铁鹰出击 - xp1024.com
《铁鹰出击》


一点说明

这是一部长篇迷案小说。

不论传统文学还是网络小说,写中国铁路警察的长篇故事少之又少,尤其网络小说,可以说是难寻踪影。本书打算做个更多尝试,毕竟手里有些一线原创素材,希望书友多多支持,点击、收藏、月票和推荐票,多多益善,在此深表感谢!

因为这些故事架构还是比较大的,所以有些情况需要说明一下。

这是一部长篇系列小说,每个系列是独立的,人物和故事都不一样。它们源于现实,有的还有生活原型,全篇主打悬疑、推理和正能量。

在写作上,我还追求一点文艺范儿,尽量摆脱刑侦小说刻板、机械的老套路,同时注重细节。例如开篇故事《孤胆行动》就是在一个真实故事核的基础上,适度借鉴了一点魔幻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使其更加惊险,富有传奇色彩。

因此,这是一本比较独特的书。

第一部是《跨越千里》,专门讲述旅客列车上的刀光剑影,它们发生在不同的旅客列车上,有普速的绿皮列车,也有新型高铁动车。

第二部是……这是一段长途跋涉,希望能有众多书友跟我一起,不离不弃,顺利到达本书终点。

谢谢大家!

一曲音乐

前不久的一天晚上,我在电脑面前正在码字,突然听到电视里播放的一段音乐,其出神入化的旋律,绝美空灵的张驰性,刚柔并济的表现力,让我情不自禁停下双手,侧耳聆听……

这首乐曲就是intotheabyss-brandxmusic,中文名叫《深渊》。

如果要找一首类似主题音乐,诠释这部描写中国铁路警察的长篇系列迷案小说《铁鹰出击》,非它莫属。

我在网上找了它的一个在线链接,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听听:

/song/#hash=8dbb8e4b41d3e7afc32448f9ce5d3b0d&album_id=1452669

上架随想

上架是一块试金石,更是一块坚韧的磨刀石。

如果《铁鹰出击》是一把剑,那就把它放在磨刀石上,越磨越快,越磨越亮……

因此,我会竭尽全力写好这一本书,日积月累,回馈书友们的厚爱。

最后说明一点:读者多了,自然会有一些看法或者意见,合理的,我会做出修改;非合理的,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争论,我也不会回应。

谢谢大家!

前言

大凡坐过火车的人,大都见过列车乘警。

在车厢里,在站台上,他们多是全副武装,不苟言笑,充满了神秘感。

那么,他们又是怎样的一群人?

真说起来,列车乘警是中国特有的一个警察类别,简称乘务民警,归属铁路警察。

很多在国外坐过火车的中国旅客,发现外国的列车上极少配有乘警,绝大多数国家根本没有乘警一职。而中国的旅客列车几乎都有乘警,且是长途跟车,自始至终,成为万里铁道线上一道独特风景。

因为中国地域广大,国情复杂,很多旅客列车长途行驶,日夜兼程数千公里,必须确保绝对安全,确保铁路大动脉的畅通无阻。此外,旅客列车上也是一个小社会,人员构成复杂,密集度高,没有专业警察维持秩序,很容易出问题。

正是如此,中国铁路对列车乘警的执法能力要求很高,必须一人身兼数职,包括刑侦、治安、消防、反恐、刑事技术等等,属于铁路警察队伍里的“特种战士”,传奇故事自然也特别多。

人们常说“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其实这是不准确的。

为什么这么说?列车乘警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看完《铁鹰出击》的第一部《跨越千里》,你就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了。

【001】午夜列车

八月初的夏夜,静谧的长空里,繁星满天,弯月如钩。

茫茫夜幕之下,崇山峻岭之中,一条铁路又细又长,蜿蜒而过……

“呜……”一列火车正在山里缓慢地行驶着,偶尔拉出一声长长笛鸣。

这里地处中国南方最原始的峡山山区,一条曲龙江在群峰之间左绕右转,回旋流淌,通辰铁路钻洞过桥,贯穿其中。这是一条支线铁路,建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后期,西起沪渝线的小城通阳,东抵海滨都市辰州,全长约四百多公里。

因为通辰铁路是条老式单线铁路,所以,正在行驶的是一趟普通旅客列车,不是动车,更非高铁。由于车体是一溜绿色的,风格古朴,大家都喜欢叫它“绿皮车”,常坐火车的人都知道它。

绿皮车是中国铁路的元老了,长期承担着亿万旅客的运输任务,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它才开始逐渐退出,陆续被红皮车、动车和高铁列车所取代。现在,中国铁路还有少量绿皮车在开行,只是它已成为慢车的标准代名词。

前面,牵引机头是一辆韶山八型的电力机车。

“呜……”列车又发出了一声长鸣,笛声在山谷里回响,车轮滚滚,继续向前……

列车中部9号车厢,它是本次列车唯一一节软卧车厢。

车厢下面装有一台制冷空调,压缩机正发出“哒哒哒”的运行噪声……

绿皮车最大的特点是开放式。除了一节工作人员休息的宿营车,还有这节软卧车厢带有制冷空调,其它车厢没有空调装置。为了方便通风,每个车窗都是能够向上或向下打开的。

而后来的新型列车则是全封闭的,全空调的,冬暖夏凉。车窗玻璃都是一整块的,不仅提供采光、隔绝外温功能,同时方便旅客欣赏沿途景色,缓解旅途疲劳。

“哐当!”随着一声沉闷低响,五号软卧包厢的门缓缓开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穿着一件短袖碎花黄色睡裙,默默揉着双眼,迷迷糊糊的走出来。

斯雨兰,高挑个儿,皮肤白净,瓜子脸,双眼皮,长睫毛,留着一肩黑色长发,脚上穿着一双白色一字扣带真皮凉鞋。

她努力的睁大眼睛,想看清楚车厢过道里的情况,结果发现整个过道空空如也,冷冷清清,其它包厢的门全都关着。只有车厢前面,一个女乘务员坐在过道边的第一个座位上,身体靠着车窗,脑袋低垂,昏昏欲睡……

乍看上去,那个女乘务员也就二十多岁,跟她年纪相仿。

“真是怪了?车票这么难买,坐了一天两夜,怎么一个站票的都没有?”斯雨兰撅起了嘴巴,自言自语。她不知道,按照铁路规定,卧铺车厢是从来不卖站票的,包括这节软卧车厢。

她忘了拉身后的门,一步三摇的向车厢前头慢慢走去……

这种老式软卧车厢,每个包厢里面共有四个卧铺,一边两个,分为上铺、下铺。

相比硬卧车厢里面一排排的三层窄小卧铺,它的铺位较宽,更加舒服。加上又是隔离单间,关上了门,里面就是一个封闭的小天地。尤其到了夜间,旅客们睡觉了,各个包厢房门紧闭,互不干扰,车厢里面非常安静。

当然,相比前面硬座车厢和后面的硬卧车厢,票价也是不一样的,越舒服的价格自然越高,尤其软卧车厢还有加空调费。只是一路过来,这个车厢上上下下,总共也才二十多个旅客,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有三十六张高档铺位的软卧车厢,竟有三分之一是空着的,真是奇了怪了?

斯雨兰很后悔买错了票。这个软卧车厢,一张下铺车票四百多块,花去了她大学一个星期的生活费,还是一趟超级慢车。

唯一令人安慰的,就是五号包厢始终就她一个旅客。她在里面穿着睡衣,弹弹琵琶,哼哼小曲,自由自在,简直就是她的专属“包厢”。如果还有别的旅客,尤其是男旅客,肯定就不方便,单从这个意义上说,四百多块真是值了!

听说前面硬座车厢一路爆满,挤得水泄不通。在炎热的夏天,因为没有空调,旅客们一个个汗流浃背,在旅途煎熬中“享受”免费桑拿。这里尽管凉爽如春,乘客却是寥寥无几,说明坐这趟车的人,大多奔着便宜票价而来。

毕竟有买软卧包厢的钱,再加一点银两,完全可以去坐高铁动车。

听说这是一条老线,无法开行高铁列车。这么说来,自己的软卧票是买对了,否则躺在蒸笼般的硬卧车厢里面,或者挤在汗流浃背的硬座车厢里,那绝对受不了。看来这买火车票的学问还蛮深的,自己很少出门,啥都不懂,还是太嫩了点。

“天亮就要到辰州了,我该怎么办呀?”斯雨兰小声嘀咕了一句,心事重重。

车窗紧闭,外面黑乎乎的……

借着微弱月光,朦胧之中,依稀可以看见连绵的黛色山峦在一点点的向后移动……列车好像正在爬个大坡,车速明显慢了下来,看这样子,骑自行车都比它快。

斯雨兰小心翼翼的绕过那个正在打瞌睡的女乘务员,摇摇晃晃的走到了车厢前头,找到了卫生间。她看了看,卫生间的左侧是乘务员的工作室,门紧锁着,通过门框玻璃,可见里面非常狭小,空无一人。

卫生间的门把手上面有一个小框,里面的提示牌显示绿色,上面刻着两个小字:无人

内急的她便毫不犹豫的推门进去。

卫生间里灯光柔和,因为没有空调,所以有点闷热。

“哇呀!整个车厢都有冷气,卫生间却没有,还让不让人方便了?”斯雨兰抱怨了一声,无奈,她关上门,上好内锁。

坐了一天两夜的车,她已多次上过卫生间了,每次都要埋怨几句。好在这个卫生间比较大,窗户很大,并且大开着的,一阵阵的山风不断从车窗外吹了进来……

“还是自然的风好呀!”方便完了,斯雨兰觉得轻松了,她感叹了一声,伸出左手拢住长发,向窗外探出了整个脑袋。

果然,列车正在爬坡,速度很慢。外面是高耸的大山,茂密而一望无际的黑色丛林,一条蓝色的江在群山中蜿蜒流过,景色蔚为壮观!

群峰叠嶂,真美!山里的夜,真爽!

咦!那是什么?突然,她发觉隔壁的车门上面有点古怪:怎么…好像…粘着一个什么东东?

因为卫生间的右侧就是一个列车车门,隔壁紧紧挨着。暗淡的月光下,斯雨兰朦胧中看见一个黑影,他紧紧贴在外面车门上,两手死死抓住车门两边把手,两脚勉强踩在车门下面的踏板上,一动不动。

难道…我看错了?这是传说中的…幽灵?

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使劲眨巴一下眼睛,仔细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有一个人!好像是个男人扒在车外。此人披头散发,拥有一张长长黑脸,而且距她如此的近,两人几乎面对着面。那人不停喘着粗气,面目狰狞,凶相毕露,眼睛里冒着一团火,正死死盯着她……

我的妈呀!遇见鬼了!斯雨兰一下子缩回脑袋。

快跑!

她刚刚转个身,伸手去抓卫生间小门的把手,慌乱之中忘记先要打开内锁,结果门拉不开。等她反应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黑手跟着伸了进来,强壮有力,一把拽住她的睡裙。

斯雨兰被睡裙往后一扯,身体往后一仰,整个人倒下去,转眼之间,那只黑手顺势卡住她的细长脖子。

“啊!”斯雨兰立刻像被电击了一般,手脚发麻,浑身瘫软……

“救……”她的“命”字还没有喊出口,一阵抽筋般的剧痛,感觉喉咙已经被掐断了……

【002】南下

斯雨兰是在武汉上车的。

她乘坐的这趟火车,是由武汉开往辰州的k4505次旅客列车。

作为一个北方姑娘,她这次是带着一个重要心愿,一大人生渴望,离开北京,怀揣刚获得的北京音乐学院琵琶专业硕士学位证书,孤身一人南下,经由武汉中转,首次前往辰州。

她要去寻找失联多年的哥哥,那是她唯一的亲人。

辰州,属于中国东部沿海一座繁华都市。根据史料记载,它始建于春秋时代,历经风雨沧桑,斗转星移,距今已有两千多年历史,目前常驻人口超过八百多万。

这座城市经济发达,商业鼎盛,人文色彩浓厚,以旅游业为主,属于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之一。因为背靠丘陵地带,面向蓝色大海,后有山,前有水,一年四季气候温润,山清水秀,成为中国最宜居的海滨城市之一。

地理版图上看,辰州交通发达,不仅拥有海路以及南江水道,还有四条铁路贯通而过,其中两条属于高速铁路。由此出发,北上可达京哈,南下可至深广,西去可抵青藏高原,因此,它也成为中国最发达的铁路枢纽城市之一。

而往返于辰州和武汉的k4506/4505次旅客列车,则是辰州连接内陆中南地区的一个重要交通纽带。

这趟旅客列车由“辰州铁路客运段”值乘。没错,铁路系统很多单位不叫公司或者厂院,而叫站段,例如北京西站、上海铁路客运段等。此外,还有检修火车的车辆段,管护铁路线路的工务段,专门开火车的机务段,负责后勤保障的生活管理段……

辰州铁路客运段隶属“中国铁路辰州局集团有限公司”,k4506/4505次旅客列车是该段唯一一趟还在开行的“绿皮车”。从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开始,这趟列车就已开行,一直都是铁道部的“红旗列车”,拥有一段辉煌历史。

如今,五十多年已经过去,这趟红旗列车依然风雨无阻,日夜兼程……它之所以能够保留下来,完全是为了弥补低端客运市场的需要。

因为它停的站点多,几乎每个小站都停。火车票价也低,坐一个站才几块钱。例如新德到凤水,车程约23分钟,票价才五块钱,比坐当地农村大巴还便宜两块钱,所以广受农民工和沿途乡镇村民欢迎,短途旅客乘降量大,几乎趟趟满员,一票难求。

不要小看这两块钱差价。对于那些不差钱的主儿,根本不会把它放在眼里。但是,对于生活拮据的人来说,它可以买两个馒头,或者一斤大米,或者一包食盐,或者……正是因为如此,在许多人看来,它肯定是一趟“亏本列车”。

实际情况恰恰相反。相比高端大气上档次却赚不到什么钱的高铁动车,因为制造和维护的成本很低,加之客流趟趟爆满,它成为了一趟从不亏损的“盈利车”,只是盈利不多罢了。

现在,我们将时间和镜头前推两个小时:

迎着峡山山区浓浓夜色,k4505次旅客列车驶出羌岭车站,下一站是泰河车站,预计运行一个小时左右。

软卧车厢前面就是8号餐车,因为夜宵时间早已过了,餐车没有一个旅客。在车厢的前头,门的上方装着一个方形挂钟,时间刚刚跨过23点。

挂钟左侧是一块由中国铁路总公司颁发的木制牌匾,上有“红旗列车”四个红彤彤的大字,右侧则是一块“红旗车班”金字牌匾。两块牌匾互相映衬,醒目光荣,熠熠生辉。

明天早晨5点10分,列车就将抵达终点车站~辰州,跑完一个来回。

在炎热的夏夜,所有车窗都大开着,随着列车向前行驶,山风不断扑进餐车。几台老旧的小壁扇一边慢悠悠的摇头,一边嗡嗡叫的转着……

在山风和电风扇的合力之下,餐车里面倒还凉爽,几个列车工作人员各自坐着。内台厨房里面,一个五十多岁的厨师长系着白色围裙,头上立着一顶高高的白色厨师帽,身边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炊事员,仍在不停忙碌。

那个年青的炊事员姓何,名叫大壮,个子矮胖,看上去很憨实。

值乘本趟列车的是辰武1组,车长是谭步高,副车长是肖亮。

谭步高是老车长了,今年四十多岁,瘦高个儿,脸上除了骨头就剩下一层皮。一身蓝色铁路制服穿在身上,就像随意挂在树上一样。一顶蓝色的铁路大盖帽戴在头上,风一吹会转圈。他跑这趟红旗列车十多年了,工作一直认真负责,威信很高。

他的短袖制服左臂嵌着一块白边黑底的车长牌,上面印着“中国铁路”“列车长”等黄色小字,还有一个铁路路徽。肩章上面是一条杠,左肩下面挂着一个小小的视频记录仪。

此时此刻,谭车长很郁闷。他正坐在一号餐桌,光着一个细长脑袋,手里端着一个大号的不锈钢杯子,面对初霖,眉头紧锁,低头默默喝茶。

桌上,除了一堆车班台账,还有一台小小的电子补票机。

初霖是辰武1组的两个主任级乘务员之一,论乌纱帽,就相当于车长助理。他今年奔三十岁了,中等个儿,圆脸,稍微有一点胖,颇有一点福相。

一年之前,他从辰武2组调来,由普通的乘务员晋升为主任级乘务员,开始跟谭车长搭档,在列车长办公席为旅客服务,办理补票、解答问题等等。同时负责管理7号硬座车厢,因为列车长办公席设在7号车厢,靠近餐车的这一头。

女乘务员邝霞穿着一身短袖制服,一声不吭坐在列车长的身旁,低头玩着手机,她的眼前放着一个存放旅客卧铺票卡的黑色乘务包。

邝霞今年二十五岁,她负责管理隔壁的9号软卧车厢。

旅客列车上的工作人员一般是两班制。谭步高他们是刚刚起床,23点接班,副列车长肖亮带的那一个班已经顺利交班,进宿营车睡觉去了。

三人头上各自戴着一个小小耳机,腰间挂着一个小对讲机。初霖肩上还斜挎着一个黑色公务背包,里面装着零星票款、空白车票和客运记录本等等。这些东东非常重要,丢失一本空白车票要赔四、五万元,所以他接班后都是包不离身。

“初霖,我们出来都三天了,天亮就到家了。这一趟跑下来,你对两个新乘警的印象如何?”谭步高突然问。

“车长,什么意思?乘警支队派谁上来,不是你说了算。”

“我…唉!随便问问。”谭步高是欲言又止。

“这个……”初霖摸摸自己圆溜溜的脑袋:“乘警支队是啥意思?我总觉得,我们车班突然更换乘警,一定大有文章。”

【003】一语惊魂

谭步高的眼里充满期待:“什么意思?”

初霖笑笑:“车长,实话实说,我们虽是红旗列车,但是这趟绿皮车的治安一直不太稳定。他们两个都是青年乘警,年龄比我还小,还有一个是新来的,说实在话,真的有点…玄乎?”

谭步高点点头,若有所思。

“听说你跟这个乘警长是老朋友了,你还问我?我们这趟出来已经三天三夜,天亮就回到辰州了,他就没有给你透露一点什么?”

“怎么说呢?你别看他年青,他很认真,他的师傅就是一个神出鬼没、嘴巴特紧的人。好了,不说这个,再过六个小时,我们就到终点站了,这个…硬座,包括三节卧铺车厢,还能不能卖几张票?”

“没有票了,我连宿营车的空铺都卖光了,一个不留。”

“这趟票补只有八千多块,很不理想,照此下去,我们这个月又要垫底了!”

“垫底倒不至于,最近都不景气,我尽力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要怨我!”

“不是不景气呀!我的小哥!我们这趟红旗列车一直客流饱满,不缺人坐。只是现在不比以前,网络越来越发达了,一部小小手机都能买火车票,而且提前几十天就发售,所以车票都在网上和车站窗口卖光了,我们连汤都喝不到。”

按照辰州铁路客运段的工作绩效考核制度,每个车班每月收了多少票补,以一趟车作为整体考评单位,从高到低排名。前两名为优秀,末尾两名评为绩差,年终一次定评,成为列车长的年度业绩考评内容之一。

k4506/4505次旅客列车共有八个车班,月月都有票补排名,年底有一个总排名,实行年度末位淘汰制度。虽然处于末位的两个列车长不会受到多大处罚,但你下一年度晋升的通道基本上被关闭了。

因此,如何提高每一趟的票补,成为列车长谭步高……不,成为所有列车长的一块心病,大家都在你追我赶,想方设法提高票补。如果有一趟落后了,可能这个月就追不上了,今年也许就完蛋了。

但是车上只能卖剩余的车票,站票也有限量,而且火车票是国家定价,不准私自加价,这对列车长们来说,无异于是带着镣铐跳舞。

“胖子。”邝霞抬起头来,看着初霖:“我的软卧车厢都空空的,只有二十多人,五号包厢只有一个旅客,那么多的空铺,你一张都没有卖掉。”

“我也想卖。”初霖瞪她一眼:“软卧车厢还有一些空铺,如果都卖掉了,我们这趟票补就过万了。但是,我们这车就像是农民工专列,软卧太贵,历来都不好卖,我嘴皮子都磨破了,没有旅客要嘛!”

“天亮就要到辰州了。”邝霞不解:“这个时候补软卧票,按起步价只要105块,这么便宜!怎么可能没有人要?而且软卧车厢还有冷气,物超所值。”

“你是觉得便宜,旅客觉得超贵,因为一个硬卧只要70块。”

“砰!”谭车长无奈的放下茶杯,手有点重:“算了,英雄一世,落魄一时。上个月我认栽,这个月还认栽,最近真是倒霉,接二连三出事。不过,我就想不明白,辰武4组怎么补了那么多钱?趟趟过万,难道草鸡变凤凰了?”

“车长,就是胖子不卖力嘛!”邝霞指着初霖。

“邝霞。”初霖急了:“你当班跑到餐车来,离岗不说,还玩手机,明显触犯劳动纪律。现在车上都有监控,你不怕被处理,车长……”

“你想干嘛?”邝霞杏眼圆瞪:“我从高铁列车下来,跑这破车已经够倒霉了!你还想踩我一脚吗?告诉你死胖子,跑这个绿皮车,夏天一身汗,冬天一头霜,没人愿干。”

“那你就辞职嘛!这一趟你都是这种表现,工作吊儿郎当,还不准别人说?”

“车长都没说话,我辞不辞关你鸟事?”

“不要吵了,你们两个都不省心。”谭步高气呼呼的摆摆手,心烦意乱。

“丫头片子。”初霖怒气未消,嘟哝一句:“今天晚上,让女鬼掐死你。”

“嘴巴这么毒啊!再说一遍?”邝霞“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涨得通红,抓着手机直指初霖。

“嘿嘿!”初霖诡秘一笑:“不瞒你说,你刚刚来,你不知道,你的软卧车厢阴气太重,晚上经常闹鬼,最近还出过事,说出来吓死你!”

“啊!”邝霞一听,大惊失色,一下跌落座位。

“给我闭嘴。”谭步高的脸一下子白了。

“初霖,胡说什么?”这个时候,青年乘警江虹走进餐车。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美女警察~夏冰冰,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小查危仪,两人刚从前面硬座车厢巡视回来。

初霖吐了一下舌头,不敢再说话了。

邝霞却是听进去了,她很害怕,怯生生的看着江虹:“阿sir,你不要打岔嘛!”

夏冰冰则是一脸的问号:“闹鬼?闹什么鬼?哪里有鬼?”

江虹笑笑,拿过了夏冰冰手里的查危仪,脱下自己警帽,一同挂在窗边一个衣帽钩上:“没啥,这趟车上闹鬼的事,我听多了,都是开玩笑的。”

邝霞不敢相信:“你咋知道?”

江虹乐呵呵的:“你忘记啦?我原来就是这趟车调出去的,我跟车长以前就是老搭档了,那个时候初霖还没上来,所以这趟车的情况我很清楚。都两年了,这次回来,算是回娘家了。”

谭步高说:“邝霞,别听初霖瞎说,以前你不是在我们这趟车上实习过吗?”

“车长,我的车厢…真的没鬼?我胆子小,你们可别骗我。那时我就实习了一个月,就在软卧车厢干乘务员,跟着师傅方雪大姐稀里糊涂跑了四趟,什么都不知道。”

“好啦好啦!这世界上哪里有鬼?初霖吓唬你呢!”江虹满不在乎,在二号餐桌坐下了,随手翻开桌子上的一本淡蓝色的《乘务工作日志》,拿起一支黑色水笔,开始认真填写巡视记录。

就像一号餐桌属于列车长的专有座席一样,二号餐桌成为列车乘警的办公桌,桌上放着工作日志、警务台账、笔记本电脑和小喇叭等乘警专用物品,窗边挂着两个小查危仪。

江虹今年27岁,本次列车的乘警长,肩上扛着一杠两星,二级警司警衔。

他有178米的个头,身板挺拔,微瘦,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穿着一件夏季短袖警服,黑色警裤,制式皮鞋,胸口从脖子上挂着一枚乘警工作牌牌,上面印着“乘警长”和“中国铁道公安”等字。

夏冰冰的胸前也挂着这么一枚工作牌,只是上面少了一个“长”字。

【004】警长黑子

江虹和夏冰冰皆是全副武装。

他俩挎着武装背带,左肩佩带着一个小型执法记录仪,腰里围的宽边皮带上挂着“八件套”,包括伸缩警棍、排式手铐、防割手套、强光手电、胡椒喷雾器和医用急救包等。

不同的是,江虹腰里另外别着一个褐色枪套,两个弹匣。枪套里面插着一支黑色手枪,黑黝黝的闪着冷光,一条墨绿色的枪纲自然下垂。一眼望去,令人不寒而栗。

夏冰冰才22岁,辰州土生土长,今年刚从警校毕业,江虹的小校友。拥有165米的苗条身材,眉清目秀,齐耳短发,一脸素颜,看上去十分的干练。因为新警察有一年的见习期,属于见习警察,不能配枪,所以她的腰里就少了一根“烧火棍”。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上岗,首趟出车。从辰州到武汉,再从武汉返回,三天三夜,虽然一路闷热,警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工作繁琐杂乱,枯燥无味,但也算是平安无事,天亮就可以到家了。

“黑子,外面怎样?”谭步高问。

“你放心吧!大部分的旅客都睡着了。”江虹头也不抬。

“哎…呀……”刚刚缓过神的邝霞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大大的伸了一个小懒腰:“这些旅客真是厉害!车厢里这么热,还有一股汗臭,居然也睡得着?不过,想想也是,人要困了,什么都拦不住,我也快困死了。”

“哼!”初霖瞟她一眼:“你刚起床,又想睡觉,真是跟猪一样。”

“你才是猪,二百五了,该进屠宰场了。”邝霞立马反驳。

“哈哈哈哈!”大家笑了,包括初霖自己也没忍住。

“这没什么。”谭步高说:“邝霞进铁路后,一直在跑高铁动车,早出晚归没有什么夜班,现在突然上了我们这绿皮车,轮流倒班,天天都有夜班,自然不太适应。”

“人是逼出来的,慢慢就会好了。”江虹说了一句。

“警长。”夏冰冰脱下了女式警帽,随手放在桌上:“我们跑了快一个来回了,我看一路之上,车长都是喊你‘黑子’,我斗胆问一句,这是啥意思呀?”

“你猜猜看?”江虹抬起头来,反问一句。

“冰冰,你不知道。”谭步高说:“我俩相差近二十岁,却是肝胆哥们。他当年也跟你一样,刚出校门就上了我的车,我们一起摸爬滚打两年时间。后来他调去跑高铁列车,但是我们的老感情一直没变,在我眼里,黑子就是江虹,江虹就是黑子。”

“车长,我还是不明白?这个雅号怎么来的?”夏冰冰有点懵。

“这个绰号不是我的创意。”

“谁呀?”

“是个扒手。”初霖插了一句。

“啊!小偷?”夏冰冰糊涂了。

“冰冰。”谭步高招招手:“不要站着,坐下休息。喝我的茶,这是凉茶,夏日解暑良方,你放心喝。我是红旗列车的列车长,我们也是红旗车班,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没有传染病,绝对没有。”

“不怕,我有传染病的抗体,百毒不侵。”夏冰冰坐下了,大大咧咧端起谭步高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这么说吧!这个故事很长,还牵扯到另一个人。”

“谭大车长。”江虹停下了笔,再次抬起头来,眯着一双眼睛:“吴支要是知道你在车上又叨咕他,耳根一热,今天一早准会跑到站台上接我们的车,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哎哟!”谭步高一听,吓得连连摆手:“有人警告我了,不敢不敢!”

“吴支?”夏冰冰越发的糊涂:“师兄,你说的这一个吴支,是不是我们乘警支队的吴方副支队长?”

“嘿嘿!”江虹笑而不语,继续填写巡视记录。

“还能有谁?”谭步高恨恨地:“他是我的冤家对头,我可不敢惹他,否则就是摸了老虎屁股,一准被他吃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又不在车上,你还这么怕他?”

“你不知道,他长着一双千里眼,还有一对小顺风耳。平时吃饱了没事干,就爱装成旅客在火车上溜来钻去,我的车子就是跑出千里之外,他都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冰冰,打住打住,我可不敢乱说话了。”

“我第一天去乘警队报到就见过他。他也是个凡夫俗子,五大三粗,其貌不扬,会有这么神吗?”

“是啊!我也一直觉得奇怪?我的行踪怎么被他掌握的一清二楚呢?哪怕我在车上放一个屁,他立马知道了,就跟实况转播似的。你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我们车班有人……”谭步高偷偷地瞄了一眼江虹,戛然而止。

“车长。”江虹听出话里有音,心领神会,他再次放下笔:“我离开你都两年了,这次因为工作需要才调回来,你不要怀疑我,我可是小葱拌豆腐~清清白白,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黑子,我的车班里面要有什么动静,你们不是也有向上汇报的责任吗?”

“那是列车上发生了重大事件才会如此,那是我的工作,我的职责,光明正大。至于你平时的一举一动,说实在话,我都无法掌握清楚,我怎么给吴支打小报告?你想多了。”

“哦?真是这样?你敢发毒誓吗?”

“好吧!”江虹无可奈何,高高举起右手:“黑子若是打了谭步高大车长的小报告,天打雷劈,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哟呵!”谭步高摸了摸脑袋,翻翻白眼,百思不得其解:“那是…怎么回事?哎呀!老虎这个人呀!就是捉摸不透!”

“老虎…是人?”夏冰冰吓了一大跳。

“吴支的外号嘛!这都听不出来?”初霖解释。

“什么?吴支也有外号?”夏冰冰瞪大了眼睛,哭笑不得。

“我觉得吧!”邝霞嘴里嘀咕:“吴支这个人一直都是神出鬼没的。车长,听说他有超多眼线,只怕他在你的身边悄悄安了一个。”

“谁敢做他眼线?看我不灭了他。”谭步高大声道,怒目圆睁,脸都歪了。

“比如这个胖子。”邝霞笑呵呵的,用手一指。

初霖一下跳了起来,满脸通红:“胡说八道,请你不要挑拨我和车长关系。”

江虹知道火药味上来了,赶紧浇水:“好了!你们不要越说越神,吴支没长三头六臂,也没你们说的那么江湖八卦。”

夏冰冰一脑袋浆糊:“怎么搞得跟谍战片似的?说来说去,我只是想知道师兄这一个绰号的来历,怎么又扯出了吴支?还有,吴支怎么会叫老虎?”

邝霞咧嘴一笑:“你新来的,你不知道,因为阿sir是吴支最得意的高徒啊!要说他的这个雅号,必须要从吴支说起。”

夏冰冰很着急:“那你们快说呀!罗里吧嗦什么?”

谭步高狠狠地一拍大腿:“好吧!我来告诉你吧!”

【005】绿皮车的魔咒

同夏冰冰一样,五年以前,江虹走出警校大门,来到辰州铁路乘警支队,上的第一趟车就是k4506/4505次红旗列车,而且就在辰武1组,列车长就是谭步高。

当时,这趟红旗列车一直没人愿意上来工作。

这是怎么回事?跑绿皮车的薪水比较高,又是一趟红旗列车,居然没人愿干?

其实,不管强调什么借口,根本原因就是绿皮车的工作环境相当艰苦,加上红旗列车的工作要求又很高。

冬天,外面北风凛冽,车内寒气刺骨。即使所有车窗都关闭了,由于列车在冰天雪地中行驶,冷风嗖嗖,依然不停的从门窗的各个缝隙之中顽强钻进来,冻得大家手脚冰凉。尤其是下半夜,更是长夜难捱……

到了夏天,车厢又变成了一个火热的大烤炉。

在强烈的太阳光下,列车长时间的行驶,车厢晒得灼热滚烫。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在车顶放一个鸡蛋,两分钟就熟了。你也不敢打开车窗,因为吹进来的风是热乎乎的,让人皮肤发胀,无法忍受,所以车厢里面异常闷热,弥漫一股汗臭……

几乎每一趟车都有旅客中暑,男女老少皆有,尤以体弱多病着众。

因为绝大多数都是症状比较轻的,列车工作人员给点人丹和十滴水,额头擦一点风油精,多喝凉茶缓解一下。少数症状比较重的,例如开始发烧,神志不清,言语混乱,那就只好在前方站下车,由120紧急接往医院治疗。

大凡坐过绿皮车的人们,都知道绿皮车的滋味不好受。除了座位、卧铺比较简陋,属于上个世纪的老配置,最大的缺点是没有空调。所以,当有空调的红皮车、动车和高铁列车陆续出现以后,不差钱或图舒服的旅客大都不愿再坐绿皮车了。

但是,绿皮车依然有底层消费市场,那就是广大农民工和一部分乡镇居民。为了省钱,他们愿意吃苦耐劳,忍受乘车时的一时痛苦,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况且,在春秋的季节,坐绿皮车还是很舒服的,至少空气是新鲜通畅的。

这些年来,在客流的高峰季节,比如春运、暑运等等,中国铁路开行了不少的“民工专列”“暑期专列”,绝大多数是绿皮车,可以说是趟趟爆满,一票难求。归根结底,低廉的票价是最重要的因素。

毕竟中国有十几亿人口,各自出行的要求不一样。

当然,不是所有的绿皮车档次都低。绿皮车里也有一些全空调的列车,更有少数不一样的高档货色,例如开往西藏拉萨的全封闭高原列车,开往莫斯科和乌兰巴托的国际列车,还有一些旅游专列,那个另当别论。

不管怎样,旅客乘坐普通的绿皮车只是一个短暂旅程,即便难受,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一年也坐不了几次。

列车工作人员就不同了。从列车长到乘务员,包括乘警、餐车工作人员、检车工人和行李员等等,他们却是长年累月要在这趟车上工作生活。出车几天,休息几天,一个月里差不多有半个月在千里铁道线上奔波,一年有半年的时间在列车上度过。

说实在话,这是拿命换钱的活。

正是如此,大家都不愿意上绿皮车工作,宁愿薪水少点,都希望去跑红皮车、动车或者高铁列车。毕竟卫生干净,环境舒适,又有全程空调,冬暖夏凉,四季如春,好的车子谁不想去?

辰州铁路客运段里如此,辰州铁路乘警支队亦是如此。最终导致这趟红旗列车后继乏人,列车服务质量逐年下滑,问题日益严重。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辰州铁路乘警支队一是通过思想工作,动员一部分老同志坚守绿皮车的阵地。因为绿皮车的治安情况更加复杂,反而需要工作能力较强,有经验的老乘警去值乘,同时在利益分配上向绿皮车倾斜。

二呢?就是将新分配来的青年乘警安排到绿皮车工作,让他们跟着老乘警,在艰苦的环境中不断的历练摔打,力争锻造成钢。

这么多年下来,这个制度一直没变,不仅仅是五年前的江虹,现在的夏冰冰也是。

遥想当年,江虹来的时候,辰武1组的乘警长就是吴方。

吴方那时刚好四十出头,在旅客列车上从事乘警工作近十五年,其中后面五年一直担任着乘警长一职,并且始终在绿皮车值乘。

他是退役军人出身,在部队的时候就是侦察排长。那个时候,铁路警察主要从退役军人和铁路职工里面选调,不像现在,铁路警察属于国家公务员的编制,想干铁路警察,必须符合条件要求,然后参加全国统一的公务员考试,择优录取。

所以,现在铁路上的青年警察,几乎都是高校毕业,在国家的公务员考试中名列前茅,还要通过一系列的体能考核,方能穿上这一身的威武警服,就像江虹和夏冰冰。

吴方个子不高,原来人比较瘦,毕竟在侦察连天天摸爬滚打,各种野外生存强化训练,练得一副钢筋铁骨。他退役时,辰州铁路公安处刚好要招新警察,他果断报名了,凭着一身过硬的军事技术和体格,最终如愿以偿,并且成为一名列车乘警。

虽然其貌不扬,但是他的性格张扬老辣,工作雷厉风行,勇猛顽强,而且六亲不认。对犯罪活动的打击是稳、准、狠,招招致敌死命,工作几年连破大案要案,名扬四方。

很快,千里铁道线上,那些惯犯只要听说他在车上,要么不敢上车,要么赶紧下车落荒而逃。

但他这个“老虎”外号,却不是犯罪嫌疑人给他取的。

“第一个叫他‘老虎’的,恰恰是谭车长。”江虹说道。

“啊?!”夏冰冰愣住了。

“嘿嘿!”谭步高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十年以前,我就在这趟车上干车长,吴方那时虽然三十多岁,其实跟你一样,也是毛头警员一个。乘警长是老黄,还有一年就退休了。”

“车长,这么说来你是老铁路啦!”夏冰冰很羡慕。

“是啊!那时,这条线上活跃着一帮‘东北虎’”。

“东北虎?”

“哦!就是东北流窜下来的一群抢劫犯,都是二十多岁的老惯犯。这一帮人在东北做下了不少大案要案,有的手里血迹斑斑,背着人命官司。为了逃避当地公安机关追捕,他们干脆千里南下,四处流窜。”

“有这回事?”夏冰冰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段真实历史。当时铁道部公安局专门在南方组织了‘打虎行动’,调集精兵强将,重点出击,整个行动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006】枪声

“‘东北虎’在南下途中,发现旅客列车是非常理想的抢劫场所,尤其是绿皮车。”谭步高说。

“为啥?”夏冰冰问。

“一呢!绿皮车大多是慢车,几乎每个小站都停,两站之间运行时间短则十几分钟,长也不过两个小时。南方多山,列车一进山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就会开始抢劫,得手以后迅速跳车逃跑,钻入深山老林。”

“确实。”初霖点了点头:“火车是不停移动的,人员密集,在火车上抢劫不仅容易得手,也很容易逃跑。尤其我们这个慢车,跳车比较方便。你看,这么多的车窗,随便打开一个就下去了,一般摔不死人。”

“二呢!这坐火车的人都是出门在外,大都带有钱物。为了速战速决,这帮家伙每次就抢一节车厢,两头一堵,旅客一个也跑不掉。他们不要其它财物,什么金银首饰!什么银行卡啊!手表手机,统统不要,因为变现困难,他们只要钞票。”

“这是团伙作案,目标也很明确。”夏冰冰说。

“是的。”谭步高继续说:“他们专干我们铁路上的旅客列车,主要是绿皮车,而且胆大包天,都是白天犯罪。他们买几张火车票,怀揣匕首棍棒,混在旅客当中一起上车。”

“可以顺票查啊!安检怎么过的?”夏冰冰很奇怪。

“你不知道。”初霖解释:“他们都是盗用别人的身份证购买车票,你查下去就断线了。还有,那个时候小站根本没有什么安检,才让他们有机可乘。”

“列车出站以后,他们按照事先谋划,分散在某一节车厢里面,察言观色,等待最佳时机。一旦时机来临,领头的人就会大喊一声,团伙成员纷纷亮出凶器,恶狠狠的命令车厢里的旅客交出身上所有的钱,同时迅速对旅客展开了洗劫。”

“就几个小蟊贼,那些旅客就这么老实吗?”夏冰冰不理解。

“旅客手无寸铁,都吓坏了。”谭步高说:“因为‘东北虎’非常狠,哪个旅客稍一反抗,哪怕掏钱包的速度慢了半拍,他们立马棍棒齐下,转眼之间就会让你头破血流!有的旅客还被捅了刀子,血流遍地,真是惨不忍睹!”

“这帮家伙真是该杀!”夏冰冰很气愤。

“确实该杀!就这样子,一节车厢百十号的旅客,他们眼光毒辣,速战速决,几分钟就搞定,一次抢个几万块钱真是小菜一碟!”

“那乘警呢?”

“这帮家伙当然害怕乘警。他们知道乘警一般都在餐车办公,所以就选最前面的一节硬座车厢下手,远离餐车。等乘警接到了报案,冲过几节车厢赶到现场,人都跳车跑了,一根毛都没有看见。”

“这么说来,就没办法治他们啦?”

“‘打虎行动’开始以后,铁路警方打防并举,不断的派出铁鹰小分队跟车行动。但是他们警力有限,不可能每趟车全程跟着,只能有重点的上下。‘东北虎’也很贼,只要感觉车上不太对劲,他们就不干了,迅速下车,上其它车,再找机会。”

“车长,那些家伙有上我们这趟车吗?”

“上了一次。”谭步高有一点渴了,他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那天中午,铁鹰小分队的两名护乘警察刚刚下车不久,我正在餐车里处理两个越站旅客……”

“什么?越站旅客?”

“就是忘了下车,坐过站的旅客,我要说服他们补票,帮助他们安排回程列车。”

“哦!我知道了,车长快说。”夏冰冰有一点紧张,预感故事高潮即将来临。

“警长老黄也在餐车,他才刚刚接班,就说心里感觉不太对劲,是不是‘东北虎’窜上来了?就去硬座车厢巡视。结果,他出去不到五分钟,我就隐约听见硬座车厢传来‘砰砰’两声爆响……”

“遭遇‘东北虎’啦?”夏冰冰吓了一大跳。

“一共五个。”谭步高伸出了一个巴掌,五指分开。

“这么多啊!老黄警长要一对五?”

“这伙惯犯刚在3号车厢动手,恰好老黄赶到,命令他们放下凶器,认罪伏法。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竟然有一支枪,突然掏了出来,打了老黄两枪。老黄身负重伤,他拔出枪,但他不敢还击,因为车厢里的旅客一片混乱,开枪必会伤着无辜旅客。”

“那怎么办?”夏冰冰很着急。

“接到乘务员的报警,我立刻拉了紧急制动阀,让火车停下来。吴方当时休班,他刚进宿营车,听见枪声马上冲了出来。我们两个心急火燎赶到3号车厢,劫匪都已经跳车了,其中一个劫匪慌里慌张,跳车的时候卷进了车底,被压死了。”

“另外四个跑啦?”

“吴方迅速打开车门跳下了车,不顾一切追了过去,跟那四个‘东北虎’展开了枪战。吴方是侦察兵出身,身手不凡,那帮家伙哪是他的对手。才几分钟,两个当场击毙,另外两个重伤,倒在铁路旁边的田野里鬼哭狼嚎……”

“好!精彩!啪啪啪啪!”夏冰冰兴高采烈的鼓掌,非常激动。

“高兴什么?”谭步高瞪了她一眼,脸色沉重,眼含泪水:“老黄警长…抢救无效,他牺牲了。”

“啊!”夏冰冰一下愣住了,张口结舌,一脸凝重……

“唉!”江虹叹了口气,他放下笔,合上工作日志。

“阿sir,感叹什么?”邝霞问道。

“这个故事,吴支说过好多遍了。他一直很自责,他说,如果那次他能晚走一点,他跟警长一起出去,老黄师傅不会牺牲。老黄师傅已到退休年龄,本来可以回家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最终却牺牲在工作岗位上了,真是天不遂人愿那!”

“不说了不说了!”谭步高揉了揉双眼:“我跟老黄警长共事多年,一直情同手足,互相支持。每次说起这段往事,我都想哭!那么好的一个警长,出一次车人就没了,真是不堪回首!不堪回首!”

“车长,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别难过了!”初霖劝道。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吴方那次确实厉害,枪法神准,一枪一个。后来,两个受重伤的劫匪还没送到医院,就死在了路上。”

“一下干掉四个家伙,厉害!”夏冰冰竖起一个大拇指。

“从那以后,我就喊他‘老虎’,相比那些害人的纸老虎,他才是真正的一只猛虎,专吃坏人,毫不留情。只是喊的多了,自然就传开了,大家都跟着喊,时间久了,他也习以为常。”

“原来如此!”

”不过,这些年来,这头老虎恩将仇报,也啃我的肉呀!”谭步高苦笑着。

【007】列车长的克星

初霖笑了:“我们车长,不对,是所有的车长,一个个都害怕吴支,因为他们吃过吴支不少苦头。”

江虹接过话题:“来吧!我们说点智慧段子。这么说吧!在铁路客运系统里,旅客列车上的车班管理一直是个难题。这些车班毕竟不像在公司里或工厂里,职员大多都在领导的眼皮子底下工作,谁的表现如何?清清楚楚,一览无余。”

谭步高默默的听着,笑而不语。

江虹继续:“在辰州客运段,每天几十趟的旅客列车出去,一出去好几天,来回几千公里,跨越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数千名乘务员在外流动。这些车班到底什么工作状态?客运纪律如何?出了什么问题?潜藏什么隐患?上面领导很难掌握。”

初霖赶紧插话:“比如上班脱岗和玩手机?”

“呸!你再啰嗦。”邝霞很不高兴,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对面初霖一脚。

“哎呦!”初霖突然叫唤一声,满脸痛苦,他弯下腰,双手不停抚摸一只小腿:“你轻一点,我的骨头都快断了。”

“活该!自讨没趣。”邝霞怼他一句,不再理他。

“不是有车长吗?”夏冰冰问。

“没错。”江虹回答:“火车一响,车长就是老大。但是车长也有弱点,遇上一些利益攸关的事,影响车班和自己的考核,便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报喜不报忧。有时等事儿闹大了,上面方知有这么一档事,再去弥补为时已晚。”

“车长。”夏冰冰笑嘻嘻的问:“老实交代,你干过这种事情吗?”

“干过!而且屡教不改。”谭步高面不改色的回答,稳如泰山。

“哟呵!你还理直气壮?”

“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也没十全十美的事。我们铁路客运工作这么繁重复杂,日夜操劳,面对千千万万旅客,怎么可能不出一点问题?那不现实。当然,上面要求很高,关键是要学会抓大放小,防微杜渐。”

“你还头头是道?”

“冰冰,我当这个车长不容易呀!当然,作为一个红旗车长,违反原则的事我不会干,真有严重后果发生,该汇报的回报,该虚心接受处罚的接受处罚。否则,我们早就被人告了,我一个人也保不住。”

“举例说说?”邝霞调皮的问。

“我想想看。”谭步高摸摸头,想了一下:“有一次吧!晚上两点多钟,车子从田西站开出。我呢!照例去车厢里巡视,突然发现7号车厢一个车门竟然开着,还有两个旅客站在门边东张西望,我吓坏了,赶紧关门。”

“胖子。”邝霞扭头看着初霖:“7号车厢不是你管的吗?”

“我…我记得我关上门了。”初霖吞吞吐吐。

“三更半夜,你一定迷糊了,上车以后没关好门。火车一开,七摇八晃,门松开了。如果摔死摔伤一个旅客,你完蛋了,车长跟着完蛋。你这个死胖子,差点害死我们车长。”

“我说邝霞,你老怼我干啥?快去你的车厢守着,不要出事。”

“你别神经兮兮!我的软卧车厢安全的很,能出啥事?”邝霞满不在乎。

“我也学过《客规》。”夏冰冰说:“知道旅客列车敞门运行不是小事,属于a类考核。这么说来,车长,你没向上汇报?”

“这事我真的汇报了,车队领导把我狠狠尅了一顿,我在车班大张旗鼓搞了一次整风运动,初霖写了检查。唉!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幸好没有出事。按理说呢!我也算是有功之臣,怎么能说我弄虚作假呢?哈哈哈哈!”谭步高无奈的笑了。

“这种事情跟吴支有什么关系?”夏冰冰问。

“接着听嘛!”江虹继续:“正是因为存在这些重大隐患,怎么办呢?铁路局就想了一招,经常派客运检查组上车。”

“黑子,还是我来说吧!这个检查制度出台以后,各种各样的检查组就上来了,沿途明查暗访,定期的和不定期的,没日没夜,神出鬼没,甚至杀回马枪,效果还真不错。但检查组也有弱点,一是盲人摸象,二是一旦暴露身份,后面就没戏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邝霞笑道:“现在通信这么方便,我知道车长们在微信里建了群呢!哪里发现了检查组,大家立马就知道了。”

“车上不是还装了监控吗?”

“那个东西。”初霖撇了撇嘴:“监控录像只是一种备份记录。每天这么多车,信息量太大了,哪有办法每段都看?只能作为一种事后核查证据,所以它不是万能的。你看,就在探头下面,有人还敢公开串岗,不怕被查。”

“你又来了。”邝霞怒目圆瞪,她刚刚抬起脚,初霖赶紧弯腰,伸手护住双腿,大叫一声:“哎哟!车长救命!”

“孬种!我还没踢你呢!”邝霞看了一眼车长,不敢造次,只得作罢。

“权衡利弊。”江虹笑笑:“辰州铁路局又推出了一个大杀器。鉴于我们乘警全程都在车上工作,上面要求乘警实时监督车班状况,如果车班出了工作问题,乘警也要连责考核。”

“这不合理。”夏冰冰很惊愕:“乘警作为执法人员,只是负责列车治安工作。”

“是不合理,现在已经取消这个做法,但是在前几年,这个办法确实很有威力。我就因为一个乘务员没有及时冲洗车厢厕所,被中途突然冒出来的客运检查组查到,车长和当事人被考核了,我也被考核了,哈哈哈哈!”

“警长,你不觉得冤啊?”夏冰冰也笑了。

“没办法啊!吴方警长据理力争,也没帮我挽回损失。从那以后,我们两个乘警就跟车长较上劲了,除了做好本职工作,车班里的所有事情我们都要留心,发现问题及时督促车长和乘务员处理。久而久之,双方矛盾日益激烈,并且公开化了。”

“师兄,这里面一定有很多故事,说个听听。”

“有一次吧!我记得是春运,客流如潮。每到一站,旅客上下完全没有秩序,车门口都挤得水泄不通,一些旅客不顾一切,手脚并用,爬窗上车,列车员没法管。这些旅客当中混了一些无票的人,这一路上因为车厢里面爆挤,行动困难,根本没法查票。”

“那就不查了呗!”

“不行,按照规定,旅客列车上要经常查票,确保每节车厢不能超过两名无票人员。吴方警长就催车长查票,谭车长查不了,因为硬座车厢人山人海,厕所里都塞满了人,根本挤不出去,吴方没有办法,就按规定向上汇报。”

“那后来呢?”

“后来?除了我们两个乘警,整个车班的春运奖全都免啦!”

“哇!师兄,那你们不被大家骂死呀?”

“是啊!久而久之,矛盾越积越多,车长终于憋不住了,火山爆发,就跟吴方警长大吵一顿,骂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老虎’这个外号就有了第二层意思!”

【008】问号

峡山山区,夜色弥漫……

鸟瞰崇山峻岭,k4505次旅客列车继续钻洞过桥,在山谷里默默穿行……

车厢两侧,一溜数不清的小小窗口散发出的灯光,让列车于朦胧之中变成一条细长光链,犹如游动着的一线萤火,在黑沉沉的山谷里格外醒目,充满一丝丝的动感。

餐车里面,墙上挂钟显示时间已经走到23点35分,大家依旧谈兴正浓……

“邝霞。”江虹看了一眼邝霞:“别在这儿一直坐着,快回去吧!你的软卧车厢……”

“阿sir,你别催我,让我再坐一会好不好嘛?你别担心,软卧车厢最安全啦!前面就是我们餐车,后面连着硬卧车厢。软卧车厢里面开着空调,门窗紧闭,鸟都飞不进去。”

“不行。你知道吗?半个月前……”

“啊吭!”谭步高突然咳嗽了一声,暗暗递给江虹一个眼色,截断江虹催促。

江虹莫名其妙。

按照铁路客运纪律,卧铺车厢的乘务员,接班以后必须在岗在位。除了到站开门,开车关门,有事做事,没事不能坐在乘务室里,必须坐在走廊头上的第一个边座,随时监控车厢里的动态。尤其到了夜间,夜深人静,更是不能掉以轻心。

而邝霞呢!接班以后除了到站的开关门,其他时间一直坐在餐车,已是擅离岗位,属于脱岗行为。另外,她还不时玩着手机,这也是不行的。

在列车长谭步高的眼皮底下,邝霞公然触犯两条工作纪律,谭步高竟不闻不问,啥事没有。他对别的乘务员可不是这样,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睛,拍桌骂人,动不动就扣发别人生产奖金以及绩效分数,铁面无私,毫不留情。

况且,餐车里面也有监控探头,实时录像,谭步高就不怕上面追责?

他为啥子这么照顾邝霞?难道因为邝霞在高铁列车上犯了错误,被调岗了,值得同情?或者因为她是第一次上这趟列车,给她一个所谓的适应期?有这样的做法?不可能呀!

因为邝霞一直坐在餐车,隔壁9号软卧车厢没人盯着,实际处于失控状态。

眼下,其它车厢的乘务员都是在岗在位,不敢偷懒,唯独邝霞搞特殊化。江虹也是实在看不下去,才善意的提醒邝霞,毕竟软卧车厢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要是出个杀人放火的事,他的责任可就大了。

自从由列车乘警监督车班工作的内部监督机制,因为不合法规取消以后,乘警跟列车长的矛盾也大大地缓解了,车班里的气氛融洽不少。现在,大家都是各司其职,各自做好各自的事,很少干预对方。

但是,车班、乘警、检车所组成的“三乘一体”,又决定了他们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大家只有互相帮助才能共同做好工作。况且,涉及旅客列车的治安管理和消防管理工作,包括其它一些工作,如果没有车班配合,仅靠乘警也是做不好的。

所以,江虹有时也会行使他的一些权力,督促车班做好某些工作。比如现在,邝霞私自脱岗,不但违反客运纪律,也危及到软卧车厢安全管理,他要再不说话,就是他的失职。

只是他不明白谭步高的这一声咳嗽和暗示表达什么意思,可又不敢随便坏了他的提示,一时犹豫,便把最后的半截话咽进了肚子里。

这个时候,一个三十出头的女旅客,肩上斜挎着一个小背包,怀里抱着一个脑袋低垂,已经睡着了的一、两岁的娃娃,眼神迷离,步履蹒跚,从硬座车厢的一头走进餐车,有气无力的问:“不好意思,我到辰州,请问有卧铺吗?”

初霖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一下跳了起来:“有!软卧要吗?”

“有硬卧吗?”

“硬卧?都卖完了。”初霖一下子又蔫了。

“那就…算了。”女子犹豫一下,转身要走。

“妹子!你等一下。”谭步高说话了:“我是本次列车车长,我觉得吧!软卧是贵一点,但是你买一个软卧不会吃亏。”

“为啥?”

“看你这样一定是很困了。你一个人抱着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乘车,非常辛苦!”

“是的,车长,我坐一整天了,又热又困,我快熬不住了,刚才稍微迷糊一下,孩子都滚到了地上。”

“是嘛!你看,现在快零点了,都深夜了,正是特别想睡觉的时候,这个时候补张有空调的软卧,凉凉快快,舒舒服服睡它几个小时。天亮以后到辰州了,孩子又生龙活虎了,你也有精神照顾他。”

“也是,就是软卧票太贵了。”

“你这孩子还小,一看就没超高,不用买票。你补一张软卧,两个人睡非常划算。再说,就算还有硬卧,我也不主张你买呀!因为硬卧的床很窄,你带孩子睡在上面没法动弹,翻身都怕压着孩子。软卧的床很宽,比硬卧舒服呀!一分钱一分货。”

“好吧!车长,我想通了,我和孩子身体要紧,钱花了还能挣。”

“对啦!大姐,你这么想就对头嘛!”初霖嘴里蹦出一句川话,眉开眼笑。他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电子补票机,拉了拉身上的公务背包:“来吧!你跟我到隔壁车厢的服务台,我给你办手续,软卧还有下铺,你抱着小孩就不用爬啦!”

“谢谢!”女子跟着初霖走了。

“厉害!”夏冰冰朝谭步高竖起了两个大拇指头:“又卖了一张软卧票。”

“冰冰,我可不是为了卖票,这一张票百来块钱,对于增收票补来说,可以忽略不计。我也带过孩子,知道这里面的辛苦,这个妹子一身疲态,看那样子是快撑不住了。只是她心疼钱,一时没想明白,我是帮她解开这个心结而已。”

“你们聊吧!”江虹突然站了起来,从衣帽钩上取下了警帽:“我怎么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我去后面卧铺车厢走走。”

“警长。”夏冰冰立刻站起来:“我跟你去。”

“不用,你休息吧!”江虹戴上警帽,板着面孔,头也不回走了。

邝霞扭头看了一眼江虹背影,神色黯淡:“阿sir对我有意见了。”

谭步高说:“你想多了,他这是在帮你,也是帮他自己。谁不知道这两年来,你俩同跑一趟高铁列车,他对你最好了。”

邝霞一惊:“车长,你咋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在辰州客运段二十多年了,什么事情瞒得了我?邝霞,你下了岗,来我这里,听说他这次是主动要求跟你一块过来的呀!我看这里面一定有故事,哈哈哈哈!”

“不对,阿sir这次回来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他好像是另有任务在身。”

“哦?你怎么知道的?”谭步高一下子警觉起来。

【009】猫鼠之猎

邝霞有点心慌意乱,说话有点结巴:“没…没有,我…我不知道。那个…车长,我说,你这么照顾我,不怕阿sir向上汇报?”

“看你说的!自从铁路警察转为公务员后,以前那一套就不能干了。什么乘务员忘记搞厕所卫生,列车乘警也要连责考核,这种笑话故事都没有了,现在大家权责分明,各司其职。别说黑子,就是老虎上来,我都不怕他了,哈哈哈哈!”

“车长,也不全是这样。”夏冰冰眨巴了一下眼睛。

“冰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哦?”

“是的,我们车班有些工作确实还跟你们乘警有点关联,所以有的事情你们仍然有监督权,比如列车防火,比如查缉危险品等。好啦好啦!不扯远了,你不是急着想知道‘黑子’这个绰号的来历吗?邝霞,趁着黑子不在,你说说吧!”

“啊哦!好吧!前面快到泰河站了,我就简单说说。”

邝霞娓娓道来:“我进辰州客运段的时候,曾经接受一个月的岗前培训,然后跟车实习四趟,我的实习任务都是在这趟车上完成的。那个时候吴支已经调走,阿sir接任了乘警长,我俩很快就混熟了,所以,他的故事,除了机密我全知道……”

三年以前,吴方因为工作多年,战绩卓著,升任辰州铁路乘警支队第三大队副大队长。第三大队属于乘务大队,管着五趟旅客列车的乘警组,其中包括k4506/4505次旅客列车。

一年以后,他就转为正职。

去年,由于屡建奇功,工作出色,他又当上了乘警支队的副支队长,同时兼任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主管刑侦大队。

三年完成了三级跳,真可谓是火箭速度,其实,归根结底,实是属于厚积薄发。

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共有八个大队,其中刑侦大队比较独特,只有不到十个警察,是最小的一个大队。它不管理列车警组,而是专门负责侦破旅客列车上发生的各类案件,工作性质属于刑事侦查。

吴方下车之时,向乘警支队领导力荐了江虹,接替辰武1组乘警长的职位。

这是吴方跟乘警支队领导拍了胸脯的。江虹跟他两年多了,吴方言传身教,江虹在实践中努力学习,进步很快。吴方相信江虹已经能够在旅客列车上独立工作,处理各种疑难问题,他的下车,恰恰也为这个爱徒腾出一片发挥空间。

况且,这趟列车也在他的管下,江虹遇到什么问题,他也可以及时帮助。

今后,就看江虹怎么干了。

那段时间,恰逢几个老乘警退休了,新人还没到位,由于没有多余警力,乘警支队一时警力紧张,江虹只能单警出乘。也就是说,他一个人要挑起整趟旅客列车的治安管理工作,必须独当一面,工作压力很大。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些惯偷突然发现,那个曾令他们闻风丧胆、屁滚尿流的吴方警长不见了。多方打听之后,听说他下车了,当领导了,车上只剩下那个毛头小乘警。哎呀!真是发大财的机会来了,此时不干,更待何时?

赶快上车,目标:辰武1组,争取干票大的!

种种迹象表明,几个惯偷团伙正在蠢蠢欲动,专门针对辰武1组。

江虹心理压力很大。虽然吴方跟他说了,单警出乘就一个月,四趟而已,要他胆大心细,好好工作,不要辜负他的期望。但在江虹看来,今后没了师傅坐镇,自己就是这趟旅客列车的守护神,不仅是一个月,而是任重道远。

上吧!即便没有搭档,没有帮手,那也必须无惧无畏,勇往直前。

单警出乘的第一趟,顺利跑了一个来回,因为贼们还不知道吴方走了。

千里铁道线上,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其实就是一个看不见的战线,于有形中埋伏重重危机,于无形中充满刀光剑影。

第二趟的时候,k4505次旅客列车返回辰州。入夜,列车驶入峡山山区,江虹就发现问题了。

羌岭车站,几个惯偷混上来了。

对于江虹来说,因为得到吴方真传,加上一年多的历练,要在旅客的人流中识别小偷,不是太难的事。

一般说来,围绕旅客列车作案的盗窃嫌疑人只有两种。

第一种是不上车的,花几块钱买一张站台票或者短途车票,然后跟随旅客一起进站,或者在站台上候车,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就迅速锁定了作案目标。

一旦旅客列车进站停稳,趁着旅客上下车的当儿,车门口是人多拥挤,异常嘈杂,他们借机迅速贴上作案目标,夹在人堆里面浑水摸鱼,伺机下手。

这种作案方法成功率非常高,因为上车旅客和小偷的目的不同,心态各异。候车旅客一看火车到了,大都纷纷奔往列车门口,拥挤上车。他们手里拿着车票,眼巴巴的盯着前面车门,一门心思想着赶紧上车,哪里料到一双黑手正在悄悄伸来。

一旦得手,贼们便会迅速离去。那些被偷走了钱包或贵重物品的旅客,往往是在上车以后才发现的。只是那个时候,火车大多已经出站,有的都跑出去几百公里了。

所以,作为一个乘车安全常识,上火车的时候,从检票时开始,必须时刻注意保护好自己的手机、钱包以及其它贵重物品,尤其在车门口人挤人的时候。

因为那个时候身体碰撞接触比较厉害,如果有人伸手偷走你的东西,你根本就没有什么感觉;或者虽有一点感觉,但你觉得非常正常,以为这是拥挤时的一种合理碰撞,因为你的心思和眼睛都不在自己身上。

这个时候,在人群里挤的最卖力的那一个人,往往值得高度怀疑。

那么,我们又如何防范呢?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不要将钱包和贵重物品放在衣服外面口袋。如果衣服是敞开的,放在里面口袋也不安全,因为处于混乱拥挤之时,黑手很容易伸进去。比较稳妥的是把火车票拿在手上,钱包和其它贵重物品都放进旅行袋和皮箱里面,拉链上锁。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车站都有这种扒手,毕竟坏人属于少数。

对于一名列车乘警来说,一条线上跑的时间长了,哪个车站有这种贼,基本都能摸得一清二楚,抓住他们,铲除毒瘤才是治本之道。但是这些家伙也不是吃素的,在同铁路警察的长期周旋中,他们也是身经百战,不断积累经验,确保不会翻车。

他们知道,即使上了铁路警方的“黑名单”,如果没有确凿证据,警察和法律也奈何不得他们。

这是一场“猫鼠游戏”,双方都在一条钢丝上面“跳舞”。

【010】暗夜里的毛贼

列车乘警的弱点之一,就是旅客列车每到一站仅停靠几分钟,如果在站台上抓贼,难度较大。可是一旦确认目标,迅速采取行动,往往手到擒来。

吴方刚上这趟车的时候,在老黄警长的指导之下,曾经一鼓作气,陆续抓了七、八个这样的扒手。

为此,在站台上,他曾遭到扒手们的疯狂围攻。有的扒手甚至持刀拒捕,负隅顽抗,侦察兵出身的吴方几个利落动作,就把他撂倒在了站台上。最后,一个个乖乖的进了监狱。

一时之间,千里铁道线上,他的威信大增。

每次,列车刚进站的时候,吴方就会坐在餐车窗口,睁大眼睛,双眉紧蹙,借着列车减速之时,看着站台上一晃而过的人流,他就知道人群里面有没有贼。

如果发现贼影,列车停稳以后,他就立即下车。

只要他在站台上一出现,圆溜溜的豹子眼前后一扫视,贼们一看是他,立马不敢靠近列车车门,不敢轻举妄动,即使有眼热的猎物,也只能是白白放弃。他们知道,这个时候不管住手,下一分钟自己就要吃牢饭了。

第二种是跟车的贼,花一点钱买一站短途的车票,上车以后寻找盗窃目标,然后伺机下手。

因为卧铺车厢有严格的换票制度,况且,在正常情况下,买一站卧铺的短途旅客几乎没有。若有,乘务员会立即报告列车长和列车乘警,核查旅客证件,严密监控,因此,跟车盗窃绝大多数都发生在管理较松散的硬座车厢。

它也分为两种,一种是专门在车上作案;另一种是在车门口作案失败,又不甘心放弃,只好跟着那个目标旅客上车,上车以后继续跟踪,寻找下手时机。如果在开车前能够得手,扒手就会立即下车。

如果开车之前没有得手,要么放弃,赶紧下车;要么继续跟车,不管成功与否,下一站或再下一站下车。

跟车盗窃大多发生在后半夜。原因也很简单,白天,车厢里面人多眼杂,众目睽睽之下难寻时机,一旦失手无处可逃。旅客列车正在高速行驶,你敢跳车?跳下去就是死,不死也会摔成一个瘫子,下半辈子就在床上过了。

你想躲在车上?车上到处是人,几乎没有私密空间,有你藏身的地方吗?

只有到了夜晚,旅客都迷糊了,一个个在座位上东倒西歪的酣然入睡,有的嘴角都流哈喇子了。那些买站票的旅客也都支撑不住,个个席地而坐,沉沉入梦。硬座车厢里面除了偶尔一点鼾声,一片寂静,才是下手的好时机。

很多时候,列车乘警接到旅客报案,天都已经亮了,因为这些旅客都是睁开一双迷蒙睡眼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财物被盗。然而,列车乘警一问,他却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被盗的大概时间,不知道自己身边曾经坐过什么人,更不知道……

周围旅客也都无法提供更多线索,因为没有人会睁着眼睛睡觉。

其实,天亮之前,贼们早下车了,已经躺在家里做美梦了。

所以,单单一个防范打击列车旅财盗窃行为,就够江虹操心的了。

单警出乘,靠自己一个人是绝对不行的,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猛虎难抗群狼。

好在k4506/4505次旅客列车有一大优势,那就是乘务员大多是老铁路工人。

这些职工年纪四、五十岁,有的已近退休年龄。他们上不了只用帅哥靓女的高铁动车,只能长期跑普速车。但是他们经验丰富,应变能力很强,协助乘警做好列车治安防范也是一把好手。

那段时间,江虹依靠列车长谭步高,依靠车班的乘务员,立足防范,重点打击,牢牢守住安全防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陆续抓了三个惯偷,统统绳之以法,让那些自以为有机可乘的社会渣子损兵折将,再尝苦头。

他们终于明白了一句话:强将手下无弱兵

江虹自己也很辛苦。因为单警出乘,没人换班休息,他在车上的睡眠是见缝插针,零零碎碎,几乎天天熬夜。在所有的重点区间,所有重点车站,他是睁大眼睛不断巡视,加强防控力度,绝不放过任何一个隐患。

一个月后,从辰州车站派出所调来的一个新乘警上车,江虹可以喘口气了,至少睡觉时间有保证了。经过这一番斗智斗勇的较量,铁路沿线那些惯偷也终于领教了这个毛头小乘警的厉害,不敢轻易再上车了。

黑色江湖,惯偷之间都有一些联系,毕竟都是在同一个屋檐下混饭吃,平时互通有无,交换情报,统称警察“雷子”“条子”,都是黑话。对于很特别的铁路警察,比如江虹,鉴于他的皮肤黝黑,为了方便识别,他们也给他取了个代号:黑子

“喂!帽哥,今晚黑子又出来了,别上车啊!上去你可能就回不来了。”

“麻蛋!我操黑子姥姥,昨晚一个小弟又栽在他的手里了,我要先躲一躲……”

“老大,我前天去探过监了,巴仔要我转告你们,谁想进去跟他作伴,就上黑子的车。”

“谢谢车长,票补好了,我进去啦!”这时,刚才那个抱孩子的青年妇女又进来了。她吃力的抱着沉睡中的娃娃,初霖挎着公务背包跟在她的身后,满头大汗,帮她拉着一个特大号拉杆旅行箱。

“去吧去吧!抓紧时间好好休息。”谭步高说,满脸笑眯眯的。

“谢谢车长!”

“换票。”邝霞的脸冷冰冰的,她打开了桌上那本黑色的乘务包。

女子一愣,但她很快明白过来,急忙腾出右手,赶紧递上两张车票。一张是12306网购的硬座票,一张是刚补的软卧车票。。

邝霞拿过车票,看看铺号,瞪着初霖,气呼呼的问道:“胖子,为什么不放进五号包厢?里面一直很空,只有一个女孩睡觉。”

初霖回答:“四号包厢空着一个下铺,她补进去,刚好满员。”

谭步高皱了皱眉头:“五号包厢?白天我曾听见里面有人在弹琵琶,非常好听!好像是个学音乐的女大学生。这么晚了,一个女孩独自睡在里面,不太…算了,既然票都开出来了,就这样吧!”

邝霞不再说话,她插好了两张车票,给那女子一张对应的卧铺卡。

初霖忙说:“车长,她抱孩子不太方便,我想帮她把行李送进去。”

谭步高一挥手:“很好!去吧!”

邝霞微微撇了撇嘴,轻蔑一笑。

初霖带着那母子俩走了。

夏冰冰催促道:“邝霞,接着讲啊!我急死了。”

邝霞将乘务包的拉链拉到头,放在桌上:“好吧!欲知后事如何,听我继续分解……”

【011】铁鹰行动的小收获

江虹任乘警长不久,刑侦大队上车,开展铁鹰专项反扒行动,时间一周。

这是铁路警方不定期的突击行动,辰州铁路乘警支队负责组织。它是专门针对旅客列车扒窃犯罪的活跃期,针对重点线路、重点列车所进行的强力打击,时间短,力度大,收效快,确保旅客生命财产安全,确保旅客列车治安长期稳定。

一天晚上,铁鹰反扒小组根据情报,化装成为普通旅客,没有通知列车乘警和列车长,在羌岭站悄悄上了k4505次辰武8组的车。他们潜伏硬座车厢,秘密寻找猎物,不到一个小时抓获两个扒手:一个中年汉子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突击审讯之后,大家方知江虹在车盗团伙里竟有这么一个绰号。

吴方自然非常高兴,觉得江虹很给他挣面子,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所以,他就带头喊“黑子”“黑子”的,谭步高知道后跟着一起叫唤。结果,这个绰号很快就叫开了。

邝霞最后说道:“阿sir跟我说过好几次了,对于这个绰号,他的心里一直比较感冒,怎么听着都很别扭。但是嘴巴长在别人脸上,自己也堵不住,况且这是吴支叫开来的,那就由着他们去吧!”

听完邝霞叙述,夏冰冰没吭气,若有所思……

她在想什么呢?

谭步高说:“一个列车乘警,如果在一条线上树立了威信,令沿途的犯罪分子胆寒,那他值乘的车就安全了。我们车班也会跟着受益,因为安全有保障嘛!所以,后来黑子调去跑高铁列车的时候,我还专门找了吴支,不想他走,哈哈哈哈!”

邝霞笑了:“车长,你的手太长啦!”

夏冰冰扭头看了一眼车厢顶头的挂钟,自言自语:“师兄怎么还不回来?里面不会出事情吧?”

邝霞不屑一顾:“切!这个破车能出啥事?现在车厢里面都装上监控啦!全程录像,扒手们再也不敢上来了,我们阿sir太多虑了。”

她的话音刚落,江虹就从卧铺车厢一头的餐车过道里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冰冰,下半夜了,快去宿营车休息吧!外面很热,宿营车有空调。”江虹没有搭理邝霞。

“警长,你去睡吧!”

“我来值班,你都一天没合眼了。”

“我不困啊!”夏冰冰笑了笑,举起右拳:“我不怕热,我浑身都是劲。尤其刚才听了霞姐讲的故事,我更睡不着了,我也要好好干,师兄要帮我进步啊!”

“邝霞又在瞎叨叨什么呢?害得你像打了鸡血似的,觉都不肯睡了。”

“阿sir。”邝霞一听不高兴了:“你呀!就是不会讲话,让人听着不爽。也只有我,不会跟你一般计较,哼!”

“也是。”谭步高“嘿嘿”的一笑:“我们邝霞是高铁第一号美女,多少帅哥和富二代围着她转,她都没有正眼瞧过别人一秒钟哟!黑子算个啥呀?一个小乘警呗!有啥了不起的?。”

“车长。”邝霞的脸一红,低下脑袋:“你别笑话我嘛!”

“你看你看!我劝冰冰进去睡觉,惹出你们这些话来。我的谭大车长,说话不要含糊其辞,含沙射影,我跟邝霞就是车班同事关系,没有别的。高铁上是,这里也是,你可不要造谣。”

“你们聊吧!我回车厢看看。”邝霞突然站了起来,面若桃花,一把抓起桌上票本,赶紧低头跑了。

“唉!她终于进去了。”谭步高叹了一口气。

“嗯!什么意思?”江虹不解。

“你别问那么多,我的心里苦哇!”谭步高摇摇头。

“车长……”夏冰冰刚开口,江虹向她递了一个眼色:“去睡觉吧!等下天快亮了,你就……”

“天亮就到家了,可以睡一整天。”夏冰冰有一点执拗。

江虹有一点不耐烦。

说心里话,他最怕带新乘警了,而且还是一个女的。虽然经过高等警校学习,又在公务员大考中脱颖而出,应该算是人中龙凤。但他们的社会应变力差,警务实战能力不强,眼高手低,很多东西不懂,需要重新在实践中学习。

话说列车乘警这一行是跟社会紧密接触的。一趟列车行走几千公里,跨越数省甚至半个中国,沿途情况非常复杂。上车不仅要能干活,还不能出一点差错,所谓三教九流、正人君子、牛鬼蛇神、乌龟王八都要对付,一旦执法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带着夏冰冰,一路都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他最好夏冰冰一天到晚都在宿营车里睡觉,不干活不出事,也不惹事。但是那样,夏冰冰什么也不懂,什么也学不会,不仅业务荒废,江虹也对不起领导嘱托,因为这是吴方交给他的一个重要任务。

自己当年跟着吴方之时,吴方都是言传身教,很有耐心。一晃数年过去,江虹没有想到,自己也当上了带徒弟的师傅。

“警长,你不是说过吗?下半夜的情况最复杂了,我不睡觉,我跟着你,学点抓小偷的本领。”夏冰冰一动也不动,笑嘻嘻的。

江虹一听,头有点大。

第一次当师傅,徒弟却不听话。如果是个男的,他可以拉下脸,面对一个美女警察,他还不好意思嘴硬,毕竟自己也比她大不了几岁,怎么就学会训人了?何况夏冰冰还是他的小学妹,他从北京铁路警官学院毕业不久,夏冰冰考入了这所学校。

“那就……”江虹有点挠头,他叫夏冰冰去睡觉,一是看她干了一整天了,需要休息,不要搞坏身体;二是他想趁着夜深人静,单独跟列车长谈一些事,他不希望有第三人在场。

“警长,我去后面的行李车看看。”看见江虹挠头,夏冰冰似乎明白了什么。

行李车是一节货运车厢,外表很像客车,挂在列车最后一节。它主要装载旅客随车托运的超标行李,还有其它一些散装货物,包括鸡鸭猫狗等等动物,甚至持有国家合法证明的大蟒蛇、山猴和金丝雀等等,非常繁杂。

当然,遇到运输这类活体动物,货主都要派一个人跟车。

也正因为如此,行李车成为必须严格监管的重点车厢。

列车乘警主要监管它的消防安全,包括消防设施配备是否全面完好?货物摆放是否符合安全规定?列车运行之中是否发生超限位移?消防安全通道是否通畅?当班的行李员是否坚守岗位,认真负责?等等。

其实,江虹刚才巡视卧铺车厢之时,已经去行李车看了一下,既然夏冰冰也想去,他便点了点头:“行啊!”

夏冰冰站起来,戴好警帽走了。

江虹坐下,开门见山:“车长,这里没别人了,我想问问:你知道我这次上来,带着一个重要的任务吗?”

“我哪知道?”谭步高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他很快故作镇定。

“那么大的一个事情,跟你息息相关,你是责任人员,又是消息灵通人士,怎么会不知道?简单说吧!我们这一趟都快跑完了,你一直在极力回避这个事情,只字不提,甚至绕开我的话题,这是什么原因?”

谭步高没吭声,面无表情。

“半个月前,就是7月15号凌晨,软卧车厢那一起谋杀案,到底怎么回事?”

【012】7·15谋杀案

列车长谭步高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道冷冷的光:“那是7·15事件?那是意外死亡,那不是谋杀案,你知道吗?”

江虹毫不含糊:“我们希望那是一起意外死亡事件,如果那样,它能保住红旗列车的品牌和悠久历史。但是,因为证据不足,我们目前暂定为7·15列车谋杀案,我们还没有下结论,你凭什么先下结论?”

谭步高的脸一下子黄了:“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我们都想知道。”

“我不知道…更多。”谭步高明显卡了一下壳,表情有点僵硬。

“是吗?”江虹微微一笑。

“哼哼!黑子,两年不见,你还是嫩了点。”

“何以见得?”

“这个事情不在你的任上发生,与你无关,你没必要这么上心。我知道你这次上来属于临时调动,但又不是仅仅跑几趟车那么简单。老虎委以重任,你也很想破了这个大案,案子破了以后,你还是回高铁列车。”

“我就说嘛!你的消息非常灵通。”

“问题在于,你…觉得我会配合你吗?”

“你有多少资本隐瞒不报?”

“我没隐瞒任何东西。”谭步高垂下了一双眼皮。

“车长,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是知道一些隐情,你不想说,为了保住红旗列车和红旗车班的牌子。”

“黑子,你省省吧!”

“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我被老虎三次传到乘警支队,问了一堆问题,包括在文字材料上签名画押,我都干了。我告诉你,该说的我说了,你和老虎不要再怀疑我,我跟这事没有一点关系,最多承担管理上的责任。”

“你好大的口气!知情不报也是犯罪。”

“嘿嘿!这个案子发生十多天了,你们一直没有理清头绪,缺乏侦破方向,不知何处下手,所以,就想从我这里寻求一个突破。我不配合,你们自然可以将我列为嫌犯之一,那是你的权利。”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方向?看来,你一直在私下关注我们,追踪案件进展,你的信息怎么来的?”

“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大家都很关心。我不瞒你,我有我的渠道,不止一个。”

“啊!”突然,隔壁软卧车厢传来一声凄厉尖叫,好像是邝霞的声音。两人霎时一愣,不约而同迅速站了起来。江虹一脸警觉,谭步高有一点恐惧,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车长,救我,胖子要耍流氓。”邝霞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笑嘻嘻的。初霖右手高高举着一串钥匙,咬牙切齿,气冲冲的在后面追。

“胡闹!”谭步高发怒了,“嘭”的一声猛的拍了一下餐桌:“三更半夜,鬼喊鬼叫,你俩瞎闹什么?惊扰旅客休息,不怕人家来投诉吗?每人考核50元,下不为例,否则从重处罚。”

“啊?”邝霞顿时傻了,一脸委屈:“车长,我犯了哪一条?这也扣钱?我俩是在餐车过道开个玩笑,哪里吵到旅客了嘛?”

“车…车长。”初霖吓得赶紧放下了手,将车门钥匙丢在了桌上,结结巴巴:“冤…冤枉,不…不关我的事呀!我刚才走快了一点,一不留神,差点撞到她了,她就鬼哭狼嚎……”

“你才鬼哭狼嚎!”邝霞有点恼怒,翻了初霖一个白眼。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吓了我们一跳!”这个时候,老厨师长和炊事员何大壮从内台窗口里面向外伸头探脑。

“老大,没事没事,他们只是开个玩笑。”江虹赶紧解释。

在旅客列车上,很多工作人员都叫厨师长为“老大”。所谓县官不如现管,相比列车长和餐车主任,厨师长是炊事班的头儿,属于大厨,直接掌管内台厨房。车上一应吃喝采买皆是由他安排,列车长和餐车主任都要敬他三分,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哦!”两个脑袋立刻消失了。

“你们两个就算了吧!不要闹了。”江虹重新坐下,心里有点懊恼,他跟列车长谭步高的谈话刚刚切入核心问题,就被这两个人给破坏了。

看这样子,邝霞跟初霖是开个玩笑。毕竟她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直肠直肚,没啥心眼。至于初霖?就是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调戏邝霞,邝霞不欺负他就不错了。

列车长谭步高实是借故撒气,再次试图转移话题。

这时,老厨师长从内台厨房的后门出来。他已经脱掉了白色围裙,没了高高的厨师帽,两手空空,看来他准备下班了。他没头没脑的问道:“喂呀!刚才谁叫唤呢?那么恐怖!吓了我一大跳,心脏病差一点犯了,我还以为软卧车厢又死人了。”

“老大!”谭步高立刻瞪老厨师长一眼:“胡说什么?”

“啊?我…我胡说了?”老厨师长一脸懵逼。

“什么?”邝霞一听,瞬间瞪大眼睛:“老大,软卧车厢真死过人?”

“怎么?你不知道?”老厨师长看着邝霞,莫名其妙:“喔!想起来了,小妹,你是新上来的,刚刚跑第一趟,难怪!”

“你们不许说话。”邝霞恼羞成怒,她抬起一只手指着初霖、江虹和列车长,再问老厨师长:“老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月前……”

“老大!”谭步高喊了一嗓子。

“车长,你是我的领导,不能隐瞒真相,不许骗人!”

“唉!”谭步高叹了一口气,看着老大:“你这家伙!老糊涂了,瞎扯什么?”

“瞎扯?车长,你是什么意思?我没有瞎扯呀!”老大的工作岗位在内台厨房,平时都在里面忙碌,很少出来,所以跟大家的交流也比较少,外面很多事情他自然不知道。这下,他是真的搞糊涂了。

“人家没有瞎扯。”江虹回答,事到如今,他也觉得没有必要瞒着邝霞。车班人人皆知,唯独邝霞刚刚上来,一直蒙在鼓里。谭步高如此的刻意为之,实是另有所图,当然,他也并非恶意。

“阿sir,你也知道?”这下,邝霞更害怕了。

“是的!”

“那你怎么不说?”

“跟你无关,我想,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那可不行!我现在是软卧车厢的乘务员,我有权利知道。老大,你快说嘛!”

“好吧!”老厨师长略一沉吟:“妹子,不管车长什么意思,我要实话实说。告诉你吧!软卧车厢五号包房,它有一个新的别名。”

“什么别名?”

“死亡包厢。”

“啊!这个名字太恐怖了!里面死过人吗?”邝霞一脸惊恐。

“是啊!半个月前。”

“男的女的?”

“女的,三十左右。”

“包厢里面就她一个人吗?”

“没错!她买的车票是17号下铺。”

【013】死亡包厢

邝霞神情紧张:“怎么死的?”

老厨师长回答:“说是心肌梗塞,医院出的死亡证明,结论属于猝死。”

邝霞没听明白:“猝死?”

初霖不屑一顾:“这都不懂?就是平时都好好的,突然因病死亡。”

“怎么发现的呀?”

“天刚刚亮,快到辰州站的时候,你的前任方雪进去给她换票,结果…人都硬了。”

“妈呀!这么恐怖?”邝霞惊叫一声。

“所以,方雪就患上了恐惧症了,晚上睡觉老做噩梦,一身虚汗。后来再出车时,她每次去五号包厢搞卫生,或者给到站的旅客提前换票,如果包厢的门关着,里面只有一个旅客,她就犹豫不决,精神紧张,两腿瘫软,敲门的手不停哆嗦。”

“里面没人应呢?”

“她不敢开门呗!非要过来拉一个人陪她一起过去,给她壮胆。”

“啊?!”邝霞听得手脚冰凉,暑气一扫而光。

“其实也没什么。听说那个女子因为老公有了外遇,她想不通,就坐我们的车,想来辰州这个海滨城市散一散心,结果中途心脏病发作了,晚上一人睡在软卧包厢,没人……唉!人啊!命中注定。”

“老大,不要乱传小道消息。”谭步高不高兴。

“难怪!”邝霞惊呼:“武汉发车之前,在科技站里面,我在五号包厢小睡一会,突然觉得有个怪物压在我的身上,黑蒙蒙的,虚无缥缈,像是一个幽灵。我拼命想挣扎,可是没法动弹,想喊也喊不出,真的鬼压身啦!”

“你看!”初霖一听,故意大惊小怪:“我没有说错吧?真有鬼吧!”

“初霖。”谭步高凶狠的瞪了初霖一眼:“不要耸人听闻,胡说八道。”

“啊哦!”初霖吓得吐了一下舌头。

“我明白了。”邝霞恍然大悟:“因为这事,方雪大姐不肯干了,没人愿意来干。就我傻乎乎的,车长找我,我没打听一下就过来了。难怪别人串岗会扣奖金,玩下手机会被车长骂死,唯独我是例外,还被胖子冷嘲热讽。”

“所以我就不服气嘛!车长凭啥不顾一切,这么关照你啊?”初霖幸灾乐祸。

江虹心里“咯噔”一下:邝霞上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真的是这样吗?

谭步高有一点尴尬:“邝霞,你…你…不能那么说啊!”

邝霞缓过神来,哭丧着脸:“车长,我要调岗,我要调岗!否则,下一趟我也不来了,下岗就下岗吧!我好害怕!”

谭步高的脑袋一下大了:“你看你看!你们就会给我添乱。我说邝霞,别怕,这就一起意外事件,哪有什么鬼不鬼的?警长也说过了,这世上没有鬼。你都二十五了,大姑娘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你听我说,你好好干,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车长,我胆子小,我…干不了啊!”邝霞两手捂脸,呜呜哭了。

“你这个老家伙。”谭步高伸出一只手,指着老厨师长,脸上笑得跟哭一样:“平时看你老实巴交,整天埋在厨房里面闷头干活,半天打不出一个屁,其实你坏透了!关键时刻给我下刀子呀!”

“哎哟!车长,正因为我实诚,所以我才实话实说。好了好了!就此打住,各位,拜拜!我进去睡觉了。”老厨师长引爆了这一颗冲天地雷,自知自己无法圆场,赶紧转身跑了。

邝霞和初霖坐下了。餐车里面一阵寂静,除了一个个小壁扇旋转的嗡嗡声,还有隔壁软卧车厢底部,空调压缩机发出的微弱“哒哒哒哒”噪音,就是邝霞的饮泣声……

“车长,我……”邝霞扭扭捏捏。

“唉!你别说了,我也难呀!我现在是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谭车长有一点沮丧,他重重的坐了下来,垂下了头。

“我就要说,我就要说……”

“邝霞,我这就缺一个软卧车厢的乘务员,你要真的不愿意干,就写报告,要求调回高铁车队,我不会勉强你。”谭步高摇摇头,无可奈何。

“你呀!”初霖插话:“一个旅客被人害死在了我们车上……”

“害死?不说是猝死吗?”

“如果真是猝死就简单了,车长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压力?不信,你问警长?”

“阿sir,听说你上来是有任务的,原来为的这事?”

“是的。”江虹勉强笑笑,心里翻江倒海。

“邝霞。”初霖又说:“这事继续追究下去,如果确定为谋杀案,我们这趟红旗列车的牌子就砸了,红旗车班也没有了。车长十多年的辛苦努力付之东流,而且很难东山再起,你明白吗?你就一点也不体谅他吗?”

“啊?我…那……”邝霞一时哑口无言。

“初霖,不要说了。唉!我尽力了,听天由命!”谭步高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挂钟,站了起来:“快到泰河站了,我去硬座车厢看看,4号车厢的黄老炮年纪大了,爱打瞌睡,如果到站忘记开门,造成旅客越站就麻烦了。”

说完,他低着头走了。

追溯起来,半个月前,辰武1组在值乘k4505次旅客列车时,在泰河和辰州区间,软卧车厢五号包房发生了一起女旅客意外死亡事件。

当时,五号包厢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旅客,名叫罗雁。

糟糕的是,软卧车厢女乘务员方雪发现死者之时,列车即将到达辰州车站。她去敲门换票,因为一直没有人应,以为里面旅客睡得太死,于是开门进去,结果看见一个穿睡衣的女子,仰面朝天倒在铺上,四肢僵硬,面目狰狞……

仔细琢磨,这个事情确实比较蹊跷,医院以及法医尸检的结论是急性心肌梗塞导致死亡,属于猝死。如果真是这样,按照有关规定,可以列为突发疾病导致意外正常死亡进行处理,不会问责相关列车工作人员。

但软卧车厢的一段监控录像显示,这可能是一起杀人不用刀的刑事案件。

事发以后,辰州铁路客运段遭受了巨大压力。

死者家属纠集了一帮人,三天两头跑来闹事。他们在客运段的大门口成群结队,或坐或躺,拉横幅,喊口号,不停闹腾,还专门聘请了两名维权律师,要求上百万的巨额赔偿。

辰武1组唯一的一节软卧车厢成了阴魂不散的地方,被人称为“死亡包厢”。

事发之时,女乘务员方雪因为受到过度惊吓,几天没有缓过魂来,几乎得了神经衰弱。她坚决的要求调岗,谭步高不同意,辰武车队也不同意,于是,她干脆住进了医院。

方雪今年三十出头,她和初霖一样,属于正式定编职工,跟邝霞不一样。

软卧车厢突然少了一个女乘务员,而火车是必须雷打不动的继续开,不可能因为缺一个乘务员而停运。

结果,无论辰武车队调派谁来,没人肯来。这种事情又不好搞强制执行,你领导下一个行政命令,硬调谁来,这怎么行?这么晦气的事,这不就是欺负人吗?全段几千号的乘务员们会怎么看?

恰恰此时,正在进京高铁列车上当乘务员的邝霞,在一次出乘中,因为被一个旅客投诉了,高铁车队让她无限期的下岗。

【014】空乘班的女孩

车窗外面,夜色茫茫,一弯明月悬在遥远的天际线……

峡山山区的崇山峻岭里,山色如黛,蜿蜒流淌的曲龙江面倒映着一钩月亮,月亮如玉,一路跟随着k4505次旅客列车,不紧不慢,默默行进……

三年以前,邝霞即将从北方的一所高等旅游专科学院的空乘班毕业,她想南下闯荡一番,所以忙着准备求职材料,打算考南方的一些航空公司。恰在此时,辰州铁路客运段派人到她们学校招高铁乘务员,她一时动了心,就报名了。

经过初试、复试,她,被录取了。

随着中国铁路事业快速发展,高铁动车的乘务员成为很多女孩心仪向往的好工作。

毕业以后,邝霞如期来到辰州。她和其他新乘务员一起,先接受了一个月的岗位培训,学习高铁动车常识,包括服务礼仪、列车基本设备使用方法、铁路客运规章制度和相关的铁路法律等等。

这是一门新的学科,很多内容在空乘班没有学过,她很认真,学得有滋有味。

岗培结束,她们上了最艰苦的k4506/4505次绿皮列车,跟随带队老师跑了四趟,大约一个月吧!算是体验一下车上生活。就在这趟车上,她认识了乘警江虹。

随后,她们被分配到高铁车队,登上了当时最新型的“和谐号”高铁列车,成为一名众人羡慕的高铁乘务员,简称“高姐”。

大家知道,投考空姐的竞争一直很激烈。每当邝霞看到她的同学毕业几个月了,还在东奔西跑考空姐的时候,自己已经有了一份稳定的职业和收入,能够做到自给自足,再也不用向父母伸手要钱了,她就觉得神清气爽。

当然,相比空姐,高姐薪水是低一些,但她并不在乎,她不差钱。

她的家境殷实。父亲投资上千万元,专门开了一家汽车4s店,母亲在一家国企做财务总监,自己又是独女。她完全可以像某一些富家女一样,不用出来工作,而是早晨睡到日上三竿,下午喝茶,晚上去泡夜店,一年四季云游四方,购遍全球。

但她没有,她很独立。

只是一年以后,有的同学陆续考进航空公司,开始在湛蓝的天空飞翔,她的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觉得自己当初太着急了。若论相貌素质,空乘班里没人能跟她比。

翱翔蓝天,曾经是她美丽的梦。

其实,她也可以辞职去考空姐,继续追逐她的蓝天之梦。听说航空公司很喜欢招高铁动车的乘务员,因为她们工作经验丰富,比学生党要强的多。只是邝霞心里舍不下一个人,始终迈不开那一步。

当年,她踏上k4506/4505次旅客列车的时候,就在辰武1组体验生活,车长是谭步高。那个时候,在众人的眼里,大家认为美丽孤傲、气质超群的邝霞根本不可能留在这里。

因为她是来短期实习的,尽管列车长谭步高很喜欢她,将她放在唯一一节软卧车厢,跟着方雪当跟班乘务员。

细分起来,在一趟旅客列车上,列车长办公席的主任乘务员和软卧车厢的乘务员是列车长的左膀右臂。

这么说吧!软卧车厢的乘务员不是谁都能够干的,她实际上是车长的工作助理。

因为软卧车厢紧邻餐车,她要协助车长接待宾客,包括各级领导和检查组,迎来送往,安排一应生活所需。此外,还有列车长交代的其它事情,比如整理车班台账、处理一些紧急事务等等。只要车长吩咐,什么活都得干。

这一岗位除了要求工作认真,做事细致入微,还得要有颜值,哪怕是绿皮车。

所以,对于软卧车厢女乘务员,列车长谭步高也是有一定要求的。不是辰武车队随便派一个人给他,歪瓜裂枣,傻大憨粗,他都照单全收,他也要挑一挑。不管怎样,绿皮车的档次再低,唯一一节软卧车厢,这个门面还是要装一装。

只是事与愿违,这么多年下来,他始终都没有拉到满意的人。颜值高的女孩都想去跑高铁动车,没人愿意来绿皮车,红旗列车更加辛苦,打死都不愿意。你如果下行政命令,强行调配,她就立马辞职走人,再不回头。

当今社会,高颜值是一种稀缺资源。

结果,邝霞跟班实习了一个月,谭步高很动心,可他根本开不了这个口,知道开口也是碰一鼻子的灰。人家奔着高铁动车来的,又是定向分配,怎么可能留在你这绿皮车上?

可能因为家境比较好的缘故,邝霞也有一个毛病,就是比较娇气,偶尔还会偷点小懒。她对绿皮车的艰苦环境大吐苦水,自称无法适应,因为自己是上来短暂实习的,跑几趟就走人,所以忍忍就过去了。

正是她吐露的灰色言论,让列车长望而却步。

谭步高对江虹感慨:算了!好马配好鞍嘛!邝霞就该去跑高铁动车,留在这个绿皮车上确实没啥意思,红旗列车又算什么?连他自己都因为年龄大、形象差上不了高铁动车,何必动员一个青春靓女在这穷折腾呢?还是不要猪鼻子里插葱~装象。

没有想到,两年多后,邝霞又回来了。不同的是,上次她是跟车实习,这次属于正式调岗,这可真是令人大跌眼镜。

她是真的愿意来吗?不是,也是。

一周以前,邝霞在高铁列车上被一个旅客投诉了,高铁车队让她下岗。

谭步高是消息灵通人士,他马上找到了邝霞,动员她来辰武1组,拍胸脯说天塌下来有他杵着。邝霞正窝着一肚子的火,准备递交辞职报告去考航空公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被谭步高三寸不烂之舌磨叽来了。

没有想到第一趟车,就让邝霞察觉出了异样,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坑,正所谓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警长,写什么呢?”初霖坐在邝霞对面,拔长脖子瞄了一眼。

“乘务报告。”

“哦!”初霖觉得没趣,他又看着邝霞:“我能斗胆问一个问题吗?”

“干嘛?”邝霞抬头瞟了初霖一眼。

“那个旅客为什么投诉你?”

“他是一个十足的大变态,气死我了!”邝霞激动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我在车厢里面走来走去,忙着服务旅客,累的跟狗一样。那个男人没话找话,老是找我麻烦,问我车厢里面为什么不能吸烟啦?他都快憋死啦!他憋死了我必须负责啦!小姐叫什么名字呀?有没有男友啊?方不方便给个电话号码?”

“你不理他不就行了?”初霖笑了。

“领导要求我们不能怠慢旅客,必须热情服务,有问必答。”

“那是没事找事,无理取闹,你们领导这么黑白不分?”

“高铁列车当然就不一样,你以为是你这破烂绿皮车呀!”

“呃!我们也有这个服务要求,毕竟是红旗列车嘛!”初霖尴尬一笑。

“我跑了三年的高铁列车,应付这种旅客还是有办法的,关键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就坐在靠走廊的座位,我来来去去的,从他身边走过,他乘机摸我的大腿,还说他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碰的,问我是不是想故意蹭他,你说这不是无赖吗?”

“这个…就不好定性了。”初霖摸摸脑袋。

“什么不好定性?就一流氓货色,王八羔子!”

【015】美人心

两年以前,根据上级要求,铁路警方工作重点全面转向高铁动车。

辰州铁路乘警支队按照上级部署,调遣精兵强将值乘高铁动车。年方二十五岁的江虹也从k4506/4505次旅客列车上调下来,去跑辰州至北京南站的g2202/2201次高铁列车。

上车的第一天,他竟意外遇到邝霞,处理的第一件治安问题,也跟邝霞有关。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旅客,长途旅行,在二等座坐的有一点不耐烦,便起身在车厢里面溜达。不知不觉溜达进了尾部一等座的车厢,觉得大不一样,宽敞,舒适,视野开阔,刚巧看见一个空位,坐下就不走了。

邝霞发现以后,轻声细语劝他出去,他不搭理。叫他补个一等座的差价,有空位就坐着,没空位就站着,他也不肯。总之,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货色,老子就是坐了,你能把我奈何?

这个时候,卫生间里出来了一个中年女旅客,浑身珠光宝气,气度不凡。原来那个空位是她坐的,有票有号。

劝说无效,邝霞去找车长处理。

车长也是一个只比邝霞大两岁的女孩,文质彬彬,除了教育、劝导,微笑服务,遇到这种刺头没有一点办法。那位女旅客就很不高兴,说铁路耽误了她的旅行,影响她的心情,她要投诉索赔。

如果发生旅客投诉,工作绩效就会受到很大影响,两个女孩一时六神无主,居然抹泪哭成一团。结果,邝霞哭哭啼啼来找江虹:“警长,有人霸座,赖在一等车厢不走,我们都劝不动,车长要我过来找你。”

“别哭!”江虹一愣:“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的旅客看着,多不好意思呀!”

“一个无理霸座,一个说要投诉我们,我和车长都急死了!”

“走吧!我来处理。”江虹从乘警专座上站了起来,打开肩上的执法记录仪,开始实时录像。

看见列车乘警来了,还是一个毛头小伙,那个霸座旅客满不在乎,也不接受江虹的劝说和警告,就是赖着不走,更不补票。

三次警告之后,看看火候到了,江虹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迅速用力,来了一个反手折腕动作。那个旅客像是突然被电击了,一下挺了起来,上身前倾,痛的大喊:“哎哟哟哟!哎哟哟哟!警察打人,警察…打死人啦!”

江虹毫不客气:“听着,你的行为已经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同时涉嫌妨害公务,我的执法行为符合法律规范,全程有执法记录仪和车厢的视频监控,你不服可以控告我,现在请你出去。”

全车厢的旅客都在目不转睛看着,还有几个旅客举着手机拍摄。

那个霸座旅客就这样被江虹乖乖押出了一等座车厢。在搜集了相关证据以后,江虹将人交给前方的车站派出所处理,同时向上报告。

很快,车站派出所给江虹来了一个反馈电话:该名旅客因为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23条第3款的规定,扰乱公共汽车、电车、火车、船舶、航空器或者其他公共交通工具上的秩序,处以5日拘留,并处500元罚款,即日执行。

自那以后,邝霞对江虹的依赖也就越来越深。

此时此刻,听见初霖正在追问邝霞为何被下岗的缘由,江虹插了一句:“那天,我在车上。”

初霖乐了:“是吗?”

邝霞继续:“阿sir过来训了那个流氓旅客一顿,警告了他。那个家伙害怕进公安局,就老实了,再也不敢惹我。没想到他下车以后,一出车站,马上就给12306打了投诉电话,这不,我倒霉了。”

“他投诉你什么?”

“服务态度恶劣,谩骂旅客。”

“你骂他了?”

“我是控制不住自己,骂了两句。”

“哎呀!本来你有理的,被他抓了把柄,难怪高铁车队叫你下岗。”初霖感叹。

“不管怎样,下岗我也认了,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阿sir,你为什么不抓那个色鬼?”

“证据不足。监控录像我看过了,车厢里面人多,过道上也站了一些旅客,视频监控出现死角。旁边旅客有的没有注意,有的看见了也不肯出来作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没有有力证据。否则的话,我非送他进拘留所,让他尝尝吃牢饭的滋味。”

“邝霞,还是你没经验。哥是老江湖了,教你一个绝招。这种人是得寸进尺,得陇望蜀,是不会悔改的。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欲擒故纵,逮住机会拍照录像,或者众目睽睽之下抓个现行,绝对的跑不了。”

“胖子,这不是害人吗?我做不来。”

“你看你看!农夫和蛇的故事又上演了吧!”初霖摇了摇头:“这么看来,不管怎样,你得感谢阿sir,她是你的保护神呀!”

“是呀!我跟阿sir还挺有缘。我第一次上车实习就认识了阿sir,后来去跑高铁列车,没过一年阿sir也调去了,跟我就在一个车班。现在,我又回到这个破车,阿sir竟然也过来了,哈哈哈哈!”邝霞一脸甜蜜。

“邝霞。”江虹干脆放下了笔:“你脱岗多长时间了?”

“啊?”邝霞一愣,有点不好意思。

“赶紧回到你的软卧车厢,坚守岗位。”江虹有一点不高兴。

“阿sir,你是杞人忧天!这车能有啥事?有钱人没几个。真有小偷上来,也偷不到什么值钱东西。”邝霞翻了一下白眼。

“我告诉你,这绿皮车不比高铁列车,要么不出事情,一出可能就是大事。”

“你呀!跟谭车长一样,瞎操心呗!晚上旅客都睡觉了,能有啥事?”

“警长说的很对。”初霖摇了摇头:“绿皮车的治安状况不好,注意一点不是坏事。再说,这车刚刚出过谋杀案件,还是小心谨慎为妙。你看车窗外面,山险水恶,一片黑乎乎的,月亮都跟鬼眼似的,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古刹寒鸦……”

“胖子。”邝霞瞪他一眼:“神神叨叨什么?讨厌!”

“赶快回去。”江虹再次催促,口吻之中带有一点威严命令。

“我说邝霞,前面快到泰河站了,我们准备到站开门。”初霖赶紧站了起来,从桌子上拿起他的那串钥匙,匆匆走了。

邝霞极不情愿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她回过头:“黑哥,你生我的气了?”

每次,邝霞和江虹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从不喊江虹“警长”“阿sir”之类,而是喊他“黑哥”,这是从绰号“黑子”引申过来的,但是含义大相径庭。

“胡说什么?”

“你一直对我都很好,今晚是怎么了?”邝霞眼泪汪汪。

“邝霞,你在高铁列车上的状态多好!工作积极主动,遵守规章制度,服务旅客热情大方,心地善良,得饶人处且饶人,每年都被评为岗位标兵和优秀乘务员。怎么换了一趟车子,整个人都变了?”

“黑哥,我有冤情,我想不通,这你知道。”

“不管受了什么委屈,不能把情绪带到工作岗位上。”

“我不在乎!天下之大,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不瞒你说,这次出车之前,辞职报告我都写了,因为我刚通过航空公司的复试了,如果不是车长告诉我说你也调过来了,我就真的走了。”

“你说什么?”

“黑哥,你就真的不懂我吗?”邝霞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走了。

【016】一段监控视频

餐车里面,除了内台厨房里的炊事员何大壮,外面只剩下江虹一个人怔怔发呆。

何大壮在继续忙碌,收拾零碎,整理锅碗瓢盆,对外面的谈话充耳不闻,嘴里还欢快的唱着一首老歌《潇洒走一回》: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我拿青春赌明天

你用真情换此生

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

何不潇洒走一回

……

何大壮五音不全的声调,悠然穿过内台窗口,飘到餐车外面。他的音质沙哑粗犷,唱的就像野狼干嚎似的。但是,那一句句歌词却像一柄重磅榔头,一次次的敲击江虹的心。

说实在的,邝霞像一只白天鹅,优雅高冷的气质下,藏着一颗火热的心。她刚才的一句真情表白,算是彻底捅破这一层窗户纸,也像一根烧红的铁,直直的插进了江虹心窝。

她对江虹确实怀有一份感情,这份感情虽然是确定的,但是一直若隐若现……

这份感情朴实无华,源于中国高铁时代。

江虹拿着一支黑色水笔,像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坐在餐桌前面,默默发呆……他的脑子里满是邝霞的影子,若即若离,挥之不去。看来,本趟《乘务工作报告》是写不下去了,因为他的心里非常烦躁,抑制不住胡思乱想。

“阿sir。”炊事员何大壮趴在内台窗口,冲着江虹背影喊了一声。

“啥事?”这一声喊,霎时让江虹回到了现实。

“我要准备做夜宵了,你想吃点什么?”

“随便。”

“米粉、面条和蛋炒饭,点一个吧!”何大壮很诚恳。

“汤面,容易消化。”

“好嘞!”何大壮高兴的去忙碌了。

“啪嗒”一声,江虹干脆丢下手里的笔,收起《乘务工作报告》。

他继续呆呆的坐着,不敢再想邝霞的事,剪不断,理还乱,以后看缘分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7·15谋杀案的来龙去脉。

四天以前,江虹刚从高铁列车下来,跑完一轮班次,准备好好休息两天。不料乘警支队第一大队领导通知他不用再跑高铁列车了,说是工作需要,临时改派跑武汉的k4506/4505次既有普速列车,并让他去副支队长的办公室一趟,说是吴支找他。

改派就改派吧!自己又暂时回到了第三大队。而且,辰武1组是自己的老车班了,离开他们都两年了,心里还真有点想念他们。平时大家忙着一趟趟的出车,他向北走,他们则往南跑,出车时间也不一致,经常你走我回,我走你回,很难约到一块。

只是…去刑侦大队干什么?工作需要?什么工作需要?大队长也说得含糊不清,这个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目前,辰州铁路乘警支队依旧下辖八个大队。其中,第一大队和第七大队是乘务大队,每个大队管理数趟旅客列车,一般以列车线路的方向进行类别组合。

例如第一大队又叫北京大队,顾名思义,它管理的皆是辰州开往北京方向的旅客列车,包括高铁动车;第二大队则叫沪宁大队,所有进入上海和南京的列车乘警,通通归于它的名下;第三大队也叫西南大队……其它以此类推。

当然,上面这些旅客列车都是由辰州铁路客运段值乘,外局列车除外。

比较特别的是第八大队,又叫刑侦大队。它的警力最少,属于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唯一一个不跑车的大队,专门负责侦破旅客列车上发生的各类案件。

江虹寻思:调我过去,会是为了……

辰武1组发生一起女旅客意外死亡的重大事件,江虹很早就知道了,他也非常关注调查进展。只是自己离开那个车班都两年了,后面一直都是大魏警组在跑,不便多问。如今,莫非……江虹不敢再想,他的心里有点诚惶诚恐。

大魏也是一个老乘警了,四十多岁,原来是省篮球队的主力队员,打过很多国家级的比赛。

二十多年以前,他从省体工队退役之时,刚好赶上专业运动员的最后一批就业安置,他就选择当了铁路警察。因为长的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大家都爱叫他“大魏”。

大魏什么都好,就是人比较粗,工作有点马虎,不太注意细节问题。这次一时疏忽,遇上这么个事,也是算他倒霉。

江虹琢磨:如果真的为了调查7·15谋杀案,让他回到老车班去“卧底”,这个确实比较棘手。因为面对的很多都是老同事,都有一点旧日交情摆在那里,而破案是铁面无私的一件事,在感情上绝对不能意气用事。

但他非常了解这个车班,跟车班的关系一直很好。从这个角度说,领导派他过去也是最合适的,因为除了吴方和他,再也找不到第三个人了。

他隐隐约约的觉得,不论这个女旅客是意外死亡抑或死于谋杀,一旦事情调查清楚,辰武1组在管理上所暴露出来的诸多漏洞,必会危及这趟红旗列车的品牌生命。所以,如果自己过去参与这个调查,谭步高肯定是不高兴的。

可是,话说回来,不论谁去调查,谭步高都在劫难逃。

果然,江虹见到吴方以后,吴支的一番话,印证了江虹的初步判断。

吴方愁眉苦脸,这件事情虽然过去十多天了,至今没有一点进展。这个曾经屡建奇功、天不怕地不怕的老警察,面对这个案件,却是一筹莫展,陷入迷雾之中……

一是因为案件调查毫无进展,没有任何结果;二是因为死者家属闹得厉害,媒体争相报道,社会舆论沸沸扬扬,铁路主管部门从上到下压力很大,但是没有重磅证据,谁也不敢轻易做出处理结论。

本来,事情发生以后,医院出具了因病死亡的证明,确定了该名女旅客属于突发心肌梗塞,她的随身财物也是分文不少。如果那样,事情就简单了,定性意外正常死亡,铁路不用承担什么责任,死者家属再闹也没有用。

但是,辰州铁路客监部门在调取了事发凌晨9号软卧车厢的监控录像以后,发现一个问题,于是立即报警。辰州铁路公安处也迅速介入,法医进行两次尸检,最后的结论依旧是:死者突发心肌梗塞,导致猝死,死亡时间约在凌晨一点左右。

单从这一点看,该名旅客确实属于猝死,死因已定。

问题在于,软卧车厢监控探头所拍摄的一段录像显示:那天凌晨1点10分22秒,一个陌生男子曾经走进9号软卧车厢,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陆续打开一号至四号包厢的门,伸头探脑看了一下,再又轻轻把门关上。

1点12分35秒,当他打开五号包厢的门之后,他就直接走了进去。

约摸三分钟后,也就是1点15分49秒,他又走出来了,然后就像幽灵一样原路返回,不慌不忙,消失在了车厢一头……

这个男子是一个什么人?旅客?小偷?还是其它什么?

他在找人?还是……

五号包厢女旅客的意外死亡,跟他有关系吗?

【017】泰河车站

江虹有一点懵……

他拿起桌子上的笔,夹在右手指尖,不时转着圈圈……

铁路12306售票记录以及软卧车厢旅客登记资料显示,五号包厢当时只有一名女性旅客,名叫罗雁,今年32岁,车票是武汉至辰州,17组下铺。

事情发生之后,后期调查以及尸检dna比对,最终核定死者就是罗雁本人。

她是辰州人氏,自小就在辰州土生土长。上了大学以后,在校园里绽开了人生的爱情之花,大学毕业以后跟随男友定居武汉,结婚生子。原本,她拥有美满幸福的婚姻家庭,不想中途意外触礁,祸从天降,生命戛然搁浅。

罗雁父母一直住在辰州。据他们说,女儿这次是请了假,专门回来探亲,并非社会上传闻的发生婚变。只是做梦也没料到,距离家乡只有几个小时路程,这趟列车终结了她人生最后一段旅程。

经过刑侦大队专案小组调查,有个事实是最后确定的:罗雁自小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一直无法根治,但是比较轻微,日常生活基本没有什么影响。

显然,这是一个重要情节。

即便如此,就能轻易排除他杀嫌疑?当然不行。

那么,就此推测:若是谋杀,这个男子为什么要弄死罗雁?他跟死者又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不在别的地方动手?而是要跟上车?既不动刀,也没用枪,不留一点血腥要了这个女人的命?

被害人有没有宿敌?专案小组调查显示:罗雁人缘关系极好,家庭也很和睦。

目前,软卧车厢只有过道里有摄像探头,只能监控狭窄过道里的动态。出于保护个人隐私需要,包厢里面没有安装监控。那天凌晨,五号包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罗雁已死,除了那个陌生男子,没有更多的人知道。

现在,上级要求辰州铁路乘警支队按谋杀案先行立案,立即展开周密侦查,尽快做出正确结论。只有排除谋杀嫌疑,铁路部门才能按照意外正常死亡进行处理,那意味着死者家属只能拿到一点人道主义的慰问金,而不可能获得几十万的巨额赔偿。

江虹知道,吴方身为乘警支队副支队长兼刑侦大队的第一把手,这个案件调查非他莫属,但他现在深陷迷雾之中。列车长谭步高有抵触的情绪,总想保住红旗列车这块招牌,不愿配合,于是,他就调来江虹上车“卧底”,为他寻找第一手的破案证据。

根据医院和法医的时间结论,被害人的死亡时间约在凌晨一点左右。那个鬼鬼祟祟的男子从出现在软卧车厢,直至最后离去,时间定格在了凌晨1点10分22秒至1点15分49秒,这五分钟里面,尤其后三分钟,准确重合罗雁的死亡时间吗?

或者,在这之前的一小段时间,她就已经心脏病发?因为五号包厢没有其他旅客,她一时又无法自救,只能在痛苦和挣扎中快速死去。而那一个男子在进入了五号包厢之后,发现这恐怖的一幕,就悄然退出了?

单从时间上说,0点50分,1点05分,1点15分……这都属于一点左右。

列车事发现场勘查以及尸检显示,旅客罗雁死亡之时没有受到任何外力作用,没有自杀特征,也没有受到性侵害,这排除了谋色的可能性,完全符合医学上的猝死特征。最重要的一点,死者财物没有任何损失,说明谋财害命的可能性很小。

那个来历不明的男子若是一个化装成旅客的贼,那他进入五号包厢之后,为何没有拿走死者财物?他是吓破了胆,赶紧落荒而逃?还是出现其它意外情况,让他没有得逞?

试想一下,如果那一小段监控录像里面,那个男子就像其他旅客一样,只是匆匆路过9号软卧车厢,没有进入五号包厢,那么,罗雁之死基本就可以定性为意外事件。

但是,那个男子偏偏伸头探脑看了一号至四号包厢。最后,他走进了五号包厢,在里面呆了三分钟左右,然后不慌不忙原路返回。这个事情的性质就变复杂了,这很可能就是一起刑事案件。

目前为止,这些都是各种推测,7·15谋杀案的真相到底如何?需要大量证据才能做出结论。

江虹放下了笔,干巴巴的坐着,冥思苦想,觉得思路一会模糊,一会清晰。

罗雁,这个青年女子,她是怎样香消玉损在k4505次旅客列车上的?

人们常把铁路警察誉为铁道雄鹰,因为他们就像一群展翅高飞的鹰,在祖国的万里铁道线上日夜翱翔,为南来北往的列车守护平安的路。江虹就是其中一员,现在,带着这个艰巨任务,铁鹰要出击了。

“哐当!”一声,车厢突然抖动一下,k4505次旅客列车开始刹车减速……

这个时候,谭步高急匆匆的从硬座车厢回来,带着一阵异味的风,他板着脸:“黑子,快到站了。”

江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前方,泰河站的灯光已经依稀可见……

他站起来,戴上警帽,整理一下装束,跟着列车长谭步高走向隔壁软卧车厢,准备下车看看,因为餐车除了补料,平时不会开门。

23点57分,k4505次旅客列车缓缓停靠泰河车站。

邝霞刚刚打开软卧车厢一个车门,一股热浪立刻扑了进来……

列车虽然停在1道的主站台,因为是个末等小站,它也是一个低站台,车门比站台高。

邝霞犹豫一下,将磁性的车号牌贴在了车门外面,一块干净抹布搭在门口的一侧扶手上,然后稍稍后退两步,收起门口踏板,小心翼翼踩着三级阶梯下车,规规矩矩站在门边立岗。

“真热!”她嘟哝了一句。

“热吗?下半夜了,天该凉了。”谭步高说。

“就是热嘛!”邝霞撅起嘴巴,满脸的不高兴。

软卧车厢没有一个旅客上下,江虹跟着列车长谭步高一起下到站台。

泰河车站虽是末等小站,站内也有两个简易站台,三条铁路股道。放眼望去,车站周围都是黑蒙蒙的群山,高低起伏,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边……因为车站附近有条小河,名叫泰河,属于曲龙江的一个支流,站名由此而来。

整个站台没有雨棚,从头到尾,只有几个顶着太阳能电池板的旧路灯,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形单影只。奇怪的是,居然还有几盏灯是黑的,看上去像年久失修,没有更换维护。即便能亮的那几盏,好像也是电力不足,灯光昏暗,有气无力。

一个中年男性,穿着铁路制服的站务员走了过来:“车长,有事情吗?”

“没事。”谭步高一挥手。

“好嘞!有事说话。”对方转身走了。

谭步高望了望后面三节卧铺车厢旅客乘降情况,只有几个旅客下车,没人上车,他便两脚生风,急急向前走去。

他要赶去检查前面几节硬座车厢乘务员的门岗状态,包括站立方向、立岗姿势、帽子戴了没有……他最害怕乘务员打瞌睡,到站忘记开门,耽误旅客下车。

红旗列车的列车长,不容易啊!

【018】寂静的群山

江虹默默的立在站台上,认真观察旅客上下车的情况。

他和车长工作职责不同,目的也不一样。列车长要确保旅客平稳顺利乘降,没有一个旅客越站或上错车,不能发生客运安全事故。列车乘警重点关注站车秩序,有没有扒手及其他犯罪嫌疑人在活动……

夏日之夜,在这大山里面,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暑气。倒是一阵阵的山风吹来,江虹感到神清气爽,凉快多了!

邝霞站在软卧车厢门口,面带微笑,两个手掌交叉合握腹部,按照标准姿势立岗。

她经过大学四年的空乘专业学习,又在高铁列车工作三年,要姿势有姿势,要模样有模样,举手投足,玉树临风,一个活脱脱的标准美女。难怪列车长谭步高老是惦记着她,就她这个范儿,辰武1组真是锦上添花!一俊遮百丑,令人刮目相看。

姜还是老的辣!

可惜这趟列车乘务员的铁路制服是蓝色的,太传统了,形象比较刻板。邝霞若是穿上以前高铁乘务员的制服,一副“高姐”范儿,那可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回头率没的说。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江虹,一动不动。

整个小站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客运站务员在小小的出站口查看车票,维持秩序,旅客上车下车,就靠各个车厢的乘务员在车门口疏导。这也难怪,总共就十几个旅客乘降,稀稀拉拉,能出什么事情?

站台中部有个遮风挡雨的太阳伞,陈旧发黄。此时此刻,一个中年铁路职员站在下面,一手提着一个红绿色信号灯,一手拿着一个小对讲机,嘴里叼着一个口哨,正淡然的看着上下车的旅客。

他是泰河车站的调度值班员,专门负责接送列车进出。如果他都不出来了,列车就停在这里不动了。

“邝霞,你的车厢怎么没人下车?”江虹明知故问。

“没有,那二十多个是到辰州的。”邝霞依旧看着江虹,眼睛睁的很大很亮。

“一直看我干嘛?”江虹笑了,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黑哥,这…这是什么地方?”邝霞的脸一红,莞尔一笑。

“哦!这里属于峡山山区,有六、七个小火车站,这个泰河车站只是其中之一。”

“怎么没有大站?”

“这一大片地方都是原始林区,车站也小。你看,整个车站就三股道。五年以前,它只有两股道,一个站台,后面这些是新修的,但是仍然属于末等小站。每天只有两趟旅客列车经过,一趟是我们的绿皮,还有一趟南宁红皮。”

“我怎么没看见城市灯光?车站周围尽是高山峻岭,黑乎乎的,怪吓人的!”

“这里方圆数百公里都是高山峡谷,河流纵横,一些村寨散落在大山里,星罗棋布。铁路受地形的影响,只能沿着山脚行走,不可能修到山上去。不像平原地带,可以纵横驰骋,把铁路修到家门口,这里不行。”

“这些下车旅客出站以后,还要进山?”

“我们已经在山里了,而且处在峡山最中心的地带。”

“这黑灯瞎火的,他们怎么走啊?”邝霞眉头一皱。

“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大山里面,自然有一套出类拔萃的生存技能,早习惯了。告诉你吧!车站外面有几条小山路通往群山深处。你听!你仔细听,听见小四轮的声音没有?那就是用来拉客的。”

“黑哥,看来你对这里挺了解的,懂得真多!”

“我的工作台账里有记录。”江虹笑笑:“这些都是基本情况,不算什么!那个…你以前不是跑过这一趟车吗?线路情况应该很熟悉呀?”

“我那时候刚来,上车实习,稀里糊涂跑了几趟,啥也不懂。现在跑了三年高铁列车回来,感觉真是非常陌生。这条铁路又老又旧,车速贼慢,车站也破的不像样,怎么也不升级改造一下?”邝霞有点奇怪。

“以前升级改造过一次了,要不然更难看!”

“是吗?”

“这个峡山山区已被列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它将成为当地推进生态文明建设,构建生态安全屏障,建设美丽峡山的重要载体之一。地方政府正在按照国家有关自然保护区建设的规划,投入巨资进行封山养护,所以,这条铁路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为啥?”

“我们这条铁路从峡山山区的中心地带穿过,车轮滚滚,地动山摇,汽笛长鸣,日夜不息,不仅惊扰动物生存,也会破坏山区环境。”

“有这么严重吗?黑哥。”

“大自然是一个天然氧吧,更是一个幽静之地,机械噪音对其危害很大。好在经过两年大规模的移民搬迁之后,山里已经清净多了,唯独这条老铁路还在运行着。所以,铁路总局根据地方政府请求,决定共同投资,在山外铺一条新的高铁。”

“这么说来,这条铁路很快要报废啦?”

“高铁刚刚开工,两年以后,这条老线全部拆除,恢复山区原始状态。”

“那不成了无人区了?”

“现在差不多是无人区了,除了极少数的散居山民,大部分的山民都被迁移到了山外。你看,现在这条线上一天也就通过两趟旅客列车,上下车的旅客寥寥无几。两年以前,这条线上可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片繁荣兴旺景象。”

“警长。”这个时候,夏冰冰过来了,她从后面的行李车下来,沿着站台急匆匆的跑过来的。

“有问题吗?”江虹习惯性的问了一句。

“哎呀!吓死我了!”

“是不是马戏团的老虎和狮子都上来了?”江虹乐了。

“刚才上了几大窝的竹鼠,一只只都很肥,装在竹笼子里,我最怕老鼠了。”

“有竹鼠吗?哎呀!我最喜欢小动物了,尤其毛茸茸的。”邝霞一听,兴高采烈。

“拜托!霞姐,什么东西不能喜欢?猫啊狗啊都行!怎么喜欢老鼠?”

“竹鼠是老鼠吗?”邝霞天真的问。

“那你说是什么?”

“老虎还是猫科动物。”

“真是脑残!”夏冰冰摇摇头。

“你才脑残!”邝霞反驳。

“好啦!你们两个不要成为冤家。”怕她俩吵起来,江虹赶紧岔开话题:“冰冰,手续都齐全吗?”

“行李员大叔查过了,证照齐全,包括动物检疫证明。”

“那就行了。”

“警长,我原以为旅客列车是拉人的,没有想到还拉动物?”

“这有什么?”邝霞嘲讽:“火车上面你没见过的东西多着呢?你才刚刚开始跑车,以后让你惊奇的事儿多着呢?真是少见多怪!”

“你…我不跟你计较。警长,我们都停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开车?”

“单线铁路,要等一趟货车过去,快了。”

“我们先上车吧?”

“好吧!”

江虹的一条腿刚刚踩上车门口的踏板,邝霞突然提醒一句:“阿sir,有人来了,好像是你们的人呀?”

【019】驻站警察

朦胧夜色之中,昏黄灯光之下,走过来一个老铁路警察。

他看上去五十多岁,国字脸,厚嘴唇,身材高大,一脸沧桑,一双眉毛白了大半。他也一身全副武装,精神矍铄,左臂佩戴了一副黄色的新式执勤袖标,身后跟着一个颇健壮的青年辅警。

江虹知道,这是铁路上的驻站警察。

中国有庞大的铁路运输网络,线路总长超过12万公里。为了确保国家大动脉的安全,铁路车站的派出所会向各自辖区线路上的小站派遣驻站警察以及辅警,负责管理沿线治安,这就是所谓的“铁路警察,各管一段”。

因为点多线长,警力紧张,这种派遣都是单枪匹马:一名铁路警察带着几个辅警,长年累月驻守在警务区,统管一个乃至几个小站的治安管理工作。

泰河车站并没有派出所,但是有一个警务区,由田西车站派出所管辖。

田西车站派出所是辰州铁路公安处下辖的一个小派出所,它的所部设在四等小站~田西车站。该所除了管理田西车站治安秩序,还要管理前后五个小站的交通安全,包括羌岭、泰河、石埠、童家岗和万村车站。

泰河车站虽然紧邻田西车站,但是区间距离最长。也就是说,k4505次旅客列车从泰河站开车以后,下一个站就是田西车站,但中途要不停运行将近两个小时,而且是在地形最复杂的峡山中心山区。

驻站警察是铁路警队里最孤独的一批同志。一年四季,不论刮风下雨,他们在小站里长年生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白天看山,晚上看月。不少车站远离村镇,生活很不方便,吃喝拉撒等等一应琐事都要自己解决。

每天,他们都要巡查长长的铁路线。不论酷暑寒冬,沿着铁路翻山越岭,穿洞过桥,一路检查沿线安全情况,包括自然隐患、无人值守道口、铁路两边的拦网是不是完好无损等等,必须一丝不苟,风雨无阻。

此外,他们还要深入铁路旁的村庄山寨,走村串户,宣传铁路安全知识。

总之,工作任务没有界限,几乎什么都管。相比列车乘警,江虹深知他们非常艰辛,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心里充满敬佩,他忙吩咐:“邝霞,叫大壮马上送两盒快餐下来,记在我的乘务费里。”

“哎!”邝霞立刻拿起嘴边的小对讲器,小声呼叫:“大壮,阿sir……”

江虹觉得奇怪:这种小站,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驻站民警一般是不会出来接车的。何况这么晚了,他还带着一个辅警出来,莫非是有什么问题?或者什么重大行动?可是,我怎么没有接到通知呢?如果不通知我,站车如何联动?车上车下怎么配合?

远远看着,前面那一个老同志有点面熟?哦!想起来了,是他,田西车站派出所的一级警督,高海山,寓意大海山川,简称老高。

他还在这里驻站呀!粗略算来有二十多年了!人生的黄金年华都撂在这了。

江虹急忙迎了上去,立正敬礼:“您好!海山师傅。”

“嘿哟!黑子,果然是你,两年不见,还是那么黑呀!哈哈哈哈!”高海山走过来,同时立正敬礼,然后笑呵呵的伸出一双大手,两人热情握手。

“海山师傅,这么晚了也不休息,有事情吗?”江虹开门见山,直插主题。

“没事!出来看看,随便转转。”

“哦?”江虹更加奇怪,心里琢磨:这不合常理呀?难道是有什么秘密行动不便透露?还要瞒着我这列车乘警?

“黑子,听说这两年你去高铁了,高铁列车好呀!怎么又回来啦?”

“是呀是呀!我回来了,这个…这个……”江虹摸了摸后脑勺,一时有点迟疑,不知如何解释。因为即使是在内部,面对自己同志,有些特殊使命也是不能随意说的,这是纪律要求,也是一种职业涵养。

“我明白了。”高海山到底是老警察了,他拍拍江虹的肩膀:“吴支遇到难题,7·15案件久攻不下,所以把你从高铁调回来,希望你能助他一臂之力。但是,这个案子不好弄啊!”

“海山师傅,你们也知道了?”

“从时间和线路位置判断,这事可能就发生在我的线路辖区,我脱得了干系?”

“这是列车上的案件,不归你们管辖。”

“这个家伙可能是从我们泰河车站混上车的。虽然这是乘警队的案子,按照公安处的要求,我们也在排查线索,忙了快一周了。只是我们反反复复查了个底朝天,居然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既然如此,那就未必是从这里上车。毕竟这趟车从武汉始发,一路过来运行一天两夜,跨越千里,这个家伙可能是从其它车站混上来的。”

“他若早早上车,不会拖到这里才下杀机,弄死罗雁。不管怎样,我这里是排查重点。”

“这么说来,海山师傅真的认为这是一起列车谋杀案件?”

“这个不能妄下结论。只能这么说吧!真正高智商的犯罪都是杀人不见血的。”

“嗯!”江虹点头。

“吴支这个人呀!真是够绝情的!因为这个事情,就把大魏警组给停职了,大魏工作挺不错的,这次也是一时疏忽出了问题。其实这很正常,警察不是神仙,包打天下,谁能保证不出问题?不过话说回来,大魏警组若不停职,你也没法上这趟车。”

“这个……”江虹低头不语。

“好啦!不说这个,怎么?你也当师傅了?”

“哦!”江虹回过神来,他一回头,夏冰冰正笑眯眯的站在他的身后,于是介绍:“这是我的搭档,见习民警小夏,叫夏冰冰。”

“海山师傅,您好!”夏冰冰甜甜的喊了一声,眼睛却瞟了一眼高海山身后的小辅警,他远远的站着,似乎不敢过来。

“小夏姑娘,乘警这个工作不好干哇!我家也在辰州,二十多年以前,我在你们乘警支队也跑过几年车。那个时候没有高铁动车,红皮车是最高档的,大部分都是这种绿皮车。说实在话,绿皮车的治安状况比较复杂,尤其是这趟车,容易出事。”

“不怕,天塌下来有我师傅顶着,哈哈哈哈!海山师傅,我会努力学习,认真工作,总有一天会超过他。”

“好!不错不错!”高海山竖起一个大拇指。

“海山师傅,介绍一下你的小跟班呗!”夏冰冰说。

“哦!他叫商川。”高海山一转身,抬手招呼:“商川,过来。”

“是!”商川响亮回答,立刻握紧双拳,提起两臂夹在两侧腰部,迅速小跑过来,立正,敬礼,动作标准麻利,颇有军人风采。

江虹和夏冰冰上下打量一下商川:小伙子很精干,中等身材,略微消瘦,浓眉大眼,皮肤略显粗糙,一身肌肉发达,看上去一副钢筋铁骨的模样。

江虹问道:“商川,看你这幅身板,你练过吧?”

商川放下两臂,昂首挺胸,两眼目视前方:“报告师傅,我当了五年特种兵,去年从海军陆战队退役,今年24岁。”

“特种兵当辅警?别不是冒牌的?来来,我们交个手吧?”夏冰冰迅速的上前,不由分说拉开弓步,试图出其不意,打一套擒敌拳。不料刚刚出手,就被商川一把抓住一个手腕,顺势用力往后一拽。

“啊!”夏冰冰整个人跌倒过去,商川急忙松手,再一反手抓住她的另外一只胳膊,夏冰冰才没有摔在地上。

“哟呵!行啊!力量型的,再来!”夏冰冰不服气,满脸通红。

“好啦!”高海山笑呵呵的说:“小夏姑娘,你认输吧!你那一套对付小偷小摸可以,人家可是五年的特种兵,天天摸爬滚打,背负几十公斤装备在大海里游一万米,特训时间比你上警校的日子都长。”

“喂!小子,家在哪儿?”夏冰冰问商川。

“辰州,我经常坐你们的车来回。”

“行啊!以后有时间切磋了。”

江虹点头:“也是,这条线上,现在只有我们这趟列车停靠泰河车站。”

【020】新茂岭

“呜……”这时,车站一头的暗夜里,由远而近,一列货运列车驶入2号股道,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巨大声响,快速通过泰河车站:“轰隆隆隆…轰隆隆隆…轰隆隆隆……”

交会货车过后,刚才那位车站的调度值班员从7号硬座车厢的门口下来,重新站在太阳伞的下面,这意味着k4505次旅客列车要发车了。

“好了!海山师傅,我们后会有期。”江虹跟高海山、商川握手。

“黑子,车上怎样?没问题吧!”高海山问。

“一切平安。”

“那好!既然没什么事,我们走了。”

“等等!”江虹突然喊住了他。

“阿sir,你的快餐。”恰在这个时候,炊事员何大壮提着一个塑料袋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谢谢!”江虹立刻伸手接了过来,转身递给了高海山:“海山师傅,商川,辛苦,你们两个晚上填填肚子。”

“哎呀!真是太感谢啦!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哈哈!”高海山很高兴,他搓搓手,接过热乎乎的快餐,转手交给商川。

“不用客气。我知道你们的生活清苦,工作很忙,每天跋山涉水,巡查线路,经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我们车上方便,举手之劳而已。”

“好!我们一个车上,一个车下,分工不同,目标一致,都是同一个战壕的兄弟,哈哈哈哈!”

“老高。”这个时候,车站的调度值班员大喊:“你跟乘警讲完没有,再不发车就晚点啦!辰州调度追究下来我可没法承担责任。”

“好啦!你发车吧!”高海山说。

夏冰冰、邝霞跟何大壮急忙上车。

随着几声清脆悦耳的口哨声响起,乘务员们知道要开车了,纷纷上车,放下门口踏板,收起车号牌和卫生抹布,等待列车启动。按照作业标准,这个时候他们必须立正站在门口,列车一动,就可以关门了。

车站值班员一只手举起绿色的信号灯,面向远处的火车头,开始划起圆圈。同时,他朝另外一只手里握着的对讲机呼叫:“k4505次客车司机,可以开车。k4505次客车司机,可以开车。”

对讲机里很快传来火车司机大嗓门的回复:“k4505次可以开车,司机明白。”

“呜……”前方,笛声响起,列车缓缓启动。

江虹似乎并不急于上车,他跟着软卧车厢的车门慢慢走着……

邝霞站在门口快急哭了:“阿sir,快上来呀!你可别漏乘了,快点!”

夏冰冰也催促:“师兄,快上来吧!”

高海山则跟着江虹走了几步:“上车,黑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我们必须遵守纪律,你明白吗?”

“那好,海山师傅,商川,再见!”江虹紧跑几步,一个健步跳上了车。

“一路平安。”高海山和商川停下脚步,不停挥手。

凌晨0点15分,浓浓夜幕之下,k4505次旅客列车逐渐加速,驶离泰河车站……

下一站是田西车站,正点到达该站时间是凌晨2点04分,列车需要运行1个小时49分钟。

峡山山区,山环水绕,一弯明月高悬天际……

黑沉沉的群山之中,除了列车不知疲倦行驶的隆隆声,万籁俱寂。列车窗口灯光所连成的一条细长亮线,在茫茫暗夜里格外醒目。它在高山峡谷里面蜿蜒移动,缓缓向前……

令人奇怪的是,列车加速出站以后,车速不是越来越快,而是先快后慢,因为列车已经驶上通辰铁路最著名的一个陡坡~新茂岭大坡道。

顾名思义,新茂岭是一片山岭。这片山岭紧邻峡山主峰,地势绵长起伏,有险有缓,异常复杂。这个大坡道就位于泰河车站和田西车站之间,靠近泰河车站一侧。

它的全长大约47公里,上坡约22公里,列车需要运行大约一个小时。它的两旁皆是重重高山,直插云天。当年修铁路时,考虑打隧道的成本太高昂了,为了少打两个长大隧道,铁路只能选择从这个狭长山岭上爬坡而过,再进峡山主峰隧道。

这么说吧!泰河车站和田西车站实际间距只有69公里,新茂岭大坡道占了大半。

简单说来,铁路坡道和我们理解的公路坡道、行人坡道大不一样。

公路坡道可以陡点,汽车一踩油门就上去了,行人坡道就更不用说了,45度斜坡一样可以手脚并用,攀爬上去。铁路坡道不行,它的斜率必须平缓,所以站在铁路中间,你几乎看不出脚下是个坡道,只有极目远眺,方能看到一个长长缓坡。

这是因为火车车体长的缘故,载重量大。一趟旅客列车十几节的车厢,一列货车几十节的车皮,上坡,爬坡吃力,下坡,刹车困难。所以,相比公路,铁路一个坡道往往拉得很长很长,目的就是减小斜率,确保行车安全。

这就是为什么泰河车站和田西车站的间距只有将近七十公里,火车却要行驶近两个小时的原因。因为有一个大坡道,上坡拼命的拉,依旧很慢,下坡不敢放开速度,反而需要控速慢行,否则列车越滑越快,遇到险情无法紧急制动,容易脱轨翻车。

如果是在平原地带,七十公里的铁路半个多小时就跑完了。

过去,在蒸汽机时代,不论客车货车,它们通过新茂岭大坡道,需要在列车的尾部再加一个火车机头。如此,一个在前面拼命拉,一个在后面用力顶,方能将列车推上坡。下坡之时,前面机头奋力刹车,后面机头生拉硬拽,才能确保控制速度。

那个时候,泰河车站和田西车站长年都有两台蒸汽机车,专门助推通过列车。

二十年前,通辰铁路经过电气化的升级改造,蒸汽机车退出历史舞台,全部换上大马力的电力机车。从此,火车通过新茂岭大坡道,一台韶山八型电力机车就能爬坡下岭,只是车速依然很慢。

虽然经过两次升级改造,但它依然是条老旧铁路。尤其峡山山区,地质环境复杂,险情丛生,列车始终要求限速45公里/小时。

这些年来,随着两条铁路新线陆续建成通车,辰州的铁路网可以说是四通八达。大多数的客货列车转移走新线了,经过通辰铁路的列车是越来越少,除了货运列车,旅客列车仅剩这趟k4506/4505次列车,还有一趟辰州至南宁的红皮列车。

按照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建设规划,这一地区正在逐步恢复原始生态环境。

现在,除了极少数的散居山民,大部分的山民都被迁移到了山外,厂矿搬离已经全部完成,只剩下这一条老旧铁路。两年以后,随着山外高铁通车,这条铁路也将成为昔日古董,淹没在历史长河里……

“呜……”笛声长鸣,k4505次旅客列车继续缓慢爬坡……

【021】青菜肉丝面

江虹有点魂不守舍。

他回到了8号餐车,心事重重坐下,耳边一直在回响着高海山的声音:黑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我们必须遵守纪律,你明白吗?

江虹喃喃自语:“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们必须遵守纪律。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就等于说了,今晚肯定有事。”

到底是老警察,话说半句不留一点尾巴,又没透露实情,厉害!那么,到底什么事呢?会是什么事呢?还要瞒着列车乘警?这事跟7·15谋杀案有关系吗?或是其它什么重大行动?

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吴支?

算了!不该问的别问,问了也不会告诉你,这是工作纪律。如果坚持打听什么,反而容易引起上面怀疑,以为你有什么利益关系牵扯其中,一旦行动出错,你就有最大的嫌疑。

“阿sir,汤面好啦!”炊事员何大壮在窗口里喊道。

江虹立刻起身,快步走到内台窗口,从何大壮手里接过两碗热气腾腾的青菜肉丝面,上面各自盖着黄灿灿的一个煎荷包蛋。

“夏冰冰呢?”何大壮问。

“她在软卧车厢。”

“干嘛?陪邝霞吗?上次软卧车厢死了个女旅客,看把方雪吓的,听说得了神经衰弱住医院了,胆子咋这么小?怎么不进神经病院?今晚邝霞也神经兮兮的,难道以后都要警察陪她上班?”

“乘务员吃什么?”江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我煮了一大锅,人人有份。”何大壮笑了笑。

江虹小心翼翼将两碗面端到自己桌上,然后主动拿起一号餐桌上的小对讲机,呼叫各个车厢的乘务员:“各位,夜宵好咯!这个区间要跑两个小时,抓紧时间进来吃点东西,不要等面糊了。”

“收到,来了。”对讲机里此起彼伏的回应着。

江虹在自己的二号餐桌坐下,脱下警帽放在桌上,准备吃面。

第一个跑进来的是邝霞。一是软卧车厢就在餐车隔壁,走几步路就到;二呢?她一直是吃饭最积极的那个,在高铁列车上也是如此。

邝霞没到窗口打饭,而是一屁股坐到了江虹对面。

看着两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青菜肉丝面,她情不自禁的嗅嗅鼻子:“哇呀!好香!这两天晚上都是喝稀饭,啃老咸菜,差点要了我的小命。今天晚上有面吃啦?还有青菜煎蛋,真是馋死我了,黑哥,我要吃这一碗。”

“这一碗是夏冰冰的。对了,她怎么没出来?”

“她不会出来了。”

“什么意思?”

“她一进我的乘务室,坐下就睡着了,怎么叫都不醒。所以,她不会出来吃饭了,这碗面归我了。”邝霞笑嘻嘻的拿起筷子。

“这个丫头,终于撑不住了,唉!”江虹摇了摇头。

泰河车站开车以后,k4505次就进入了列车治安重点区间。根据推测,半个月前,旅客罗雁乘坐这趟列车,突发心肌梗塞死在软卧车厢五号包房,发病地段应该就在泰河车站至田西车站之间,所以,江虹就准备特别的留意这一区间。

本来,列车出站以后,江虹打算盯在软卧车厢,以防万一,最好能够看到一点什么蛛丝马迹,为女旅客罗雁的死因寻找侦破线索。不想夏冰冰却自告奋勇,说她守在软卧车厢就行,考虑硬座车厢也需要人盯着,防止小偷跟车作案,江虹也就作罢。

没有想到她在软卧车厢的乘务室睡迷糊了,这怎么行?

江虹站了起来。

“黑哥,干嘛?”邝霞的头从碗里抬起来。

“我去叫夏冰冰。”

“哎呀!叫什么叫?人家正做梦呢!坐下吃面。”邝霞一把拉住江虹。

“她一个人……”

“你这警长当的,冰冰一整天都没有合眼,她就打一个盹,你还不放过她?”

“她刚刚来,她一个人……”

“我知道你不放心她,我快快吃,吃完回去不就得了?”

江虹一时犹豫,想想也行,只好坐下继续吃面。

这个时候,列车长谭步高从硬座车厢的那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乘务员。很快,卧铺车厢的乘务员也出来了。这下餐车里面就热闹了,七、八个乘务员在吃夜宵,包括列车长谭步高。

墙上挂钟显示,时间已经走到凌晨0点29分。

这趟旅客列车的乘务员大部分是大叔大嫂,年龄以三、四十岁的为主,也有几个五十多岁,距离退休年龄很近的老职工。他们都是传统体制下过来的铁路职员,编制上属于“铁饭碗”。

随着时间流逝,这一批人正在陆续退休,人数越来越少。最终,“铁饭碗”将退出历史舞台。像邝霞这样的年青女孩越来越多,虽然是“劳务工”,端的是“泥饭碗”,但在这趟车上却是属于稀缺资源。

辰武1组如此,其它七个车班也是一样。

江虹有点坐不住了。大家都进来吃饭了,卧铺车厢还好,因为旅客身份都有登记,经过清铺、熄灯,旅客都睡觉了,没有什么闲杂人员,安全系数较高。硬座车厢情况比较复杂,如果没有一个工作人员在车厢里值守,万一有个什么事情那就糟了。

他总觉得今晚氛围有点异常。泰河车站的驻站民警和辅警连夜出来,觉都不睡,肯定有什么事,而且瞒着不说。

不行,我要出去看看。他把筷子一放,站了起来。

邝霞重重打了一个饱嗝,她摸了摸胸口:“呃!阿sir,你不吃啦?”

“我去外面看看。”

“你急什么?还有一点面呢!”邝霞笑了。

“这个车子不比高铁,我怕出事。”

“你呀!这山沟里黑灯瞎火,除了我们这趟车子,鬼都没有,哪有那么多事?真是杞人忧天!”

“你叫夏冰冰去睡觉,别窝在你的乘务室打瞌睡了,空调很冷,容易感冒。”江虹带好警帽,简单整理一下衣装以及警械,摸了摸腰间的黑色手枪,麻着一张黑脸走了。

邝霞看着他的背影离去,有点茫然,心里自言自语:这个家伙,难道他又生我气了?我是为他好呀!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哼!

旁边,正在埋头吃面的谭步高抬起了头:“嘿嘿!邝霞,你跟黑子有故事吧?”

“车长,这个你也管吗?”

“我可警告你啊!我跟黑子也算老朋友了,他可是一个老实人,哪有你心眼多?我是怕他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哈哈哈哈!”

“好呀!车长,你敢诬蔑我呀!你才是真正的坏蛋!”邝霞站了起来,抓起餐桌上的一叠《辰州铁道日报》,一个劲的拍打着谭步高……

“哎哟!好了好了!别闹别闹!我就开个玩笑,真是没大没小。好啦!这么多人都在看着,被你欺负,我这车长以后怎么领导别人?”谭步高一脸的坏笑,急忙丢下一双筷子,伸出双手胡乱抵挡。

“车长,帮我收拾一下碗筷,拜拜!”邝霞丢下报纸,不好意思跑了。

“什么?要我帮你收拾碗筷?这个丫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指挥我了?到底谁是车长?”谭步高摇摇头,然后冲着乘务员们发话:“大家抓紧时间,都吃完了,马上回车厢去,坚守岗位,不要出事。”

【022】帆布背包

纵是夏天,峡山山区的夜是清凉的。

一阵阵的山风不断吹进列车车厢,相比燥热难耐的大白天,夜晚舒服多了。

此时此刻,硬座车厢里面非常安静,虽然座无虚席,但是过道还算通畅。旅客们多捱不住了,进入沉沉梦乡,各种奇葩睡姿都有,歪七扭八。趴在小桌上的,斜依在车窗旁边的,脑袋后仰靠着座位,张开一张大嘴旁若无人的呼吸的……

有的旅客独自一人躺在座位上面呼呼大睡,他的邻座则在地上铺上一块塑料,或者几张报纸,四仰八叉的睡觉的;有的旅客干脆钻进座位底下,躲避车厢灯光,在过道上横着一双小腿,在黑暗中做着谁也不知道的美梦……

从事列车乘警工作五年,江虹对于这种景象早已见怪不怪,相对于普通人对旅客列车的种种好奇,作为一名列车乘警,他关注的是列车的治安秩序。

为了减肥,初霖从来不吃夜宵。他正在狭小的列车长办公席,埋头整理一堆车班台账。因为还有四个多小时的时间,这趟列车就将抵达终点车站~辰州,一些收尾工作可以着手进行。

江虹瞻前顾后,一节车厢一节车厢慢慢巡视……

在5号车厢和4号车厢的连接处,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此人精瘦精瘦,皮糙肉薄,长着一张马脸,左脸颊上有一道斜斜的长条疤痕,自上而下,非常显眼。他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和薄的牛仔裤,脚上一双蓝色轻便跑鞋,右肩挎着一个棕色帆布背包。

他的嘴里叼着一根香烟,仰面朝天,正在自顾自的吞云吐雾……

因为车厢里面禁止吸烟,所有要吸烟的旅客,必须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来,这里的板壁上一左一右挂着四个金属的烟灰缸,可以方便储放烟蒂。

旅客列车上之所以实行这个管制,目的有二:

一是尽量减少车厢里的空气污染,为不吸烟旅客提供一个较清新的旅行环境。尤其是妇女和儿童,他们对吸烟者往往非常反感,意见很大。从大多数人的利益出发,在车厢里禁烟也是必须的,毕竟吸烟的人还是少数。

二是为了防止发生列车火灾。如果放任旅客在车厢里吸烟,一些烟民粗心大意,或者不守公共道德,烟头到处乱扔。有的烟头还冒着火,燃点温度很高,而车厢内部的材料多是易燃物品,就很容易引发列车火灾。

你要知道,一个燃烧着的烟头,它的核心温度超过了七百度。你想想看,如果旅客列车上发生了火灾,列车正在高速行驶,风助火势,火借风威,会是一个什么结果?绝对不敢想象。

因此,旅客列车上实行吸烟管制是有道理的,也有法理依据,而在动车和高铁上更是全程禁烟。

抽烟的小伙子远远看见列车乘警过来,吸吸鼻孔,继续不慌不忙吐着烟圈……

江虹一看,心里“咯噔”一下:两年不见,遇上老朋友了。

从装束看,因为这条线上小偷较多,都是外地流窜来的,所以为了方便识别,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弟兄在列车上发生误会,他们这一行里,都有统一识别标志:一个帆布背包,脚上一双轻便跑鞋,外加一个彼此都会意的眼神。

帆布背包是主要的标识。有的时候,手上会拿一本杂志或者一卷报纸,方便作案之时可以遮挡他人视线。跑鞋是便于一旦失手了,可以更快更轻巧的逃跑,或者迅速跳车。如果穿着皮鞋就很容易崴脚,也跑不快。

这个小子,他是怎么蹿上来的?从哪个车站上来的?泰河车站?不可能啊?入夜以后,每个车站我都注意观察,没有发现异常。羌岭车站开车以后,我和夏冰冰还在硬座车厢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此人踪迹。

“巴仔,又上来啦?”江虹摸摸那个轻飘飘的棕色帆布背包,单凭手感,他就知道里面除了几张报纸,还有一本杂志。他们这个行当,追求的是轻装简行,身轻如燕,不会多带一件东西,那是累赘。

“黑sir,你在车上,我敢干么?”巴仔苦笑一下,吐出一个淡蓝色的烟圈。

“这是什么?”江虹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像是一截细的短棍,有点弯曲,于是命令:“打开。”

“哼!”巴仔鼻孔动了一下。他乖乖的打开帆布背包,摸出一个木头做的弹弓,然后看着江虹,一脸坏笑。

“这是你的防身武器?”

“打鸟用的。”

“火车上有鸟吗?”

“黑sir,这个不属管制刀具和危险品,这是儿童玩具,不犯法吧?”巴仔把弹弓放回了包里。

“刚出来吧?”江虹拍拍他的肩膀:“深更半夜还摸上来,牢饭很好吃吗?还想进去?”

“托你的福,黑sir。”巴仔瞟了江虹一眼,慢条斯理:“一日三餐吃现成的,油水还行,至少不饿肚子。至于劳动,就算锻炼身体,活动活动筋骨。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泡不到妞。”

两年以前,巴仔因为在k4505次旅客列车上行窃,偷了一个女旅客的黄金项链,被吴方抓了个正着。

当时正值暑运期间,吴方带着一支铁鹰小分队,专门在重点列车的重点区段,化装成为普通旅客,混迹在硬座车厢里,寻找一个个犯罪嫌疑人。他们连续奋战了十几天,抓获一批惯偷,破获一批大案要案。一些车盗团伙闻风而逃,暂时不敢上车。

初战告捷,吴方决定收队回家。

一天晚上,他们一行三人上了k4505次旅客列车,辰武1组值乘,返回辰州。

辰武1组是吴方的老车班了,徒弟江虹还在车上干乘警长。

搂草也要打只兔子,这是吴方多年来的工作习惯。既然坐在车上,不能白坐,顺便到硬座车厢里蹲守一下,看看能否再抓一个小贼。结果,列车停靠泰河车站以后,巴仔就上来了,算是顶风作案。

他在车厢里面东张西望,寻找作案目标。

在6号硬座车厢里,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女旅客睡着了,周围旅客都睡着了。巴仔相中了她,相中了她脖子上的那一条金项链。

列车快进田西站的时候,乘人不备,巴仔伸出黑手,偷偷扯断女旅客脖子上的金项链,准备下车开溜。不料被坐在反面座位装睡的吴方抓个正着,一把按在地上,人赃并获。

因为是老手了,多次作案成了惯偷,而且专吃旅客列车。吴方和江虹抓过他多次,对他的处理是一次次的升级。

从最初的不满十八周岁,犯案以后给予教育,警告,到后来的行政拘留数天,再后来拘留半个月,到被判处六个月的拘役,乃至有期徒刑一年,再到那一次偷女旅客的金项链,他被辰州铁路运输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两年,押往省立第一监狱服刑。

其实,他每一次偷的东西价值不大,都是手机、钱包之类,少则几十,多则一、两千元,再多的他也不敢偷。他知道偷大的一旦被抓住了,进了监狱或者劳改农场,一时半会出不来的,所以,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小偷”。

经过鉴定,那位中年女旅客的项链价值也就千把块钱。

屈指算来,两年时间已过。他出狱了,江虹又回来了,这个小子又上车了,真是不思悔改。再要犯案就是累犯,至少五年以上有期徒刑等他进去慢慢享受。

“走吧!咱们餐车聊聊。”江虹拿下巴仔嘴里的烟,放进旁边的烟灰缸。

“黑sir,我不干了,还不放心?”

“不要啰嗦!”江虹板起了脸。

“我有车票,我没犯法,不去。”巴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车票,在江虹的眼前晃了一下,理直气壮。

“哟呵!那你上车干啥?这深更半夜的,坐火车玩?”

“我…我……”巴仔吞吞吐吐。

“黑子。”这时,江虹耳边响起一个低低声音:“不要管他。”

【023】特勤10号

江虹一愣。

一个中年汉子从他身边一闪而过,头也不回,径直向后走去……

那人个子不高,微胖,圆圆的大脑袋,头发短的几乎成了秃子。穿着一件米黄色的格子短袖,卡其色沙滩裤,背着一个黑色小双肩包,脚上蹬着一双不知穿了多少年的平底拖鞋,走起路来“踢里踏拉”作响。

看他大摇大摆走着,像是杀猪场的一个屠夫。

江虹看着他的背影,那熟悉的穿着,那走路的姿态,恍然大悟。

他上来了?真的是他!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副支队长兼刑侦大队大队长:吴方

我明白了,难怪!今晚泰河车站的高海山和商川出来了,八成是跟吴方有关?

吴方一直喜欢神出鬼没,习惯独来独往,乘警支队也不知道他的具体行踪,所以没办法通知我。但是,听话听音,高海山的最后那一番话,说明他是知道吴方的动向的,他们两个在泰河站应该有过接触。

也就是说,在高海山的掩护下,吴方是在泰河车站悄悄混上车的,然后闷头藏在旅客之中。不仅江虹没有发现,连他多年的老朋友、列车长谭步高在站台上,在硬座车厢里来回巡视,竟然都没有发现他。

他一定是提醒了高海山,叫他保密,所以高海山才不便告知江虹。如果不是江虹出来巡视,发现了老惯偷巴仔,准备将他带往餐车,吴支为解巴仔危局,他还不会冒出来的。

江虹明白,自己一个小小动作,无意打乱了吴方的计划。

吴方应该知道,自己是熟识巴仔的,巡视车厢肯定会遇上他,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吴方这是故弄玄虚,演一出戏?还有,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在这峡山山区一个偏僻小站,他上来干什么?他有什么重要任务?难道还是为了7·15案件?

还有,眼前这个巴仔……江虹看看巴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吴方短短的一句话,虽然才四个字,意思却很明白无误,叫他不要再跟巴仔纠缠,放掉巴仔。

难道这个刚出狱的江湖惯偷已经放下屠刀,还立地成佛了?

巴仔瞟了江虹一眼,咧嘴一笑,意味深长。

他若无其事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拿出最后一根夹在嘴里,然后稍一用力,将烟盒子捏成一个小团。“嗖”的一声,烟盒在空中划出了一个靓丽弧线,稳稳当当的落入了两米开外的垃圾桶。

接着,他从裤子口袋摸出了一个打火机,“噗嗤”一声点燃香烟,慢慢吸了一口,脖子往上一仰,嘴巴和鼻孔里同时吐出一缕缕的蓝色烟雾……

巴仔压低声音:“警长,你再不走,我就会暴露了。”

哎哟!江虹全明白了。他拍拍巴仔的肩膀,故意说道:“抽烟要注意啊!烟头放进烟灰缸里,不要引发火灾,听到了吗?”

巴仔不住点头,眉开眼笑,脸上那条细长疤痕跟着一块扭动:“知道,知道。”

江虹稍一思索,为了不露破绽,决定继续向前巡视,走到最前面的三号车厢顶端,然后返回。只是当他再次回到4号车厢和5号车厢的连接处时,巴仔已经不知所踪……这个家伙,跟猴似的,短短两分钟的时间,他又溜到哪儿去了?

江虹突然想起来了,这次重回辰武1组,吴方找他谈话,让他在列车上调查7·15案件,曾经对他说过,他刚刚发展了一名特勤人员,编为10号,他会配合7·15谋杀案的调查行动。但是这人姓甚名谁,吴方并没有说。

难道这个巴仔就是特勤10号?没错!应该是他,今晚吴方把他秘密带上了车。这是吴方的杀手锏,乘警江虹是明,特勤10号是暗,吴方坐镇指挥,三路推进,直指7·15谋杀案的核心真相。

问题在于,这个巴仔能起什么作用?他是一个铁路上的惯偷,屡教不改,对铁路警察是恨之入骨。尤其是吴方和江虹,一直就是他的克星,他会真心实意的配合么?不要添乱就不错了。

简述他二十二年的人生,巴仔从小就是一个调皮捣蛋、喜欢恶作剧的少年。

他的家在辰州,父亲因病早逝,母亲改嫁以后,继父对他态度恶劣,整日非打即骂,连饭都吃不饱。因为读书成绩不佳,初中毕业就辍学了,一直在社会上东游西荡,专干偷鸡摸狗的小勾当。后来被一个老惯偷看上,收为徒弟,教了他不少的绝活。

自此,他走上了违法犯罪之路。

五年前的一个晚上,他的师傅带他在旅客列车上行窃,不慎失手,师傅被旅客发现了。面对乘警和列车工作人员的围捕,老贼狗急跳墙,跳车逃跑,结果失足摔死。巴仔当时混在满车旅客之中,没有被人发现,侥幸逃脱。

此后他便独来独往,成了铁道线上一个独行惯偷,同时成为铁路公安机关记录在册的重点人物。

三年以前,在一趟旅客列车上,他遇见了两个外地流窜来的“同行”。

因为无意之中坏了别人“生意”,下车以后,在车站外面的一个僻静小巷,他被尾随来的外地“同行”截住,一顿暴打,头破血流,左脸颊上留下一条斜的长条刀疤,“巴仔”的绰号就逐渐传播开来。

虽然他被铁路公安机关重点关照,多次处理,脸上又有这么一个特殊标志,按说再靠偷窃是混不下去了,但这一行是他唯一生活来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冒险。为了安全保险,有人照应,后来他加入了一个列车盗窃团伙。

即便如此,依然拯救不了他的覆灭命运。两年以前,他跟一个同伙再一次蹿上了k4505次旅客列车,意图趁着夜深人静,行窃一个女旅客的金项链,结果,吴方轻而易举抓住了他。

他和他的同伙就这样走进了监狱,一蹲两年。

刑满释放以后,今晚,他又上了k4505次旅客列车,只是身份不一样了,变得高大上了,这是大大出乎江虹的意料的。

不过,冷静头脑理性思考一下,江虹还是佩服吴方的智慧及胆识。

这些年来,巴仔一直在旅客列车上作案,在这一条线上跑来跑去,可以说是轻车熟路。这条铁路上的风吹草动,蛛丝马迹,巴仔都是最清楚的,他拥有列车乘警不可替代的辅助作用。

想到这里,江虹不再在车厢里关注巴仔,而是走向餐车。

他走进餐车的时候,习惯性的抬头看了一眼挂钟:0点42分

果然,吴方依旧一身便装,正虎着脸,八面威风的坐在餐车里。列车长谭步高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拿着一本小的工作记录,恭恭敬敬向他汇报工作,邝霞则在一旁忙着沏茶。

这是铁路上的规定,铁路公安机关领导上车检查工作,列车长要当面汇报。

“吴支。”江虹迅速立正,敬了个礼。

“黑子,来,来,快坐。”看见江虹进来,吴方热情招呼,两人握手,谭步高只好停下来。

“夏冰冰呢?在宿营车睡大觉吗?”

“她一整天没睡觉了,她刚上岗,还不适应倒班。”

“哦!”吴方点了点头。

“要不,我呼一下,叫她起来?”

“不用,让她睡吧!”吴方摆了摆手。

“那个…我继续吧!”谭步高又赶紧汇报:“我们车班一直坚持三乘联检制度,狠抓措施落实,大力协助列车乘警做好各项安保工作,确保列车安全稳定运行,确保广大旅客生命财产安全,确保完成铁路运输任务,确保……”

“好啦!这么滚瓜烂熟,跟我还来虚的。”吴方一挥大手,有一点不耐烦。

“老虎,哦!吴…吴支。”谭步高尴尬的笑笑,很不自然:“我们工作有失误的地方,欢迎领导批评指正。”

“批评指正?我从辰州专门出来,马不停蹄,连夜上你的车,老子就是来摘你的大盖帽的。”吴方气呼呼的。

“这个……”谭步高消瘦的脸上,肌肉突然哆嗦一下,笑容变得十分僵硬。

【024】新的突破

江虹急忙插话:“吴支,上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也好……”

吴方指着列车长谭步高,很不高兴:“招呼?我要提前打了招呼,你们这个谭大车长就会积极寻找对策,忙着布置现场,糊弄我吴某人。”

江虹推测,吴方应是昨天上午乘坐辰州开往武汉的k4506次旅客列车出来,在泰河站下车,今晚在高海山的配合下,带着特勤10号悄悄上了辰武1组的车。

他是上来增援的吗?他的主要目的可能还是加大火力,做通谭步高的工作,积极配合7·15谋杀案的调查。他还有其它计划吗?也可能有,他的真正目的不会轻易暴露。

但是,谭步高一直很消极。他对吴方也是知己知彼,吴方如果缺乏新的有力证据,恐怕降不住他。自己已在车上跟他磨合三天三夜,什么办法都尝试了,一无所获。

吴方有了新证据吗?他虽然说脾气暴躁,作风强硬,但他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干的多是张飞绣花的活。如果没有一定把握,他是不会丢下专案小组,秘密带着新培养的特勤10号,悄悄潜出辰州三百公里,趁着夜深人静,混上这趟旅客列车。

想到这里,江虹心里为之一振:都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看来折磨辰州乘警支队十多天的7·15谋杀案,应该找到突破口了。

且慢,有这么乐观吗?看吴方的这番做派,他还在攻列车长谭步高,试图狂轰滥炸,打垮他的心理防线。谭步高呢?明显就是不卑不亢,以柔克刚。这一对老伙计,下面有戏看了。

“吴支。”江虹在旁边的一个座位坐下:“谭车长是一个实在的人,你们两个又是……”

“黑子,你别替他打马虎眼。我刚干乘警的时候,跟他就在一个车班,他是一个普通的乘务员。那个时候我们跑兰州车,来回一趟十天时间,我们一同工作生活,我又不是不了解他。”

“那你今晚……”

“7·15谋杀案发生后,我三次传唤他,让他配合调查,他跟我说一会头痛一会拉稀,拖着不来。后面终于来了,也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谈关键问题,一门心思推脱责任,只想保住他的红旗列车。”

“我说,既然你把黑子调回来了,你还上来干啥?”谭步高也很不高兴。

“我是小瞧你了!黑子年青,经验不足,我估计你不会买他的账。果不其然,黑子出来快三天了,你们这趟快回家了,他的工作没有一点进展。步高,你还在打狙击战呀?”

“看你说的。事情经过我都写了详细材料,一式三份,上报车队和客运段,同时给了你们一份,那份材料具有法律效应。其它什么情况你别问我,我不知道,反正我服从组织的任何决定。”

“嗯!这么说来,你的态度终于有了一点进步,但是还不积极。”

“什么意思?”

“因为你隐瞒了一些重要情节。”

“什么情节?你可不要无中生有。”

“我?无中生有?你这小子……”吴方话还没有说完,邝霞站在一旁忍不住了,毫不客气插了一句:“吴支,虽然你当大领导了,不过你是乘警的头,你管不到我们车长,请你说话客气一点,不要居高临下。”

吴方突然一怔,瞪着一双超大牛眼,目不转睛看着邝霞,张口结舌。

谭步高一看吓坏了。他知道吴方是为了7·15谋杀案上来的,生怕邝霞捅马蜂窝,临门插上一脚。

这个案件调查结果如何,关系这趟红旗列车的延续性,关系辰武1组红旗车班名誉,吴方哪里得罪的起?况且他是一个铁面无私的人,他才不念私交旧情,他不吃那一套,他敢于得罪人是出了名的,何况一个小乘务员?

谭步高急忙说:“吴支,您别生气。那个…你,回你的车厢去。”

邝霞索性一屁股坐下了:“端茶倒水是我的活,随时服务领导,我不能走。”

一时之间,谭步高竟六神无主,只好对着邝霞挤眉弄眼:“你…你看…这个……”

吴方缓过神来,反而朝邝霞竖起一个大拇指:“哟呵!这小姑娘!嘴巴厉害,厉害!我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乘务员敢跟我顶嘴的。”

邝霞毫不退缩:“小姑娘怎么着?大家都是平等的人。我在车上见的领导多了,比你级别高的更多,人家都是和蔼可亲。哪里像你?总跟我们一般见识。你又不是真的老虎,莫非真要吃人?狐假虎威而已。”

“嘭!”吴方猛的一拍桌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好了好了!”江虹也着急了:“吴支,不要生气,她是……”

“姑娘。”吴方抬手压住江虹的话:“你知道吗?治安综合治理是有一票否决权的。这么说吧!你们车班其它工作做的再好,哪怕以前年年都是红旗车班,一旦列车治安出了问题,尤其死了一个旅客,今年照样上不了先进榜,更不合格。”

“那也不能乱来,也要分清责任。”邝霞针锋相对。

“嘭!!”吴方剑眉倒竖,再次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声音高了八度:“你说什么?我…乱来了吗?”

“邝霞,别再说了!”这下,江虹真的急了。他知道惹怒了吴方,天王老子都要倒霉。这些年来,整个辰州铁路客运段的上上下下都害怕他,多年的老搭档谭步高都退避三舍。

“你谁?”吴方一愣:“邝霞?你就是邝霞呀?”

“干嘛?本姑娘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我说怎么看着面熟?听说你从高铁车队下岗,跑到这里来了。哦!我明白了,我说怎么回事?谭步高的车班从来没有一个美女,怎么他家祖坟突然冒了青烟,这回冒出一个美女?”

“老虎……”

“不要叫我老虎,我们在谈工作。”吴方一挥胳膊,怒气冲冲。

“好吧!吴支,我们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的车班一直严重老化,也需要年青人。”

“车长,我愿意来,他管不着。”邝霞眼睛朝上一翻,心高气傲。

“步高,你看你看!你都把你的人惯成什么样了?敢跟我顶嘴了,你管人的花花肠子真多!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要死在他们手里。不对,不是总有一天,而是已经发生,你死定了。”

“我认倒霉还不成吗?只要能够保住这趟红旗列车,还有我的红旗车班,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把我扔油锅里炸了,我都无所畏惧。”

“那不一定!”吴方坐下,不再理谭步高。

“邝霞姑娘,你听我说。”他的口气稍稍缓和:“犯罪嫌疑人溜进了软卧车厢,没人发现,一个女旅客就这样抛下父母双亲以及老公孩子,死在你们车上。按照客车作业规定,卧铺车厢的乘务员必须坐在走廊边座,实时监控车厢动态,不准擅离岗位。”

“所以。”吴方停顿一下:“如果你们坚守岗位,那个家伙敢进来吗?”

“这些都是你的推理,没有证据。”

“我有证据。我们专门去了医院,找到方雪了解情况。”吴方突然一拍脑门:“哦!你就是软卧车厢的,不过,这事跟你没关系吧?”

“方雪大姐说了什么?”邝霞追问。

“他说那个男子溜进软卧车厢,她刚好肚子痛,空调太凉,就在乘务室里坐十分钟,喝杯热茶,她不知道有人偷偷进来。”

“这样不就得了,具体情况具体对待。人家身体有一点不舒服,在乘务室休息一下,这不犯乘务纪律吧?”

“问题在于。”吴方语出惊人:“最新调查结果表明,那个陌生男子不止一次上了你们的车,每次他都成功溜进软卧车厢,偷窃旅客财物,然后顺利逃脱,你们一次都没发现。”

江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吴方亮出杀手锏了。

【025】盲证

谭步高的心里一沉,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不敢说话。

邝霞也听懵了:“什么?多次潜入?盗窃旅客财物?吴支,7·15谋杀案里,被害的女旅客罗雁随身所携带的物品一点没少,这个怎么解释?”

刚才发了一通怒火,一直没喝茶的吴方终于感觉口干舌燥,他端起了杯子,猛喝几口,然后放下:“这个正是疑点所在。你要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因为我也不知道呀!哈哈哈哈!”

“吴…老虎。”谭步高赶紧站起来,给吴方满上了一杯茶水:“如果不保密的话,能否透露一点调查进展?”

“步高,‘7·15谋杀案’发生以后,上面追的很急。虽然没有要求限期破案,但是我们处长一天一个电话,天天撵在我的屁股后头,比限期破案还逼人。我呢!心急火燎,脑袋里始终只有一根筋,就是盯住7月15号的k4505次,查它个底朝天。”

“这个没有错嘛!”

“是呀!我就不相信了,这个家伙没在车上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只要找到一点证据,我就可以跟踪追击,把他给揪出来。我和刑侦大队花了十几天的时间,一个疑点一个疑点排查,我把整个火车几乎翻了一遍,结果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吴支,你那是白费劲。”江虹插话:“7月15日早晨5点10分,这趟列车抵达辰州车站,旅客下车以后,空车拉入了科技站,检修、清洁卫生,上午9点回到站台,又要始发k4506次,整个过程时间紧促,现场都破坏了。”

“是啊!等我带着技术侦查民警赶到科技站的时候,保洁人员正在冲洗列车,车上一片狼藉,警犬放进去都迷失方向,软卧车厢现场已经破坏殆尽。气的我把大魏警组狠狠刮了一顿,老乘警了,不懂得保护现场吗?”

“老虎,这个不能怪大魏警组呀!”谭步高说:“你也知道,保证列车正常运行是我们铁路工作的第一要务,不能为了保护这个犯罪现场,推迟当天k4506次列车发车,那会耽误上千名旅客的出行,铁路总局调度中心会追责的,你来扛吗?”

“谭大车长。”吴方火了:“我总觉得你一直在里面捣乱,干扰我们办案?”

“老虎,不要乱扣帽子,干扰办案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可没有那个胆子。你们自己行动迟缓,倒还赖上我了。”

“好啦好啦!”邝霞劝解“你们两个不要争了,事情都过去了,争论有意义吗?”

“就是。”谭步高说:“现场都没有了,还在里面忙乎,费那么大的劲!不是有一段视频吗?”

“步高,那段监控视频是你们的报警材料。我不否认,它有重要价值,但它不能说明更多情况,因为他是一个孤证,我需要更多的新证据寻找破案的线索。”

“老虎,你说详细一点?”

“我们必须搞清三个问题。第一,那个家伙是旅客吗?不像。后半夜了,不管躺的坐的,绝大多数旅客都睡觉了,没闭眼的也懒得动,不会到处乱窜,更不会随便的溜进软卧车厢,开几个门,伸头探脑查看什么,除非他是个偷窥狂。”

“没错。”江虹点头。

“从他出现的方向看,他应该是来自硬座车厢,穿过这个餐车进入隔壁软卧车厢。所以,我们调看餐车监控备份,根本没有发现这一个人,不仅凌晨没有发现,整个晚上没有发现,从武汉到辰州都没发现他的影像。”

“这就怪了?”谭步高抬起了右手,伸出了食指和中指,不住敲打着自己的脑门:“我有反复回忆,其它时间我不敢说,那天凌晨一点前后,泰河站至田西车站区间,我和初霖一直坐在这里,没有一个旅客通过餐车进入软卧车厢。”

“车长。”邝霞问道:“你没有去硬座车厢巡视?”

“有。我去硬座车厢巡视,初霖一直坐在这里,我回来问过他,他说没人进去。这些情况我写入了汇报材料,初霖是见证人。既然这个家伙没有通过餐车进入软卧车厢,难道他是天上掉下来的?”

“第二。”吴方继续说道:“如果排除他是旅客,鉴于被害人罗雁死在了五号包厢,这是一桩命案,那他是不是有目的的杀人犯?”

“这个不是杀人犯吧?”列车长谭步高最怕听到这个推测。如果成真,k4506/4505次红旗列车的老牌子,那就实实在在、彻彻底底的砸在了他的手里,他将成为这趟品牌列车千古罪人,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步高,你有什么理由?搬出来呀?”

“如果是杀人犯,罗雁怎么可能毫发无损?一点血腥没有?”

“杀人也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见血的,一种不见血的。见血的好理解,使用刀枪棍棒之类的凶器,损伤人的肉体,致人死地。不见血的,比如精神恐吓、逼迫吸毒、传播病毒致人死亡等等。”

“老虎。”谭步高有一点紧张:“这么说来,这个罗雁真有可能死于谋杀?”

“第三。”吴方又说:“如果那个家伙不是旅客,也不是杀人犯,我们推定一个轻的犯罪,他是不是列车上的小偷?”

“吴支,你开什么玩笑?”江虹笑了:“被害人罗雁的物品一件不少。”

“我也觉得不是。”邝霞说道:“这世界上哪有不偷东西的小偷呀?”

“嘿嘿!”吴方冷冷一笑:“人呀!不能一条道走到黑,不行就要换个方法。告诉你们,最新证据表明,他就是个小偷。”

“什么?”江虹、谭步高和邝霞面面相觑,一脸惊讶。

“前期调查一无所获,我就决定把调查的时间点往前推,看看这趟列车7月15日之前的运行记录。结果,在7月3日和9日,软卧车厢凌晨一点多的监控视频再次发现了他。他趁无人值守之时,先后摸进三个包厢,拿了一点东西出来,迅速消失。”

“7月3日,还有9日……”邝霞板起指头算着。

“不要算了,都是我们车班。”谭步高的脸上非常难看。

“妈呀!”邝霞惊呼:“这三天的凌晨一点多钟,都有一个小偷溜进软卧车厢,方雪大姐都没发现?”

“步高,这是巧合还是你的管理……”吴方看着列车长谭步高,目不转睛。

“唉!”谭步高叹了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是一言难尽!”

他想了想:“老虎,我服你了,虽然服你不是这一回了。算了!我告诉你,我确实隐瞒了一些情节。你听我说,说完以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026】不翼而飞

吴方稳如泰山坐着,脸上似笑非笑。

邝霞则是如坐针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有点不爽。

除了吃惊,还有意外,她替列车长谭步高捏一把汗。她知道江虹是吴方特意调过来的,因为谭步高是“7·15谋杀案”主要的知情人之一。现在,一趟车跑下来,江虹没有一点收获。吴方秘密上车,短短一个回合,谭步高就顶不住了。

面对新的证据,列车长谭步高终于怂了。

看这样子,吴方紧追不舍,亮出最新的杀手锏。谭步高继续顶下去,吴方副支队长给你上纲上线,扣上一顶“知情不报”的大帽子,那就不一样了。到那时候,谁都保不了谭步高。

这就是吴方的威力,也是大家惧怕他的主要原因。他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一招就能要了你的小命,毁了你的前程,甚至砸了你的饭碗。让你鸡飞蛋打,土崩瓦解,后悔莫及!

谭步高是最了解吴方的,他明白了:不能再装怂了,老虎一旦发威,地动山摇。

这个时候,江虹看看邝霞:“你回去吧!”

剧情到了关键时候,邝霞哪里想走?她装作没听见,纹丝不动。

吴方看出来了,江虹是为了维护列车长谭步高的面子,邝霞是好奇心驱使,不想离开。于是说道:“邝霞,我不需要伺候,你赶快回软卧车厢,安全第一,有事立即报告。”

“噢!”邝霞瞟了江虹一眼,不情愿的起身走了。

这下,餐车里只剩下吴方、江虹和谭步高三人,内台厨房里的炊事员何大壮正在忙着洗碗,那是刚才乘务员们吃夜宵留下的。

吴方放松下来,口气缓和一些:“好吧!步高,刚才当着你的一个员工,我说话有一点难听,没有维护你的面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就是这么个粗人,当兵出身,直来直去不绕弯子,请你原谅!”

谭步高挠挠头:“老虎,其实上个月的9号,我就已经察觉事情有点不对头了,但我没有引起重视,最终导致‘7·15谋杀案’的发生。哎呀!现在…后悔也没有用,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啊!”

吴方默不作声的看着谭步高,等待他的叙述。

谭步高说:“追溯起来,上个月的3号就出事了。那天早晨四点四十左右,我们还有半个小时就到辰州站了。我在卧铺车厢处理事情,方雪突然用对讲机叫我,说她软卧车厢三号包房有两个旅客吵架了,她劝不住,要我赶快过去灭火。”

江虹皱了皱眉:“吵架?什么原因?”

“我赶过去一看,方雪劝的心急火燎,满头大汗。包厢里面有三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跟一个中年汉子大吵大闹,指着对方鼻子谩骂,说他这么大的人了,忒不要脸,半夜三更竟然偷吃她们的方便面……”

“什么?”江虹一愣。

“一袋子方便面。”

“桶装的方便面?”

“是的。那个妇女说她孩子爱吃这个,所以她就专门买了一袋上车,在路上吃,软卧车厢都有开水供应,既省钱又方便。没有想到那天早上睁开眼睛,放在小桌上的一袋子方便面没了,她就怀疑被睡在对面的那个中年汉子晚上偷偷端到外面吃了。”

“前面还剩多少?”江虹追问。

“还有两桶,原本那对母子准备当早餐吃,吃完下车。这下好了!一觉醒来,方便面不见了。”

“那个……”江虹想了一下:“男旅客是什么反应?”

“当然是否认啦!指天对地发誓赌咒,自证清白。说他是个人民教师,绝对不干偷鸡摸狗的事,何况是两桶方便面,总共十块钱的东西,这是污蔑他的人格,他不接受。他要那个妇女拿出证据,否则必须赔礼道歉。”

“有证据吗?”江虹问道。

“没有证据,纯粹就是胡乱猜疑,两桶方便面值几个钱哪?当时,我查看了那个中年汉子的身份证和《教师证》,没有问题。”

“步高,那你觉得,两桶方便面为什么没了?”吴方终于开口。

“我当时想,很可能是方雪搞卫生的时候,没有注意顺手丢了。你也知道,方雪这个人有一点大大咧咧,搞卫生的时候经常是一锅端,也不仔细看看。我都敲过她多次了,还是死不改悔。”

“她是一个马大哈呀!哈哈哈哈!”吴方大笑。

“今年春运,车上旅客很多,工作很忙。有一次擦桌子,旅客有块价值十万的劳力士手表放在桌上,桌上还有一大堆的果皮垃圾,方雪也没细看,直接用抹布抹进了撮箕,倒进了垃圾桶。”

“那她不要赔死?”江虹大吃一惊。

“算她福大命大。那个旅客发现的早,赶紧追出包厢。我和方雪把垃圾桶翻了个底朝天,铺了一地臭哄哄的垃圾,终于找了出来。不然的话,到站卸下车去,我们车子都开跑了,哪里去找?方雪不吃不喝,还要倒赔两年工资。”

“方便面的事情,后面怎么处理?”江虹追问。

“还能怎么处理?火车快进辰州站了,我这车长还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我快刀斩乱麻,不就两桶方便面吗?餐车有卖,还有一点存货,我叫餐车主任给她两桶,那个妇女就不吵了,事情就这么简单平息了,我也没有当一回事。”

“步高,那你后面为啥起了疑心?”

“第二趟的时候,7月9号早晨,也是车子马上到辰州了。方雪又呼叫我,说是有两个包厢的旅客向他反映,早晨起床发现桌上吃的零食都不见了,包括饼干、面包、糖果和方便面等等。我就有点纳闷,真是活见鬼了!怎么又出这种怪事?”

“你会觉得又是方雪的错?”吴方问道。

“方雪再马大哈,也不会接连的出错,何况还是两个包厢一块丢失!因为都是一些零食,值不了几个钱,我叫方雪试着做做旅客工作,算了!还真不错!那些旅客也不计较,反映完了就下车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谭步高停顿了一下:“回家以后,我也曾经琢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软卧车厢夜里进小偷了?不可能的。一是软卧车厢紧挨餐车,安全系数一直很高,二是小偷怎么会偷这些不值钱的零食?可我一时又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儿?”

“车长,为什么不申请调看监控视频?”江虹问道。

“黑子,你也知道,我是不能随便调监控视频的,我们车长都很忌讳这个东西。否则邝霞老是脱岗坐在餐车聊天,我回去后找个借口进入监控视频,直接抹掉不就得了?再说,旅客的方便面找不到了,我也去调监控视频,不被大家笑话?”

“这两件事你有没有报告列车乘警?”吴方非常严厉。

“没有,一点零食和方便面,远远不够立案标准,报什么警?直到‘7·15谋杀案’发生了,我才惊出一身冷汗!”

【027】苦恼人的笑

新茂岭大坡道,k4505次旅客列车依旧喘着粗气,在缓慢的爬坡行驶……

铁路坡道两边皆是沟沟壑壑,有深有浅,险象环生……

沟壑之外,一路之上都是拔地而起、直入云天的高山与险峰,曲龙江水在山谷里静静流淌……夜空之中,满天繁星继续闪烁,一弯明月依旧照人。高山峡谷,千沟万壑,明月繁星,江水如蓝,构成了一幅壮阔美丽的夏夜山水画卷。

餐车里面,听完了列车长谭步高的叙述,吴方点了点头:“看来,小事不小。”

谭步高有一点懊恼:“是啊!老虎,你也知道,我当这个红旗车长十多年了,工作一直兢兢业业,不敢偷懒,在火车上睡觉都睁着一只眼。我也常给乘务员们打预防针,说旅客无小事,不能麻痹大意。”

“结果你自己疏忽了,犯了错误。”

“是的。”谭步高低下头,心里非常难过。

“步高,我今天是不速之客。我没有打招呼,夜深人静之时,专门买了车票上了你们的车。上来一转,问题一大堆呀!你这车长现在怎么越当越窝囊了?我告诉你,4号车厢的黄老炮趴在乘务室的桌上睡觉,口水都流了两寸长。还有……”

“没有的事。”谭步高急眼了,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你别以为乘务室里没装监控,你就可以否认,我有密拍设备,你要看吗?”

“哦!”谭步高一下子没声音了。

“你听我说,按照规定,该扣的扣,该罚的罚,做好思想教育工作。我就想不明白,一个7·15案件就能让你如此精神颓废,当了俘虏?当年那个积极进取,工作雷厉风行、风风火火的谭车长哪里去了?”吴方大声说道。

“老虎,你是高高在上,说的轻松,现在不一样了,我也难啊!”

“你难什么?”

“以前,乘务员这一份工作是铁饭碗,铁路是铁老大,大家都很珍惜。不好好干,犯了错误被开除了,一辈子的铁饭碗就砸了。现在,新的员工大多是劳务工,吃青春饭,跟临时工有啥区别?没有铁的保障,她们自然不当回事。”

“你的车班年青人不多嘛?”

“本来就少,更难留住。”谭步高苦笑了一下:“老乘务员依旧是铁饭碗,不会辞职。但是他们干了一辈子的铁路,年老体衰,要求照顾,这要求不过分。年青的乘务员是泥饭碗,工作出现问题,单位还没辞退她们,她们自己倒先跑了。”

“哦!”吴方不说话了。

“唉!不说他们。我自己呢?工作出了漏洞,一个女旅客死在了车上,我心不安。说实在话,事情发生以后,我也抱有侥幸心理,如果这是一起刑事案件,希望跟我无关。毕竟杀人是警察管的事,火车上也不是太平之地。”

“但我知道,这是自欺欺人。”谭步高摸摸头:“有的案件可以跟我无关,那是你们警察的事;有的涉及客运管理责任,我就难逃干系。7·15谋杀案,如果女旅客罗雁是意外死亡,我们也就不用承担什么责任,所以,我想问问:你们现在有结论吗?”

“这个…目前没有,必须抓到了犯罪嫌疑人,搞清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包括一些关键细节,才能做出最后结论。步高,你要知道,故意和过失是不一样的。”

“这么说来,我还……”

“我还不敢给你许诺什么。”吴方打断了谭步高的话:“我也知道,你的思想负担很重,前怕狼后怕虎,患得患失。但是这个案子,不管怎么说吧!你们都有责任。”

“是吧?”谭步高有一点绝望。

“在旅客列车上,半夜三更,一个小偷三次溜进软卧车厢盗窃,还不明不白的死了一个旅客。如果你能严格管理,督促方雪在岗在位,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现在就等案子水落石出,上面怎么给你定性,如何处理。”

“完了!我的红旗车班这下肯定没了,唉!十年辛苦拼搏,功亏一篑。如果因为这个案子,上面撤销了这趟‘红旗列车’的荣誉,我谭步高就是千古罪人,还有什么脸面留在这趟车上?”

“不要灰心丧气。”

“这趟红旗列车拥有五十多年的光辉历程,那是我们一代又一代乘务员们艰苦奋斗拼搏来的,不容易啊!两年以后,通辰高铁就通车了,这趟品牌列车也将退出历史舞台,偏偏这个时候…我不甘心!”谭步高很伤感,摇了摇头。

“车长。”江虹劝道:“你要振作精神,可以重新开始。”

“黑子,哪有那么容易?我都快奔五了,我现在一身的毛病,骨瘦如柴,我力不从心了。”

“但也不要气馁!”江虹点了点头。

“这是中国铁路面临的一个新问题。”吴方说道:“随着高铁迅速崛起,绿皮车的生存日益困难。但它还有底层市场,还能服务社会,创造好的效益。今后,如何让它平稳退出历史舞台,值得好好研究。”

“步高。”吴方话锋一转:“我想问问,这个邝霞…高铁车队让她下岗,是你当个宝贝要过来了,你想干啥?”

“我想干啥?你说我想干啥?你没有看见吗?我这红旗车班其实就是一个老弱车班。别的车班管不住的,不想要的,都往我这里塞。说我红旗车长,能者多劳,辰武1组是个历练人的熔炉等等等等,我还不能反驳,这些事情你不是不知道。”

“哦!”吴方再次不说话了。

“还有,新的员工来了,进京高铁先挑,其它高铁再挑,动车再挑,然后红皮车挑,最后才是我们绿皮车挑。都挑光了,还有什么可以挑的?就是邝霞,也是被高铁车队下岗的。”

“我也知道。”看看吴方没有反应,谭步高说:“邝霞下岗,高铁车队也是迫不得已,不然旅客频繁投诉,他们也吃不消。邝霞是高铁车队的一个宝贝,听说上次航空公司过来短训我们的高铁乘务员,人家一下就看中她,私下想挖墙脚,她不肯去。”

“有这回事?”吴方有点吃惊。

“你问黑子。”

“这关黑子啥事?”

“嘿嘿!老虎,你这副支队长当的,整天一门心思想着破案,抓人,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没完没了。我来问你,什么时候关心过你的手下呀?黑子二十七了,你知道吗?”

“他?”吴方看看江虹:“找个老婆没有问题,你等一下,你是什么意思?”

“我这里需要年青人,高素质的女乘务员,可是她们根本不想来绿皮车,红旗列车也没有吸引力,现在的年青人非常现实。邝霞我是乘人之危,表面上看,是我把她拉过来的,其实,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呀?真说起来,是你把她推过来的。”

“胡说八道!你还赖上我了?”吴方一瞪眼睛。

“你不调黑子过来呀!她……”

“车长,不要乱说。”江虹的脸一下涨得黑里透红。

“黑子,我没乱说。老虎,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否则我两头不是人。”

“哎呀!”吴方一拍大腿,突然明白过来:“糟糕!糟糕!我刚才还训她,这…这以后真成了黑子媳妇,我还怎么相处?完啦!完了完了!”

“吴支,别听谭大车长瞎掰,根本没有的事。”江虹反驳。

“什么?”吴方有点意外:“你不满意?这女孩不错嘛!我听高铁车队队长说过,如果这次没有旅客投诉,她就是进京高铁列车的列车长了。”

【028】两张照片

夏天,吴方着便衣的时候,他最喜欢卡其色沙滩裤。

因为它的口袋很大,也很结实。他专门买口袋大又深的型号,方便随身携带更多东西。

现在,他从裤子口袋摸出两张黑白照片,两寸左右。一张是监控视频的截图,另外一张是个男子头像,准确的说,它翻拍自一张人头素描。

他把两张照片放在桌上:“第三个事,我们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家伙。”

相比原来那段监控视频,这张视频截图清晰多了。那是一个男子走出软卧车厢五号包房的身影。男子身体清瘦,目测身高应该超过一米七零,看那体态像是三十左右的年青人。因为是黑白的照片,所以一身衣服都是黑灰色的。

只见他低着头,佝偻着腰,刻意回避监控探头,加之披散着的凌乱头发,最多只能看到脸的一个小小斜面。

那张人像头部素描照片则是非常清晰,画笔细腻:一张瘦瘦长脸,大耳朵,圆鼻子,厚嘴唇,尖的下巴,黑又浓的两道剑眉,一双小三角眼微微闭着,满脸胡子拉碴,一头凌乱长发垂至脖根……看那样子,脸上一片风雨沧桑。

江虹和谭步高早就看过那段夜间监控视频。影像虽然比较模糊,但已深深刻入他俩脑海,这张较清晰的视频截图令人耳目一新。但是,真正吸引他们俩的,还是那张新出炉的人像头部素描照片。

谭步高急不可耐的拿起素描照片,他和江虹瞪大眼睛仔细看着。说实在话,两幅照片结合一下,不难看出,这个犯罪嫌疑人是一个充满魅力的俊男子。

“吴支,这个人像素描是什么时候的?”江虹问道。

“刚刚出来。”

“原型来自哪里?”

“就是那段监控视频。”

“那个监控视频图像比较模糊。犯罪嫌疑人一直都低着脑袋,刻意回避监控探头,完整面部影像几乎没有,这可靠吗?”江虹疑虑重重。

“绝对可靠。”吴方肯定的说:“因为原型影像严重缺失,为了提高画像的准确率,我们技侦支队的人像专家带着那段监控视频,专门去了北京。在公安部刑事鉴定中心的帮助下,运用高科技的软件精算技术进行复原,对缺失的部分进行比照复原。”

“准确率有多少?”

“百分之八十五。”

“厉害!”江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步高,我专门带上来,主要给你看看,你仔细的回忆一下。”

“好!”谭步高挠挠头,再次目不转睛看着。大约一分钟后,他将照片放在桌上:“老实说吧!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天凌晨,你在车厢来回巡视,没有见过这个人吗?”

“哎呀!每天都有那么多的旅客在我面前晃悠,我不可能都记住嘛!我不是录像机。老虎,这世界上长相接近的人很多,就凭这张照片找人,无异大海捞针。”

“你的眼力不行。我当侦察兵的时候,可以看到一条竹叶青蛇盘在对面竹林子里。”

“老虎,我们不争这个。你不是说,你和专案小组沿着这一条铁路线,调看了所有停靠车站的录像?”

“是的。我们不仅看了泰河车站旅客上下车的情况,你们这趟车从武汉出发,一路过来,所有停靠车站,我们都调看了监控录像。奇怪的是,没有发现此人踪影。”

“这就怪了?车下找不到人,车上除了软卧车厢,其它车厢也没看见。那天晚上一点多钟,这个家伙是怎么上车的?”谭步高想不通。

“吴支。”江虹若有所思:“这个家伙会不会是中途爬上来的?”

“黑子。”谭步高问:“你的意思…晚上有人扒车?”

“哈哈哈哈!你把我最后的想法说出来了。”吴方大笑,终于点破话题。

“哦?”

“我们做了十几天大量的摸底调查。不光筛查车站监控录像,包括那天所有乘坐这趟车的旅客,上上下下五千多人,根据购票信息,我们一个个的排查,没有发现任何疑点。所以,我始终有一个感觉,这个家伙可能不是一个买票上车的旅客。”

“老虎,现在的跟车贼为了保护自己,一般都会买票上车。否则,你们乘警不抓,我都会抓。如果此人扒车上来,那他可能不是一个小偷。”

“步高,如果不是小偷,那是什么?”

“我知道是什么?也许是个江洋大盗?”谭步高有一点哭笑不得。

“吴支,刑侦大队进展如何?”江虹问道。

“外围已经清的差不多了,还有一点尾巴,我让专案小组加班加点,这两天就能够搞定。我呢!心里隐约觉得犯罪嫌疑人可能是列车运行途中,或者临时停车之际,从某一个地点爬上来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老虎,你也有犯难的时候?哈哈哈哈!”谭步高很开心。

“废话!我又不是神仙,何况这是侦查破案。一趟旅客列车跑出去上千里,车上发生命案,找一个人牵扯到大半个中国。而且这个家伙没有留下任何购票信息,只能单凭影像辨认。”

“吴支,我想听听你的完整推论。”江虹请求。

“我是这样想的:犯罪嫌疑人进入软卧车厢的时候,因为夜间光线太暗,监控探头只拍下了一段模糊影像。从方向看,他从硬座车厢过来,完事之后原路返回。但是,当时餐车的监控里,包括前后一段时间,根本没有出现这个人的影子。”

“我明白了。”谭步高说:“餐车和软卧车厢是紧挨着的,他要进入软卧车厢,然后原路返回,必须经过这个餐车,这是唯一通道。监控视频证明,他并没有经过餐车,而是直接出现在了软卧车厢的连接处,进入软卧车厢。”

“是滴!当时,列车乘警和谭车长坐在餐车,内台厨房里也有人,这个家伙绝对不敢通过餐车,进入软卧车厢作案。这俗话说‘做贼心虚’,他没有那个胆。”

“这就只有一个解释。“江虹插话:“这个家伙是从软卧车厢外面找到一个口子,直接爬进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进出软卧车厢。只是,这个连接处是一个死角,监控探头看不到他。”

“正是如此,这个死角才是关键,它是一个盲点,它是我们要解的迷。”吴方肯定的说。

“他…也许早就躲在卫生间了?”谭步高摸了摸脑袋。

“你糊涂了?”吴方火了:“单说厕所,进去藏匿半个小时可以,藏半天不可能。一是到站之前乘务员要清人,二是旅客和乘务员也要上厕所嘛!你在里面躲两小时,行吗?”

“如此推断。”江虹若有所思:“他要么是打开车门上来,要么是扒卫生间的窗户进来。但车门是从里面锁死的,只有卫生间了。目前正逢夏天,软卧车厢虽有冷气,但卫生间没有,为了散热,这个窗户是开着的。”

“步高,我记得这一个卫生间不一样,它比较大,窗户也大,上面装了栏杆。”

“卫生间湿气重,再加风吹日晒雨淋,窗户栏杆锈迹斑斑,有点松动,都老化了。前些日子方雪搞卫生的时候,把它拆了。”

“为啥?”吴方吃了一惊。

“因为这个月有车辆大修计划。方雪想换新的窗户栏杆,检长说这个还能凑合用,不换。方雪火了,干脆拆了,看你们装不装新的?”

“哎呀!我们出了一个漏洞。”吴方感叹。

“老虎,绿皮车漏洞多。即便软卧车厢爬不进来,四节硬卧车厢因为没有空调,夏季夜间窗户全开,又是熄灯运行,坏人照样会爬进来,非常方便。只能靠乘务员监控,乘务员就一双眼睛,熄灯情况怎么监控?尤其卧铺里侧车窗,真的防不胜防。”

“是啊!绿皮车的先天隐患确实很多。”吴方点头。

“我想不通的是,这扒车的是小偷吗?只偷一点零碎,怎么感觉像乞丐呀?”

“罗雁之死怎么解释?”

“这……”谭步高哑巴了。

“管他小偷还是乞丐,案子破了,一切就会真相大白。”吴方一锤定音。

【029】神秘短信

“咕咕咕……”半夜鸡叫,吴方的沙滩裤突然响起一声短信铃音。

吴方顿时不说话了,条件反射般的掏出手机,虎着个脸,睁大眼睛,仔细看着手机屏幕。

短短的一刹那,他的脸色骤变,但是转眼之间,却又迅速恢复平静。

吴方这一细微变化,江虹和列车长谭步高看在了眼里。他俩心里一沉:天有不测风云,吴方今晚搞的突然袭击,到底还埋下了哪些地雷?他是一支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枪,他的下个目标将会瞄准哪里?

江虹比谭步高想的更多,更加复杂,因为谭步高不知道硬座车厢还潜伏着一个刚出狱的江湖惯偷~巴仔。

他原以为江虹是单枪匹马的斗士。他怕吴方不怕江虹,面对江虹一路围追堵截,他只要闭紧嘴巴就行了,以不变应万变。没有想到吴方突然中途闯上车来,秘密火线增援,仅仅一个回合,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彻底放下包袱,开始配合警方行动。

只是,他的脑子依然很乱,像一团麻。他若知道车上还有一颗重磅地雷,随时都会爆炸,他会当场疯掉。

刚才,江虹话语不多,就是因为有点心不在焉。

特勤10号巴仔在干什么?他目前潜伏在列车上的什么位置?吴支交给他了什么神秘任务?吴支在餐车里大谈特谈,说是车上车下都没发现犯罪嫌疑人的踪影,但为什么又在车厢里面埋伏一个特勤人员?还是一个盗窃高手。

他到底秘密带上来几个特勤人员?除了硬座车厢,卧铺车厢还有没有?

还有,吴支刚才的话真的假的?或者多少真的?多少假的?特勤10号跟他怎么联系?巴仔是不方便在车上的潜伏位置跟吴方通话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隔墙有耳,那会暴露自己,最隐秘的方法就是手机短信来往。

刚才这个短信是不是巴仔的?

这个时候,只见吴方快速回了一个短信,然后把手机放在餐桌上:“好了,我们继续讨论问题。”

江虹和谭步高面面相觑。

“老虎,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多呢!我们推测犯罪嫌疑人是扒火车上来的。好吧!假设这个结论成立,我们下一个要讨论的是:不管他是小偷还是乞丐,或者是杀人犯,他从哪里扒上来的?这是一个关键问题,这个定位有了,抓他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还用问?就是这个区间:泰河站至田西车站。”谭步高说。

“什么理由?”

“‘7·15’谋杀案的发生时间,就定位在这个区间。”

“扒车可是要命的活。”

“这个……”谭步高一下卡壳了。

“步高,你想想看,如果真是中途扒上来的,遇到临时停车倒还好说,若是列车处于高速行驶之中,那可是个玩命的活,弄得不好就会命丧黄泉,九死一生。这么说吧!没有经过调车员的专业训练,一般人干不了。”

“那……”

“我同意车长的判断。”江虹表态:“我们这趟绿皮车虽然是一趟慢车,速度不快,但是除了峡山山区,其它线路是每小时六十公里以上,也有跑一百公里的。这个速度,即便专业高手也不敢上,非死即伤。”

“黑子,你的意思……”吴方看着江虹,满含期待。

“只有这个峡山山区。”江虹抬手指着黑蒙蒙的窗外:“第一,它的地势复杂,高山峡谷众多,铁路穿洞过桥,弯道线路也多,而且多年老化,所以列车限速每小时四十五公里以内。你看这个新茂岭大坡道,列车这个爬坡速度,骑自行车都比它快。”

“这个倒不一定。”吴方不置可否:“即便速度很慢,攀爬火车还是很危险的,毕竟它是一个高速庞然大物。真要去扒,要有一定胆识以及技巧,不是闹着玩的,一般人做不到。所以,如果这个家伙是扒车上来的,说明他还不是一般的人。”

“第二,我们这趟列车来回经过峡山山区,时间并不一样。去武汉的k4506次下午通过,光天化日的扒火车,引人注目。只有回辰州的k4505次是夜间通过,而且是下半夜,月黑风高,适合扒车犯罪。”

“归根结底。”吴方说道:“即便是在列车行驶之中,哪怕车速缓慢,要爬上来也不容易。除了专业人员,要求年轻力壮,身轻如燕,有一定的轻功底子。另外,还要熟悉列车内外结构,包括车站和沿途线路的地形,以便寻找一个最佳位置。”

“黑子,我有一个问题,我又吃不准了。”谭步高问。

“什么问题?”

“为了保护生态环境,建设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这块地方经过移民搬迁,已经变成原始森林。都是无人区了,深更半夜,怎么可能有人在这里扒火车,偷些面包、糖果、方便面什么的?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他就是一个乞丐外加小偷。”

“步高。”吴方眉头一皱:“乞丐都集中在城市乡村,人流聚集之处,这原始森林里有乞丐吗?而且还是夜间活动,你是魔幻小说看多了吧?另外,罗雁之死又是怎么回事?偷零食的小偷或者乞丐,怎么弄死了一个女旅客?”

“啊?这……”谭步高傻眼了。

“吴支。”江虹转念一想:“会不会是铁路内部人员作案?”

“不应排除这个可能。毕竟在这无人区里,还有这条铁路存在,每天还有几趟客货列车通过,还有铁路工人维护线路、桥梁以及隧道。”

“那是什么人呢?车站工作人员?巡道工人?线路维修人员?或者我们的人?”

“这个…不好说啊!”吴方眉毛一跳,低头沉思。

“黑子。”谭步高说:“如果真是内部人员干的,我们这里破案的动静这么大,他们很快就知道了,那个家伙就一定会停止行动。对了,‘7·15’谋杀案都过去半个月了,一直没有再发类似案件,这说不定真是……”

江虹一听,有点兴奋:“吴支,我们反复推测,基本可以敲定三点。第一,犯罪嫌疑人可能是扒车犯罪;第二,扒车区间可能就在泰河站至田西车站,就是现在这个位置;第三,犯罪嫌疑人的扒车技术熟练,他可能是一个小偷、乞丐或杀人犯。

吴方点头:“这个推测比较符合实际。”

江虹勉强一笑,他在心里反复琢磨:我的吴支,我的师傅,其实这个推测你早就拿定了,不然怎么悄悄带了特勤10号上来?你在这里高谈阔论,外面有人正在秘密潜伏,寻找猎物,你都已经在行动了。

刚才那个短信到底传递什么信息?巴仔埋在外面怎么样了?他发现了什么?

谭步高叹了一口气,有点尴尬:“唉!我在这条线上跑了这么多年,多少大风大浪我都闯过去了,没有想到遇上一次海啸。这次……我呀!希望你们尽快破案,不过,这个‘7·15’谋杀案真的是一个迷局!”

吴方哈哈一笑,有点动容:“步高,你刚才的话很重要,说明你真的转变了。我就说嘛!你是老车长了,这个思想觉悟还是有的。不要泄气,我理解你,我支持你!我们一起努力,共同维护这趟红旗列车安全运行,直到最后谢幕。”

“咕咕咕……”突然,吴方的“鸡”又叫响了。

【030】意外

吴方手机屏幕一下亮了,新的短信来了,他急忙拿起来,点开就看。

“胡闹!”吴方大怒,剑眉耸的老高,一脸凶相。

江虹和列车长谭步高一头的雾水,不知吴方为何发飙。刚想发问,餐桌上的对讲机也叫起来,一听就是4号车厢乘务员黄老炮的鸭公嗓,他心急火燎的:“车长!快来!赶快来呀!我立功啦!我立功啦!”

不用多想,黄老炮那激动万分、手舞足蹈的怪样子一下浮现眼前……

转眼之间,谭步高一把抓起对讲机。还没开口,初霖剑一般的冲了进来,兴高采烈:“吴支,车长,警长,抓住了!抓住了!‘7·15’谋杀案的凶手被我们抓住了!黄老炮立功了!”

谭步高一下子站了起来,目瞪口呆:“谁?抓住谁了?”

“巴仔,就他干的。”

“什么?巴仔?就那脸上一道疤的小子?初霖,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铁证如山。他就扒在4号车厢车门口的外面,鬼鬼祟祟。黄老炮发现了,突然开门把他拽了进来。他还拼命反抗,两人正搏斗呢!听说是一个杀人犯,旅客们都冲上去了,拳打脚踢。”

“啊!那个巴仔…是杀人犯?”谭步高不相信。

江虹心里暗暗叫苦:糟糕!巴仔被发现了,他暴露了。他在这条线上偷鸡摸狗这么多年,脸上还有一条刀疤,老乘务员都认识他。即便进了监狱两年不见,大家也不会忘记他,更何况黄老炮。

黄老炮在辰武1组干了二十多年,今年五十八了,是一个老铁路,论资历比列车长谭步高还老。他最大的特点是脑瓜只有一根筋,很难管理。不论白班夜班,只要是一上班,坐进4号车厢乘务室里就打瞌睡,迷迷糊糊。

结果,不知有多少次造成旅客越站,因为他迷糊过去了,到站没人开门。最多一次延误二十多人,差点酿成大祸,幸好被谭步高及时发现,否则红旗车班的牌子就被他砸了。

平心而论,黄老炮也不是什么坏人,平时什么都好,就是年纪大了,打瞌睡的毛病难改。那么,以后上班打瞌睡怎么办?好办!4号车厢和5号车厢的乘务室是紧挨着的,谭步高把一个模范党员放在5号车厢,让他时时提醒,算是一种监督。

江虹一下着急起来。巴仔如果落到黄老炮的手里,还会有好果子吃吗?巴仔扒的那个车门,应该就在乘务室的旁边,黄老炮的脑袋只要伸出窗外一看,就能发现巴仔。

吴方反应超快,他一下子收起照片,跳了起来:“该死的黄老炮,该睁眼的时候不睁眼,不该睁眼的时候,他睁眼了。黑子,你快叫夏冰冰起来,准备行动。初霖,你跑快点,叫他们别打了,我和车长马上赶到。”

“老虎,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打死小偷也要判刑,黄老炮的下半辈子……”吴方突然发觉自己失言,差一点暴露了巴仔身份,赶紧故意解释。

没等吴方说完,谭步高风一般的跑走了,初霖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这下,餐车里面只剩下吴方和江虹。

江虹也很着急:“吴支,我跟你一起去。”

“黑子,他们不明真相,我不出去,列车长镇不住,巴仔会被打残。我要以便衣警察的身份故意去抓小偷,救他出来,同时不能让他暴露身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守住软卧车厢,你一个人不行,你快叫夏冰冰起来,让她守住软卧车厢,你明白吗?”

“明白,我的任务?”

“你就守在餐车,准备前后策应。”

“好!吴支,你下一步还有什么计划?”

“黑子,我不知道那个家伙今晚会不会再上来?我有一种强烈预感,猫了半个多月,蛇又要出洞了。也许已经扒上来了,正躲藏在某个地方,我们动静不能太大,你知道吗?”

“巴仔……”

“我给他的任务就是挂在车门外面,观察这一路上有没有人扒车。他刚才发短信,就是报告他可能暴露了,没有想到黄老炮的表现这么激烈?平时都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这是我的失误。”

吴方吩咐完了,一把拎起小双肩包,转身急匆匆的冲向硬座车厢,身后留下一串“踢里踏拉”的拖鞋声……

那个包里装着警服、证件以及生活用品,还有吴方的枪。

江虹全明白了,难怪巴仔一转眼没影了,原来他挂在车厢的外面。巴仔有飞檐走壁的本事,眼力超好,人很机灵,又很年轻,这是他的强项,也是吴方发展他为特勤人员的主要理由。

吴方的一番话,说明软卧车厢没有布置特勤人员,否则他不会叫夏冰冰出来的。

江虹忙给夏冰冰打电话,但是手机里面始终没人接听。这个丫头,肯定是睡死了。她一整天没有合眼,这刚刚躺下去,还不睡的跟猪一样?

此时此刻,墙上挂钟已经指向凌晨1点19分。

去叫她吧!速去速回。江虹急忙出了餐车,走进隔壁软卧车厢,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只见邝霞坐在过道边的第一个座位上,身体靠着窗口,脑袋低垂,昏昏欲睡……

江虹轻轻拍她一下。

“哎哟妈呀!吓死我了!黑哥,我还以为你们吴支来查岗了。”邝霞突然惊醒,看是江虹方才稳定下来,她一边用手不停的摸着胸口,一边一惊一乍说着。

“别打瞌睡,吴支等下就会过来,被他抓住,车长肯定扣你奖金。”江虹提醒。

“我知道啦!”邝霞摸了摸脸:“这两个人,讨厌死了!深更半夜还在捣鼓什么?你又过来干嘛?不放心吗?你看看嘛!九个包厢的门都关的紧紧的,没事!”

“安全第一。”江虹匆匆走了。

三分钟后,江虹从宿营车返回。他叫醒夏冰冰之后,简单交代清楚,不愿等夏冰冰一起出来。女孩子穿衣戴帽费时间,他要赶紧回到餐车,准备前后策应。

当他再一次走过软卧车厢的时候,看见邝霞还是坐在原来的座位上,依旧靠着窗口,脑袋低垂,昏昏欲睡……

“邝霞,别打瞌睡,听见没有。”江虹有一点不高兴。

“黑哥。”邝霞含糊不清的说:“一点多了,我困死了。我想…去乘务室…睡了,车长,他爱…咋扣咋扣。还是高铁…好呀!早出晚归,虽然…辛苦,但是…没有夜班。这个破车,我真…不想干了,可我就是…舍不得你。”

“你别这样,邝霞。”江虹鼻子一阵酸楚,心里不知如何是好。

“那你…要我怎样?”邝霞使劲睁开眼睛,抬起了头。

“你……”江虹无言以对。

“好了,我不逼你,你去忙吧!我就…打个瞌睡。”邝霞摆了摆手,闭上眼睛。

江虹回到餐车坐下,胡思乱想:硬座车厢怎么样了?吴方出去掩护绝对没有问题,只是巴仔可能会受重伤。一群不明真相的旅客和工作人员对他拳打脚踢,后果可想而知,特勤10号要是残了,吴方怎么向上交代?

怎么回事?夏冰冰还没有出来?真是磨蹭,警校是白上了。

“啊!”突然,软卧车厢传来一声女性尖叫,凄厉,短促,充满恐惧……

【031】鬼魅丽影

江虹惊的一下跳了起来。

谁的声音?夏冰冰?不,不像。邝霞?她怎么了?

同一时刻,软卧车厢紧邻餐车的连接处,卫生间外,邝霞瘫坐地上,直勾勾的盯着小卫生间,目光呆滞,一脸恐惧……

因为这个地方距离餐车外台很近,隔着内台厨房大约10米左右,所以她惊恐的一声尖叫,即便在列车的行驶声中,也能通过一侧过道传到餐车,一清二楚。只是内台厨房比较狭长,占了小半截的车厢,刚好挡住人的视线。

否则的话,江虹根本不用起身,一眼就能看到这里。

他下意识的打开了左肩的执法记录仪,随着镜头下的红色小灯开始闪烁,江虹不顾一切冲了过去,拉开连接处的铁门,一眼看见瘫坐在地上的邝霞。

狭小的地板上,还有一把旅客列车专用长柄钥匙,看来是邝霞失手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邝霞。”江虹警觉的问,眼睛却在急速扫描四周,以防不测。

邝霞似乎傻了,没有一点反应。

奇怪?周围一切如常,没有一个旅客,没有任何异常情形。软卧车厢的走廊里空空如也,只有卫生间的门虚掩着。而邝霞呢?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卫生间,她好像吓呆了。

江虹脑袋“嗡”的一下:怎么回事?不管有没有人上卫生间,它的小门应该是关着的。里面什么情况?难道7·15谋杀案的凶手又从卫生间的窗口扒进来了?他还在里面吗?

棋输一着,满盘皆输。越是关键时刻,越要沉着冷静,必须做出准确判断,不能出错,这是最重要的。

“吱扭”一声,突然,餐车厨房的后门打开了,吓了江虹一跳。这个后门是斜面的,刚好对着两个车厢的连接处。炊事员何大壮探出脑袋,隔着连接处的铁门玻璃,看着江虹,脸上画着一个问号:“阿sir,发生什么事了?”

看来,何大壮也听见了邝霞的惊恐尖叫,只是江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理他。此时此刻,首先必须转移邝霞,确保她的安全。

江虹警觉的一把抱起了软绵绵的邝霞,紧走几步,把她放到刚才坐的边座,让她靠稳。然后反身迅速拔出腰间手枪,退出保险,枪口朝上,“咔嚓”一声推弹上膛。

“我的妈呀!”看见江虹掏出了枪,何大壮吓坏了,知道大事不好,赶紧缩回脑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再也没了动静。

挂在江虹左肩下的小执法记录仪,红色的指示灯正在一闪一闪,记录着紧张危险的一刻……

江虹双手握枪,右手食指放在了扳机上,将枪口对着卫生间。他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脑子里飞速预想着可能会出现的危险情况以及应对策略,慢慢的靠近卫生间。

突然,他飞起了一脚,“嘭”的一声踹开虚掩的门。

嗯?奇怪?卫生间里空无一人,一阵阵的凉爽山风从敞开的窗户外吹进来……

怎么回事?

这个卫生间比较大,窗户也大,确实比较少见。江虹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轻轻敲了几下,感觉上面没有问题。然后,他脱下了警帽,转为右手握枪,枪口朝上,身体悄悄靠在窗口,探头观察外面。

窗外,山色如黛,月光皎洁,数不尽的星星像一粒粒细碎水晶,撒满紫蓝色的夜空,远处的山谷里,曲龙江在默默流淌……k4505次旅客列车依旧在新茂岭上缓慢爬坡,除了列车轻微而沉重的隆隆行驶声音,周围万籁俱寂,一片宁静……

到底怎么回事?看这样子列车处于正常行驶状态,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不过,邝霞是个机灵的人,眼睛很尖。她一定是看见什么,才会如此惊慌失措,恐惧尖叫,人都被吓傻了。

江虹缩回了头,重新戴好警帽。为了防止手枪走火,他将子弹退出枪膛,压回弹匣,手枪入套,然后走出了卫生间。他捡起了地上那把车门钥匙,放进邝霞的一个上衣口袋里,然后蹲在她的面前,和颜悦色的问:“邝霞,你…看见什么?”

邝霞两眼无神,直不楞登看着江虹,有点神志不清:“黑…黑哥,你…你不是说,这世界上…没有鬼吗?”

江虹顿时警觉起来:“你…看见鬼了?”

邝霞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抱住江虹,嚎啕大哭:“你也骗我,你也骗我,我是真的…看见鬼了,我是真的看见鬼了,呜……”

江虹赶紧拍拍邝霞的背:“嘘……小声一点,别吵醒了睡觉旅客。我说,你迷迷糊糊的在打瞌睡,是不是产生了幻觉,看走眼了?”

邝霞紧紧抱着江虹不放:“有…有鬼,有鬼,就是有鬼!我看的清清楚楚的。”

江虹捧起邝霞的脸,擦擦她脸上的泪珠:“别哭,冷静一点,仔细回想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邝霞抽抽搭搭:“你走以后,我还在打瞌睡,听到卫生间里有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好像…一个女人…在哭?不!不!在叫?不是,那个…我也不确定啊!反正,就是有一点声音嘛!”

“好吧!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懵里懵懂过去敲门,因为门锁提示里面有人,可是没有人应,我就开门看看怎么回事?”

“你不是怕鬼吗?”

“黑哥,你不是说没有鬼吗?所以我才敢开门的。结果,打开一看,我吓坏了。”

“看到什么?”江虹也很紧张。

“我…我…我不敢说,我不敢说。”邝霞突然捂住自己的脸,不停的摇着头。

“你看,黑哥在这,你有什么不敢说的?”江虹心急如焚,可又不敢催促,怕刺激了邝霞,导致她的思维紊乱,反而说不清楚,只好耐着性子安慰。

“有一双手…扒在…车窗外面,雪白雪白。”邝霞放下双手,稳定一下情绪,努力回忆:“一个女鬼,露出了半张脸,眼睛闪光,额头…披头散发,头发…飘起来了……哎呀!我不敢想,我不敢想,吓死我了!”

“可是,里面没有人啊?外面也没看见什么?”

“没人,但是有鬼。而且,这个女鬼有点面熟?她好像认识我,我不骗你,骗你我是小狗。”

一时之间,江虹感到不可思议,无法判断真假。

他不相信世上有鬼。鬼故事之所以一直流行民间,长盛不衰,实是一种精神文化消遣,满足人们的好奇心,娱乐一下罢了,不可当真。只是邝霞今天晚上一直被软卧车厢闹鬼的事搅得心乱如麻,神情恍惚,不排除她是产生了幻觉。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邝霞看到的这一种情形,是实实在在的,是真实存在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刚才有个女子确实扒在卫生间的车窗外面,披头散发。只是,这三更半夜的,在这偏僻荒凉的原始山沟里,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个女鬼哪里冒出来的?

江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难道世上…真的有鬼?怎么可能?绝不可能!如此说来,这个女鬼莫非就是7·15谋杀案的真凶?她在扒车,恰好被邝霞撞见了?不对,刑事技术鉴定确认犯罪嫌疑人是一个青年男子,对不上号。

吴方还在硬座车厢,他今晚的预感是真的吗?

邝霞止不住的浑身哆嗦:“黑哥,我怕!你说,会不会是那个死去的女旅客,叫啥…罗雁来着,变成一个孤魂野鬼,晚上还想钻进我们的车?”

“你别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

“哐当”一声,突然,旁边九号包厢的门徐徐开了……

“啊!”邝霞吓得惊叫一声,紧紧抓住江虹的手。

【032】千钧一发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爷慢吞吞的步出九号包厢。

他,满脸干巴巴的皱纹,白毛胡子拉碴,身上穿着一件白色格子长袍睡衣,脚上一双拖鞋。一副饱经沧桑模样,年纪应在八十左右。

看见门口的江虹和邝霞,老人先是一愣,然后操着一口武汉口音:“姑娘,我吓着你了吧?”

邝霞惊魂未定,不住点头,一脸茫然。

江虹赶紧站了起来,敬了个礼:“老伯,您好!”

“好!好!乘警同志,没啥事吧?”

“没事,不好意思,打搅您睡觉了。”江虹往旁边一闪身,让开过道。

“哎呀!我是年纪大了,睡眠很浅。这次是跟老伴一快出来,去辰州看女儿。这不,刚才听见外面有点响动,我就醒了,干脆起来上一次卫生间。”老人说完,继续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向卫生间走去。

看着这个老年旅客一手扶着车厢板壁,一手拄着拐杖,慢腾腾的向卫生间走去,江虹猛然醒悟:糟糕!刚才说不定有一个青年女子,也跟这个老人一样,起来上卫生间,但她进去以后没有出来,而是掉下了车。

如此说来,邝霞看到的那一幕,可能就是真的。

真是那样,她在卫生间里遇到什么?扒在车窗外的那个女鬼会是她吗?她为什么扒在车窗外面?她跟半个月前发生的7·15谋杀案有关系吗?看来,邝霞所看到的惊恐一幕并非虚幻,而是确有其事,否则,邝霞不会吓成那样。

吴方不愧是老警察,他的预感以及判断不是空穴来风。

他带特勤10号有备而来,就是要唱一出大戏,等蛇出洞,关门打狗,一举生擒7·15谋杀案的元凶。如果不是乘务员黄老炮不明就里搅一棍子,抓了巴仔,导致吴方失去唯一的观察哨,可能结果已经水落石出。

现在,吴方的计划眼看失败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一刹那间,江虹突然做出一个大胆决定:不管是真是假,我要下去看看,寻找那个掉下车的女子。是鬼捉鬼,是人抓人,解开7·15谋杀案的真相,破解罗雁死亡之谜。

事不迟疑,必须赶快下车,否则列车越开越远,下去就没有意义了。还有,当务之急,必须把这个卫生间隔离起来,它是一个重要现场,里面肯定留有一些关键信息。

想到这里,江虹赶紧上前,拦住刚刚走到卫生间门口的老者:“老伯,真对不起!这个卫生间有一点故障,暂时要关闭了。麻烦多走几步,去车厢那一头的卫生间,好吗?”

“哦!好好,没有问题,谢谢!”老人一口答应,转身慢慢走了。

“邝霞,你去清点一下旅客人数,每个包厢都要核对清楚,看有没有少人。还有,这个卫生间要即刻停止使用,贴上封条,等待刑事技术鉴定。另外,夏冰冰还没有出来,估计她又睡过去了,你要赶紧叫她出来,你俩一起坚守软卧车厢,我下车了。”

“啊?什么?下车?下什么车?没到站呢!”

“我就在这下车。”江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门钥匙,走向列车车门。时间紧急,耽误了一分钟,就是半公里的距离。

邝霞还没明白,急忙跟了过来,睁大眼睛看着江虹。只见江虹手脚麻利的打开了卫生间一侧的列车车门,顿时,除了凉嗖嗖的山风扑面而来,还有车厢下面那台空调压缩机发出的“哒哒哒哒”噪音。

邝霞懵了:“黑哥,你要干嘛?”

江虹没有回答,迅速收起车门口的踏板。踏板下面是三级小铁梯,他抬起腿准备下去。

邝霞大惊失色:“黑哥,危险!”

站在列车门口,眺望山里的夜,寂寞,荒凉,茫茫黑色一望无边,那连绵起伏的黛色大山令人望而生畏。满目世界,唯有天上一弯明月和满天的繁星,给大自然增添一些灿烂生机……

这个时候,时间应在凌晨1点30分左右。k4505次旅客列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驶,已经艰难爬过了新茂岭的上坡道,进入了下坡道。一长串的庞大列车自上而下,由高向低,出现惯性俯冲,车速迅速加快……

列车晃动加剧,左摇右摆,不时出现刹车动作,火车司机正在努力控制车速……

江虹抬起的腿又放下了。

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跳车就是搏命,就是孤注一掷。干了五年铁路警察,他并没有经过跳车训练。一是没有这方面的专业要求,二是上面也不鼓励跳车,毕竟太危险了,摔死致残的概率相当高。

但他毕竟是个列车乘警,因为职业关系,在慢速情况下,比如列车刚刚启动或者即将停车,他倒是跳过几次车,知道一些跳车要领以及如何防护危险。

看眼下的车速,火车司机正在努力将其控制在45公里/小时之内,这是辰州铁路调度中心所规定的限速要求。超过这个速度,这么大的坡度以及长度,列车容易脱轨掉道,引发车毁人亡事故。

即便如此,这也到了每秒十多米的滑行速度,就是铁路编组站的调车人员,也不敢在这种速度盲目跳车。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跳下去?列车正在继续下滑,江虹心急如焚……

站在列车门口,迎着刮进来的嗖嗖山风,看着外面黑乎乎的山岭和茂密的原始森林徐徐向后掠过,江虹犹豫不决。哎呀!这里不光是车速快,下面地势也不平坦,一路凹凸不平,陡坡、沟渠、乱石、悬崖、荆棘丛生……

这样下去非死即伤,真要下去,他还需要一个较平缓的地面。

江虹犹豫的那一刻,邝霞已经不顾一切从后面紧紧抱住他:“黑哥,你干嘛呀?不要命啦?你下车干什么?”

“邝霞,你听我说,你看到的肯定不是什么女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子,一个旅客。她一定是遭遇到了什么危险,从卫生间的窗口掉下了车。”

“什么?你可不要乱说。”

“我没乱说,我要下车寻找真相。”

“你这不是下车,你是跳车,会摔死的。”

“不会!”

“什么不会?即便不死,也会摔成一个残废,断胳膊折腿的,变成一个瘫子,永远站不起来。我不让你下车,我不想你一辈子坐轮椅,一辈子都躺在床上,黑哥!”邝霞大哭起来。

江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他也知道,邝霞对她是真的好!

可是,想到可能有个女子已经掉下了车,原因不明,生死未卜,他就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此时此刻,那个女子也许独自一人躺在铁路旁边,深受重伤,奄奄一息;或者落入一个恶魔手里,遭受蹂躏摧残,性命不保。

他要下去,义无反顾。这不仅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使命,因为他是一名列车乘警,保护旅客安全就是他的天职,他的道义。不能犹豫,不能退缩,不能逃避,只能勇往直前,否则就是渎职。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列车继续向下疾速滑行……

不能等了,江虹抓住邝霞的手,急的高喊:“邝霞,快松手呀!你快松手!”

邝霞死命抱住江虹:“我不松手,我不让你跳车!黑哥,我看错了,我刚才迷迷糊糊的,我没有看见鬼,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你别下去,千万不要下去……”

这个时候,车门下面突然出现了一段平坦路基,正是跳车的好地方。

【033】生死时速

时机稍纵即逝。

此时此刻,江虹不顾一切,奋力掰开邝霞的一双手。哪知邝霞突然跪了下来,又紧紧的抱住他的双腿:“黑哥,不能跳呀!千万不能跳呀!”

“邝霞,你干什么?别拦着我,别拦着我!我要下去找她,我要下去找她。她不是鬼,是人,她可能在卫生间里遇到什么?或者看见什么?她是一个关键人物,目击证人,能够解开7·15谋杀案的未解之谜。”

“我不管!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江虹大吼一声:“再不松手,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话音刚落,邝霞的手哆嗦一下,但是很快又不顾一切抱紧了:“我不松手,我就是不松手!你这样跳下去,太危险了!万一有个意外该怎么办?我不能让你死,黑哥!我不能没有你,以后再有人欺负我,谁来保护我呀?”

邝霞眼泪汪汪……

两人正在争执之时,平坦地面一晃而过,转眼之间,列车驶上一座铁路大桥。

糟糕!江虹心里暗暗叫苦,因为列车一旦上了大桥,等于就过了一座山。在他的记忆里,下一座山就是新茂岭大坡道的延伸段~峡山主峰。

车轮滚滚,不停向前,向前……

列车在大桥上急速行驶,发出轰隆隆的巨大闷响,伴随着软卧车厢空调压缩机所发出的“哒哒哒哒”噪音,响声在两岸的山谷里久久的回荡,空灵悠远……

这是曲龙江上的第十二座大桥,名叫溪江铁路大桥,因为曲龙江流经峡山主峰南侧的这一段,当地山民自古以来习惯叫它溪江,故而得名。

溪江铁路大桥是单线铁路桥,建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期。该桥只有四个墩台,全长150多米,在曲龙江上的二十多座铁路桥里,算是小弟弟了。曲龙江上最长的铁路桥是乌蒙坝大桥,全长1577米,是溪江铁路大桥的十倍。

江虹没有轻言放弃,因为放弃等于失败。他弯下腰,不顾一切,奋力掰开邝霞的手,迅速站下车门最低一级铁梯踏板。

谁都知道,这种铁路大桥上面绝对不能跳车。

因为当初设计施工之时,两侧只给桥梁检修工人留有一条半米宽的简易便道。便道外侧就是一人高的栏杆,下去百分之百摔死,还可能会落入滔滔的江水里。但是,过了大桥之后,应该有一个缓冲的平台,那是跳下车的绝佳之地,不能再错过了。

邝霞突然站了起来:“黑哥,我要拉紧急制动阀,我要跟你一起下去。”

江虹吃了一惊,回头看着邝霞:“你说什么?”

邝霞毫不畏惧,斩钉截铁:“我要拉紧急制动阀。”

列车车门左侧的板壁上,大约一人高的位置,有个凹进去的盒子。透过小小的玻璃盖,可以看见里面有一个红色的金属手柄处于铅封状态。手柄不长,向上直直翘起,人的巴掌刚好可以握住,这就是旅客列车上的紧急制动阀。

旅客列车行驶之时,不论快慢,任何时候,只要果断拉下这个红色手柄,列车就会紧急停下。

当然,这个手柄是不能随便乱拉的。除了突发重大事件或者紧急情况,无论是谁,包括列车工作人员和普通的旅客,无故乱拉紧急制动,造成列车临时停车,属于扰乱铁路运输秩序行为,是要被请进铁路公安机关做客的。

“不行,不要胡来。”江虹急了,她怕邝霞再犯错误。

“黑哥,如果真的有旅客掉下车,就可以拉。”邝霞已经打开红色盒子的玻璃盖,手伸进去,紧紧抓着红色手柄,态度坚决。这个时候,只要她坚决往下拉,k4505次旅客列车就会在大桥上紧急刹车,戛然而止。

“胡闹!”江虹火了:“邝霞,情况不明,万一你看到的真是幻觉,我下去了没找到人,空手而归,拉紧急制动阀就算一起行车事故,你明白吗?还有,在大桥上拉紧急制动阀,性质更加恶劣,错上加错!”

“那又怎样?我不在乎!我不在乎!”邝霞泪流满面。

“不行,绝对不行,你要敢拉,别怪我不客气!”

邝霞的手微微颤抖。看得出来,她的内心斗争非常激烈。拉,还是不拉?关系重大,人命关天……最终,看着江虹冒火的一双大眼睛,她没敢拉,而是缩回了手。

在轰隆隆的回响中,列车正在迅速接近大桥的另一头。前方,峡山主峰高山雄奇,巍峨壮观,宽阔而巨大的山峦黑蒙蒙的,直入浩瀚夜空……

月光之下,朦胧的夜色里,前面那陡峭的山坡竟然出现一座隧道,里面亮着一串微弱的灯。

江虹知道,这是峡山里最长的一座铁路隧道~牛家埠大隧道。

他的工作台账记载:牛家埠大隧道位于峡山主峰,全长1019公里,属于单孔铁路隧道,位于泰河车站与田西车站之间,曲龙江的江畔,靠近田西车站一侧。这个隧道1957年2月1日开工,1959年5月竣工,当年10月1日交付运营。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期,竣工后的牛家埠大隧道成为当时中国铁路最长的大隧道。该条隧道横断面的高度、宽度各为675米和510米,最大埋深为500米。k4505次旅客列车进入这座隧道,即便处于下坡状态,最快十分钟后才能从另一头出来。

最后时刻正在到来,不能再耽误了。

江虹站在车门下的小踏板上,面向前方,一只手紧紧的抓着车门口的一侧扶手,一只脚已经伸到了外面,处于悬空状态。毫不夸张的说,他的半个身体已经悬空在了车厢外面,脚尖距离桥面大约一米左右。

他的两眼紧紧盯着前方。左肩,黑色的执法记录仪继续一闪一闪亮着红灯;脚下,大桥即将过去,隧道入口正在越来越近……

邝霞几乎又是跪在列车门口,全然不顾膝盖的疼,眼里泪光闪烁:“黑哥,别固执了,你上来吧!我求你了,我求你了还不行吗?”

说完,她一咧嘴,“哇”的一声再度哭了。

江虹不敢回头,大声说道:“邝霞,别再说了。不要说话,不要分我的心,我要跳了。”

真的!不能再拖延了。列车如果进了隧道再跳下去,因为隧道里面空间窄小,自己稍有不慎,势必会被隧道洞壁弹进或者吸进列车车底,粉身碎骨,甚至碾成肉酱。如果那样,那就真是彻底的玩完了,这一辈子就交代了。

毫不夸张的说,敢在铁路隧道里面跳车,几乎没有活的。

但是,跑了五年的车,江虹知道,大多数的铁路隧道口外,会有一小段的平地,那是当年筑路工人所留下的,方便施工需要,也是一种缓冲。虽然窄小,但是如果把握的好,就是一个很不错的跳车平台。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不能再等待了。

隆隆声中,列车正在快速的逼近隧道口……

近了!近了!月光之下,隧道顶上,六个斑驳红色大字已经朦胧可见:牛家埠大隧道

列车前部已经钻进隧道,洞口正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邝霞,再见!”一过大桥,江虹飞身向前一跃,整个身体向上腾空而起,迅速跳下车去……

“黑哥!”

【034】失踪的女旅客

“胡闹!不要命了?”

吴方踩着一双拖鞋,拎着小双肩包,紧绷着脸,怒气冲冲的从硬座车厢回到餐车。

巴仔一瘸一拐走在他的前面。他耷拉着脑袋,鼻青脸肿,帆布背包斜着挎在身前,两手前伸,手上戴着一副亮闪闪的手铐。

列车长谭步高紧紧跟在吴方身后,一脸严肃。初霖紧紧跟在车长身后,依旧挎着那个公务背包,洋洋得意,像是中了五百万的大彩。

刚才,他们都在4号硬座车厢劝解旅客,将抱头蜷缩在地板上的巴仔,从拳打脚踢的人堆里拖出来。吴方因为没穿警服,这身打扮又像一个屠夫,根本不像一个警察,所以,尽管他的手里高高的举着警官证,态度强硬,旅客们还是不买账。

关键时刻,列车长谭步高大声解释,奋力解围,旅客们才恢复平静,各自散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邝霞在对讲机里哭哭啼啼的报告,说软卧车厢出事了,江虹跳下车了。因为匆忙,警务电话没带下车,他的手机也打不通,生死不明。吴方一听急了,知道出问题了,立刻带着巴仔,心急火燎赶了回来。

餐车里面,除了内台厨房的何大壮,外面空无一人。

墙上,老旧的小壁扇还在“嗡嗡”叫着,一边慢慢摇头晃脑,一边继续飞速旋转。耳旁,隐隐约约能够听见隔壁软卧车厢传过来的“哒哒哒哒”噪音,那是安装在车厢底部的唯一一台空调压缩机正在辛勤工作……

挂钟已经指向凌晨1点42分,列车正在牛家埠大隧道里行驶着……

“巴仔,不要走了,坐下!”吴方大吼一声,指着一张椅子,命令巴仔。

“哦!”巴仔停下,转身看了一眼吴方,老老实实坐下,低头不语。

“怎么样啊?挨揍了吧?”吴方故意大声训斥:“刚从号子里面出来,还没喘一口气,又窜上来偷鸡摸狗,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贼性顽固。我告诉你,刚才我要晚去一步,你就被打死了,死有余辜。”

“麻蛋!”初霖高高举着一只拳头,冲了上来,咬牙切齿:“老子还想揍你!”

“好啦!”吴方一把拽住初霖:“打坏他了你出医药费吗?”

“我出个屁!一个旅客死在他的手里,这次一定要枪毙他,判他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让他从地球上彻底消失。”初霖愤愤不平,挥舞拳头。

“初霖,帮我看着这个家伙,盯紧一点,不要跑了。”吴方在二号餐桌坐下了,把双肩包丢在桌上。

“yes”初霖急忙挺直腰板,举手敬礼,嘴里飚了一句英语。

“步高,你也坐吧!”吴方有点沮丧,心情不好。

“好的,这个…邝霞怎么回事?人呢?”列车长谭步高觉得奇怪,正想用对讲机呼叫邝霞。突然,夏冰冰从软卧车厢那一头慌慌张张跑进来,手里拿着一顶女式警帽,睡眼惺忪。

“报告,吴支。”夏冰冰没站稳,差点滑倒。她一身的松松垮垮,短袖警服上下扣子错位,半边衣领在脖子里,腰部武装带没系好,八件套佩戴的歪歪扭扭,警裤都穿歪了。唯有她脚上的鞋带系的还算工整,一长一段,一路跑来总算没有掉线。

“扑哧!”一声,初霖坐在巴仔身边,远远看着,忍不住笑出来。发觉自己失态,他赶紧捂住嘴,低下了头,两个肩膀还在乱抖。

“来啦!”吴方黑着个脸,盯着夏冰冰看,巍然不动。

“嗯!我…那个…吴支,我在睡觉。哦!不,对不起!不是,我是休班,我不知道您上来了。”夏冰冰很尴尬,满脸绯红,赶紧拢好满头乱发,先把警帽扣在头上,继而手忙脚乱的整理凌乱的警容。

“吴支,车长,五号包厢门还开着,那个女旅客不见了。”邝霞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手里拿着她的小乘务包。

“你说什么?又出事了?有个女旅客不见了?”谭步高的脸色突变,神情紧张。

“等等。”吴方不慌不忙,抬手压住邝霞的话,指着夏冰冰问邝霞:“刚才是你叫她的吧?嗯?”

“我……”邝霞不像初霖,根本就不觉得好笑。江虹跳车以后,她赶紧跑进宿营车,把又迷糊过去的夏冰冰再次叫醒,说他师兄跳下车了。这下可把夏冰冰吓醒了,一个轱辘翻身下床,手忙脚乱穿衣,邝霞又赶紧跑出来清点她的旅客人数。

“冰冰同志。”吴方目不转睛的看着夏冰冰:“你还像一个警察吗?”

“吴支,我……”

“我什么我?看这样子,你是多睡了五分钟,我没有说错吧?”

“是,不…不就…五分钟嘛!”

“嘭!”吴方猛的一拍桌子,吓了大家一跳,夏冰冰也抖了一下。

“你是还在警校宿舍睡大觉呢?”吴方扯开嗓门:“这是警务实战,实战!你明白吗?情况紧急,战机稍纵即逝,人命关天你知道吗?不要说五分钟,五秒钟都会有变化,决定胜败。你看看你,看你这幅熊样!警校怎么培养出了你这种的……”

“老虎,冷静一点。”谭步高斜着眼瞄了一眼巴仔,提示吴方注意。

“我能够冷静吗?步高,你也知道,黑子是我带出来的,他做事情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现在,软卧车厢一个女旅客失踪了,黑子跳下了车,这个事情就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还用多说什么?”

“老虎,不要说了!”谭步高急坏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巴仔这种坏蛋听见?

“按照我的部署。”吴方看了一眼巴仔,故意说道:“夏冰冰如果能按时进入软卧车厢配合邝霞,这个女旅客就不会掉下车去,那个家伙就会被我关门打狗,生擒活捉。夏冰冰呀!你多睡五分钟,你这五分钟的代价是太大啦!”

“吴支,您别再骂我了,是我错了。”狼狈不堪的夏冰冰痛哭流涕……

“老虎,好啦!”谭步高站起来,又坐下了。

“不要哭了,事情都发生了。”吴方无奈的摆摆手:“错误在我,你是新手,这趟不该让你出来。回去好好写份检查,我要向公安处建议,延长你的见习时间。记住,以后该睡觉的时候就要睡觉,不该睡的时候就不能睡,你明白吗?”

“嗯!”夏冰冰泄气的答应一声,整理好了警容,找了一个座位默默坐下。

她心里恨得痒痒的,脸上很不高兴,觉得吴方不给面子。暗暗埋怨师兄怎么不彻底锤醒她,带她一块下去。她第一次出车,跑了三天三夜,处理的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眼看快要到辰州了,终于遇上一个大的,够刺激的,自己却错过了。

忙了一天,最后时刻掉了链子,睡觉去了。自己贪睡,稀里糊涂多睡了一会儿。不是霞姐急速进去叫她,这个时候她还直挺挺的躺在铺上,哎呀!真是窝囊!

吴方切入主题:“邝霞,说吧!”

邝霞简短汇报:“刚才……”

听完汇报,吴方一皱眉头:“那个女旅客叫斯雨兰吗?”

邝霞点头:“嗯!车票上是这个名字。”

吴方又问:“江虹电话还没打通?”

邝霞回答:“没有,说不在服务区,我都快急死了!”

吴方沉思良久。

乘警下车,本来不是常事,毕竟列车乘警的工作岗位在旅客列车上面,下面有车站派出所管事。这些年来,铁路警方大力推行“以地保车”,效果明显。所谓“以地保车”,就是车站派出所扎扎实实的管好沿线治安秩序,确保过往列车安全运行。

但是,遇到一些重大情况,必须下车处理,该下车就下车。

毕竟有的列车案件跟地面有一定关联,但又属于列车乘警管辖,必须下车工作。只是应当满足两个要件:第一,立即向乘警支队值班室以及你的顶头上司汇报,征得上面同意或者指令。第二,车上至少留有一名列车乘警,确保不会出现警力空虚。

还有,必须及时向事发地附近铁路公安机关报告,寻求他们支援配合。

江虹这三点都没有做到。最主要的,吴方副支队长就在车上,他就擅自下车。他不懂吗?非也,实是因为情况紧急,他先斩后奏了。

这下,吴方感到有点挠头。

他是临时上车执行任务,侦查破案,随时都会下车,不一定要跟回辰州。况且,作为一个支队领导,工作目的不同,一般不可替代。夏冰冰呢?她是一名见习警察,按照规定不能单独值乘。

所以,江虹是犯了大忌了,难怪吴方一听他下车了,怒气冲天,虽然他也觉得江虹的决定没有错。

半个月前,一个女旅客意外死亡了。

今晚,一个女旅客突然失踪了,谭步高如五雷轰顶……

【035】老虎的智慧

牛家埠大隧道,k4505次旅客列车继续行驶……

车窗外面,只有冷冰冰的隧道洞壁。随着列车继续前行,伴随洞内轰隆隆的沉闷声响,洞壁上一盏盏昏暗灯光不时一晃而过……

进了隧道,下坡道变得平缓了,列车行驶速度逐渐趋于正常,刹车力度开始减弱,摇晃不厉害了。这是新茂岭大坡道特点之一,南侧是一条线,缓慢持续,北侧则是台阶式的,出了牛家埠大隧道,它将进入一个新的长长缓坡,直至前方田西车站。

吴方拿起餐桌上的警务手机:“冰冰,马上向支队值班室汇报。”

夏冰冰走过来,接过电话去过道上打了。

邝霞在吴方的对面坐下,忧心忡忡:“吴支,阿sir一个人下车了,通讯中断,他很危险,你得想想办法帮帮他呀!”

吴方点头:“知道。”

根本不用邝霞提醒,吴方的大脑一直在高速运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帮助江虹。在这峡山山区,深更半夜,他一个人跳下了车,单枪匹马在原始山林里找人,确实非常危险,急需警力增援。

问题在于: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老百姓都迁走了,几乎变成了无人区。

前面就是田西站派出所,这段铁路归它管辖。只是它距这里还有将近二十公里山路,远水难解近渴,指望不上。况且,真要调集警力增援,必须至少三人以上,组成一个行动小组,配备超强火力。否则,在这原始山区,谁敢贸然进入?

目前,田西车站派出所只有五个人:所长纪纲、教导员汪季华、一名内勤女民警和两个辅警,他们绝不可能放空车站不管,驰援江虹。所里其他几个警察带着辅警分在三个小站驻守,各有各的任务,距离遥远,更是指望不上。

吴方计划在前方的田西车站下车,自己回援江虹。但夏冰冰是个刚上车的见习警察,不能单独值乘。这样,田西站派出所就要派一个人上车,替补江虹,与夏冰冰一起到达辰州,安全跑完这趟列车。

看来,这个替补队员只有教导员汪季华担任,他是老乘警长出身,经验丰富。

吴方左思右想,不管怎么谋划,都是难解眼下之危。

哎呀!时间不等人哪!他的内心非常焦躁。随着列车继续向前行驶,他离江虹越来越远,他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束手无策。

有了!吴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此人跟个猴子似的,身轻如燕,行走如飞,扒个火车就是家常便饭。最重要的,他在这条线上偷鸡摸狗这么多年,熟知这一带的地理环境,而且多是夜间行动,派他下去虽然难堪大任,却能缓解一时之危。

问题在于:他现在还戴着手铐坐在这里,怎么才能既不暴露,又能安全放他下去?

列车终于驶出牛家埠大隧道。山风重新吹了进来,餐车里的闷热空气一扫而光,清新凉爽。车窗外面,山峦、明月、繁星、远处的曲龙江再度映入眼帘……

不能再犹豫了,因为列车的下行速度又快了。

吴方扭头看了一眼巴仔,哪知巴仔也在看他。四目相对,吴方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巴仔已经从他的细微眼神里看明白了。刚才,邝霞的话他听见了,吴方这个时候特意看他一眼,一切想法尽在不言之中。

只是,巴仔心里也有一点恐惧。

以前,他在这趟车上作案,遇到情况紧急之时,他也狗急跳墙跳过好几次车。三更半夜,他会窝在山里某个隐秘地方,不敢乱动,一直等到天亮才敢出来。今晚一旦下去,却是要在山里寻人。

这黑灯瞎火的,伸手不见五指,我去哪里找人?弄得不好一脚踩空跌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尸首都找不到。

可是,今晚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导致吴方精心布置的一盘棋失败,黑sir被迫下车寻找失踪的女旅客。自己只是特勤人员,秘密潜伏,按理可以不闻不问,但吴方遇到了困难,自己受惠于他,不能袖手旁观,该出手时还得出手。

试一试吧!沿着铁路线往回走,看能不能追上黑sir,两人一起行动。

眼下,自己该怎么下去呢?首先戴着手铐没法行动,怎么才能解开这个手铐?

巴仔看了看坐在旁边的初霖:“我要撒尿。”

“撒什么尿?憋着,你这种人还想撒尿,憋不死你。”初霖骂骂咧咧。

“我也是人,是人就要撒尿。”

“不准撒尿。”初霖态度强硬。

“领导,我要撒尿。”巴仔看着吴方,大声的说。

“初霖,带他去软卧车厢上厕所。”吴方看着巴仔,心里已经明白大半,不禁暗暗夸奖:这个小子真有办法!难怪以前抓他那么困难!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好吧!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如果失败那就另想路子。总之,必须赶快让你下车,回援江虹。

“吴支。”邝霞不明就里,赶紧说明:“阿sir交代,隔壁那一个卫生间必须保护起来,我已经上锁了,门上贴着封条。”

“知道。”吴方摸摸圆溜溜的脑袋:“不是还有一个厕所?”

“老虎。”谭步高说。“那个厕所在软卧车厢另一头,有一点远,不太安全,要不叫夏冰冰一块跟去。”

“男人方便一下,女孩子去干啥?亏你想得出来?初霖,赶紧去吧!”吴方大手一挥。

“好嘞!”吴支下令,初霖不敢不听。他急忙站起来,狠狠踢了巴仔一脚:“起来,麻蛋!就你的屎尿多。你走前面,老实一点,不准动歪脑筋,不准逃跑,否则我踹死你,听到没有?”

“听到。”巴仔一瘸一拐走到吴方跟前,手铐往前一伸。吴方见状,从沙滩裤里掏出了一把小的钥匙,要给巴仔解开手铐。

“吴支,不行,不能给他打开手铐。”初霖一看,心里有点发虚。

“不开手铐我怎么尿?”巴仔辩解。

“就撒个尿,又不拉屎,哪有那么多的名堂?”

“不开手铐,我会尿到裤子里面,拜托!你给我洗裤子?”

“你还强词夺理?”

“哎呦!快点!快点!我快憋不住了!”巴仔开始略微弯腰,面露痛苦之状。

“好啦!速去速回。”吴方取下手铐丢在桌上,最后看了巴仔一眼。

速去速回?巴仔明白,这是吴方一语双关在暗示他,要他加速下车,尽快找到江虹,顺利归来。

初霖推了巴仔一掌:“快走!”

吴方、谭步高和邝霞看着初霖押着巴仔,转眼消失在餐车过道里。三人都不说话,静静等待。尤其吴方,心里悬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这个时候,夏冰冰打完了警情汇报电话,回来坐下:“吴支,支队值班室说,他马上向处里指挥中心汇报,让我们等结果。”

吴方皱皱眉头:“附近调不到人,跟谁汇报都没有用,公安处长也没办法。看来,今晚不能指望他们,我们自己想办法吧!”

突然,初霖慌慌张张跑了回来,满头大汗:“不好了!不好了!巴仔跳车跑了。”

谭步高吓坏了,跳了起来:“啊?你说什么?”

吴方明白,巴仔已经顺利下车。

特勤10号,祝你一路顺风!任重道远。

【036】紧急求援

巴仔终于跳车跑了,吴方心里稍稍安稳一点。

至于他是怎么跳车跑的,吴方并不关心,反正这个小子跟猴似的,办法贼多。

但愿他能追上江虹。尽管k4505次旅客列车一路下行,距离江虹跳车的牛家埠大隧道南侧洞口位置,已经跑出去了十多公里。但是吴方相信,巴仔一定有办法追上的,没有这点本事,他也难成一个江湖惯偷。

表面来看,一个刚抓获的惯偷跳车跑了,警察居然无动于衷,真是笑话!

但是这事就发生在吴方身上,个中缘由,他还不好明说。

两个月前,巴仔刑满出狱的那一天,吴方亲自开车,前往辰州第一监狱接他出来。因为巴仔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以后,迫于家庭压力,加上巴仔一直也不成器,实际已经对他不闻不问,巴仔成为一个不是孤儿的孤儿。

吴方在列车上与巴仔猫捉老鼠这么多年,知道巴仔实质就是一个小贼。偷的旅客财物价值不高,加上以前年龄偏小,在法律上属于从轻处罚的一类人。抓了又放,放了又抓,几进几出,都成老对手了。

正是如此,吴方经过观察,认为巴仔与其他的犯罪分子不同。他的犯罪有家庭和社会的特殊根源,相信经过劳动改造以后,可以重新做人,但是需要为其创造生存条件。鉴于他有一身特别本领,所以发展他为特勤人员。

这是吴方培养的第十个特勤人员,上报辰州铁路公安处审核备案时,代码定为10号。

两年以前,吴方亲手将他送进监狱,现在又亲自去接他出来,将他招入自己麾下,悉心培养。巴仔的心态已彻底改变,由恨而爱,他将吴方视为自己再生父母,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因为巴仔突然跳车跑了,餐车里面乱成一团。除了吴方,其他的人觉得大祸降临,天塌地陷。这还了得!一个杀人犯脱逃了,初霖罪责难逃,必须承担法律责任,不仅饭碗没了,他的下半辈子也完蛋了。

当然,初霖也可以说,他又不是警察,杀人犯跑掉了跟他没有关系。只是吴方为了掩护巴仔身份,不管怎样,假戏还是必须真唱一回。

所以,他就火冒三丈,狠狠骂了初霖一通。大夏天的,谭步高、夏冰冰和邝霞听的额头直冒冷汗,缩着脑袋不敢说话。内台厨房的何大壮也惊动了,丢下手里的活,趴在窗口有滋有味看着,一脸坏笑。

末了,吴方说了一句:“去服务台好好干活,不背包袱,等候处理意见。”

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初霖一听,赶紧溜之大吉。

谭步高问:“老虎,初霖的胆子小。出了这事,他一定受不了,吃不下睡不着。你行行好!他是我的一个得力助手,能否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吴方想想也有道理。这事本就一计,必须掌握火候,不能弄假成真,把初霖搞傻了。他要的是雷声大雨点小,只要他们认定巴仔是个坏蛋就行,于是转而顺水推舟,轻描淡写:“跑了一个小偷,跑了就跑了吧!”

“什么?”谭步高很吃惊:“巴仔不是杀人犯吗?”

“我什么时候说他是杀人犯了?那是你们说的,我可没说。他若真是7·15谋杀案的凶手,今晚这个掉下车的旅客又是怎么回事?”

“那好那好!但愿如此!但愿如此!”谭步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你们好好配合我的工作,我当这事没有发生,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一定一定。”谭步高的心里觉得奇怪,吴方这不是执法犯法么?抓的坏蛋跑了,他居然轻松的一笔勾销?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欺上瞒下?无论如何,不管怎样,还得庆幸初霖逃过一劫。

“吴支,我们看一下现场吧?”夏冰冰问。按照刑侦教科书上写的程序以及办案要求,发生案件以后,不论何时何地,第一要务就是抓紧时间勘察现场,收集关键证据。

“现场既然封了,不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寻求紧急救援,黑子不能出事。”吴方看了一眼墙上挂钟:凌晨2点10分

“步高,车子晚点了吗?”

“晚点半个小时左右。这个新茂岭大坡道线路复杂,火车司机不好掌控速度。”

“邝霞,打不通就算了。”吴方提醒邝霞,因为邝霞坐在他的对面,一直低着脑袋在自己手机上反复的按电话号码。不用多想,她在拨打江虹电话,只是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吴支,怎么办啊!我都快急死了!”邝霞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说。

“我给处长打个电话。”吴方拿出自己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按了下去。

“喂!何处,你好!我是吴方,我要汇报…哦!你知道了。是的,7·15案件有变化了。什么?我的想法?我的第一想法就是赶紧调集警力,增援江虹。你知道这峡山山区山高林密,人烟稀少,他一个人非常危险。什么,你给纪所打了电话,全力配合?哎呀!真太好啦!谢谢处长!再见!”

“真够快的!”夏冰冰感叹道:“我刚给乘警支队值班室打了电话,这才几分钟呀!上面已经布置好了。”

“那是自然。”吴方瞟了一眼夏冰冰:“这个就是五分钟的效率,懂吗?”

“我都承认错了,吴支,您就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夏冰冰低下头。

“好啦!这下我可以给老纪打电话了。”吴方拨通了纪纲所长的电话。

“纪所,你好!对对!哎呀!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搅你。我有一个事情,什么,你知道了?是的,我在k4505次列车上,马上就到你们田西站了。刚才车上出了点事,一个乘警跳下车了,我很担心他的安全,你们…什么?汪季华要上来?”

吴方突然不说话了。

半分钟后,他又开腔:“这样子啊!我知道你非常困难。所里除了你和教导员汪季华,手下就只有五个人,两个执勤,三个驻站,内勤还是小唐兼任。但我也没办法,我向处长汇报,处长还不是要找你?毕竟这一段是你的辖区……”

吴方再次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他又说道:“什么?位置?泰河至田西区间22公里450米,对对!牛家埠大隧道的隧道口。哎呀!老纪,我要能够打通他的电话,我就不找你啦!我估计呀!他会走回头路。什么?叫高海山和商川出来接应?那太好了!谢谢你啊!”

吴方收起手机,依旧眉头紧锁,满腹心事……

邝霞问道:“吴支,什么意思?”

吴方挠了挠头:“处长下令,他们已经尽力。我没猜错,教导员汪季华上来替补江虹,跟夏冰冰一起跑到辰州,然后坐车回来。纪纲所长和内勤民警小唐带两个辅警留守车站,老窝不能没人。泰河车站驻站民警高海山带辅警商川出来,增援江虹。”

“老虎,这不是很好嘛!怎么?我看你不高兴?”谭步高问。

“高海山都五十八了,还有两年退休。当年,他也曾是我的师傅。他现在管这段线路,晚上没有配合从不出警,太危险了!现在,为了江虹,他只带着一个辅警冒险出站,沿铁路线步行,长途增援,你说,我能不揪心吗?”

“那……”

“我是怕他…怕他成为第二个老黄警长,可我现在帮不上他……”吴方哭了。

【037】第一现场

吴方赶紧擦了几把自己的脸,眨巴一下满眼泪花:“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

没有人笑话他。

对于列车长谭步高来说,吴方就是这么一个汉子,侠肝义胆,义气深重。所以尽管他俩经常爆发矛盾冲突,依然是好朋友,肝胆兄弟;对于邝霞来说,他看到了吴方的另一面,豪迈霸气、铮铮铁骨之中,却有不一样的铁汉柔情。

对于新民警夏冰冰来说,这个吴方副支队长居然会哭?像个孩子似的。刚才他还骂我不像一个警察,他也这个熊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像警察吗?看来,这个上司不完全是硬邦邦的铁石心肠。

“老虎,高海山和商川应该带武器了吧?”谭步高问。

“带了。高海山带上了手枪和微型冲锋枪,商川是个辅警,按照规定不能使用武器,所以上面早就特批,给他配了一支大火力的双筒猎枪,限于峡山林区防身使用。还有强光电筒、警用电话等等,都属于八件套。”

“你这么关心他,可以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怎么样了?”谭步高站起来,指着桌上那部江虹用的警用电话:“这一路上可以保持联系,互通信息。”

“不行。”

“怎么不行?”谭步高拿起了警用电话。

“别开玩笑!”吴方一把夺下警用电话,紧紧抓在自己手里:“他俩根本没有打电话的时间。他俩走的搜索队形,一左一右,高海山走前面,商川断后。原始林区危机四伏,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哪有心思跟你通话?”

“这么危险!”谭步高吓坏了。

“他俩顶着夜色,已经出了泰河车站,正沿着铁路线小心翼翼前行。商川是特种兵出身,没有什么问题。就是高海山的年纪大了,恐怕跟不上趟,商川肯定要顾着他。但愿他们一路平安,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吴支。”邝霞一听急了:“我们阿sir怎么办啊?”

“唉!”吴方叹了口气,低下了头:“黑子,就看他自己吧!”

“邝霞,不要多想,黑子虽然年青,也是经过很多事的人了。”谭步高说。

“前面就是田西站了。”吴方抬起了头:“抓紧时间,我去看看那个厕所。它是第一现场,看看能有什么发现?冰冰,你把刑事勘察箱拿出来。”

夏冰冰赶紧站起来,跑向餐车的另一头,刑事勘察箱就放在储物间里。

吴方从餐桌上的纸筒里抽出了几张餐巾纸,拎上自己的双肩包,来到隔壁软卧车厢卫生间的门口。

他的小双肩包都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因为里面都是重要物件,不能离身。

只见卫生间的门把手上,交叉贴了两张白色封条,呈“x”形状。半边贴在门上,半边贴在门框,胶水似乎已经干了。门上还有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红色大字:厕所故障请勿使用

谭步高轻轻的揭下封条,拿在手里:“邝霞,你的手脚还挺快的。”

邝霞一笑:“阿sir吩咐我的,一定要快,否则有人进去方便,现场就破坏了。”

吴方吩咐:“开锁。”

邝霞掏出钥匙,打开卫生间的门锁。

吴方用两张餐巾纸叠在一起,小心翼翼盖住卫生间的把手,向下一压,慢慢推开了门。他这样做,就是为了避免破坏指纹信息。谭步高就站在他的身后,因为卫生间的门非常小,吴方挡在他的前面,他就只能伸头探脑往里面看。

卫生间里空荡荡的。排便是蹲坑的,没有抽水马桶,这是老式绿皮车的标配。窗内一角有一个洗手池,白色陶瓷,很小。另外一角放着一个空的塑料水桶,旁边放着一支短的高粱扫把,一个拖把挂在墙上,这些是乘务员用来搞卫生的。

窗户依旧是大开的,没有栏杆,山风不停的吹进来……

这个时候,夏冰冰提着一个刑事勘察箱来了,箱面印着四个大字:乘警专用

刑事勘察箱是一种配合办案取证的工具箱,通常配备各种粉末、毛刷、磁性刷、放大镜、指纹印泥、指纹胶带、绘图仪器以及其它警用勘察工具。考虑到乘警工作的特殊性质,乘警专用的刑事勘察箱属于微缩版的,携带方便。

吴方站在门口,睁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

“邝霞,我要最后确定一下,你确定你看到的是真实影像,而非幻觉?三更半夜,在这茫茫的大山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无人烟。你说好像看见一个女子扒在火车窗户外面,只露出半张脸,一眨眼不见了,是真的吗?”

“我没有看见整个人,只看见半张脸和两只手。”

“反正是人,一个女子,不是鬼魂。”

“我也不信有鬼,都是初霖那个死胖子咒我的,说是今天晚上让女鬼掐死我。没有想到玩笑成真,我没有被掐死,差一点被吓死。”

“邝霞,你的旅客斯雨兰不见了,你能确定你在这里看见的人就是斯雨兰吗?”

“是。”

“你能确定?”

“刚才我不敢说,只是觉得面熟,现在可以确定。斯雨兰是在武汉上的车,她还背着一个琵琶,非常漂亮!上车以后她就一直待在五号包厢。她的包厢没有别的旅客进去,她也很少出来,我进去搞卫生跟她聊过几句,有点印象。”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肯定回答。”吴方蹲在地上,仔细端详卫生间的地板。

“老虎。”谭步高很奇怪:“你的脖子拔那么长,看什么呢?卫生间的地板臭烘烘的,排便口还倒灌着风,你在寻找什么?”

“有…东西。”吴方平静的说。

“什么东西?”

“我再看看。”吴方专心致志。

“地上都光光的,除了湿漉漉的地板,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谭步高很着急,站在吴方身后,拼命拔着脖子向里探望。

“也许正常,也可能不正常。邝霞,这个厕所你搞过卫生吗?”吴方试探着问。

“我每个站都搞,就是比较简单,粗放式的。”邝霞老实承认。

“最后一次,什么时候?”

“泰河车站开车…不是,就是你叫我回来的时候。”

“怎么搞的?”

“抹布擦擦台面,窗户,地板用水冲干净呗!吴支,有问题吗?”

“怎么冲的?”

“两桶水倒进去,水在地面转一大圈,所有污垢都从排便口下去了。”

“除了那一个斯雨兰,软卧车厢还有别的女旅客吗?”

“九号包厢有一个老奶奶,四号包厢有个带孩子的,就是前面初霖补票送进来的,其它都是男旅客了。”

“这就对了,冰冰,刑事勘察箱呢?”

夏冰冰赶紧蹲下身,打开了刑事勘察箱,谭步高和邝霞自觉让开一点空间。

吴方转身从刑事勘察箱里拿出了两副白色手套,自己戴上一副,另外一副给夏冰冰,叫她戴上。然后拿出一个金属镊子,一个透明小薄膜袋,一双塑料鞋套。

谭步高、夏冰冰和邝霞面面相觑,不知吴方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一切准备完毕,吴方发话:“冰冰,打开你的执法记录仪,全程录像。”

夏冰冰迅速按下左肩执法记录仪上的一个按钮,红色小灯开始一闪一闪……

【038】寻觅

一阵阵的清凉山风不时刮进列车的卫生间……

“冰冰,你的强光电筒。”吴方伸出了一只手。

“给你。”夏冰冰立刻从腰间的八件套里拔出了强光电筒,递给吴方。

“这个拿好。”吴方把透明的小薄膜袋交给了夏冰冰。然后,他蹲在卫生间门口,打开电筒,一道喇叭形的耀眼光带立刻喷薄而出,将卫生间照的一片雪白。

虽然卫生间的顶部有日光灯,装的还是双管,但是瓦数不高。乳白色的灯光有点发黄,略显昏暗,因为普通旅客列车的照明电只有36伏,而非220伏。现在,有了警用强光电筒,光柱聚焦之处可以说是纤毫毕现。

吴方左手拿着强光电筒,右手捏着一只小的金属镊子,睁着一双牛眼,目光跟随强光电筒的雪白光柱,在卫生间的地板上缓缓移动,仔细搜寻什么……

谭步高、邝霞和夏冰冰围在吴方身后,都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吴方,心里都有一个疑问:奇怪!这地板上湿漉漉的,麻不溜秋,什么都没有呀!吴支的脸都快贴到臭烘烘的地板上了,他能找到什么?

地板上有什么物证?

在列车的摇晃之中,很快,吴方用手里的小小镊子,小心翼翼从地板上夹起一根几乎看不清的东西,凝神端详之后,嘴里招呼:“冰冰,袋子。”

夏冰冰急忙打开小薄膜袋,双手伸着递到吴方面前,看着吴方拿着镊子,镊子尖尖夹着一根长长的细小的黑丝,轻轻放进袋里。然后,他又继续低头寻找……

谭步高很急切:“什么东西?”

夏冰冰没回答,因为她也非常好奇。她将小薄膜袋举在自己眼前,谭步高和邝霞都凑过来,昏暗的灯光下,三双眼睛同时盯着袋子里的那根细小黑丝。

“一根头发。”夏冰冰说。

“这么长呀!像是女人头发?”邝霞惊问。

“邝霞,你的卫生没搞干净。”谭步高说。

“车长,你真是笨!”邝霞非常不满:“难怪吴支老是尅你。这该是我最后一次搞完卫生,有人进去以后落下来的。”

“没错。”吴方回答。

“老虎。”谭步高差一点晕倒:“这地板颜色跟头发丝很接近,又是晚上,光线不好,你一走到门口就能发现它们,你的眼睛跟这电筒一样,是电光的?”

“嘿嘿!”吴方头也不抬:“我当侦察兵的时候专门练过眼力。眼睛是侦察兵的探照灯,你要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于细微处察觉战场上的蛛丝马迹。这么说吧!警察也是侦察兵嘛!警察侦察的是社会的阴暗面。”

“厉害!”谭步高由衷的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你还藏着掖着多少绝活?都亮出来,让我开开眼吧!”

“都不行了,离开部队多少年了,当年练的很多本事都生疏了。”吴方又夹起了一根长长的黑头发,放进袋子。然后,他脱掉了拖鞋,光着脚丫穿好鞋套,小心翼翼踩进了卫生间,继续低头细细寻找……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陆陆续续,他又从地板上夹起三根黑色长发。

邝霞不解:“吴支,我看五根头发差不多长,应该是一个人的吧?”

“聪明!有女侦探潜质。单从成色、光泽、尺寸以及质地上看,应该属于一个成人。”

“成人?”三人异口同声。

“不是老人,不是已婚妇女,准确的说,属于一个青年女子。”吴方确认再也找不到头发了,他便伸头探出窗外,打量一番,然后用力放下车窗玻璃,关紧窗户,走出了卫生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你是指斯雨兰?”谭步高问。

“还能是谁?”他将镊子递给了夏冰冰,然后脱下白色手套以及塑料鞋套,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两只脚丫伸进自己的老拖鞋。

“也许…真的是她。”谭步高说:“我对这个旅客有点印象,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好像学艺术的,会弹琵琶。”

“这些头发都有强力拉伤痕迹,呈现绷紧之后又松弛的卷曲状态,这说明啊!这个厕所里面,刚才有过一场殊死搏斗,所以邝霞才会听到厕所里传出的异动响声。”

“啊?”三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看来,这个上厕所的女子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有人从车窗外面爬进来,袭击了她。可是,邝霞就在外面过道坐着,她为什么没有大声喊叫?她是怎么掉下车的?那个袭击她的家伙出于什么目的?”

“反正,不是谋财,就是图色。”谭步高说。

“还有。”吴方眉头紧锁:“他是一个人呢?还是两人以上共同作案?一个放风,一个上车,或者,这么长的距离,还有其它接应的人?简而言之,他是独狼还是群虎?”

“这个…是呀?”谭步高有一点抓瞎。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这个家伙就是7·15谋杀案的凶手。今天晚上,他又出来活动,再次扒上我们这趟车了。可能扒进来的时候,碰巧遇上了斯雨兰在卫生间,猝不及防,他暴露了,所以他想杀人灭口。意外的是,在搏斗的时候,两人失手摔下了车。”

“嗯!这个推理合乎逻辑。”夏冰冰点点头。

“因为没有其它推理,只有这个解释的通。7·15谋杀案里,同是五号包厢的女旅客罗雁死了,法医结论属于猝死,她的随身财物分文不少,也没有受到性侵害。根据我们对罗雁的外围调查,她并没有新仇旧恨,所以,她的遇害很可能是偶然性的。”

“只是……”吴方百思不得其解:“犯罪嫌疑人如此的费尽心机,扒车作案,不留一点蛛丝马迹。前面两趟列车他仅仅偷走了一些不值钱的零食,7·15谋杀案里他什么都没有拿,空手而去,这个家伙到底图的什么?难道他真的是一个乞丐?或者企图寻求一种精神刺激?”

“他可能就是一个神经病?精神犯罪。”邝霞肯定的说:“就像有的业余扒手,生活富足,什么不缺,就是爱偷,不偷心里难受。”

“也许是吧?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刚才看过了,新茂岭大坡道这个地方还跟以前一样,旅客列车上坡下坡依旧很慢,有点扒车技术的人,只要抓住车门把手,就能轻而易举上来。”

“吴支,这个案子突破常理,疑点确实很多!”夏冰冰说。

“唉!”谭步高叹了一口气:“真是越想越复杂了,它是一个迷案!”

“好了!冰冰,你帮车长、邝霞恢复封条。另外,今天早上到辰州后,你跟刑侦大队专案小组汇报一下,通知技侦支队上车勘察现场,工作做得再细一点,包括这个车门外面,窗框上的指纹,厕所里有没有留下生物检材。”

“好的。那这五根头发……”

“先保存在刑事勘察箱里,你今天早上到辰州以后,送交专案小组,再由他们转交技侦支队进行专业鉴定。”

“是。那…五号包厢要不要查?”

“当然要查,我们现在过去……”吴方话音未落,他的沙滩裤里传出一阵手机铃声,他拿出来一看,是特勤10号巴仔的秘密电话,于是赶紧将手机贴在了耳边,也不答话,一把抓起地上的双肩包,急忙走向餐车……

夏冰冰抬手关掉了执法记录仪。

列车长谭步高和夏冰冰、邝霞重新贴完封条,门口清理干净,谭步高叫她俩先到五号包厢门口等着,自己赶紧溜回餐车,探听吴方动静。

只见吴方正在过道一边来回走着,一边打着电话:“……我相信你,就这么办。注意安全,见机行事,保持联系,有事打我电话。还有,我估计你手机没有多少电了,注意省电,没电之前给我发个信息。”

说完,他收起了手机。

谭步高问:“老虎,给谁打电话呢?这么神秘?”

“一只猴子。”

“什么?”谭步高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我领养的一只猴子。”

“你什么时候领养了猴子?我怎么不知道?这个猴子会打电话?”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不关你事。走吧!还有十几分钟就到田西站了,抓紧时间,我们去五号包厢看一看,希望能有新的发现。”

【039】琵琶行

软卧车厢冷气袭人,五号包厢的门关着。

邝霞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里面空无一人……

吴方朝里看看,虽然一个床头壁灯亮着,里面依旧暗淡,但是17组下铺的被子却是掀开的。他问:“确定没有别的旅客失踪?”

“就一个人。”邝霞回答:“女孩,叫斯雨兰。我是拿着票本,一个房间一个房间,一个人头一个人头核对过去,总共25个旅客,就少了这个斯雨兰。而且我在卫生间外看到的也是她,太恐怖了!”

“还有没有换铺、串铺旅客?”

“没有。”

“现场没破坏吧?”

“这个…我不好说,她是独自一人乘车,没看到同行人。”

“票本。”吴方伸出了一只手。

邝霞立刻递上票本。

k4506/4505次旅客列车的卧铺票本是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公文包约a4纸大小,里面是一页页的卡片夹。一页双面,每面四个票夹,对应一个软卧包厢,上面印有每个包厢号码,里面插着旅客车票或者卧铺票卡。

相比硬座车厢,卧铺车厢的管理不一样。上车以后必须及时找乘务员换票,就是把你的车票交给本车厢的乘务员,她会给你一张同号的专用卧铺卡。下车之前,乘务员会来找你换回卧铺卡,退回你的车票。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方便旅客安心睡觉。你想,卧铺车厢没有换票制度,你敢舒坦的睡觉吗?没人叫你睡过了头,岂不耽误大事?尤其是中午和后半夜下车的旅客。

按照铁路规定,卧铺车厢旅客上车以后,须在一个小时之内换票,过期失效,那张卧铺可以卖给车上其他旅客。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是初霖梦寐以求的好事情,他又可以卖个铺了,只是这种“捡漏”机会实在太少。

卧铺车厢的换票制度不仅方便了旅客,也方便了列车上的一些查验工作。

这不,五号包厢一个女旅客不见了,因为她的车票还在,说明她还没有下车。凭着这张车票,马上就能查到她的主要信息。如果是在硬座车厢,少了一个旅客谁会知道?

吴方打开票本,翻到五号包厢的那一页,果然,在17号下铺的票夹里面,插着一张淡蓝色的火车车票。票面主要信息显示:k4505次,武汉站至辰州站,09车17号下铺……下面有身份证号码,后面印着乘客姓名:斯雨兰

“从身份证号码上看,这个姑娘年方25岁,北方人氏。”吴方琢磨。

“邝霞,她到底有没有同行的人?”谭步高问。

“车长,她真的就是一个人。”邝霞强调:“因为武汉站放客时是我站的门岗,我看见她一个人上的车。长头发,大眼睛,皮肤很白,拉着一个紫色的旅行箱,背着一个琵琶,特别招回头率,所以我记得她。”

“个子多高?”吴方追问。

“跟我差不多吧!”

“偏胖还是偏瘦?”

“偏瘦,不过也还好啦!穿着一件橙色短袖女t恤衫,牛仔短裤,平底白鞋,戴着一顶粉色的渔夫帽。哎呀!你看,这些衣服都挂在衣帽钩上呢!这么说来,她掉下车可能穿的是睡衣呀!”

“不错,观察仔细,表述精准,她还给你留下什么印象?”

“琵琶弹得好听!她在包厢里面弹过一首《春江花月夜》,我就坐在外面过道,听的如痴如醉,真心喜欢!”

“冰冰,开执法记录仪,抓紧时间,我们开始。”吴方吩咐。他再一次戴上白色手套,在门框里面摸到了大灯开关,“啪嗒”一声按下开关。霎时,包厢顶部的日光灯快速闪了两下,灯就亮了,里面一片雪白……

吴方小心翼翼扶着门框,拔长脖子,瞪大一双眼睛,仔细搜寻包厢里的每个角落,判断哪里有可疑的迹象,哪里需要注意什么。然后,他叫夏冰冰给他换上了鞋套,吩咐一句:“给我相机。”

夏冰冰急忙从刑事勘察箱里拿出一个小型数码相机,递给吴方。

吴方启动相机,对准包厢里的场景,随着圆形镜头自动伸出,闪光灯的瞬间亮过,“咔嚓咔嚓”几声,一切都收进了那小小的黑匣子里……

随后,吴方一脚踩了进去。

他仔细的查看着包厢里的每件物品,按照程序规范,先拍照,再检查,检查完毕恢复原状。那些放在床上的,挂在墙上的,塞进床底下的东西,不论大小,他都一一过目,仔细辨别,该摸的摸,该闻的闻,一丝不苟,非常认真。

17号下铺,枕头下面压着一个红色钱包。里面有一张身份证和两张银行卡,一本北京音乐学院的《学生证》,还有一小叠人民币,吴方清点一下,总计1200多元。

“就是她吗?”吴方把斯雨兰的身份证举在邝霞眼前。

“是她!”

床边,摆着一双蓝色白边的女式休闲凉鞋。对面的下铺上,放着一个绿色的琵琶包,吴方轻轻拉开拉链一看,里面裹着一个古典燕尾琵琶,酸枝木的,可以说是超级名贵。

夏冰冰也看出来了:“这个琵琶很高档啊!”

“嗯!两、三万吧!”

“这么贵呀!”邝霞惊叫一声。

“老虎,你别忽悠我们,你懂这个?”谭步高不相信。

“以前办过一个列车诈骗案件,当事人是乐器厂的,所以学了一点。”

靠着列车窗户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面摆了一堆杂物。其中有一本厚厚的大度16开音乐读物《中国琵琶名曲》,一部红色手机,还有一盒零食~玫瑰花饼。

桌子下面,立着一个紫色的牛津布拉杆旅行箱。吴方打开一看,里面装着换洗衣物和几本书,包括琵琶专著、心灵鸡汤等等,夹层里面放着一本北京音乐学院的红色烫金硕士学位证书。

吴方翻开那本硕士学位证书,情不自禁感叹:“今年刚刚毕业,中国最顶级的音乐学院,琵琶专业硕士,不容易呀!如果真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就太可惜了!”

此外,夹层里面还有一本厚厚相册,吴方认真翻看着每一页,全部拍照。

“吴支,能让我看看吗?”邝霞非常好奇,那本相册里面都有一些什么秘密?

“你不能碰。”吴方把硕士学位证书和相册放回旅行箱的夹层,继续仔细查看每个角落……

十分钟后,他关掉了床头灯和顶灯,拿着斯雨兰的那部红色手机出来:“时间紧迫,只能简单看看!冰冰,关掉执法记录仪,给我一张小隔离袋。”

隔离袋是一种薄薄的透明塑料袋,胶条封口,韧性很强,不容易破,主要用来保存扁平证据。吴方将手机放进保护袋,拉上封口:“锁门,所有人员严禁入内。今天早晨到辰州后,专案小组汇同技侦支队上车,提取指纹和dna的相关信息。”

“这里还能提取dna?”邝霞有点惊奇。

“当然,具体方法我不能告诉你。”

“吴支,你拿她的手机有什么用?”夏冰冰问。

“看看她的通信名录,看看能否从电话名单里找到什么。另外,天亮以后应该会有电话铃声,我就可以顺藤摸瓜,问问情况,所以,她的手机我要带在身边。”

“万一她有疑点,那会打草惊蛇。”夏冰冰提醒道。

“确实如此,我会小心谨慎,只看不接,也不回拨。好了,夏冰冰和邝霞留在这里,看好现场,步高,我们走吧!”

这个时候,k4505次旅客列车急速减慢,很快停了下来……

【040】渐近田西

黛色山巅之上,繁星闪烁,一弯明月依然高悬夜空……

迎着漫漫长夜,k4505次旅客列车在峡山山区的崇山峻岭之中,正沿着新茂岭大坡道的下坡,一路向前滑行……

当列车终于驶下了坡道,进入平缓运行之时,忽然,列车开始减速,最终停下。

吴方拎着自己的双肩包,拿着斯雨兰的红色手机,刚刚回到餐车。他一脸的惊诧,忙问列车长谭步高:“怎么回事?车子停了?”

“我问问吧!”谭步高从餐桌上拿起了对讲机,转换频道以后,直接呼叫:“k4505次客车司机,k4505次客车司机,我是本次列车的列车长,什么原因停车?”

“田西车站没有开放进站信号,站外临时停车。”司机硬邦邦的回答。

在每一个车站两头,站外一段距离,铁路一侧都有一个高高的进站信号机。

不管客车货车,在驶近每个车站的时候,火车司机都要远远瞭望它显示的信号。若是绿灯,火车可以继续向前行驶,进入车站,若是红灯,就必须在信号机前停下,等待转换绿灯或者黄灯。

今天,虽然早已有了无线通讯设备,火车司机可以直接跟调度中心和车站保持不间断的语音联系,什么时候开车?什么时候限速?什么时候停车?通过站车对讲系统就能知会,联络方便,但传统的红绿灯信号机,包括手摇的信号旗依然还在使用。

传统和现代的结合,这是一种双保险的管理方式。

“要停多长时间?”谭步高问火车司机。

“我不知道。”

“你问问田西车站嘛!”谭步高故意说,因为他和火车司机对话,车站也能听见。大多数情况下,列车长问临时停车原因,习惯直接询问火车司机。有的时候车站也会主动发声,更多时候他们选择沉默。

“车长,问也没用,我问他们马上就能开车?老老实实待着,等信号吧!”都说铁路是铁老大,火车司机才是真正的铁老大,手握着操纵杆,说话向来直爽,没有客套,从不考虑你的感受。

“好吧!”谭步高无奈的做了一个鬼脸,将对讲机放在桌上。

“真是!”吴方一屁股坐下了,双肩包丢在了桌上:“一不顺利,事事不顺,我这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关键时刻,车子却被卡在站外。”

“老虎,不要急嘛!”谭步高坐下了:“这大山里,你下去了,也要等到天亮才能出发去找黑子,不如……再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真的有贼,他是跑不掉的,总有一天会落网的。”

“废话!眼下最紧急的是这个姑娘的下落,还有黑子安危。步高,你在这条线上跑了这么多年,一路朋友无数,关系网很发达,我就再问一句:新茂岭那地方你就没有一点办法?”

“老虎,你是明知故问,你还怀疑我吗?我告诉你,旅客出了问题,我列车长是第一责任人,何况我们还是红旗列车。前面罗雁的事还没结果,今晚斯雨兰又不见踪影,若有办法,我是二话不说立马就办,但是这新茂岭,我没一点办法。你不是不知道,那是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一大片的原始森林,方圆百里没有人烟。”

“刚才,我担心黑子的安危,现在,我更担心这个姑娘。她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件睡衣,还不知道她有没有落到犯罪嫌疑人的手里?看来,黑子当机立断,没请示不汇报,直接下车是正确的,只有黑子能救她了,问题是黑子自己安全吗?”

“这个…我也心里没底。”谭步高是实话实说。

吴方看着手里那部红色手机:“这个手机有九成新,看来刚买不久。”

说完,他就按下手机上的一个按钮。

手机屏幕一下亮了,一个清新靓丽女孩的全身照显现出来。

照片的背景是一块绿茵茵的草地,后面有一片枝繁叶茂的树林。女孩穿着一件孔雀蓝的印花长袖连衣裙,盘腿坐在草地中间,怀里抱着一个古典琵琶,一脸笑盈盈的,充满艺术与青春的气息。

不用考证,这个女孩子就是斯雨兰。

谭步高不由自主的说:“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如果从我们的车上掉下去摔死了,岂不可惜?”

吴方狠狠瞪他一眼:“胡说八道,闭上你的臭嘴!”

“你看你看!我说如果……”

“没有如果。你是一个老车长了,你该明白,她是在新茂岭的上坡道掉下去的,那一段的车速很慢,摔不死人。”

“那也可能摔成残废。”

“我担心的是她一个人在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是漫漫黑夜,这个姑娘如果无方向的乱跑,会有性命之忧。还有,犯罪嫌疑人如果是一块掉下车的,一定会想方设法控制她。”吴方忧心忡忡。

“看看她的手机,里面有些什么信息?”

“哟呵!她还设了开机密码?这下我没戏了,哈哈哈哈!”吴方摇了摇头,居然笑了。

“那怎么办?”

“办法倒有,只有回到辰州以后,叫技侦支队的专业民警处理。”

“那得耽误多长时间?”

“问题不在这里。我估计呀!对斯雨兰来说,今晚这个事情也是突发性的,就跟罗雁一样,火车上的一个偶然遭遇。罗雁死了,原因不明,斯雨兰不见了,也是原因不明。但是,这个犯罪嫌疑人是必然行动,正是他的作恶,才有这种悲惨结果。”

“老虎,如果这个大山里真的有这么一个坏蛋,你怎么办?”

“我是老虎,我当然吃掉它。”吴方大手一挥。

“我问的是…你该怎么行动?”

“哎呀!”吴方习惯性的挠了挠头:“谭大车长,我是这么想的,首先侦察敌情,然后对准目标,一炮干掉。”

“有这么简单吗?”谭步高的眼里充满疑惑。

“这个……”吴方正在思考怎么回答,突然,桌上的对讲机响了。

“田西车站,田西车站,k4505次客车接近。”这是火车司机的呼叫声,听得出来,他也等的不耐烦了,开始主动呼叫,要求进站。

没有任何反应,火车司机再次呼叫两遍。

终于,田西车站的值班员回复:“k4505次客车,田西车站一号站台停车。”

火车司机核对口令:“k4505次客车,田西车站一号站台停车,司机明白。”

一般说来,听到这种对话,意味着几分钟以后,列车即将抵达前方车站。

这个时候,列车突然动了,开始缓缓向前……前面,就是峡山山区最大的一个火车站~田西车站。

说是最大的火车站,其实也是一个四等小站,规格仅比泰河车站略高一点。

这是因为车站靠着一个只有一条街的乡村小镇,镇上住着几百号的山民。按照峡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建设规划,两年以后,随着山外高铁建成通车,这个小镇山民也将整体搬迁出去。

眼下,田西车站是峡山山区最大的铁路枢纽,负责维护这一段的山区铁路。

说是枢纽,其实也是夸大其词,站里仅仅设有养路工区、电务工区、桥梁工区等等铁路维护基层单位,当然,还有车站和车站派出所。包括职工家属,老少妇孺加起来约百十号人。

这里距离江虹跳车的牛家埠大隧道南洞口大约三十公里。要赶过去,除了铁路没有其它道路,连一条山里便道都没有。可是,人们即使沿着铁道线快步走,一路不停不歇,也要走大半天才能到达。

“呜……”很快,前方传来一声汽笛,列车即将进站……

谭步高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拿起餐桌上的对讲机,转入车班频道:“快进田西站了,大家各就各位,准备开始作业。”

车窗外面渐渐亮了,一条站台映入眼帘,站台上面灯光昏暗……

k4505次旅客列车缓缓驶入田西车站……

列车还在慢慢滑行,吴方一眼看见两个铁路警察肩并肩的在站台上,一身全副武装,那是田西车站派出所的所长纪纲和教导员汪季华。

按照计划,汪季华从这里上车,替补江虹,带夏冰冰跑到辰州,完成护乘任务。吴方下车以后,必须在车站派出所等待天亮,然后才能出站行动。这是纪纲所长的安排,也是上面下的命令,因为所里没有更多警力配合吴方,吴方不能擅自单独行动。

挂钟指针已经走到两点五十,列车晚点了四十五分钟左右。

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吴方站了起来,拎起自己的双肩包,心里暗自思索:“终于到了,也不知道黑子和斯雨兰怎么样了?高海山和商川到了哪里?特勤10号还安全吗?”

【041】稍纵即逝

耳边,风呼呼响……

前方,牛家埠大隧道的洞口正在迅速逼近……

不能再犹豫了,跳!

干了五年铁路警察,江虹虽然没有学过跳车,但他曾经向车上的检车组长请教跳车要领。毕竟你是铁路警察,不懂如何跳车是不行的,一旦工作需要非跳不可?今天晚上,他就真遇上了。

火车跳车和汽车跳车是不一样的。

一个速度不同。火车速度普遍比汽车快,如果你要跳车,汽车随时可以减速,火车司机不听你的。二是地形不同。铁路有较宽的路基,由大量的道渣铺垫,钢轨之外有平面和斜面。路基下面的地形是千变万化,不像公路,大多比较平整。

这个时候,k4505次旅客列车正从新茂岭大坡道上滑下来,驶过溪江铁路大桥。

车厢下面,不时传来强烈的刹车声,这是限速45公里/小时的硬规定,超速容易翻车。即便如此,这也算是快的,这个速度跳车,两腿若像棍子似的直直落地,肯定摔成高位截瘫。

隧道洞口有一片平整的水泥地面,旁边就是山坡以及江上悬崖,机会稍纵即逝。

为了缓冲惯性,江虹飞身向前一跃……

他的身体向上腾空,小腿迅速收成弓形,像个猴子一样,“咚”的一声落在地上,然后弹起,整个人抱成了一团,快速向前翻滚几圈,滚出去有五、六米远,最后在洞口停下了……

“黑哥!”软卧车厢冲进隧道,里面传来邝霞撕心裂肺的最后一声哭喊……

身旁,一节节的庞大绿色车厢还在鱼贯而入,伴随着隆隆的车轮声,雄壮高昂!细小的钢轨不时的轻微起伏,被滚过的一对对的巨大车轮压的透不过气。眼看列车后半截的卧铺车厢一节节的驶过,车上一片漆黑,旅客们都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短短十几秒钟之后,最后一节车厢终于远去,消失在隧道里,再也看不见了……

隧道里面,随着滚滚车轮的隆隆声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销声匿迹,再也听不见了,周围的一切又重新归于宁静……

江虹像个刺猬一样缩成一团,躺在洞口旁边一动不动,双目紧闭。觉得自己头有点晕,警帽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的心里明白,这个时候切勿乱动,最好躺几分钟,等待身体松弛下来。

周围的世界是如此寂静……没有列车行驶的隆隆声,没有吴方怼谭步高的怒火声,也没有邝霞那悦耳动听的话语声,只有自己短暂的呼吸声,急促,粗壮……

过了一会,他慢慢的睁开双眼。先试探着挪挪双腿,阿弥陀佛!还能动弹。再又扭动一下臂膀,谢天谢地!伸缩自如,没有问题。

江虹慢慢的坐起来,仔细检查一下自己身体。

可喜可贺!除了几块小的擦伤,皮肤基本完好无损。不禁暗自庆幸,又有一点骄傲,这真是一次完美的人生体验!当然,也有不幸的事,就是挂在左肩上的执法记录仪不见了。算了,时间紧迫,哪有时间在草丛里翻找?找到可能也摔坏了。

他看了看周围,隧道里面灯光暗淡……

跑了几年的车,来来往往,江虹知道大部分的铁路隧道安装了简易的照明设施。所谓简易,就是在两侧洞壁上拉一根电源线,每隔一段距离安装一个普通灯泡。为了节约成本,灯泡瓦数不高,隧道里面比较昏暗,勉强能看清路。

即便如此,在这大山里面,在这黑咕隆咚的荒山野岭,能够看见一点灯光,便是世界有了一丝盎然生机。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中不再孤寂,觉得自己还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里。

江虹想站起来,哪知还没站稳,左脚一阵剧痛,却又一下瘫坐地上。

完了!他在心里叫苦连天,这下麻烦大了,左脚扭了。

不用细想,这肯定是刚才落地的一瞬间,姿势不正,崴了一只脚了。当时是麻木的,现在逐渐恢复知觉,他就觉得疼痛难忍。

自己腰间背的“八件套”里,有个专用的急救包。他便赶紧打开,找出一贴膏药,小心翼翼撕开,然后脱下皮鞋袜子,将膏药贴在扭伤的脚脖子上。

“黑哥!”他的耳边回荡着邝霞的哭声……虽然扭伤了脚,走路困难,但也必须坚持,因为他已没有退路。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给吴方和邝霞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尤其吴方,自己没有请示汇报,一时冲动就下了车,必须先做一个口头检讨。

他从警裤口袋摸出手机,感觉有点扎手,定睛一看,糟糕!屏幕被摔碎了。

那是一部智能触屏手机。不仅屏幕碎了,里面也摔坏了,什么都看不见,开机没有反应,电话更打不了,成了一个“砖头”。因为下车匆忙,警务手机也没有带下来,这下麻烦大了!他跟外界的联系中断了。

这部手机算报销了。他取出电话卡,把手机扔进了草丛。

嘿嘿!江虹感觉自己有点好笑,跳了个车,脚也崴了,手机也摔碎了,我这铁路警察素质也太差了!

怎么办呢?暂时走不了了,坐一会吧!

他看了看周围,除了一条铁路沿着大桥钻入隧道,道床两侧各有一条排水暗沟,没有其它东西。

抬头仰望,就是直耸云天的峡山主峰,在满天星光和一弯明月的映照下,山上草木葱茏,郁郁葱葱。随着山风一阵阵的吹过,林海起伏,发出“刷啦啦啦”的激荡回响,浑厚,刚劲,宏伟,犹如一首波澜壮阔的森林畅想曲……

江虹知道,自己所处位置属于峡山山脚,但比山脚略高一点。这里属于原始林区,没有公路,除了极少数不被人知的山间小道,只有这条铁路贯穿南北。

如果不想迷路,就一定要沿着铁路线走。切莫离开这条铁路钻进茫茫山林,那样肯定迷路,最终要么饿死,要么喂了豺狼虎豹。

这时,他突然有一种无助感觉,心里开始恐慌。毕竟这是一片原始森林,方圆百里荒无人烟,一切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没有其它可以指望。

哎呀!万一邝霞真是看走眼了,只是一种幻觉,那自己就惨了,回去如何交差?邝霞呀邝霞!你当时就不能跑到卫生间的窗口,伸出头去看看,是否真的有个女子掉下去了?你那么恐惧干啥呀?真的是鬼又怎么样?

不过,邝霞毕竟是个女孩,胆子小很正常,当时那种情况,换做夏冰冰也一样。

江虹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觉得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既然跳下了车,那就尝试去寻找吧!哪怕是落空了,也算自己尽职尽责。

膏药有了一点作用,他觉得左脚好多了。

他尝试着站立起来,整理清楚身上装备,包括手枪、警棍和胡椒喷雾器等等。然后打开强光电筒搜寻四周,结果在七、八米远的杂草丛里,找到了自己的警帽。

为了防止山风吹落警帽,江虹拉下帽子上的黑松紧带,卡在自己下巴底下。他戴好了帽子,离开隧道洞口,开始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茫茫夏日黑夜,崇山峻岭之中,铁道线上,一道光明照亮前方的路……

【042】绿眼睛

江虹离开牛家埠大隧道洞口,向前走了二十多米,就踏上了溪江铁路大桥。

溪江铁路大桥名字叫得响亮,实际是一座短距铁路桥,全长一百五十多米,即便是在这条铁路线上,也是属于一座中型桥梁罢了。它是一座长年无人看守的铁路桥,日常维护工作由驻点田西车站的铁路桥梁工区负责。

此时此刻,一弯明月高高挂在峡山之巅,满天星光灿烂,一道银河横跨九天……这种浑然一体的壮丽美景,大都市里的人们是无法体验到的,甚至是无法想象的,它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令人终身难忘。

但是江虹没有兴致欣赏这一璀璨夜景。

他一瘸一拐的走上大桥桥头,脚下皆是悬空钢架。极目眺望,桥上黑乎乎的,没有一盏灯光,只有冷冰冰的钢架、桥墩和伸向远处暗夜的一条铁轨……

如果没有一点星光伴着月光,恐怕这大桥上伸手不见五指,一不小心就会踩空,坠落桥下的江水里,被汹涌的激流卷走……

江水如蓝,耳旁,正充满它的流淌声:哗啦啦啦!哗啦啦啦……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粗略推算,应该将近凌晨两点。

想想可能有个坠下车的女子,此时正在桥那一头的山沟里等待救援,也许生命垂危,也许落入坏人手里,江虹便有一点急不可耐。他深深的呼吸一下,继续拿着强光电筒,向前迈出了坚实的脚步……

铁路桥是运输专用特种桥梁,它的设计突出铁路属性,非常独特,跟人们想象中的桥梁是不一样的。除了巡道工和桥梁检查维护人员,严禁一切闲杂人员上桥,包括行人,就是它很危险。

比如,桥面铁轨两旁留的通道非常狭窄。没有火车通过之时,走在桥上没有问题,一旦遇上火车通过,为了躲避列车,人就必须紧紧贴在桥梁最外围的栏杆里侧,一动都不能动,火车几乎擦着你的鼻尖或者后脑勺驶过,一般的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

稍不注意,你就容易被吸进车底下,命丧黄泉。

毕竟是铁路桥,它通的是车不是人。

江虹就面临这样的问题。他才刚刚上桥不久,远方,就传来了轰隆隆隆的列车行驶声,一道扇形光柱由小变大,由细变长,正在直直向他射来。他能感觉桥的震动逐渐加大,当火车车头出现在桥的另一端时,整座大桥都在颤抖……

好在前面不远,有一个向外凸出去的小平台,刚好适合一个成人站在里面,那是给巡道工和桥梁维护工人躲避来往列车用的。江虹立刻关掉强光电筒,强忍左脚疼痛,向前紧走几步,站进小平台里。

“呜……”汽笛长鸣,地动山摇,电力机车飞驰而来……

机车车灯像一个探照灯,强烈的光柱刺的江虹睁不开眼睛。

“呜……”汽笛再次长鸣,这是火车司机向江虹发出的信号。在这黑沉沉的夜晚,在这最原始的荒山野岭,溪江铁路大桥上面居然孤零零的站着一个青年警察,胸前挂着一个乘警长的牌子,这让火车司机大为惊讶。

驾驶室里,火车司机抬起了一只手,面带诧异,朝江虹挥了挥。

江虹也抬起手,满脸微笑,朝着火车司机挥了挥手。

轰隆隆隆!电力机车从江虹的身边呼啸而过。机车后面,全是一节节的货车车厢,车轮滚滚,旋转向前,发出了高亢粗犷的声音,一节节的依次驶过……

轰隆隆隆!轰隆隆隆!轰隆隆隆……列车尾部,最后一节车厢终于驶过。

江虹看着车厢后面挂的一盏红色尾灯,随着列车钻进牛家埠大隧道,逐渐远去,变成一个小点,随着列车声音在隧道里慢慢消失,最终,红色小点也不见了。

一列货车通过之后,大桥又恢复了宁静。脚下,那曾经颤抖的桥梁变得纹丝不动,桥的周围,山依然在,水继续流,哗啦啦啦的流水声重新唱了主角。

走吧!抓紧时间。为了节省电力,江虹不再使用电筒,而是借着月光继续向前。

这个时候,我的列车距离到达田西车站还有多久?也不知道吴支他们在车上清查的怎么样了?到底有没有一个女旅客失踪?我的判断没错,但是需要证据说话。另外,邝霞,她还好吗?

江虹知道,田西车站派出所的警力单薄,平时都是捉襟见肘,所部很难派出人来,不能指望他们能起多大作用。倒是泰河车站有高海山,还有辅警商川,吴支若想寻求近距离的警力增援,除了他俩,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即使高海山和商川出警增援,这一路赶过来,恐怕已经日上三竿。

所以,今天晚上,不论前面多么危险,我只能孤军奋战了。

桥上的道很不好走。大约三分钟后,浓浓夜色之中,桥的那头已经隐约可见……

过了大桥应该就是新茂岭的缓坡,江虹赶紧加快脚步……

突然,黑夜之中,前面出现两个绿莹莹的小点,一动不动……

什么东西?江虹立刻警觉起来,下意识的止住脚步。

夜色之中,月光之下,十几米外的桥头,站着一个毛茸茸的动物,体型稍大,四蹄,浑身灰黑,肚子圆滚滚的。鼻子上面,两眼之间有一小撮红毛。身体后面,一条尾巴高高朝上竖着。

它的两只眼睛透射着绿色的冷光……

这像是一条狗。山里的野狗多,它是野狗还是什么?怎么体型如此硕大?姿势这么凶猛,两眼目露凶光,正死死的盯着我呢?

奇怪!野狗的眼睛是绿色的吗?

“呜……”突然,一声仰天长啸,凄厉悠长,响彻山谷,令人毛骨悚然。

不好,不是野狗,是狼!一只凶猛的狼。

江虹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恐慌,情不自禁后退两步,迅速抬起右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转念一想,不行,不能开枪,狼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伤害它。自己身为人民警察,不能执法犯法。

就这一刹那的犹豫,让他错失了最后的拔枪时间。

那只独狼非常聪明,看见江虹后退两步,又犹豫的站定,立刻明白过来。它试探着迈开爪子,一步步的逼近,两眼死死盯着猎物,只要对方再有什么动作,它就会迅速扑上来。

狼的反应是很快的,充满野性,江虹一时有点懊恼,自己的反应太慢了。

不管怎样,遇到这种危急情况,即便自己开枪击伤或者击毙了狼,也是一种正当防卫行为。可是最佳时机已经错过,此时此刻,狼正一步步的逼到眼前,掏枪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汗,顺着额头流淌下来,他的神经高度紧张,因为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突然,狼的四蹄迅速腾空而起,一下扑了过来……

【043】命悬一线

独狼高举两只前爪,一个健步腾空而起……

这一刹那,背靠大桥栏杆旁的江虹本能往后一仰……

铁栏杆只有半人多高,江虹的上半身迅速翻到栏杆外面。

转眼之间,狼,已经扑了上来。由于江虹上身已经后仰到了栏杆外面,独狼一下扑了个空,整个身体瞬间处于悬空状态,狼在上,人在下,四目相对,狼伸出的舌头几乎舔到江虹鼻子,江虹闻到了狼嘴里吐出来的一股恶臭……

自古以来,狼的第一攻击目标就是猎物脖颈。所谓一招致胜,就是用尖利的牙齿一口咬断对方咽喉,这是狼经过了千万年的进化所掌握的克敌制胜法宝,可以说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失败概率微乎其微。

这只独狼也是使用这个看家绝活,试图一口咬断江虹咽喉。它狂张着嘴巴,露出满口厉牙,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居高临下,直扑下来,绿色的眼睛里闪射一股凶光……

然而,独狼万万没有想到,它的攻击速度太猛,以为一口就能咬住江虹脖子,不料江虹借着上身外翻,迅即就势抬起双腿,再度奋力向外一翻。他的双腿一下碰到狼的屁股,借势一推,狼一下子就被顶出去了。

虽然只顶出去一点,但独狼的利嘴和前蹄已经越过了江虹的头。处于悬空状态的狼立刻回头,但是它的后蹄根本没有抓捕功能,也就是说,狼已经错过了时机,无法回咬猎物脖颈。

如果在陆地上,独狼落地之后,可以转头迅速发动第二次的攻击。问题这是在大桥的外侧,下面就是滔滔江水……

“呜……”独狼发出一声嚎叫,直直坠落下去……

而江虹呢?他的整个身体已经完全翻出栏杆,四脚朝天,眼看就要跟着独狼一块坠落下去。说时迟,那时快,眼疾手快的他伸出右手,一把抓住最下面的一根圆形栏杆,拼死不放……

“扑通”一声,脚下,传来狼落水的声音。

波涛汹涌的江面上,一个黑点不停挣扎,时沉时浮。只是大江东去,流水无情,最终,它淹没在远方的黑夜里……

江虹依然悬空挂在大桥栏杆外侧,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最下面的那根栏杆。他的脚下,二三十米深处,就是无情流淌着的一泓江水……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慌张,必须冷静头脑。如果胡乱扑腾,稍一失手,自己也会落入江中,重蹈狼的覆辙。他伸出了左手,努力抓住上面同一根铁栏杆,稍稍稳定一下情绪,然后反复甩动身体,最终奋勇三跃,一下翻进栏杆里侧。

他一下子瘫坐桥面,靠着栏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江虹没有想到,现在的狼已经敢于下山,窜到铁路线上来活动了。在这之前,狼的踪影已经消失了几十年。这些年来,随着人们动物保护意识不断提高,许多销声匿迹多少年的野生猛兽开始重现山林,比如野猪,比如云豹,比如黑熊,也比如狼。

最重要的,因为峡山开展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建设,山民多已外迁,这里实际上就是一个无人区,这无形中成为野生动物的新天堂。看来,自己误判了大自然的凶险性,才有刚才惊险一刻。

警帽的黑色松紧带勒着下巴很不舒服,江虹脱下帽子,把松紧带挂了上去。重新带好帽子以后,他检查了身上所佩戴的警用装备,尤其枪支弹药,确认完好无损,

他知道狼善于游泳,而且阴险狡诈,智力不亚于人。那只独狼上岸以后,可能还会回到这里,它是不甘心失败的。自己只是依靠大桥地利,险胜一招而已,如果再遇到它,就会真的成为它的果腹之物。

毕竟,朝狼开枪不是那么容易命中的,它是一种很敏捷的凶猛动物。还有,狼具有群居性,它的同类可能就在附近。如果它唤来一群狼,自己就是长了翅膀,也是插翅难逃。

想到这里,江虹急忙起身,加快脚步,一瘸一拐走上桥头,

怎么?桥头右侧还有一个小的木屋?背靠青山,孤零零的立在铁路一旁。

难道这里有人居住?

江虹犹豫一下,走了过去,伸手试着推了推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吱扭”一声,门推开了,里面黑乎乎的。

他从腰间拿出强光电筒,照亮一看,发现这是一个单间小屋,大约十个平米左右。屋里凌乱不堪,唯一一个小窗户上结满了蜘蛛网,几张木凳歪七倒八,还有一张小木桌子靠墙放着,桌子上面摆着一台黑色的电话机。

江虹眼睛一亮。

那是一台老式大头话机。没有按键,也没有拨号盘,机座上面直接放着一个听筒。一条黑色的电话线出了底座,歪歪扭扭沿着墙壁爬行,最后钻出窗户,不知通向外面什么地方?

江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下手。只是电话机看上去灰尘不多,看来是经常使用的。

不管怎样,试试看吧!他拿起了电话听筒,试着放在耳边,哎呀!里面居然有声音了。原来,这是一台传统的单线电话机,直通另外一台话机,所以没有拨号面板,拿起听筒自动接通,放下听筒自动挂断。

“嘟…嘟…嘟……喂!你好!田西车站值班室。”一个男人的浑厚声音传出来。

车站值班室都设在站台中部,面向站台。里面有调度台,眼花缭乱的显示屏,一溜电话,还有忙忙碌碌的两个值班员。它要负责接发来往列车,监控本区间的列车运行状态,处理各种行车问题,上传下达,是一个车站的中枢神经,非常重要。

江虹一下亢奋起来:“你好!田西车站,我是k4505次列车乘警……”

“哎呀!警长,你总算是来电话了!我是田西车站的值班员。我们车站派出所的纪纲所长一直在这守着,他都快急疯了!你等着啊!他要跟你讲话。”

“谢天谢地!江虹,你好!”电话听筒里响起纪纲的声音。

“纪所,你好!”江虹非常高兴,在这孤寂清冷、杀机四伏的大山里,能够听到自己人的声音,真是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你现在安全吗?”纪纲在电话里忧心忡忡。

“还好!我在溪江铁路大桥的北桥头。”江虹没说遇上独狼的事。

“知道,那里有个木屋,是铁路桥梁工区的,主要供工人们白天休息,临时存放工具材料,里面有台铁路内线电话,直通我们田西车站的值班室。”

“哦!是这样啊!”江虹恍然大悟,难怪这个电话这么奇特。

“江虹,处长刚才下了命令,你们吴支专门给我来了一个电话,说你在泰河站开车不久就中途下车了,手机也打不通,他急坏了。我就赶快跑到车站的值班室,希望你能找到大桥上的这部电话,这是泰河至田西区间唯一的一部固定电话。”

“谢谢!我的手机坏了。”江虹非常感动。

“哦!刚才有个火车司机报告,说在溪江铁路大桥上看见了你。江虹,我告诉你,你就待在小木屋里,关好门窗,等待天亮,哪里都不要去,你明白吗?”

【044】危机警告

溪江铁路大桥北桥头的小木屋里,江虹正跟纪纲所长通话。

“纪所,我想问问,我的车上,准确的说,软卧车厢是否少一个女旅客?”

“你的车班核查过了,确实少一个女旅客。”

江虹心头一紧,心里暗暗焦急。

其实,他倒宁愿自己一时冲动,判断失误,受到支队警告批评什么的,那个无妨。一旦真的确定有一个女旅客失联,那就说明邝霞在软卧车厢卫生间门口看到的那一幕是真实的,她的眼睛看清楚了,只是大脑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她的瞌睡还没打醒。

其实,自己也是一种即时推断,毕竟事发之时,自己不在现场。现在,这事已经板上钉钉,毫无疑问。

“她叫什么名字?”江虹问道。

“斯雨兰。”

“多大年龄?”

“二十五岁,一个学音乐的女大学生。”

“哪个包厢?”

“五号包厢17组下铺,持有武汉至辰州的车票,单身一人。”

“她坠车的精确位置,你们能确定吗?”

“我们无法定位。根据指挥中心转来夏冰冰的汇报,她所有的东西都还留在车上,包括一部手机。”

“好吧!纪所,我知道她大概方位。但她坠车以后如果前后移动,甚至离开铁路跑进山里,我也没有完全把握,这是让我最担心的。”

“江虹,你想干啥?”纪纲所长急了。

“还有,她坠车的原因不明。如果是伸头看夜景,一不小心栽了下去,那倒还好。如果结合7·15谋杀案的分析,她很可能在卫生间遇上了什么人,此人就是凶手,那个家伙扒车失败,可能也在山里,斯雨兰就处在这么一个危险境地。”

“江虹,我告诉你,老老实实待在小木屋里,不要出来,外面非常危险。这三更半夜的,原始林区猛兽横行,你一个人行动,你要出去就死定了。”

“我是一个列车乘警,我要拯救危难中的旅客,这是我的工作职责。”

“你要出了那个木屋,自己都保不住,你能救谁?一块把命搭上?这值得吗?”

“我有武器,可以防身。”

“你真幼稚,你一支枪顶多大用?你是一个乘警,你平时坐在旅客列车上来来往往,对地面的复杂情况你又知道多少?峡山山区地广人稀,群山连绵,经过这么多年生态养护,自然环境已经恢复原始状态,很多野兽冒出来了,并且迅速繁衍。”

“纪所,所以我才需要你们配合。”江虹有点生气。

“江虹。”纪纲也生气了:“你也知道,自从高铁动车开行以后,我们铁路警察的工作重点都转过去了。包括我田西车站派出所,调走了一批人,只留下几个人守着这一段老铁路,所以,我没有更多的人增援你,我自己都无法出来。”

“那我就自己干。”

“你别胡来!你要在这里壮烈了,我纪纲就成了千古罪人,不但你们吴支要怪罪我,我自己也良心难安。当然,我不是你领导,你是乘警队的,但你要听我劝,不要冲动,不要头脑发热,你知道吗?”

“纪所,你别劝我,外面有个女孩身处险境之中,你说,我在这里坐的住吗?”

“好吧好吧!江虹,该说的我说了,该做的我做了。我已经派泰河车站的驻站民警高海山带着辅警商川出来增援。不管怎样,高海山在这条线上驻守二十多年,他很熟悉这一片的情况,商川又是特种兵退役的,受过野外生存训练。”

“那太好了!”

“你别高兴太早。现在快午夜两点了,他俩沿铁路线步行,在大山里走二十多公里,等他俩赶到了,天都亮了,所以,他俩起的作用有限,却要冒着巨大风险。”

“那就不要他俩出来。”江虹一听,急了。

“处长下了命令,我敢不执行吗?江虹,除非你答应我,待在小木屋里等到天亮,我马上就通知他俩回撤,天亮以后再走。”

江虹无言以对,这是一种两难选择。既不希望高海山和商川冒这个险,又不可能答应纪纲所长要求。对他来说,他不可能躲在这里等到天明,对斯雨兰来说,时间就是生命,这是第一要素。

“啪嗒”一声,江虹默默放下电话。

很快,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一轮接着一轮,江虹都没有接。

走吧!只要能把斯雨兰救出来,自己死在这里无怨无悔。不过,纪纲所长的提醒有道理,自己刚才差点命丧狼口,真要出去,还不知道外面多么凶险,除了决心,还要讲方法论,必须要有一定准备。

电话铃声终于停了,看来纪纲所长也绝望了。

江虹发现墙角有个铁桶,里面有厚厚的油污,那是维护铁路大桥用的,可以做个火把对付野兽,因为野兽最怕火焰。

于是,他到屋外折了一根粗的树枝,回到屋里以后,找了几块破布牢牢缠在树枝一头,将其伸入油桶搅拌几下,确认火把已经吃满了油,又在桌子抽屉里面翻出了一个打火机,便拿着它走出了小木屋。

“咔嚓”一下,他点燃了火把,火把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江虹拉上木屋的门,再度走上桥头,一瘸一拐沿着铁道线走上去……

他在铁道中间走着,东张西望,不时回头看看。

周围,高山峻岭,峡谷河流,茫茫丛林,全都笼罩在夜色里。身后,传来江水低沉的流淌声。在这孤寂清冷的夜晚,面对连绵起伏的黛色群山,唯有满天星星和头顶的一弯皎洁明月,能够给这黑夜带来一点光明,伴随火把照亮前行的路。

江虹一边走着,一边暗自庆幸:不管怎样,今晚天气还算不错,若是遇上刮风下雨,那就真是苦不堪言。

以前,他跑绿皮车时,曾经协助列车长谭步高处理几起旅客坠车事件,无非就是这么几种情况:

一是意外坠落。曾经有个中年的男旅客,坐在靠车窗的位置,在列车停站时,看到一些旅客跑到站台上买东西,他也想买。但是下定决心以后,列车即将开动,他就赶紧在窗口买东西,并给了售货员一张百元大钞。

不料,列车突然启动,售货员只好追着他的窗口跑,给他找零。因为列车加速行驶,为了拿回零钱,手不够长,他将身体极力伸出窗外,结果一头栽下列车,摔的头破血流。

二是故意伤害。曾有两个旅客,都是男人,在列车行驶的途中,为争一个座位大打出手。结果,其中一个旅客热血沸腾,将对方一脚踹出了窗外,致其坠落身亡。

第三种情况是自杀。这个就不用多说了,自己要寻短见,那是自己的事。

只是自杀起因比较复杂。在火车上跳窗自杀的人,并非早就计划好的,专门买票上车寻死,几乎都是中途临时起意。要么就是爱情、家庭或者事业不顺,突然想不开了,要么是突发神经病,结果转眼之间,人一下子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江虹正在走着,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045】狼群

江虹左手举着火把,一瘸一拐,独自一人走在铁道线上……

铁路两旁是高耸的青山,草木茂盛,连绵不绝,寂静无声。

他走了五分钟左右,大约三、四百米的路程,不知不觉放松警惕,陷入沉思。他在低头琢磨斯雨兰的坠车过程,隐隐约约,耳边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什么东西?他一下子警觉起来。

这个声音好像来自他的身后,而且距离不远。虽然非常微弱,但在静悄悄的大山深处,万籁俱寂之夜,却是可以听见乃至感觉得到。它像一群细碎脚步,短暂急促,前后凌乱。

江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糟糕!难道被狼群跟上了?

一旦真的被狼群跟上了,正如纪纲所长所言,自己就死定了。

如果身后真的有一群狼,该怎么办?

话说桥头遇见独狼,属于一个突然的遭遇战,江虹猝不及防,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被狼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那么现在,他的心里已经从容多了,至少,有纪纲所长的逆耳忠言,他的手里还有一支燃烧着的火把,万不得已,他也可以开枪。

但是,狼毕竟是国家保护动物,还是动动脑筋怎么甩掉它们?

脚下是一条平缓的铁路,钢轨下面是一根根水泥道枕。两根道枕之间只有半步左右距离,也就是说,如果踩着道枕沿着铁道线跑,要么是小碎步,跑不快且容易摔跤,要么是大跨步,跟不上趟一样容易摔倒。所以,铁道线上奔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路基下面如何?铁路路基两边各有一条小道,宽约半米,一旦撒开脚步,跑起来自然比上面要快。即便如此,无论如何你也跑不过狼。

江虹不敢回头,继续向前默默走着。小的时候就听老人说过,一旦被狼跟踪,不要轻易回头,那样还有一段缓冲时间。否则,狼立刻就会扑上来,一口咬断你的脖颈,因为它就等你回头才有最佳攻击机会。

不管这个古老传说是真是假,姑且信它一回。

虽然神经绷得很紧,江虹步态还算稳重。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如果乱了阵脚,狼听出了你的恐惧,你马上死定了。据说,狼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智商不亚于人,而其反应速度、格斗力量大大超过人类。大凡人遭遇狼,很难狼口脱险。

他的左手举着火把,微微哆嗦,一步一步踩着道枕向前走着……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不能再犹豫了,狭路相逢勇者胜,等狼群扑上来,一口咬住脖颈,自己就完蛋了,必须主动出击,占据上风。

江虹突然转身。与此同时,他的右手迅速拔枪,“咔嚓”一声,向下借助警裤口袋拉动枪栓,转眼之间推弹上膛,枪口对准前方……

这套动作名叫单手出枪,警察必练的基本功。厉害的人能在一秒之内完成整套动作,同时射出第一颗的子弹,瞬间要了对方的命。而江虹呢!每次实弹考核,这套动作都是完美无缺。

现在,他的右手食指已经稳稳放在手枪的扳机上,随时可以击发。

果然,枪口前方站着一群野狼。

两只大的走在前面,三只小的跟在后面。两只大的也是一前一后,应该属于一公一母。走在最前面的应该是只公狼,江虹看着有点面熟,它的体态强壮,异常凶猛,鼻子上面,两眼之间有一小撮红毛,这不就是刚才桥上遭遇的那一只狼吗?

狼群看到江虹突然回身,吓了一跳。公狼迅即止住脚步,后面的狼全都不动弹了,五双绿幽幽的眼睛死死盯着猎物。

那只公狼没有采取惯用攻击伎俩,一招要了江虹的命,大概是刚才在桥上,自己的那一套太失败了!不但没有拿下到口的肉,自己还从桥上掉入江里,很不情愿的洗了一个冷水澡。它感觉到对手的不平凡,没有急于发动进攻。

正是公狼有了这个防备心理,才保住了它一条命。否则,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射穿它的脑袋,公狼必定一命呜呼!眼下,它要看看这个举着火把的人,在这黑沉沉的的大山里,在它的地盘上,到底能够逃往哪里?

公狼很淡定的看着江虹,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江虹却是有了主意,自己必须先发制狼,不能给狼缓冲时间。想到这里,他将火把往前一伸,直指狼群,竟然猛冲过去,嘴里大喝一声“嗨!”

一声呐喊在山谷里回荡,狼群掉头就跑。

江虹一瘸一拐冲出去十几米,迅速停下,转身就走……

远远跑出去的狼群,站住观察了几秒钟,再度跟了上来。

江虹再次杀了个回马枪,直至追下路基,狼又跑了。如此反反复复,不下五个回合,拉锯战从铁道线上转至路基下面,江虹还没有走出去一百米远。

狼群察觉这个猎物不过如此,它们掉头逃跑的距离越来越短了。

江虹感觉到了危险正在迅速降临,如果自己再冲过去,狼群不但不跑,反而迎着直扑过来,那就只有使出最后一招:开枪,击毙它们。

但是,狼群扑上来的时间非常短暂,只需一两秒钟就能将他扑倒在地。如此短的时间,自己最多只能击毙两三只狼,最终还是命丧狼口,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便开枪。

当江虹再一次转过了身,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握着手枪,面对这一群狼,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从公狼逐渐闪着强劲绿光的眼神里,也读懂了狼的心思:我不会再跑了,我进攻了!

“呜……”果然,公狼一声仰天长啸,开始一步步的向前……

江虹没有后退,后退意味示弱。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熊熊燃烧着的火把,打算再用火把跟狼一搏。虽然这是很危险的一招,如果失败,他就可能丧失最后开枪机会,被狼一口咬死。

狼毕竟没见过手枪,面对猎物手里这个又黑又亮的小东西,它们丝毫不放眼里,否则的话,它们哪里还敢进攻,早就逃之夭夭。

问题在于,江虹选择了一个危险的游戏:与狼共舞

公狼一举扑上来的时候,其它的狼没有行动,看来,公狼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战斗力。

江虹奋力挥舞火把,公狼几次靠近,都被熊熊烈火烧着了毛,它不停的嚎叫……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自己一旦失手,立刻就会命丧黄泉。开枪!必须开枪!枪里装有十发子弹,足够用了。

最后时刻到了。

就在江虹瞅准时机,准备扣动扳机,果断击毙这群狼的时候,意外又发生了……

【046】急中生智

不知怎么回事?大地开始微微颤抖……

此时此刻,江虹对峙一群野狼,所有办法已经用尽,只剩最后一招:开枪

这是他不愿意做的,除非迫不得已。

难道还没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吗?这个尺度真的很难把握。开枪过早,会击毙了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何况有五只狼,弥足珍贵,这是江虹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虽然他是正当防卫。但是,开枪晚了,自己就会命丧狼口,人生在此彻底划上句号。

“呜……”随着大地微微颤抖,一声汽笛长鸣。远方,一个白色亮点冒了出来,伴随着列车驶过溪江铁路大桥的壮阔声音:轰隆隆隆!轰隆隆隆!轰隆隆隆……

千钧一发之时,它又来了,这次方向相反。上一趟是沿着新茂岭大坡道,由北向南驶过溪江铁路大桥,然后钻进隧道。这一趟是由南向北,它从牛家埠大隧道钻出来,已经过了溪江铁路大桥,正向江虹驶来。一听那沉重的声音,又是一趟货运列车。

有办法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江虹心里暗暗高兴。

狼群开始受到影响。一直落在后面,不急不躁,处于观望和等待中的母狼和三只小狼,一下冲到前面。它们纷纷张开利嘴,露出尖牙,嗷嗷嚎叫,目露凶光,准备跟随公狼发起最后攻击。

江虹这下慌了。这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猛虎不敌群狼,他还不是一只猛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面临同时对付大大小小五只狼的险境,明显没有胜算。

准备开枪!再不开枪就没有机会了。

恰在此时,跑在最前面的火车机头突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笛鸣:“呜……”

笛声长鸣,在山岭峡谷里久久回荡……

大地剧烈颤抖,似乎地震即将来临……

江虹举着手枪,左手仍在不停挥舞火把,阻止狼群靠近自己。一列火车出现,方向相同,给了他求生的机会,但狼群的全面进攻,已经让他难以招架。

“啊呜!”公狼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原来它的动作过于急躁,强行扑击,被江虹瞅准了一个机会,燃烧的火把狠狠的砸在它的头上,烈焰烧毁了它的一撮毛,痛的它是暴跳如雷,赶紧跳到一旁,母狼和小狼也被吓住了,一时不敢靠前。

电力机车由小变大,正在快速驶来,伴随巨大的轰鸣声,相距仅有百十米远。机头顶部,强烈的光柱就像一盏巨型探照灯,照的前方大地一片雪白。

车轮滚滚,汽笛声声……狼群终于放弃进攻。它们害怕这钢铁的力量,害怕这震耳欲聋的轰鸣,害怕一声声的汽笛长鸣,飞快的窜到铁路旁边的山坡上面,呆呆站在那里,两眼继续冒着绿光,不肯离去。

江虹明白,这群野兽想等这列火车过去之后,再冲下来跟它决一死战,它们依然不肯放弃眼前这个猎物。问题在于狼群已经没机会了,因为江虹听到了火车的紧急减速声音,看见机车前面驾驶室里,一个火车司机正焦急的向他招手。

停车绝无可能,因为火车司机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每天,中国有成千上万趟列车在密密麻麻的铁路网上行驶,火车司机不能随便停车,否则容易打乱行车计划,造成其它列车晚点,出现多米诺的骨牌效应。

所以,除非出现重大险情,比如行人或者农村耕牛挡道、铁路线路塌方、山体滑坡阻断铁路以及线路出现其它故障,火车司机才能停车,且超过三分钟就算一次行车事故。

什么情况下能停车,铁路是有严格而详细的规定,火车司机大都不敢随意操作。

但是,不能停车,可以减速行驶,这是一个变通办法。

眼下,这趟货运列车经过一个紧急减速之后,开始慢速行驶……

江虹丢掉火把,手枪迅速入套,准备上车。

“轰隆隆隆”,电力机车从他身边驶过……江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他撒开脚,一瘸一拐冲上路基,直奔机车驾驶室门口下面的踏板而去……

突然,他一脚踩空了,摔了一跤,整个人从路基上滚下去……因为他是踩在道渣碎石上面,而且是个小的斜坡,深一脚浅一脚,跑起来很不稳。

立在山坡上的公狼一看,不顾一切冲了下来,再次直奔江虹。母狼带着三只小狼,继续立在山坡上面,目不转睛看着。这个时候,任何一个失手或者误判,江虹都会命丧黄泉。

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再度冲上路基,只有尽快上车,才能甩掉狼群。

江虹紧紧跟着电力机车,拼尽全力向前奔跑,如果不是左脚崴了,他可以轻易追上去。眼下,这个该死的脚真是要了命了!

火车司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穿着一套上白下蓝的铁路制服,带着一顶蓝色的铁路大盖帽。危急关头,他不仅将列车速度放慢,还脱下了白色手套,离开了驾驶台,迅速打开右侧铁门,一手抓着铁门,一手努力向下伸着,试图抓住江虹。

火车司机大喊:“快!快!狼上来啦!”

因为狼从山坡上冲下来,追上电力机车还有几十米的距离,虽然狼的奔跑速度超快,但毕竟给了江虹宝贵的几秒时间。

江虹已经顾不得身后的狼了,因为一个回头就会减慢奔跑速度,他不能落后了,他没有时间了,他要赶快上车。

“快!快!狼上来了!狼上来啦!”司机急的满头是汗。

江虹深一脚浅一脚的狂奔着……终于,他奔到了电力机车驾驶室的门下,一把抓住火车司机伸下来的一只手,另一只手顺势抓住一个车门把手,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紧跑几步,一只脚不顾一切的踩上车门下的小小踏板。

他踩的是车门下的最低一个踏板,但这已经够了,他的另一只脚同时提了起来,瞬间离开地面。

“嗨!”火车司机大喝一声。这一声吼,既是给自己攒力气,也是震慑已经追到车门下的公狼。

他猛的一用力,一把将江虹拉上来。

公狼不甘失败,猛的向上一跳,试图咬住江虹的脚,被江虹一脚踹下去。

江虹一下坐在驾驶室的门口,大口喘着粗气……火车司机赶紧回到了驾驶台,迅速戴上白色手套,推动了操纵杆,开始加速。

那只公狼依然不肯舍弃,在路基下继续奔跑,紧紧跟着电力机车……

但是,列车速度越来越快……

公狼被远远的抛在后面。最终,它停下了脚步,呆呆站着,看着列车飞驰而去……

江虹缓过劲来,朝后一看,狼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了漫漫的长夜里……

【047】化险为夷

驾驶室里只有一位火车司机。

近些年来,随着中国铁路的大改革和大发展,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之下,不断提升科技创新能力,引入先进驾驶管理系统,精简人员。最先裁掉了货运列车的尾部守车及其运转车长,接着又是旅客列车运转车长,如今,火车司机也由两人变为一人。

就像开飞机有自动驾驶一样,火车也有这种高级系统。因此,今天的火车司机不像一个驾驶员,更像是一个监控者。今后,随着科技进步继续发展,火车驾驶的自动化程度将会越来越高。

看着狼群消失在夜幕中,自己终于脱险,捡回了一条命,江虹暗自庆幸。他感到有一点虚脱,他想休息一下,于是坐在电力机车门口,小腿自然垂在车门外面。

“兄弟,你是k4505次客车乘警?”火车司机坐在驾驶台前,头也不回,全神贯注瞭望前方,操着一口川音。

“是的。”

“你也太玩命喽!”

“有个旅客坠车,我必须要下来,回去找她。”江虹笑笑。

“刚才,我通过田西车站的时候,车站调度通过无线通信向我做了通报,要我路上注意瞭望,发现你的行踪立刻报告。”

“谢谢你们!给你添麻烦了。”

“客气什么!都是端铁路的饭碗,自家兄弟。只是我当时吓坏了,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啷个?居然有个列车乘警在这里下车了?开啥子玩笑哟?这大半夜,在这峡山山区,荒无人烟,猛兽出没,我开火车一路都不敢停,有人还敢中途下车?”

“说老实话,我也没有想到山里这么凶险!”江虹老老实实承认。

“哈哈哈哈!”火车司机大笑。

“你笑什么?师傅。”

“今晚你是命大,刚好遇上我了。否则,看刚才的情形,你是不可能跑脱的。即使你的手里有枪,除非你在两、三秒内能打死五只狼。据我所知,还没有人能够做到,因为狼也非常快速敏捷,不是善类。”

“谢谢师傅救命之恩!”

“莫一口一个师傅的,看你年龄,我也大不了你几岁。”火车司机大大咧咧。

“大一天也是师傅嘛!”江虹非常谦虚。

“进来坐吧!我这有茶,峡山毛尖,今年刚采摘的新茶,喝点。”火车司机用手指了一下驾驶台上的一杯水。

“谢谢!不渴。”

“折腾了这么久,哪有不口渴的?莫在门口坐着,小心会掉下去。”

“没事,我会注意。”

“接到车站通报,我这一路过来就留意了。结果,过了溪江铁路大桥,我远远就看见你了,你一个人斗一群狼,厉害!我当时吓坏了,赶紧鸣笛驱赶狼群,同时刹车减速,拼了小命拉你上来。说实在话,刚才真是危险!太危险喽!”

“司机师傅,你跟田西车站报告一下,说我已经上了你的车了,非常安全,烦请他们转告纪纲所长。”

“好嘞!”火车司机拿起对讲电话,哇啦哇啦说了一通。

“兄弟。”火车司机放下话筒:“我想问下,你下一步准备干啥?”

“前面下车。”

“泰河车站?”

“不是。”

“你不会还想中途下车吧?”火车司机惊讶的扭过头,看了江虹一眼。

“前面的下坡道,什么位置我要看看,到时我告诉你。”

“我的乖乖!真的不要命喽!难怪你要一直坐在门口,你是在判断地点吧?”

“说心里话,我想安安稳稳坐在你的车上,到了泰河车站,等到天亮,再等上级调集警力进山,多好?或者到了前面一段,看见来增援的两个同志,我再下车汇合,三个人一起走,也很安全。可是这不行啊!那个女孩现在一定非常危险,我要尽快赶往出事地点。”

“什么?掉下车的是一个女娃儿?”火车司机大吃一惊。

“不管是谁,我都必须争分夺秒。何况这里面还牵涉一个列车上的重大刑事案件,所以这是我的工作职责,你明白吗?”

“兄弟!既然这样,我就不劝你了。不过,我想听听这是怎么回事?这火车坐的好好的,怎么就会掉下去了?如果不保密的话,能不能告诉我,我也分析分析,当它一回福尔摩斯。”

“这个没什么保密的。”江虹有保留的简单说了一点案情。

“哎呀!原来这么回事!其实这事已经传的满城风雨,听说一群死者家属三天两头在辰州铁路客运段门口闹事,索要一百万的赔偿。”

“你对这事怎么看呢?”

“我觉着吧!那个翘辫子的女的肯定是有问题。这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年纪青青突发心肌梗塞,半夜三更死在软卧包厢里面,说明她的心里一定有鬼,遇见鬼了。对!一定有鬼。”

“那你怎么解释偷偷溜进包厢里的那个男人?”

“这个还用问吗?寻仇来了不是?要不然他怎么就进五号包厢?我看这个凶手事先都已摸清楚了,上车直奔特定目标。而且知道里面只有那个女的,没有别人,他才这么大胆,否则他就会失手喽!”

“假设那一个女旅客是被杀的,凶手用的什么方法不留一点痕迹?”

“她不是死于心肌梗塞吗?是被吓死的呗!大半夜的,一个女人看见仇人进来,一下就吓死了。依我看那!你们应该先从他的仇家入手,查他雇凶杀人。嘿嘿!你看我的推理对吗?”

“我们调查过了,目前看来,仇杀概率很小。”

“目前看来?”火车司机振振有词:“目前看来真不好说。昨天晚上我出车的时候,我说这趟一定一路平安,结果这半路上遇见了你。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看这事她的仇家脱不了干系的,你们不能随便放弃这个调查方向。”

“那么,这个女孩坠车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偶然事件,自己不小心造成的。”火车司机不屑一顾。

“两个旅客都是五号包厢,同一个铺。”

“这是巧合。这世界上巧合的事很多,我俩现在就是一个巧合,你说是不?”

江虹没有说话,火车司机的这一番聊天不具参考意义,有点调侃味道,毕竟人家开火车的,不是警察。但是他对斯雨兰坠车的判断,江虹隐约觉得有点道理,因为在人物关系上,斯雨兰和罗雁之间可能没有什么交集。

之所以这么说,是他曾经看见过斯雨兰。

那是k4505次旅客列车武汉始发不久,江虹路过软卧车厢,只见五号包厢门口的过道上,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子站在窗口看外面的风景。两人曾经四目相对,打过一个照面。那个时候,江虹心里觉得这个女孩非常清纯,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其实,他的心里一直想把罗雁和斯雨兰联系起来,如果能够证明斯雨兰的突然坠车和罗雁的意外死亡有一定的联系,那么找到了斯雨兰,罗雁的事自然迎刃而解,凶手也就浮出水面。

一路过来,在列车轰隆隆隆的行驶声中,江虹一直坐在机车驾驶室的门口,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山峦,心中起伏不定。此时此刻,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因为他知道还有一个人,那个叫斯雨兰的女孩子,这个时候不知身在何处?是死是活?

但愿她没摔死!但愿她没遇到豺狼虎豹!但愿她没落入凶犯之手!

【048】进退两难

夏日之夜,峡山山区,新茂岭大坡道。

货运列车一路喘着沉重粗气,终于爬完了上坡道,开始进入了下坡道,车速逐渐变快。为了达到铁路调度中心规定的不超过45公里/小时限速要求,火车司机开始刹车减速。

电力机车被后面的几十节货车车皮生生顶着,惯性向下滑行,车身晃动加剧……

火车司机高度紧张,全神贯注瞭望前方,不再说话。

江虹一直坐在机车驾驶室的右侧门口,望着外面连绵起伏的一座座黑色山峰,心里反复测算判断,寻找斯雨兰的大概坠车位置。

从时间和坡度计算,应该差不多了。因为在斯雨兰坠车不久,k4505次旅客列车就爬上了新茂岭大坡道的最顶峰,进入了下坡道。也就是说,斯雨兰从车上坠落之时,k4505次旅客列车爬升的上坡道,就是现在货运列车运行的下坡道。

“司机师傅,现在几点钟了?”

“2点45分。”

“我准备下车了。”江虹当机立断。

“兄弟,是这个位置吗?”

“没错。”江虹回答。其实他的心里也没有数,毕竟这是夜间行车,窗外除了满天星月,就是黑乎乎的、模样差不多的重重山峦,一片漆黑。若是白天,他当时可以在车外确定一个特殊标的:一块奇石,一棵怪树,一条山泉甚至铁路边的公里标数石碑。

眼下,他只能从时间和坡度上研判。这种研判误差较大,因为一分钟的车速就是几百米的距离,这点距离在城市里和平原上没有什么,在大山里可不一样,几百米的地势落差很大。他也没有其它更好方法,只能孤注一掷,判断一个大概位置。

火车司机进一步的采取制动措施,在持续的刹车声中,列车速度急剧下降……

“兄弟,前面有个车站,要不你在那里下车?”

“有车站吗?”江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前面这段下坡比较平缓,有个停用的小车站~棠阳。”

“哦!想起来了。”江虹记得这个车站。它是一个末等小站,只有一个站台,三条股道,小的几乎不能再小,属于峡山山区最小的火车站。因为车站附近的大山里有一个小山村,住着百十号的山民,这个小站专为他们出行而设。

两年以前,因为建设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需要,山里居民都统一迁走了。这里成了无人山区,从此没了客流,车站就停用了。如今,时光如流水一般的匆匆逝去,小站历经风吹日晒,雨雪冰霜,早已破败不堪,但是基础设施大体尚存。

“师傅,需要多长时间?”江虹等不及了,他怕错过斯雨兰的坠车地点。

“一分钟吧?”火车司机回答。

“我不等了,谢谢师傅!我们后会有期,再见!”

火车司机转过头来,江虹已经没了踪影。他赶紧拿起了对讲电话,呼叫田西车站:“田西车站,田西车站,货车1009司机报告。”

“我是田西车站,货车1009司机请讲。”

“k4505次列车乘警已经下车,位置是在泰河至田西区间22公里650米。”

“泰河至田西区间22公里650米,田西车站明白。”

“呜……”电力机车拉出一声清脆长笛,稍稍放松制动系统,提高速度,带着三十多节货车车皮,沿着新茂岭下坡道继续向前行驶,直奔泰河车站……

轰隆隆隆!轰隆隆隆!轰隆隆隆……最后一节黑色车皮呼啸而过,车的尾部挂着一盏红色边灯,异常醒目。

大山深处,茫茫的夜色里,随着货运列车最后一点动静消失,红色边灯变成一个红色小点,渐渐在黑暗里隐没,脚下大地再次停止震颤,周围一切重又归于宁静……

江虹站在铁路边上,他挥挥手,目送货运列车消失在漫漫长夜里……

刚才从火车机头上跳下,因为车速很慢,所以他平稳的跳下来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下车之前,有个猴子似的黑影,挎着一个帆布背包,从货车的尾部飞身而下,落入路边草丛,再也没了动静。

坐了这么一程货车,江虹觉得左脚也不怎么痛了,感觉舒缓多了。他重新戴好了警帽,整理一下着装,检查了八件套,确认一切完好无损。

手枪还是处于子弹上膛状态。他想退出子弹,防止走火,考虑万一出现紧急情况,自己可以直接拔枪射击,最终,他打消了退弹念头。毕竟在这个危险的山区之夜,下一步会面临什么情况?没人能够料事如神。

他看了看周围,这里是斯雨兰坠车的地方吗?怎么没有一点动静?铁路两边,依旧是高耸的山峰,连绵不绝。山上草木葱茏,郁郁葱葱,黑乎乎的一片,原始森林茂密无边……

从周围地势上主观判断,斯雨兰从旅客列车摔落,只能留在铁路路基旁边,断然不敢钻进旁边山林。不说山林里面藏有豺狼虎豹,单单那密密麻麻的荆棘藤曼,足以令她望而生畏。

现在,她在哪里?

直到这个时候,江虹发现自己又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向前还是向后?

向前就是泰河车站方向,自己一路寻找下去,应该能够找到,即便没有找到,天亮之前也能遇到高海山和商川。如果那样,自己就安全了。只是,万一走错了呢?方向一错,南辕北辙,背道而驰,那就糟了!

如果向后走呢?可以走到上坡道最顶峰,假设没找到斯雨兰,那就再走回来,这个方案比较稳妥,只是这得耽误多少时间?哎呀!我该怎么办呢?

从斯雨兰坠车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这宝贵如黄金般的数十分钟,就这样白白流逝了。眼下,时不我待,时间紧迫,争取时间就是争取时机,争取生命,但是面对前后这一段漫长的铁路,自己到底是该向前还是向后?

江虹陷入矛盾之中,人命关天,一时无法决断。

他有一点后悔。自己上车以后应该坐到副驾驶的位置,面向前方瞭望,铁路两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斯雨兰倒在铁路旁,自己一眼就能看见。因为一时疏忽,他坐在了右侧车门旁边,没有看到左侧情况,而斯雨兰是从左侧摔下车的。

自己工作经验还是不足,今晚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对了!虽然自己没有机会观察左侧情况,但是火车司机坐的位置就在左侧,他能瞭望清楚左侧情况。实际上,由于他的视野开阔,电力机车顶部的大灯能够照出去上百米远,铁路两旁边的情况,火车司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火车司机没有告知,说明一路过来他都没有发现异常情况。真是这样,自己就应该向前走。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江虹非常急躁,朝着周围大喊几声。

山谷里面,一阵回响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向前走吧!一路走,一路喊,希望能找到她,哪怕听见一个声音也好。

江虹刚从腰间拔出强光电筒,还没按下开关,黑夜之中,忽听有粗壮的喘气声音,一阵脚步匆匆而来……

【049】绝处逢生

听这声音,细碎而又轻巧,不像是人的脚步声,江虹顿时警觉起来。

难道……他的头皮一下麻了,像有一万根针扎在里面,浑身肌肉再次绷紧。

黑夜之中,月光之下,一双绿莹莹的眼睛,一个毛茸茸的黑灰动物飞奔而来……

还没打开强光电筒,江虹知道谁又来了。

这只独狼,居然不弃不舍,顺着铁路一直跟了下来,好在只有一只,而非一群。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白了!狼的嗅觉异常灵敏,在大自然优胜劣汰的复杂环境里,早已练就出了一只神鼻。哪怕是在空气之中,数公里外,它也能够通过嗅觉,从飘过的微风里面嗅出它需要的味道。

难怪它从江里爬上岸后,能够准确返回溪江铁路大桥,带着一家老小,顺着铁路跟踪追击。难怪江虹上了一列货运列车以后,它还不肯放弃,一狼当先,沿着铁路一直追了下来。

说一千道一万,江虹体味依然在这一片存在,存在于空气里,这只不服输的野狼自然不肯放弃。它有极灵敏的嗅觉,又很熟悉这一带的地形,所以,江虹始终在它所掌控的范围之内。

眼下,他面临着跟狼较量的第三次危险情形。独狼已经箭一般的冲到面前,两只前蹄突然抬起,眼里闪着绿色凶光,“嗖”的一下扑了上来,姿态敏捷,矫健,不吭不哈,不再犹豫,直接向他发起凶猛进攻。

看来,这只独狼已经迫不及待,经历前两次的失败,它要跟江虹拼命了。

拔枪已经来不及了,虽然子弹已经上膛。

江虹猝不及防,只能顺手将强光电筒狠狠砸过去。但是狼的反应异常灵敏,身体来了一个蛇形摆动,瞬间躲了过去。结果,强光电筒飞出去了十几米远,“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野狼张开一张大嘴,四蹄腾空,一下子将江虹扑倒在地。

江虹急忙伸出右手,迅速卡住狼的脖子,拼尽力气不让它的血盆大口咬向自己脖颈。左手紧紧抓住它的一只前蹄,努力向外掰扯,绝不让它抓伤自己的脸,同时消耗狼的力量。

铁路路基外侧,江虹和狼滚到一起,他的警帽掉了,双方展开殊死搏斗……野狼力大如牛,仅仅几分钟后,江虹大汗淋漓,体力不支,渐渐顶不住了。他几次想拔枪,但是腾不出手,没有一点机会。

野狼越发凶狂……

双方几个翻滚之后,江虹再度被狼来了一个鲤鱼打挺,反身将它压在地上,面对着面。野狼居高临下,感觉地上这个猎物的最后时刻到来了,只要它再努力一把,这个猎物就崩溃了。今晚,它的一家就有一顿美味佳肴,所以疯狂进攻,再次张开血盆大口……

完了!江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啊……”突然,黑夜之中传来一个女人近乎绝望的叫喊声:“救命!啊……”

在这寂静的山岭里,一个女子歇斯底里的呼救声,两百米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野狼突然停止攻击,警觉的抬起头,两只耳朵迅速竖了起来,两眼紧盯前方。一时之间,它在判断前面到底出现什么意外情况?那是一个什么声音?来自哪里?对自己的威胁严不严重?

这是极为宝贵的一刹那,虽然只有短短两、三秒钟时间,但对江虹来说,就是挽救自己生命的一瞬间,堪称黄金一秒。说时迟,那时快,他迅速的腾出右手,从枪套里拔出手枪,不顾一切扣动扳机。

“呯!”一声枪响,转眼之间,一个小小弹壳从枪膛里跳了出来,落入草丛。

枪声清脆利落,震耳欲聋,不仅在群山里久久回荡,还划破了寂寞夜空……

野狼“嗷”的叫了一声。它松开了江虹,急速向后翻滚两圈,然后直立上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看着江虹。它的嘴巴依然张得很大,舌头外翻,目露凶光……

江虹拼尽力气一下子坐起来,枪口瞄准狼的脑袋……

他的手有一点哆嗦,他在脑海里面快速抉择,把握下一枪的击发时刻。是的,只要自己再次扣动扳机,这只跟自己较量了三次,几乎要了自己小命的狼,就会一下上了西天,去见它的祖宗。

只是……江虹突然枪口微微朝上,再度扣动扳机:“呯!”

野狼吓了一跳,一下站了起来,但是身体摇摇晃晃,一只脚立在地面上,另外一只脚时不时地提起来,恶狠狠的盯着江虹。

月光之下,江虹这才发现,狼的一条后腿被子弹打穿了,殷红的鲜血模糊了腿上的毛。没错,自己慌乱中开的第一枪,刚巧击中狼的左腿,所以,狼才会迅速放开他,滚到两米之外采取守势。

现在,这个家伙应该知道,自己手里拿的这个东西有多么的厉害,可以一下要了它的性命,不怕它有多么凶猛,多么狡诈,多么死硬,一粒子弹就会让它从自然界消失。

野狼努力的站立着,它还是不想走。

“呯!”江虹朝天再开一枪,然后再次将枪口瞄准它。

三声枪响,受伤的狼犹豫一下,极不情愿转过身去,最后回头看了江虹一眼,一瘸一拐走了,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江虹鼓起了腮帮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这个家伙终于走了。

他的心里七上八下:这个家伙还会来吗?它会带来一群狼吗?刚才以为自己生死大限已到,脑瓜里迷迷瞪瞪的,现在想来,狼之所以暂停攻击,是受到了一个外界干扰,这个干扰就是一个女性痛苦的喊叫声。

斯雨兰?江虹心里一惊,会是她吗?那个坠车的女旅客。

他急忙从地上抓起警帽戴在头上,赶紧爬了起来,举着手枪去找强光电筒。结果,电筒是找到了,但是已经摔坏,再也不会亮了。

糟糕!没有强光电筒,在这黑乎乎的山沟沟里,怎么走路?怎么找人?怎么观察周围情况?江虹心急如焚,但又无可奈何。他迅速转过身,借着月亮微微的光,深一脚浅一脚,急急向前跑去。

呼救声是从前方传来的,从音量上判断,应该离得不远。只是两声呼救之后,再也没了声音。那个女子肯定是遇到了危险,而且性命攸关,他是被坏人控制了?抢劫?强奸?杀人灭口?或者跟我一样,遇到了凶猛的野兽?

江虹救人心切,他恨不得自己长出一双翅膀,一下飞到前面;或者脚下生风,转眼之间就能赶到现场。

突然,一个黑影慌不择路,沿着铁路慌慌张张奔跑过来……

“谁?”江虹大喝一声,枪口直指黑影。因为没了强光电筒,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张马脸。

黑影一眼看见江虹,突然刹住脚步,转身又往回跑,没有丝毫犹豫。从身姿和动作上判断,那是一个青年汉子。

“站住!”江虹喝令。凭着职业感觉,这个黑影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人,否则看见警察怎么掉头跑了?尤其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还是这么一个杀机四伏的朦胧夜。

“再不站住,我开枪了!”江虹大声命令。

【050】月光下的棠阳

“呯!呯!”江虹朝天放了两枪。

面对鸣枪警告,那个黑影非但没有停下,反而三步并作两步,一个转身跑下铁路,箭步越过路基,窜过排水暗沟,一头钻进了旁边的山坡丛林……

按照枪支使用规定,在正常状态下,鸣枪警告过后,江虹就可以打人了,但他不敢贸然射击,因为情况不明。万一对方罪不至死,打错了人,后果不堪设想。这是枪支使用上的“宁可放走一个坏人,不可误杀一个好人。”通行做法。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违法犯罪分子总有落网的那一天。

江虹追到山坡旁边,只见眼前树木葱茏,荆棘丛生,杂草都有半人多高,非常茂密,里面传来一阵急速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用多想,那个青年汉子正在里面披荆斩棘,夺路而逃……

很快,声音在丛林里消失了。

江虹放下了枪,插入腰间枪套,压好扣带。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这个黑影肯定不是好人,很可能是导致斯雨兰坠车的元凶,甚至7·15谋杀案的凶犯。但这只是一种主观判断,如果没有确凿证据,绝对不能随便开枪,否则容易铸成大错。

自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坏蛋跑了,居然束手无策,真是活活气死!

江虹没有追入丛林。一是里面地形复杂,草木茂盛,一片漆黑,进去不但找不到人,反而容易遭到对方暗算。第二,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尽快找到那个坠车女孩~斯雨兰,刚才那个呼救的女子很可能是她。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江虹崴伤的脚又痛起来。只是时间不等人啊!救人要紧,他转过身,忍着左脚疼痛,一瘸一拐继续向前奔去……

脚下,一条铁路直直向前,江虹踩着一根根的水泥道枕,疾步前行。路基两旁缓坡下面,各有一条排水暗沟,上面压着一块块的水泥盖板,形成一条长的窄路。暗沟外侧就是山坡,时而陡峭,时而平缓,顺着山坡抬头仰望,满目皆是重重高山。

头顶,紫蓝色的天穹浩瀚无垠,一望无际。满天繁星闪烁,一弯明月当空悬挂,寂静无声,如梦如幻。月光如银,默默笼罩山川大地,它的柔光撒满人间之夜,照亮匆匆夜行的人……

周围世界是如此的寂静,唯有山坡丛林里的一点啾啾虫鸣,给江虹的耳朵带来一丝心里愉悦……

几分钟后,月光之下,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车站,江虹开始放慢脚步……

整个站区没有一星一点灯光,一片漆黑。

一眼望去,车站站台很小,比较细长。水泥路面年久失修,已经风化,一片坑坑洼洼。

站台前面只有三条铁道。

按照常规,紧邻站台的一股道是停车线,主要用于停靠旅客列车,方便乘降。中间的二股道是列车通过的正线,那些不停站的客货列车就从这条线上轰隆隆的驶过。最外侧的三股道属于备用线,主要用于列车交会以及装卸零散货物。

在月光的映照之下,只有中间正线的那两根钢轨,它头部的平面还反射着冰冷的光,这是被来往列车的滚滚车轮反复压磨的结果,也即越磨越亮。另外两条股道则是锈迹斑斑,没有一丝光影,说明已经停用很长的时间了。

站台一头,立着一个大的水泥站牌,黑框白底,污迹斑斑。

站牌上面写着两行黑字。下面一行字比较小,写在两边,分别标了两个向外的小箭头,一侧写着田西,一侧写着泰河。上面一行黑字写在站牌中间,字比较大,但只有两个字:棠阳

这里就是那个被停用的末等小站,周围皆是荒山野岭,凉风阵阵,满目萧杀,漆黑一片,难怪破败不堪,因为它都荒废两年多了。

从地势和方向分析,刚才两声呼救应该来自这个位置,不大可能来自山上。只是,这里怎么静悄悄的?那个呼救女子去哪里了?

江虹张开嘴巴,本想大喊一声:喂!有没有人?

但他很快闭上了嘴。多年来的工作经验,养成了他稳重谨慎的行事风格。他才刚刚踏进这个荒凉破败的小车站,里面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心里没底,这个时候胡乱喊一嗓子,万一惊动什么危险因素,岂不坏了大事?

眼下,那个呼救女子到底怎么样了?刚才路上遇到的那一个黑影,可能就是元凶。如果那样,他的仓皇逃跑,只有一种可能,两个结果。

一种可能是他在对呼救女子实施犯罪的过程中,意外听到江虹朝野狼射击的三声枪响,大惊失色,惊恐之后,赶紧逃之夭夭。两个结果,一个是他中止犯罪,丢下女子夺路逃窜;一个是他当即杀人灭口,然后落荒而逃。

如果他中止了犯罪,逃之夭夭,那个女子应该没有死亡,那她怎么不再呼救?车站里面反而静悄悄的?在正常情况下,只要有一口气,呼救是连续的,绝不可能半途而废。难道她害怕了?听不明白枪声?自己偷偷躲在什么地方?抑或昏迷不醒?甚至被杀害了?

想到这里,江虹心里一沉。他不希望看见一具女尸,这种结果异常悲惨,即使今后抓住犯罪分子,人死不能复生,代价是惨重的。如果找到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在这大山里面,无医无药,缺乏急救人员,他也束手无策。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那个黑影在逃跑时慌不择路,居然朝着枪响的方向跑过去,而不是往相反的方向跑,结果撞上江虹。说明他当时是高度紧张,大脑思维紊乱,慌不择路。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根本没有听清枪声方向,毕竟他当时正忙着侵害那个女子。只是这种可能性比较小,毕竟枪声响了三次。

最不确定的因素是:站里还有没有坏人?一个或者两个以上?虽然跑了一个,但也不能排除还有一个或者几个藏在这里,毕竟现在多是团伙作案,尤其在这荒山野岭,单独作案的可能性很小。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又危险了。

那个跑掉的家伙会不会再度悄悄潜回?他的意图无法揣测,这种可能不能排除。

最重要的,自己喊一嗓子,自己就暴露了。坏人躲在暗处,自己站在明处,岂不成了靶子?还有……江虹的大脑在高速的旋转,思考各种各样的可能和应对之策。总之,这一切的一切,都提醒他必须小心翼翼,不可造次。

江虹决定,利用黑夜,自己要对整个站区展开一次秘密搜索,确定那个呼救女子是否存在?是死是活?还有没有其他的犯罪嫌疑人藏匿其中?

但是,他是单枪匹马,没有任何支援。一旦误入圈套或者被人逼进死角,除了自救别无他法。所以,这种搜索是非常危险的,在警务实战的训练里面,也是不被教官们鼓励的冒险行为。

如果潜伏站外,等待高海山和商川赶来,天都亮了,黄花菜都凉了。

不行,必须马上展开秘密搜查,争取找到那个呼救女子,但愿她就是斯雨兰。

江虹再次拔出手枪。

这像一场游戏,却是一场生死游戏……

【051】步步惊心

站台后部,有一小排破旧平房。

月光之下,只见平房一字排开,属于一长条的独栋建筑,只是被隔成了六、七间房。房屋坐西朝东,背靠青山,面向车站站台。

江虹举着手枪,枪口朝上,悄悄靠近。仔细一看,发现整个房屋皆是平面屋顶,有窗有门,水泥砖瓦砌造,没有楼层。屋顶上面歪歪扭扭立着一个破旧的太阳能热水器,看来也是报废了的东西。

这几间房,只有中间一间略大,那是一个小小的简易候车室,大小只有百十平米左右。它面向站台的前门很宽,约有三至四米,三排半人高的钢管立架隔出两个进站的检票口,只是两边没了门板,看来是被人拆走了。

江虹略一思索,决定先搜查候车室。

他弯下腰,右手举枪,蹑手蹑脚溜了过去,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迂回到了门外一侧,他先探头朝里一看,候车室里空荡荡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异味。借助门外照进来的月光,只见地上一片狼藉,砖块,碎石,纸屑,垃圾遍地,还有一些散架了的长椅配件……

它的后门更是糟糕,门框都没有了,剩下一个砖墙窟窿。

在南墙的一角,有一个小小的窗口,上面用红油漆写了三个大字:售票处

窗口旁边有个小门,看来里面是个单间,专门卖火车票用的。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这个连门框和窗户都被人拆走的破旧房子,售票处的铁门依然还在,而且关着。

江虹对这个售票处有了疑问。想想这个小站已经停用两年,所有设备已经撤走,里面不大可能有值钱的东西。那么,售票处里还有什么?它的门是虚掩着的?还是上了锁了?

如果是虚掩的,说明里面要么有人躲藏,要么啥事没有。如果是上锁的,说明里面还有没搬走的东西,或者还住着人。从搜查技巧上研判,此时此刻,必须先排除外围的风险,才能去搜查那个小房间。

而外围的风险,就是候车室的后门。

江虹环顾四周,竖起耳朵听了一阵,然后蹑手蹑脚的走进候车室,抵近它的后门,伸头朝外看了一眼,迅速缩回脑袋。

就这一眼,他看清楚了外面的地形。原来出了候车室的后门,就有一条水泥铺的小道,大约两米多宽,顺着山脚向南去了……看来,这个中国最小的候车室,不仅仅是进站上车之所,也是车站的出口处。

确定后门没有什么大碍,江虹转身靠近那一间售票处。

他没有贸然去推门,而是抵近窗口,试图看看里面有些什么。

房间里面黑乎乎的,没有窗户,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江虹努力睁大眼睛,希望看到什么。突然,“嗷呜”一声怪叫,一个怪物转眼之间从窗口里冲了出来,浑身毛茸茸的,一下扑在他的脸上,迅即跳了出去。

江虹吓了一跳,眼疾手快,身体顺势往后一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那一瞬间,他差一点扣动手枪扳机。怎么回事?那是一个什么东西?黄鼠狼?狐狸?野猫?还是什么鸟雀?

短短的两秒钟,上演惊魂一幕。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定了定神,抬起左手摸了摸脸,暗自庆幸手枪没有走火。

经过这么一下,可以断定小房间里没有什么情况,否则的话,野生小动物是不可能待在里面的。看来,候车室里没有什么问题,没有藏人。下面,就必须去搜查其它几个房间。

简易候车室的南北两侧,各有两、三间的房屋,有大有小。按照规制,除了一个车站的调度值班室,其它无非就是站长的办公室,车站职工宿舍和工作间等等。搜查起来难度颇大,危险系数很高,毕竟江虹属于主动出击,防不胜防。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那个呼救女子怎么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昏迷不醒?或者已经被人劫持走了?毕竟在她发出呼救之后,直到江虹赶到车站,中间约有十分钟的时间,足够劫走一个人了,何况还是一个女子。

最重要的,斯雨兰在哪里?难道就是刚才那个呼救的女子吗?如果真的是她,那就说明一个问题:她的坠车很不简单,里面悬疑重重,找到了她,罗雁在车上的意外死亡就找到了初步答案。

斯雨兰,你在哪里?你可不能下落不明!江虹下定决心,不管眼下多么危险,哪怕自己遭到致命伏击,也要争取找到她的下落,为7·15谋杀案打开一个突破缺口,也为吴支他们赢得更多胜算。

“哐当!”突然,隔壁传来一声轻微响动。

有人!江虹顿时紧张起来,赶紧侧耳细听……

“嗖”的一声,一个毛茸茸的小黑影从候车室的前门飞窜过去……

怎么回事?刚才那声响动,到底是人不小心搞出的,还是小动物的无意举动?

虽是夏夜,山里非常凉爽,但是江虹握枪的手已经沁出了一层汗。不管那么多了,没有时间在这胡思乱想,只有行动,继续行动才能寻找真相。沿着墙角,他慢慢的靠近候车室的前门,观察一下外面,依然平静如水。

他猫着腰,悄悄出候车室。然后睁大眼睛,目光高度集中,先从候车室的北侧房间开始,小心翼翼,准备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继续搜查。因为刚才那声响动,就是从北侧的房屋里传出的,但是,他不确定是哪一个房间。

江虹右手举枪,枪口朝上,左手用来推门。

果然,第一间是车站的调度值班室。一缕月光穿过了残破的窗户,默默照进房间,可以看见地上有不少废弃的电线,有的依旧挂在墙上,有的胡乱盘在屋角,说明这里曾经安装过不少的电子器材。

他轻轻的推门进去,摸了几根电线,发现里面的芯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圈皮。看来是被人剥皮抽走了,在废品回收站,这种紫铜电线价格很高。

退出这个房间,江虹轻轻推开第二个房间的木门,木门居然发出“呲溜”一声响动,吓了江虹一跳。

糟糕!我暴露了?他立刻停止了搜查,靠着墙根一动不动,侧耳细听了两分钟。

银白色的月光之下,小站依然一片沉寂……

继续搜查!江虹小心翼翼迈开脚步。

这是一间小的厨房,虽然已经废弃,但是里面还有瓷砖灶台,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墙角还有一大一小两个水池,水龙头已经锈蚀了,江虹试着慢慢拧开开关,没有一滴水流出来。

看来,这曾经是小站职工做饭的小厨房,也可称为小站食堂。

第三个房间是候车室北侧的最后一个房间,位于顶端。它是干什么的?门的旁边也有一个窗户,没有玻璃,实际只剩下了一个钢制框架。一抹月光不动声色,静悄悄的照进屋内……

江虹探头朝里一看,里面居然还有一张旧的铁床,床上铺了草席,有一个肮脏的枕头,床下塞了被褥和垫子什么的。一个破损的木柜子靠墙立着,柜子旁边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面一堆杂物。

他悄悄推开半扇门,走进房间,心里觉得奇怪:这里有人住吗?

不好!江虹突然惊醒,正欲转身,“嘭”地一声,一块石砖重重砸在他的头上……

【052】面面相对

江虹被砸晕了……

他微微摇晃了两下,极力转过身体,试图拼尽最后一点知觉,开枪击毙对方。他的心里明白:这个时候就是你死我活,错过这个瞬间,自己就死定了。

但是,他的右手垂了下来,“咚”地一声,手枪掉在地上。

因为,恍惚之中,他看到了一张惊恐的脸,一片惨白……

最后时刻,江虹一下扑到对方身上,两人同时倒地……“嘭”的一声,门关上了。

门外,月光皎洁,凉风习习,狭长的站台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鬼影。站前屋后,山坡上的葱茏草木,在山风的不断吹拂之下摇曳起舞,发出一阵阵的自然合声,如泣如诉,如诗如歌:刺啦啦啦!刺啦啦啦!刺啦啦啦……

窗外,紫绒色的夜空广阔无垠,一望无际。天上繁星点点,璀璨争辉,一弯镰刀似的明月高悬天际,默默无言。它映照着广袤大地上的群峰峡谷,映照着纵横穿梭的江河溪流,映照着千山万壑的峡山山区,也映照着这小小的棠阳车站……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江虹隐约听到一声声的哭泣,声音微弱。

这是一个女孩的哭泣声。

江虹觉得自己身下有一部分是软软的。此时此刻,他似乎是压在一个人的身上,她的身上散发出的迷人芳香,就像一朵盛开的茉莉花,沁人心肺,促使自己慢慢睁开眼睛,苏醒过来……

原来,他是紧紧抱着对方倒在地上,牢牢压住了她,让她无法动弹。这是一种条件反射,也是一种职业性的反击动作,目的就是拼尽最后一力压制对方,令其难以发动第二次的袭击。

江虹思维有点迟钝,似乎想起什么,却又零零碎碎……

他努力地想把记忆碎片串联起来:自己是怎么跳的车?如何三次击退野狼?又被一个女子的呼救声引入小小车站?遭遇一个逃跑黑影?在废弃的站房里面,他摸着黑一间一间搜查,没有想到……

真是搞笑!当他悄悄迈进这个房间以后,躲在门后暗算他的却是一个靓丽女孩,令他始料未及。她是谁呢?她是那个呼救女子?她是我要找的软卧包厢旅客斯雨兰吗?我是来救她的,她为什么要袭击我?

警帽早已掉落一边。后脑勺还很痛,也不知道出血没有?他吃力的抬起了头,神色迷离,眼前一会模糊一会清晰。好在身下那个女孩一动不动,在黑暗中始终睁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使劲摇摇头,迫使自己头脑清醒一些。凭着一点直觉,他估计自己是瞬间昏迷,时间不长。他又眨巴几下眼睛,借着窗外洒进来的一抹月光,睁大眼睛,试图看清眼前这个女孩。

女孩个儿高挑,皮肤白净,双眼皮,长睫毛,一肩黑色长发,穿着一件短袖碎花黄色睡裙,浑身散发青春魅力……江虹隐约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个女孩。想起来了,在k4505次旅客列车,软卧车厢的过道上,他俩曾经打过一个照面。

两人面对着面,眼睛看着眼睛。

“你…是谁?”江虹小声的问。其实,他的心里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警察大哥,你先…放开我呀!”女孩满脸泪水,挣扎两下。

“你…为什么…袭击我?”江虹不敢松手,对于一个刚刚袭击自己的人,尽管可能是误伤的,但也必须做出合理解释,何况这是袭警。

“我不知道…是你进来,我还以为…你是…那个坏蛋。”女孩又挣扎了两下,毕竟,江虹一百多斤压在她的身上,她很难受,气都喘不上来。

“这是真的?”

“我听见了…你的动静,我吓坏了,以为坏蛋…又回来了。我…就在地上…捡了一块砖头,躲在门后,你一进来,我就……”

“你…是不是…斯雨兰?”江虹有点迫不及待。

“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女孩的脸一下变了,神色惊慌。

“我是来找你的?”江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谢天谢地!她还活着,初次接触,看她模样似乎头脑清楚,没有受什么伤。

江虹苦笑一下,有点不好意思,挣扎着坐起来。他先捡起地上的枪,放进腰间枪套,压好扣带,然后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感觉干巴巴的。还好,没有出血,毕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一砖就能砸死我吗?太可笑了!

虽然一脸痛苦,江虹还是拿起地上那块石砖,看了一看,丢在一边,勉强笑笑:“你起来吧!下手真够狠的,真要砸成脑震荡了,下半辈子你养我啊?”

斯雨兰坐起来,背靠墙壁,一言不发。

“刚才是你喊救命吧?那么恐怖!”

“嗯!”

“发生什么事了?”

斯雨兰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短短几秒钟的沉默之后,突然“哇”的大哭一声,结果被江虹一下子捂住嘴巴:“嘘……别哭,不要命啦?外面情况不明,可能还有坏蛋,还有豺狼虎豹。”

斯雨兰被捂住嘴巴,眼泪汪汪,浑身哆嗦,不停点头。

“听着,妹子,这个地方属于原始林区,杳无人烟。我告诉你,这里野兽出没,毒虫横行,它们大多昼伏夜出,防不胜防。而且,这是个废弃的小火车站,早已破败不堪,无人居住,所以这里非常危险。还有,你能确定只有一个坏蛋?”

“嗯!”斯雨兰摇摇头。

“好吧!我俩说话必须小声,小声,更不能哭,小心隔墙有耳,你明白吗?”

“嗯!”斯雨兰点点头。

“我叫江虹,江上彩虹。”江虹松开自己的手,拿起自己胸前的乘警牌,给斯雨兰看着:“我是你乘坐的k4505次旅客列车上的乘警,我知道你掉下了车,所以专门下车来救你的,你要听我指挥,不要轻举妄动,听清楚吗?”

“江虹?嗯!”斯雨兰又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我在车上看见过你。”

“哎哟!”江虹又摸摸后脑勺:“终于鼓了,一个好大的包,跟个核桃似的。刚才还好戴了帽子,否则真的就被你砸死了!”

“我…我没……”

“你别说了,我不怪你。妹子,你还好吧?那个家伙没有伤着你吧?”

“还好你开了枪,他听见了枪声,吓得赶紧跑了。”

“那你还要砸我?”

“我…我不知道那是枪声。当时,我几乎绝望了,半夜三更躲在这鬼地方,鬼都没有一个,哪里指望有警察出现呀?所以,我还以为外面要下雨了,老天爷打雷呢!”

“真是老天爷救了你!哪有这么巧的?”

“我是刚才看见你手里拿着枪,我才明白,原来那个坏蛋被枪声吓跑了。”

“哦?”江虹心里“咯噔”一下。看来,那个黑影对枪声很敏感,反应迅速。他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呢?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斯雨兰又为何遭遇上他?种种迹象表明:他应该是7·15谋杀案的元凶。

“说吧!妹子,我想听听你今晚的遭遇。”

“遭遇?”斯雨兰的眼神暗淡,嘴唇动了两下:“我…晚上去卫生间,发现车窗外面有个黑影……”

【053】危情时刻

“救……”咽喉一阵剧痛,斯雨兰的“命”字已经喊不出来。

她倒在了卫生间的窗口,后背向外,头发散乱,泪流满面,一脸绝望……

一只刚硬的手从车窗外伸进,紧紧抓住她的细长脖子,就像一把铁钳卡住她的命脉,另一只手死死抓住窗户下部边框,一个清瘦男子悬空窗外。他的体态中等,年龄三十左右,穿着一件灰白色的肮脏体恤,一条皱巴巴的黑色长裤,一双黑色跑鞋。

一张长脸浮现窗外。大耳朵,圆鼻子,尖尖下巴,胡子拉碴,两道眉毛又黑又浓,一双小三角眼瞪得溜圆,目光凶残,满含杀机,一头散乱长发伸至脖根,活像一个乞丐,更像一个野人。

他不停的拼命蹬动双腿,试图爬进车内,无奈车厢外壁一片光滑,两脚使不上劲。他的右手掐住斯雨兰的脖子,左手牢牢抓住窗框,确保自己不会掉下车去。

斯雨兰的呼吸几乎停止,头脑强烈晕眩,面色惨白,眼珠几乎爆出,伴随几行清泪,其状惨不忍睹……

这是…怎么回事?我遇上了坏蛋,我…我要死去了吗?

本能求生的欲望下,她的一双纤纤细手极力抓住那只刚硬的手,试图从自己的脖子上掰开来。无奈,她拼尽了力气,没有丝毫作用,那只刚硬的手始终掐住她的脖子,力气越来越大,斯雨兰感觉自己的脖子已经断了……

她的两脚不停在地板上乱蹬,因为用力过猛,白色凉鞋已经严重变形,好在它的质量坚挺,哪怕斯雨兰的脚趾已经挤出鞋的头部,凉鞋反而紧紧卡在她的脚上。

耳旁,依旧是列车缓慢向前行驶的隆隆噪音,还有软卧车厢底部,空调压缩机发出的运转之声:哒哒哒哒……

那个打瞌睡的乘务员呢?她距离卫生间如此的近,居然没有听见一点异响?

这个时候,要是有个旅客或乘务员推门进来解手,那就真是救命菩萨下凡!可是,短暂的挣扎中,这个奇迹始终没有出现。当清晰的意识一点点的逝去,大脑开始严重缺氧,思维迟钝,斯雨兰绝望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在这趟列车上,能睡的都睡了,自己还能巴望谁呢?

这个时候,只有自己拯救自己,可她无力拯救自己。

斯雨兰想扭过头去,看看背后那个掐住自己脖子的人。可她转不过去,又怕重新看见那一张凶残的恶脸。刚才,自己探头窗外目睹的那一刻,那一张脸,那凶恶的目光,那“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音,已经深深烙进她的脑海。

在这崇山峻岭之中,深更半夜,怎么会有一个男人扒车?他想干啥?他是专门上来杀我的吗?还是……哎呀!我…我…我的头快炸了!我…我快死了……

因为斯雨兰被卡在窗内,无法挣脱束缚,她才被动承受住了窗外那个男子重量。也就是说,车窗外面那个男子,只要不肯松手,牢牢抓住斯雨兰和窗户边沿,他就可以吊在外面。

但是,斯雨兰的身体靠在窗口,窗外那个男子又不敢放开她,反而堵住了进来的通道。无论对方如何扑腾,拼命挣扎,身体始终悬在窗外,没法进来。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斯雨兰奋力挣扎的动作开始放缓,顽强抗争的身体在逐渐瘫软……她快撑不住了。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再见!我……斯雨兰的脑海里面,最后闪过一丝生的留恋以及对死亡的恐惧。

因为她的身体瘫软,很快吃不住对方的重量。在两人的角力之中,身为弱女子的斯雨兰抗不住对方抓扯,三下两下,整个人竟然被对方拽出车窗。她也悬在窗外,两手抓住窗沿不敢松手。

而那个凶残的坏蛋,则从后面紧紧抱住斯雨兰的身体,两脚几乎接地,但他不肯放手,同样挂在车窗下面。

这种突变,让斯雨兰得以重新畅快呼吸,大山里的清新氧气以及强烈求生欲望,令她迅速顽强起来……她再一次想喊“救命”,可是惊恐万状之时,怎么也喊不出。

k4505次旅客列车继续缓慢爬坡,车轮滚滚,不停向前……如果坏蛋不肯松手,这种状态持续下去,两人终会掉下车去。这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啊!”突然,一声惨叫,斯雨兰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紧,瞬间又轻松了。

怎么回事?惊魂未定之际,她看见了一棵大树瞬间闪过,发现抱着她的坏蛋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四脚朝天,直挺挺的摔下去了,转眼消失在脚下的夜色之中……

原来,列车经过一个陡坡,坡上树木参天,枝繁叶茂,其中一棵大树外枝距离列车太近,间距只能容纳一个人的身体通过。那个坏蛋在挣扎中没有防备,一不留神碰到硬邦邦的树枝,他被刮下去了。

我得救了!

斯雨兰感觉自己的喉咙舒服一些,能发出一点声音了。于是,她一边哭一边试图呼救,声音断断续续,非常微弱:“救…命,救命……”

看着周围黑蒙蒙的崇山峻岭,令人毛骨悚然的大森林,她的心里非常恐惧,刚才趴在窗口欣赏美景的心情荡然无存: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如此恐怖!太吓人了!这种地方居然藏着一个坏人?他还来扒火车?他到底想干啥?

我可不能掉下去了,我一定要爬进车内。想到这里,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两手紧紧抓住车窗底框,卯足力气,两腿拼命乱蹬,试图爬进软卧车厢的卫生间。

恰恰此时,卫生间的小门突然开了,邝霞惊恐的脸突然出现,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啊……”

斯雨兰吓得一哆嗦,猝不及防,两手一松,整个人摔下去……

“咚”的一声,她重重的摔在路基旁边,顺着路肩的石渣坡滚了下去,转眼失去知觉,晕了过去……

“呜……”笛声长鸣,k4505次旅客列车继续向前缓缓行驶……一节节庞大的绿色车厢,喘着沉重的粗气声,缓缓鱼贯而过。一组组的钢铁巨轮载着列车车厢,碾压在两根铁轨上,不停的旋转着,滚滚向前……

钢轨在轻微的起伏,路基都在颤抖!

最后一节车厢匆匆通过。随着时间一秒秒的流逝,列车越来越远,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远处山峦的夜幕之中,只剩下车尾的一个红色边灯,还在熠熠发光……

最终,那个充满活力和希望的红色亮点也消失了。

夜色朦胧,大地又恢复了宁静。

斯雨兰静静的躺在地上,双目微闭,没有一点反应。周围,除了一点虫儿鸣叫,悄无声息……

【054】困境中的孤独

夜空广阔,繁星满天……

群峰起伏的大山里,山巅之上,一弯明月普照大地……

斯雨兰慢慢的睁开眼睛,遥望满天群星,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她只觉得浑身酸痛。一场殊死搏斗之后,突然懈怠下来,绷紧的肌肉松弛了,神经也舒缓了,骨头关节都散架了。她已变得浑身无力,懒洋洋的躺在地上,目光呆滞,一动也不想动。

真想一直这么躺着,多舒坦呀!

我这是在哪儿?天上的星星真美呀!从小到大,自己都在都市里面生活,眼里只有高楼大厦,万家灯火,喧嚣热闹的夜生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夜空!一望无际,深邃无穷,没有一点点的杂色。

月亮高高挂在山峦之上,月光纯净,默默的照耀着山川大地。星光伴着月光,给这世界带来一抹亮色,否则的话,整个自然都将陷于黑暗之中。

此时此刻,学音乐的斯雨兰才真正的感受到大自然的无限壮美。它远远的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觉得身临其境,自己被融化了,刚才所经历的那一幕幕生死搏击,一时烟消云散。

“哗啦啦啦……”耳旁,传来一阵阵的溪水流淌声音。

她下意识的舔了舔舌头,觉得自己有点渴了。

斯雨兰慢慢的坐了起来,借着朦胧月光,环顾周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斜缓的山脚边。抬头一看,上面五、六米处,一条黑漆漆的铁路直直通过。扭头一望,一座更高耸的山峰就在她的身后拔地而起,直入茫茫夜空。

山上,古木参天,杂草丛生,那潺潺流淌的溪水之声,就是从密林里传出来的。

这个时候,斯雨兰才开始感到真的害怕。这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之中,只有她一个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睡衣,没有任何财物,连手机都没有,开口呼救,喊破嗓子都没有人回应。

那个摔下车的坏蛋,应该还不知道我也掉下来了。毕竟,他摔下来以后,我还扒在车窗外面,完全可以爬进车内,没有想到……火车上的工作人员,会知道我出事了吗?刚才在卫生间,那个女乘务员开门看见我了,他们会回来救我吗?

如果他们会来找我,我就一直在这等着,不能乱跑,尤其是这山上密林,进去肯定出不来了。是的,他们一定会找来的,老天保佑!他们肯定会来找到我的。

可是,那个女乘务员看见我的时候,那么一声恐怖怪叫,她一定觉得是看见鬼了,不会相信我在车窗外面扒着,如果那样我就糟了。

真的那样,只有火车到达辰州站的时候,乘务员来换票,他们才会发现我不见了。只是,那个时候天都亮了,他们知道我去哪了?为什么不见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么长的一段路程,我是在哪里失踪的?

哦哟!想起来了,刚才我从五号包厢出来,迷迷糊糊,好像没有关门。我只是去上一趟卫生间,关啥门呀?拜托!那个女乘务员,你一定要发现五号包厢没有关门,里面的人也不见了……

眼下,自己就坐在这里干等吗?看这荒山野岭、荆棘丛生之地,必有豺狼虎豹出没,而这恐怖夜晚,就是它们出来觅食之时。自己坐在这里岂不就是坐以待毙,成为虎狼果腹的美食呀!

看这光景,离天亮还早呢?妈呀!我该怎么办啊!斯雨兰一通的胡思乱想,心慌意乱,她又哭了。

不管怎样,先去喝口水吧!听说山泉水很好喝,自己口干舌燥,快渴死了!

想到这里,她用力将卡在脚上、已经变形的那一双白色凉鞋拔了下来,稍稍整理一下,重新穿在脚上。虽然感觉有一点松,但是还能够穿。行了!这已经不错了,总比光脚要强。

她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听着那溪水流淌的声音,顺着同一方向,借着一路月光,慢慢摸进山上丛林……

这是一条小溪,溪水是从山顶流下来的。在明媚的月光之下,松林乱石之间,一泓溪水异常清澈。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溪水旁边,拎起睡裙蹲了下来,伸出双手,捧起一掌清水,默默喝了起来……两分钟后,她站起来,搓了搓湿漉漉的手,朦胧之中,看见溪边草丛里面卧着几节圆滚滚的粗大断木,想也没想,就一屁股坐了下去,打算休息一阵。

“啊!妈呀!”斯雨兰刚刚坐下去,不料断木突然弹了起来,一下子把她甩出去两、三米远,“扑通”一声落入溪流之中。

一条巨蟒竖起硕大的头,两只眼珠像小灯泡似的,圆滚滚的身体呈花斑色,紧紧盘成几圈,肉墩墩的,恐怖至极。它张开了大嘴,露出上下尖牙,目不转睛的盯着斯雨兰,一动不动。

好险!自己差点被蟒蛇缠住了。斯雨兰吓傻了,整个人都坐在水里,手脚冰凉,不敢乱动。好在这条溪水不深,水底都是密密麻麻的鹅卵石,所以还不至于淹死。

月光之下,她和巨蟒就这么对视着。

我的妈呀!这里还有蟒蛇?它会来吃我吗?以前只在动物园里见过蟒蛇,它们都被饲养员们关着,没法伤人。现在,自己真真切切面对一条野生巨蟒,它随时会过来把我缠成几圈,勒死,然后吃掉。妈呀!它慢慢过来了,我该…我该怎么办呀!

这个时候,斯雨兰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也不灵。

蟒蛇摆动圆滚滚的躯体来到溪边,准备下水。看来,经过短暂判断,它对这个从来没见过的猎物表示认可,觉得可以饱餐一顿。

惊魂未定的斯雨兰慌忙从水里站起来,浑身湿漉漉的,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爬上了小溪对岸。其实,这条小溪也就七、八米宽,因为正逢夏天旱季,水的深浅不过半米左右,不少大的卵石裸露水面,它们妨碍了蟒蛇的游动。

蟒蛇因为躯体庞大,没有四肢,所以难以快速攻击猎物,这是它的弱点。它们大多依靠伪装,长时间的静卧潜伏,被动等待猎物经过。一旦猎物毫无防备,触碰到它,立刻被它缠住,再也别想逃脱。而动物们爱去的溪水旁,就是蟒蛇最佳的狩猎处。

斯雨兰沿着长长的山坡疯了似的狂奔,深一脚浅一脚,不敢停下,不敢回头,一直冲进林海深处……直到跑不动了,方才气喘吁吁停下。

周围依旧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野鸟怪叫,让她一惊一乍,肝胆俱裂,精神快崩溃了。

怎么办呀?我的浑身都湿透了,有点冷啊!周围都是黑蒙蒙的参天大树,杂草丛林,我迷路了,我死定了。

她陷入了绝望,泪流满面……

“呜……”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笛鸣,伴随滚滚的车轮声:轰隆隆隆!轰隆隆隆!轰隆隆隆……

火车!火车!!火车来了!!!我要去拦火车。

这个时候,火车隆隆的行驶声就是最好的指南针。斯雨兰转过身,生怕自己慢了半步,赶紧顺着火车声音奔了下去……

“呜……轰隆隆隆!轰隆隆隆!轰隆隆隆……”

【055】一路清风

一长列的货运列车正在驶来……

呜……轰隆隆隆!轰隆隆隆!轰隆隆隆……

然而,当浑身湿漉漉的斯雨兰终于跑出密林之时,眼睁睁的看着最前面的火车机头从坡顶上驶过,她甚至看见了坐在驾驶台前的火车司机的侧影,他正专注目视前方,全神贯注开着火车。

斯雨兰的眼前,还有一个五、六米的高坡。

她急坏了,一边挥舞双臂,一边跳脚大喊:“停车!停车!师傅停车……”

火车司机根本就听不见,也看不见,火车机头一晃而过……

斯雨兰又手脚并用,以最快的速度“呼哧呼哧”爬上高坡,奔到铁路旁边,面对一节节的黑色车皮从她眼前驶过,她虽心急如焚,却也束手无策,无可奈何,她不敢扒火车,因为太危险了。

大多数的铁路货车,两头都有一个小小铁梯,要么左边,要么右边,刚好可以站一个人。胆子大的,又有娴熟技巧的人,在新茂岭大坡道上,车速如此缓慢,完全可以一边跟车向前奔跑,一边抓住扶手,踩上铁梯,搭上一段便车。

斯雨兰没那个胆量,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震撼场面:一节节的庞大黑色车厢从你眼前“轰隆隆隆”驶过,一对对的巨大车轮在细小的钢轨上不停的旋转,滚动向前,直到远方……

但她又不甘心落下,这趟货运列车就是她的生存希望,不能放弃,所以她就跟着列车一路奔跑,不愿停下……

“停车!停车!你停下吧!救救我呀!”斯雨兰一边跑一边哭,明知毫无意义,却又不停大声呼喊……

火车再慢也比她快。当最后的一节黑色车皮从她身边隆隆驶过,冷冰冰的向前而去,离她越来越远,毫不留情,只剩下了一盏红色尾灯还在黑夜之中继续闪亮,斯雨兰放弃了。她也跑不动了,干脆蹲了下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寂静夜晚,她的哭声格外响亮。

老天!后面还会有火车吗?应该会有,还会来的。要不,我就在这等吧!守在铁路旁边,不能再进树林里了,太吓人了!

突然,她不哭了,猛然想起了一个人。

她警觉的回头看看,心里一阵恐惧:那个摔下车的坏蛋,应该还在我的后面。

那个坏蛋应该没有摔死。当时他的双脚几乎贴地,因为黑夜之中没有防备,人碰到了铁路旁的树枝,才被刮了下去,算是摔了一跤,他会爬起来的。此时此刻,他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我们两个应该距离不远,我的哭声他一定会听见。

想到这里,斯雨兰的心里再度紧张起来。

如果他听见了我的哭声,势必会找过来,他是不会放弃我的,因为我是唯一的目击者。不行,这里太危险了,我要离他越远越好,那样我才安全。

向前走吧!沿着铁路一直向前,虽然没有火车可搭,但我有两条腿,我可以走。如果有火车开过来,我就站到铁道中间拦车,火车司机就会看见我的。

斯雨兰不哭了。她擦干了眼泪,赶紧站了起来,不敢停留,独自一人沿着长长的铁路线,开始步行……

那个坏蛋是一个什么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么恐怖的大山里面?这个地方像是原始森林,山高谷深,林海茫茫。他就是这里的人吗?也许他就住在这里,一个乡民。可是,他为什么要扒火车?而且是在深更半夜?自己一人单独行动?他不怕吗?

还有,火车上的工作人员似乎还不知道有人扒车。火车上面不是有铁路警察吗?他们怎么不知道呢?如果这个坏蛋是第一次扒车,他们肯定不知道的。如果他已经干过几次了,应该就有问题。他扒上车,从软卧车厢的卫生间钻进去,一定会干坏事!

我的天哪!这么说来,我要赶紧报告,这个地方藏着一个坏蛋,让110派警察过来抓他。可是,我现在是身无分文,两手空空,所有行李,包括那部红色手机都在车上,电话都打不成,谈何报警?

迎着一阵阵的清凉山风,斯雨兰沿着铁路线默默走着,脑袋里面胡思乱想……

不知不觉之中,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她只觉得两腿酸软,浑身乏力。睡裙已经干了,随着山风吹过,漂亮的裙子不时地飘逸飞舞。斯雨兰感觉有一点寒冷,饥肠辘辘,即便是在八月,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在这大山之夜,却是一种寒秋感觉。

再这样吹下去,我非感冒不可,怎么办啊?

咦?前面好像有个车站?

她的精神一振,顿时兴奋起来:到车站了,我有救了!

铁道线的前方,茫茫的夜色里,隐隐约约出现一个狭长站台,继而又冒出了一排小小平房……怎么回事?这个是车站吗?怎么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火?看这样子,它就是一个车站嘛!虽然很小,但是……

沿着一个小小斜坡,斯雨兰走上了站台,很快来到一个站牌前面。她站住了,睁大眼睛看着,嘴里念道:“棠阳?棠阳,这个车站名叫棠阳。前面有个田西车站,后面的是泰河车站。”

她皱起了眉头,心里揣摩:这个车站黑乎乎的,空无一人,这是怎么回事?

借着一点明媚月光,她走到了那排站房前面,发现房间里面都是黑乎乎的,好像也是空荡荡的。房子非常破旧,有的窗户没了玻璃,剩下一副窗框,有的连窗框都没了,留下一个砖瓦空洞,有的房间甚至门都没了。

斯雨兰明白了,这个小站已经停用,被废弃了。

不管怎样,相比崇山峻岭,深沟密林,这里是安全的。至少还有一排房子,几个房间,它们可以遮风挡雨,躲避野兽。她在这里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甚至睡上一觉,耐心等待天亮,等待救援人员到来。

想法很好,希望很大,斯雨兰的心里依然非常恐惧,毕竟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拦火车还是最好的办法,在下一趟火车没有到来之前,可以找个房间休息一下,听到火车开过来的声音,她再出来不迟。

斯雨兰没有去其它房间看看,她很害怕,害怕里面藏着什么,自己又会看到什么。就第一间房吧!里面有一张铺了草席的铁床,一个破的柜子,还有一个小桌。

行了,就在这吧!

借着月光,她悄悄地摸进房间,关好了门。因为门没有锁,她就把小桌子搬了过来,顶在门后,然后小心翼翼坐在床沿,想了一会心思。觉得自己有点困了,便倒在了床上,昏昏欲睡……

我太困了,干脆睡上一觉,等我睁开眼睛,天都亮了,一切恐惧烟消云散。

她刚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之中,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056】险象环生

有人来了,是谁?

斯雨兰一下子睁开眼睛,猛的坐了起来,心里忐忑不安。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个小站还有人吗?或许有人留守,要不这里怎么还有一张床铺?不对,应该没人,真要有人留守,这张床铺现在不会空着。况且,房间里面没有其它生活物品,比如锅碗瓢盆、毛巾肥皂之类。难道会是……

他会找到这里来吗?这是巧合还是什么?

斯雨兰很紧张。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她最害怕的事要发生了。老天!今晚我已经够倒霉的了,九死一生,你还不肯放过我吗?非要置我死地?将我逼入绝境?

外面的脚步声快要到门口了……

我怎么办?

斯雨兰的内心极度紧张。她跳下床,想从门口出去,找个地方再躲起来,明显来不及了。这时出去刚好跟他撞个满怀,岂不就是自投罗网?完了!今晚我死定了。

且慢,天无绝人之路。这个房间还有一个后窗。窗户朝外开着,钢架结构,四块玻璃仅仅破了一块。窗台半人多高,完全可以翻窗出去。快,快!他都到门口了,我要赶快逃走。

说时迟,那时快,斯雨兰光着一双脚,不顾一切爬上窗台,赶紧跳了出去,悄无声息,没有丝毫犹豫。

哎哟!没有穿鞋,这脚丫子踩在地上真不舒服,以后……完了,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乱中出错,鞋还留在里面。那个坏蛋进门,看见我的女式凉鞋,就会知道我在这里。哎呀!还有一个问题,刚才我把小桌子顶在了门后,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果然,脚步声突然停止了……

躲在后面窗台下的斯雨兰竖起了耳朵,极力捕捉每一个异动的声音,哪怕微乎其微。她的身体止不住的瑟瑟发抖,两排牙齿在嘴里不停的打架,无法控制。她缩着头,双臂抱于胸前,蹲在墙根恐惧万分。

“咚!”这是有人推门,顶在门后的小桌子发生一点位移。之后,再也没声音了,周围万籁俱寂,静悄悄的……

声音非常短暂。看来那人发觉门里顶着一个东西,所以就不推了。他在判断,也在抉择,他下一步会干什么?斯雨兰的大脑高速运转,试图根据声音做出一个个的准确判断,判断失误就意味着灾难降临,大祸临头,甚至性命不保。

不行,我不能蹲在这。这里前后通透,无遮无挡,完全暴露在月光下,一旦被他发现,我就无路可逃。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打得过他?这个男人身体精瘦,力量很大,敢扒火车就非等闲之辈,他抓我还不是像抓小鸡似的。

斯雨兰看了看旁边山坡,距她只有几米之遥。如果弯腰过去,钻进山上丛林,鬼都找不到她。问题在于,刚才在小溪草丛边遭遇蟒蛇,自己差点被蛇吃了。逃进丛林又迷了路,这段历险经历让她心生恐惧,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这丛林里肯定藏有蟒蛇,还有其它豺狼虎豹。不行,我不进去,太吓人了!刚才不是一列火车通过,我能顺着声音跑出丛林,这个时候可能都被野兽吃了。要不,我去其它房间躲躲?

继续推门的声音没有了,说明那个坏蛋已经察觉异常,正在寻找对策。此时此刻,他在什么位置?在干什么?他会绕到后面来吗?

这个时候,大地又开始微微颤抖了,一列火车的轰鸣声由远而近……斯雨兰的心里暗暗叫苦,拦火车的机会来了,她却不敢冒头。毕竟这个位置离站台有点远,万一火车没有拦住,自己还暴露了,该怎么办?

一时犹豫,她错过了最后一个求救机会。

轰隆隆隆……一列货车疾驶而过,迅速远去。

斯雨兰光着脚,缩着脑袋,沿着墙根弯腰向前移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小步一小步,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终于,她挪到了隔壁房间,抬头一看,也有一个后窗,框架已经没了,窗户的左上方还有一个小的圆洞。

奇怪!这个圆洞是个什么东东?好像很黑。哦!我明白了,这可能是烟道,装排气扇用的。

食堂?这里也许是个伙房?先不管它,保命要紧。

手脚并用,她爬上了窗台。窗台里面是个长条灶台,瓷砖贴面,冷冰冰的。斯雨兰就蹲在灶台上面,从窗户里悄悄伸出半个脑袋,向外窥视。

不窥视不要紧,这个窥视吓了她一大跳。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了房子顶头,中等个儿,人比较瘦,一身体恤长裤。长脸,头发也长,几乎垂至脖根。月光之下,大耳朵,圆鼻子,尖尖下巴,胡子拉碴,一双小三角眼。没错,就是那个扒车坏蛋。

糟糕!她好像是看见我了,正警惕的走过来呢!完了完了!我该怎么办呀?情急之中,斯雨兰赶紧跳下了灶台。跑出去是没时间了,那个家伙已经走到窗口,开始向里张望,所以她就紧紧缩成一团,躲在灶台下面,一声大气都不敢出。

“哈哈哈哈!”突然,一阵狂笑在外面回荡着,声音猥琐而又放浪:“小妹,你出来吧!我都看见你了,不要躲啦!”

斯雨兰一下子心惊肉跳。妈呀!这个坏蛋真的发现我了?他会爬进来吗?我…我…我不管他发现没有,打死我也不能出去。这里有打人的东西没有?石头,棍子,或者别的什么?斯雨兰在地上一摸,居然碰到一块灶台上脱落的石砖,她就紧紧抓在手里,准备反戈一击。

“小妹,我们也算有缘。”那个坏蛋又说话了:“今天晚上,本来我想上车消遣消遣,没有想到被你给发现了,坏了我的好事,唉!我在这里太无聊了。该你倒霉,你说你上一趟厕所,伸头探脑的看什么?我要不灭了你,我的秘密就暴露了。我说,你在听我说吗?”

斯雨兰没吭声,神情紧张。

“我摔下车,你还扒在车窗下面,我还以为你得救了,我就准备连夜转移。刚才我一推门,发现里面被东西顶住了,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真是天意!你也掉下来了。既然天意难违,你就跟了我吧?我这缺少一个压寨夫人,你又长得那么漂亮,正合我意!哈哈哈哈!”

斯雨兰紧紧的抓着砖头,浑身发抖。

“你别躲了,我在这里一年多了,晚上就只有我,没有第二个人,所以我就知道是你。我说,你要再不出来,我可就进来了。今晚月亮多好!满天星星,真是良辰美景,花好月圆,我俩不如就此结个连理,我也快活快活。”

头顶,传来有人爬窗户的声音。

拼了!斯雨兰一下子跳了起来,将手里的砖头一下子砸出去。不想那个坏蛋眼疾手快,迅速伸出一只手掌,“啪”的一下把砖头挡掉了,然后是一个干净利落的空中弹跳,“咚”的一声稳稳落在地上,面目狰狞,一脸坏笑。

“啊!”斯雨兰惊叫了一声,她绝望了,情不自禁高喊:“救命!啊……”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爆竹般的清脆枪声:“呯!”

【057】思念是一条河

听见一声枪响,那个坏蛋脸色一变,警觉的竖起了耳朵。

借着这个时机,斯雨兰赶紧从地上捡起那块石砖,再度用于自卫。

她听不懂枪声。她也觉得奇怪,这三更半夜的,这荒无人烟的大山里面,怎么会有鞭炮声音?或者是老天爷打雷?马上要下雨了?毕竟正值夏季,恰逢雷雨时节,打雷是很正常的事,只是这个雷声这么短暂清脆,好像声音不是来自天空。

“呯!”又是一声。

坏蛋立刻退到门口,一只眼盯着斯雨兰,另一只眼试图看清外面……

一抹月光穿过窗户照进屋里。斯雨兰的双手举着一块石砖,微微颤抖。如果这个男人敢冲过来,她就敢砸过去。

“呯!”再来一声。

这下,坏蛋不淡定了,不顾一切丢下了斯雨兰,“嗖”的一下从前门窜出去,转眼消失在黑夜里,无影无踪……

斯雨兰吓傻了,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坏蛋跑了?三个响雷就把他吓跑了?不对,这是怎么回事?不管怎样,我要赶紧再躲起来,他还会回来的。哎哟!这一双脚没穿鞋子,细皮嫩肉踩在乱渣渣的地上很痛,根本就跑不动,我要回去穿鞋。

她不敢从前门出去,害怕再次遭遇那个坏蛋,而是带着那块石砖,迅速爬上灶台,跳出后窗,原路返回隔壁那间屋子。

白色凉鞋还在床前,前门半开,顶在门后的小桌子已经倒在地上。斯雨兰赶紧穿上鞋,把小桌子推回柜子旁边,靠墙放着。然后推上前门,怀里抱着那块石砖,神情紧张的躲在了门后。

她想:没了小桌子顶着门,那个坏蛋再进来的时候,必会放松警惕,我就可以从后面砸他一脑袋,砸不死他也要砸晕了他。哼!虽然我是一个女孩,我也不是豆腐做的,想欺负我,没门!

今天凌晨遭此劫难,斯雨兰从最初的惊慌和恐惧,绝望无助,逐渐变得勇敢起来。为了保护自己,为了拯救自己,度过这个恐怖之夜,迎接新一天的灿烂朝阳,她必须这么做,软弱只会导致自己丧失生命。

“呯!呯!”外面好像有人喊叫,接着又是两声爆响。

斯雨兰有一点纳闷:外面好像没下雨啊?真的有人在放鞭炮?绝不可能。那个坏蛋说了,他在这里一年多了,晚上就没见过第二个人。再说,他也不会听见放鞭炮的声音就跑掉了,看他那个样子也非一个怂货。

难道…那是枪声?怎么可能?影视剧里的枪声都跟爆豆子似的,乒乒乓乓好不热闹。刚才这几声响,清脆,短暂,干净利落,没有一点拖泥带水。不过,仔细想想,只有枪声才会吓跑那个坏蛋,只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么会有枪声?

斯雨兰很紧张,满脑袋的胡思乱想,希望自己做出一个准确判断。

咦?怎么回事?外面又安静了,再也没声音了。那个坏蛋在外面干什么?他不进来了吗?难道他真的不见了?人间蒸发?如果那样,我就烧高香了,我解脱了,我安全了,等下一列火车来了,我就……

“嗷呜!”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怪叫,吓得斯雨兰一哆嗦:什么声音?

好像小动物的叫声?像是野猫?这么晚了,小野猫也要睡觉嘛!怎么会乱叫呢?莫非跟我一样,它受到了什么惊吓?还是……糟了!那个坏蛋说不定在找我,我又躲起来了,他一定在找我。

“哐当!”外面再次传来一声轻微响动,斯雨兰的心里再度一震。

妈呀!受不了了,这样子搞下去,我会得神经病。奇怪?那个坏蛋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他还一副痞气,自以为是,说是看见我了,要我乖乖出去,现在却偷偷摸摸的找我。就这一排房子,我还能躲到哪里去?

不管他现在干什么,只要他敢再次进来,我就真的跟他拼了,死不足惜。

可是,我也不想死啊!这次千里南下,转道武汉前去辰州,寻找我五年不见的哥哥。我只知道他在辰州,可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怎么找他?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从小相依为命,他来南方闯荡之后,再也没有跟我联系,我好想他!我真的好想他!

十五年前,爸爸做生意失败后,债台高筑,一时间想不开。那天凌晨三点多钟,他留下了一封遗书,最后到卧房里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妈妈、哥哥和我,然后从二十楼家里的阳台上飞身而下,离开我们去了遥远天国……

妈妈经受不住这个致命打击,第三天的傍晚突然精神失常,一声不吭跑到了大街上,在车流中漫无目的狂奔,结果死于惨烈车祸。靠着妈妈二十多万的赔偿金,我和哥哥相依为命,在孤苦伶仃中一天天的长大。

我爱音乐,我爱琵琶,它是中国最古老的乐器之一,充满美的旋律。从小到大,我一直在市里艺术学校读书,专门学习琵琶。学音乐很贵的,特别烧钱,哥哥很支持我。但是,到我上高中的时候,妈妈的赔偿金都花完了。

家里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哥哥就把唯一一套房子卖了,我去住校,他辍学去外面打工,住在厂里,从此,我们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七年以前,我考上了北京音乐学院,在民乐系琵琶专业学习,所有费用都是哥哥承担,他要求我好好学习,争取学有所成,不负父母遗愿。

五年以前,我刚刚上大三,哥哥给我一个存折,说里面的钱足够我读完研究生了,然后他就走了。他说要去南方打工,可我心里一直存有一个疑问,他原来的工厂还挺好的,为什么要去南方呀?真的因为那里收入高吗?

哥哥走了以后,音讯皆无,电话也打不通。他换号了,不告诉我,算是跟我断了联系。他曾经是那么爱我,为什么这么做?我不知道。这五年来,我在担惊受怕中过日子,我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我一直想打听他的消息,可是茫茫人海,何处寻觅?

现在,我研究生都毕业了,终于得到哥哥一点消息,他在辰州,处于危难之中。所以,我放弃了所有优厚聘请,放弃了进国家民族乐团的好机会,放弃了去美国发展的邀请函,千里南下,独自一人前往辰州,我要跟他相濡以沫,同甘共苦。

做梦也没想到,在火车上遇到这么一个劫难,要是哥哥就在身边,我就不会害怕。哥哥,你在哪啊?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斯雨兰默默的哭了,泪流满面……

忽然,门缓缓地开了,一个黑影闪进屋里……

斯雨兰闭上了眼睛,拼尽力气,举起石砖砸了下去……

【058】后窗

斯雨兰说完了,她的思绪回到现实。

此时此刻,她的双手紧紧抓住江虹的一只手,久久不愿松开。经历惊魂一夜,生死瞬间,危急时刻,自己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人民警察,真像天上落下一根救命稻草,斯雨兰是又惊又喜,百感交集……

江虹的心里很沉重:“妹子,我们没有保护好你,你受苦了。”

斯雨兰摇摇头,眼泪汪汪:“没有,没有,这种事情防不胜防,我没有怨你们。江虹,你能不顾一切下来找我,我就很满足了,我谢谢你!”

“这是我的职责,应该做的。”江虹眼圈红了,深感愧疚。

“哐当”,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微响动。

江虹眼疾手快,“嗖”的一下拔出手枪,一步靠近门边,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斯雨兰吓坏了,她的两只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神经质的惊叫出来。

外面又是静悄悄的……

江虹一个腾挪,挨近了斯雨兰,悄悄耳语:“你在这里好好待着,南边还有两个房间,我要去搜一下。”

“不要!”斯雨兰一把抓住了江虹的手,神情紧张。

“什么?”江虹小声的问。

“我怕!危…危险。”

“根据你的陈述,可以确定只有一个坏蛋。问题在于,他虽然跑掉了,会不会再回来?他也知道,我在这里单枪匹马,孤立无援,又不熟悉地形。他就可以利用黑夜,伺机对我们俩下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那样,我俩真的就危险了!”

“我们藏在这里,他知道吗?”

“坏蛋自有他独特的一面,否则,他就不是坏蛋,你明白吗?”

“可…可是,我…我怕!你不要离开我。”

“怕没有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自己成为一个胆小鬼。”

“我一个女孩子,我也…只有害怕。”斯雨兰又哭了。

“别哭!这个时候,你可不要给我添乱。”

“也许,还是…那只野猫。”

“野猫?”

“嗯!”斯雨兰点点头。

“我也觉得是只野猫,它的窝在售票处的小房间里,是我惊动了它,它才跑了出来。你又惊动了它,它又逃了出去。这么说来,如果没有受到惊吓,野猫一般不会乱跑。”

“那…那……”

“那什么那?如果今晚我能抓住这个坏蛋,后面能省多少力气?”

“你一个人,行吗?”

“如果犯罪分子就在外面,我却躲在这里,贪生怕死,我还是人民警察吗?”

“那…那你…注意安全,你要…出了问题,我就没有命了。”

“你就坐在这个墙角,墙角隐蔽,光线暗淡。不要坐在床上,目标太大,容易暴露。”

“好…好的。”

“记住,十五分钟以后,我要没有回来,你就赶紧从后窗跳出去,钻到后山的丛林里,最好爬到一棵大树上面。不管外面发生什么情况,不要盲动,不要出来,更不能哭。等到天亮,泰河车站来增援的两个警察就赶到了,会有人救你的。”

“我没手表,怎么看时间呀?”

“你就数数,按秒针的大概速度,数十五个六十。”

“那…我在这里,万一坏人闯进来了,我该怎么办啊?”

“不顾一切跳出后窗,头也不回钻进丛林。进了林子,他要找你堪比大海捞针。”

“丛林里有野兽,还有蛇什么的,我好害怕!”

“万一我出事了,回不来了。那个家伙肯定不会放过你的。你必须跑出去,出去还有一丝生的希望,如果待在这里,就成了案板上的肉,就死定了。”江虹简单整理一下警服以及身上装备,拉顺挂在胸前的乘警牌,然后捡起地上警帽,戴在头上。

“我…等你回来,江虹。”

江虹不再说话。他看了一眼斯雨兰,右手举枪,枪口朝上,左手轻轻拉开了门,警惕的探出头,看看外面,然后一个闪身,猫着腰出去了。

枪里还剩五发子弹,腰里还有一个满装弹夹,对付一个坏蛋足够用了。

斯雨兰推上门,靠墙坐在门后,双臂抱于胸前,浑身止不住的抖动……

“1、2、3、4、5……”她在心里默默数数,既想快点,又想慢点。快点,希望江虹早点回来,慢点,保佑自己不要再跳后窗,不要再进丛林,想起那条粗大蟒蛇,想起自己在丛林里茫然迷路,她就十分后怕。

“58,59,60,一分钟了。再数,1、2、3、4、5……”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了!江虹,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哐当!”外面,再度传来一声轻微响动。

斯雨兰的身体哆嗦一下,心里焦急不堪:又是什么情况?坏蛋来了?还是野猫又在乱跑?完了!吓了这么一跳,刚才数到哪了?25?不是,52?好像是22?还是……哎呀!没法数了,时间已经滑过去了。

怎么办呀?时间算不准了。

刚才算到十二分钟,还剩下三分钟。三分钟有多长?一百八十秒呀!一百八十秒有多长?我…我…我不知道,这没法算。若在平时,三分钟没感觉,这个时候,每一秒都是性命攸关的时刻。

应该三分钟了,加上前面时间,十五分钟过了,江虹还没回来。他出事了?他牺牲了?怎么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点动静?江虹,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我是该走了吗?时间算不准了,要么没到,要么过了,真是急死人了!

走吧!江虹说了,不要犹豫,犹豫就可能没命了。

虽然极不情愿,斯雨兰还是慢慢的站了起来,蹑手蹑脚走到后窗,准备翻窗出去。

窗外,夜空依旧。月光之下,几米之外就是高山山坡,山势绵延而上,有陡有缓,地形复杂。山上黑乎乎的,满目皆是参天大树,杂草丛林,一眼望去郁郁葱葱,深不可测。

斯雨兰的两腿软绵绵的,根本提不起来,几次试图翻出窗外都没成功。

完了!我没劲了。不是,我是……我爬不出去啊!这可怎么办呀?

突然,由北向南,一个黑影从外面窗台下“嗖”的一下猫腰过去,一转眼没影了。

斯雨兰吓得差一点惊叫出来。这人是谁?月光之下,看他就像一只猴子,精瘦精瘦,身上好像背着一个挎包?他不像是那个坏蛋,他是谁呢?坏蛋同伙?糟糕!江虹更危险了。

怎么办呀?江虹还不知道。我…我要大喊一声,把坏蛋引过来。

决心一下,斯雨兰就准备大声呼喊。突然,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惨叫:“啊!”

“呯!”一声枪响,震耳欲聋。接着,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猛烈打斗声,伴随着一声声狠叫……

【059】血渍

斯雨兰吓傻了,站在窗口呆若木鸡。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虹不是去搜查南边的两间房吗?隔壁这间伙房不是搜过了吗?他中计了,掉入一个陷阱?还是发现了那个坏蛋的踪迹,所以再次摸了进去?刚才那第一声惨叫,好像来自江虹?

坏蛋只有一个?还是两个?

一时之间,斯雨兰是手足无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很想跑过去看看,但是内心充满恐惧,两腿软绵绵的,怎么也爬不上窗台。心里暗暗祈祷:你能行的,江虹,你会越战越勇,一举抓住欺负我的坏人。

老天!保佑我吧!这是生死攸关一刻。江虹,你手里不是有枪吗?开枪,快开枪呀!你莫不是想抓一个活的?可是,人家会要你的命呀!那个家伙虽然干瘦,但是筋骨很好,力大如牛,你…你打得过他吗?

斯雨兰的心里一团乱麻……

突然,一个黑影从隔壁的后窗翻滚而出,纵身一跃,迅速钻进后山丛林……

“呯!呯!呯!”隔壁窗口,传来三声清脆枪声,震耳欲聋。只是枪响之前,那个黑影已经没入丛林,无影无踪……看来,三颗子弹都打空了,坏蛋跑了。

转眼之间,一个人影跳出窗外,右手举枪,飞快冲到山坡旁边,欲进丛林……

“不要!危险!”斯雨兰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

江虹收住脚步,回头一看:“你没躲起来啊?”

“我…走不动了,呜……”斯雨兰终于哭出了声音:“你们…你们这行…真是玩命的活!吓死我了!”

江虹有点无奈。如果他追进了丛林,里面地形复杂,杂草丛生,深浅莫辨,一片漆黑。他在明处,犯罪分子藏在暗处,他很容易遭到袭击,就会重演被斯雨兰袭击的那一幕,那就糟了!因为那个家伙可不是斯雨兰,这个险不能冒。

枪里只剩下了一颗子弹,他就换了一个满装弹夹,手枪入套,退回窗口:“别哭。”

“刚才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没有,我是被他打了一个埋伏。”

“啊!那……”斯雨兰的话音未落,两人同时看见小站南头,一个黑影突然窜了出来,像一只灵活的山猴,眨眼之间跳进丛林,没有影了。

“还有一个坏蛋!他的同伙。”斯雨兰紧张的伸手一指。

“看那样子,不是坏蛋。”江虹微微一笑。

“什么……”斯雨兰糊涂了,一脸问号。

“特勤10号冒出来了。这个巴仔,看来他一直都跟在我的后面,刚才也不出来帮我一下。好吧!不管怎样,吴支英明,一张大网正在撒开,就让巴仔跟踪他吧!我可以喘一口气了。”

“你说什么?”斯雨兰不明白。

“你听不懂。”

“那个猴子不是坏蛋?”

“他以前是,现在不是。”

“啊?”斯雨兰更加糊涂了。

“你别问了,你不知道。不过这只猴子怎么找到这的?我明白了!他跟我一趟货车下来的,我在前面机头坐着,他在后面扒着。”

“刚才好危险呀?发生了什么事?”

“没啥!我去搜查南边两个房间,发现门是锁的。从窗户看进去,里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但有几张双层铁床靠墙立着,还有电风扇什么的,好像有人使用。这个小站都停用两年了,怎么还有人住?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后面‘哐当’一响,又是那只野猫?”

“没错,差点害我手枪走火。”

“那后来呢?”

“返回来的时候,我就多个心眼,再去搜一遍候车室和站调值班室。果不其然,我在猫进隔壁小厨房的时候,突然挨了一下,手枪被打掉了。那个家伙真的潜回来了。他想抢我的枪,我们两个就干上了。”

“他抢到枪了吗?”斯雨兰傻乎乎的问,看来她是真的吓破了胆。

“妹子。”江虹笑了:“如果那样,我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吗?枪是我们人民警察的第二条生命,人在枪在,决不放弃,这是我们的座右铭。”

“噢!再后来呢?”

“他就跳窗跑了。等我从地上捡起了手枪,追到窗口,他都没有影了,刚才三枪慢了半拍,算是给他一个警告,便宜他了!不过,我发现这个家伙真能打,一看就是练过硬功夫的,不是一般水平。他是不想跟我纠缠,走为上策。”

“你还打不过他?”

“实话实说,我还不是他的对手。”

“我也觉得他很厉害,钢筋铁骨。他的手劲很大,一只手就差点把我掐死。真说起来,今天晚上我是捡了条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姑娘,没有之一。”

“谢谢!”斯雨兰的脸蛋一红。

“问题在于,这个家伙到底干什么的?”江虹皱起眉头:“在荒无人烟的峡山山区,他出现在这废弃的小站,还跟你说一年多了,缺少一个压寨夫人。最近接二连三扒车犯罪,胆子越来越大,这个家伙来自哪里?难道……他是一个……逃犯?”

“逃犯怎么可能胆子越来越大?自寻死路?”

“是啊!我也抓过不少逃犯,他们都是千方百计巧妙伪装,藏匿自己,不敢抛头露面。这个家伙既像逃犯,但又不像逃犯。”

“江虹,你进来吧!”斯雨兰站到了一旁。

“好吧!”江虹飞身一跃跳了进来。

“我们找个地方坐吧?只能等天亮了。”

“等等。”江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着。

“你有打火机呀!为什么不早用?”斯雨兰很惊讶。

“这个东西晚上要点着了,比较扎眼。尤其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拿着它去搜查房间,你还没有看见坏蛋,坏蛋已经发现你了。”

“也是。”

“我要看看。”江虹左手拿着小打火机,伸开右手手掌,借着火光,眼睛贴近指尖,目不转睛看着,然后说了一句:“不错,有了。”

“什么?”斯雨兰睁大了眼睛。

“一个意外收获。”江虹笑了,他将打火机递给斯雨兰:“拿好,帮我照亮。”

斯雨兰接过打火机,一手举着,满腹疑问。

江虹左手伸入自己腰间“八件套”的一个小小黑包,摸了半天,拿出一张豆腐块大小的柔软白纸。他将白纸举在眼前,在火光下仔细看着,确认没有一点污渍。然后,他将白纸对折,小心翼翼伸入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缝里,轻轻来回拉动几下。

斯雨兰好奇的看着,忍不住问:“你干什么?”

“收集证据。”

“指甲缝里有啥证据?”

“你看,这是什么?”江虹把对折的白纸拉平,举在斯雨兰的面前,白纸上面有一丝殷红的东西,比较醒目。

“好像…血渍?”

“是的,这是我刚才跟他搏斗的时候,抓破了一点他的皮,他的一点血渍留在我的指甲缝里,包括一点皮肤组织。虽然只有这么一星点的,但足够了。”

“这有啥用?”

“提取个人dna信息,我们警方就能破解他的身份之谜。”江虹收好证据。

【060】黎明之前

“哒哒哒哒!”遥远的山谷里,隐约传来一阵爆竹般的急促响声。

“什么声音?”斯雨兰问。

“枪声,微型冲锋枪的枪声。”江虹侧耳细听,脸色阴郁。

“嘭!嘭!”又是两声微弱爆响。

“这也是枪声吗?”

“是的,这是双管猎枪的射击声,威力很大。”

“是你前面说的驻站警察?”

“他们两个奉命连夜向我增援。这大山里没有一条便道,若有便道也不敢走,他们只能沿铁路线步行。说实在的,我很担心他俩。我已经藏身在这小小的车站,算安全了,他们还在路上,我很害怕他们遇到猛兽。”

“他们有枪。”

“枪不是万能的。如果遇到狼群,不要说两只枪,十支枪都没用。我过来的时候,如果不是恰好遇上一列货车,火车司机在关键的时候拉我一把,我就被狼吃了。而且,国家保护动物不能随便打的,何况我们是执法者。”

“啊!”斯雨兰吓坏了:“那…那怎么办?”

“这个枪声……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江虹有点焦躁,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然后站在前窗,忧心忡忡望着外面,一动不动……

“他们快要到了。”斯雨兰说。

“枪声听着很弱,应该隔着两个山头,还远着呢!天亮之前无法赶到。”

“江虹,你想什么?”斯雨兰很关切。

“我……”江虹抬起右手揉揉眼睛,似乎掉眼泪了:“驻站警察叫高海山,今年五十八了,老警长了,还有两年退休。他在这里驻守二十多年,专门守卫这一段线,就像一条蜡烛,烧尽自己最后一段黄金岁月,我很怕他…怕他今晚出事……”

江虹声音哽咽,双手捂脸,再也说不下去。

斯雨兰有一点动容:“你别担心,他不是带了辅警吗?两人可以互相照应。”

江虹放下了手:“只能这么想了。那个辅警是一个壮小伙,刚从海军退役,是一个特种兵,军事素质很好。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希望他能发挥威力,保护海山师傅不出问题。”

嘴上这么说着,江虹心里却是忐忑不安。他低着头,在屋子里再次转了两圈,不时抬头看斯雨兰一眼,忽而抬起右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忽而放下,然后又把手放在枪套上,再又放下……

斯雨兰有一点紧张,似乎猜到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只等最后一个艰难决定。

终于,江虹拔出手枪:“不行,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去接应他们。”

斯雨兰站在墙角里,眼巴巴的看着江虹,欲哭无泪,一言不发。

江虹拉开了门,准备出去。他看了看弱不禁风的斯雨兰,又犹豫了。心里忽然醒悟,自己是感情用事了。今天晚上,不管是他,还是高海山和商川,这场救援行动,保的就是这个女旅客斯雨兰。她若出了问题,一切牺牲毫无意义。

那个犯罪嫌疑人有特勤10号巴仔盯着,应该问题不大。但是,现在天还没亮,一个女孩孤零零的躲在这里,出了问题该怎么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出现豺狼虎豹,万一那个家伙又回来了,巴仔肯定对付不了,结果就是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江虹手枪入套,重新关上了门。

斯雨兰悬着的一颗心轻轻放下,脸上甜甜一笑。

“哒哒哒哒!”又是一阵急促枪声,隐隐约约。

“嘭!嘭!”又是两声微弱爆响。江虹听明白了,这一定是高海山的主意,每走一段路程就放几枪。一是震慑附近山林里的豺狼虎豹,避免发生冲突;二是在寂静的大山夜晚,枪声往往能够传出很远,海山师傅这是在给自己传递信息,在给自己壮胆。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斯雨兰嘀咕道。

“估算一下,应该不到四点,可能三点半吧?”

“那…还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天就亮了。”

“你冷不冷?”江虹关切的问。

“有点,不过没有关系。”斯雨兰摸了摸自己两个胳膊,淡然一笑:“要是冬天遇上这事,我早就冻死在铁路边了。”

“你也累了,在床上躺躺吧!睡一个觉,等你睁开眼睛,新一天的太阳已经升起,新的生活就开始了。”

“嗯!”斯雨兰很高兴,可是,她在床边刚刚坐下,却又犹豫不决,她忧郁的看着江虹,欲言又止。

“你放心吧!”江虹心里明白:“我不走了,我守着你。”

“那你…怎么休息?”

“我不休息,我就在这门后墙角坐坐。这个位置比较隐蔽,又在门边,靠近前窗,看见后窗,进可攻,退可守。”江虹席地坐下,背靠墙壁,笑呵呵的。

“好吧!”斯雨兰放心的在床上躺下了,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屋顶。

“妹子,我听你的口音有一点北京味,你是北京人吗?”

“不是,我在北京生活七年,刚刚大学毕业。”

“七年大学,硕士生吧?什么学校?学的什么?”

“北京音乐学院,琵琶专业。”

“什么?”江虹一下站了起来:“这么说来,我们曾经是邻居呀!”

“啊?”斯雨兰也一下子坐起来:“你…你是北京铁路警官学院的毕业生?”

“当然。我们两所大学紧紧挨着,我晚上经常去你们的小剧场听音乐会。还有,你们学校的白面馒头做得好,又大又香,还不限量供应,我经常找你们同学代购,哈哈哈哈!哎哟!说的我口水快流下来了。不过,我毕业的时候,你还在上大二。”

“每个周末,我们小剧场都有学生音乐会,我是一期不落,独奏居多。你既然有过来观看演出,肯定就见过我。只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们音乐学院美女又多,你没啥印象了。”斯雨兰躺下了。

“嘿嘿!”江虹笑笑,再次靠墙坐下:“也许,我使劲想一想,就能想起你来。”

“哒哒哒哒!”远处,再次传来一阵枪声,依旧微弱。

“嘭!嘭!”还是两声微弱爆响。

“枪又响了。”斯雨兰说。

“枪声很有节奏,说明他们一路安全。”

“江虹,我车上的行李怎么办啊?包括我的手机。”

“放心!我们车班有严格的制度,会帮你保管的,不会侵犯你的隐私。”

“你说,这个坏蛋是逃犯吗?”

“没有证据,无法判断。不过,我有一个直觉,他可能跟一年前的一个重大案件有关。”

“是吗?如果真的是个逃犯,你们抓得到吗?”

“只要他还活在世上,总有一天落入法网,接受法律审判,这个是肯定的。”

“哦!不好意思,我有一点困了,困了……”斯雨兰的声音开始含糊不清,再也不说话了。确实,经历惊魂一夜,现在,她终于放松了,可以安心睡了。

江虹没有一点睡意,靠墙坐着。他的心里惦记着高海山和商川的安危,还要守护斯雨兰的安全。可是,经过一夜顽强奋战,冒险跳车,三斗野狼,与犯罪嫌疑人殊死搏斗,他已精疲力竭,非常疲惫。他绷紧的神经一旦松弛,睡意很快袭来。

他的右手始终放在枪套上面,子弹上膛,遇到紧急情况,可以迅速射击。

不知不觉之中,他睡着了……

【061】危险的抉择

夏日凌晨,峡山山区风清气爽。

广袤的夜空里,星光逐渐稀疏,一弯明月依旧当空。

随着时间默默流逝,在崇山峻岭的尽头,已经悄悄露出一点点的朦胧亮色。

“呜……”窗外,田西车站方向过来一列货运列车,车轮滚滚,迅速通过:轰隆隆隆……

后窗外的山坡,仍然黑蒙蒙的,满山参天古树遮天蔽日,茂密丛林郁郁葱葱。

影影绰绰,在一片杂草中,一个黑影时隐时现,一双眼睛正在窥视棠阳车站北头这第一个房间。大约五分钟后,那人一个跟头翻了出来,弹跳两步,稳稳当当落在后窗台前。

此人中等个儿,三十左右,上身一件旧的黑灰t恤,下着皱巴巴的黑色长裤,一双黑色跑鞋。长脸,大耳朵,圆鼻子,尖的下巴,胡子拉渣,一双小三角眼,一头杂乱长发,身体瘦骨嶙峋,形同一个野人。

后窗开着,周围静悄悄的……

屋子里面,靠近后窗一角,斯雨兰还躺在简陋的铁床上。因为有一点冷,身体缩成一团,酣然沉睡。她的身上穿着一件黄色碎花短袖睡裙,身下垫着一张破旧草席,脑袋下面是一个肮脏的枕头,床边放着那双白色一字扣带真皮凉鞋。

门后的墙角里,江虹背着一身警用装备,一动不动靠墙坐着,胸前挂着一枚乘警长的工作牌子,脑袋低垂,警帽落在身边,似乎在打瞌睡。他的右手始终放在腰间的枪套上,一支黑色七七手枪插在里面,一条墨绿色的枪纲垂在外面。

窗外汉子冷冷一笑,突然一个弹跳,腾空穿过窗户,毫无声息落在屋内。

江虹没有一点反映。

他看了看床上的斯雨兰,果断出手,一把捂住斯雨兰的嘴巴鼻子,整个身体死死压在她的身上,令她无法动弹。被惊醒的斯雨兰拼命地挣扎,试图反抗,无奈力不从心,很快,她就昏死过去……

转眼之间,那个汉子将斯雨兰扛在肩上,再度一个弹跳,飞身出去,窜入丛林……

群山尽头,太阳慢慢升起来了,霞光万道,染红了大半个天际。天,很蓝,很阔,云雾披着一身灿烂霞光,在崇山峻岭里四处弥漫,景色蔚为壮观……

“斯雨兰!雨兰!”江虹突然抖动一下,闭着眼睛大叫两声。

“江虹,醒醒。”冷不丁的,江虹感觉有人正拍打自己的肩膀。说时迟,那时快,他的眼睛还没睁开,先把腰间手枪掏了出来,结果被人一把抓住手腕。那人迅速举起江虹的手,超过自己头顶,使其枪口朝上。

“呯!”一声枪响,手枪走火。一颗子弹斜着射中屋顶,反弹落地,然后跳出窗外。

好险!

“嗨!江虹。”那人高喊一声。

江虹突然睁开眼睛,满眼血丝,看见高海山和商川蹲在自己面前。

两人全副武装,着作训服,戴软警帽,挎大背带,包括手铐、电警棍和强光电筒等八件套挂在身上。高海山的肩膀上挎着一支微型冲锋枪,腰里还佩带着一支黑色手枪,两个弹匣,商川手里端着一支亮晃晃的新式双管猎枪,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迷彩装双肩包。

江虹吓了一跳,迅速收起手枪:“海…海山师傅,没有…没有伤着你吧?”

“做恶梦啦?江虹。”高海山问。

“是的。海山师傅,商川,你们终于来了!”江虹有气无力,一头冷汗……

“你还好吧?”高海山一脸的疑惑,他抬起一只手摸了摸江虹的额头:“你们吴支都急坏了,说你没有请示汇报,擅自下车,通讯联系也中断了。”

“谢谢!我…很好,就是…有一点累。”江虹摇了摇头:“情况紧急,没有时间汇报。我跳车的时候,手机又摔坏了,所以……”

“那个女旅客呢?叫什么斯雨兰,你们吴支刚才跟我通了电话,说他接到特勤报告,说你找到她了,就在这个棠阳车站,她的人呢?”

什么意思?江虹一惊,一下子站起来,定睛一看,铁床上面空空如也,床边,那双白色女式凉鞋也不见了。

斯雨兰呢?怎么回事?

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她被那个坏蛋给劫走了,真的假的?不对!不是真的。那个家伙如果再次潜回来了,必须先干掉我,才有机会劫走斯雨兰的,否则,被我发现还走的了?毕竟我的手里有一支枪,随时可以将其击毙,他绝不敢冒险。

此外,巴仔一直跟在他的后面,出了这事,巴仔会不管吗?肯定会叫醒我。

她,干嘛去了?散步?欣赏风景?还是去方便了?还是……跑了?哎呀!刚才做的那一个梦,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天亮的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虹,你说话呀!”高海山皱起了眉头。

“海山师傅,你们…没有看见她吗?”江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人不见了?我和商川把车站的里里外外搜了一遍,除了你这小子,没有看到别人。”高海山很严肃。

“糟糕!”江虹脱口而出,指着铁床:“她在床上睡觉,我就打了一个瞌睡,人咋没了?”

“这下麻烦大了。”高海山扭头看了看商川,一脸凝重。

“海山师傅,这可怎么办呀?”江虹急了,六神无主,他在心里暗暗埋怨:斯雨兰,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又失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在哪里?

“商川。”高海山说:“你去外面盯着,加强巡视,注意安全。”

“是!”商川端着双管猎枪,开门走了。

“来吧!不要着急,讲讲事情经过。”高海山在床边坐下,不慌不忙。

“海山师傅,昨天晚上……”江虹从地上捡起了自己警帽戴在头上,整整警容,挨着高海山坐下了,详细讲述他的救援过程。

外面,红彤彤的太阳越升越高,霞光一片,照耀崇山峻岭,千沟万壑,温度正在渐渐升高。星星看不见了,黑夜已经彻底消散,那四处弥漫的金色云海正在渐渐隐去,天空碧蓝,一弯明月若隐若现……

“我估计啊!她是自己跑了。”听完江虹叙述,高海山是语出惊人。

“怎么可能?”江虹惊的站了起来。

“坐下,不要激动,这是她的选择。”

“海山师傅,此话怎讲?”江虹重新坐下,急迫的问。

“江虹,你前面的故事都是真的,实实在在,但是天亮以后,你被耍了,这里面有一团迷啊?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但我干了一辈子的警察,我的直觉在告诉我:这个‘7·15谋杀案’,要么有案中案,要么有案外案,不简单啊!”

“海山师傅,你的意思……”

“她被犯罪嫌疑人劫走的可能性小。那个家伙必须在天亮前隐藏自己,否则容易暴露,再来劫个女孩出去就是一个包袱。当然,他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个尾巴。我琢磨啊!今天凌晨你车上发生的这一件事,还有‘7·15谋杀案’,都是这一个人干的,但他不想杀人,所以这是一种意外。”

“如此说来,罗雁死于意外?”

“不管什么原因?罗雁已经死了,但斯雨兰活着。江虹,你找到人又搞丢了,你知道后果吗?”

【062】烦恼

清晨,六点多钟,太阳高悬东方天际……

棠阳~通辰线上已停用的一个末等小站,静静的坐落于峡山山区的一个山凹里。

江虹跟高海山走出北头第一间的站房,来到狭长细小的站台上。

站台空荡荡的,这是棠阳车站唯一一个站台。站台前面有三股道,中间一条正线穿过整个站区,两条钢轨闪着幽幽冷光。另外两条站内股道则是锈迹斑斑,看的出来平时很少使用。站台后的那一排小平房历经风吹雨打,显得破败不堪。

在站台上向北眺望,峡山主峰巍然屹立天边。极目南望,一条铁路从新茂岭大坡道上缓慢上行,一直伸展过来,经过棠阳车站向北而去。铁路和车站的两旁是高耸的群山,一座座的拔地而起,直入白云缭绕的蔚蓝色天空。

晨阳照耀之下,昨晚黑蒙蒙的恐怖山林已是一片绿色世界。满山坡的参天古树郁郁葱葱,生机盎然,鸟儿在森林里飞来跳去,不停叽叽喳喳。缤纷多彩的杂草约半人高,浑身沾着一滴滴的晶莹露珠,在一缕缕的清风中摇曳多姿,青翠欲滴……

天亮以后,大地醒来,万物复苏,真是换了人间!

江虹没有一点心情欣赏这绿色的美景,而是有点失魂落魄,充满无奈。

他在心里暗暗叫苦:斯雨兰呀!你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孩子,我信任你,你可坑死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悄悄不辞而别。你以为天亮了,这里就安全了?你自己可以走出去?你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想错了,这里可是原始林区,方圆百里荒无人烟,白天一样也有危险。

商川继续端着那支双管猎枪,在站台的南头站着,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看见高海山和江虹出来,他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

高海山说:“江虹,找到的人又跑掉了,而且是在这险峻的峡山山区。这么一个重要证人,万一这个女孩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江虹低着脑袋:“我也没有想到,我就打了个盹,人就……”

高海山紧皱着眉头:“你一定想知道原因,她是个受害者,为什么跑了呢?完全出人意料。我们现在不去讨论这个问题,不管是案中案或案外案,因为不找到斯雨兰,永远不会找到答案?我告诉你,没有本地的人带路,她走不出这片原始森林,而本地人都已经迁走了。”

江虹有点着急:“海山师傅,这么说来,她只会在这山里面打转?”

高海山“哼”了一声:“打转?一到天黑又成问题。”

商川走到他俩面前:“也不一定,如果沿着铁路线走,就能出去。”

高海山瞪了他一眼:“就你聪明?如果沿着铁路线走,被火车司机看见了,她还跑的了吗?她就是想一个人走,所以不辞而别。还有,只要离开这个车站,翻过了一座山,她就会迷路了。那时听不到火车声,就会越迷越远,越远越迷。”

“海山师傅,事到如今,我…想给吴支打个电话,汇报一下。”江虹请求。

“等一下他到了,你再跟他当面汇报。”

“那…好吧!”江虹有点郁闷。

“不是我不给你电话,电话里说不清。吴支什么脾气你不知道?你没请示汇报,半夜三更冒着生命危险从车上跳下来,电话也打不通,他只好派出了特勤10号,同时请求我们火速增援。结果你找到人,又搞丢了,他不恼火?他不训你一顿才怪。”

“商川。”高海山继续说:“你给吴支打个电话,汇报一下最新情况。你走远点,别让他听见我们的声音,他那火爆脾气,我也不想跟他啰嗦。”

“师傅,他一定会骂我。”商川笑了。

“你说完了,就把电话挂了。我是想啊!让他现在知道斯雨兰不见了,他在田西车站派出所里发一通火,先泄泄气,等下见面会好一点。”

“好嘞!”商川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部警务手机,远远走到一边。

“谢谢海山师傅!”江虹知道,这是高海山在替他分忧解愁。

“江虹。”高海山问:“今天凌晨你跟这个家伙交手,有没有什么发现呀?”

“这个……”江虹略一思索:“一个男人,头发很长,胡子拉渣,身上味道很重,穿的衣服很旧,并且有股臭味,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倒像一个野人。不过,这人硬功夫很不错,恰恰说明他的特殊,他出现在这里,我怀疑他……”

“他是一个逃犯,藏在这大山里。”高海山接过话,目光犀利。

“你也这么认为?。”

“哎呀!看来我的判断要应验了。”高海山感叹了一句。

“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你的车子停靠泰河车站,记得我在站台上说的吗?这个7·15案件,从时间和线路位置判断,可能就发生在我这一段线路辖区。在吴支的指挥之下,我前几天把车站的相关情况摸了一遍,包括所有上下车的旅客,包括我们铁路职工,结果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所以,您就怀疑问题出在铁路边的山里。”

“正确。”高海山拍了拍江虹肩膀:“你的这次救援行动,跟这家伙不期而遇,干了一仗,让他终于浮出水面。即便他又潜入水里,再也不出来了,我也知道,他就在我这个池子里面,跑不了了。”

“我有取得他的一点血液证据。”

“哦!那太好了!这是一个关键问题。如果经过刑事技术鉴定,确定这一个人是谁,一切都将真相大白,我们可以跟踪追击。看来,一场大的行动要开始了,哈哈哈哈!”

“海山师傅,您的意思……”

“不管他以前犯过什么罪,他现在的存在,已经严重危及铁路行车安全,危及旅客生命财产安全,破坏国家大动脉的畅通无阻,罪上加罪。它是一个毒瘤,哪怕是一个小毒瘤,我们也要将它彻底除掉,确保这一段铁路的安宁。”

这个时候,商川走了回来:“师傅。”

高海山问:“怎么样啊?”

商川呐呐的说:“我跟纪所打了电话,让他转告吴支,也算向所里汇报了。”

江虹乐了,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商川,你真聪明!一箭双雕。”

商川嘟囔着嘴,借题发挥:“聪明又有啥用?我一个大小伙,天天窝在这大山里。白天,除了巡线就是看山,晚上就待在小小的泰河车站,没地方去,超级无聊,想找个女朋友都没机会,真是没有一点意思!”

江虹有点意外:“怎么?你不愿干,想回辰州?”

商川看了看高海山:“不是,我就是想,想……”

高海山有一点生气:“商川,我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年,我都……”

“师傅,您老婆孩子都有了,两年以后就退休了,没有后顾之忧。我可还是一个光棍,我明年就二十五了,你说我怎么办?江虹警长是小烦恼,我这是大烦恼。”

【063】清晨的轨道车

江虹笑了:“商川,有这么严重吗?”

商川一听,不高兴了:“警长,你是饱汉不知饿汉子饥。你的车上女孩子多,你都挑花眼了。我们这个山沟沟里的小车站,年轻人没几个,女孩子就像大熊猫一样,成了国宝级的人物。”

高海山有一点无可奈何:“商川,别这么说,我们车站的客运员小美就不错嘛!”

“整个车站也就一个小美,几个人追。我跟她不来电,她也不喜欢我。最重要的,她端的铁饭碗,看不上我这泥饭碗。而且,她也想回辰州,可她家里没有路子,调不回去,所以婚姻就是她回家的跳板。就算我愿意跟她处朋友,人家还不乐意。”

“唉!”高海山叹了一口气:“我去做做小美工作,看行不行。”

“师傅,这种事情能靠思想工作做成?”

“海山师傅。”江虹说道:“这也是商川的一个人生大事,拖延不得。”

“不光是他,这是所有小站青年的大难题。商川是个好小伙子,本领高强,人很憨厚,我喜欢他,更需要他。如果能够解决个人婚姻问题,他也愿意守在这里。可是,就是这么一个难题,让他一直耿耿于怀。江虹,你们车上女孩子多,你能不能牵一条线?”

“这个……”江虹有点为难:“我自己都还是单身。”

“怎么可能?我才不信,哈哈哈哈!”高海山大笑道。

“呜……”远处,传来一声喇叭似的笛鸣,声音远比火车要小,但很清脆。

只见两山之间,铁路北头,浓密的大森林深处,驶来一辆蓝白相间的轨道车。

轨道车是铁路系统常用交通工具之一,主要用于人员和材料的短距运输。根据需求不同,轨道车的种类很多,最常见的就是一辆普通的运输车,体积跟大巴差不多。一个司机驾驶,车上空荡荡的,没有几个座位,主要放置工具和铁路器材等。

运输任务重的时候,它的后面可以挂一、两节的平板车,装载更多的人员和材料设备。

中国有漫长的铁路网络,堪称世界之最。它的日常维护是由分布在沿线车站的铁路工区负责,每个工区管理一段线路,少则十几公里,多则上百公里。

因为铁路维护专业性强,铁路工区也有不同分类。例如养路工区负责维护铁路线路,包括路基、钢轨等等;通信工区负责维护通信设施,主要是指电话网络;电力工区负责维护电力系统设备,比如地下网线、高压线等。

此外还有桥隧工区,它负责每一座铁路大桥和隧道的日常维护;建筑工区负责铁路房屋的修建和保养,诸如车站站房、站台等等。

因为每个工区管理很长一段线路,日常大多都是野外作业,轨道车就担负起了人员和器材设备的运输重任。它的运行属于见缝插针,即正规的客货列车通过以后,中间有一段的空档时间,在车站调度的安排之下,轨道车就借着这个空档赶往目的车站。

由于这个时间空档受列车通过密度影响,铁路工人乘轨道车出去上班,来回时间也是不固定的。今天可能天麻麻亮就上工了,明天可能等到中午才能出去。收工也是一样,有时下午就回来了,有时回来已是满天星斗,他们的脑海里从没有朝九晚五的时间观念。

通辰铁路经过峡山山区新茂岭大坡道的这一段,主要由设置在田西车站的铁路工区负责维护。因为铁路地处原始林区,附近没有公路,山势奇险,工人们要出远工的时候,轨道车就是他们唯一的交通工具,因此,田西车站长年停放着一辆轨道车。

这一大早,轨道车就开过来了,车上载着谁呢?

伴随几声喇叭似的笛鸣,经过两次短暂停车,司机下来手动转换道岔之后,轨道车驶入了棠阳车站一道站台。

车子刚刚进站,离得老远,一个穿铁路制服的女孩就站在轨道车中间的门口,一只手紧抓着车内扶手,另一只手不停地向这边挥舞,嘴里大喊:“黑哥!黑哥!”

这不是邝霞吗?江虹一愣,怎么回事?她在田西车站也下来了?真是胡闹!

按照铁路客运规章,如果发生旅客意外坠车事件,列车长或主任乘务员要及时就近下车,找到坠车旅客进行相关处理。可是,邝霞是一个普通乘务员,怎么也下车了?

说老实话,江虹心里其实是有一点怕邝霞的。没有别的原因,就是邝霞对自己太好了,一往情深。这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老是像一个拖油瓶似的跟在他的后面,有时让他觉得有点烦躁。

商川脱口而出:“哇!超级大美女呀!”

江虹笑笑:“昨晚在泰河站,你不是见过吗?”

商川摸了摸头,有点不好意思:“那…黑灯瞎火的,我没看清。”

高海山瞪了他一眼:“看你!看你!眼都直了,眼珠都不转了,真没出息!”

商川“嘿嘿”一笑:“师傅,我…我…诶!警长,她怎么叫你黑哥啊!”

江虹淡淡一笑:“我的外号。”

正说话间,轨道车过来了,缓缓停在他们三人面前。

邝霞急不可耐的跳下车,一下蹦到江虹面前,搂着江虹的腰,又蹦又跳,异常欣喜:“黑哥,黑哥,真是奇迹!知道你还活着,我都高兴坏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毫发无损。”江虹有点哭笑不得,这个丫头,怎么这样说话!

“黑哥,我跟车长都下来了,专门处理这件事情。我听纪纲所长说了山里情况,我都快吓死了,我想你一定是活不成了,不是被狼吃了就是被蟒蛇给吞了,或者被豹子给叼了,或者被小黑熊啃了,我都快绝望了!”

“黑哥命大,老天不会急着收我。”江虹安慰邝霞,心里暖洋洋的。

“是的,黑哥命大,黑哥就是命大。”

“邝霞,你下来了,你的班谁当呀?”

“我把对班叫起来了,她才刚刚睡着,不想起床,我就把她硬拽起来。我跟她约好了,下趟我还她一个班。车长不肯让我下来,我才不管那么多呢!哪怕被开除了,我也要跟他们下来。一趟破车,还有那么多的清规戒律!”

“黑子,我管不了她了,以后她归你管。”列车长谭步高走出了车门,满脸笑容:“她公开叫你‘黑哥’了,你还藏着掖着干嘛?不要伤人家心。”

“车长,轨道车是专门送你们过来的?”

“这车今天空着,我们刚好需要,所以铁路工区就给我们用了。”

高海山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说话。商川则是目瞪口呆,嘴巴半张,眼睛睁的溜圆……

这个时候,吴方一身警服,带着警帽,黑着一张脸下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田西车站派出所所长纪纲和两个辅警。

【064】解围

吴方四人皆是全副武装。

他和纪纲腰里各自别着一支黑色转盘手枪,两个辅警则是拎着橡皮警棍,一个辅警二十多岁,另一个是中年汉子,约摸四十左右。

纪纲和两个辅警的脸上笑眯眯的,吴方则黑着脸,一言不发。

江虹赶紧推开邝霞,上前两步,立正敬礼:“吴支,纪所。”

按照常规,纪纲所长立刻伸出右手,两人握手。

吴方根本就不搭理江虹,而是急忙走到高海山的面前,双腿立正,毕恭毕敬的敬了一个礼,黑脸转成笑脸:“老警长啊!我们昨晚刚刚分手,现在又见面了。我的手下独自一人冒险出警,感谢老警长的火速增援,辛苦你了!”

高海山也同时回了一个敬礼:“老虎,我们都是吃这碗饭的人,互相配合是应该的。你我都是老同事了,你就别跟我说客套话了。”

“哪里的话!虽然当年跟老警长才跑一年的车,但你是我的第一个师傅。我现在的这点本事,很多都是跟老警长学的,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吴方不敢忘啊!”

高海山笑了笑:“老虎,你当年也犯过错误,干过冒险的事,给我惹下不少麻烦,我可从来没有对你拉过脸啊!怎么,现在当副支队长了,脾气见长?人家给你敬礼都不回了?”

吴方一下被噎住了,没有想到高海山会这么怼他,脸上似笑非笑,有点下不来台:“老警长,我……”

邝霞过来挽住江虹一只胳膊,满面笑容:“哎呀!大叔,没有的啦!我们吴支最爱他的这个徒弟,这一路上心急火燎,急的牙疼。刚才还在轨道车上说呢!人不见了可以再找,黑子千万不能出事,培养一个好警察不容易!吴支,我没有说错吧?”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吴方笑得最开心了,满嘴白牙:“好!好!邝霞,你真聪明!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邝霞赶紧用腰拱了一下江虹,递了一个眼色。

江虹心领神会,再次立正敬礼:“吴支,我违反了工作程序,我知错了。”

吴方跟江虹握了手:“从根本上说,你没有错。深更半夜,一个女旅客失踪了,掉下了车,她可能受到了不法袭击。作为一个列车乘警,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下车救援是应该的。只是这里情况特殊,我和纪所有点主观情绪,你也不要介意。”

“我确实违反了工作程序,回去我会写出深刻检查。”

“嗯!很好!督察支队一早给我来了电话,过问你的出警程序问题,这样我也好向他们交差,好了,这事就过去了。那个…老警长,纪所,这个小站已经荒废两年,没有什么办公的地方了,要不,我们就在轨道车上坐坐?先碰个头?”

“可以。”纪纲点了点头。

“商川。”高海山说:“你带他们两个在站区里巡视,注意保护现场,若有情况立刻报告。”

“是。”商川端着他的双管猎枪,带着两个辅警走了。

“老虎,我也参加?”谭步高问。

“废话!你当然要参加。你是k4505次的列车长,你的旅客掉下车了,你的责任重大。我告诉你,昨晚你是捡了一个便宜,如果这个斯雨兰是看风景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掉下车,没有遭受坏人袭击,那下车的不是江虹,是你,你明白吗?”

“那我肯定就被野兽吃了,连骨头都不剩。”谭步高苦笑道。

“你被野兽吃了最好,省得我看见你就烦。你还不如邝霞机灵,当列车长这么多年,都快成一根木头了。邝霞,你也上车开会,你是软卧车厢的列车员,事情是在你的班上发生。我决定了,你要全程参加案件调查工作,你就跟着列车长谭步高,继续寻找失踪女旅客斯雨兰。”

“谢谢吴支。”邝霞兴高采烈。

谭步高的心里有点郁闷。没错,作为一车之长,他有寻找坠车女旅客的责任。找不到她,自己根本没法回去交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邝霞是否参加寻人工作,你要征求一下我的意见,怎么自己就拍板了?

轨道车里已经清的干干净净,这是刚才过来之时,邝霞在车上的功劳。这辆轨道车从田西站开过来,路上跑了二十分钟,当时车上一片凌乱,洋镐、耙子、弹簧器件、各色线圈和水平仪丢了一地,垃圾很多。邝霞忙了一路,总算都收拾清楚了。

轨道车的司机看见他们又上来了,知道要开会了,自己不便在场。因为车上只有几个小的边座,司机连忙拿出了几个折叠椅,一个个的打开。之后,他就拎着一个竹篮子下车了,说是去山上采蘑菇。

大家落座,吴方开腔:“抓紧时间,我们就开始吧!江虹,你先汇报。”

江虹理了一下思绪,开始发言:“今天凌晨一点三十左右,软卧车厢女乘务员邝霞当班,当时她就坐在列车前进方向的第一个边座,靠近餐车。她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卫生间里有异动的声音……”

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江虹将自己的整个救援过程完整的汇报了一遍。

随后,高海山汇报了接警后的出警增援过程。他和商川沿铁路线走了四个小时,希望路上能够遇到江虹,结果遇到一只云豹。幸好云豹不怎么攻击人,且是单独一只,他俩朝天放了几枪,云豹钻入丛林跑了。

天快亮的时候,他和纪纲所长通了电话,得知特勤10号报告江虹已经抵达棠阳车站,并找到了女旅客斯雨兰,同时遭遇了犯罪嫌疑人。短暂冲突之后,犯罪嫌疑人逃入了山林。于是他们加快步行速度,早晨五点五十分到达了这里。

但是,经过仔细搜索,他俩并没有看见斯雨兰,只找到了瞌睡中的江虹。

最后,列车长谭步高汇报了车上的事件处理过程,邝霞作为当事的乘务员汇报了事件的发生经过。

三路人马汇报完了,轨道车里出现了难得的安静……

“吴支。”纪纲所长首先表态:“按照铁路公安机关办案规定,这个案件属于你们乘警支队管辖,我们田西所一定会大力配合,你说怎么办吧?”

“纪所。”吴方略一斟酌:“斯雨兰的这个案子可能属于7·15谋杀案的一环,当然,我们现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侵犯斯雨兰的这个家伙,就是导致女旅客罗雁意外身亡的同一凶手,但是侦察方向是一致的,抓住这个列车幽灵,一切水落石出。”

“同意。只是经过这么一次较量,这个家伙必然有所警觉,躲入深山。这里方圆上百公里都是原始森林,就算特勤10号能够提供准确方位,真要成功抓捕,就靠我们这几个人恐怕围不住他。我再说明一下,原始森林不同于山地和平原,要抓一个人是难上加难。”

“确实如此。”高海山点点头:“这里山高林密,杂草丛生,即便知道他的准确方位,你追过去,他往沟沟草草一钻就没影了。必须先围住山,然后派小分队上去。”

“是啊!”吴方感叹:“你们警力也很紧张。这不,教导员王季华上车顶江虹的位置去了,今天下午才能返回。田西车站只留内勤小唐带着两个辅警镇守,纪所亲自出警跟我到这里来。不瞒你说,我就是把乘警支队刑侦大队调来都不够用。”

“吴支。”高海山说:“我建议你向上汇报,把特警支队和警犬支队都调过来,我们统一行动。”

“我等一下会向处长汇报,请求增援。还有……”

吴方话没说完,突然,列车长谭步高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065】冲突与难题

棠阳车站,7·15案件侦破会议正在一辆轨道车上进行。

包括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副支队长兼刑侦大队大队长吴方、田西车站派出所所长纪纲、泰河车站驻站民警高海山、k4505次旅客列车乘警长江虹和列车长谭步高、软卧车厢女乘务员邝霞参加会议。

会议在进行时,突然,谭步高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急忙站起来,下车去接电话。

结果,还不到一分钟,谭步高就垂头丧气走了进来,一屁股坐下了,郁郁寡欢。

吴方看出来了,忙问:“步高,发生什么事了?”

谭步高摇摇头,有气无力:“唉!车子晚点到达辰州,我的副手肖亮带领车班做完终到作业,空车刚刚进科技站,车队要求他们一律不能回家,留在车上学习客规,等候通知。你们技侦支队已经上车,对软卧车厢内外和五号包厢进行现场勘查。”

“这不很正常嘛?”

“老虎,天才刚亮,这事已经传遍辰州铁路客运段了,大家都说红旗列车保不住了,谭步高完蛋了。肖亮心急火燎给我来了电话,听说辰武车队正在召开紧急早会,鉴于我的车班再次发生旅客事故,决定我和邝霞下岗三个月吧!等待后续处理。”

“什么?那我成了二次下岗?”邝霞一下站了起来,江虹坐在她的身边,赶紧拉她一下。自觉失态,邝霞看了一眼江虹,又坐下了,一脸气呼呼的。

“车队会议开完了吗?”吴方冷静的问。

“我不知道,可能还在进行。老虎,你有什么办法?你要帮帮我呀!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个…你别着急,我给你们关队打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吴方从警裤口袋里摸出手机,很快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按了下去。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一直不接,吴方连续拨了三次都没有通。

“哟呵!你们关队耍大牌了?敢不接我电话?”吴方火了,话音刚落,电话通了。

“扯什么淡?我的电话你都不接?我知道你开会,你们除了开会还知道干什么?我告诉你,7·15谋杀案的结果还没出来,你们猴急马跳的处理谁?谭步高有责任?他当然有责任,但他已经连夜下车,觉都没睡,准备进山找人,你们这是扯人后腿。”

“还有,我把邝霞带下来了,参加寻人工作,你就不能给她下岗。你说什么?她在高铁车队就下岗了。你的脑袋被门夹了?你们高铁车队领导就是一群糊涂蛋子,她在车上被一个流氓旅客性骚扰,她骂两句就被投诉,你们还要求她文明服务?”

“我告诉你,旅客里面也有一些坏种,否则要我们铁路警察干什么?邝霞在高铁列车上受了委屈,因为证据不足,我们没法处理那个流氓杂种,让他侥幸逃脱。你们倒好,拿鸡毛当令箭,一有投诉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自己人的板子。”

“我不冲你发火冲谁发火?高铁车队让她下岗,谭步高把她要过来。这第一趟出点问题,你们也要给她下岗,你们除了下岗还会干点什么?我不否认她的工作是有一些毛病,但这需要批评教育,正确引导,不要动不动就处理员工,并且自以为是。”

“好啦!我也正在开会。你是坐在空调办公室里琢磨怎么整治员工,应付上面,我是坐在暑气蒸腾的轨道车里面研究怎么找人,我们不是一个心思,我不跟你啰嗦。但有一点,7·15谋杀案的结果未定之前,谁都不能处理,这是制度,你明白吗?”

“这个车队长是怎么干的?真是头脑简单!”吴方怒气冲冲收起手机。

“唉!”谭步高又叹了口气:“我要成反面典型喽!邝霞,咱俩同病相怜。”

“哼!”邝霞的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不在乎!”

“老虎。”高海山竖起一个大拇指:“火力全开,言之有理。就得这么约束他们,违反制度就要阻止,触犯法律就要抓人,毫不留情,不要总是前怕狼后怕虎。”

“老警长呀!我是当兵出身,直来直去,不懂拐弯抹角。”吴方哈哈一笑。

“吴支,我和车长还下岗吗?”邝霞忧郁的问。

“你放心吧!”谭步高说:“老虎出山,谁敢乱动?”

“步高。”吴方想了一下:“我也只能保你一时,最终结果还不好说。这次斯雨兰的坠车事件是一个惨痛的经验教训,你们两个今后都要注意完善自己。步高,你不要越干越软弱,尤其邝霞,年纪轻轻工作不能吊儿郎当,不能偷懒……”

“我可不是偷懒的人,我就不爱跑这破车,我在高铁上可不是这样,不信你问黑哥。”邝霞满脸的不高兴。

“江虹,她真是这样的人吗?”吴方故意问道。

“她呀!还真不是省油的灯?”江虹开个玩笑。

“黑哥!我对你这么好,你还说我怪话。”邝霞抡起拳头,锤了江虹两拳。

“哈哈哈哈……”大家大笑。

“好啦!”吴方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暑气又上来了,我们言归正传。我前面说到哪里了?哦!就是斯雨兰的问题。犯罪嫌疑人有特勤10号一直跟着,他们两个都很善于丛林生存,问题不大。斯雨兰则不行,一个学艺术的女孩不懂森林里的凶险。”

“最重要的。”纪纲所长插话:“在这崇山峻岭之中,我们没有她的一点信息,没法定位,不知道向哪里寻找,更不知道她的死活。”

“纪所。”江虹忙问:“这片地方虽然经过大规模的移民搬迁,难道人都走光了吗?没有留下几个山民?”

“问题就在这里。依靠人民群众是我们公安机关的最大法宝,它是我们战无不胜的最有力保障,可以说是行之有效,因为人民群众像一张网,无处不在,无时不在。但在这里不行,因为山里没一个人,你贴寻人启事都没人看,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完了!这怎么行?”谭步高又忧心忡忡,他摆摆手:“就靠我们这几个人,这不就是大海捞针?行不通,行不通。”

“车长,那你说怎么办?”邝霞也很犯愁。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么说来!只有等待警犬支队到来,让警犬带我们进山找人。”高海山说。

“这个办法……”吴方挠了挠头:“开武汉的k4506次上午9点38分从辰州站发车,如果警犬支队带几只狗乘车过来,中午一点多钟到达田西车站,然后坐轨道车过来,下午两点左右到达这里。哎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不管怎样,今晚天黑之前,我们要找到她,否则就麻烦了。”谭步高说。

【171】出击

迎着茫茫夜色,k1280次旅客列车继续向前:“呜……轰隆隆隆……”

7号餐车,墙上挂钟指向22点10分。

车长尤丽回到餐车休息,夏冰冰在硬座车厢继续巡视。她和巴仔一个警装一个便装,一动一静,点面结合,牢牢掌握车内动态,同时监视5号车厢两个扒嫌。

吴方突然想起什么:“黑子,今晚一直没有看见邝霞?”

江虹犹豫一下:“她…她在睡觉,她下半夜上班。”

“不对。”吴方摸摸脑袋:“我在辰州上车就没有看见她,往常她很活跃,赶都赶不走她。”

“老虎。”尤丽也很奇怪:“虽然她才上来两趟,以前她可不是这个样子,会找各种借口赖在餐车,不怕监控。今天下午我们签到出车,我还问她感冒好了没有,她说好了。但我看她情绪比较低落,好像有啥心思?黑子,你把人家咋啦?”

“车长,你啥意思?”

“那是怎么回事?等下她来接班,我问问她。”

“我说,你们太敏感啦!”商川不以为然。

“黑子。”吴方板起面孔:“你把邝霞甩啦?”

“师傅,话不能这么说,我又没有答应邝霞什么?都是你们一直起哄。”

“我们起哄?我们是关心你。我…我知道你小子心思。我告诉你,不要想着那个弹琵琶的,斯雨兰吧!她是不错,但你离她远点,她是什么来路我不清楚,只是你们两个不配。你呀!好好珍惜邝霞,不要好高骛远。”

“我又没有好高骛远,斯雨兰是一个普通女孩。”

“反正,你…你把邝霞娶了。”吴方急了,面红耳赤:“这趟回去,你俩就去领证,否则别来见我,也别喊我师傅。”

“扑哧!”商川笑了:“吴支,这是个人私事,你也要管。”

“我是他的师傅,我怎么不能管?”

“哎呀!老虎。”尤丽乐了:“那也不能拉郎配嘛!搞得邝霞像你女儿似的,嫁不出去。”

“唉!”吴方叹了口气:“我还很欣赏她。就上个月,在谭步高的车子上,她帮着谭步高说话,理直气壮怼我一顿。我还服了,这丫头有性格,不错!谭步高告诉我,说她喜欢黑子,放弃做空姐的机会上绿皮车,我就彻底认定她了。”

“不管怎样,老虎,这是年青人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你不知道,尤丽,黑子父母也很喜欢邝霞,要我敲敲边鼓。现在冒出来一个斯雨兰,这傻小子就变卦了,他这两天肯定是得罪了邝霞,邝霞不理他了。”

江虹默不作声,不敢反驳吴方。知道师傅关心他的个人婚姻,那是很看重他,他越反驳,吴方就越激动。

他知道邝霞的变化。从昨天到今天下午出车之前,自己都在站前广场的汉堡店陪斯雨兰,从早到晚,寸步不离。邝霞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今天就没有去,也没一个电话。自己上车以后,邝霞见他也是爱答不理,有意回避。

江虹突然发现,邝霞真的不理他了,他反而有一点失落。

毕竟在一起两年了,要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假话。

唉!邝霞和斯雨兰,两个都好,自己该选择谁?

时间在默默地流逝,餐车里面鸦雀无声……

22点30分,距离到达南江车站还有十分钟的车程,王龙所长来了一个电话。报告南江站台已经布置好了警力,包括便衣警察全部就位,一旦车上失手,他们就在站台上面抓人。

吴方立刻传给王龙所长两张扒嫌照片,那是巴仔用手机偷拍的,便于他们识别嫌犯。之后,他站起来活动腿脚,精神抖擞:“黑子,商川,抓捕行动即将开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商川不解:“何谓东风?”

吴方笑笑:“黑子,通知冰冰,到南江时堵住6号车厢过道。巴仔信息一来,我们就杀出去,两头夹击。”

江虹急忙打开右肩的对讲机,向夏冰冰转达吴方命令。

看见吴方他们摩拳擦掌,整装待发,尤丽也站起来:“老虎,我做什么?”

吴方回答:“你忙你的,这种时候你离远点。”

尤丽笑了:“如果需要,我也能上,你别忘了,我也当过兵的。”

吴方哈哈大笑:“我是侦察排长,你一个通讯兵。还有,这里有一个更厉害的特种兵,人家刚刚退役一年,我们两个都让贤吧!让年轻人上去历练,哈哈哈哈!”

22点35分,车窗外面出现一片城市灯火,列车开始减速……

22点36分,前方传来一声笛鸣,预示列车即将进站……

22点37分,从餐车看出去,6号车厢不少旅客收拾行李,涌向车门,准备下车……

22点38分,距离进站仅两分钟,巴仔直接打来一个电话,低声报告:“吴支,宝叔从行李架上拿下了一个咖啡色的提包,他和小贼跟着下车旅客走向5号车厢和6号车厢的连接处,准备下车。”

吴方一拍大腿:“很好!他终于动手了。巴仔,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不要动,不要暴露,继续坚守,你明白吗?”

巴仔轻声:“明白。”

吴方收起警务电话,穿着便衣,迅速背上他的小双肩包:“江虹,你抓宝叔,商川,你抓那个小贼,我在后面策应,出发!”

三人走进6号硬座车厢……

列车速度越来越慢,窗外灯光越来越亮……

5号车厢和6号车厢连接处,已经聚集一大群的下车旅客,男女老少四十多人。他们肩扛手提各自行李,怀着焦急心情等待列车进站。毕竟夜已深了,都想尽快下车,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宝叔肩上挎着一个背包,右手拎着一个咖啡色的提包挤在门口。他的前面站着小贼,也是挎着一个背包站在萧玲玉的身后。

萧玲玉很紧张。她站在5号车厢的门口,手里拿着钥匙,等待列车进站。尽管是空调车,她的脸上却在冒汗。因为知道两个扒嫌站在她的身后,所以不敢回头,心里不停打鼓。

列车终于驶进站台,外面一片明亮,一盏盏的灯光陆续闪过……

江虹走了过来,面目严肃:“不好意思,请大家让一让。”

商川跟在他的身后,吴方跟在商川后面。

旅客们看列车乘警来了,赶紧让出了一条路。

宝叔预感不好,他想转身逃跑。

但他无处可逃,因为车厢过道挤了不少旅客,还有一个女警察站在5号车厢中间,他在犹豫,心存侥幸。江虹从他身后路过,突然伸出右臂,瞬间从宝叔的下巴穿过,用力一卡,往后一带。宝叔一下被拖出两米元,眼镜和包掉在地上。

他只觉得脖子被勒的紧紧的,眼冒金星,呼吸困难,想喊也喊不出,两手抓住江虹右臂不停挣扎。江虹顺势将他撂倒在地,迅速反剪双手,给他戴上手铐,然后从他的挎包里搜出了水果刀。

商川则是一步补位上前,伸出右掌一把锁住小贼喉咙。小贼猝不及防,觉得自己喉咙快捏断了,龇牙咧嘴,整个人失去了反抗能力。商川同时来了个扫堂腿,将他撂倒在地,迅速上铐,从他身上搜出一把锋利刀片。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两个扒嫌被干净利落的擒获。

旅客们都懵了,一阵尖叫。吴方迅速亮出了,高高举起:“警察执行公务,大家不要慌张。”

列车稳稳停下。

【172】临时决定

萧玲玉吓坏了。

她整个人瘫坐在了门边,双手抱头闭上眼睛:“啊!啊!阿sir救我……”

吴方收起了,迅速上前几步,像拎小鸡似的一把将她拽起:“站一边去,我来开门。”

这种时候最能检验一个人的紧急应变能力,要求当机立断,准确无误。

江虹死死按着宝叔,商川狠狠压着小贼,两个扒嫌趴在地上,嘴巴朝下,双手反剪戴着手铐。他俩拼命挣扎,两腿乱蹬,不时扭动身体,嘴里哇哇大叫:“麻痹!老子良民,警察非法抓人,我要控告你们,我要控告你们,草泥马蛋……”

周围下车旅客由最初的懵圈、惊慌,转而安定下来。大家躲到一边,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一幕,鸦雀无声,不知警察为啥抓这两人。前后车厢里的旅客也都围拢过来,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夏冰冰不停的劝导旅客归位,看好自己行李。

外面有人怕打车门。

此时此刻,南江站台有十几个铁路警察警戒,包括辅警。为了防止扒嫌反面跳车逃跑,列车反面也有不少铁路警察以及辅警站岗,真是天罗地网!

青年站警褚浩快速冲到5号车厢门口,他的身后跟着几个荷枪实弹的铁路警察,所长王龙站在褚浩身后。

吴方迅速打开车门,一看这个阵势,知道南江所是全警出动,场面不小。

王龙比吴方还着急,大声的问:“老虎,拿下没有?”

吴方比了一个手势,走出列车:“王所,ok!”

褚浩带着几个铁路警察冲进车门,帮助江虹、商川控制两个扒嫌。

吴方不慌不忙放好了脚踏板,拉上黄色的警示安全带,贴好了车号牌,然后朝吓呆的旅客喊了一声:“好啦!都下车吧!”

下车旅客反应过来,赶紧涌出车门……

列车长尤丽从8号软卧车厢下车,跟值班员交接完毕,她就一路小跑过来:“老虎,萧玲玉呢?她怎么没出来?”

吴方很不高兴:“她在里面坐地板呢!”

尤丽“啊”了一声,脸都白了,知道萧玲玉是受了惊吓。她不顾一切的迎着下车旅客挤进车门,就听里面传来萧玲玉的哭声,可怜巴巴:“车长,我不干了,我不干了!我…我…坏蛋就在我的身后,我怕他们用刀捅我,吓死我了……”

吴方、王龙互相敬礼,两人握手。吴方致谢:“王所,谢谢你了!”

王龙所长也是乘警出身。因为家在南江,后来调到南江车站派出所跑线路,一步一步干到这个所长位置。正是因为干过列车乘警,他很懂得站车配合,今晚这个部署松紧有度,专业到位,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老虎,我知道你担子不轻。”王龙所长非常感慨:“秋风战役任务很重,时间紧迫。你这副处级的副支队长都在车上跑来跑去,日日夜夜,我在下面肯定全力配合,哈哈哈哈!”

“行啊!有你这一句话,我知足了。”吴方非常高兴。能够顺利抓住宝叔以及小贼,没有误伤一个旅客,他很有成就感。

“哎呀!在我这里,不用客气。”

“王所,这个车门没有旅客上车?”看看没有上车旅客过来,都在站务员的引导之下,排在前后其它车门,吴方忙问。

“5号车厢上车旅客,你们车子进站之前,我叫车站分流到了4号车厢上车。不管怎样,旅客安全第一。我说老虎,这两个人你想留在车上?带上海去旅游一圈?”

“什么意思?那我在你这里下车?”

“你下来吧!下面要人有人,要枪有枪,我一定配合你。”

“那…好吧!”吴方当即决定下车,他转过身:“黑子,我在南江下车。”

“王所,你好!师傅,你决定了?”下车旅客都走完了,江虹步出车门,迅速立正,向王龙所长敬个礼。他的身后,两个扒嫌身上挎着背包,在褚浩带领下,被荷枪实弹的铁路警察押出车门。

“黑子。”王龙所长跟江虹握了手:“马上要开车了,今天晚上是我带班,我会配合老虎工作。这两个人放我所里处置,你在车上可以专心做好治安防范。”

“两位领导决定,我没意见。”江虹爽快回答。

“你是乘警长嘛!你的意见也很重要,哈哈哈哈!”王龙所长大手一挥,命令:“把人带走。”

“快走!”褚浩一声厉喝,两个扒嫌被押走了。

“咚!”一声铃响,车站开始广播:“旅客同志们,你们好!辰州开往上海南的k1280次旅客列车很快要开车了,前往乌塘、德丰、阳溪……”

“上车,黑子。车上你安排吧!我们保持联系。”吴方说完,匆匆告别江虹,背着小双肩包急急跟着王龙所长走了。江虹知道,他是急着审讯两个扒嫌,尽快问明莫豹藏身地点,必须赶在天亮之前抓获莫豹,否则他会再次潜逃。

“嘟……”一声警哨响起,站台上的铁路警察开始收队。

“黑子,快上来吧!”车长尤丽站在门口,她已收起了脚踏板、车号牌和警示安全带,面色冷峻,等待开车。

“萧玲玉呢?”江虹目送吴方他们走进了值勤室,转身上车,列车就启动了。

“商川送她进餐车了。”尤丽关上车门,站在门后立岗:“她吓坏了,哭的稀里哗啦。你们老虎真是太粗暴了,气死我了!难怪人家叫他老虎。她一个小丫头,父母掌上明珠,刚刚走出校门半年,突然遇上这样的事,她的心脏哪里承受得了?”

“吴支工作方法确实简单一些,但有效果,我也就是被他这么带出来的。”

“你是警察,大小伙子,玲玉是个女孩,她不一样。”尤丽很不高兴。

“那怎么办?”

“我告诉你,玲玉要是搞出神经衰弱,我非去老虎窝砸他个稀巴烂!我不是谭步高,横竖由着他捏。”列车驶出南江车站,尤丽气呼呼的走了。

江虹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在旅客列车上工作,三乘之间既有合作,又有分歧。虽然职责清晰,心知肚明,但也有过界的时候。毕竟工作权限互相交织,有的事情彼此牵扯,需要配合。但在辰州的旅客列车上,吴方说话算数,列车乘警处于强势地位。

说实在话,吴方这个老虎不是白白叫的,那是实实在在处于食物链的顶端。尤丽不满又怎么样?也只能在江虹面前发发牢骚,知道江虹不会打小报告。真的不听吴方指挥?借她十个胆都不敢,“凤辣子”的做派也只能在客运段里耍耍。

夏冰冰走过来:“师兄,干得漂亮,抓住宝叔,莫豹肯定跑不了了。”

江虹笑笑:“但愿如此,那个…南江交接过了?”

夏冰冰说:“嗯!交接过了,吴支在南江下车了?”

江虹点头:“是的。”

夏冰冰回头看了看坐在旅客堆里的巴仔:“我们该怎么办?”

江虹回答:“等待吴支消息。”

【173】提包

江虹和夏冰冰回到餐车。

商川给萧玲玉泡了一杯热茶,两人并排坐着。他正苦口婆心的做思想政治工作,萧玲玉的脸上印着泪痕,蔫头耷脑的不开心。

江虹明白,这一招不管用。萧玲玉的心里有了阴影,暂时不便让她回到5号车厢工作,那就在餐车休息一下吧!虽然头顶就有监控探头,不管它了,以后客运监察追问起来,让尤丽去解释,毕竟这是特殊情况。

二号餐桌放着一个咖啡色的提包。

今晚,宝叔坐在5号车厢35号座位,小贼坐在他的对面。宝叔自己背着一个小的伪装挎包,临下车时,他从头顶行李架上拿下这个咖啡色的提包。如果他是普通旅客,这个动作顺理成章。但他是个扒嫌,毫无疑问,这不是他的包,而是他的猎物。

所以,江虹在抓获了宝叔之后,就把这个包留下了,准备寻找被盗旅客。

这是个圆桶包,长度接近成人手臂,宽度三十公分略多。包的中间有一条长拉链,两头各有一个环形拉链,都上了锁。包腰配有两个提手,包的两头连着一条可收缩的背带,方便挎在肩上。

这个包九成新,印着一个大的英文词汇品牌,材质厚实,是个好包。

江虹仔细端详,又拎起来掂量一下,不重。

夏冰冰问:“师兄,行李架上那么多包,宝叔为什么看上它?”

江虹一笑:“新包,关键还上了锁,让他想入非非。”

夏冰冰明白了。

江虹从桌子上拿起了小喇叭:“冰冰,你去5号车厢广播一下,谁的包不见了,到餐车来认领。”

夏冰冰接过小喇叭,转身走了。

随后,江虹在萧玲玉的对面坐下了,脑袋前伸,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蛋。

商川不说话了,不知警长想干什么。萧玲玉怔怔地看着江虹,莫名其妙:“阿…阿sir,看…看我干嘛?”

“谈恋爱了?”

“你…你咋知道?”

“我看见了,好像还是你的同学?”

“你在哪看见的?我俩很少逛街。”萧玲玉有一点心虚,这是她的秘密。

“我看你的脸上有一朵玫瑰花,红扑扑的,哈哈哈哈!”江虹爽朗大笑。

“哎呀!阿sir,你坏透了,真是讨厌!”萧玲玉忍不住笑了,满脸不好意思,知道自己被乘警长带沟里了。

“玲玉,你是个好姑娘。既然跟男朋友闯到沿海城市来了,就要准备吃苦耐劳,白手起家,不要遇到一点困难就不干了。你们西北来的女孩比较内敛,思想单纯,有的很不适应沿海都市生活,这样不行。”

“阿sir,你还挺了解我们的。”

“我也跑了五年车了,接触了很多乘务员,全国各地都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地域文化对人的影响蛮大的。你们西北女孩,还有陕西来的,大多比较传统,辞职回家的人很多。她们宁愿回去嫁人,宁愿守在父母身边,也不愿挑战新生活。”

“我就是胆子小,其它还好。”

“女孩胆小非常正常。这个需要慢慢历练,这个需要一段时间,但是不难。吴支有点急躁,他也是为你好,你别生他的气。你看冰冰,你俩是同龄人,她胆子比你大,否则这个警察她怎么干?以后我想让她跟你当一个班,你愿意吗?”

“愿意,当然愿意。”

“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要辞职。”

“好!”

“我们拉个钩吧?”

“行,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萧玲玉和江虹伸手拉钩,眉开眼笑。

“说定了啊!”

“嗯!”

“警长,还是你有办法。”商川感叹。

“不要乱说,我跟玲玉讲的都是实话。”

“师兄,人找到了。”这个时候,夏冰冰从硬座车厢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旅客。

“哦!”江虹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那个旅客,回到二号餐桌,指了指桌上的包:“这是你的包吗?”

“乘警同志,是我的包,是我的包。”中年人很激动,两眼放光:“哎呀!真是谢谢你们!我一直打瞌睡,没有注意包包被小偷拿走了。刚才还是你们在车厢里广播,我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的包没了。”

“坐吧!”江虹示意中年旅客坐下,自己坐在他的对面:“车票和身份证?”

“有的有的。”中年旅客赶紧从裤子口袋里摸出车票和身份证,递给江虹:“我是辰州工程机械厂的干部,我叫郑坤。你看,这是我的车票,我到阳溪下车,5车38座,上面有我名字和身份证号码。这是我的身份证,请你核对。”

“郑坤同志,你有同行人吗?”

“没有,我请了两天假,我去阳溪看个重病的老朋友,明天晚上就回辰州。因为时间很紧,明天天不亮就下车,白天没有时间睡觉,所以上车以后我就早早打瞌睡了。我想赶在下车之前养足精神,结果没有看好行李,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

“你还有其它行李吗?”

“只有这一个包。”

“包里装着什么?”

“也没什么,看病人嘛!就是一些滋补的营养品。有两盒西洋参,大盒那种;一根长白山参,精包装的,名牌产品;几味中药,线绳包装,还有一些辰州特产;哦!还有两千块钱现金,放在一个信封里面,路上备用,再有就是洗漱用品。”

“嗯!”江虹点了点头:“你开包吧!所有物品放在桌上,我要核对。”

“好的。”对方拿出一串钥匙,找出其中一把,顺利打开提包上的小锁,然后一件一件拿出全部物品放在桌上。江虹和夏冰冰仔细核对,包括一小叠人民币,确认无误。自此,江虹认定该名旅客就是这个提包的所有人,具备法律要求特征。

“郑坤同志。”江虹略一沉吟:“两个扒嫌下车之时,在车门口已被我们人赃并获,请问这些物品值多少钱?”

“包括两千块钱现金,五千左右。”

“这样,我们还会进行一次专业评估,确定最终价值。不管怎样,这是一起列车盗窃大案,这些都是赃物,也是证据,必不可少。按照法律规定,我们必须暂扣这批赃物,包括这个提包,进行证据保全,为办案和法律诉讼服务。”

“什么?这…这么说来,我不能拿走吗?我是要去看病人的。”郑坤急了。

“真对不起!现在不能。什么时候能拿,等候我们通知,请你理解配合。”

“那…那,唉!真是倒霉!”郑坤低下了头,为自己的瞌睡懊悔不已。

“商川。”江虹站了起来:“你送玲玉回乘务室,车长还在5号车厢替她上班。我和冰冰办理案件材料,你就负责巡视车厢。好吧!我们开始工作。”

【174】忐忑

午夜1点03分,k1280次旅客列车正点驶出德丰车站……

江虹完成站车交接工作,回到餐车。

夏冰冰在整理新的案卷。刚才,她和江虹花了两个小时时间,做完一整套的法律文书。包括被盗旅客笔录、两名目击旅客证词、乘务员的陈述、扣押清单……厚厚一叠材料。那个咖啡色的提包放在桌上,贴了标签,准备带回辰州。

旅客郑坤已经返回5号车厢,江虹给他开了受案回执,给他一张工作名片。

商川还在来回巡视,巴仔已经移到3号车厢继续潜伏。

列车长尤丽去卧铺车厢检查乘务员的工作状态,帮助刚上车的旅客换票找铺,摆放行李。因为卧铺车厢夜间是熄灯的,只有几盏过道的小边灯亮着,刚上车的旅客很不适应黑乎乎的车内环境。尤其很少坐火车的旅客,东摸西找,晕头转向。

江虹独自去车厢里巡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扒嫌,治安状况良好。

他回来的时候,夏冰冰已经忙完了,正在喝茶。

“冰冰,去睡觉吧!”江虹坐下,脱下警帽放在桌上。

“师兄,你不睡吗?”

“我不能睡,我和商川干到天亮。巴仔身体不好,他在硬座车厢已经坐了5个小时,该回来了。我想过了,你和巴仔睡觉,今天上午正点接班,我和商川下班休息。”江虹从桌子上拿起警务电话,给巴仔发了条信息,通知回撤。

“你们两个干通宵吗?”

“是啊!我要等候吴支消息,车上车下联动,研究对策。吴支也没办法睡觉,他在南江下车,审问宝叔有了结果,就会调动地面警力抓捕莫豹。所以,你们没有其它事了,只需认真做好列车治安防范。”

“师兄,你说这个莫豹会再次消失吗?”夏冰冰的心里很不踏实,想从江虹嘴里寻求一个答案。毕竟,如果不能迅速抓住莫豹,划上句号,所谓破获9·6特大旅财被盗案件就是一个笑话。

“我不知道,目前难说。现在通讯手段这么先进高效,估计莫豹很快就会知道宝叔被捕。他们这个团伙还有没有其他案犯?有几个人?这些人都处在什么位置?这些都是未解之谜。所以,吴支是跟莫豹赛跑,分秒必争,谁先得到消息,谁是赢家。”

“哦!我也觉得奇怪,这个莫豹为什么没有跟上车?难道他跟宝叔不是同一伙的?”夏冰冰似自言自语。

“这条线上的贼,吴支摸的差不多了。上趟我们从上海往回走,他在车厢里面蹲点守候,‘平头’上来很快发现了他,他也觉得‘平头’面熟。当然,也有例外,一些扒嫌是全国各地到处流窜的,这些人坐着火车到处跑,对旅客列车的危害很大。”

“但是宝叔是本地的。”

“宝叔是本地的,可他三十年没露面,销声匿迹,不知他干什么去了?”

“黑sir。”这个时候,巴仔走了进来。

“巴仔,坐吧!辛苦你了。”江虹站了起来,给巴仔泡了一杯茶。

“谢谢!”巴仔坐下:“我没出什么力,一直坐着,看着你们抓人,嘿嘿!”

“切记,抓人不是你的事情。”江虹坐下:“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必须忍住,千万不能暴露。你已经不是过去的巴仔,你现在是警方特勤人员,你是一双眼睛,潜伏之眼,铁鹰之眼,你发挥的作用我们都比不上,你明白吗?”

“明白。”巴仔笑了。

“巴仔。”夏冰冰问:“你一直都很少说话,你对这个案子怎么看啊?”

“实话实说?”

“说呗!卖啥关子?”

“我在这行混了很长时间,从小到大,也是老油条了,什么货色我能看的出来。我看这个宝叔不像一个高手,就一普通的贼。那个小贼也是一个混混,还不如我。”

“哦?说说理由。”江虹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可能犯了一个错误,只是心里不愿意面对它,因为我们急于破案。黑sir,你跟吴支都是反扒高手,你们掂量掂量,这个宝叔是个什么水平的贼?如果他有闪电手的本领,会去偷这普普通通的圆桶包?”巴仔指着桌上放的提包,一语中的。

“这个赃物也值五千左右,是个大案。”江虹强调。

“比12万差远了。”

“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认识宝叔,但我知道真有这么个人。一招鲜,吃遍天,闪电手是最顶级的扒窃技术,一招在手可以偷遍天下,多少人想学呀!但它是门独传技术,一代一代就传给一个人,而且从不外传。”

“这样容易失传。”夏冰冰说。

“是的。”巴仔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一直认为这门绝活早已失传。‘平头’的老大不死心,还叫‘平头’暗地寻访。我以前的老大早死心了,根本就不相信这门技术还在世上流传。”

“但是,三十年后,它出来了。”江虹看着巴仔。

“是啊!你们上次出车,一排旅客十张车票瞬间被盗,这些旅客当时没有任何感觉。虽然这个家伙是在挑战我们铁警,却是一个惊天信号,让我相信这门独家秘笈依然留在人间。但是不可能是宝叔,他的扒窃技术太一般了,应该另有其人。”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就糟了!”江虹皱起眉头,心情郁闷。本来,他们一举抓获宝叔以及小贼,天亮之前乘胜追击抓获莫豹,然后追回紫菱大嫂被盗的12万人民币,“9·6特大旅财被盗案”即成功告破,有望成为秋风战役最大一个战绩。

“巴仔,你给吴支发了信息?”夏冰冰问。

“没有。吴支现在忙着审讯宝叔,我不便说什么,等结果吧!世上的事错综复杂,千变万化,我们等着水落石出。但愿我是错的,因为有些老贼比较神秘,平时不会轻易亮出绝活,希望宝叔是这种人。”

“好吧!”江虹点头:“你们两个去睡觉吧!”

“师兄,有事一定要叫我们。”夏冰冰和巴仔站了起来。

“会的,你们睡觉要睁一只眼睛。”

看着两人走了,江虹心里很不平静……

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巴仔曾经是个惯偷,他看昨晚抓捕行动,眼光毕竟是不一样。要在两年以前,宝叔一伙都是他的同行,一条道上的人。巴仔远比江虹更加了解他们,知根知底,所以,他的眼光不太一样。

其实,巴仔说的没错,江虹自己也有一点隐隐约约感觉:宝叔太好抓了!上一趟刚作案,这一趟就落网,不像一个江湖大盗。

江湖大盗要是那么容易抓到,那就不是江湖大盗。

他和吴方急于求成,没有认真细致思考,扩展思路,巴仔刚才的一席话让他清醒不少。

那么,如果江湖大盗不是宝叔,又会是谁?

餐车里面空空荡荡,只有江虹冥思苦想,他的心里忐忑不安……

【175】意外

餐车,墙上挂钟已经走到深夜1点25分。

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在不断向后消失,k1280次旅客列车继续飞驶……

江虹默默坐着,巴仔的一番话让他失魂落魄,心乱如麻。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这个道理不仅用于做人,侦查破案亦是如此。你要开阔思路,善于听取各方意见,包括反向观点。只要是合理的,哪怕背离你的初衷,南辕北辙,你也必须接受,所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就是如此。

如果巴仔看法是正确的,意味他们走了一个弯路,指鹿为马,判断失误。当然,这个宝叔,包括那个小贼也是该抓。他们上次盗窃手机未遂,恐吓乘务员萧玲玉,这次盗窃一个价值五千元的旅客财物,已经超出立大案的标准,可以立案并已告破。

但是,它真的是“9·6特大旅财被盗案”的案外案?两者有内在联系吗?

吴方在南江站下车已经两个多小时了,没有任何信息反馈回来。

眼下,车上的工作做完了。包括寻找失窃旅客,制作法律材料,固定相关证据等等,完美无缺,就看吴方在车下的审讯进展如何。他要抓住两个要点:一是莫豹身在何处?宝叔还有没有其他同伙?二是紫菱大嫂的钱藏匿何处?是不是分赃了?

一旦分赃,就会产生消费。这些扒嫌历来花钱大手大脚,奉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游戏人生,从不吝啬。如果不能及时追回,等钱都花光了,这个案子即使破了也不完美。尤其是对紫菱大嫂一家,毫无意义。

时间,时间,时间!你慢点走。吴方必须分秒必争,必须天亮之前抓住莫豹,然后乘胜追击起获赃款。唉!可惜自己留在车上,没办法助吴方一臂之力。当然,王龙所长兵强马壮,南江距离辰州又近,吴方不缺警力支援。

一点多了,师傅怎么还不来个电话?宝叔就这么难攻吗?

万一……真如巴仔所言,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秋风战役如火如荼。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青藏高原,海南环岛,七万铁警厉兵秣马,战斗正酣。部局每天都会发布最新战报,成绩喜人。辰州乘警支队是辰州铁路公安处最大一支所队,除了打击票贩,必须要破一批大案要案,要争当排头兵。

对于辰沪2组来说,在保证列车治安稳定前提下,破获“9·6特大旅财被盗案”,抓获宝叔,灭绝闪电手的流传,抓获公安部a级通缉犯莫豹就是最大战绩。

吴方立下了军令状,二十天的限期,时间不等人啊!

江虹正在冥思苦想,1点30分,警务电话突然响了……

他一把抓起来:“师傅,怎么样了?”

“黑子,两个扒嫌都审完了,结果不理想啊!”吴方在电话里感叹一声。

“什么意思?”

“他俩没有盗窃蓝花布包,这是个假宝叔。”

“啊!”江虹目瞪口呆。

“一个月前,他俩刚从内地流窜过来,在辰州市夜盗民宅,做了二十多起案子。因为地方警察追查的紧,他俩就钻上了火车扒窃,打算再干两票北上,不想栽在我们手里,也算他们倒霉。”

“难怪巴仔觉得他俩水平一般。”

“哦?巴仔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江虹向吴方转达了巴仔看法。

“巴仔说的没错,这两个人是爬墙贼,不是扒车的贼。”

“师傅,听来听去,你一直说‘他俩’,难道……”

“他们根本就不认识莫豹,听都没听说过。”

“啊!那…他俩不是5号车厢或6号车厢的旅客?”

“不是,他们的座号是4车93号和94号。因为在2、3、4号车厢没有找到下手目标,所以进入5号车厢,想偷一部手机又被萧玲玉发现了,盗窃未遂。火车到站,他们只好在南江站下车。不过,这两个人我们没有白抓。”

“当然没有白抓。这两个人到处流窜,不知做了多少盗案,远远超过紫菱大嫂12万,也算一个特大案件。他俩落网,也算我们为社会铲除了一个毒瘤。”

“何处刚才给我来了一个电话,表扬我们破了一个特大案件。这是我们峡山追逃、击毙杜飞之后,短短一个月内再立新功。也是秋风战役开展以来,我们辰州铁路公安处破获的最大案件,信息已经上报部局。可是,我的心里高兴不起来啊!”

“是啊!因为我们身上背着另外一起特大案件。”

“何处宽我的心,说我不是神警,每案必破。但我干铁路警察二十年,没有挂过一个积案,难道这个宝叔成了我的克星?我不相信。我立了军令状,可我现在不知宝叔姓甚名谁?长得啥样?一句话,什么都不知道,无从下手。”

“师傅,不管怎样,9月6号晚上,我们车上出现了闪电手,借力小小刀片,短短十几秒盗走了十张旅客车票,这些车票在每个旅客身上的位置不同,有的还放在钱包里,却被神奇偷走,这是事实。”

“是的,闪电手出现在我们车上,这个毫无疑问。”

“我总在想:这个宝叔真有其人?”

“巴仔知道,‘平头’暗地寻找多年,还有江湖上的传说等等,说明确有其人。闪电手是独传秘术,除了这个宝叔,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可是,宝叔为啥三十年不露面?”

“黑道也不太平,我理解他,他有苦衷。你想想看,这么多的老大都想学到这门绝技,他又不能外传,他如果不隐藏起来,那些老大会放过他?恐怕早都没有命了。这也说明宝叔还是很传统的,他若外传这门绝技,后果不堪想象。”

“这么说来,他的露面,真如‘平头’所说,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是的。”

“两个扒嫌怎么处理?”

“这两个人我不管了,天亮送回辰州关押,交给刑侦支队,让他们去查办这个案件。这两个人流窜多地,又在辰州入户盗窃,点多面广,查起来不容易,要跑很多地方取证。我跟何处说了,我要集中精力抓宝叔和莫豹,他同意了。”

“师傅,我们下一步怎么走?”

“我想过了,宝叔既然出现在了我们车上,肯定就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哪怕一个影子。黑子,你要仔仔细细审看那段监控录像,注意识别。他就混在旅客之中,并且跟着到站旅客在南江站下车,下车之时乘人不备,盗走了紫菱大嫂的蓝花布包。”

“我明白了。”

“我就留在南江。天亮以后我实地去访问9月6日乘坐我们列车,当晚在南江下车的旅客,主要是5号车厢和6号车厢的。我要一个一个敲门,寻找线索。”

“师傅,那有四十多人,而且有的去了其它地方,有的回了辰州。”

“我估算了一下,恐怕需要一个礼拜时间。你放心吧!王龙所长会协助我,要人有人,要车有车,他还包吃包住,哈哈哈哈!好啦!黑子,我要先睡一觉,养足精神,天亮干活。”

【181】第12名旅客

半个小时以后,警车驶出南江小镇。

吴方依旧稳稳的握着方向盘,不慌不忙开车,夏冰冰则继续看着窗外……

9月12日早晨,夏冰冰下车后,立即跟着吴方马不停蹄跑了一天。晚上10点多钟,皓月当空,星光满天,他俩才回到南江车站派出所。吴方已在派出所的值班铺凑合了两个晚上,现在夏冰冰下来了,他就在站前广场的一个定点宾馆开了两个房间。

王龙所长他们还没有撤回来,听褚浩说铁路安监部门还在大田村里,跟死者的家属耐心谈判。农村里的所谓死者家属往往牵涉一个族群,人多势众,比较霸道。这些人不管你什么法律政策,钱没谈好他们就会闹事,甚至跑到铁路上去卧轨。

谈判是艰苦的。

国家有严格的补偿规定,你不可能违规承诺对方什么,这就需要多做思想工作。

铁路警察,县公安局,乡镇干部,铁路主管部门,大田村里一片忙碌。为了保证国家大动脉的畅通无阻,为了南来北往的运输物资能顺利通过,为了一趟趟的旅客列车正点穿行,王龙所长他们熬过了一个不眠的夜晚。

次日,吴方和夏冰冰继续调查摸排工作,开车跑了一天。

三天时间过去,吴方已经走访11名旅客。

有的旅客好找,有的旅客找了半天才找到人。有的旅客积极配合,有问必答;有的旅客爱理不理,事不关己,生怕引火烧身。遇到这类旅客,你要努力做通他的思想工作,配合调查。这事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不容易,考验一个人的才智。

两天下来,夏冰冰对吴方有了新的认识。

吴方重任在肩,哪怕前面一片坎坷,困难重重,他也必须砥砺向前。

走访完了11名旅客,他没有获得更多的线索。按照当初判断,他有两个目的:一是深入群众,从旅客中发现线索,为案件的侦破寻找准确方向。毕竟这些旅客都在案发现场,也许有人看见什么,或者听见什么。

二是12名中年男性旅客里面,如果出现一个查无此人,或者此人根本没有乘坐这趟列车。他的身份证丢失了,被宝叔盗用了,那就成为宝叔当时混在车门口的又一重要证据。当然,如果据此真的查到宝叔,那可就是天上掉馅饼了。

一个隐藏三十年的江湖大盗有这么老实吗?

吴方跑了三天,已经找到11名旅客。他们都是正常旅客,身份确凿,他们之中没有宝叔。除了李森师傅提供了一点有用的信息,其他的人什么都没发现,这令吴方非常失望。

现在,微缩名单上还有第12名旅客,也是最后一名中年男性旅客。他叫徐诚,南江化工机械有限公司的一名工程师,今年57岁。9月6日晚上,他在辰州上了k1280次旅客列车,坐在5号车厢69号座位,南江下车。

南江化工机械有限公司并不在南江镇,而在一百多里外的小镇瑞云。因此,徐诚是12名旅客里距离最远一位,吴方最后去寻访他。

警车出了南江小镇,很快上了高速公路……

车内,两人都不说话。

吴方不愿意说,心情沉重。夏冰冰不敢说,知道吴方跑了三天没有什么收获,他的心里憋屈。今天这位徐诚是12人名单里最后一位,可以说是最后希望。如果找到了他,他也是一问三不知,那吴方就只能按第二份旅客名单继续寻访下去。

当然,如果徐诚说他的身份证早就丢了,9月6日晚上,他根本就没有乘坐火车,那就另当别论。或者,徐诚就是宝叔?夏冰冰在琢磨。

第二份的旅客名单共有42人,包括6号车厢和5号车厢所有的南江下车旅客。减掉已寻访的12人,还有30人,需要至少十天时间才能走完。因为有的去了外地,有的回了辰州,而且还在不断变化,范围更大,找人更加困难。

若在平时,吴方根本不用自己跑腿,只需调集刑侦大队全部警力,三天就干完了。现在不行,秋风战役正在全力进行,警力全部派上了车,根本抽不出一个人。

其实,吴方心里也很矛盾。他既着急也不着急。着急是今天已9月14日,至今没有得力线索,形势逼人。再过半个月就到月底了,日子在一天天过去,他的军令状不是白立的;他不着急,那是因为一旦有了得力线索,破案就是立竿见影的事。

一个小时之后,警车下了高速公路,很快驶入瑞云小镇,最后停在南江江畔,一座厂区的大门口。

门口有个牌子:南江化工机械有限公司

看见一辆警车在大门口停下,一个青年保安从传达室里出来了。他问明了情况,先开大门让警车开进去,然后回到传达室打电话。很快,一个又黑又瘦、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从办公大楼里跑出来了。

吴方摘下墨镜一看,心里一沉,知道这人是真实的。他糊涂了:看来,这12人里没有宝叔,另外30人是年青人,还有妇女儿童。哟呵!真是怪了!下车的旅客里没有宝叔?若是如此,闫紫菱的蓝花布包是被谁偷走的?

难道被抓获的两个流窜扒嫌隐瞒案情,蓝花布包是他们偷走的?不可能的,我的审讯非常彻底,证据扎实。或者…莫豹?也不可能,莫豹一直坐在2号车厢没有挪窝,除非他学了分身术,难道…车上还有其他扒嫌?我们没有发现。

“我是徐诚,你们找我?”徐诚跑到面前,满脸疑惑,不知警察为何上门找他。

“徐诚同志,你好!”夏冰冰微笑着:“我们是辰州铁路乘警支队的,我叫夏冰冰,这是我们吴方副支队长。”

“你好!”吴方亮出了:“不好意思,我们有个案子,需要找你了解一些情况,请你配合。”

“哦!是这样啊!没有问题,去我办公室吧?”徐诚松了口气。

“我们时间紧迫。”吴方收起了:“就在传达室里聊聊,如何?”

“行啊!”徐诚满口答应。三人进传达室,青年保安热情泡茶,然后搬了一个椅子坐到外面去了。

“吴支,开始。”夏冰冰在桌子上铺好了纸笔,准备记录。

“徐诚同志。”吴方按照询问程序,先介绍了自己和夏冰冰,讲了法律要求,然后问了对方个人情况,继而转入正题:“我们今天找你,是想问问,本月6号晚上,你是不是从辰州回来的?”

“是啊!我坐k1280次列车,晚上8点10分开车,10点40分到南江站。”

“你坐在那一个车厢?”

“我记得是5车69号,有问题吗?”

“在列车上,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你们是问旅客突然丢车票的事吧?我没有丢车票,至于那群旅客怎么丢的车票,我也没有注意。”

“那么,你下车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你们想问什么?”

“我们在找一个蓝花布包,一个旅客带的物品,有一本书大小。”吴方双手比划一下。

“蓝花布包?我想想啊!我好像有一点印象。”徐诚拍拍脑门:“我下车的时候,一个姑娘站在我的身后。我有回头看了一眼,看她手里拿着一个蓝花布包,正放进她的挎包里。”

【182】狐狸尾巴

“哦?”吴方和夏冰冰对视一下,眼里充满欣喜、惊讶以及疑惑。

欣喜的是,经过三天东奔西跑,他们觉得希望日益渺茫之时,调查突然有进展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石破惊天。

从证据链来说,这是第二个目击者。

第一个是李森师傅,他到车门口下车的时候,看见打瞌睡的紫菱大嫂怀里抱着一个蓝花布包。眼前这个徐诚,他看见的蓝花布包,却在一个正准备下车的姑娘手里。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蓝花布包被人盗走,并且带下了车。

惊讶的是,蓝花布包怎么会在一个女子手里?而非宝叔。这个女子是什么人?女贼?女贼一直比较罕见,但也确实存在。或者她是一个普通旅客?她是刚好看见,临时见财起意,顺手牵羊拿走蓝花布包,这个倒是比较常见,属于激情犯罪。

但是,一般的人很难判断蓝花布包里面装的是啥。

疑惑的是,宝叔当时藏在什么位置?目前为止,在当时下车的人群之中,12名跟宝叔年龄相当的男性旅客已经全部找到,个个货真价实,没有疑点。这说明了一点,宝叔不在下车的人群里。他不在车上吗?那闪电手盗走十位旅客车票怎么解释?

显而易见,案情出现重大变化,除了被抓获的两个扒嫌,除了宝叔、莫豹,又出现了一个姑娘。她是谁呢?宝叔同伙还是单独的人?

“徐诚同志。”吴方继续:“你看见的蓝花布包是什么样子的?”

“跟你说的很像。”徐诚回答:“大小像一本书,用线缝的,好像没有开口,看上去很土气。说实在的,我之所以有点印象,就是觉得奇怪,一个摩登姑娘怎么拿着这么一个土包?鼓鼓囊囊。不过,她身上的挎包可是个名牌货。”

“她很摩登?那她长什么样?”

“也是一个美女,年龄大约二十五六。中等个子,人很苗条,瓜子脸,柳叶眉,细皮嫩肉,头发是披着的。穿着一条时髦的半身裙,上黑下黄,腿上肉色丝袜,脚上是一双红皮鞋,比较显眼。”徐诚有声有色描绘。

“她在你的身后,你观察的很仔细嘛!”夏冰冰在埋头记录,忍不住说一句。

“冰冰,集中精力,不要出错。”吴方面无表情斜她一眼,心里不太高兴。心想你是什么意思?无非怀疑徐诚有点好色,爱看美女。他又没有犯法,他若没有多看两眼这个美女,你到哪里去找这么关键的人?你这么说,他肯定就到此为止。

“嘿嘿!我……”果然,徐诚脸色一变,有点不好意思:“我是闻到一股香水气味,所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别的意思。”

“那后来呢?”吴方追问。

“后来到南江了,我就下火车了,包了一辆的士回来。”徐诚明显不想说了。

“从你看见蓝花布包到你下车,这个时间大约多长?”吴方知道坏了,徐诚不愿说了。他没犯法,这个案子他只是旁观者,一个目击证人,他要什么不说你也拿他没有办法,现实就是如此。

“大概……一分钟吧!”徐诚想了一下。

“你在5号车厢有没有看见她?”

“没有。”

“她最后把蓝花布包放进她的挎包里了,是吗?”

“是的。”徐诚点头,脸上笑的有点僵硬。

“徐诚同志,请你辨认一下,这张图里哪个是你?”吴方从案卷里拿出一张监控截图,递给徐诚。

“这个,这个是我,就在门旁,我的前面是个铁路工人。”徐诚指着图上一个人影。

“哦?你怎么知道他是个铁路工人?”吴方拿笔在图上标注了徐诚位置。

“他穿着铁路制服嘛!”

“这么说来,你身后的这个女子就是拿蓝花布包的那位?”

“是的,虽然影像不太清晰,但我确定是她。”

“很好!徐诚同志,谢谢你的配合!你说的情况很重要。还有,这份询问笔录你看一看,有异议提出来,可以修改,没有异议请你签名按个手印。”吴方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他不是犯罪嫌疑人,你不能强迫他什么,愿不愿意作证也是他的自由。

“我看过了,没有异议。”徐诚仔细看了一遍夏冰冰的记录,签名按了手印。

“徐诚同志,这是我的工作名片。”吴方和夏冰冰站了起来,他从警服口袋掏出一张蓝色名片递给徐诚:“你若想起什么,可以随时打我电话,谢谢你了!”

“好的好的!”徐诚也站起来,双手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小心翼翼放进自己上衣口袋:“警察同志,我…我想问问,你们在找那个蓝花布包?”

“是的。”

“包里装的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一笔现金。”

“啊?那…那个姑娘是个小偷?”徐诚大吃一惊。

“你觉得呢?”吴方反问。

“绝不可能。那么一个美女,年纪轻轻,看她一身摩登打扮,怎么可能是个小偷?”

“我们还在调查,目前没有结论。”

“哦!”

“好了,就这样吧!我们还要赶回南江,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以后有机会去辰州,欢迎去我那里坐坐,哈哈哈哈!”吴方非常客气,他想尽量创造一种融洽气氛,挽回夏冰冰的无心之言。

“好!一定,你们不用客气,那…我不送了?我在上班。说实在话,不是听说警察找我,我还不会出来。”

“再见!”两人握手,徐诚出门匆匆走了。

“跟我们徐工谈完了?”青年保安走了进来,笑嘻嘻的。

“兄弟,你们这个徐诚口碑如何?”吴方问道。

“人还不错,工程师嘛!知识分子,比较斯文,不过还有两年就退休了。”青年保安随口回答。

吴方没有再问。言多必失,万一这个保安告诉徐诚什么,人家会不高兴。后面再想找他了解什么情况,可能会碰一鼻子灰。

两人谢过青年保安,吴方戴上墨镜,开车离开南江化工机械有限公司。

三分钟后,警车停在瑞云小镇一个街角,吴方转头看了看夏冰冰,气呼呼的一言不发。

看见吴方这个样子,夏冰冰有一点心虚。刚才离开南江化工机械有限公司,吴方路上一直都是板着面孔,一句话都不说。

夏冰冰小声的:“吴支,我知道我说错话了。”

吴方鼻孔里面“哼”了一声:“明白就好,你也不用认错。冰冰同志,我就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你说绿皮车上,你多睡五分钟,造成多大后果?天剑峰上,你又开枪走火,惊动逃犯杜飞,他趁机跑出了我们的包围圈,现在你又……”

夏冰冰赶紧说:“吴支,你别说了,我的工作出了问题,我比你还难受。只是,我干警察也才一个多月,就接连遇到了这么大的两个案件,难免会出问题,你们领导不要生气。”

吴方火了:“你的意思,我让你上基层一线是错误的?你就应该坐在办公室里写写画画?做做报表?冰冰,你如果想那样,那也可以,我可以给你调下来坐办公室,但你一辈子会没有出息。警界英雄都是出生入死干出来的,你明白吗?”

夏冰冰说:“明白。你别调我下车,我一定跟江虹警长好好的干,争取早日独当一面。”

吴方的脸缓和下来:“好吧!言必信,行必果。今天这个新的情况你怎么看?”

【183】同伙

“我觉得吧!这个女孩是宝叔的同伙。”夏冰冰想了想,

“说说理由。”吴方的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不动声色。

“第一,扒嫌极少单独作案,至少两人以上。偷盗,掩护,转移赃物,互相配合,下手天衣无缝。何况这是一个女孩,势单力薄,更不可能单独上车作案。我想,肯定有人在她后面操纵,这人就是宝叔。”

“嗯!”吴方点头。

“第二,我在警校学习的时候,老师专门讲过女性犯罪。说犯罪的女性很多不是主角,她们多被充当诱饵,或者一种掩护方式。比如诈骗团伙用美人计,盗窃团伙利用人们对女性疏于防范的心里进行作案,成功率相当高。”

“不错,学以致用,还有一点。”

“还有一点?我想…我明白了。宝叔这么狡猾的人,江湖大盗,他不可能冲在最前面的,一旦失手他就完了。这种团伙头子老谋深算,他会躲在幕后,见机行事。这个女孩如果失手被抓,他会金蝉脱壳,溜之大吉。”

“很好!分析透彻,有理有据,并且结合实际,进步很大。”吴方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确实,一个刚刚上岗两个月的见习警察,刚出校门走进社会,不管她的见解是对是错,很够这么细致分析案情,有条有理,已经很不错了。

“吴支。”夏冰冰见吴方阴转晴天,心里轻松许多,马上抛出自己问题:“刚才,我给徐诚做笔录的时候,我说的那句话,我还不太明白错在哪里?”

“冰冰,你要记住,警察办案,一切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不要掺杂一些个人主观意识以及社会舆论。徐诚可能好色,也可能是好奇,但他只是多看美女两眼而已,没有犯法。你却先入为主,觉得他是一个色鬼,那你会公正办案吗?”

“哦!我知道了。”

“男人都好面子,他又是个知识分子,五十多了,最怕别人说他好色。况且有个保安坐在门外,隔墙有耳,他听见了,会不会去添油加醋到处散播,这些都是隐患。我们东奔西跑三天,终于找到这么一个目击证人,我们要保护他,你明白吗?”

“明白。”夏冰冰老老实实的点头,心服口服:“那…他要不配合怎么办?”

“如果上升到法律的高度,必须配合,他有这个义务以及责任。但在初始阶段,我们一定注意工作方法,不能给证人有思想压力。他要说不知道,没看见,你又能怎么样?你若是来硬的,甚至搞逼供信,哪怕这个证据是真实的,法律也不认可。”

“吴支,因为我一句话,我总觉得这个徐诚还隐瞒了什么?他的话没说完。”

“那是你的错觉,因为你说错话了嘛!”吴方笑了:“我的判断,这个徐诚没有隐瞒什么。因为他是站在女孩前面,闻到香水气味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一个合理动作,所以他是不是好色,这个不好判断,但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

“我就怕他隐瞒了重要的情节。”

“没事,我给了他名片。看得出来。徐诚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他若真的隐瞒什么,相信过段时间他想通了,他会给我打电话的。我的观点,如果他跟这个女孩素不相识,只是车门口的偶尔一个回头,他就没有其它什么东西可以告诉我们。”

“那…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两条腿走路吧!第一条腿,既然冒出这么一个来历不明女孩,既突然又意外,我们不妨想方设法寻找这个女孩下落。目前,除了莫豹,唯有她是有影像的,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宝叔就放弃了?”

“不是放弃,宝叔才是重点。只是我们没有掌握他的任何信息,一张模糊的照片都没有,无从下手,这很糟糕!”

“吴支,我反复的琢磨,这个女孩肯定是宝叔的同伙。”

“没有证据,一切皆是假设。不管她是谁的同伙,是她带着蓝花布包下车。不管她的背后是什么人,我们只要紧紧盯住蓝花布包,顺藤摸瓜,一步一步探寻真相,就能揪出背后的人,也许他是宝叔、莫豹,或者其它什么罪犯。”

“第二条腿……”

“继续调查访问第二份名单上的30名旅客。”

“啊?那…那个工作量非常大,也很耗时。”夏冰冰吓一跳。

“必须扩大调查范围,联系群众,依靠群众。必须双管齐下,抓住这个女孩,一切真相大白。”

“也是。”夏冰冰点点头:“吴支,我们走吧!”

“好!回南江去,也不知道王龙所长那边怎么样了?”吴方一踩油门,警车疾驶而去……

中午11点50分,吴方和夏冰冰回到了南江车站派出所。

王龙所长和教导员还没回来,但是回来一部分民警和辅警,毕竟南江站是管控重点,这也说明大田村的路外伤亡处理已经接近尾声。听说补偿方案已经谈妥,双方均已签字,死者下午出葬以后,大队人马就会撤回。

匆匆吃过中饭,吴方和夏冰冰借用派出所的宽屏电脑,审看9月6日晚上k1280次旅客列车的监控录像。这段录像他和江虹就在车上看过,只是以前没有明确目标,纯粹就是盲看,瞎子摸象。现在有目标了,就是那个女孩。

但是,两人看了一个下午,反反复复,结果令人失望。

那个女孩自始至终就一个人。一个人在辰州上车,背着一个女式挎包;一个人坐5号车厢22号座位,并且多次在列车上走动;到南江时,她也是一个人到车门口下车。但是,她却多次接打手机,翻看手机屏幕,看来,她跟同伙是通过电话联系的。

再查售票记录,5车22号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买的票,明显又是假的。

吴方心急火燎。

晚饭之后,褚浩陪着吴方和夏冰冰去车站监控室调看备份视频。

吴方要看9月6日晚上,k1280次旅客列车经停南江站时,旅客下车和出站的乘降情况,尤其5号硬座车厢下车情况。他想找到那个女孩,跟踪追击,顺藤摸瓜,找出她的落脚窝点,出警抓人。

大屏幕上,夜间一号站台光线暗淡,人影幢幢……

22点40分,k1280次旅客列车稳稳停下。5号硬座车厢的门开了,乘务员萧玲玉放好了脚踏板,贴好了车号牌,她在拉黄色的警示安全带时,旅客们出来了。

第一个是铁路工人,那是李森师傅。

第二个是徐诚。他匆匆的走向了出站口,出了车站,上了一辆的士走了。

第三个是那个女孩。她下车后,背着挎包出了车站,消失在一条黑乎乎的小巷里……

【184】背影

吴方盯着屏幕,眼看那个女孩背着挎包,径直走进车站旁边一条小巷,挎包里面装着12万赃款,他着急了:“褚浩,小巷里面有监控吗?”

褚浩回答:“有,红外头的,里面路灯很少,一片漆黑,只能看个人影。”

吴方催促:“快调出来。”

褚浩调出备份画面一看,三个人傻眼了。

只见那个女孩走进小巷五十多米,一个转身,消失在旁边的楼房拐角……

吴方一拍桌子:“糟糕!又脱靶了。”

因为工作需要,吴方常来南江,对车站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知道小巷两旁是一片杂居区,林林总总二十多座建筑,有新有旧,纵横交错,监控探头又比较少。一个人钻进去,借着夜色转它几圈,再从别的口子出来,你就无法追踪她了。

夏冰冰说:“看来,他们早就踩过点了,知道这条小巷周围比较复杂,夜间可以帮助他们扰乱视线,顺利逃跑。”

吴方很不甘心:“褚浩,小巷旁边居民区的监控不归我们管吧?”

褚浩点头:“我可以找南江县公安局调看监控备份,追踪这个女孩在里面的动向。就是很费时间,因为里面小路很多,绿树葱茏,监控也有不少死角,估计够呛!冰冰说的没错,他们事先踩过点了,肯定有了脱身之策。”

吴方摸了摸脸:“不行,再复杂也要看,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她找出来。”

这时,褚浩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王所,你好!吴支和夏冰冰都在这里,我正陪他们找线索。最新情况?他们发现一个女贼,二十多岁。我查过了,有前科的重点人员里面没有年青女孩,应该是个新手,嗯!嗯!好的,再见!”

“王龙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吴方关切的问。

“等明天吧!本来今晚可以撤回来的,刚才车站送钱过去,村里又闹起来。这是给死者家属的补偿,现在变成了唐僧肉,村里的人都想见者有份。王所他们还要配合乡镇干部再做工作,这个事情如果处理的不彻底,晚上也会有人上铁路去卧轨。”

“唉!”吴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成这样?”夏冰冰问:“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就是这样。”吴方气呼呼的:“一起闹事的人觉得他们都出了力,钱送来了,理所当然要分一份。如此一来,死者家属又不干了。虽然是他们的内部矛盾,但是也要帮着解决,如果留下尾巴,后面还会出问题的。”

“不行就抓起来。”夏冰冰很生气。

“他们现在只是闹事,尽量调解。真要敢去卧轨阻拦火车,再抓不迟。”

“冰冰。”褚浩解释:“处理这个事情,抓人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村民思想落后,就要多做工作,从观念上解决问题,他们毕竟不是小偷扒手。”

“褚浩,王龙还说什么?”

“他知道夏冰冰今晚要上车了,所以再次抽我出来,专门配合你办这个案子。”

“哎呀!”吴方非常感动:“我正在发愁呢!你们王所没有忘记我呀!我俩虽然各忙各的,但都是为铁路安全保驾护航,国家的大动脉一时一刻都不能出问题。”

“吴支,我们今后该干什么?”褚浩问道。

“三件事情。第一,这个女孩坐在5车22号座位,我要她周围的旅客名单,逐个登门寻访;第二,要去县公安局调这条小巷周边的监控备份,复制回来,我要细细审看,把这个女孩找出来;第三,继续寻访第二份名单上剩余30名旅客。”

“5车22号座位旁边的旅客名单很简单,我现在就能调出来。”褚浩说道:“明天去调监控备份,剩下来的就是寻访旅客。这个工作量比较大,有的可能回了辰州,或者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吴支,明天是15号了,时间紧迫,没有别的好办法吗?”

“这是最好办法。我们如果找到这个女孩,就能知道蓝花布包下落,就能知道宝叔和莫豹的下落。虽然工作量非常大,警力紧张,只有我们两个。但是,只要我们咬住这一条线,就能顺藤摸瓜抓住宝叔,抓住莫豹。”

22点30分,夏冰冰拉着她的黑色乘务包,跟着吴方、褚浩来到南江车站一号站台,等待k1280次旅客列车进站。

22点35分,车站广播预告k1280次旅客列车即将进站,旅客开始检票进站,在站务员的引导下列队等候。

22点40分,伴随一声笛鸣,一条红色钢铁长龙钻出夜幕,轰隆隆的缓缓进入南江车站,戛然停下。

邝霞打开8号软卧车厢的门,满面笑容:“吴支,冰冰,你们来啦!”

她的身后站着车长尤丽、警长江虹、辅警商川和准备下车的几个旅客。

吴方非常高兴,话里有音:“邝霞,这两天可好啊?那个小子没有掉链子吧?”

邝霞放好了脚踏板,贴好了车号牌,走出车门,一边拉警示安全带,一边模棱两可的说:“他有没有掉链子啊?反正我不知道,你问他吧!”

尤丽走了出来,喜笑颜开:“老虎,你放心吧!有你雄踞山头,没人敢掉链子,哈哈哈哈!好啦!你们聊吧!我去找站务员交接,检查门岗。”

看着尤丽匆匆走了,吴方摇了摇头。

江虹和商川走出来,两人立正敬礼:“吴支,你好!”

吴方跟他们握了手:“我没啥事,冰冰出车,我就顺便过来看看。”

褚浩从口袋里拿出了笔:“本子给我,我代值班站警交接。”

江虹递上了交接簿:“褚浩,什么意思?不是你值班吗?”

褚浩低头签字:“我呀!从明天起,专门协助吴支侦破你们这个案件。”

江虹笑了:“那太好了!师傅,有指示吗?”

吴方大手一挥:“车上防控必须到位,商川,你要多加巡视,不可大意。”

商川跟夏冰冰正在说话,赶忙回答:“吴支,你放心吧!冰冰白天值班,晚上我包干了,绝对保证安全。”

吴方拉下了脸:“真会讨女孩子欢心!听警长的安排,不要擅作主张。”

商川响亮回答:“是!”

吴方又问江虹:“我的特勤10号哪里去了?在宿营车睡觉?”

江虹回答:“是的,下半夜要潜伏。”

吴方点头:“哦!好,好啦!快开车了,都上去吧!黑子,我和冰冰这几天的工作情况,冰冰上车跟你细说,你的案卷材料整理的怎么样?”

江虹回答:“全部好了。”

22点45分,k1280次旅客列车正点驶出南江车站,重新钻入茫茫夜色之中……

半个小时以后,列车从大田村旁边路过,江虹和夏冰冰通过餐车窗口向外望去。只见繁星满天,一轮明月照耀之下,铁路两旁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名铁路警察全副武装,拿着强光电筒,带着辅警巡守线路,防止村民窜上铁路拦截火车。

他们在这已经坚守三天三夜。

夏冰冰流下了眼泪,喃喃自语:“哪有什么岁月静好,那是有人负重前行。”

迎着浓浓夜色,k1280次旅客列车拉出一声嘹亮笛鸣,划破夜空,飞速向北驶去:“呜……”

“轰隆隆隆……轰隆隆隆……轰隆隆隆……”

【185】夜深沉

天又黑了。

望远镜里已是一片灿烂灯火,站前广场上的人影反而看不清了。

汉堡店里,坐在靠窗一角的斯雨兰觉得眼睛很疼。她放下望远镜,揉揉双眼,然后看了一下墙上时间:18点35分

今天已是9月15号。屈指算来,她在这里已经坐了整整一周,一无所获。她不知道哥哥莫豹什么时候才会出现?但她相信,哥哥既然会在火车上偷东西,肯定会再次出现的,兄妹相逢并不遥远。

9月8号那天晚上,她在江虹家里吃了一次晚餐,认识了江虹的爸爸妈妈。后来,江虹为了免除她的奔波之苦,不但给她找了这么一家二楼的汉堡店,可以居高临下面对站前广场,用望远镜观察人流,寻找哥哥,每天晚上还要她去他家吃饭。

起初,斯雨兰不乐意,觉得太麻烦人家了,不想欠这一份人情。

可是,自己已经欠了不少江虹的情。峡山遇险,是江虹救了她;流落辰州,江虹给她找的住处;身无分文,江虹给了她钱;寻找哥哥,江虹多次放弃休息时间,陪她满大街的游走。现在,又给她找了这么一个汉堡店,位置绝佳,不再东奔西跑。

想想自己是一个弱女孩,仅凭一颗执着的心,南下千里寻找亲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无人帮助会是什么结果?

说实在的,短短一个多月,经历这么多的事情,她从心里感激江虹,觉得欠他太多,自己以后该怎么还?

她明白江虹的心思,江虹这么不遗余力帮她,就是很喜欢她。

嫁给他吗?自己还没有想清楚。一是全部心思都在寻找哥哥的事情上,这个时候去谈恋爱,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她是真的无法做到;二是自己一直埋头学习琵琶,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她不知道如何进入角色,今后如何去驾驭它。

当然,她也知道,江虹是一个男子汉,品德优良,作风正派,跟他恋爱不用顾忌什么。只是,思来想去,斯雨兰觉得自己最根本的问题没有想明白:自己今后往何处去?

她很想回北京。要么进入国家民族乐团,做一个琵琶手,凭她的研究生学历和十几本金奖证书,还有小小的知名度,这个不难做到。几个月前,国家民族乐团曾经给她打过电话,怀有这个意向,她还没有回复人家。

要么,明年去考关月老师的博士生,成为一个琵琶专业的女博士。毕业以后可以留校任教,这也是她很向往的。关月老师真的很了解她,很相信她,一直没有给她来过电话,而是耐心等待她的回音。

如果跟江虹谈恋爱,最终嫁给了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这一辈子恐怕就留在辰州了。她有点不甘心,在她心里,这里只是她的一个人生驿站,除非哥哥一辈子都留在这里。

还有,如果找到哥哥,动员他自首了,哥哥很可能回北方服刑。那个时候,自己留在辰州,离哥哥太远了,想去监狱看她都不容易。

权衡再三,斯雨兰觉得自己是个矛盾体。因为从小到大,自己的事都是哥哥拿的主意,她从来就没有操一点心。自从哥哥亡命天涯,两人断了联系,五年多了,事无巨细她都需要自己做主,缺少人生经验的她变的优柔寡断,举棋不定。

其实,未来不可预知,计划难敌变化,是福是祸谁又能算得准?江虹那么爱她,自己心里渐渐也有一点感觉,好像有点爱上他了,不如就跟了他算了。不管怎样,嫁给江虹,自己有了一个终身依靠,也有一个温暖的家,这是一个女子最需要的。

唉!别胡思乱想了,该回家了。

斯雨兰站起来,把望远镜放进自己的包。她跟店长打了一个招呼,挎着背包走出了汉堡店,下楼来到了大街上。

站前广场一片繁华夜景,斯雨兰转过身,向着铁路新村走去……

江虹的家是她现在的家。自从每晚去江虹的家里吃饭以后,短短六个晚上,她跟江虹妈妈就相熟了。因为江虹爸爸一直驻守高铁工地,很少回来。江虹出车,他的妈妈就一个人独守空房,寂寞无聊。

所以,苏琳阿姨有点孤独。江虹出车以后,晚上,她们两个吃过晚饭,她就希望斯雨兰留下来陪她,专门给她腾了一个房间。斯雨兰拗不过,只好住了下来。

斯雨兰住下来,还有一个心理冲击,就是邝霞对她越来越冷漠了,爱答不理,包括两个高姐同伴,眼神也都变了。说实在的,自己每天早出晚归,就是晚上借她的床睡个觉呗!如果不是害怕江虹怒发冲冠,邝霞真的会下逐客令的。

但她并不记恨邝霞。邝霞喜欢江虹,一直在追求他,不离不弃。无奈江虹心猿意马,左摇右摆,一直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答案。现在遇上了我,江虹心有所属,被邝霞察觉了,岂不怀恨在心?

女人最害怕的,最记恨的,就是自己最喜欢的男人被别的女人夺走了。这是一种莫大伤害,更是一种奇耻大辱,一辈子的烙印,邝霞也是一个凡人,她肯定要报复。

如果哪天,江虹跟邝霞摊牌了,邝霞一怒之下,真的会把自己赶出门的。毕竟现在江虹出车回来,她觉得住在江虹家里不太好,晚上还是宁愿睡在邝霞那里。

唉!世上的事怎么那么复杂?做人太辛苦了!还是音乐世界好啊!每次遇到烦恼,自己只要抱起琵琶,一切烦恼也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初秋之夜,气候开始凉爽起来。不知不觉之中,邝霞走进铁路新村,她上了楼,敲响江虹家里的门:“阿姨,我回来了。”

“来啦来啦!”苏琳打开了门,喜笑颜开:“雨兰,快点进来,赶紧洗手。我饭菜做好了,就等你一块吃。”

“好的,谢谢阿姨!”斯雨兰换了鞋,急忙去卫生间洗手。

“你这孩子,张口是谢,闭口是谢。你应该像邝霞那样随便一点,想干啥就干啥,不要拘束。”苏琳忙着端菜盛饭。以前儿子出车,邝霞跟着出车,她一个人吃饭睡觉好不寂寞。这几天有了斯雨兰,她是做饭有劲,吃饭有味,生活亮堂多了。

“嗯!”斯雨兰从卫生间里出来,到餐厅里坐下:“阿姨又做这么多的好菜,我们两个吃不完啊!”

“没事,吃不完放冰箱,明天中午我吃。”苏琳拿起筷子,给斯雨兰夹了一块红烧牛肉。这可是她今天一整天的劳动成果,先用文火慢炖,然后加料爆炒,香气四溢。

“谢谢阿姨!我自己来。”斯雨兰有一点诚惶诚恐,端着饭碗赶紧站了起来。

“哎呀!别站起来,坐下吃吧!”苏琳拉着斯雨兰一只手,心里甜滋滋的。说心里话,短短几天接触,她就发现这个学艺术的姑娘确实很不一样,知书达理,优雅文静,琴棋书画,满腹诗学,真是内外兼修,自己儿子眼光不错,只怕配不上她。

“雨兰。”

“啊?”

“阿姨想问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告诉我哟!”苏琳有点迫不及待。

【186】一样的月光

“阿…阿姨,你想问我什么?”斯雨兰有一点紧张,一口饭含在了嘴里。她有一种预感,似乎知道苏琳想问什么,她又无法回答。

“你呀!是个聪明姑娘,应该知道阿姨想问什么?”苏琳说话很有技巧。

“哦!我…我还没想明白。”斯雨兰有一点为难。

“我明白了。”苏琳笑了:“你别担心邝霞,我是不会亏待她的。”

“阿姨,这不一样。”

“我知道不一样,但我没有别的选择。说实在话,你们两个我都喜欢,但我最终看虹儿的,我不能强求他。”

“嗯!”斯雨兰低下头吃饭。

“还有,你别担心工作的事,我有一个朋友在辰州市歌舞团当党高官。我有问过她了,她知道你小有名气,他们团里非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如果愿意留下来,可以按照引进人才办理手续,享受政府优惠政策。”苏琳边吃边说。

“嗯!”

“我最闹心的事,就是你哥。”苏琳直言不讳:“唉!说实在的,这事谁也帮不上忙。只希望你早一点找到他,劝他主动自首,留条性命就不错了。”

“阿姨,我哥会被判死刑么?”斯雨兰眼泪汪汪。

“瞎说什么?”

“可我不懂法律。”

“阿姨实话实说,这事我也问过虹儿,自首和被警察抓住区别很大,尤其你哥这种,真的就是生死之别。”

“我哥要是被枪毙了,我也没法活了。”斯雨兰放下碗,哭了。

“你看你看!我不跟你说实话吧!我的心里过意不去。我跟你说实话,你又承受不了。不管怎样,你都要有心理准备。你这个傻丫头,那是你哥希望的吗?”

“阿…阿姨,你想问我什么?”斯雨兰有一点紧张,一口饭含在了嘴里。她有一种预感,似乎知道苏琳想问什么,她又无法回答。

“你呀!是个聪明姑娘,应该知道阿姨想问什么?”苏琳说话很有技巧。

“哦!我…我还没想明白。”斯雨兰有一点为难。

“我明白了。”苏琳笑了:“你别担心邝霞,我是不会亏待她的。”

“阿姨,这不一样。”

“我知道不一样,但我没有别的选择。说实在话,你们两个我都喜欢,但我最终看虹儿的,我不能强求他。”

“嗯!”斯雨兰低下头吃饭。

“还有,你别担心工作的事,我有一个朋友在辰州市歌舞团当党高官。我有问过她了,她知道你小有名气,他们团里非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如果愿意留下来,可以按照引进人才办理手续,享受政府优惠政策。”苏琳边吃边说。

“嗯!”

“我最闹心的事,就是你哥。”苏琳直言不讳:“唉!说实在的,这事谁也帮不上忙。只希望你早一点找到他,劝他主动自首,留条性命就不错了。”

“阿姨,我哥会被判死刑么?”斯雨兰眼泪汪汪。

“瞎说什么?”

“可我不懂法律。”

“阿姨实话实说,这事我也问过虹儿,自首和被警察抓住区别很大,尤其你哥这种,真的就是生死之别。”

“我哥要是被枪毙了,我也没法活了。”斯雨兰放下碗,哭了。

“你看你看!我不跟你说实话吧!我的心里过意不去。我跟你说实话,你又承受不了。不管怎样,你都要有心理准备。你这个傻丫头,那是你哥希望的吗?”

“阿…阿姨,你想问我什么?”斯雨兰有一点紧张,一口饭含在了嘴里。她有一种预感,似乎知道苏琳想问什么,她又无法回答。

“你呀!是个聪明姑娘,应该知道阿姨想问什么?”苏琳说话很有技巧。

“哦!我…我还没想明白。”斯雨兰有一点为难。

“我明白了。”苏琳笑了:“你别担心邝霞,我是不会亏待她的。”

“阿姨,这不一样。”

“我知道不一样,但我没有别的选择。说实在话,你们两个我都喜欢,但我最终看虹儿的,我不能强求他。”

“嗯!”斯雨兰低下头吃饭。

“还有,你别担心工作的事,我有一个朋友在辰州市歌舞团当党高官。我有问过她了,她知道你小有名气,他们团里非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如果愿意留下来,可以按照引进人才办理手续,享受政府优惠政策。”苏琳边吃边说。

“嗯!”

“我最闹心的事,就是你哥。”苏琳直言不讳:“唉!说实在的,这事谁也帮不上忙。只希望你早一点找到他,劝他主动自首,留条性命就不错了。”

“阿姨,我哥会被判死刑么?”斯雨兰眼泪汪汪。

“瞎说什么?”

“可我不懂法律。”

“阿姨实话实说,这事我也问过虹儿,自首和被警察抓住区别很大,尤其你哥这种,真的就是生死之别。”

“我哥要是被枪毙了,我也没法活了。”斯雨兰放下碗,哭了。

“你看你看!我不跟你说实话吧!我的心里过意不去。我跟你说实话,你又承受不了。不管怎样,你都要有心理准备。你这个傻丫头,那是你哥希望的吗?”

“阿…阿姨,你想问我什么?”斯雨兰有一点紧张,一口饭含在了嘴里。她有一种预感,似乎知道苏琳想问什么,她又无法回答。

“你呀!是个聪明姑娘,应该知道阿姨想问什么?”苏琳说话很有技巧。

“哦!我…我还没想明白。”斯雨兰有一点为难。

“我明白了。”苏琳笑了:“你别担心邝霞,我是不会亏待她的。”

“阿姨,这不一样。”

“我知道不一样,但我没有别的选择。说实在话,你们两个我都喜欢,但我最终看虹儿的,我不能强求他。”

“嗯!”斯雨兰低下头吃饭。

“还有,你别担心工作的事,我有一个朋友在辰州市歌舞团当党高官。我有问过她了,她知道你小有名气,他们团里非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如果愿意留下来,可以按照引进人才办理手续,享受政府优惠政策。”苏琳边吃边说。

“嗯!”

“我最闹心的事,就是你哥。”苏琳直言不讳:“唉!说实在的,这事谁也帮不上忙。只希望你早一点找到他,劝他主动自首,留条性命就不错了。”

“阿姨,我哥会被判死刑么?”斯雨兰眼泪汪汪。

“瞎说什么?”

“可我不懂法律。”

“阿姨实话实说,这事我也问过虹儿,自首和被警察抓住区别很大,尤其你哥这种,真的就是生死之别。”

“我哥要是被枪毙了,我也没法活了。”斯雨兰放下碗,哭了。

“你看你看!我不跟你说实话吧!我的心里过意不去。我跟你说实话,你又承受

你又承受

【188】凉亭

凤凰公园,夜晚九点多钟。

山上树木参天,草木郁郁葱葱,夜幕之下一片暗色,却有点点彩灯点缀山间。

盘山道路曲曲弯弯,像是一条栈道沿着山岭环绕。路灯明亮,偶尔昏黄,似乎刻意营造一种朦胧气氛。山巅之上,一轮明月静悄悄的照耀大地,繁星点点,一条银河横跨九天。山下,一片万家灯火……

这是一个初秋之夜,云淡风轻,静谧祥和。

下山的人越来越少,说明山上的人越来越少。而且,这个时间已经没什么人上山,山上越发宁静。

月光之下,半山腰的一座古香古色凉亭,斯雨兰和哥哥莫豹亲亲热热坐在一起。

五年以后,兄妹再次重逢,不在北京,而在南国之滨的凤凰山。

“哥哥,你这几年怎么过的?”斯雨兰的眼里满是泪花。

“唉!历经劫波,一言难尽。”莫豹非常痛苦,时至今日,他对妹妹不再隐瞒。

“你不该去毒死宋威。”

“兰儿,不杀此贼,不报此仇,我心难安。”莫豹用力拍了一下膝盖,愤愤不平。

“你毒死他,你又得到什么?你成了通缉犯,四处躲藏,寝食不宁,终日不得安生,你值得吗?我想,爸爸妈妈在天之灵,绝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他们一定希望我们两个好好生活,平安幸福,我一直是这个态度。可是,你还是去干了。”

“我不后悔,我真的不后悔!也许,我就是宋威的克星,命中注定。”

“宋威借刀杀人害死我们父母,自有法律惩处。因为这是跨国犯罪,非常复杂,调查起来耗时费力,何况他又做的非常巧妙。我也问过崔永警官,他说他们有一个专案组调查宋威很多年了,没有什么进展。谁都知道他的嫌疑最大,就是没有证据。”

“宋威坑害我们老爸,我怀疑证据在俄罗斯的黑帮手里。”

“所以说嘛!警方必须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合作破案,这个需要时间。”

“兰儿,他们的话你也相信?他们跟宋威是一丘之貉,是一伙的。”

“为了你的事情,崔永警官专门带人开车到北京来找我。开始还想抓我,知道我不知情,他就开始帮我,所以,我相信他是正直的警官。哥哥,你不能因为警察的调查没有进展,你就怀疑他们是一伙的,你又没有证据?你是庸人自扰。”

“我是没有证据,但我坚信他们是一伙的,绝对是一伙的。好吧!退一万步说吧!即便不是,他们也治不了宋威。因为那个家伙已是当地一霸,势力庞大,一时半会没人能奈何他。我就干脆铤而走险,把他给除掉了,终于报了杀父之仇。”

“哥哥,你真糊涂!”

“我当时是糊涂,现在后悔莫及。兰儿,我知道后果是什么?但我存在侥幸心理。我潜心研究了很多年的办法,查了很多资料,看了很多的书,终于找到一种很隐蔽的投毒杀人方法。原来以为万无一失,天衣无缝,没有想到最后还是露了馅了。”

“你用什么方法毒死宋威?”

“兰儿,你别问了,对你没有好处。”

“哥哥,你不相信国家法律,你不相信公安机关,反而以身试法,错上加错。以前,你跟我在一起很少谈及宋威的事,我虽然也提醒过你别干傻事,你也满口答应。没有想到你都当成了耳旁风,一意孤行,你就是太自以为是,喜欢耍小聪明。”

“我…我…唉!”莫豹自知理亏,低下了头。

“哥,那这五年你都躲在什么地方?”斯雨兰心疼的抓住莫豹的一只手,眼里含着泪水。她也知道,不管怎样,事已至此,任何责怪为时已晚。她更关心哥哥是如何逃亡的?路上吃了多少苦头?尤其那个叫嘉妮的粗野女孩又是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我从你的学校出来,就去了火车站上了火车。但是,我没有走多远,我就下了火车。”

“我知道的,哥哥舍不得丢下我。那天晚上,你给我发完了短信,我再也打不通你的电话,我急死了!我就上网查了车次,才知那是一列开往石家庄的慢车,我就知道哥哥没有走远。”

“火车出了北京西站,我上厕所给你发了最后一条短信,然后把手机和身份证扔出了车窗。从那以后,我就在北京的周边地区藏匿,三天两头变换地点。睡过露天,卧过草丛,遇到警察查的紧的时候,我还钻过坟地。唉!真是历尽千辛万苦。”

“那你靠什么活命啊?你把十万块钱都给我了。”斯雨兰很伤心。

“兰儿,那是哥哥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我什么都不要,我…我只要哥哥在。”斯雨兰又哭了。

“别哭!哥哥现在就在你的身边。”莫豹抬起双手,擦去妹妹脸上的泪。

“嗯!你快说嘛!”

“三个月后,我带的钱都花光了,为了谋生,我装扮成一个乞丐。其实不是装扮,而是天天居无定所,到处流浪。大冬天的,没有地方洗澡洗衣,很快,我的身上又脏又臭,成了一个真的乞丐,坐在街头乞讨,这种日子过了两个多月。”

“那后来呢?”

“后来捡过半年多的垃圾。因为乞讨太扎眼了,我怕引起巡逻警察注意,所以,我就试图改变生活状态。我想,我要长期潜逃,就不能一辈子乞讨和捡垃圾。我以前在轴承厂工作过,有点技术,可以上工厂里做工。”

“你没证件,人家会要你吗?”

“捡垃圾的时候,我捡到一些身份证。其中有一张身份证,长相跟我相似,年龄也差不多,名叫吴涛。我就拿着这张吴涛的身份证去找工作,以假乱真,很快就被一家小轴承厂录用。”

“谢天谢地!那是爸爸妈妈在保佑你。”

“假借吴涛,我隐姓埋名的干了三年。吃住都在厂里,很少外出,因为看见警察我就心惊肉跳。我原来很自信,觉得不会东窗事发,我的潜逃非常安全。但是,时间长了,我的心里越来越不踏实。最终,我理解了那句俗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哥,那你后来……”

“后来待不住了,时间一长,慢慢就会露出马脚。有天晚上,我还没有睡觉,突然闹肚子疼,我就去街上的药店买药。刚出大门不远,就见一辆警车飞快开进厂里,三个警察下来直奔我的宿舍,我就知道我的事露馅了,赶紧跑了。”

“天都黑了,你能跑到哪啊?”

“北京周边不能待了,我又不想走的太远,实在走投无路,我就想去跳河。”

“啊?”斯雨兰吓了一大跳。

【189】潜逃之路

“哥哥,你可不能死啊!爸爸妈妈早不在了,是哥哥陪我长大的,我不能没有你。”斯雨兰下意识的抓紧了莫豹的手。

“哥要真跳河了,今晚你能看到我吗?”莫豹凄惨一笑:“那天晚上,我走上了一座大桥,站在桥上往下一看,水流湍急。我想,就这么下去了,一切都结束了。不用害怕警察追捕,东躲西藏;不用像鬼一样生活,不见阳光;不用担心明天。”

“那…是有人救了你?”斯雨兰急坏了,摇摇莫豹的手。

“夜深人静,桥上空无一人,谁来救我?当我爬上桥边栏杆,准备往下跳的时候,突然一股强风吹来,一下把我刮倒在地。我摔痛了,也清醒了:我还有个妹妹,她还在校园里读书,孤苦伶仃,我不能死。我要真的跳下去了,无颜去见父母?”

“那一阵风是爸爸妈妈吹来的,一定是的。”

“也许是吧!我想,即便走投无路,也要争取熬到妹妹出嫁,等她有了终身依靠,自己再死不迟。”

“不许胡说,我们两个都要好好活着。”斯雨兰捂住了莫豹的嘴。

“嘿嘿!好吧!”莫豹一笑,拿开妹妹的手:“听天由命。”

“你说,你每年都会去学校看我两次,怎么去的?”

“我不敢坐火车,听说火车上查的严。坐汽车吧!虽然辛苦一点,可是心里有劲。我每次到你们学校,你都是在上课,我会在你去餐厅的路上,回宿舍的路上,远远的看看你。你考上研究生的事我也知道,我是在学校的公告栏上看见你的名字。”

“哥……”斯雨兰很心酸,紧紧抱着莫豹。

“老…老哥那天非常高兴,我家兰儿有出息了,有…有…出息了。”莫豹低下了头,伸出双手擦了一下眼睛。

“哥哥,既然这么艰难,你为什么不去自首?”

“自首?唉!说实在的,老哥不是没有想过,我想过很多次,但是不行。我的手里有一条命,还是当地首富,商会会长,我去自首也是死路一条。”

“你不能这么想,自首就会得到宽大处理。”

“哥哥以前不懂法律,吃了法盲的亏。我原来以为报复杀人会从轻处理,后来明白根本就不可能,因为那会助长更多的人不走法律途径,而去铤而走险。况且,投毒杀人罪加一等,因为它很可能危及公共安全。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被宽恕的。”

“可是,崔永警官跟我说你……”

“你别听他忽悠。他想立功晋级,跟你拍啥板子?他说话算数吗?一个办案警察而已。警察不是法官,他只有建议权,做不了主。我要去自首了,我的命掌握在法官手里,哪个法官敢跟我说,留我莫豹一条性命?绝不可能。所以,我不能去自首。”

“那你……”

“还有一个问题。宋威虽然死了,但是跟他一起发起来的宋氏家族依然势力很大,木业公司还在他们手里。我要去自首了,必被押回咱们老家审判,那个时候,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弄死我。兰儿,你想哥哥自首,你一个女孩子,你保的了我吗?”

“我……”斯雨兰是哑口无言。

“所以,我没有去自首,而是选择继续潜逃,走别的路。”

“可是,我还是想……”

“你别想了。你是一个善良女孩,不知社会凶险,被人利用,哥不怪你。”

“哦!那…哥哥,那个叫嘉妮的是你的女朋友?”

“你刚才看到了?”

“嗯!她很粗野,没有一点教养。”

“她不仅是老哥的女朋友,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啊?啥意思呀?”

“那天晚上,我没跳河自杀,但我也没有地方去。想来想去,警察已经发现我的藏身之处,追过来了,当地待不住了。警察肯定会全城搜捕我,那么一个小小县城,他们很容易抓住我,我要远走高飞才行,越远越好。去哪里呢?去新疆吧!”

“新疆?那么远啊!”斯雨兰瞪大了眼睛。

“我连夜出了城,靠着双腿一路走着。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不辨东西南北,也不知道新疆该怎么走?那个时候也不管了,就那么傻乎乎走着。白天,我躲在树林里睡觉,晚上出来赶路。饿了,就去路边田里找东西吃,渴了,不管什么水我都喝。”

“哥,你受苦了!”

“说来也怪!走了三天,我的肚子也不闹了,反而得了便秘,哈哈哈哈!”

“你还笑呢!”斯雨兰轻轻的拍了莫豹一下。

“但是,第四天的早晨,我就开始发高烧了,浑身无力,又饿又累。最终,我倒在了一片树林子里,昏迷不醒。”

“那…那…会有人救你吗?难道…是这个嘉妮吗?”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农村土炕上面。我的额头敷着一条凉水毛巾,旁边坐着一个女孩,就是嘉妮,另外,家里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农民。”

“哥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春天。”

“那个老农民是嘉妮的什么人?姥爷?”

“她爹。”

“什么?嘉妮看上去跟我一般大,她爹七十多了?你没有搞错吧?”

“没错。她爹叫黄一宝,膝下无子,中年得女,就是这个嘉妮。”

“她妈妈呢?”

“生嘉妮的时候,难产死了。”

“哦!这么说来,她也是个没娘的人。”

“是的。嘉妮今年二十五岁,比你小两个月,她爹七十二了,他们父女住的那个村子叫石渡村。嘉妮在那土生土长,初中学历,文化不高,加上她爹比较宠她,毕竟就一个嘛!所以脾气很坏,蛮不讲理。但是不管怎样,他们父女救了你哥。”

“当时怎么回事?”

“我晕倒的那片树林,是他们家里的枣园。嘉妮早晨去枣园里干活,发现了我,然后喊来她爹,两人把我抬回了家。她爹懂点医术,给我号脉,说我急火攻心,忧思伤神,加上饥饿疲乏,导致身体不适,说是休息两天就好。”

“休息两天?就真好了?”

“是的。”

“我明白了,后来你就在他家住下了。”

“三天以后,我完全恢复了,就想离开。嘉妮说她家里有五亩地,一大片的枣园,她爹已经干不动了,她一人干不了,很是发愁,问我愿不愿意留下帮她家里种地。我正没地方去?求之不得,所以就答应了。”

“这么说来,她是看上你了,哥哥。”

“当时我也没有顾忌太多,有人肯收留我,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何况我还是一个通缉犯。”

“他们父女就没问你什么?他们就那么相信你?”

“其实,他们早就看出我是什么人了。在枣园里发现我的时候,一个身无分文,两手空空,像乞丐的、身上有一张冒牌身份证的人倒在地上,精疲力竭,肯定来路不明,这是宝叔后面告诉我的。”

“宝叔?谁是宝叔?”斯雨兰的脸色一变。

“嘉妮她爹,黄一宝呀!”

【190】追捕

“啊?嘉妮她爹就是宝叔?”斯雨兰瞪大了眼睛,大惊失色。

“怎么?兰儿,你知道他?”莫豹看着妹妹,有点疑惑。

“哦!没…没有。”斯雨兰有一点慌张。其实,她清楚的记得,本月8号晚上,她在江虹家里吃饭,邝霞曾经提到这个宝叔。说是一个江湖大盗,哥哥跟他是一伙的。他们在火车上偷了一个农村大嫂巨额现金,宝叔下车溜了,哥哥遇上江虹跳车。

“开始我不知道他叫宝叔,我习惯的喊他黄伯。”莫豹哪会想到妹妹知道这个江湖大盗。兄妹相逢,一直都是他讲故事,他还没有问过妹妹怎么来的?在他心里,妹妹一直就是一个单纯女孩,一直生活在校园里,怎么可能知道宝叔这种黑道人物?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叫宝叔的?”斯雨兰问。

“这个…唉!不提他吧!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莫豹一时语塞。其实,他根本就不想提起宝叔,刚才纯属一时口误,脱口而出。

“那…宝叔对你好吗?”

“很好!我住下来以后,他也一直没有问我什么,很关心我。我每天就是帮嘉妮干活,种地,整理枣园,翻地除草。我也不懂农活,都是嘉妮教我,我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说实在的,我很享受这种田园生活,真的!没有烦恼,无忧无虑。”

“哥哥,说了半天,你住的那个石渡村在什么地方呀?”

“山西地界,紧挨河北,距离北京也不太远。”

“哥哥走了三个夜晚,也没走出多远。”

“是啊!我一直在河北地界东躲西藏,本想离开河北去新疆的,结果还是没有跑出多远。这样也好!我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去看你,坐汽车一天就到了。”

“哥哥最后一次看我是什么时候啊?”斯雨兰的眼里含着泪花。

“今年五月,我知道你快毕业了,特别想去看看。我想你一毕业,离开学校,哥哥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以后再也见不着了,算是最后一次。所以,我买了辰州到北京的车票,去了一次北京。”

“哥哥就这样丢下兰儿了?”

“我…我一直想给你打电话的,可又害怕连累了你。但是,以后如果找不到你,我还是会打的,不过要用一些伪装罢了。”

“你五月去北京看我,是从辰州走的?哥哥怎么跑到辰州来了?”

“兰儿,哥想问你,你是怎么跑到辰州来的?”莫豹非常敏感,终于开口问道。

“崔永警官告诉我的。他们先在河北发现你的踪迹,他追过去又没有抓到你,你跑掉了,应该就是你在石渡村的那段时间。今年5月,我在网上看到了你的a级通缉令,我急坏了,可又不知道怎么办?到了7月,我毕业了,我就给他打了电话。”

“哦!他怎么说?”莫豹有点急切。

“他说在辰州发现了你去年夏天的案底。你在公交车上偷人钱包,被辰州市公安局抓住了,拘留两次。所以,他又带了一个追捕小组来到辰州,找了一个多月,空手而归。今年年初,他们就上报公安部,发布了a级通缉令,结果还是没抓到你。”

“我明白了。去年年初,他们终于查出我是投毒案的凶手,开始抓我。他们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发现我在河北,连夜赶去抓人,刚好我肚子痛出去买药,他们扑了个空,同时惊动了我。我又跑了,因为后面一直找不到我,抓捕我的行动被迫中止。”

“好像是的。”斯雨兰点点头。

“但是他们始终在寻找我,以为我可能逃回了老家,所以就在本地查找。查了很长一段时间毫无结果,就又开始向外查找,结果在辰州发现了我的行踪。崔永警官来到辰州,最终还是白跑一趟。兰儿,他是什么时候去学校找你的?”

“今年一月,学校放寒假了,我住在学校里。”

“那就对了。他们到河北抓我扑了空,到辰州抓我扑了空,最后去找你了,以为你会知道我的下落。结果你一问三不知,他们经过调查,证明你确实是毫不知情,所以就只能上报公安部,全国通缉莫豹,哈哈哈哈!”莫豹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哥哥,崔永警官之所以告诉我这些,也是希望你去自首。”

“兰儿,老哥说了,他的话不管用。他们抓我快两年了,一根毛都没有逮到,压力肯定很大。所以,你想出来找我,他们觉得有机可乘,可以利用,就忽悠你叫我回去自首,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莫豹突然站了起来,东张西望,非常紧张。

“干嘛?”斯雨兰很奇怪。

“兰儿,你没有尾巴吧?”

“什么尾巴?”

“警察。”

“嗨!哥哥,我来辰州一个月了,从来没有发现有警察跟着我。”

“便衣警察。”

“都没有啦!如果真有警察跟在我的后面,他们早就冲过来了,还会让我们俩交谈这么长的时间?你别紧张,哥哥。”

“那倒也是。”莫豹觉得妹妹说得有理,重新坐了下来,放松许多。

“哥哥,你就听我一句,赶快去自首吧!争取宽大处理,可以留条性命,兰儿这一辈子不能没有哥哥。”斯雨兰央求道。

“唉!你别劝我。”莫豹叹了口气:“我是过一天算一天,只要你好,老哥死不足惜,真的!一个逃亡五年的通缉犯,尝尽人间痛苦,我不惜命。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的,我跑了那么远,都到海边上了,你还来寻找我。早知如此,我该早一点死。”

“你不能那么说,哥哥。”

“兰儿,你想过吗?你现在是同案犯了。你见到我又不报告警察,这个就是包庇,要坐牢的。”

“哥哥如果自首,我就不会有事。”

“怎么自首?”

“崔永警官说了,打110就行,警察马上会过来的。我有手机,现在就可以打。”斯雨兰从她的挎包里拿出了红色手机,准备报警。对她来说,这是她此行的最终目的,只有动员哥哥自首,才能争取救他一命。

“等等,兰儿,你…让我想想。”莫豹抬手示意。

“哥哥,你别想了。”斯雨兰催促道。

“不,不行,我不自首。”莫豹想了一会,斩钉截铁的说,转而又犹豫了:“可是,如果我不自首,你要被我连累,前途尽毁,老哥死不瞑目。”

“我不在乎这个。”

“你不在乎,我在乎啊!”莫豹黯然神伤。

“哥,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这天底下,只有我们两个是有血缘关系的人,真正的亲兄妹,我不隐瞒哥哥,哥哥也不要隐瞒我。”斯雨兰很清楚,哥哥还有一段罪行没有说明,就是宝叔。也许他还没有说到这个环节,也许是想有意隐瞒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兰儿。”莫豹看着妹妹,满面愁容。

“既然在山西好好的,你为什么来到辰州,还在公交车上偷人钱包?”

【191】闪电手

斯雨兰确实太年轻,没有什么人生阅历,她将问题想简单了。

自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对莫豹。他不愿意自首,妹妹苦劝又动摇了,结果难以定夺,进退两难。

首先,自首未必就能换一条命,它不是救命的万能神器,尤其是对重犯而言。

这在司法实践中是有案例可循的。否则,我杀几个人去自首,最多判个死缓,好好劳动改造,两年以后改判无期徒刑,这一辈子坐穿牢底罢了,至少命还留着。坏人都这样想,以后都这样干,行吗?

因此,莫豹自首未必会留一条性命,既然存在风险,何不继续潜逃?

其次,他不相信崔永警官真能救得了他,毕竟他是办案警察,不是主审法官。

从法律程序上来说,警察就是负责破案抓人,把案子办清楚。然后向检察院移送,由检察官起诉,人民法院做出判决。警察对于犯罪嫌疑人的自首行为,只能建议从轻、减轻或者免予处罚,最终判决是由法官决定。

第三,宋威虽然死了,但其家族势力依然庞大。自己一旦落网,他们必定想方设法将其置于死地,莫豹想到这个问题心里就很害怕。即便法官留他一条性命,后面他也未必善终。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去自首,肯定就会牵出宝叔以及嘉妮。宝叔是个江湖大盗,不说三十年前做了许多大案,单这一起k1280次旅客列车上的特大盗窃案件,就能让他在监狱里度过最后人生,因为他已七十二岁,风烛残年。

嘉妮虽然年青,但是莫豹也不忍心她去坐牢。

凡此种种,导致莫豹不愿自首,宁愿继续逃亡。但是,斯雨兰的突然出现,劝他尽快自首,回头是岸,令他猝不及防。他去自首,自己未必就会活命,投毒案比普通的杀人案判的更重,何况还会牵出宝叔父女。

他不自首,就会害了妹妹。妹妹知情不报,就会犯包庇罪当啷入狱,大好前程毁于一旦,除非她会大义灭亲。当然,莫豹绝不相信妹妹会告发他。父母早亡,十几年来是他带着妹妹长大,培养她上大学,兄妹感情很深,妹妹怎么可能会告发他?

正是这份血缘亲情,使得莫豹觉得自己不能害了妹妹。

面对两种选择,他是左右为难,一再的说妹妹不应该来找他。他都逃到海边上了,做梦都没想到斯雨兰会千里南下,辰州寻兄,不找到哥哥不罢休。

怎么办啊?兄妹相逢,惊喜过后,莫豹紧锁双眉,闷闷不乐……

“哥哥。”斯雨兰问:“你说话呀!在想啥呢?”

“兰儿,哥不瞒你。实话实说,黄一宝是一个老贼,黄嘉妮的手脚也不干净,但他俩是我的救命恩人,哥哥不能无情寡义。”事到如今,莫豹觉得再也不能瞒着妹妹,因为妹妹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知书达理,优雅文静,善解人意。

“什么?他们父女两个都是小偷?”

“宝叔老家在石渡村。他十多岁就跑出去混世界了,加入一个乞丐团伙四处流窜,走遍了大半个中国。”

“不就是一伙要饭的?”

“表面上是乞丐,破衣烂衫,深得人们同情,实际是个盗窃团伙。最后,他们一伙在辰州覆灭了,老大,还有几个同伙被枪毙了。只有宝叔带着老婆逃过一劫,他们再也不敢乱跑,就在辰州隐居下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十多年以前,正逢国家严打犯罪,那个时候宝叔还不到四十岁。”

“难怪是个老贼,干了一辈子的坏事。”斯雨兰很气愤。

“团伙老大身前有个女儿,她很喜欢宝叔。可是老大并不希望女儿嫁一个贼,他想女儿嫁个守法青年,这一辈子平平安安。无奈女儿就是喜欢宝叔,非他不嫁。老大最后只能同意,但有一个条件,结婚以后离开黑色江湖,不再做贼。”

“这不是很好嘛!”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们不偷怎么生活?所以就只能继续干。团伙覆灭以后,宝叔夫妻两个继续留在辰州以偷为生,警察一直都想抓住他们,其它盗窃团伙也在寻找宝叔。”

“等等,什么意思?小偷抓小偷吗?”斯雨兰不明白。

“是的,因为老大传给宝叔一门神偷绝技,叫闪电手。”

“闪电手?”

“就是偷东西如闪电一般,下手很快,又稳又准,百发百中,从来不会失手。”

“这么厉害?”斯雨兰瞪大了眼睛。

“当然。在你没有任何反应之时,身上东西转眼就不见了,包括钱包、票证、金银首饰等等。就靠一个小小刀片,甚至不用刀片,可以连续作案不被发现。因为手速极快,警察根本无法做出判断,无法当场捉贼捉赃,所以别的小偷都很想学。”

“哥哥,这个…好像不神奇吧?”

“兰儿,我曾经在宝叔面前做过一个测试。我悄悄在身上放了一个钱包,然后睁大眼睛盯住宝叔。结果,他围着我迅速转了一圈,钱包就在他的口袋里了,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个厉害!”

“是很厉害!只有宝叔会这一门神偷绝技。它是独代单传,且传男不传女,没有儿子可以传给女婿。宝叔跟着他的岳父老大,花了十年时间方才练得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一举成为江湖大盗。”

“那后来呢?”

“辰州待不住了,宝叔就带老婆悄悄潜回山西老家,隐居在石渡村。以前做贼之时居无定所,回老家安定了,休养生息,就生下了嘉妮。不料老婆难产而死,他又害怕别人知道他的黑暗历史,所以没有再娶,一直带着嘉妮隐居在石渡村。”

“哥哥,他把你留下来,莫非想把这门绝技传给你呀?”斯雨兰吓坏了。

“你猜对了。宝叔一天天的老了,他想把闪电手延续下去,不至失传,但他远离黑道三十年了,今非昔比。他很迷信,我倒在他家的枣园里面,孤身一人,身负命案,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认为这是上天所赐,加上嘉妮也喜欢我,他就留下我了。”

“这些事情,宝叔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开始他没有告诉我,他想观察一段时间。但我发现他们虽是农民,生活其实并不困难。按照常理,五亩薄田,一个枣园只能满足温饱,但是嘉妮平时吃穿打扮都像城里的娇小姐。很多农活都是雇人来干,俨然一个地主土豪。”

“村里的人不怀疑吗?”

“那是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小山村。宝叔说他以前在外面做古董生意,攒了不少的袁大头,非常有钱。村民又不知道他的黑暗历史,只知道他以前在外面跑买卖发了大财,个个信以为真,羡慕的不得了。”

“袁大头是什么?”

“民国时期一种银元,非常值钱。”

“你见过吗?”

“当然。我还发现了一个百宝箱,正是如此,宝叔才告诉我他的历史。”

【192】转移

“百宝箱?我以前在书上看过,好像是装金银财宝的小盒子?”斯雨兰很惊奇。

“没错!我发现宝叔家生活还挺富足,父女两个过的有滋有味,绝对不是靠着几亩地和一个枣园能支撑的。村民都说他以前在外面发了大财,大财是什么啊?我就多了一个心眼。”

“哥哥,你这样很危险,他是江湖大盗。”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的来历,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普通的老农民,朴实憨厚,老实巴交,带着女儿在小村庄默默生活。嘉妮很喜欢我,天天围着我转,宝叔就想招个上门女婿,仅此而已。只是有些异常现象令我生疑,我就想搞明白。”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百宝箱的?”

“两个月后。有天我和嘉妮在枣园里干活,我中途回去拿农具,枣园就在他们家的后院,回去很快。只是我刚进门,就听宝叔屋里传出几下轻微响声。我也没打招呼,悄悄走到他的门口,躲在门外窥视,结果发现宝叔坐在床边,正开一个箱子。”

“百宝箱吗?”斯雨兰有一点紧张。

“箱子是宝叔从床下拉出来的,很沉,被两层土布包裹着,约有一个枕头大小,长方形的,古香古色,看着像檀香木。宝叔打开箱子的一瞬间,我惊呆了,里面竟然装着满满一堆银元,还有不少珠宝首饰。”

“他没发现你吗?”斯雨兰吓坏了。

“宝叔头也不抬,叫我不要站在门口,进去坐坐,他有话跟我说。”

“原来他早发现你了。”

“江湖大盗没有这点本事,能成江湖大盗?早就被人灭了。他说我还没有进门他就知道我回来了,趁着嘉妮不在,他要跟我交一个底。不管怎样,我必须听他的,否则就是死路一条,因为我知道了他的秘密。”

“哥哥,这个老头很坏,他收留你,又威胁你,你是进了贼窝,那…那…他都说了什么?”

“他很凶恶,说他当了近三十年的贼,为避警察追捕和黑道的险境,带着这笔财宝潜回老家三十年了。财宝大部分是老岳父留下的,一部分是他自己的,已经用了一些。另外,他有一手绝活,不想带进棺材里去,想传给我,让我成为天下神偷。”

“哥,你答应了?”

“我…我能不答应吗?”

“你…你真糊涂!”斯雨兰快哭了。

“兰儿,我们虽是兄妹,如今却是不一样的人啊!你是受法律保护的,我是必须被法律制裁的。你的前面都是阳光大道,老哥却是死路一条,我们两个换换,我也一定说你糊涂,我还会大骂你混蛋,自投罗网。”

“哥哥,你…你别生我气啊!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斯雨兰有一点内疚,哥哥潜逃五年,想想真的很不容易。

“我答应了宝叔,我统统答应了:我娶嘉妮,我要学闪电手。”

“这个老贼,他这么做,他…了解你吗?”

“他自己就是一个隐藏三十年的老逃犯,一身本事,怎么会看不出我呢?当然,我也是竹筒倒豆子,告诉了他我的故事。他居然很高兴,说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有缘。他都七十多了,离入土不远了,如果闪电手在他的手里失传,他是罪人。”

“我明白了,正因为你没有退路,他才非常放心。”

“确实如此。”

“但是,哥哥,你想过吗?做贼的风险也很大,一旦被抓,你是罪上加罪,那就真的是死定了!”

“管它的呢!宝叔只想传承他的神偷绝技,不想让我永远做贼,他也知道做贼风险很大,何况关乎她女儿的幸福人生。所以,就凭那一箱的财宝,还有几亩田地和枣园子,我和嘉妮在小山村生活,这一辈子衣食无忧。”

“哥哥,你又没有正式身份,怎么生存?警察没来调查?”

“宝叔人缘很好。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一切都搞定了,没人知道我的真正身份,村里的人认为我是他未来的上门女婿。”

“哦!说来说去,你为什么来到辰州?”

“我跟宝叔学了一个多月就入门了。一天晚上,宝叔告诉我说,我可以出去试试手气了。但他不想我在当地城镇做这种事,毕竟我和嘉妮以后要在这里生活,不能留下晦气。他说他要重新出山,带我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练手,这个地方就是辰州。”

“所以,你们就过来了?”

“去年夏初,我和宝叔、嘉妮离开了石渡村,一路坐车南下来到辰州。宝叔下了火车一看,感慨万千,说是三十年了,这里变化真大!他都找不到老路了。我们通过一个房屋中介,在这凤凰山下租了一套房子住了下来。”

“啊?哥哥住在这山脚下?”斯雨兰的心里翻江倒海。没有想到,自己来到辰州之后,苦苦寻找哥哥莫豹,不但跑遍整个市区大街小巷,而且守在火车站的站前广场一个星期。自己寻寻觅觅,其实日思夜想的哥哥就住在凤凰山下,近在咫尺。

“是呀!兰儿,你住哪里?”莫豹关切的问。

“我住铁路新村,也在这山脚下。”

“哎呀!那太好了!我们……”

“哥哥,你在辰州过的咋样?”斯雨兰打断了莫豹的话。哥哥已经讲完他在河北和山西的逃亡故事,她急于想知道哥哥在辰州的情况。

“我们在这里住下后,宝叔先是带着我和嘉妮四处踩点,熟悉地形、线路等等情况。宝叔做事稳扎稳打,非常冷静,提前设计好了各种套路。一个星期以后,我们三人就上公交车了,宝叔看我怎么干活,嘉妮负责掩护,我来练手。”

“我知道了,哥哥,你在公交车上偷东西被抓了,被警察拘留了两次,是你一时失手而已。”

“我是新人,刚刚入行,心里状态也差,失手是肯定的。好在宝叔叫我只偷一点乘客们的零碎钱财,被抓住也不怕,因为犯罪数额不大,判不了刑,最多就是拘留几天,出来以后还可以干。”

“哥,你被当场抓了,宝叔和嘉妮不管吗?”

“不管,他们都在公交车上,看我被警察带下车,他们装着没有看见。其实这很正常,他们不能暴露自己,尤其宝叔还是江湖大盗,他偷偷摸摸的回到辰州,当地的扒手们根本就不知道。”

“那后来呢?”

“被抓了两次后,我也油条起来,心里稳当多了。后面,在宝叔的言传身教之下,我的技术越来越好,再也没有失手,当然,离闪电手还差得远。糟糕的是,今年年初,网上突然出现了我的通缉令。宝叔一看不妙,马上停止活动,我们躲了半年。”

“现在,你们转移目标,上火车了?”斯雨兰说。

“兰儿,你怎么知道的?”莫豹大吃一惊,脸色突变。

“我……”斯雨兰刚开口,突然,她的手机响了。

【193】真相

初秋,一轮明月高挂天穹。

夜幕下的凤凰山是静悄悄的,游人几乎都下山了。

半山腰上,一座古香古色的凉亭里,莫豹和斯雨兰继续坐着。伴随妹妹一句问话,还有她手机的一声铃想,莫豹情不自禁跳了起来,一脸恐惧……

怎么回事?妹妹怎么知道我上火车盗窃的事?看她那个样子,虽是一句问话,分明潜藏一种肯定,她知道这个事。难道警察找过他了?这个时候谁给她打电话?她在这里无亲无友,应该没人找她,莫非北京或老家的同学、朋友乃至老师?

五年潜逃生活,莫豹早已养成神经质的反应。一有什么动静,哪怕风吹草动,他会立刻做出敏感反应。诸如门外的脚步声,旁边电话铃声甚至哪里突然发出一声响动,都会令他神经紧张,拔腿逃跑。

但是,当他跳起来后,面对唯一的妹妹斯雨兰,他在紧张不安之时,却有少许淡定:妹妹不会出卖我的,她绝不会做警察的探子,她不会的。

是的,斯雨兰并不会立即报告警察。她的唯一想法就是力劝哥哥自首,哥哥还没想通,她就只能等着。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来觉得找到哥哥,三言两语,哥哥立马就会同意自首。听完哥哥的理由和故事,她也犯了难了,明白事情非常复杂。

她看了看手机,电话是苏琳阿姨打来的:“阿姨,您好!”

“雨兰,十点钟了,你在哪啊?”

“不好意思,我在凤凰公园,正在下山。”

“哎哟!你这孩子,你一个人跑到山上去了?难怪。我说出去散个步,怎么都十点了,我的电视剧追完了,你还没有回家?雨兰,这个时候山上都没人了,你还留在山上干啥?快回家吧!江虹又不在家,我又找不到人接你。”

“谢谢阿姨牵挂!我没事的,我马上到家了。”

“路上小心点啊!有事打我电话。”

“好的,阿姨再见。”斯雨兰收起了手机,放进自己挎包。

“兰儿,这个女人是谁?”莫豹警觉的问。夜深人静,周围静悄悄的,他清楚的听见了这一段对话。虽然手机里的声音很小,但莫豹的耳朵已经练的很灵,他很敏感。此时此刻,他死死的盯着妹妹,眼睛里面阴森森的,含着一丝冷光。

“哥哥,我们边走边说,好吗?”斯雨兰站起来,拉着莫豹的手,温柔可爱。

“好吧!我送你回去吧!看来你在这里有个家了,都知道我在火车上干的事情。”两人肩并肩走出了凉亭,沿着一条林中小路下山。

“哥,我给你说说我的故事吧!”斯雨兰娓娓的道来。从五年前莫豹离开北京音乐学院的那一晚开始,到她考上了硕士研究生,参加各种比赛获得什么奖项,勤工俭学,今年毕业南下辰州,峡山遇险,江虹救她一命直到今晚出来散步。

“真是冤家路窄!”莫豹感叹:“那天晚上,那个叫江虹的列车乘警差一点抓住我,我要落在他的手里,就完蛋了,没有想到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真偷了12万那?”斯雨兰问。

“是的。”

“你们太缺德了!”

“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上火车干活,宝叔谋划了半个月,最终选了这趟开上海的k1280次旅客列车,他说这车有钱人多。我们用偷来的身份证买了票,分开进站上车,嘉妮上了6号车厢,我和宝叔上的2号车厢,我俩坐在最后一排,宝叔坐我对面。”

“你们三个为啥分开上车?”

“制造假象,迷惑警察。我和宝叔虽然面对面的坐着,也是装作互不认识,都不说话。但是我们都用手机联系,打电话或发送信息,及时沟通。”

“那后来呢?”

“火车从辰州开出后,嘉妮的眼睛很厉害,她盯上了一个农村妇女的包。她跟宝叔打电话说,那个妇女坐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靠近5号车门。她的旁边躺着一个病号,好像是送家人去上海看病的,手里始终抓着一个蓝花布包,里面至少十万。”

“这个嘉妮得了宝叔真传!”斯雨兰很惊奇。

“那是自然。”莫豹继续:“快到辰州之前,宝叔去了一趟5号车厢,练了练闪电手,偷了十张旅客车票,算是一种宣誓,他出山了。宝叔相信,尽管三十年了,从警方到黑道江湖,应该有人还记得他。”

“这是他到辰州一年以后,第一次使用闪电手?”

“不是,他有用过几次。在大街上,公交车上,甚至是商场里,东西到手之后,转眼他又完璧归赵,速度之快就是眨眼之间的事,被盗的人根本就不知道。”

“厉害!”

“宝叔的口袋里揣着十张旅客车票,慢悠悠回来了。车到辰州,嘉妮混在下车的旅客里,浑水摸鱼,趁着那个农村妇女在打瞌睡,盗走她的蓝花布包,顺利下车出站。在车站附近玩了一个迷魂阵,重新进站,坐车回到辰州。”

“哥,那里为什么不下车?被江虹堵住了。”

“我的旁边坐着一个富婆,三十左右。她的一个欧洲名牌女包挂在车窗衣帽钩上,至少也值十万,里面还有不少值钱货色,嘉妮成功得手,我也不能空手而归。但我一直没有下手机会,一拖再拖,宝叔多次暗示下车,我都没有理他。”

“最后是宝叔救了你?”

“江虹跟你说了?”

“嗯,他说一个农民旅客指责他乱执法,胡作非为。那个老头七十多了,抓着他不松手,他还生怕伤到人家,一旦被人传上了网,造成公众误解就麻烦了。结果,你就乘机打开车门,跳车跑了。”

“没错。”

“你没有摔伤吧?”

“没有。”

“但是警察也没有找到你?”

“我刚跳车不久,就有一列货车从车站开出来,速度很慢。我就灵机一动,扒上货车,到下一站下车,然后坐长途大巴回辰州。所以警察找不到我,就是这么简单!”

“那宝叔呢?”

“听宝叔说,那个乘警,噢!就是江虹,把他交给了车站的值班警察,车站派出所给他做了警告处理,天亮把他放了。”

“车站派出所没有查出他?”

“想查宝叔?哪有那么容易!他当了三十年的贼,闯过多少的生死关,他反侦察的能力非常强,多少江湖大盗先后落入法网,就他留了下来,说实在话,我很佩服他这一点。”

“哥哥,你跟这样的人鬼混真的不好!宝叔出山,逃过一劫,但他已经被铁路警察盯上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他会被抓住的。哥呀!听我一句良言相劝,去自首吧!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兰儿,我不自首,老哥没有退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203】雷霆之火

22点40分,k1280次旅客列车缓缓驶入南江车站,停靠一号站台。

邝霞情绪低落。她有气无力的打开软卧车厢一个车门,按照作业程序规范操作:放脚踏板,贴车号牌,在两节车厢外的连接处拉好黄色的警示安全带,防止旅客摔下站台。随后,她站在车门口,按照标准姿势立岗,组织旅客有序乘降。

吴方一身夏季警服,带着一副墨镜,背着他的黑色小双肩包在站台上前后了望,观察旅客上下车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小扒嫌。褚浩也是穿着短袖警服,黑色警裤,戴着警帽,背着一个咖啡色的小包站在吴方旁边,注视列车进站停稳。

他们两个刚好站在软卧车厢门口,距离车门约五米远。

“邝霞,我们又见面啦!”吴方兴致勃勃,看上去很轻松,似乎没有一点压力。

“吴支,你好!”邝霞勉强一笑,蔫头耷脑应了一声。

“怎么回事?今天晚上没有吃饱?说话猫叫似的。”

“我…我有一点失眠。”

“失眠?胡说八道,年纪轻轻失什么眠?我也从没听说你有这个毛病?怎么,我看你不高兴?眼睛还有一点红肿?”

“我…没睡好觉。”

“不对!难道黑子这个小子真的掉链子了?你告诉我,我修理他,反了他了。黑子,下车旅客都走光了,还不出来交接?”吴方吼了一声,神色严峻。

“师傅。”吴方话音刚落,江虹走出车门,立正敬礼。他是不想遇见邝霞,免得尴尬,所以姗姗来迟。

“凤辣子呢?”吴方一皱眉头,不跟江虹握手。

“她在硬座车厢检查工作。”

“检查工作?你告诉她我要上来?”

“是的。我…我……”江虹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警长,有事情吗?”褚浩发现不对,赶紧笑眯眯的询问,试图缓解紧张气氛。

“没事。”

“签个字吧!警长。”这个时候,一个青年站警匆匆走了过来,拿出了交接簿,江虹跟他互相敬礼,两人办完交接手续,青年站警跟他们打了声招呼,转身走了。他要赶往二号站台接车,由沈阳开往辰州的z59次蓝皮列车正在进站。

“师傅,上…上车。”江虹有点结巴,他看上车旅客都进去了。

“急啥?车还没开。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跟邝霞闹掰啦?”吴方毫不留情。

“什么闹掰?我…没听明白。”

“别跟我装糊涂。不怕邝霞在这,我告诉你,我把她家祖宗八代都摸过了,她是个好丫头,根正苗红。她平时都无忧无虑,没有烦恼,她要不高兴了,十有八九是你小子闹的。”

“吴支,黑哥没有闹我。”邝霞赶紧劝解。

“邝霞,你别替他打马虎眼。我是他的师傅,我最了解他了,他肚子里的那一点名堂,我还不清楚吗?”

“吴支。”褚浩提醒:“快开车了,我们先上车吧!”

“好吧!上车再说。”吴方带着褚浩,气呼呼的走进列车车门。

“呜……”两分钟后,伴随一声笛鸣,k1280次旅客列车缓缓离开了灯火通明的站台,驶出南江车站,一头钻入茫茫夜色。随着火车机头顶部一道雪白光柱直直照亮前方铁路,司机推杆向前,加大马力,列车速度越来越快,行驶声音越来越大……

“轰隆隆隆……轰隆隆隆……呜……”

“咚”的一声,吴方将自己的小双肩包丢在二号餐桌,脱下警帽挂在窗边衣帽钩上,然后摘下墨镜放在桌上,一屁股坐下了,一动不动。

“师傅,喝茶。”江虹泡好一杯热茶,恭恭敬敬放在吴方面前。

“不喝。”吴方紧绷着脸,很不高兴。

“褚浩,喝茶。”江虹忍气吞声,端给褚浩一杯。

“谢谢!”褚浩双手接过,在吴方身边坐下了:“吴支,你别生气。”

“师傅,我没欺负邝霞。”江虹坐下。

“你给我站起来。”

“师傅,有话好好说嘛!”江虹只好站了起来,洗耳恭听。

“说什么说?”吴方一瞪牛眼:“我提醒你多次,你是一个人民警察,不要随便交朋处友,尤其是谈恋爱。斯雨兰是什么人,你去了解过吗?就凭你的英雄救美?你就那么感情冲动?邝霞在你身边两年多了,要长相有长相,要文化有文化,你俩知根知底,天生一对。我刚才一看见邝霞失魂落魄,我就知道你小子冒新花样了。”

“吴支,斯雨兰是谁呀?”褚浩一脸懵逼。

“一个旅客,这个小子上个月在火车上认识的。”

“哦!我知道了,就是在峡山里遇险的那一个女孩。吴支,我年龄小,我不懂事,但是我觉得吧!如果江虹警长喜欢,你也不该拦着。”

“褚浩,我告诉你,那个女孩我接触过两次,她有点不正常,我总觉得有点什么问题。但我一直没说,因为秋风战役任务繁重,我要忙着破这个案,我立了军令状,我没时间去琢磨她。”

“你才接触两次,你就这么武断?”

“别说两次,有的人一照面我就能够分出公母。那个女孩,她的心里有事,而且不是一般的事。”

“师傅,人家当然心里有事,她来辰州就是找哥哥的。”江虹小声的说。

“黑子,她真是来找哥哥的?好吧!他哥哥是干什么的?有什么深仇大恨跟家里断绝一切联系?她家里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呀!就凭一见钟情,就凭她的一面之词,你就做决定了?我白带了你这徒弟,一点也不像我。”

“我又没做决定。”江虹辩解。

“那邝霞是怎么回事?”

“我…我哪知道?”

“你把邝霞叫来,我问问她怎么回事?”

“这个……”江虹挪不开步。

“哎呀!吴支。”车长尤丽从硬座车厢走进来:“你是领导干部,你这样做不好,年轻人嘛!恋爱自由,婚姻自主,你可不能执法犯法。”

“嘭!”吴方气的一拍桌子,茶杯一抖,盖子弹落桌上,吓了褚浩一跳。只见吴方指着尤丽,满脸怒火:“听着,尤大车长,上面就是撤了我这副支队长,黑子找对象的事情,我也要管到底。我是为了他好,不是坑他,你明白吗?”

“明白。”尤丽在一号餐桌坐下了:“既然你都豁出去了,就算黑子倒霉,遇上你这么个不讲理的师傅。不过,我提醒你,好心办坏事的也很多啊!万一干预错了,害了黑子婚姻大事,你可不要后悔。”

“我的眼睛从来没有看错过人,这个弹琵琶的女孩我不放心。黑子,你听着啊!先别急着去追人家,好好考虑考虑邝霞。等秋风战役结束了,我要摸摸斯雨兰的底细,帮你琢磨琢磨。如果她真的没问题,你爱咋样咋样,我不拦你。”

“那…好吧!”江虹硬着头皮答应。

【204】最后一名旅客

江虹没有想到,师傅吴方天天忙着破案,居然时时盯着他的个人问题。

他对邝霞观察细致入微,甚至有点敏感。他从邝霞的神态去判读她的情绪,进而掌握事态进展。他这不是逼我跟邝霞谈恋爱?天下之大,哪有这么一个师傅?

但是,师傅说斯雨兰有点问题,这个倒是引起我内心的一点共鸣。只是他早就发现了,一直放在心里,反复观察我的动静。因为我疏远了邝霞,为了撮合我俩,今晚才说出来。我是刚刚发现,人还有一点懵。

其实,认识这个女孩一个多月,自己心里也有一点异样感觉。然而,我太喜欢她了,被她优雅文静以及诗书才情深深吸引,反而不会注意这些问题。现在,冷静头脑细想一下,师傅这火发的有点道理。

她为什么两次打听我的工作情况?她是真的关心我吗?她从北京千里南下,抛弃一切来找哥哥斯豹,这个斯豹会不会是莫豹?自己作为一名警务人员,凡事多问几个问号,多做几个推断不是坏事。师傅是局外人,又是个老警察,他看得比我透。

记得9月8号晚上,我第一次请斯雨兰吃饭,邝霞在饭桌上就提到了莫豹,说我在火车上差点抓住一个叫莫豹的通缉犯。当时斯雨兰的反应就不正常,她把自己喝的果汁都碰翻了,只是我们大家都没在意。她的这一惊慌动作跟邝霞的无意之言有联系吗?假设一下,如果莫豹就是斯雨兰的哥哥,那么这些疑问就都有了可信答案。

雨兰,你可千万别出问题,否则……江虹不敢往下想了。

“老虎。”尤丽问道:“要不你俩去宿营车休息一下?阳溪站我叫你。”

“我们还没吃饭?”吴方笑了一下。

“什么?”尤丽大吃一惊,赶紧站了起来走到窗口,向厨房里吩咐:“老大,四菜一汤,吴支他们还没吃饭。”

“好嘞!那我现炒,要等一会。”老大爽快答应。

“老虎。”尤丽回来坐下,双手抱胸:“你是没时间吃饭啊?还是就喜欢吃我们车上的饭?都11点了,这哪是吃晚饭?”

“尤丽。”吴方挠了挠头:“我这几天东奔西跑,腿都细了两圈。今天下午去访一个旅客,我和褚浩开车跑了两百公里,办完事了又往回跑,哪有时间吃饭?唉!褚浩跟我一起受罪。褚浩,以后到了辰州,我要请你吃饭。”

“吴支,这是王所派给我的任务,我的工作,不必客气。”褚浩笑笑。

“老虎,你在南江蹲了一个星期,到底搞得怎么样了?”尤丽追问。

“无可奉告。”

“切!你跟我还保密,我是车长,你明白吗?我的车上发了这么大的一个案件,我也应该参与破案。”尤丽瞟了吴方一眼。

“尤丽,我不瞒你,我正一步步的推进,距离真相越来越近。”

“好啊!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话。”

“那是自然,我们铁路警察就是为铁路的安全保驾护航,大家一条心嘛?”

“你别太乐观了,这伙盗贼不好找啊!”

“黑子,你坐下吧!”吴方终于朝江虹招招手:“你的兵呢?”

“夏冰冰和巴仔在宿营车睡觉,商川在硬座车厢里巡视。”江虹坐下。

“嗯!”吴方点了点头:“下半夜要辛苦一点,一定固守防线,不能出事。”

“明白。”

“秋风战役声势浩大,我估计呀!这些家伙暂时不敢上火车了,连票贩子都不见了。我这几天晚上只要有空,都会到站台上走走看看,没有发现异常情况。照此下去,国庆长假的安全有保障。我们车上不能松劲,不能麻痹大意,必须警钟长鸣。”

“我知道了。”江虹点头。

“老虎。”尤丽又问:“你去阳溪也是走访旅客?”

“最后一个旅客。”

“什么意思。”

“简单说来,走访旅客属于外围调查,目的在于寻找有价值的线索,判定侦破方向。我在南江干了一个星期,每天起早贪黑,快马加鞭,走访完了41名旅客,获得一些线索。还有最后一名旅客,叫葛秋月,她是阳溪市的一个外贸公司的报单员。”

“这么说来,你的外围调查快结束了?”

“阳溪回来,我还要在南江下车。我要跟王龙所长碰个头,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然后返回辰州继续工作。”

“看来,南江不是贼窝,没有宝叔。”尤丽笑了。

“你说对了。宝叔也好,莫豹也罢,早先我是知道这一伙贼从辰州出来的,南江下车。但是,他们是辰州的还是南江的,我没证据做出准确判断。经过这些天的调查,可以肯定他们是辰州的,南江只是他们的一个落脚点,或者叫中转站。”

“师傅,那个女贼……”江虹欲言又止。他昨天跟吴方和褚浩跑了一整天,知道一些情况,有的问题还没来得及问。

“这是下一步的工作。外围调查结束以后,我要借用一些高科技的手段,重点找她。我就不相信了,那天晚上她出了南江站,躲进车站旁边一片楼房,借着夜色给我们制造了一个迷宫。我也要进这个迷宫看看,她能从迷宫里出来,我就不能?”

“我明白了。”江虹点头:“这个迷宫就是个障眼法。但是我们必须进去,你进去了,想方设法找到她的路径,才能跟她出来,否则,我们在外面也是干瞪眼。”

“没有必要这么复杂。”尤丽脑袋一转:“你看看周围的监控备份,看她从什么地方出来了,你再顺藤摸瓜,跟踪追击。”

“我和吴支都看过了。”褚浩插话:“我们专门去复制了那一片的监控备份,反复审看,没看见她出来。所以,我和吴支判断,她一定在里面有些名堂。比如租了一套房子,干脆不出来了,或者就在里面躲上一段时间,消磨警方意志。”

“这么说来,你们后续的工作量还很大啊!时间来得及吗?”尤丽担心的问。

“那没办法。”吴方一皱眉头:“江湖大盗给我们设下了这么一个迷宫,那个女贼躲在里面干了什么?我们不钻进去看看,这个案子就没法破。时间是很紧迫,黑子,明天晚上回来,后天早晨我带商川在南江站下车,一起工作。”

“行啊!要不让巴仔也……”

“不必,巴仔身体还很虚弱,他能上车配合你的工作已经很不错了,我不能透支他。巴仔是个特勤人员,他不能去抛头露面,跟着我们到处办案。”

“厉害,老虎。”尤丽竖起了一只大拇指:“我听说你手里有好几个特勤人员,这个案件里面,应该还有其他人吧?”

“嘿嘿!”吴方笑了一下:“这个你就不要问了。”

【205】子夜

吴方和褚浩吃完饭,时间刚过子夜。

他放下了碗筷,顺手擦擦嘴巴:“吃一次饭,就19号了,时间的脚步啊!你能不能停一停啊!”

随后,他居然用右手手指轻敲桌面,摇头晃脑哼起小曲:“马儿啊!你慢些走!慢些走哎!我要把这迷人的景色看个够。肥沃的土地好象是浸透的油,良田万亩好象黄金铺就……”

这是马玉涛的那首名曲,吴方哼的如痴如醉。

车窗外面,夜色如墨……

k1280次旅客列车已将乌塘车站远远抛在后面,在沉闷的“轰隆隆隆”声中,以100公里的时速飞快向前。对于这种老式列车来说,这一速度非常高了。在列车上,你能感到整个车厢都在微微颤抖,列车似乎要飘起来,脚下车轮正风一般高速旋转。

“呜……轰隆隆隆……”茫茫大地一片漆黑,一列光影风驰电掣而去……

“老虎。”尤丽帮着江虹收拾二号餐桌:“我怎么觉得你是一个矛盾体?”

“你啥意思?”吴方停了下来,手不动了。

“今天都9月19了。除了那三个贼,最关键的毛贼你一个没抓到,我都替你着急上火,你居然还有心情哼小调?我看你呀!就等着脱乌纱帽吧!看你脸往哪搁?”

“我往裤裆里搁,你高兴吧?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吴方怼她一句。

“车长。”褚浩用餐巾纸一边擦着嘴巴,一边笑眯眯的提醒:“你是理解错了,吴支这首小曲就是表达一种烦躁心情,马跑的太快了,他跟不上。”

“哈哈哈哈!”四人大笑。

“好啦!你们坐吧!我去卧铺车厢看看。”尤丽收拾完了,转身欲走。

“我说,你把邝霞叫来。”吴方吩咐。

“你想干啥?”

“我想干啥?”吴方瞪她一眼:“我还想问你想干啥?你别拆我的台,挖我徒弟墙角。你那侄子就一歪瓜裂枣,糊不上墙的烂泥巴,你想介绍邝霞认识,那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猪粪上,别把邝霞给糟蹋了。他以后是黑子媳妇,你就死了心吧!”

“哟呵!老虎,真服你了,我都没跟人说,你怎么知道的?”尤丽吃了一惊。

“嘿嘿!我要没有这点本事,你们会老老实实的听我指挥?我告诉你,蚊子从我面前飞过我能一眼看出雌雄,好啦!少说废话,去把邝霞叫来。”

“唉!老虎,你是我的克星。”尤丽叹了口气,走了。

“吴支,你怎么知道的?”褚浩疑惑的问。

“天机不可泄露。”吴方诡秘一笑:“黑子,师傅帮你打退一个情敌,而且就埋伏在你的身边。你疏远了邝霞,她却暗中幸灾乐祸,必定有鬼。我告诉你,惦记邝霞的人多的很嘞!你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江虹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回答。

“我也知道,追求邝霞的人很多,高铁第一号美女嘛!可她从不搭理别人,一直对你死心塌地,你可不要辜负人家一片心哪!”吴方苦口婆心。

“我知道了。”

“褚浩,其实我很羡慕你们车站派出所呀。”吴方见好就收,转移话题:“都说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对车站派出所来说,这话没错。你们就管一段线路,天天守在那里,周围情况摸的一清二楚,好管。我们乘警可就苦了,跟着列车满中国跑,大漠边疆,长城内外,巴山蜀水,江南胜地。不管到了哪里,车上一旦发生问题,如果需要下车处理,绝大多数是人生地不熟,困难重重。”

“师傅,所以说嘛!我们离不开车站派出所。”江虹重新坐下。

“确实。”吴方点头:“没有以地保车,没有车站派出所的鼎力支持,我们寸步难行。比如这次,没有王龙所长,没有褚浩,南江那么大的一片地方,我们外来警察找一条路都很困难,找人更是难上加难,人家根本爱答不理。”

“吴支,真说起来,我还羡慕你们乘警。可以跟着列车走南闯北,看遍沿途风光,领略各地风土人情,见识各种各样的人。不像我们,窝在一个地方动弹不得,头顶就一片天。”

“褚浩,我们彼此彼此。我告诉你,明年要开一批新的高铁动车,崭新的‘复兴号’,我需要很多人。你要愿意来呀!我找何处、王龙所长要人,你想清楚,年底之前给我答复。”

“行啊!谢谢吴支!”褚浩喜笑颜开。

“高铁妹子漂亮,我也想跑高铁列车。”正说话间,商川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商川,你辛苦了,坐吧!”江虹拉商川坐下了。

“你这小子。”吴方瞪了商川一眼:“冰冰不在这儿,你就胡言乱语?”

“啊?”商川看了一眼江虹:“警长,吴支这是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

“警长,你告密了。”

“商川,黑子不掌握你们的思想动态,他还怎么领导你们?他不向我汇报,我又怎么带好这支队伍?我告诉你,冰冰可不好追,我们乘警支队还有几个小伙子盯着呢!你是近水楼台,你俩趟趟都在一起工作,可以日久生情,不过,我也可以……”

“吴支。”商川急忙站了起来,他吓坏了:“秋风战役结束以后,你行行好!一定要留下我,你…你可不能干棒打鸳鸯的事情。”

“冰冰答应你啦?”

“没…没有。”商川低下了头。

“那我棒打什么鸳鸯?给我乱扣帽子。”

“可是,我……”

“好啦!”吴方卖起关子:“好好工作,我会酌情考虑。明天早晨,你别回辰州了,跟我在南江站下车,我们去摸一个迷宫。”

“迷宫!什么东西?”商川看看江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你下去了,就知道了。”江虹笑笑。

“好吧!”商川坐下:“只要能留下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

“没有那么严重。”吴方摆了摆手:“好像我要坑你似的。”

“商川。”江虹解释:“你当过特种兵,学过丛林搜索,步法追踪,你有这方面的独特优势,吴支希望发挥你的长项。你们三个进去,一个是侦察兵出身,一个是特种兵退役,褚浩熟悉地形,负责带路,真的堪称绝配,一定能够破了那个迷宫。”

“哦!反正我跟着他们俩。”商川还没明白迷宫是怎么一回事。

“师傅。”江虹建议:“商川既然下去,那就干脆跟在你的身边,破了迷宫再回来吧?”

“黑子,那你……”

“我有夏冰冰和巴仔,够了。以前警力紧张之时,我一个人不是照样上车?”

“必须确保绝对安全,不要这个案件没破,车上又发一个案件,那我们就糟了。”

“你放心吧!师傅。”

“怎么回事?邝霞还不出来?”吴方觉得奇怪。

“她们快下班了,这个时候在搞交班卫生。”江虹给吴方找了个台阶。

“好吧!以后再说。”

吴方和褚浩都没有睡觉,经停德丰车站之后,列车到达阳溪车站,他俩就下车了。阳溪车站派出所的所长邓坤亲自到站台上迎接,两个老战友是久别重逢,特别激动。

阳溪车站开车以后,江虹叫商川去睡觉,他带着夏冰冰值班。

巴仔就潜伏在3号车厢。

【206】一路向北

巴仔继续潜伏3号硬座车厢,夏冰冰在反复巡视。

他们两个一明一暗,一静一动防范扒嫌,维持列车秩序,配合天衣无缝。

江虹心里明白,从现在到国庆长假结束,二十天的时间,扒嫌不敢再上来了。因为秋风战役持续半个多月,上下配合,势如破竹。一批吃铁路的违法犯罪分子悉数落网,大鱼小虾皆有,其他扒嫌闻风而止,包括宝叔团伙都不敢露面了。

因此,近期车上是比较安全的,哪怕夜深人静的下半夜。

尽管如此,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坚持通宵值班,不敢睡觉,因为扒嫌里面也有顶风作案的贼。这种家伙往往胆大妄为,技高一筹,隐蔽性非常大。他的警组不能再发案了,必须按照师傅说的背水一战,死守防线,没有退路。

虽然卧铺车厢的安全系数高,但也必须提高警惕。

花了二十分钟时间,他去五节卧铺车厢转了一圈。检查治安隐患,提醒乘务员们在岗在位,睁大眼睛坚守边座。对晚上少睡觉,上上下下折腾的旅客要注意观察,发现问题及时报告。把握不准的也立即报告,他和车长过来查看,不能拖延。

回到餐车,只见夏冰冰和副列车长温欣坐在一号餐桌,正在喜笑颜开聊天。

江虹喝了口水:“冰冰,巴仔怎么样了?”

夏冰冰答:“我进来的时候,他在3号车厢连接处抽烟呢?”

江虹放下茶杯,拿上了查危仪:“我去看看。”

车厢里面冷气很足。从客流看座无虚席,旅客东倒西歪都在睡觉,包括狭窄的过道都坐着几个旅客。江虹一身全副武装走进6号硬座车厢,耳边除了列车急速沉闷的行驶声,车厢里面静悄悄的,偶尔能够听见一点鼾声,短暂起伏……

班长刘倩正在服务台里忙碌。她很机灵,看见江虹出来急忙站了起来,笑眯眯的:“阿sir”

江虹微微点头:“你忙,我出来看一看。”

刘倩忍不住问:“阿sir,那伙小偷抓住没有?”

江虹回答:“你放心吧!跑不了的。”

刘倩甜甜一笑,重新坐下,继续忙着填写报表。

江虹继续向前,仔细观察每一个旅客的状态,捕捉每一点的细微变化。从姿势到表情,从穿着打扮到他跟旁边旅客的互动情况,他的脑海里面高速运转,不断研判疑点,不敢松懈一秒。

这种工作方法在警察教科书上是学不到的。它来自于吴方真传,再加上自己的实践总结,辨识扒嫌的准确率很高,只是无法做到百分之百。一旦有漏网的,哪怕漏出一条小鱼小虾,即便他偷走了旅客一部苹果手机,又是一起旅财被盗案件。

窃贼都懂选择,因为每次作案都有风险,所以做贼也属“高危”职业。

6号车厢、5号车厢、4号车厢……江虹一路走去,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这条线上的贼一直较多。因为是江南的富庶之地,盗贼云集,所以k12791280次旅客列车的发案率始终较高。因为本地人几乎不做贼,这条线上的贼都是全国各地流窜来的,南腔北调,男女老少皆有。他们就像生命力旺盛的韭菜,铁路警方不停收割,他们不停生长。抓完一伙又来一伙,处理一批又冒一批,前赴后继。

江虹早就知道这条线的凶险,但他没有跑过这一条线。

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值乘这条线的民警都是反扒高手,火眼金睛,年富力强。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乘警在这条线上翻了船。这次,吴方把江虹警组临时调过来,希望借秋风战役的东风干点成绩,结果刚刚上车就发生了“9·6特大旅财被盗案”。

宝叔团伙就是山西流窜来的江湖大盗,还有上次抓获的两个外来贼。

巴仔背着他的帆布背包,还在3号车厢和2号车厢的连接处抽烟。他背靠着车厢,两只眼睛骨碌碌的乱转,慢吞吞的吞云吐雾……

看见江虹走了过来,他垂下了眼皮看着地面,这是一种约定暗号:平安无事

江虹从他身边走过,悄悄说了一句:“回去休息。”

巴仔装作没有听见,毫无反应。

江虹走到2号车厢顶头的乘务室,跟女乘务员陈嘉怡聊了几句,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再返回来,巴仔已经不见踪影,却远远的看见夏冰冰出来巡视了,看来,巴仔回餐车了。

他走到了4号车厢,迎面遇上了夏冰冰。

夏冰冰说:“师兄,你回去吧!”

江虹递给她查危仪:“我们两个轮流出来,天亮为止。”

夏冰冰很爽快,她接过查危仪:“行啊!”

江虹走进餐车,只见巴仔端着茶杯正在吃药,温欣不知跑哪去了?

现在,特勤10号巴仔已经无法保密他的身份,他在车上来来回回,大家都知道他。好在他是外勤人员,主要从事列车治安防范,而且始终跟随警组行动,所以也无大碍。即便如此,车班工作人员也不会问他是干什么的,知道这是大忌。

“巴仔,进去睡吧!时间长了你顶不住。”江虹脱下警帽放在桌上,在巴仔的对面坐下。

“黑sir,我想去摸迷宫。”巴仔放下茶杯,抬手抹了一下嘴巴,他是一点钟起床的时候从商川那里听说的,心里跃跃欲试。

“不可能的,吴支不会同意。”

“所以才要你帮忙嘛!”

“吴支跟我说了,你的任务就是配合我们守住列车防线。还有,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不能下去东奔西跑。车上有吃有住,生活方便,晚上就在硬座车厢坐坐,潜伏一下,吃不消就进来。”

“最近不可能有贼了,我在车上纯粹就是浪费时间。明天二十号了,吴支进展缓慢,我很急呀!商川虽然是特种兵出身,但拿钳工不是在战场上打仗。我虽然年纪小,但是老钳工了,论踩盘子和搭架子,我比他们懂行。”

“要不…今晚吴支上来,你自己跟他说,你是他的特勤人员,不是我的。”

“好吧!”

“巴仔,你的看法,这个迷宫容易破吗?”

“黑sir,我以前也是老佛爷,我清楚这条道上的名堂。迷宫就是一障眼法,万变不离其宗,它的手法简单得很,就是那些花样。问题在于越简单越玄妙,跟太极图似的,外人捉摸不透,以为非常复杂,其实就是做点手脚,转几圈就出来。”

“南江车站旁边,那一片住宅区你去过吗?”

“没有,我不跑这条线,我只跑峡山那条线,这你知道。”

“也许,吴支他不让你下车,是你还没到露手的时候。”

“真说起来,还是宝叔特立独行,退出江湖三十年了,又突然冒出来。即便以前有人见过他的面相,现在也认不出来了,二十岁和五十岁的面相差别很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是呀!但愿这个迷宫早日能破。”江虹感叹一声,转头看着窗外。只见星星点点的灯火正不停向后掠去,车轮滚滚,疾驶向前,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207】天下有贼

莫豹一觉醒来,已是早晨八点多钟,外面阳光明媚。

屋里开着空调,凉丝丝的,嘉妮睡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

这觉睡得,真他妈爽!

做贼就是好啊!虽然难听,坑人犯法,但是钱来的快,自由自在。难怪天下的贼抓不干净!一代又一代的生生不息。

最主要的,自己最适合走这条路了。

一个逃犯,不想自首,又要生存,除了这一条路,没有其它更好的路可走。

自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起早贪黑在工厂里埋头干活。天天累的跟狗似的,一月才挣四千块钱,省吃俭用也攒不了几个小钱。如今跟着宝叔学艺,随便到火车上转转,12万就到手了。说实在话,因为钱来的太容易,花天酒地,半个月就没了4万。如果省着点用,一年之内衣食无忧,可以逍遥快活。

听雨兰说,这笔巨款是一个农村家庭的救命钱。男人得了肝癌,要赶火车去上海做手术,这钱被嘉妮摸来了。哎呀!如果他们再也借不到钱,那农民死定了。说来这事做的不太地道,昧了天理良心,嘉妮心狠手辣,有点太过分了!

这么看来,自己修炼还不到位,心存善念。其实,我在2号车厢盯的那个富姐,真要摸了她挂在衣帽钩上的欧款名包,可能她都不会掉一滴小眼泪,最多难过五分钟吧!不管怎样,能买十几万名包的女子,身价至少百万以上。

这女人坏起来,心比蛇蝎还毒。嘉妮从小到大都是她爹刻意调教,江湖大盗之女,绝对不是善茬。

真说起来,自己未必真心实意跟着宝叔。我就图他两样东西,一是做贼技巧,尤其是闪电手。那个可了不得,学会以后自己就是唯一传人,可以偷遍天下没有对手,不仅这一辈子衣食无忧,在黑色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二是嘉妮,这个山里美人非常难得。虽然心肠毒辣,但不至于坑夫,再说自己是个逃犯,这一辈子到哪里娶老婆?

宝叔七十二了,还能活几年哪?自己必须加快速度,趁着老家伙没有死,早日练出闪电手的绝活。宝叔一死,自己就是江湖大盗,可以坐享一方。

莫豹双手枕头想得很美,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醒啦?”嘉妮睁开眼睛,迷迷糊糊。

“嗯!”

“看你那嘚瑟样,在想什么?”

“这日子过的长毛了,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快成猪了!”

“你才是猪,我可不是。”嘉妮吃吃笑了,紧紧搂着莫豹:“你是一头蠢猪。”

“你啥意思?”

“我爹说了,外面风声很紧,出去就是天罗地网。再说,你还是一个通缉犯,躲了五年的大逃犯,警察正到处抓你呢!你敢轻举妄动?盲目出去就是送死,你明白吗?你这蠢蠢欲动的猪。”

“前些日子,你爹晚上还带我们出去逍遥快活,吃喝玩乐。现在都在家里做饭,只能晚上出去溜达一下,他也太胆小了!亏他当过江湖老大。”

“从今天起,你都不许出门,包括晚上,这是圣旨。”

“什么?不行,这跟坐牢有啥区别?”莫豹急了,因为今晚他已约了妹妹在凤凰山见面。他从没有告诉宝叔父女自己有个妹妹,更不敢说妹妹已经寻到辰州来了,两人都见了面。这对父女心比蛇蝎还毒,他不敢想象一旦宝叔知道了,会是什么结果?

“莫豹,马上就是国庆节了,警方正在开展特别行动。你没看电视新闻吗?铁路警察在搞秋风战役,地方警察也有类似行动。外面一片风声鹤唳,听我爹的,老老实实留在家里,好好跟他学艺,不许胡思乱想。”

“我就晚上出去……”

“不行,你要落到警察手里,我就守活寡了。”嘉妮一下坐了起来,毫不客气:“别啰嗦了,快九点了,我们吃早饭吧!我爹早睡早起,说不定都练完功了。”

莫豹三人住的这套房子就在凤凰山下,距离铁路新村不远,彼此遥遥相望,走路半个小时左右。这是一片商品住宅小区,名叫“天景丽园”,里面二十多座高楼,他们住在10座101室,就是1楼东头。选择1楼就是为了便于逃跑,一旦遇到危险,可以迅速跳出前后门窗。选择东头一是图个吉利,二是可以随时拐弯抹角,逃之夭夭。

宝叔用了女儿的身份证,通过一个房产中介租的这套八成新的房子。宝叔虽是江湖大盗,但是警方除了这个外号,一直没有掌握他的个人资料,包括姓名、年龄、相貌等等,一片空白。所以,他和女儿没有案底记录,可以凭身份证畅通无阻。

莫豹就不行了,宝叔虽然通过特殊渠道给他搞了个身份证,应付一般检查可以,蒙混警方绝不可能,一查就会露馅。

这套房子不大,八十平米左右。两室两厅,宝叔一间,莫豹和嘉妮住一间,外带一个阳台,还有厨房和卫生间。说是一楼,因为底下有架空层,实际就是二楼。即便如此,一旦遇到危险,打开窗户就可以跳下去,摔不死人。

夜深人静之时,他们多次练习跳窗逃跑,已经摸透周围路径。

他们住在这里一年半了,比较低调。白天极少出门,一般都是天黑以后出去,宝叔先走,看看外面什么情况。如无异常,他会站在楼下咳嗽一声,楼上,莫豹和嘉妮在窗口观察,听见信号两人一块出门。

他们两个虽然没有领证,没办酒席,实际已是一对夫妻,就差生个孩子。莫豹很想早点要个孩子,自己毕竟是通缉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不知道哪天落入法网,那就生不成了。但是岳父大人没有同意,说是在外面不方便,等回了石渡村再说。

按照宝叔计划,他们一家要在辰州落脚三年,等莫豹入闪电手的门槛,再回到石渡村歇息两年。宝叔把女儿的婚事办了,女儿生一个娃,他们再回辰州,莫豹继续修炼,直至闪电手的练成。

天黑以后,三人出门无非就两件事:高级酒楼吃喝玩乐,逛街。

宝叔并不喜欢这些。他的外表一看就是一个土里吧唧的老农民,与周围都格格不入,他是照顾女儿情绪,因为嘉妮喜欢都市生活,他不能把她憋坏了。

玩完回家,莫豹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监控录像。他在屋里一个桌上放了一个棕色的布袋熊,面对门口客厅,里面藏着一个微型的记录仪,实时摄像备份,镜头藏在熊鼻子的中间,很小的一个孔,非常隐蔽。

通过回看监控录像,他们就能知道出门这段时间,有没有人进入这个屋子。

白天,嘉妮常会出去买菜,包括其它生活用品。一个年青美女进进出出,没人会怀疑她是贼,包括物业保安。

宝叔是经过江湖风雨历练的。三十年前,他曾目睹多少刀光剑影,多少同行落入法网,当啷入狱。因此,他的行事小心谨慎,瞻前顾后,从不冒险。

莫豹觉得,跟着宝叔是靠上了大山,这么一个江湖老手,警方不可能抓住他。

【208】心计

黄一宝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根细长烟杆,正在闷头抽烟。

他已练完了丐帮拳,吃完早饭。女儿和莫豹还没有起床,他俩卧室的门关着。

眼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套烟具:老款的煤油打火机、古式的旱烟袋、梨花木的烟灰盒及一根细长的通烟杆,还有两个奇形怪状的小物件。

烟杆是老式黄铜的,烟锅是紫铜的,整个就是细竹节的款式,长约四十公分,豪华精致,坚固耐用。这套烟具是岳父杨瑞麟送给他的,盗自一个民国大户人家,在他手里五十多年,依旧不减昔日风采,烟杆浑身铮亮,发散出幽幽的金色光泽。

黄一宝抽烟的历史很长,但是烟瘾不大,每天多是早饭以后抽上两袋。

他的烟丝都是自己种的烟叶,紫红色的闪着油光,算是自产自销。

说起他的历史有点复杂。小的时候,因为遇上三年自然灾害,村里颗粒无收。年少的黄一宝跟着父母出来乞讨,路上不小心走散了,他被一伙河南丐帮收留,自此成为“盲流”,浪迹天涯,几乎走遍了大半个中国。

盲流是当时的叫法,后来改称“三无人员”。

这伙丐帮拖家带口,七八个人领着一只瘦猴,背着简单行囊。

每到一地,他们就会找个空的场地耍猴,围观者众,借此讨点饭钱。老大杨瑞麟有闪电手的本领,只要在人群里走上一圈,口袋里就多了几个钱包。所以,他们表面上是丐帮,实则一群江湖盗贼。每到一地都是短暂停留,白天耍猴或者街头做贼,夜晚入户盗窃,作案以后逃之夭夭,公安机关无从查找。

他们没有任何户籍证件,就凭着一张嘴自报家门。

那个时代没有电脑,更没有互联网,绝大多数单位没有电话。要查证一个人,要么公函往来,费时日久;要么派两个人怀揣着介绍信,千里迢迢坐火车去实地核对,简称“外调”。被调查者要是谎报家门,你就白跑一趟,花钱费力空手而归。

因此,盲流成了当时中国社会最难管理的一群人。他们主要来自农村,四处流散,很多人都没有身份证明。因为查证困难,几乎处于失控状态。

到了八三年严打的时候,这伙盗贼在辰州遇到了灭顶之灾。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们因为连续入户盗窃,一天晚上终于被联防队抓住。因为盗窃数额巨大,包括老大在内,主要案犯被从重从快枪毙了,其他的人要么坐牢要么走散,只有宝叔带着媳妇侥幸逃脱。因为丐帮已不存在,他们失去唯一依靠,夫妻两个无处可去,就在辰州悄悄隐居下来,继续干着偷鸡摸狗勾当。

媳妇杨春是老大的独生女儿。老大早就看上黄一宝了,并且花了八年时间,传给了他闪电手的本领。老大被枪毙后,他就成了江湖大盗,带着媳妇独来独往,不留任何踪迹。

之后,随着居民身份证制度的逐年健全,他们夫妻属于黑户,在辰州已难以立足。

以前凭着一张嘴就可以出门,瞎编乱说谁也查不出来。后来没有身份证是寸步难行,加上黑道的人四处寻找“宝叔”,试图获取闪电手的秘笈,黄一宝就待不住了。于是,他和媳妇杨春带上两箱巨额财宝,千里迢迢回到了石渡村。

回到老家,他才得以顺利恢复户籍,办理了身份证。但是,没人知道他前三十年的真实历史,村里乡亲只传说他出去以后,在外面跑买卖发了大财,他也净捡好听的说。平时乐善好施,修桥补路,营造好人形象。

不久,媳妇难产而亡,给他留下一个独女,按照媳妇身前约定,取名叫黄嘉妮。

媳妇的死给他重大打击,让他心灰意冷,也不再娶。因为没了杨春掩护配合,从此,黄一宝便断了重出江湖想法,一直隐居在小山村,默默无闻。

女儿一天天的长大,他也一天天的老去,他的心里最郁闷的,就是闪电手的传承问题。岳父按老规矩,只将这门绝活传给了他,他是唯一的继承人。不管怎样,这门绝活不能断在他的手里,自己一定要在入土之前,找到合适的继承者。

按照江湖行规,他没儿子,传人非他女婿莫属。可是,这个未来女婿上哪里找?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石渡村非常小,只有十几户的人家,男女老幼不足一百号人。他们之中,年龄跟黄嘉妮相仿,适合做自己女婿的小伙子有十人左右。但是只有两个留在村里,一个智障,小的时候打架,被人一棍子敲成脑震荡,至今话都说不清楚;一个残疾,腿有点瘸,走路一拐一拐。其他的小伙子都在外面打工,一年回来一次。

黄一宝很挠头:他的女儿美若天仙,因为久居山里,却找不到合适的人嫁了。

村里那些在外打工的小伙子,个个都想娶她女儿,人财两得,其中也有嘉妮喜欢的人。但他没法同意,一是这些小伙只想把嘉妮带出去,在外闯荡,他不乐意。二是这些小伙怎么可能跟他学习做贼本领,只要他一开口,绝对吓跑人家。

还有一个原因:这些小伙都是石渡村的,乡里乡亲。女儿不管嫁谁,自己一旦向女婿亮出了真实身份,难保对方守住秘密,一旦漏嘴就麻烦了,警察很快就会上门。所以,思来想去,最好招个外来上门女婿,跟村里人绝缘。

黄一宝不缺钱,两箱财宝足够女儿过一辈子。

他只想未来的女婿老老实实留在村里,传承他的贼王绝活。当然,学艺要到外面社会去历练的,练完回来,安分守己种地。毕竟时代不一样了,做贼风险越来越大,如果不愁吃穿,还是规规矩矩过日子吧!

既然没有合适的人,暂且听天由命。

结果,去年初春,一天早晨,嘉妮去后院的枣园干活,很快慌慌张张跑了回来,跟爹爹说枣园里面躺着个人,四仰八叉,昏迷不醒。黄一宝寻过去一看,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衣衫肮脏,形容枯槁,一看就是一个跑出来的娃儿。

他和女儿七手八脚把小伙子抬回了家,精心调理,很快,小伙子苏醒了。

黄一宝是闯过江湖三十年的贼王,眼睛毒辣,识骨看人。他很快就搞定了小伙子,套出他叫莫豹,是个潜逃三年多的投毒杀人逃犯。为了躲避警方追捕,东奔西走,四处藏身,已经陷于绝境,无路可走。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他很迷信,他一下子就认定了这是上天赐给他的传承之人。

这个小子长相周正,年龄大自己的女儿两岁,简直就是绝配。他不是本地人,家在千里之外,父母双亡,为了复仇他才下毒杀了当年凶手,有股狠劲,是条干大事的汉子。他自称是独子,如今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没有拖累。最重要的,他有命案在身,如果给他一条活路,把女儿许给他,他一定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没有异心。

当然,他的硬伤也很明显:他是一个逃犯,始终在警方的追捕名单之中。

不过这没什么,这个天高地远的小山村非常安全。这里就是我的祖居,他若进了我家的门,乡亲们都认可,村干部们都是我的小辈,沾亲带故,通过他们偷梁换柱,办理一些手续没有任何问题。

只要他和嘉妮在这老老实实生活,隐姓埋名,绝对一生平安。

【209】贼船

黄一宝的两箱财宝,如今还剩下一箱半。

里面大部分是银元,成色十足。从年代上考证,有晚清的户部银币,有辛亥革命时铸造的纪念币,最多的就是袁大头,还有一部分古玩和金银首饰,货真价实。

这些财宝主要是老岳父留下来的,一辈子的累积,来源也很简单:入户盗窃

杨瑞麟一生是贼王,江湖大盗,拥有丰富盗窃经验。凭着一双贼眼,白天先看地形,寻找“大户”人家。确定下来以后,深更半夜带着同伙翻墙入室,破门钻窗。不用什么油灯电筒,在黑暗里就能摸的一清二楚,准确判断你家财宝藏在什么位置,一下手一个准。但他不要字画瓷器等大物件,路上带着是个累赘,转手出去风险也大。不如这些小小银元,金银首饰,虽然很沉,但是携带方便。

经过两千多年历史沉淀,中国民间藏有大量传统珍宝,谁家要是遭了贼王光顾,那就只能自认倒霉。尤其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谁的家里藏有这些宝贝,被贼偷了你还不敢报案,否则更加倒霉。

在江湖上横行了几十年,杨瑞麟一伙是在辰州郊区入户盗窃时,被巡逻的联防队发现了,团团包围,一时插翅难逃,只能束手就擒。那天晚上,刚好杨春得重感冒,黄一宝在家照顾她,没有跟随岳父统一行动。天快亮的时候,岳父一伙迟迟没有回来,他就知道准出事了。赶紧先把两箱财宝藏在后山,然后带着媳妇躲到山上。

那时候搞严打,从重从快。杨瑞麟盗窃团伙的案子没有彻底深挖就结了案,漏了两条大鱼。所以,当黑色江湖上风传“宝叔”和他的闪电手之时,谁也不知“宝叔”是何许人?姓甚名谁?长啥样子?属于哪个帮派。

黄一宝潜回老家后,除了安心种地,还在自家后院开垦上百亩的枣园。因为就两张嘴,每年卖枣子的钱足够他补贴家用,所以消费不大。只有遇上村里红白喜事,交份子钱,他周转不过来,才会拿出一块银元换钱。

他拿银元换钱,都是跑三十多公里的路,去县城的一个小小古玩市场交易。三十年来,随着中国经济快速发展,民间收藏之风日盛,银元价格一路飞速上涨。所以,市面上充斥了不少假袁大头,一旦有人拿出一个真货,抢购的人不计价格。是的,他卖的是赃物,问题是你没有办法鉴别,他说都是家里传下来的,你也推不倒他。

做贼做的精了,知道什么东西该留,什么东西绝不该留。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眼看莫豹逐渐上钩,安心留在他的家里,并和女儿嘉妮有了初步感情。黄一宝就迫不及待,急于向莫豹交底了,因为他已七十一了,身体越来越差,时间不等人啊!

按照他的推算,莫豹要练成闪电手,至少需要五年的基本功。

一天早晨,莫豹和嘉妮去枣园干活。不久,黄一宝听见了莫豹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知道他一个人又回来了。他急忙拿出一个百宝箱,在自己的屋里故意弄出声响,吸引莫豹注意,然后叫他进屋,向他袒露了一部分实情。

结果,莫豹那天早晨彻底归心,终于成为他的掌中之物,成为他未来的上门女婿,成为闪电手的下代传人。嘉妮知道以后也是彻底认了莫豹,两人就差去领证了。

要继承闪电手,必须先学做贼的基本功。也就是说,必须先从小贼干起,那得先找一个地方练手。对黄一宝来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如果就在家乡重操旧业,一旦失手岂不被家乡人唾骂,遗臭万年?

所以,这个练手之地应该越远越好,他想到了千里外的南方海滨都市~辰州。

去辰州吧!

还有一个情况,前几天村里来了两个县公安局的警察,说是摸排外来人口。这么一个小小山村只有外流人口,有啥外来人口?难道他们冲着莫豹来的?黄一宝想打探一下,结果村干部们见他都躲躲闪闪的,说话支支吾吾。

看来情况不妙,最好出去避避风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那天晚上,他将两箱财宝偷偷埋在了枣园里,在女儿的闺房里暗藏了一张字条。天亮以后,他把房屋田地,包括枣园托付给了一个亲戚照看。然后放出风去,说是女儿和未来的女婿在家里待不住,要去上海打工,自己跟去看看。

傍晚时分,他就带上两个年青人出发了。

一路走一路偷,三十年了,闪电手的功夫依然不减当年。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一行先到上海。五天后的一个早晨,他们三人乘坐上海南开往辰州的k1279次旅客列车抵达辰州。那时,黄一宝的口袋里已经有三万多元盗窃来的赃款,落脚辰州不成问题。

迎着太阳与和熙的春风,走出辰州火车站的那一时刻,面对一片高楼大厦,繁华都市,黄一宝是感慨万千:自己老了,辰州变了,真是翻天覆地,当年的房子和街道是旧貌换新颜,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三十年多年以前,岳父一伙就在这座海滨城市翻了贼船,命都留在这了。他和媳妇杨春侥幸漏网,因为暗地躲藏而失去了跟同伙的联系,几个进监狱的后来也都不知去向,此生再难碰面。

现在,唯独是他,闪电手的唯一传人,三十年后带着两个年轻传人重回故地。

黄一宝横下一条心,他要在这接续一段往昔历史,以慰老丈人的在天之灵。

他们在辰州火车站附近找到一家房屋中介,准备在火车站周边住下。因为这里交通便捷,汽车、火车、地铁皆有,四通八达,人流如潮,又有商业街区和居民区,特别适合扒窃。

对方给他介绍了好几处可出租的房屋,黄一宝最后相中了凤凰山下的这一处:天景丽园10座101室

花了一周时间,他们三人在辰州市区里到处转悠,熟悉地形交通,观察人流状态。随后,黄一宝就决定上公交车行窃,让莫豹去练手。

他们先在家里练习,然后嘉妮怀揣钱包上公交车,莫豹就在车上尝试下手,反复进行,由不成功到成功,黄一宝在一旁偷偷看着。一个月后,他觉得可以了,就叫嘉妮掩护,自己观察,莫豹真的开始偷乘客的钱包。

嘉妮也懂扒窃,只是黄一宝不让她下手,都是让她暗中掩护。

因为紧张,莫豹多次失手。除了两次被人抓住,交给公交警察之外,其它几次都被他们父女巧妙应对过去,帮助莫豹侥幸逃脱。

由于盗窃数额很小,莫豹被拘留了两次,一次五日,一次十日。

偷的次数多了,拘留所也蹲了,莫豹也油条了,胆子越来越大。在老贼王的悉心调教下,莫豹一步步的上了贼船。

【210】郁闷

“爹爹。”嘉妮打开卧室的门,她和莫豹走了出来,睡眼惺忪。

“宝叔。”莫豹笑眯眯的。

“起啦?锅里有粥,烙饼。”黄一宝闷着头,耷拉眼皮,端着烟杆,依旧盘腿坐沙发上一动不动,嘴里“吧嗒吧嗒”继续抽烟,客厅里面青烟袅袅……

“嗯!”嘉妮和莫豹去各自洗漱。

说实在话,黄一宝的心里非常郁闷,甚至有点后悔。

去年5月,正是初夏,他带着女儿和莫豹转道上海,悄悄来到辰州。

他是希望借助故地好好练手,让莫豹进个门。起初还算一帆风顺,虽然莫豹在公交车上失手了两次,被警方拘留了两次。但是他很清楚,现在都是电子化交易了,银行卡加手机支付,绝大多数乘客没带大钞。只要案值不大,警方也不能把莫豹怎样。

除了钱包,其它一概不要。

我就让他偷点小钱。几十一百,警方依法办案,最重就是拘留,做贼的进拘留所是家常便饭。再说,让莫豹进去蹲一蹲不是坏事,可以开眼,练胆。当然,不能老被警方处理,如果成了惯犯,处罚就会加重,甚至会被送进监狱。只是这个小子真是做贼的料,学的很快,心理素质过硬,三个月后,他在公交车上不再失手。

到底是投毒杀人犯,又有三年多的潜逃经历,心里承受力强。

人都杀过,还在乎做贼吗?

每次作案,黄一宝上车后,会先扫视一遍车内乘客,看看有没有便衣警察的影子。因为他们到来之后,市区公交车的盗窃发案率升高了,警方明显加大打击力度,经常会有便衣警察上来跟车。只是一次次的打击,抓的都是其他帮派的小扒手。

如果没有便衣警察,他就负责放哨,嘉妮掩护莫豹下手,钱包到手之后赶紧下车,一天就做一单。若有便衣警察埋伏,黄一宝会挠一挠头,莫豹他俩心领神会,下站下车,再上其它的公交车。

黄一宝是江湖老贼,时时刻刻都在防范对手,对便衣警察很敏感,识别能力很高。正是有他暗地保驾护航,警方一直无法根除这伙公交扒嫌。去年崔永警官带着追捕小组来到辰州,秘密搜查了一个月,也没寻到莫豹下落。

这种日子过了有大半年,他隐隐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

今年2月,正是新春佳节,莫豹的a级通缉令就上了网,还在电视新闻放过一次。这次一共通缉了十三人,其中一个就是莫豹。

这让黄一宝是措手不及。莫豹这个小子不过毒死了一个人,还是杀人偿命,他的手上只有一条人命,居然惊动了公安部?跟那些连环血案的凶手一起上了a级通缉,这下子麻烦了!莫豹不能再露面了。

黄一宝是知道a级通缉令的威力,全国海捕,人没抓到不会撤销。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自己久居偏僻山村,落后时代,太自信了。以前的通缉令是印刷的,一张小小布告张贴在大街小巷里,老百姓看一阵,风吹雨淋,过些日子就没有了,谁还记得?现在都上网了,随时打开手机或者电脑就能查询,非常方便。

看这样子,莫豹是迟早要落网。如果被枪毙了,一切皆成黄粱美梦,都泡汤了。自己选择莫豹做继承人,看来是个错误,悔之晚矣!

最重要的,他掌握了自己一生秘密,一旦落网,必会供出我和嘉妮。

赶紧除掉这个小子?不行,女儿已经跟了他了,有了感情,自己下不了手。还有,除掉莫豹,再到哪里去找闪电手的继承人呢?嘉妮会接受下一个人吗?再者,自己这一辈子手不沾血,不欠人命,这是我的底线,我是个贼,我不是杀人犯。

可是……黄一宝想破了脑壳,也找不到更好办法。

最终,他想通了一点,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没了莫豹,再也找不到闪电手的最佳继承人。这个小子是上天给他的,肯定是老丈人在天上的旨意,自己一定想方设法要保住他。既然通缉令出来了,先避避吧!天无绝人之路。

想想自己这一辈子遇到多少凶险,不都闯过来了?难道还会栽在这条小水沟里?

黄一宝这么想,便又重新燃起希望。

今年春节过后,他们再也没有上街作案,而是躲在家里休养生息,天黑以后才会偶尔出去吃饭娱乐。黄一宝不喜欢出门,总想宅在家里,这是老江湖的共有特点,身怀绝技却又不爱抛头露面。嘉妮生性活泼,又是一个青春靓丽女孩,没人怀疑她是一个女贼。所以,她出门的次数较多,每天买菜和倒垃圾就是她的事情。

至于莫豹,每日就在屋里跟他练手。

转眼之间,半年多过去了,日子过得平平淡淡。

眼看到了夏末秋初,黄一宝都觉得自己身上要长毛了,莫豹更是满腹怨言,蠢蠢欲动。看着外面风平浪静,他便觉得没有必要一直缩着脖子躲在壕沟里面,可以出来放上一、两枪了,因为钱就要用光了,不出去偷你怎么活?

如果出去干活,不能再上公交车了,必须换个地方。

他想到了火车站和旅客列车。火车站人流大,财富集中,正是因为人多眼杂,并不适合莫豹这种新手,还是上火车吧!

经过一番精心谋划,多次踩点观察,黄一宝选中了辰州开往上海南的k12801279次旅客列车。原因有三:一是他们从上海过来的时候,坐的就是这趟红皮列车,黄一宝发现这趟车经过的都是江南富庶地区,旅客多不差钱,土豪富婆云集。

二是相比高铁动车多在白天运行,这车有夜间全程行驶的时段,适合扒窃。

三是作案以后可以异地下车,干扰警方视线,增加调查难度。

结果,9月6号晚上,他们一行三人分开进站,登上k1280次旅客列车。嘉妮很快在5号车厢和6号车厢的连接处,发现一个农妇手里有个蓝花布包,一看里面就是包着巨额现金。

黄一宝动了心。为了配合女儿作案,声东击西,干扰乘警视线,他去5号车厢使用了闪电手,转眼之间盗走十名旅客车票,车内一片哗然。

女儿很快得手,顺利在南江站下车。出站以后钻入了一片居民区,给铁路警方布下了一个迷宫,然后趁着夜色伪装出来,天亮之前坐车回到辰州。

最恼火的就是莫豹。本来车停南江,黄一宝暗示他一块下车,他却盯上身边那个富姐的名牌包不放,不肯下车。因为一直没有下手机会,他俩就一直坐下去,结果乘警出来巡视,一眼识破莫豹。

当时,他就坐在莫豹对面。面对乘警盘问莫豹,他若没有出手相救,缠着那个青年乘警,给莫豹制造了跳车逃跑机会,这个小子已经在牢里蹲着了。

他又何尝不知那个富姐的包值钱,不会低于十万,问题你不能为一个包栽进去。

【211】仪式

黄一宝很低调,尤其到了辰州。

在辰州的一年零四个月,他都只当师傅,一旁观察,从不亲自下手作案,更不用说闪电手了,包括女儿嘉妮也是扮演掩护角色。只有这次列车上的盗窃除外,当时情况特殊,莫豹盯上一个富姐旅客,分不开身,他和女儿只好亲自下手。

既是训练莫豹,应该让莫豹唱主角。

三十多年以前,他们一伙盗窃盲流是在辰州彻底覆没。被枪毙的,进监狱的,他和媳妇杨春是侥幸漏网的。总之,这个长期流窜中国大地的江湖团伙,竟然在这画上一个血腥句号,这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黄一宝很迷信,一直觉得辰州不是吉祥之地,而是凶煞之地。

但是,三十年后,他还是回来了。因为他的心里还有一点火星,辰州对老丈人他们来说不是福地,对他可是照顾有加。当年只有他和杨春侥幸逃脱,后来又在这里潜伏多年,继续偷鸡摸狗,屡屡逃脱法网,回老家后三十年了,依旧平安无事。

这么说来,辰州警方根本就不掌握他的底细,还有那些江湖黑道,恐怕只是知道有个“宝叔”。否则,他的日子会安稳吗?早就成了一条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你说,辰州对他而言不就是福地吗?所以,自己再次出山必定选择这块宝地。

只是,他很小心谨慎,不想浮出水面。那天晚上,在k1280次旅客列车上,为了掩护女儿嘉妮作案,他没办法,才用了一次闪电手。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平静的水面突然从天而降,落下一块巨石,“扑通”一声,溅起冲天浪花……

辰州警方会想起当年那个“宝叔”吗?黑色江湖记得那一个“宝叔”吗?

他们应该记得,只是快遗忘了。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三十多年时光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他始终湮没在历史的长河里,无声无息,从不抛头露面,不冒一个泡影。因此,不管白道黑道,不管是什么人,他们一定认为闪电手的传人“宝叔”早已不在人世,却没料到某天晚上,他又突然重现在一趟旅客列车上,作了一起惊天大案,震天动地。

嘿嘿!我黄一宝又回来啦!

不过,眼下快到国庆节了,外面风声日紧。警方正在采取大规模的行动,清理闲杂人员,打击违法犯罪活动。尤其是铁路警方的秋风战役,看新闻报道说进展顺利,战果显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啊!我还是老实点,乖乖窝在家里,等过了国庆节再说。

不管怎样,来日方长。我黄一宝虽然七十二了,身体趋衰,可是没啥毛病,再撑几年没有问题。问题是要给女儿和莫豹寻思一个好的归宿,安全稳定,他俩如果出事,自己这一辈子就白活了,也对不起老丈人和媳妇在天之灵。

狡兔三窟。老家石渡村固然是一个好的归宿,但是莫豹背着命案和通缉令,他还年青,总有一天会被发现。去年春天,警方都来村子里摸底了,不知是否针对莫豹?虽然后来再无下文,他的心里也不踏实,所以,从长计议,必须再备一个稳妥去处。

可是,去哪比较好呢?这是大事,必须深思熟虑,万无一失。

黄一宝一大早起床,练完了丐帮拳,吃完早饭,就盘腿在沙发上抽旱烟,冥思苦想这个问题。

是啊!天下之大,世界之小,科技日新月异。人类飞船都出太阳系了,火车都跑三百五了,去美国坐飞机,十几个小时就到了……等等,美国?国外?有了,中国藏不住了,可以去国外嘛!偷渡,非法移民,这是一条路子。

我就说嘛!活人还会被尿给憋死了?

辰州这里四通八达,太平洋的对面就是美国,听说花几十万就能偷渡过去?行了,这是备用方案,我不想去美国,水土不服。我还想在这里活动几年,这是给两个娃儿留的一条路,尤其莫豹。

我最好回老家,石渡村里还埋着我的两箱财宝呢!

黄一宝想到了这里,茅塞顿开,心情舒畅:我说的嘛!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哎呀!辰州是我老丈人的死地,却是我的福地。

“爹爹,今天干啥?”嘉妮和莫豹吃完了早饭,收拾好了餐桌,洗了碗盘。

“没啥,继续练功。”黄一宝将烟锅朝下,在烟灰缸边沿轻轻敲了两下,倒出烟灰,慢悠悠的收拾他的那套烟具。

“宝叔。”莫豹要求:“我都学的差不多了,你该教我闪电手了。”

“是呀!爹爹。豹子练了一年半了,早出师了。这一年来他都没失过手,干一票赚一票,你该教他闪电手了。”嘉妮帮腔。

“他嫩着呢!就一小苗秧子,急啥!”

“宝叔,我想早点学闪电手,你快点教我吧!”莫豹有点急不可耐。

“今天开始学吗?”

“当然。”

“爹爹,你就开始教吧!我也想看闪电手是怎么练的。”嘉妮从小到大,从来不知闪电手是怎么练的?因为父亲说她是女孩儿,不能学这东西,只教给她一点扒窃的小技巧。除了在火车上偷的那个蓝花布包,她更多的是在掩护莫豹作案。

“好吧!豹子。”黄一宝见时机已到,起身进了自己卧室。不一会儿,他出来了,肩上披了一块红布,在沙发上不慌不忙坐下:“按照祖规,我要搞个仪式,我俩喝交手酒,你得给我磕三个头,立个死誓。”

“行啊!没有问题。”莫豹爽快答应,他挪开了茶几,一下跪在黄一宝的面前。

“嘉妮,拿酒,上刀。”

“好嘞!”嘉妮转身走进厨房,拿出一瓶山西的杏花村,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青花瓷碗放在了茶几上。她利索的拧开酒瓶盖子,倒了大半碗的白酒。随后,又从父亲卧室拿出一盒刀片,放在了茶几上。

“拿到火上燎燎。”黄一宝拿起了一枚亮闪闪的刀片交给女儿。这枚刀片不大,不锈钢的薄片,长方形的,4cmx25cm左右,只有一边刀口,无比锋利,属于扒嫌们的常用作案工具,在人的衣服上开个口子快捷方便。

“哦!”嘉妮拿着刀片,进厨房里开火烫过,进行消毒。

“豹子。”黄一宝说:“去年,我俩搞过这么一个仪式,那是收你做徒。今天,我们再搞这么一个仪式,我要传你闪电手的本事。你也知道,这是我们这一行的通天神功,多少人在找我,就是想学这门招式,但我不能违反祖规,你明白吗?”

“明白。”莫豹规规矩矩跪着,非常虔诚。

“好吧!我要问你三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回答,不许欺瞒。”

“什么问题?”

“第一,你愿意娶嘉妮,在我家入赘吗?”

【212】闪电手的攻略

“愿意。”莫豹立刻答应。

“真的?”黄一宝的目光咄咄逼人。

“若有异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莫豹心想自己是个杀人逃犯,无处安身,有人愿意把女儿许给我。还要教我偷天神功,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谁不愿意谁是傻瓜。这个宝叔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女儿是我的未婚妻,我不靠他靠谁?

“好啦!”嘉妮从厨房里出来,用一双不锈钢筷子夹着刀片,刀片刚刚被火烧过,有一点红。她将刀片放入茶几上的青花瓷碗,因为碗里有酒,伴随“噗吱”一声,白酒燃起一团蓝色火焰,被嘉妮一口吹灭了。

“第二,一旦立誓,绝不退出,否则,自断右手五指,以示惩戒。”黄一宝说。

“什么?”莫豹吓了一跳,脱口而出:“自…自断右手五指,以示…惩戒?”

“做得到吗?”黄一宝的眼神如狼一般狡黠,死死盯着莫豹。他的心里也在惴惴不安,他怕莫豹打退堂鼓,临阵脱逃,前功尽弃。真要那样,还要想法除掉莫豹,杀人灭口,不能留下后患,尽管他想好了杀人办法,尽管他不愿意杀人。

“豹子,听明白没?”嘉妮站在一旁,脸色庄重:“要么现在放弃,一旦我爹开始教了,你必须好好学,不准半途而废。否则,自己拿刀剁掉右手五个指头,这辈子就废了,什么都干不成。”

“那……”莫豹低下了头,犹豫不决。

“我爹看上你了,我也都是你的人了,是我们救了你一命,你可不能辜负我们。”因为黄一宝向女儿递了一个眼色,嘉妮心领神会,赶紧添油加醋。

“好吧!我…愿意。”莫豹狠下了心。他抬起头,心想妹妹一直在动员我自首,我正进退两难。说实在话,我真要是改弦更张,不想学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和一个小女子能将我怎样?再说,嘉妮都是我的人了,她就真的愿意让我砍断自己五个指头,成为一个残废?不可能的。宝叔就是搞个仪式,说说而已,不必计较。

“第三。”黄一宝露出了笑容:“作为闪电手的唯一传人,你要遵从祖规,只传一人,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确保不会在你手里失传,能做到吗?”

“我能,嘉妮生了儿子,我传儿子,生了女儿,我招女婿,绝不断代,让嘉妮监督我。宝叔,你放心吧!”莫豹信誓旦旦。

“嗯!很好!我没有看错你,仗义,担当,是条汉子。”黄一宝很高兴,竖起了大拇指。他刚才一直悬着心,就怕莫豹不肯入套,他很难堪。当然,女儿嘉妮旁敲侧击,推波助澜,功不可没,否则,莫豹很可能会打退堂鼓,自己不好收场。

“豹子,来吧!你跟我爹喝交手酒。”嘉妮小心翼翼,用不锈钢筷子从酒碗里夹出那枚已冷却的刀片。莫豹接过,咬紧牙关,在自己左手腕上划开了一道小小口子,把自己的一点血滴进了碗里。完事以后,嘉妮给他伤口贴上了创可贴。

“给我。”黄一宝拿过了刀片,如法炮制。随后,他端起了酒碗,轻轻摇晃一阵,把酒里的两人血液化散开来,然后“咕嘟咕嘟”喝了两口,递给莫豹。

“宝叔,你是我的再生父母,莫豹无以为报,此生愿意追随宝叔,学闪电手,立大志,干大事,衷心不改。”莫豹恭恭敬敬给黄一宝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双手接过酒碗一饮而尽,然后“啪”的一声将酒碗摔碎了,以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好!有种!”黄一宝兴奋地一把扯下肩上的红绸布。他站起来,从厨房里搬出了一个电磁炉,轻轻放在了餐桌上,插上电源。

“爹爹,你搬炉子出来干啥?”嘉妮看着父亲,莫名其妙。

“我教豹子闪电手啊!”黄一宝又从厨房里端出一口洗干净的铁锅,架在电磁炉上:“时代不一样了,现在方便多了,即插即用。你姥爷教我的时候,我每天要点个火炉,烟熏火燎,可遭罪了。”

“宝叔,这就开始学了?”莫豹站了起来,他和嘉妮走近餐桌。

“怎么?你不是着急吗?”

“这…什么意思?”

“豹子,闪电手的特点是啥?”

“快,快如闪电,准,一下手一个准,手到擒来,非常隐蔽。”

“那好,我先教你快如闪电,两年之内学会。”

“两年?用这炉子?”莫豹一脸疑惑。

“学哪一行都不容易。记住你刚才的誓言,不能退缩,否则,我就不客气了。”黄一宝转身从厨房里拎出两桶食用油,分别拧开瓶盖,将油缓缓倒进铁锅,直到满满一铁锅油。他打开了电磁炉的开关,强力加热。

“我的妈呀!爹爹,这个…是要豹子下油锅吗?”嘉妮惊叫一声,捂住了嘴。

“啊?”莫豹还没反应过来,吓得目瞪口呆。

“你俩听着,不下油锅,学不成闪电手。”黄一宝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一元硬币,很熟练的高高抛向空中,硬币落下来的时候,他又一把抓住。如此反复抛了三回,说道:“豹子,等油滚热,我把这一块钱丢进锅里,你伸手把它夹出来。要快,一眨眼的功夫,慢了,你的手指会被烫坏,肌肉萎缩,手就废了。”

“宝…宝叔,我…我做不到。”莫豹眼睛直了,头上的汗流了下来。

“爹爹,这可不行,豹子的手废了,你这徒儿就白收了。”嘉妮急了,从小到大,她常看见父亲独自一人,偷偷躲在家里练习各种扒窃功夫,从来没有见过在滚烫的油锅里夹硬币。当然,父亲肯定是练过的,无妨,可是莫豹根本就没见过,稍一闪失,岂不前功尽弃?

“我在旁边盯着,不碍事的。”黄一宝很自信。

“那…那也不行。”嘉妮看着锅里的油迅速滚烫,中间的油开始向上翻滚,说明已经达到沸点,吓得花容失色,倒比莫豹先打退堂鼓了。

“豹子,嘉妮,看你爹的。”黄一宝的话音刚落,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的右手突然伸到油锅上方,手掌一下反转过来,硬币一下落入滚滚油锅。转眼之间,他的右手握成一个拳头,迅速伸出食指中指,直直插入油锅,瞬间抽了上来,那枚硬币已经牢牢夹在两指之间,整个过程真是一眨眼的时间,莫豹和嘉妮看傻了。

“宝…宝叔,只要练成这招,就会闪电手了?”莫豹惊问。

“哪有那么容易?这是闪电手的入门功夫,后面还有很多套路,我会慢慢教你。”黄一宝神秘的一笑,收起硬币。

“还有什么?”

“豹子,练到后面要用大锅,又高又深。还有,仅仅能从油锅里面夹出硬币,那还不行。要通过这一招,必须从滚烫的油锅锅底夹出一根小号的绣花针。”

“啊?”莫豹两腿发软,差点坐在地上。

【213】油锅

“我…我……”莫豹结结巴巴,眼里充满恐惧。

他很想说:宝叔,你行行好!我不学了,我退出吧!这是人学的吗?要在滚烫的油锅里,用一只手,准确说是两个指头夹起一根小号的绣花针,简直异想天开!

这绣花针没夹起来,自己手先残了。

可是,自己刚才赌咒发誓绝不退缩,否则自断右手五指,这怎么办?

话音还在屋顶缭绕,这就要食言了?即便嘉妮护着,宝叔自认倒霉不追究了,自己也很憋屈。毕竟是个七尺男儿,血气方刚,也不至于怂成这样,今后嘉妮面前存何颜面?何况宝叔费尽心机,不仅带着自己再次出山,实地练习,还押上了唯一亲生女儿,就是想给闪电手找一个历史传人,他把赌注全部下在我身上了,孤注一掷。

我若临阵脱逃,宝叔必不饶我,甚至会除掉我,刚才的交手酒可不是白喝的。

不管怎样,他要寻找下一个继承人,我就不能挡他的路。

学吧!从自己的利益来说,真要学成了闪电手,一夜之间就会成为江湖老大,成为贼王,日进斗金。虽然宝叔计划他和嘉妮日后归隐,不要抛头露面,毕竟江湖之上风高浪急,惊涛汹涌,自己还被警方长期追捕,除了破釜沉舟,没有退路。

兰儿一直都在劝我自首,除非警方答应留我一条性命,否则,我不自首。

从今以后,学会了闪电手就能称霸天下,偷人钱财易如反掌,一个晚上就十几万,轻轻松松。自首和闪电手比较,当然学闪电手好啦!宝叔七十多了,还能喘几年气?等他一命呜呼,今后不是我说了算?再说,他都学成功了,我就学不成功?

有的事情看似恐怖,实则简单。

再说,我有那么笨吗?否则我早被警察抓住了,还能潜逃五年,逍遥法外?

为了嘉妮,为了生存,我要学闪电手。

黄一宝看莫豹直不楞登没有反应,知道他仍然有一点恐惧,心存疑虑。

他诡异的一笑,从自己的口袋里又摸出一根小小的绣花针,在莫豹和女儿眼前显示一下,随手丢入翻滚的油锅里。看着细小的绣花针跟随翻腾热油缓缓沉入锅底,黄一宝的右手迅速插入油锅,转眼之间将绣花针夹了出来,针尖滴着滚烫的油……

又一瞬间,绣花针不见了,不知被黄一宝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伸开了两个空空手掌,笑呵呵的,一言不发。

“爹爹。”嘉妮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你是一个魔术师呀!”

“魔术师是作假,障人眼目。我这绝活实实在在,你们知道绣花针在哪吗?”

“快说,爹爹,别卖关子。”

“好吧!爹爹今天高兴,再露一手,我让你们见识闪电手的另一绝技~转移。”黄一宝说完了,神奇的事又发生了,他竟然从莫豹的口袋里掏出那枚一元硬币,在嘉妮的口袋里面找出那一根绣花针,自鸣得意:“咋样?警察抓我?我瞬间把钱夹子转移到警察的口袋里,或者别人身上,没有证据,凭啥抓我?哈哈哈哈!”

“厉害!宝叔。”莫豹缓过神来,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江湖老大,这闪电手名不虚传,警察拿你都没办法,我一定好好学。”

“爹爹,你还有啥绝活?我在你的身边长大都没发现,你还藏着什么?”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黄一宝笑了笑:“按照祖规,这些手艺都是不能让女娃儿看的,为了豹子,爹爹今天是破例了,哈哈哈哈!”

“哼!”嘉妮很不高兴:“重男轻女,我也想学,你不教我,我就跟豹子学。”

“不行。”

“为啥不行?”

“祖规在上,不行就是不行,你别问那么多。你爹若是违背祖规,百年之后没脸去见你的姥爷,莫豹,你也一样,你明白吗?”

“嗯!”莫豹点头。

“来吧!豹子,下油锅子。”黄一宝板起脸,吩咐:“你刚开始,还是先练空手,就是两个手指插到锅底就收上来,一定要快,不能拖泥带水。”

“这个……”莫豹虽然下了决心,但是看着正翻滚的油锅热烘烘的,情不自禁有点心虚。他伸出了右手,握成拳头,伸直食指中指,止不住的颤抖……

“豹子,你小心啊!”嘉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脸焦虑。

“两根手指一定要直,下去。”黄一宝瞪着眼催促。

“等等,我…我……”

“我啥子我?平时看你还挺能的,今天咋啦?半碗子酒就让你迷糊啦?来吧!我来帮你。”黄一宝不耐烦,一把抓住莫豹右手,毫不留情按进油锅。

“啊!妈呀!”莫豹吓得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右手突然像被电击一般,火辣辣的生疼。一眨眼的功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右手已被宝叔从油锅里快速提了上来,手上滴着滚烫的油,痛的莫豹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叫啥子叫?这不是好好的。”黄一宝很生气。

“还好还好,只是皮有点红。”嘉妮盯着莫豹油腻腻的右手,松了口气。

“嘉妮,去拿两条毛巾。”

“好嘞!”嘉妮跑进了卫生间,拿出两条毛巾。一条给了父亲,另外一条自己拿着,小心翼翼的给莫豹擦净右手的油:“爹爹,你可真神!这么烫的热油,你们居然皮毛无损?”

“这也没啥。”黄一宝擦干净自己的手:“秘诀就是速度要快,滚油刚刚接触你的皮肤,你就已经抽了出来,所以烫不伤你。虽然表皮会有一点麻麻的疼,但不碍事,五分钟后可以再练,练的多了,熟能生巧,越到后面越不会疼。”

“宝叔,我明白了。”莫豹恍然大悟:“用油锅练,不用别的什么办法,就是逼你快速出手,快速收手,稍慢一点手就残废。按照这个方法一旦练成,今后出手就是快如闪电,条件反射一般,让人猝不及防。”

“就是这么回事。豹子,这个看似简单,实际不简单哟!”

“什么意思?”

“从空手下油锅,到能夹出硬币,再到小号的绣花针,两年之内你能练成就不错了。最难的是绣花针呀!又小又细,人的两根手指还不是一般长,特别费劲。我是练了三年才成,不过我那时候没办法天天练,每天要当佛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嗯。”莫豹点头。

“你的日子好过多了。最近外面越来越紧,我跟嘉妮商量过了,为保万无一失,从今天起,你都不许出门,包括晚上。”

“宝叔,你胆子太小了,你能不能……”莫豹心里急了,今天晚上,他跟妹妹约了在凤凰山碰面。

“不行,好好练功,不能出去。”

【214】反转

入夜,凤凰山下,莫豹一路悠哉悠哉走来……

他看起来非常淡定,步伐缓慢,一副散步模样。但是,看似平静的脸庞上,实际隐隐透出内心一丝紧张,惶恐,不时回头观察,东张西望。

作为一个a级逃犯,他是在防备警察吗?

是,也不全是。

此刻,除了警察,他还担心宝叔或者嘉妮跟在他的后面。毕竟,他和妹妹斯雨兰的会面是保密的,除了他们兄妹两个,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当然,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纸包不住火的,他在思索该怎么办?即便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可是没有太大把握。

今天已是9月24号,距离国庆节仅剩下一周时间。

九月辰州,又是下旬,正值秋高气爽,气温乍寒还暖。夕阳落山以后,暑气渐散,市内终于有了一点凉风。这座城市面向大海,背靠峡山原始山区,森林覆盖率高,气候温润。所以这里的冬天不下雪,夏天酷热,秋季最为舒适,尤其是在夜晚。

凤凰山被闹市区包围着。山下是喧嚣的街区和宽阔的林荫大道,高楼大厦栉次鳞比,商住小区一片连着一片,火车站、公交站、地铁和商贸城,繁华如梦……

莫豹穿着一条黑色长裤,一双米黄色的跑鞋,短袖衬衫,肩上挎着一个素色帆布背包,头上戴着那顶深灰色棒球帽,帽檐依旧拉的很低。他走到了山脚下的公园正门,再一次警惕的回头看看,眼睛贼溜溜的转动,余光四射,在人流中快速寻找可疑面孔。短短的几秒钟,确认自己身后没有一个尾巴,他才走进大门,开始上山。

时间已是19点35分,沿着盘旋山道,爬到山腰约需半个小时。

莫豹已经两天没有见到斯雨兰了,思念之心急切,不禁稍稍加快脚步。他很清楚,此时此刻,妹妹正在老地方等待他,半山腰的那一个小凉亭。他们约定的时间是每晚七点,每天都是如此,每次都是妹妹先到。

他俩还有一个约定,如果过了八点,其中一个没到,另一个人就赶快走。如果后面没有什么动静,次日晚上再来。

这个方式是莫豹提出的,妹妹也同意了。

有人一定会问,他俩不是有手机吗?完全可以随时联系,何必多此一举?

其实,莫豹也是有苦难言。为了防备警方搜索追踪,他很少用手机,最烦人的是黄嘉妮经常查看他的手机。嘉妮未必是怀疑他,似乎只是一种无心之举,一种爱好,或者是一种窥私欲,结果,莫豹就不敢用手机跟斯雨兰联系。斯雨兰也一样,她怕跟哥哥打电话被警方监听了,他俩干脆就用最原始的方式会面。

这样也好,安全。

9月22日,莫豹开始练闪电手。鉴于外面风声日紧,宝叔不准他出门了,天天窝在家里,反复在油锅里上下折腾,枯燥无味,却又不得不做。

跟着宝叔一年半了,做贼也不容易。那也是一门技术活,就是没有职称评定,诸如初级扒手、中级扒手乃至高级扒手之类,颁发江湖证书。

因为宝叔发话,两双眼睛盯着,莫豹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乖乖留在家里。但是两个晚上没有见到妹妹,他也心急火燎,蠢蠢欲动。不知妹妹是否会误解他,以为哥哥有危险了,或者被警察抓走了,只是还没有供出她。

莫豹明白,目前这个状态,妹妹已经触犯法律,犯有包庇行为,这很危险。但是莫豹认定一点,如果自己被抓,死不承认,妹妹也不认账,应该就没有事。

这是他的一厢情愿。问题在于他能做到,妹妹能做到吗?她可是个实心女孩。况且,随着高科技的迅猛发展,警方取证手段越来越多,口供不是唯一选择。

既然自己已经选择一条道走到黑,跟宝叔,娶嘉妮,学闪电手。未来或者称霸黑色江湖,或者继续隐匿山村,或者偷渡外逃,他就决定必须远离妹妹,兄妹相安无事,互不牵连。因此,今晚他是下定决心,要赶紧劝妹妹离开辰州,返回北京,不要再来找他。

兄妹大了,各奔前程。

显然,事情已经急转直下,反过来了。开始是斯雨兰南下千里寻找哥哥,苦劝莫豹投案自首,拯救自己。现在变成莫豹要劝妹妹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摆脱险境,保全自己。

时间紧迫,夜长梦多,必须出来做通妹妹思想,越快越好。

熬了两晚之后,今天傍晚,他们吃过晚饭,莫豹就说在家憋的太难受了,很想出去走走,散一散心。

“你才窝了两天,骨头不得劲啦?”嘉妮放下饭碗,瞟了莫豹一眼:“我爹天天在家,哪也不去,不也是好好的?”

“宝叔是老人家,没火气了。我一个小伙子天天宅在家里,没有运动,不跟坐牢一样?”莫豹冲着嘉妮说道,眼睛却看着黄一宝。

“爹爹,你看看他,还说你呢!大逆不道。”

“你别刺激你爹,我就随口一说。”

“那…等天黑吧!”黄一宝牙不好,吃饭细嚼慢咽,他端着碗,右手拿着筷子,眼睛盯着桌上的菜,慢条斯理的说。

“宝叔,你同意啦?”莫豹喜出望外。

“嗯!如果你不怕被警察抓住,吃枪子儿。”

“嘿嘿!抓我的警察还没有生出来呢?”莫豹觉得自己能够潜逃五年,历经艰难困苦,多次躲过警方追捕,都是自己足智多谋,上天保佑,他有点飘飘然。

“爹爹。”嘉妮不高兴了:“你可不能顺着豹子。我们都说好了?这段时间豹子不能出去,外面警察正搞专项行动,可危险了!你可倒好,这才三天不到,你就绷不住了,依了他了。”

“嘉妮。”莫豹强调:“我就出去散一会步,我又不会乱跑,你别大惊小怪。再说,以前我俩每天晚饭以后都有出去爬凤凰山,你是后面不愿爬了,就撂下我一人天天单干。现在,你们突然把我关在家里,我哪里受得了?”

“你天天下油锅,还没折腾够吗?”嘉妮怼了一句。

“这牢里的犯人每天都有放风时间,我还不如犯人?正因为我天天都下油锅,手都被烫肿了,我才需要出去活动活动,消一消火,你看看我的手?”莫豹怒了,举起右掌给嘉妮看,皮确实红,发亮,有一点肿。

“你……”嘉妮哑口无言。说实在话,莫豹练闪电手确实努力,她是天天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好啦!你俩不要争了。嘉妮,我来洗碗,你跟豹子一块出去走走。”黄一宝耷拉着眼皮,嘴里继续嚼着饭菜。

“我不带她。”莫豹果断拒绝:“她又不爱爬山。每次爬凤凰山,她一路上老发脾气,不如我一个人轻松自在。”

“爹爹,我白天出去了,买菜背米,晚上我想在家歇会。”

“既然这样,豹子,早去早回。”黄一宝咽下了最后一口饭菜。

说话之时,天已黑了,莫豹赶紧穿戴一下,兴冲冲的开门走了。

嘉妮正在收拾碗盘,黄一宝怔怔的看着女儿,突然说道:“嘉妮,豹子可能出问题了。”

【216】隔墙有耳

嘉妮扫净地上瓷碗碎片,换上一条裙子,简单打扮一下,匆匆出门走了。

黄一宝的心里非常烦恼。他站起来,坐下,又站起来,再度坐下,反反复复。最后,他干脆背着手,勾着腰,低着头,在屋子里来回转圈

他很懊恼,好好的一盘棋竟然下成这样?出乎意料。本来开局良好,一路顺风,莫豹顺利入套,女儿也接受了。卒子刚刚过河,不料一个级通缉从天而降,束缚住了他的手脚,莫豹危矣!现在,自己开始教他闪电手了,这个小子又出现了故障。

他天天晚上溜出去三个小时,明显不是去散步的,他去干什么了?他就不怕我怀疑他?如此不顾一切。

暗通警察?不可能的访亲会友?也不可能,他在这里没有熟人难道他是去泡妞了?也不像啊!嘉妮一朵鲜花,水灵灵的,还不够他泡吗?换了哪个男人都收心了或者,他是夜晚上山溜达,一时把持不住,被野女人拉下水了?

现在不是有啥n吗?也许,就是这个事儿。

难怪前些日子他要一万块钱,说是备在身上应急。当时,自己觉得言之有理,万一遇到警察追捕,他跑散了,身上没个子儿,岂不是要饿死?就他那刚学的一点皮子功夫,没有我和嘉妮掩护,他很容易失手。

坏了!真是这样,莫豹在山上打野食被嘉妮发现了,以她的火爆子脾气,肯定会冲上去大闹一场。一旦引来警察干预,大家统统完蛋。

糟糕!十万火急,我要去追女儿。

他关了灯,悄悄走到窗口一侧,撩开窗帘一角窥视外面。确认屋外平安无事,出门急急走了。

他要去凤凰山救火。

黄一宝关了灯,还有一个重要作用,就是屋里一片漆黑,实时监控就会失去作用。虽然这会引起莫豹怀疑,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当初为了防范警方入室埋伏,家里暗装这么一个监控探头,人在外面,可以通过手机实时上查看,以防不测。如今倒好,这个东西反而成了莫豹监控他们父女俩的得力工具,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难怪这个小子胆大妄为,前些日子天天晚上上山,因为他能随时看到我和嘉妮,我们看不到他。

唉!时代变喽!真是防不胜防!

出了小区大门,街上一片灯红酒绿,车来人往

初秋的夜,充满诗情画意。眼前不远,高高的凤凰山巍然挺立,耸入半空。一轮圆月挂在天边,朦胧之中,依稀飘着几片白云。山上虽然黑乎乎的,但是满山星星点点,亮着不少路灯彩灯,密林掩映之中,盘山道上人影绰绰

19点20分,莫豹终于爬到山腰。他离开了盘山主道,离开人群,沿着那一条熟悉的青石小径,独自一人走进密林。

里面古树参天,郁郁葱葱,宛如一片原始森林。因为没有路灯,只有一线线的月光穿过树木缝隙,静静照入林间,让夜游客依稀能够看清周围世界。耳旁,伴随着唧唧啾啾的虫鸣之声,眼前,不时有萤火虫在林子里穿梭飞行

前面,就是小凉亭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穿着一条碎花雪纺的连衣裙,挎着一个背包,正低着头,不停搓着双手,在凉亭里走来走去,心急如焚。

“兰儿。”莫豹等不及了,远远喊道。

“哥哥。”斯雨兰奔出来,不顾一切跑了过来,投入莫豹怀里,双手搂住哥哥的腰,眼泪汪汪:“哥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看,哥好着呢!”莫豹搂着妹妹,心如刀割,不能自己,两行眼泪情不自禁流淌下来。

“那你怎么两个晚上没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吓死我了。”

“宝叔不准我出来了,说是怕被警察发现,哈哈哈哈!”莫豹一边笑着,一边流着眼泪:“我跟他说,警察五年都没有抓到我,现在更甭想抓到我,我要出来走动走动,不能天天关在家里。这不,他同意了。”

“是这样啊!害我两个晚上没睡好觉。哥,宝叔说的没错,最近确实挺危险的,你想好了没有?什么时候去自首啊?”斯雨兰抬起一只手,抹去哥哥脸上的泪。

“江虹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破了一批案件,抓了几个逃犯,就是还没找到宝叔下落,也包括你。”

“兰儿,我们去亭子里说吧!”莫豹一听,赶紧牵着妹妹的手,走进凉亭坐下。

“哥哥,我”

“兰儿,三天没见,江虹那里有啥新的情况?”莫豹急不可耐。

“他现在很谨慎,在我面前不谈工作,所以,我”斯雨兰有一点吞吞吐吐。

“是吗?这个雷子,不会怀疑你吧?”

“那倒不像,他真要怀疑我,肯定就会盯上我的。再说,他绝对想不到我是你的妹妹,太离奇了!”

“嗯!我想,他们既然立下了军令状,限期破案,时间紧迫。现在仅仅剩下不到十天时间,他们一定很急,必定想方设法,动用一切手段寻找我和宝叔。兰儿,江虹今天晚上出车了吧?”莫豹试探着问,他已经会推算江虹出车的时间了。

“是的。”斯雨兰点点头,心里非常痛苦,不知道该不该跟哥哥说。

“兰儿,你好像有有话别瞒着哥,老哥需要你的帮助。”莫豹恳求,他不相信妹妹经常跟江虹在一起,不会听到一点消息。

“哥哥,你快点自首吧!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斯雨兰抓住了莫豹的手,眼巴巴的看着,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看来,你是知道一点什么,不肯告诉老哥?”莫豹不高兴了。

“我我”斯雨兰下不了决心。

“既然这样,我回去了。”莫豹故意站了起来,转身欲走。

“哥哥,别走,别走,我说,我说,呜”斯雨兰一把抱住了莫豹,失声痛哭。

“兰儿。”莫豹重新坐了下来:“哥不能没有你。”

“昨天晚上,我在江虹家里吃饭。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吴支打来的。江虹进了他的卧室,关上了门,可我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一点。好像是说案件获得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巴仔立了头功,发现了女贼的作案轨迹。”

“什么?”莫豹大吃一惊:“你还听到什么?”

“我就听到这么一点。江虹开门从卧室里出来,我看他很兴奋,一扫脸上阴霾,我就知道,他们可能是真的有重大突破。那个巴仔我知道的,他过去是一个惯偷,现在是警方的特勤人员,他在南江好几天了,跟着吴支一块工作。”

“这帮雷子真有办法,用惯偷找惯偷,以毒攻毒。”莫豹恍然大悟。

“还有那个商川,刚刚从特种兵退役,善于追踪侦察,素质一流。哥哥,你们面对着这么强大的对手,你们躲得初一,难逃十五。”

“这么说来,是嘉妮暴露了,这下子麻烦了!”

【217】密林里的眼睛

“哥哥,你快点自首吧!否则来不及了。”斯雨兰一边说,一边从挎包里拿出她的红色手机。

“等等,兰儿。”莫豹坐在妹妹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惊慌失措。

“还等什么?”斯雨兰流着泪,心急火燎:“江虹他们争分夺秒,正在日以继夜寻找你们,他们距离真相越来越近,离你越来越近,你不要固执了,不要心存侥幸。听我的话,现在自首,只要拨通110,哥哥,你就能够获得新生。”

“兰儿,这事关系你哥生死,不可轻举妄动,容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莫豹心烦意乱,他站起来,一边挠头,一边在凉亭里来回踱步,低头不语。

“哥哥。”斯雨兰一跺脚,继续抹着眼泪。

“这个怎么会是这样?这这怎么办?”莫豹做梦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出现戏剧性的变化。今晚自己欺骗宝叔,借故溜了出来,本想是劝妹妹早日回京,离开辰州这个是非之地,跟他一刀两断,明哲保身。现在倒好,他还没有开口,反被妹妹继续逼着自首,乱了方寸。

“你想好了没有,哥哥?别犹豫了。”

“不,不对,这事没有这么简单,宝叔可不是吃素的。”莫豹喃喃自语:“即便江虹他们破了嘉妮的阵,发现嘉妮重新上车回了辰州,他们跟踪追击到了辰州,再顺着嘉妮的足迹找到我们,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哥哥,你还痴心妄想?垂死挣扎?”斯雨兰不哭了,不太高兴。她没想到五年不见,当初那个阳光聪明,极富正义感的帅气哥哥,如今身上充满了负能量。思想猥琐,不辨黑白,一味逃避现实,苟且偷生,在错误道路上不肯回头。

“你说什么?我,垂死挣扎?”

“当然,我说错啦?”

“兰儿。”莫豹火了,妹妹的眼神从焦虑转为鄙视,一下触动他的敏感神经:“老哥也是为了替父报仇,才沦落到如此境地。这五年来,为了活命,我就像一条丧家犬,东躲西藏,四处逃亡,多次差点被警察抓住了。现在要我自首等于认输,等于上断头台,他们不会留下我的,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哥哥,爸爸妈妈在天之灵,祈求上天给你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就在你的手里,这么长的时间,你为什么不抓住它?”

“什么机会?供出宝叔,还有嘉妮,带着警察去抓他们?兰儿,我做不到。你也知道,没有他俩拯救你哥,你哥早就饿死冻死在了荒郊野外,喂了野狗,你永远找不到。所以,宝叔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嘉妮是我的未婚妻,你未来的嫂子,我能供出自己的老岳父?供出自己老婆?我莫豹昏头了?恩将仇报。”

“呸!那个老头不就想培养一个贼,传承他的闪电手吗?哥哥,那个不是馅饼,他是挖了一个陷阱,让你跳了下去,你还自以为是。”

“真要是个陷阱,他会把唯一的女儿给推进去?如此愚蠢?不可理喻?”

“哥哥,时代不一样了,警方破案的高科技手段越来越多。什么指纹,监控,还有n的,那个老贼他明白吗?他那一套吃不开了,贼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你想跟他学闪电手,这一辈子都当贼吗?我告诉你,白日做梦。”斯雨兰气坏了。

“兰儿,我不管你说啥,老哥不能出卖他俩,他们都是我的亲人。”莫豹也把话说绝了。

“胡说!”斯雨兰又哭了:“他们两个都是骗子,居心不良。我才是你真的亲人,我是你的妹妹,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人肉掺不了假。哥哥,我一片痴心的寻到辰州,终于找到了你,没有想到你会这样对我,你变坏了,再也不是我心目中那个敬仰的哥哥了。”

“你说什么?我”莫豹一时语塞。

“呜我想把哥哥从火坑里拉出来,费尽心机,利用江虹套取警方消息,不惜以身试法。我图什么?我就剩下这么一个哥哥,我不想失去他。我想人生路上,能有哥哥相伴是我最大幸福,哪怕他在牢里蹲着,只要好好改造,洗心革面,总有一线新生希望。兰儿不求别的,只求哥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可你倒好,忠言逆耳,不思悔改,甚至认贼作父,在歧途上越走越远,为了一个不切实际幻想,葬送自己。”

“兰儿”

“你别说了,我明白了,你一直在糊弄我呀!我我找到你都天了,苦口婆心,反复规劝,你都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你怕我带警察去抓宝叔,一直不肯告诉你的住处,我们在这见面,每次都是我先到的,你防着我”

“兰儿,不要胡说。”

“我没胡说,我就是没胡说。你告诉我,你们住在哪里?”

“你,你不要逼老哥。”

“我告诉你,江虹他们马上就会找到你们,你的美梦该破灭了,包括宝叔父女都会被送上法庭的。你醒醒吧!哥哥,我不逼你,但是我要报警。我已经是同案犯了,让警察来抓我,行吧!”斯雨兰果断的在手机上按下了110。

“您好!辰州公安110,请问”手机里传来了接警员的声音。

“喂!我是”

“别开玩笑。”莫豹一把从妹妹的手里夺过手机,按掉电话,怒火中烧:“兰儿,你别把自己赔进去,你敢报警,你你就不是我的妹妹。”

“你把手机给我,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斯雨兰站起来,奋力抢夺她的手机。莫豹不给,兄妹两个你争我夺,扭成一团。

“给我!给我!”斯雨兰发疯了。

“啪!”又是一声,莫豹气急败坏,不想再跟妹妹争执,干脆把手机远远的扔出去了。黑夜之中,只听一声小小回响,手机飞下山坡,再也不见踪影。

“爸爸,妈妈,你们看见了吗?怎么办啊!兰儿怎么办啊?呜”斯雨兰一下子瘫坐地上。

“兰儿,起来,起来!你别哭了!是哥不好,都是哥不好呀!”莫豹赶紧抱起妹妹,把她放到了长凳上,紧紧的搂着她,泪流满面,不愿松手。他的心在颤抖,知道妹妹想拯救他,一心一意,可他有苦难言,进退两难。

“哥哥,是你陪我长大,我欠你的,我不怨你,我不怨你”斯雨兰趴在哥哥的肩头,哭的稀里哗啦。

“你别说了。”莫豹泣不成声:“我们兄妹不分彼此,谁也不欠谁的,爸妈走的太早,老哥照顾你那是应该的。兰儿,哥哥退一步吧!自首不是小事,你再给我两天时间,老哥绝不拖延,我要好好想想,安排一下。”

“那说定了,哥哥。”

“嗯!一言为定。”

夜色之下,凉亭外面,浓浓草木之中藏着一个女子。

黄嘉妮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怒不可遏。她刚想呐喊一声冲出来,却被一双老男人的手从后面一把捂住了嘴,搂住了腰,拽了回去

【218】螳螂捕蝉

嘉妮吓的魂飞魄散,以为遇到一个流氓。

她欲反抗,却被那人眼明手快,一把按倒在草丛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月光之下,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爹爹?爹爹怎么来了?

看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爹爹在她身后已经目击一切。

黄一宝趴在女儿的身上,压的嘉妮无法动弹。他死死的捂着女儿的嘴,轻轻对她耳语:“嘘!不要出去,不要出声,我们再看一看,豹子和他妹妹还会说啥?”

嘉妮赶紧点了点头。

黄一宝终于松开手。父女两个继续躲藏在草丛里,两双眼睛盯着十几米开外的凉亭,大气都不敢出,竖起耳朵偷听。

凉亭里面,莫豹正和妹妹抱头哭泣,哪里知道外面的草丛里,有人正在窥视

“哥哥,我理解你。”斯雨兰抹着泪:“其实你也左右为难。如果自首,你们三个都要坐牢。宝叔罪大恶极,很可能被n毙,嘉妮也会跟你分道扬镳。你坐了牢,再也没法娶妻生子,可能孤独一生,所以,你就不想自首,一直拖着。”

“兰儿,没有想到,你还是知道老哥的难处,老哥没糊弄你,我是难下决心。”

“可是,这样下去,你们又能躲藏多长时间?最终难逃法。哥哥是个级逃犯,长期潜逃,如果没有自首情节,没有立功表现,真的会被判处死刑。”

“唉!”莫豹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怎么选都是错误的。”

“这话不对,选择自首是正确的道路,你能重获新生,哪怕充满坎坷。只要哥哥好好活着,我就有个依靠,我就不怕。”

“那要牺牲宝叔,还有嘉妮,我又于心何忍?”莫豹垂头丧气。

“他们那是罪有应得,你可不能是非不分,当了东郭先生。”

“兰儿,你一个学音乐的,什么时候如此懂法律了?”莫豹一脸诧异。

“形势所逼,为了哥哥,我最近看了好几本法律的书。”

“是在汉堡店里?”

“嗯!江虹在店里陪我的时候,我不敢看。”

“难为你了,天天要去装模作样。看来,江虹对你很痴心啊!有空就会陪你,说明他还没有对你产生疑心。兰儿,跟哥哥说实话,你喜欢他吗?”

“我”斯雨兰脸红了:“刚开始不喜欢,还挺怕他,所以他在峡山下车救我,我还偷偷跑了。现在,我我喜欢他。”

“那你答应他啦?”

“没有,我想听听哥哥意见。”

“你自己决定吧!不要顾及老哥。老哥在火车上跟他有过一面之交,差点被他抓住,尽管如此,我还是佩服他。看得出来,他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年轻有为,警界精英。你俩若真两情相悦,也算般配,老哥不会阻拦,因为他能保护你一辈子。”

“那好!”斯雨兰点点头。

“只是老哥是个逃犯,即便自首也是一个罪犯,对你们不利啊!”

“江虹不是那样的人,他很善良。”

“他还蒙在鼓里,不明真相。一旦真相大白,不知他会有何想法?”莫豹皱起眉头,心里满是酸甜苦辣。他不希望连累妹妹,可是现实如此,不得不要面对。

“哥哥,你”

“兰儿,老哥今晚过来,本想最后见你一面,了结我们兄妹情分。”

“啊?”斯雨兰吓了一大跳。

“老哥走的是一条不归路。上了贼船,身不由己,没办法靠岸了。为了不连累你,我想劝你回北京去,明哲保身,再也不用联系我了。你现在这样子,实际是在包庇你哥,已属违法犯罪。你是一颗音乐新星,前途无量,不能毁在老哥手里。”

“如果能够拯救哥哥,我不在乎。”

“说胡话呢?”莫豹摸着妹妹额头,凄惨一笑:“有你这话,老哥死而无憾。”

“你才胡说!我要哥哥好好活着,我不会回北京,绝不。哥哥在这坐牢,我就守在这里,等你出来。”

“老哥蹲监狱了,你要常去看我。”

“那是自然,我要江虹陪着我去。”

“嘿嘿!你呀!还没答应人家,就先有想法了,哈哈哈哈!唉!我的计划又落空了。我真拿你没有办法!外表柔弱,内心不依不饶。”

“要不,我带你找江虹自首?反正他们也在到处找你。”

“当然可以,这会成为一段佳话,头条新闻。行,等老哥安排好,我跟你走。”

“你要安排什么?还要两天时间?”斯雨兰不明白。

“兰儿,有的事情你不明白,我要谋划清楚。”莫豹突然想起什么,他急忙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打开一看,吓了一跳:家里监控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你看什么?黑乎乎的。”斯雨兰很奇怪。

“怎么回事?是监控坏了吗?难道”莫豹自言自语,突然推开妹妹站了起来,环顾四周,神情紧张。

“干嘛?”斯雨兰问。

“家里一片漆黑,看不到人。”

“你们家里装了监控?”斯雨兰瞪大了眼睛。

“为了防范警方埋伏。”莫豹失魂落魄:“宝宝叔、嘉妮跟出来了?不可能的,我一路上都在观察,没有尾巴,可是,监控怎么黑了?”

“也许他俩都睡觉了?农村人睡得早。”

“好吧!”莫豹坐了下来,心里依然忐忑不安:“现在才九点钟,宝叔讲究养生之道,历来睡的很早,我和嘉妮都比较晚。不过,往常嘉妮都会等我回去,她会在客厅里看电视的,今晚是怎么了?这么早就熄灯睡了?”

莫豹的一番话,虽然声音很躲在外面草丛里的宝叔父女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两人情不自禁对视一下。黄一宝递了个眼色,向后微微一摆脑袋,嘉妮心领神会。两人悄悄环顾周围,确认没有什么障碍,开始一点一点向后挪动,没有一点声音。当莫豹坐下来以后,他俩悄悄起身,隐蔽在夜色里,蹑手蹑脚的走远了

莫豹心神不宁,面对妹妹的话答非所问。

他总觉得有一点不正常。宝叔不是一般的人,江湖老贼,极善察言观色,发现蛛丝马迹,难道自己跟妹妹的会面被宝叔发现了?真是这样,自己回去就死定了。只能即刻自首,带着警察去抓他们两个,争取立功赎罪。

且慢,稍安勿躁,相信宝叔不会轻易对我下手。

一是他杀了我,再难找到闪电手的传人,这是他的命门,他会有所顾忌二是有嘉妮呢!这个山里妹子已经跟我有感情了,她会舍不得我,她会阻止她爹对我下手。女人一旦被感情所俘获,什么事不会干?

再说,这是我自己不自信,也许他俩真的早早上床,关灯睡觉,啥事没有。

不管怎样,我要赶紧回去,不能在外久留。

莫豹站了起来:“兰儿,今晚就到这吧!我回去了。”

【219】棋失一步

凤凰公园。

出了密林,黄一宝和女儿一前一后,脚底抹油,匆匆下山

两人都没说话,脸上阴云密布。是啊!还有啥好说的?这不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莫豹出问题了,天快塌了,他俩危在旦夕,必须尽快寻找对策。

头顶,繁星满天,天边,悬着一轮明月。

放眼望去,满山郁郁葱葱,盘山主道曲曲弯弯,灯光昏暗,游人渐稀。山下一片灯火通明,高楼大厦栉次鳞比,密密麻麻,大街小巷穿行其中。南江,一条蓝色大江静静穿过市区,默默流向远方,汇入浩瀚大海。

夜景很美,绚丽多彩,黄一宝却无心欣赏。

下山之后,他心急火燎的奔着天景丽园而去,一路生风,气喘吁吁。他要赶在莫豹之前回家,并且拉开一段距离,免得事情败露,不好收拾。从刚才的情形判断,莫豹只是起了疑心,并没发现他和嘉妮躲藏在草丛中窥视。

嘉妮有一点跟不上,急的在他身后大喊:“爹爹,你慢一点。”

他不得不放慢脚步。

黄一宝很懊恼,自己精心谋划一盘人生大棋,因为走错关键一步,满盘皆输。

哪一步走错了?选人。

这个莫豹,年纪青,脑瓜好,人也机灵,是做钳工的好材料,这一点他满意莫豹急于替父报仇,下毒杀了仇人,犯下重罪,长期潜逃,他已陷入绝境。他要挣扎一条生路,自己乘人之危拉他一把,雪中送炭,他必死心塌地跟我学艺,心无旁骛,这一点他更加满意。一年半了,实践证明,莫豹确实按照他的思路在一步步的向前走。

但是,莫豹却隐瞒了一个重大秘密:他有一个妹妹,而且找到辰州来了。

去年初春,他和女儿在自家的枣园里拯救了这个小子。当时他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一个孤儿,为报杀父之仇浪迹天涯,九死一生,根本没有提到这个兰儿。后来,自己多次旁敲侧击套他的话,也没发现任何疑点。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这个小子很不老实,心有异念,对我不忠,这是一大隐患。

以前你有顾忌,不说也就罢了。现在你的妹妹找到辰州来了,警方到处追查你的下落,我都替你捏一把汗。你可倒好,编造谎言,晚上偷偷摸摸上山跟你妹妹会面,要不是我起了疑心,今晚跟嘉妮摸出来,寻到山上,我俩被你卖了都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被野女人勾走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此人可恶。我救了他,我还教他学闪电手,我甚至把唯一一个女儿都给他了,他竟这样对我?这是不忠不义,这是毫无廉耻,应当千刀万剐,熬人油点天灯。

唉!我是恨的咬牙切齿。可是,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还是自己老喽!

自己在石渡村隐居了三十年,始终就是一只缩头乌龟。斗转星移,世事变迁,外面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自己这次出山,算是开了眼界,黑色江湖的生存率大大下降。许多小贼刚刚露面就被警方灭了,即便没有蹲监坐狱,也在警方掌控之中,老老实实不敢动弹。试问今日江湖,还能找出七十二的老贼王吗?

没了,早被警方绳之以法,收归正途。

哎呀!幸亏自己隐居山村,否则早完蛋了!

看来这次出山是错误的。这一行没有干头了,自己应该赶紧带着女儿回石渡村,安分守己,不要在监狱里了结残生,甚至命丧刑场。

可是,闪电手怎么办?难道真要让这一门千古绝技断在自己手里?

不行,我要另想办法。

眼下,莫豹该怎么办?这个小子不能留了。我做贼不杀人,那是没被逼到绝境,真要无路可走,我也一样手起刀落,要了他的小命。

唉!行走江湖三十年了,隐居山村也三十年,自己从来没有杀过一人。这一辈子快入土了,却要开杀戒了,杀的还是自己唯一一个徒儿,唯一一个女婿,我怎么下得去手啊?嘉妮还不哭死?

管不了那么多,无毒不丈夫嘛!

**35分,黄一宝和女儿匆匆走进天景丽园,走进10座101室。

他阻止了嘉妮开灯,父女两个抹黑进屋。

黄一宝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像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嘉妮摸进自己卧室,换了一套睡衣出来。

“爹爹,你可不能除了豹子。”嘉妮站在黑乎乎的客厅,睁大眼睛看着父亲。她心里很清楚,父亲一定动了杀机,不除莫豹,后患无穷。

“他知道太多了,我们父女要想活命,不除不行。”

“你杀了他,你的闪电手怎么办?我怎么办?”嘉妮非常委屈。

“先宰了他,其它的事后面再说,否则他去自首,我们就完蛋了。”

“不行,他是我的老公,我不愿意。”

“嘉妮,你保不了他呀!他也保不了你,这是天意。”黄一宝有一点无可奈何。

“我是一个山里女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管那么多,我要跟着豹子。再说,是你下的这步好棋,想方设法撮合我和豹子。现在豹子出问题了,你又要反悔了,我怎么办?我告诉你,他要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看着办,爹爹。”

“你说啥呢?”黄一宝气坏了:“这天底下四条腿的蛤蟆不太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了去了,你就非要跟着这个莫豹?”

“一年多了,我跟他有感情,我喜欢他,非他不嫁。”嘉妮横下了一条心。

“你”黄一宝傻眼了。

“爹爹,其实这事有救,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你啥意思?”

“你想想吧!豹子真要心存异心,早把我俩给出卖了,还会等到现在?还会瞒着我俩偷偷摸摸出去会他妹子?明显他是还想跟着你嘛!你是急糊涂了,没有看清问题。问题出在他妹身上,是她一直撺掇豹子投案自首,还要拿咱们俩立功赎罪。”

“嘉妮,你想干啥?”

“除掉他妹,豹子再无牵挂,就心安了。”

“我就说嘛!”黄一宝摆摆手:“年青人啊!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没看见今晚那个情形,他们兄妹感情深厚,谁也离不开谁。他妹能够放弃一切,不远千里从北京跑过来找他,绝不离开。豹子为了保住这个妹妹,准备断绝兄妹关系,再不往来,这得需要多大勇气?我要除了他的妹妹,豹子还不跟我拼命?不行,绝对不行!”

“爹爹,你呀!就是习惯直来直去,不懂拐弯抹角。”

“什么?”

“我俩可以隐蔽行事,悄悄要了他妹的命,豹子还不知道。”

“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豹子知道我们并不知道他有一个妹妹,所以,他妹死了”

“你当豹子是傻瓜吗?”

“为了留住豹子,我们别无他法,只有这个选择。我求你了,别杀我的老公。”

“那试试看吧!”

【222】顺藤摸瓜

“是吗?虹儿,餐车的人多吗?我想跟你说一点悄悄话。”苏琳非常激动,知道这个列车旅财盗窃大案是江虹警组的工作重点,也是他的一个很大包袱。

“餐车外台就我一人,冰冰配合车长去查票了。”江虹在手机视频里说道。

“好吧!你最近都寡言少语,闷闷不乐,我也替你着急,希望早点破案。”

“妈,这个案子9月6号晚上发的,吴支立了军令状的,这你知道。半个月过去了,剩下天时间,我都快绝望了,没有想到露出一线曙光。”

“昨天晚饭,老虎给你来了电话,说的就是这个事呀?”

“你是老铁路了,以前也是车站的安全员,我就不瞒你了。前期,吴支在南江做了大量的基础工作,寻访重点旅客,查找嫌疑人的下落,结果发现一个年青女子。”

“什么?现在的女孩子吃穿不愁,还有当小偷的?”苏琳吃了一惊。

“正常,比较少见。女性做贼大多是被动的,受利益的驱使,被人教唆控制。”

“哦!”

“女子是趁紫菱大嫂在火车上打瞌睡的时候,偷走那个装有12万巨款的小蓝包。出了南江车站,她就借着夜色钻进旁边一片楼区,玩失踪了。吴支他们看了那一片的监控,没发现人。实地查看,也不知道那个女贼逃跑线路,商川下去也没摸清。”

“哎哟!这个女孩也是老手。”苏琳在火车站卖了一辈子的车票,天天坐在窗口,耳闻目睹售票大厅多少扒窃案件。所以,她对盗窃伎俩心里有数,明白深浅。

“这不,吴支前两天调巴仔下车,他进去转两圈,就摸清了逃跑线路。发现那个女子换了衣服,乔装改扮,又返回了南江车站,重新上车,天亮之前回了辰州。”

“所以,老虎他们追回辰州来了?”

“是的。”

“这个女子出了辰州车站,恐怕不会直接回家,还会耍点小聪明吧?”

“我也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肯定还有不少困难。宝叔是个江湖老贼,莫豹是个潜逃五年多的逃犯,这个女子也不简单!总之,这个盗窃团伙反侦察的能力很强,不容易抓。不管怎样,我们只要盯住这个女子,跟踪追击,就能一打尽。”

“嗯!虹儿,老虎把商川和巴仔弄下去了,只给你留下了冰冰。冰冰是个新手,没有什么经验,你在车上压力大啊!”

“没事,以前单警我都干下来啦!哈哈哈哈!”江虹笑了。

“你呀!不要逞能,不要老是熬夜,注意身体。”苏琳叮嘱。

“谢谢老妈!还有,我刚才讲的这些事,不要告诉雨兰。”

“你怀疑雨兰?”苏琳心里“咯噔”一下,没有想到儿子跟她一样,也对斯雨兰产生了戒心。

“她还没回来吧?否则你不会跟我打电话。”

“是啊!妈妈就是觉得奇怪,她天天晚上吃完饭就出去了,十点钟才回来,有时更晚,根本不像散步去了。你回家了,她说回邝霞的宿舍,其实也是很晚才去,也不知道她在外面干些什么?”

“雨兰心里有事,我能看得出来。我这两天在家休班,曾经去汉堡店陪她一个下午。我发现她心不在焉,跟以前不一样,找哥哥的心情不像以前那么迫切,好像坐在店里消磨时间。我悄悄去问过店长,他的反映跟我一样。”

“虹儿,雨兰到底有什么事?”

“我哪知道?她可不像邝霞,心里藏不住事,她心思重,表里不一。”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认为。这么说来,你是对她”苏琳欲言又止。

“我喜欢她,这个没有改变。我想探寻她的内心世界,雨兰本质是个快乐女孩,无忧无虑。可惜家庭不幸,哥哥离家出走,至今未归,父母不管不问。就她不远千里跑来辰州寻兄,路上差点死在峡山山区,所以她活的不开心,我能理解。只是他那哥哥,我总觉得不太寻常,雨兰没说实话。”

“此话怎讲?”

“妈,你记得15号的晚上,雨兰第一次来我们家里吃饭。邝霞在饭桌上说我差点在火车上抓住莫豹,雨兰当时脸色突变,橙汁都碰翻了”

“你怀疑莫豹是她哥哥?”苏琳吓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手机微微颤抖。

“莫豹,斯豹?斯豹,莫豹?是不是一个人?目前没有证据,空口无凭,难下结论,也许是我想太多了!”

“不可能的,姓氏不同,天差地别。你呀!干了五年警察,职业病是越来越重,什么都是疑神疑鬼。我可警告你啊!不要没头没脑,胡思乱想,雨兰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有一个逃犯哥哥?我不相信。”

“嘿嘿!你也看上她了?”

“你喜欢她,我就会喜欢她。”苏琳笑了。

“嗯!”

“虹儿,这事你没有告诉老虎吧?”

“没有,我的想法太离奇了,我也觉得可笑。目前这个侦破方案是吴支定下的,我们只需盯住这个女贼,排除一切干扰,直捣贼窝,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好吧!你们工作的事我也不便多问,只是雨兰你要留心一点。看得出来,她的心里很苦,又不想说。我呀!只要她答应你,我就希望你们两个修成正果,她有什么困难,我们想方设法帮她解决。”

“谢谢老妈!”

“听说老虎不喜欢雨兰啊?”

“老妈消息真灵通啊!”江虹笑了。

“你妈也是辰州铁路地区的老人了,消息来源广的很呢!这个老虎,你是我的儿子,你的婚姻大事他在里面搅合什么,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什么时候我要找他谈谈,手不要伸太长。”

“吴支也是关心我嘛!这事我会跟他沟通,你就不要卷进来了。”

“也好,我就静观其变,哈哈哈哈!”

“妈,雨兰应该快回来了,你要注意,不要跟她说漏了嘴。她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事情?等这个案子结束了,我会跟她好好聊聊。”

“还要等案子结束啊?”苏琳有点迫不及待。

“我现在没时间。吴支他们刚刚回到辰州,正在乘警支队加班加点,争取早日破案。后天中午,我和冰冰出车回来,肯定不能坐在家里休息,我俩也要参与破案。”

“好吧!那就慢慢来吧!那个邝霞在车上吗?”

“她在睡觉,休班。”

“我听你说,她给了你三天时间,最后通牒,否则”苏琳不敢问了。

“三天都过去了,她什么都没说,也不理我。”

“你对她好一点,不管怎样,人家对你一片真心,这很难得,你明白吗?”

“明白。”

“我我”扯到邝霞,苏琳不知如何是好:“唉!那我就不说了,虹儿,路上注意安全,我挂了啊!”

“再见!老妈。”江虹关了电话视频。

苏琳放下手机,靠在长沙发上发愣。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阿姨,我回来了。”

【223】十面埋伏

“雨兰,快进来吧!”苏琳打开了门。

“阿姨,今晚的剧,贵妃娘娘是不是贬进冷宫啦?”斯雨兰走进来,笑的很甜。

“哦!这个”苏琳一时语塞。说老实话,今晚的清宫剧她只看了前半部分,后面满脑子的忧思,根本没心思看,稀里糊涂,也不知道剧情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怎么?贵妃娘娘平安无事?”斯雨兰也关注剧情。尽管她晚上出去了,没有时间追剧,但是每天苏琳都会滔滔不绝给她讲述,所以她也有了兴趣。

“前途未卜。”苏琳急中生智,这是最奇妙的回答。

“是吗?这剧情太慢了。”斯雨兰换了鞋,将自己的小挎包放在沙发上,款款坐下,然后倒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喝着。她太渴了,刚才在山上的小凉亭里,她跟哥哥发生激烈争执,痛哭一场。跟哥哥分手后,下山路上心事重重,回到江虹家里方才感到口干舌燥,嗓子快冒烟了。

“雨兰,都入秋了,山上凉吗?”苏琳关好了门,回到客厅坐下。

“还好!”斯雨兰放下了茶杯,抹了一下嘴巴:“要在北京,这个时候真的凉了。来到辰州一个多月,我慢慢习惯了,真的爱上这里。山清水秀,城市繁华,空气清新,气候宜人,这个时候还能穿着裙子出去,特别惬意,真是一个宜居城市!”

“你的评价真好!”

“我是实话实说。”

“那你就一辈子留这里吧!”苏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脱口而出。

“啊?阿姨,我我还没想清楚。”猝不及防,斯雨兰一下子满脸通红。她没想到苏琳又提这个问题,所以局促不安,两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没想清楚?”

“是是的。”斯雨兰有一点迟疑。

“那那你爱江虹吗?”苏琳一把抓住斯雨兰的纤纤细手,满脸慈爱,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心想既然问了,那就舍了我的老脸,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吧!这是个好姑娘,温柔美丽,我很喜欢。

“阿阿姨,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斯雨兰低下头。

“家里就我们两个人,阿姨想听你的真心话嘛!”

“那你可不能告诉江虹。”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只能说,我我喜欢他,爱?可能还要毕竟,我们认识也才一个多月。阿姨,我对感情的事,还是很严肃的,请您理解。”

“哎哟!喜欢就是爱嘛!何必咬文嚼字?阿姨我很理解。”苏琳喜上眉梢,赶紧一锤定音,拉着斯雨兰的一双手不肯放。迄今为止,她曾两次问过这个问题,今晚,她终于听到了最肯定的回答,岂不心花怒放?

“阿姨,您太急了。”斯雨兰抬起头,羞涩笑了

“能不急吗?你也二十五了,江虹二十七了,早该谈恋爱了。你们两个年龄般配,外表般配,又有一段传奇故事,也算有缘千里来相会嘛!哈哈哈哈!”

“阿姨,我想再冲个澡。”

“洗吧洗吧!我去煮点夜宵。”苏琳兴致很高。

“我不想吃,我怕胖啊!”

“你又不胖,这么苗条。难得阿姨今晚高兴,我就煮两小碗面条,一人一碗。”

“嗯!”

十分钟后,斯雨兰冲完澡出来,苏琳喜滋滋的从厨房里端了两小碗的面条出来,热气腾腾的放在餐桌上,她解下了围裙,眉飞色舞:“雨兰,来吧!”

斯雨兰在餐桌旁坐下了,拿起筷子:“阿姨,谢谢!”

苏琳坐下:“快成一家人了,不用客气。”

两人边吃边聊。

斯雨兰问:“阿姨,江虹为啥干警察啊?”

苏琳回答:“他呀!喜欢这行。我原来想让他学点别的,什么工商管理、计算机和金融,都是多金行业。结果,他坚持上北京铁路警官学院,学的治安管理专业。我和他爸都在铁路系统工作,他毕业后,直接考了铁路警察的公务员,还算不错!”

斯雨兰点点头:“他很能干,很有胆识。”

苏琳乐了:“你也很不错啊!音乐硕士,才女一枚,年纪青青就在国内外拿了那么多的奖。说实在的,虽然我夸你俩般配,其实江虹配不上你。你要愿意留在这个家里,我是求之不得,祖上烧高香了,哈哈哈哈!”

斯雨兰笑了笑:“阿姨,您过奖了,我没那么完美。真的,我的家庭不幸,还有还有哎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琳不置可否:“那就别说,我不管你家里怎样?我就是喜欢你。”

斯雨兰的脸又红了:“阿姨,你真可爱。”

苏琳突然问道:“雨兰,怎么也没见你爸爸妈妈来个电话?”

斯雨兰有一点慌张:“哦!他们都是白天跟我打电话的,我在汉堡店里,他们问我找哥哥的结果,聊聊家常。但是,今天晚上,我爬山的时候,手机掉了。”

苏琳一惊:“什么?手机掉啦?”

斯雨兰撒个谎:“是是的,接了一个电话,一不小心,从路边的悬崖掉下去了。下面黑乎乎的,我我不敢下去找。”

苏琳劝道:“安全要紧,不要找了,明天我去给你买部新的。”

斯雨兰赶忙说:“不要,我自己会买的。”

苏琳疑惑的问:“雨兰,你口袋里没什么钱了吧?”

斯雨兰只好说:“我还有一张银行卡,里面有钱,一直没动。”

吃完夜宵,斯雨兰洗完碗,两人继续坐了一会。斯雨兰怀抱着琵琶,即兴弹了一曲十面埋伏,然后就上床睡觉了。

零点一过,喧嚣渐息,整个城市安静下来

万家灯火多已熄灭,市区依然五彩缤纷,绚丽多姿。霓虹灯在不停闪烁,路灯明亮,大街旁的行道树上,一簇簇的小彩灯在熠熠生辉,像五光十色的满天星星。火车站的周围,继续,赶火车的,出车站的,络绎不绝

辰州,南国海滨的一座不夜城。

斯雨兰睡不着,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眼巴巴的看着窗外夜空中的一轮明月,胡思乱想

时间已经步入9月23号,日历又翻过去一页。

昨晚,凤凰公园小凉亭里,哥哥答应了她两件大事:

一是两天之后决定是否投案自首。看那样子,哥哥依然优柔寡断,心有不甘,但在我的激烈批评之下,他已做出重大让步。为了避嫌,今后两晚,我和哥哥不见面了,等他最终决定。不管怎样,他说话要算数,不能退缩。

爸爸妈妈,你们在天上也要帮我啊!铁路警方已经追回辰州来了,除了跟着宝叔父女再次逃跑,他没有退路了。但是,只要我在这里等着,哥哥不会跑的。

二是哥哥已默认了我的感情,不在意江虹了。不管怎样,父母都不在了,兄长为父,我的终生大事,肯定要哥哥点头的。现在,哥哥让我自己做主,我想通了,所以才敢答应苏琳阿姨。否则的话,她三天两头的追问,我都不好意思回避。

我要接受江虹的爱,一辈子跟着他。

未来,他会是一个好丈夫,也会是一个好爸爸。

哎呀!我想多了,真不害臊!

【227】破釜沉舟

次日,傍晚。

江虹下班回到家里,依然闷闷不乐。

今天已是9月25日,吴方带着他和商川、巴仔及夏冰冰,又在站前广场汉堡店的后面忙了一天,毫无收获。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凌晨三点多钟,人们都睡觉了,万籁俱寂,万巷皆空。此时此刻,一个女子悄悄溜过汉堡店的后门,钻入深深小巷,有谁会注意呢?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光阴似箭,却又度日如年。

这里没有监控,找不到目击者,线索再次断了,大家非常苦恼。

勘察现场,夏冰冰没经验,只能跟着学习商川是特种兵出身,善于丛林街巷追踪,但是半个月过去了,遗留痕迹都没有了,他跟吴方、江虹一样,也是摸不着门特勤10号巴仔曾经是个惯偷,经验丰富,在南江站就是他发现了这个女子逃跑踪迹,走出迷宫。如今,面对一个新的迷宫,他反反复复的丈量步伐,始终没有头绪。

到了中午,吴方没办法了,请求何处增援。

结果,技侦支队女支队长杨雯接到命令,亲自带了一队人马过来。他们忙了一个下午,提取不少痕迹物证,临走,告诉吴方最快一个星期会有分析结果。

吴方傻了。什么?一个星期?还是最快。那时军令状到期了,人没抓到,我引咎辞职了,与我何干?再说,万一你的分析结果没有参考意义,岂不更加糟糕?所以,再三权衡,决定还是要走群众路线,这是个老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回家路上,江虹一直都在思索,怎样才能找到案件的突破口?

他和斯雨兰是一前一后进的家门。

斯雨兰放下了挎包,赶紧走进厨房帮助苏琳做饭。

其实,苏琳已经做好饭了,配好了菜,就等他俩回来,下锅现炒。所以,一刻钟后,四菜一汤端上餐桌。

三人吃完了饭,天刚刚黑。

因为昨晚有言在先,今晚江虹陪斯雨兰出去散步,苏琳一直催促,说是自己包干洗碗的活,他们不用管了。一个有意,一个愿意,两人换了衣服,斯雨兰背上小挎包就出了门。

夜色如梦,他俩肩并肩走出了铁路新村大门,一时引来无数目光

斯雨兰的步履有点慌乱。她穿着橙色的女恤衫,一条碎花裙子,一双新的白色凉鞋,头上戴着那顶粉色的渔夫帽。她第一次挽起江虹一只胳膊,亲密无间,这么一个小小动作,实是人生的一大步,江虹强烈感受到了,心里暖融融的。

两人默默走着,竟然都不说话。

对斯雨兰来说,慌乱的步履反映了她的心态,今晚,破釜沉舟时刻已经到了。

她很快合上了江虹脚步,心里却像藏着一只兔子,活蹦乱跳

时隔两日,马上要见到哥哥了,他应该考虑成熟了。不管怎样,没时间了,今晚必须拉他投案自首。我带上了江虹,就是要逼哥哥,只是,他会怨恨我吗?一定会的,毕竟我没跟他商量,自作主张带上一个警察,让他没有退路。

哥哥,原谅妹妹鲁莽,我也没办法啊!我从北京南下,千里迢迢寻到海边,历经坎坷,终于找到了你。面对我的一再规劝,你却一再拖延,说是进退两难,让我太寒心了!我不能看着你继续滑向犯罪深渊,我一定要救你,不惜一切代价。

还有,我这么做,江虹会高兴吗?

昨晚,苏琳阿姨在客厅里追剧,我俩在阳台上聊了很长时间。美丽校园,青春往事,艺术人生,铁警本色,我们敞开心扉,无所不谈。包括他在峡山救我一命,自此相逢,真是不一样的故事。

我真正的目的是想打听一下破案进展。他们有没有发现嘉妮的最后踪迹?这是最关键的。可是,几次话到嘴边,我都说不出口。我觉得我太卑鄙了,毫无人格可言,简直就是一个猥琐小人。

哥哥,为了拯救你的生命,妹妹什么都不顾了。

我这么做,可能也会害了江虹。

这事是有两面性的。因为这是一个特大案件,人命关天,案情是高度保密的。虽然江虹没有泄露太多,而且是无意的,他没有防备我。但是,我的消息来源就在他的身上,所以我一定要报答他的。他喜欢我,我喜欢他,我愿意嫁给他。哪怕因为这个错误,他丢掉了饭碗,甚至受到法律制裁,我也不离不弃。

但是,哥哥如果在江虹的规劝之下投案自首,我没事了,江虹还会立功受奖。

前面就是凤凰山了,现在快七点了,哥哥应该在路上了。

每次见面,说是晚上七点,都是我先到的,哥哥总会迟到半个小时左右。他潜逃了五年,凡事都是小心翼翼,步步谨慎。

我好心慌!最后时刻正在一分一秒逼近,我要不要跟江虹说?

说吧!是时候了。我十天前就找到哥哥了,我还天天装模作样去汉堡店,我瞒了他这么长的时间,很不应该。现在,是揭开盖子的最后一刻,可是,我该怎么说呢?从哪说起?

“雨兰,你哥的事,恐怕要想一个新的办法。”江虹率先打破沉默。

“嗯!我也知道这样很耗时间,大海捞针。可是,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你还有其它的办法吗?”

“你哥有没有最好的朋友?很多时候,这些失踪的人不跟家里来往,却会跟好朋友保持联系。”

“我哥,其实”

“其实什么?”江虹转过了头“对了,你昨晚说,别问为啥陪你出来散步,到时就知道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我其实已经”

斯雨兰欲道出实情,突然,江虹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吓她一跳。

江虹摸出电话:“师傅,什么?有一个目击者?那太好了!我马上到。”

斯雨兰一瞬间懵了。

江虹收起手机,满脸歉意:“雨兰,不好意思,我我有急事,我不能陪你爬山了,以后补上。”

斯雨兰问:“又是破案的事?”

江虹点头:“吴支电话,汉堡店里有一个女员工,她就住在后面的居民区。那天凌晨三点多钟,她因为生病了,有点发烧,所以提前下班回家,她在小巷里面遇到过我们找的嫌疑人。”

斯雨兰吓傻了:“汉堡店的员工?你们这两天不是一直在后面勘察现场?”

江虹瞪大眼睛:“你知道了?”

斯雨兰发觉自己漏嘴了,急忙解释:“哦!我在店里听员工们说的。不过,这个女员工为什么不早点说?”

江虹回答:“她有顾虑。”

斯雨兰点点头:“那你去吧!别管我了,我自己会回家。”

江虹嘱咐:“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斯雨兰答应了。

凤凰山下,夜色之中,看着江虹那匆匆远去的背影,她流泪了。

这是命吗?自己的小算盘为啥一再的被打乱?江虹走了,不明真相,剩下的事只有自己去做。走吧!上山去吧!山腰,密林里的那一个小凉亭,去等哥哥。

哥哥来了,我就给江虹打电话,他一定会来的。

斯雨兰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前面已经埋下一个致命陷阱。

【229】迷茫的心

月光之下,山腰密林,周围一片宁静

莫豹以为妹妹被掐死了,伤心欲绝,几乎快发疯了。

两分钟后,一阵轻轻咳嗽,斯雨兰逐渐的缓过劲来。

“兰儿,兰儿,你活着吗?你还活着?”莫豹搂着妹妹坐在地上,似笑还哭。

“哥哥,我们在天上吗?”斯雨兰有一点神志不清。

“胡说,老哥还活着呢!我俩是在凤凰山上。”莫豹紧紧搂着妹妹,不肯松手。

“哦!我还以为宝叔、嘉妮嫂子,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

“你你不知道?”

“他们可能跟踪了我,发现了你,知道我俩晚上在这会面。你又劝我自首,怕我动摇,所以他们对你起了杀心。刚才吃过晚饭,嘉妮说肚子疼,要上医院,宝叔陪她出来。要我在家老实待着,不要出门,不然会被警察发现。没有想到,他们”

“那你”

“我没听他俩的,我要来见你啊!我决定自首了,所以我还是出来了。结果,刚刚走到这里,看见这么一幕,我就火了,把他俩给杀了。”莫豹愤愤不平。

“什么?”斯雨兰吓坏了,她坐起来:“宝叔,嘉妮,人在哪呢?”

“这不,躺在我俩旁边,都没气了。”

“啊!”斯雨兰往左右一看,暗淡的月光下,只见宝叔、嘉妮倒在旁边的草丛里。两人仰面朝天,一动不动,后脑勺是血糊糊的,两滩血水淌在地上。她明白了,刚才宝叔父女一心想掐死她,不料哥哥突然出现,从后面袭击了他俩。

“哥,你手太重,你杀人了,你怎么办啊?”斯雨兰吓坏了,再次哭了起来。

“唉!”莫豹仰天长叹:“天要绝我!本来手上就有一条人命,成了级逃犯。五年多了,我是东躲西藏,认贼作父,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刚刚想通,准备投案自首,重新做人,却又添了两条人命,这下,我死定了。”

“不不是,不会这样。哥哥,你这该是见义勇为,还有正当防卫,只会减刑,不会重判。”

“正当防卫?这不可能,他们没想杀我。”

“见义勇为也行,也行。”斯雨兰急坏了。

“兰儿,别做梦了,我跟他俩是同伙啊!这是内讧?还是见义勇为?我不知道。不管怎么说吧!他们父女对我有恩,我刚才是一时冲动,把他俩砸死了。当然,他俩咎由自取,该死!不过,一个是未来的岳父,一个是未婚妻,莫豹罪不可赦。”

“哥哥,你真糊涂!你可不能这么想啊!”

“欠了三条人命,老哥能怎么想?”莫豹苦笑一下:“老哥本想投案自首,现在看来没有用了。”

“什么?你改主意了?”

“三条人命,即便自首,法律也不会宽恕我,你明白吗?”

“那怎么办?”斯雨兰哭起来。

“继续潜逃。”

“啊?”

“兰儿。”莫豹非常痛苦:“从你找到我的那一天起,你就不由自主上了我的贼船。老哥进退两难,不敢自首,你又一直不肯放弃,苦苦相逼。老哥劝你回去,你也不走,结果被宝叔发现了。他要杀你灭口,我就杀了他和嘉妮,铸成大错。”

“是这样吗?哥哥。”

“今晚还好你迟到了,否则,躺在这的就是你了。”

“这个宝叔,太狠毒了!”

“走吧!”莫豹急忙站了起来,拍拍身上尘土:“此地已是杀人现场,不宜久留。”

“我们去哪?”

“你回江虹家去。他是警察,你有危机他一定会帮你,你俩一生平安就好。至于老哥,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继续浪迹天涯。放心,老哥即使被警察抓住了,我也不会说出你的。”

“不,我跟你一起走。”斯雨兰站起来,背好了小挎包。

“什么?你疯了吗?”莫豹吓了一跳。

“我什么都不要,我要跟着哥哥。”斯雨兰痛苦的抹着眼泪。

“不行,绝对不行。”莫豹态度坚决。

“我回去了,怎么面对江虹?我什么都不说,行吗?明天天亮,凤凰公园发现两具尸体,人命关天,非同小可。警察很快就会找到我的,我怎么说?哥哥,其实,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供出哥哥,要么跟着哥哥一块逃亡。”

“这兰儿,老天对你不公。”莫豹哭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却有一个杀人犯的哥哥,跟着遭受牵连,毁灭人生。老哥就是死了,也无法报答你。”

“其它都别说了,我们回家再议,走吧!快走!”斯雨兰很焦急,她怕被巡山保安发现了,到时跑不了了。

“好吧!先回家吧!不过路上都有监控探头,我们要从小路下山。”

“小路?怎么走啊?”

“我不知道,反正沿着山坡下去就行。”

“草里有蛇,还有毒虫,我害怕呀!”

“老哥背你,没事。”

“那”斯雨兰下不了决心。

“来吧!”莫豹蹲了下来,不由分说背起妹妹,斯雨兰便搂住哥哥脖子。

密林之中,月光之下,两人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倒在草丛里的宝叔父女,看了看小凉亭。莫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背着妹妹走入荆棘草丛

黄一宝和嘉妮一动不动。

一代贼王,百年绝活,从此划上一个历史句号。

未来,黑色江湖,芸芸众贼,再无闪电手的出现。

借着朦胧月光,两个小时之后,莫豹兄妹终于哆哆嗦嗦摸到山脚。因为都是踩着草丛乱石,贴着悬崖绝壁,一路坎坷,荆棘丛生,两人衣服都划破了。斯雨兰的粉色渔夫帽也不见了,披头散发,非常狼狈。

好在他们终于下到山脚,上了平坦小道,算是松了口气。

莫豹带着妹妹悄悄回到“天景丽园”,走进10座101室,开灯一看,墙上挂钟已经走到22点37分。

他关好门,呆呆站在客厅中间,环视屋里一切,欲哭无泪

一切都泡汤了,皆是海市蜃楼,过眼云烟。

短短三个小时,他的人生再次发生重大变化。为救妹妹一命,未来岳父和未婚妻脑袋开花,惨死在了他的手里。自首无望,妹妹不愿意离开他,决定陪他一同潜逃。眼下,除了继续潜逃或者畏罪自杀,别无他法。

他很心痛。自己死了也就算了,牵连妹妹,毁了她的大好前程,幸福人生,自己真是雪上加霜,罪该万死,如何去见父母在天之灵?

斯雨兰取下了身上的小挎包,拉拉哥哥的手:“哥哥,你想啥呢?”

莫豹凄凉一笑,用手一指:“兰儿,看你裙子都划破了。我的屋里有嘉妮的衣服,你俩个儿都差不多,你挑一套,好好洗个澡吧!”

斯雨兰点点头:“嗯!”

妹妹进卫生间洗澡去了,莫豹像个傻瓜似的瘫坐在沙发上,心里一片迷茫

他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头脑也冷静了,开始理性思考问题。

自己手上又添两条人命,自首已无意义。可是妹妹想要陪他一起潜逃,明显不是长久之计。

不行,我不能害了她。

我要想个办法,让她脱离苦难,可是,有办法吗?

【232】一意孤行

天,蒙蒙亮了。

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霞光洒满蔚蓝色的天空,白云朵朵,美丽妖娆。

大海之滨,辰州,正在逐渐苏醒。宽阔的长街上,行人匆匆,车流渐多

一夜过去,斯雨兰没睡好,躺在床上忧心忡忡。

昨晚上凤凰山,自己本来信心满满,一切顺理成章。哥哥答应投案自首,检举宝叔父女,戴罪立功,可保性命。今后,她跟江虹建立恋爱关系,出双入对,组建一个幸福家庭。从此,新的生活向她招手,她对未来充满憧憬。

然而,突如其来的变化毁灭了一切,她的憧憬成了幻想。

宝叔父女发现了她,企图杀她灭口,断了哥哥后路,结果反被哥哥所杀。

她捡回了一命,却是哥哥的命换的。因为哥哥多了一个血案,两条人命,已经突破法律底线,无可挽回。

这是内讧?误杀?还是见义勇为?她和哥哥无法界定。如果不是见义勇为,不是误杀,哥哥就死定了。毕竟法律太深奥了,细微之差,可能就是阴阳两隔。所以,哥哥再度放弃自首念头,她也没法逼迫哥哥,因为这次,自首可能真的没有意义。

有鉴于此,她决定抛弃自己的一切,跟随哥哥一起逃亡。

这个决定是错的吗?

纠结对错不重要了,因为她已卷入其中,越陷越深。

父母去世十五年了,都是哥哥陪她长大,为了哥哥,她什么都可以放弃。

昨天晚上,江虹肯定一夜没睡。他一定满大街找我,搜遍凤凰山的一草一木。他有这个本事,因为他是孤胆英雄,曾经夜闯原始大山,敢与杀人逃犯周旋。

如果他发现了宝叔父女尸体,他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至少猜个十之。

江虹,对不起了!为了哥哥,我,只能放弃你了。

斯雨兰用毯子捂住了脸,默默哭了

客厅里面,莫豹靠在长沙发上,心里也很难受。

凌晨一点上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他竖起了耳朵,听隔壁卧室里,妹妹没有一点声音,似乎是睡着了。于是干脆起床,蹑手蹑脚,摸黑回到客厅,在沙发上一直坐着,胡思乱想,直到天明。

墙上挂钟已经走到点一刻,一夜思考,莫豹想明白了五个问题。

首先,不能拖累妹妹,这是最重要的。父母早亡,自己犯了不可饶恕之罪,只有妹妹陷的不深。本来,五年多了,他断绝了跟妹妹的一切联系,就是想筑起一道防火墙,不连累她。没有想到,她是如此坚韧不拔,从崔永警官那里听到了一点消息,千里南下,辰州寻兄,不由自主陷入泥潭。而且越陷越深,再不脱身,势必难以自拔。

一家四口,剩下兄妹两个。未来,只有妹妹还有希望,自己绝不能连累她。

其次,自己如果早听妹妹良言相劝,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也不至于一错再错。

事到如今,已是绝境。一年半了,他被宝叔画的大饼给迷惑了,又中了美人计。一心幻想成为闪电手的唯一传人,未来贼王,江湖大盗。现在看来,自己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死有余辜。

没有父母,自己又不成熟,无法把握人生方向,也是他的人生悲剧。

第三,他不想死。他还年青,二十七岁,正当风华正茂。虽然犯了死罪,且已无法宽大处理,但他还没落,他还活着。虽然他是公安部的级逃犯之一,但他潜逃五年多了,说明他的生存能力极强。只要不被警方抓住,天下之大,世界之广,何愁没有立锥之地。

所以,他要继续潜逃,隐姓埋名,苟且偷生。

第四,辰州不是久留之地,必须尽快离开。宝叔父女死在凤凰山上,最快昨晚,最慢今天,警方就会接到报警,迅速行动,追查凶手。现在破案有高科技协助,作为一个市区公园,凤凰山上也有一些监控探头。虽然他和妹妹下山走的小道,但是上山却是走的正道,估计最多一天时间,警方就会找上门来。

包括铁路警方,他们已经追回辰州。一旦摸清嘉妮回家的路,就会上门抓捕,所以,天黑之前必须逃离辰州,走的越远越好。

最后,他的潜逃不能带上妹妹,他要安顿好她。

目前看来,让她回到江虹身边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除了江虹,没人能够帮她。是的,妹妹已是中国乐坛上的一刻新星,光彩照人。但是,真的遇到危险困难,能帮她的人是寥寥无几,何况这是辰州,远水不解近渴。

但是,妹妹会答应吗?她是不肯丢下我的,这是最难办的。

“哥哥,你没睡啊?”斯雨兰走出了自己卧室,一身睡衣,眼圈红肿。

“兰儿,你也没有睡好。”莫豹看着妹妹,心如刀绞。

“我有睡了一点。”斯雨兰在莫豹身边坐下。

“兰儿,哥想跟你商量个事。”莫豹知道时间紧迫,警察随时都会包围这座楼房。

“啥事?”

“我们处境非常危险,这里不能住了,辰州不能留了,你回江虹家吧!”

“那你去哪?”

“偷渡。”

“我不。”

“你别耍小性子。”

“我就是不,我要跟着哥哥一起偷渡。”斯雨兰很固执。

“偷渡风险很大,弄得不好死在海上。”莫豹实话实说。

“那我更不能离开你。”斯雨兰很天真:“你去哪,我到哪,我还能照顾你。”

“你一个女孩儿”

“好啦!哥哥不要逼我。”

“兰儿。”莫豹快急哭了:“老哥从没有求过你,今天我求你了,听话。”

“哥哥。”斯雨兰的眼里含着泪花:“你要走了,这一辈子,我就再见不到你了,你不能丢下我。”

“到了国外,我再跟你联系。你有护照,出国方便,到时你飞过去,我们兄妹再团圆嘛!你有这么好的音乐才华,留在国外发展也不错啊!老哥以后还要靠你。”

“那”斯雨兰心动了:“可是,偷渡需要一大笔钱,听说要几十万。我这只有一张10万的银行卡,还是你给我的,你那还有多少?”

“上次在火车上下手,嘉妮带回来的12万,只剩下6万多。除了偷渡的钱,到了国外还要生活,远远不够。”

“那怎么办?”

“宝叔还有一箱半的财宝,埋在石渡村自家的枣园子里。老家伙瞒着我,只告诉她女儿,可是嘉妮私下告诉我了。老哥打算悄悄回去一趟,把它给挖出来。有了这笔财宝,不说偷渡的钱,这一辈子都不愁了。”

“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白天目标太大,容易暴露。天黑出发,坐火车到上海,再转车去山西,我们出来也是走的这条线路。”

“今晚开上海的,只有江虹的车,没有高铁动车。可是,他认识你,不行。”

“没事,我会小心谨慎。万一被发现了,我还可以跳车。”

“我跟你去。”

“你回江虹家去,老老实实待着,等我消息。”

“哥哥,你说,我还回的去吗?”

【233】水落石出

9月26日,20点10分。

辰州车站灯光璀璨。一号站台,发车铃声戛然而止。

随着一声长长笛鸣,辰州开往上海南的120次旅客列车缓缓启动,驶出车站。

一条红色长龙钻入茫茫夜色,逐渐加速,很快消失在远方的暗夜

江虹一身全副武装。大背带,件套,腰间别着一支手n,左臂佩带黄色袖标,拿着一个小查危仪,带着特勤10号巴仔回到餐车,在二号餐桌坐下了。

临近国庆长假,铁路客流开始回升。餐车里涌进了不少旅客就餐,生意兴隆。内台炊事员们忙得不亦乐乎,外台三个女服务员既要推车出去卖饭,还要接待来点菜的旅客,疲于奔命。餐车主任一扫往日愁眉苦脸,喜笑颜开,挽起袖子亲自上阵。

看在人民币的份上,辛苦,都快乐着。

江虹有点恍惚,没有心思工作。他叫巴仔进去睡觉,零点出来。

巴仔缩着脑袋看着江虹:“黑sr,有夏冰冰值班,你也一起睡吧?”

江虹淡淡一笑:“客流饱满,万一有事,夏冰冰镇不住。”

巴仔点头:“那我去睡了。”

江虹摆了摆手:“好好休息,下半夜不好熬。秋风战役已经进入阶段,我们必须守住列车阵地,不能出事,不能添乱。”

巴仔答应,起身走了。

本趟出乘,吴方安排江虹只带了两个人。

夏冰冰还没有过来。按照规章制度,旅客列车始发之后,列车乘警必须巡视一遍车厢。所以,临近开车,夏冰冰在列车尾部上车,然后一节节的走过硬座车厢,再去卧铺车厢看看,最后返回到餐车。

从昨天到今天,江虹已经两天一夜没睡觉了。

昨天晚上,凤凰山上发生一起命案,一死一伤。虽然他和吴方认为死者就是江湖大盗宝叔,伤者正是他们一直在追踪的女嫌疑人,但是没有客观材料证明之前,一切都是推测,不能定论。

他担心的,是斯雨兰为什么失踪了?

为此,他和吴方连夜调取公园里的监控录像,仔细查找。

结果,他们发现斯雨兰上了山,恰恰进了那个山腰,再也没有出来。在她之前五十分钟左右,夜幕之下,宝叔和那女孩先进去了。要命的是斯雨兰刚进去,江虹发现一个熟悉身影莫豹,他出现了,不慌不忙走了进去。

山腰里面没有监控,也没路灯。从路径看,斯雨兰和莫豹一前一后进入案发现场,人却没有出来。她怎么了?她跟莫豹什么关系?莫豹真是她的哥哥斯豹?还是其他的什么人?宝叔和那一个女子是谁杀的?斯雨兰吗?

不可能的,斯雨兰很柔弱,怎么可能同时对付两人?借她十个胆儿都做不到。

莫豹身强力壮,他的嫌疑最大。

当他们看完了全部监控录像,天也亮了。

吴方脸色铁青,强压怒火瞪着江虹,很不高兴。难怪斯雨兰在峡山坠车之后,江虹连夜下去找她,费尽周折,与狼斗法,与杀人犯杜飞周旋,救她一命,天蒙蒙亮她却跑了。原来她也不是好人,美丽柔弱的外表下,包藏一颗祸心。

黑子还喜欢她,真是喝多了汤,瞎了眼睛。

看来,自己这个最得意的徒弟,不能仅仅在工作上严格要求,思想上也要好好整一整,尤其是爱情观。警察爱上了女嫌犯,简直乱了套了,真是给我丢脸。

鉴于“96特大旅财被盗案”与凤凰山血案有牵连,在韩锋建议下,吴方和站前派出所各自向上汇报之后,辰州市公安局和辰州铁路公安处共同研究决定:双方合作办案,共享情报,争取早日抓获犯罪嫌疑人。

哪怕一夜没有合眼,吴方也像打了鸡血似的,干劲冲天。他和江虹没有离开凤凰公园,反而把夏冰冰和商川调来了,跟着一群地方警察,共同参与搜山。

搜山是为了寻找更多的证据,扩大调查范围,毕竟斯雨兰和莫豹不知去向。

下午三点,拉式的搜山结束,他们找到三个关键证据:斯雨兰的红色手机和她粉色的渔夫帽,还有她和莫豹沿小路下山的一串足迹。

随后,吴方他们去开会了,夏冰冰和商川去休息了。唯独江虹孤零零的坐在山脚一块大石头上,目光呆滞,整个人都傻了。

斯雨兰的红色手机为何丢弃在悬崖下?她是不小心遗落的?还是害怕警方跟踪?难怪她找借口出去散步,上凤凰山,很晚回家,原来她跟这些人有联系。从手机上的尘土看,她的手机留在山上好几天了,难怪她说手机掉了,原来如此。

还有,她跟莫豹一块跑了,说明她跟此人的关系不一般。

她是犯罪嫌疑人吗?不是,绝对不是,她一定是无辜的,不由自主牵涉其中。那么好的一个女孩,才华出众,光彩照人,怎么可能会去犯罪?她图什么?但是

雨兰,你的心里到底藏着多少秘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啊?

江虹非常伤心。

这时,餐桌上的警务电话响了,江虹知道,吴方来电话了。

今天下午,搜山结束,联合专案小组开了一个简短会议。

会议决定一边尽快搜证,确定包括斯雨兰在内的四人真实身份一边抓紧时间调看周边监控备份,摸清宝叔、莫豹和受伤女子的活动轨迹,包括9月7日凌晨,嫌疑女子返回站前广场汉堡店的后门,从旁边的小路溜出去的回家路线。

散会以后,因为江虹今晚出车,吴方让他赶快回家,一有消息会告诉他。

此时此刻,餐车里面生意兴隆,座无虚席。

江虹拿起警务电话,走到一旁僻静的过道里,迫切地问:“师傅,怎么样了?”

“黑子,我们顺藤摸瓜,已经顺利找到贼窝,两条线路都落脚在天景丽园10座101室。我们刚刚包围这里,破门一看,人已跑了。”

“什么?跑了?天景丽园?离我们很近嘛!”

“是啊!我们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黄一宝居然藏在我们眼皮底下。”

“黄一宝?宝叔?”

“天景丽园的物业处有暂住人员的登记资料,10座101室的租户叫黄一宝,七十二岁,那个女孩是她女儿,叫黄嘉妮,来自山西农村。他俩身份资料是真实的,准确无误,且无犯罪前科,我们正向山西警方调取更多资料。”

“七十二岁,女儿二十多岁,怎么可能?”

“中年得女,也不稀奇。”

“那莫豹”

“听邻居说,这是一家三口,很少出门。我们判断,在登记时,黄一宝是故意漏登莫豹,因为莫豹是通缉犯。”

“这么说来,莫豹跟他们真是一伙的。”

“黄嘉妮还昏迷不醒,要想弄清事实真相,要么等黄嘉妮醒来,要么抓住莫豹和斯雨兰。”

“雨兰?”江虹心里一沉。

“我们正在搜查房间,发现一条有裂口的裙子,还有一件橙色女恤衫。”

【234】披毛毯的旅客

零点刚过,时间跨入9月27日。

窗外,夜色朦胧,繁星满天,一轮明月悬在遥远天穹

120次旅客列车已经驶离德丰车站,伴随着“轰隆隆隆”的声音,高速前行。

列车目前处于正点状态,前方就是阳溪车站,到达时间凌晨1点52分。

餐车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江虹、巴仔坐在二号餐桌。按照餐车管理制度,夜间**停止营业,清食客,搞卫生。一切完毕,因为今晚收入不菲,餐车主任带着手下喜滋滋的进宿营车睡大觉了,留下一个炊事员在内台厨房值班。

巴仔刚刚起床,他吃了一大碗汤面,拿着一个小木凳进硬座车厢埋伏去了。因为客流回升,硬座车厢有点拥挤,过道还有一些旅客或蹲或站,所以没有空的座位。江虹专门给他配了个小木凳,可以坐在过道或连接处。

世界就是这么妙不可言,当年的小对手,现在成了同事。

夏冰冰一直在硬座车厢巡视,不敢松懈,不回餐车,累了就在乘务室里坐坐。江虹打算让她一点下班,然后他和巴仔干到天亮。

列车长尤丽在隔壁车厢的服务台,跟单佳芸一起盘点票补,处理一些琐碎事务。

还有五天就是国庆节了,吴方的军令状也到期了。虽然找到了宝叔的窝点,但是宝叔已经死在凤凰山上,黄嘉妮还昏迷不醒,莫豹和斯雨兰下落不明。四个案犯,死了一个,落一个,还有两个跑了,这个案子只算破了一半。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抓捕莫豹和斯雨兰。

江虹心里很痛,万万没有想到,他心上的女孩成了他的抓捕对象,一个嫌犯。她和莫豹躲到哪里去了?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她会想念我吗?

邝霞不动声色走了进来,在江虹的对面坐下了,有点扭扭捏捏:“黑哥,你你咋哭啦?”

“没事。”江虹抬手擦擦眼睛,低下了头。

“我我可没有赶走雨兰,是是她自己搬到你家去的。”邝霞有点心虚,她不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她还以为江虹怪罪她了。

“跟你无关,我没怪你。”江虹抬起了头。他的心里明白,邝霞实际对斯雨兰冷过脸的,包括李钰、肖珊也在落井下石。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他也不想计较。再说邝霞也是一种本能反应,她一直深爱着自己,眼看着落空了,哪有不吃醋的?

“那你”

“三天期限已经过了,你这几天都不理我,怎么这会又来找我说话?”江虹淡淡一笑。

“那个辰州航空公司催我过去报到,我我想问问黑哥。”

“问我干嘛?这事你自己拿主意。”

“黑哥,你就舍得我吗?”邝霞眼圈一红,哭了起来:“我我跟黑哥一起共事两年多了,形影不离,我我放不下你呀!黑哥,呜”

“邝霞,我知道你心里有一道坎,我也有啊!你是横的,我是竖的。”

“我不懂你的话。”

“所以我们难成恋人,只能做好朋友。”

“你就那么喜欢雨兰?我哪一点比她差了?”

“感情的事,说不清,道不明,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

“那我也没办法,我也不想勉强自己。”

“黑哥,你”这个时候,江虹手机的微信铃响了一下,邝霞不说话了。

江虹立刻从桌子上拿起自己手机,打开一看,巴仔发的信息:5号车厢40座,靠窗一个光头,很像莫豹。

什么?江虹惊的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不,不可能的,我俩照过一面,我认识他,还敢坐我的车?那他不是自投罗?再说,莫豹不是光头,他有满头黑发。当然,为了潜逃可以剃个光头,改头换面。但是,我在硬座车厢走过两趟,没有发现这个家伙,巴仔是不是看错了?

巴仔虽然没有见过莫豹,但他看过莫豹的**,那是江虹查的。而且,今天出车之时,江虹给他看过凤凰山的一段监控录像。尽管图像不甚清晰,但是大体知道莫豹长什么样,难道真的是他?如果那样,斯雨兰也不会,我不相信。

不管怎样,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江虹赶紧戴上警帽,丢下抹眼泪的邝霞走了。

车厢里面有点拥挤,过道里有一些旅客席地而坐,东倒西歪的打瞌睡。为了不惊扰这些睡觉的旅客,江虹只能小心翼翼迈步,不时跨越过去。

尤丽和单佳芸正在列车长办公席忙碌,看见江虹过去,忙问:“黑子,干啥?”

江虹没有心思理她,一路穿过6号硬座车厢,准备走入5号车厢。

巴仔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手里玩着手机,周围还有几个旅客。看见江虹来了,一副不相信的神态,他暗暗的递了一个眼色,朝5号车厢里看着。

江虹走进5号车厢。

40号座位靠近车厢中间。一眼望去,靠窗果然有一个光头男青年坐着,穿着一件黑白格子短袖衬衫。不过他是趴在小桌子上,刚好面对江虹这个方向,双臂枕头,整个脸埋下去,所以看不见脸。

前面,在车厢里巡视之时,这个光头我有一点印象,江虹想起来了。

他一直是趴在桌上的。穿着一条薄薄的牛仔裤,一双跑鞋,一副睡不醒的状态。看那模样,确实有一点像莫豹,难怪巴仔不过,巴仔可能看他抬起过头,否则,就凭一个身形,一个光溜溜的脑袋,他也不敢乱说。

巴仔也没确定,只说很像。

正琢磨着,江虹走到了40号座位的旁边。这是个双人座,39号座位挨着过道,坐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他正低头看一本书。看见列车乘警走到他的身旁就停住了,他抬起头看着江虹,一脸问号。

发现江虹瞪大眼睛,看着他旁边的光头青年,中年男子似乎明白什么。转脸看着光头青年,又再看着江虹,脸上有一句话:怎么,这个在睡觉的光头有问题吗?

江虹习惯性的环视一圈周围,寻找疑点,以防不测。

中年男子和光头青年的对面坐着一对母女,女孩十七岁,靠着妈妈也在睡觉。

他们对面是两排三人座,男女老少,一共坐着六位旅客。

其中一个女孩也是靠窗坐着,一动不动趴在小桌子上,身上裹着一床薄的毛毯,从头到腰,整个脑袋都藏在毯子里。如果不是下面露出一条杏黄色的裙子,还有一双女式跑鞋,你都不敢确定是男是女。

江虹心里怦怦直跳,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个女孩,前面两次巡视车厢,他也见过,也是一直都是这个状态。他之所以没有怀疑,那是她给江虹,包括周围旅客一个错觉:列车空调太凉,她要披着毛毯睡觉。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包住自己脑袋?明显不想露面。这个破绽,江虹因为斯雨兰的事情受了刺激,精神有点恍惚,所以巡视车厢也是走马观花,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披毛毯的女旅客就是斯雨兰。17

【235】最后一秒

周围旅客东倒西歪,都睡觉了。

只有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抬头看着江虹,满脸疑惑。

他不知道,一场激烈搏杀即将开始。

江虹没有触动那个披着毛毯的女旅客,虽然她很可疑,毕竟是个女子。他对这个靠窗趴着的男青年更具警惕,如果真是巴仔说的很像莫豹,非同小可。

他是不是莫豹?叫醒看看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当然更好,跟对方道个歉。如果真是莫豹,那就迅速下手,果断出击,将其一举擒获。

这是一个关键时刻,周围空间狭小,人员密集,绝对不能失手,不能伤着周围旅客。自己没有帮手,巴仔瞪大眼睛远远站着,夏冰冰也不在5号车厢。再说,她没经历这种场面,没有抓捕经验,反而碍手碍脚,容易失误。

行了,开始。

江虹伸出右手,轻轻推了一下光头男的肩膀:“同志,醒醒。”

对方没有一点反应,似乎睡的很沉。

江虹稍稍用力:“同志,醒醒。”

对方依然趴着,一动不动。

江虹用力推了一下:“同志,醒……”

话音未落,光头青年猛的抬头,满脸通红,杀气腾腾。江虹倒吸一口凉气,情不自禁后退一步:“莫豹?”

莫豹双手撑住桌子,身体向上一窜跳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江虹一下扑了上去,奋力抓住他的一双粗手,抬起右腿顶住他的腹部,试图压住对方,令其不能动弹。莫豹毫不畏惧,额头青筋暴起,咬紧牙关奋力抵抗,试图推开江虹,夺路而逃。

他很清楚,自己处于劣势,不占上风。毕竟江虹是个警察,训练有素,实战经验丰富,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一旦被他死死压在这个靠窗的角落里,动弹不得。他的援兵一到,或者有人出手相助,自己只能束手就擒。

想到这里,莫豹越发急躁,歇斯底里般的手脚并用,拼死挣扎。

江虹咄咄逼人,不肯后退。两人都不说话,扭在一起比拼力气。

短短的几秒钟,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醒了周围的旅客。人们一脸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列车乘警在抓坏蛋?这车上有坏蛋?哎呀!你看那个光头,凶神恶煞,杀气腾腾,肯定不是好人。我的妈呀!此处不能久留,否则伤到我了该咋办呀?快跑!

旅客们皆一哄而散,包括那对打瞌睡的母女。反应最快的是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江虹刚刚动手,他就“哎哟”一声,丢下手里的书,保住自己的头,一个猫腰向后钻去……

不到十秒钟的时间,旁边几排座位上的旅客都跑光了。他们远远站着,惊魂未定,一边小声一轮,一边目睹警匪大战。

江虹盼望这种局面出现,因为周围没旅客了,他就不用担心伤及旅客,可以放手一搏。而莫豹呢?明显力不从心,渐渐有点招架不住。情急之中,他高喊了一声:“兰儿,快跑。”

江虹一愣:兰儿?谁是兰儿?雨兰?

就在这个时候,江虹身后响起一阵女孩哭声:“江虹,你别这样。”

江虹回头一看,双手一下软了。只见斯雨兰丢掉了毛毯,眼泪汪汪站在他的身后,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他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声:“雨兰,你在这里?你……”

话音未落,莫豹趁着江虹回头之际,拼劲全力一把推开江虹,飞起一脚踹倒了他。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过道上,高喊一声:“想活命的,闪开!”

说完,他就挥舞双拳,不顾一切冲向旅客。

过道上的旅客都吓坏了。人机灵的,干净躲到一旁,吓傻了的,站在那里呆若木鸡。莫豹大吼一声推开他们,跑向前面的连接处。

巴仔就站在连接处,一时手足无措。

本来,他是发现这个靠窗户趴着的光头有一点像莫豹,因为莫豹起身上过一次厕所,他就坐在厕所旁边不远。看见莫豹,觉得怎么有点面熟?但是不敢确定。因为他没见过莫豹,只看过身份证上的头像,还有一段模糊录像,辨识度有差距。

所以,他就拿出手机,给警长发一条信息。

巴仔自己也觉得不可能,他就是想表现一下自己工作多么认真负责,从不放过一个疑点。他以前是惯偷出身,知道大凡干了坏事,必先隐蔽起来,不敢抛头露面,先避一避锋头再说,谁敢出来?更不敢坐火车。所以,虽然他觉得这个光头像莫豹,但是自己都不相信。

直到江虹跟莫豹干起来,他才恍然大悟:乖乖!真是莫豹,我的眼神真准!

他赶紧给夏冰冰打电话:“冰冰,快,快来!黑sir在抓莫豹,5号车厢。”

夏冰冰没明白:“什么,莫豹。”

巴仔急了:“快来5号车厢。”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莫豹踹倒江虹,分开人群冲了过来,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把旅客列车车门钥匙,奔到门边,准备开门。

巴仔明白,莫豹这是故伎重演,要跳车啊!不行,他奋不顾身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了莫豹,不料莫豹一个反身,揪住他的头发,抓住他的脑袋,往前一带,狠狠撞到门上。

只听“呯呯”两声闷响,巴仔头痛欲裂,眼冒金星,他松开手,一下倒在地上。

莫豹还想开门,眼见江虹冲了过来,知道来不及了。于是拔腿就跑,奔进6号车厢。

6号车厢旅客并不知情,多数昏昏欲睡……

莫豹一路狂喊,冲进餐车:“闪开!闪开。”

江虹跟着冲进餐车。

旅客列车空间狭小,没有隐蔽角落。莫豹无路可逃,眼看江虹跟着冲进餐车,他一把抓住了邝霞,劫为人质。

邝霞依然坐在二号餐桌,听见外面硬座车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她站起来想去看看,迎面遇上莫豹。莫豹像抓小鸡似的,伸手卡住了邝霞细长的脖子,往前一推,挡在江虹面前。

邝霞身体后仰,觉得自己脖子勒的生疼,头晕眼花。她张开嘴,想喊又喊不出,双手抓住莫豹的手,拼命挣扎:“啊!啊……”

江虹一下子站住了,他从腰间迅速掏出手枪,同时子弹上膛,枪口对准莫豹,命令:“莫豹,你跑不了,放开这个女孩,听到没有?”

“江虹,别做梦了。你要我放开她,可以,打开一个车门,让我下去。”莫豹左顾右盼,神色慌张。

“不行。”

“哥哥。”斯雨兰跑进来,泪流满面:“你别这样,我们跑不了了,你自首吧!放开邝霞。”

“邝霞?这个就是邝霞?我知道你,你敢欺负我的妹妹,今天你是找死。哈哈哈哈!老天开眼,我是死到临头,还能拉一个垫背的。”

“啊!啊……”邝霞虽然没法说话,却能听的一清二楚,她一边哭,一边拼命挣扎……

“江虹,善待我的妹妹,否则,我会随时找你算账。”莫豹拽着邝霞,一步步退到了餐车过道上的边门。他腾出一只手,哆哆嗦嗦打开了门。

“呯!”最后一秒,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射进莫豹的头,血花飞溅。

“妈呀!”邝霞终于喊了一声。

“哥……”斯雨兰瘫倒在地上,晕了过去……铁鹰出击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236】山路弯弯

9月29日,峡山山区。

旭日东升,晴空万里。一辆新式警车在山道上默默行驶,山路弯弯,在高山峡谷里盘旋……这里,一年四季是绿色的,满目山清水秀,风光旖旎。

吴方亲自开车。江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夏冰冰和商川坐在后排。

今天,他们要去看望紫菱大嫂一家,“9·6特大旅财盗窃案”受害者。

这项工作是吴方安排的。早晨八点,他们就出发了,警车出了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大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驶,刚刚进入峡山山区边缘。再有半个小时,就能抵达紫菱大嫂的家~石山村

巴仔没有一同前来。前天凌晨,他在k1280次旅客列车勇斗杀人逃犯莫豹,因为势单力薄,反被莫豹揪住脑袋,狠狠撞在硬邦邦的车门上面。结果,头上肿了一个大包,恶心呕吐,医生说他有一点脑震荡,需要调理休息,所以吴方没有叫他出来。

车里气氛并不轻松,一路过来,大家很少说话。

江虹心事重重,闷闷不乐。

前天凌晨,在k1280次旅客列车上,他与莫豹再次狭路相逢。一场恶斗,最后关头,为了阻止莫豹再次跳车逃跑,为了拯救被挟持的邝霞,他果断的扣动扳机,一枪要了莫豹的命,血染餐车。

斯雨兰当时就瘫倒地上,晕死过去。

枪响之后,看见莫豹倒在餐车边门一侧,血流如注,再也不动弹了。他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手里的枪久久没有放下,右手食指仍停在扳机上。还是夏冰冰怕手枪走火,上来下了他的手枪,退出子弹,推上保险,然后插入他腰间的枪套。

邝霞神经质的哭哭啼啼,胡言乱语。她吓坏了,埋怨江虹差点打中了她,尤丽她们忙着不停安慰邝霞。江虹回过神来,什么都不顾了,他抱起昏迷中的斯雨兰,在餐车里默默坐着,心如刀绞,一言不发……

夏冰冰在跑前跑后,忙忙碌碌。她先启动警情就近报告制度,分别向前方阳溪车站派出所和辰州乘警铁路支队值班室汇报,请求紧急支援。又给吴方打了一个电话,按照吴方指示,迅速保护现场,寻找证人,固定证据,协助车长安定旅客情绪,维持列车秩序,确保列车稳定运行。

说老实话,夏冰冰的表现很好,忙而不乱,主次分明。

一个见习警察,还是一个女孩,上岗才两个月,遇上两起大案。峡山追逃,她的表现很差,捅了篓子,被刷通报批评,不是吴方力保,差一点脱了警服。这次侦破旅客财物盗窃大案,她的前期表现平平,前天凌晨工作非常到位,很是给力。

1点52分,k1280次旅客列车准点抵达阳溪车站,停靠一号站台。按照上级部署,阳溪车站派出所是全警出动,所长在站台上亲自指挥,接下莫豹尸体,120救护车拉走了斯雨兰和巴仔……

五分钟后,列车启动,阳溪车站派出所一名副所长带了两名干警上车护乘,处理后续事宜。

吴方连夜带着联合专案小组,紧急开车赶往阳溪,处理善后事宜。斯雨兰被带回辰州,羁押在凤凰山脚下的铁路公安看守所,等候审理。

前天上午,黄嘉妮在医院的icu病房苏醒。昨天上午十点,医生允许办案民警短暂进去询问,一个小时时间,大致搞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详细过程,需要等待黄嘉妮进一步康复才能进行。

同时,医生告诉办案民警,黄嘉妮怀孕了,才两个月。不是医生检查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按照法律规定,这意味着她在生产之前不能收监关押,只能监视居住。

昨天中午,江虹和夏冰冰返回辰州。下午,夏冰冰就投入案件侦办工作,忙得不亦乐乎。江虹因为与斯雨兰关系密切,吴方要其申请自动回避,回家坐冷板凳去了。

人生峰回路转,大起大落,一切都是那么突然,江虹非常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吴支,前面快到石山村了?”夏冰冰率先打破了沉默。

“是的。”吴方点头,双手把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峡山在搞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不是人都外迁了吗?”夏冰冰问。

“那是中心地区。”商川插话:“峡山方圆数百公里,大的很嘞!石山村在峡山边缘,不属于外迁的村庄。”

“我问吴支,我又没有问你。”夏冰冰狠狠地瞟了商川一眼。

“哦!”商川不吭声了。

“冰冰。”吴方笑了:“这次表现不错,可不能翘尾巴。”

“我没有翘尾巴,我觉得吧!这次我是刚好撞上这么一个机遇。其实,人是逼出来的,当时,师兄抱着昏迷的雨兰姐,坐在餐车一角傻乎乎的,像个木头。我知道他心里难过,没有心思处理现场,我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警长,你当时不开枪会怎么样?”商川问道。

“我……”江虹不说话了。

“他开枪是对的。”吴方说道:“列车时速八十公里以上,又是黑夜,下面情况不明,人跳下去,不死也会摔成残废。莫豹要摔死了,那是咎由自取,他把邝霞带下去了,又是一条人命。斯雨兰怎么有这么一个哥哥,歹毒的很。”

“雨兰太可怜了!”夏冰冰说:“她一直劝哥哥投案自首,他哥优柔寡断,裹足不前,不但自己丢了性命,还把妹妹搭进去了。师兄,不要难过,想开点啊!”

“哼!”吴方鼻孔哼了一声:“冰冰,你可真会说话。还好事情了结的早,不然再拖下去,你的师兄也会跟着上了贼船,警匪勾结,沆瀣一气。”

“师傅,我没有上贼船。”江虹回了一句。

“斯雨兰都招了,他是从你这里套了消息。”

“有的信息本来就公开的,有的我是无意中之说了一点,我不是故意的。”

“黑子,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知道你没有泄露太多,否则我还带你出来,早关你禁闭了。这事督察支队已经介入调查,你跟他们解释,我是保不了你。”

“吴支,有这么严重吗?”商川急了。

“是啊!师兄真泄露了关键情报,案情走向绝对不是这样,那会更加糟糕!”夏冰冰说。

“我写辞职报告,我不干了,行吧?”江虹火了。

“放肆!”吴方一脚踩下刹车,扭头瞪着江虹:“遇到一点困难,你就熊了?你看看你,自从遇见了斯雨兰,人都变了,被她的琵琶迷糊了,成了一个怂包。”

“师傅……”

“不要喊我师傅。”吴方拉下了脸,一踩油门。铁鹰出击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237】乡恋

石湾村在一座高山的山脚下。

这座高山叫青峰岭,海拔1300多米,满山云雾缭绕,苍松翠柏,郁郁葱葱。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地处峡山山区边缘的石湾村,男女老幼一百多号村民,背靠一片森林植被丰富而茂密的宝山,群山连绵,却曾经是远近闻名的贫困村。

归根结底,它的贫困基于三点:

一是交通不便。它虽然距辰州仅一百多公里,却是只有一条山道通向外面世界,非常闭塞;其二,因为周围都是高山峡谷,旱地稀少,没有良田,村民祖祖辈辈只能种植一种山地主粮~红薯,俗称地瓜,维持温饱;第三,虽然山区物产丰富,但是价值高的都受法律保护。森林不能砍伐,野生动物不能狩猎,珍惜药材不能乱挖等等。

这些年来,为了摘掉石湾村的贫困帽子,地方政府投入不少资源。

除了拓宽乡村公路,直通省城辰州,货畅其流。另外通过考察研究,乡政府还引导村民专门上山种植火龙果树,每年产出的火龙果全部销往辰州市场。因为果实新鲜,口感不错,深受市民欢迎,供不应求。

经过两年多的不懈努力,去年,他们终于摘掉贫困村的帽子。

但是,村民胡桂生的一场重病,又让贫困再度笼罩这个小小山村。

胡桂生患肝病多年,今年年初发展成了肝癌,久治不愈。为了拯救丈夫生命,妻子闫紫菱拼尽了全力,刚刚脱贫致富,一点收入都看病了。最后,为了去上海做手术,她借遍了全村人家,终于凑满了二十万。

9月6日傍晚,一家三口赶到辰州,登上辰州开往上海南的k1280次旅客列车。不料在车上遭了贼,一场瞌睡过去,装有12万人民币的蓝花布包不翼而飞,去上海治病的计划成了泡影。无奈,凌晨一点,他们只能德丰车站下车,返回辰州。

二十多天过去,他们一家好吗?这是吴方他们最牵挂的,也是吴方立下军令状的深层动力。因为任何牵挂都只能是一种情感表达,只有抓获罪犯,追回钱款,才是最实际的帮助,也是紫菱大嫂一家最需要的。

10点15分,警车驶入了石湾村,在村口停下了。

石湾村的主任胡铭,治保委员唐亮正在村口等候。他们昨天就接到了吴方电话,知道铁路警方今天要来落实有关情况,于是做了妥善安排。一刻钟前,吴方在警车上再次打了电话,两人从村委会出来,站在村口迎接。

初次见面,简单握手寒暄之后,胡铭告辞。他要上青峰岭,带村民们继续种植火龙果树,扩大种植面积,留下治保委员唐亮陪同吴方一行去胡桂生的家。

唐亮三十多岁,中等个儿,非常敦实。

他当过兵,曾经是一名高炮手。退伍以后,他返回了家乡,一直在石湾村务农。

路上,唐亮有点不好意思:“吴支,昨天你来电话,有个事情我们没跟你说。”

吴方一愣:“啥事?”

唐亮停了一下:“那个…胡桂生不在了。”

江虹和夏冰冰、商川面面相觑,吴方一惊:“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唐亮回答:“一周以前,丧事已经办了。”

吴方挠了挠头:“哎呀!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唐亮解释:“他们一家回来以后,压力很大。看病的钱在火车上被扒手偷走了,病没看成,欠下一身的债。尤其是胡桂生,盼着自己早死,不想再拖累大家了。肝病本来就怕思想负担太重,他想不开,动不动就发怒生气,身体越来越差,所以……”

江虹跟在他俩身后:“我们车长不是给他介绍了辰州的一家医院?”

唐亮无可奈何:“他不肯去,一直拖着,我们都劝不动,也没法逼他去。紫菱大嫂拉着凯子给他下跪,他也无动于衷,哭哭啼啼,就是这样。”

吴方长叹一声:“唉!”

正说话间,一行五人来到紫菱大嫂的家门口。

紫菱大嫂的家在村子的西头,依山而建,一座很普通的土砖瓦房,比较破旧。门前有一块很大的空地,还有一条碎石小路,崎岖不平。屋的对面是条小溪,溪水从青峰岭潺潺流下,绕过村子,流向远方……

一群家养山鸡在周围的草丛钻来跑去,忙着觅食,溪水水面浮着一群鸭子,不时“嘎嘎”叫着。一条黄毛大狗蹲在门前,看见有人来了,它警惕的站了起来,叫了两声:“汪汪!”

“大嫂,有人来看你了。”唐亮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紫菱大嫂慌忙跑了出来,一脸憔悴:“哎呀!江虹,不好意思,昨天唐亮跟我说了你们要来,这么大老远的,你们太上心了。”

“大嫂。”江虹立正敬了个礼:“我们一直想来看望你们一家,可是脱不开身,今天终于如愿以偿,这是我们吴方副支队长。”

“副支队长,你好!辛苦你们。”

“妹子。”吴方握住紫菱大嫂的一双手:“我们工作不力,出了问题,给你们家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我们向你表示歉意。”

“哎呀!不能这么说啊!天灾人祸常有的事,扒手总是抓不干净,我没有怨你们。那天晚上我自己也没有注意,坐在车门口打瞌睡,结果钱包被扒走了,也是我大意了。经过这么一次,以后我一定会小心。来吧!进屋坐吧!中午在这吃饭。”

“妹子,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坐坐就走。”吴方一行跟着紫菱大嫂走进屋内。

“我都准备好啦!粗茶淡饭,没什么好吃的。”紫菱大嫂非常热情,急忙端茶倒水,招呼大家坐下。

“妹子,我们有纪律的,不能揩你的油,哈哈哈哈!另外,下午还有一堆工作,时间不多,我们就是过来看看,向你报告案件侦破情况。”

“唐亮昨天跟我说了,说是抓到贼了?”紫菱大嫂最后坐下。

“是的。”吴方坐在紫菱大嫂旁边,端着一杯清茶:“案子已破,两死一伤,追回六万多的赃款,还有一张十万的银行卡。持卡人因涉嫌包庇,已被我们关押,目前正在审理。她说愿意退赔你的损失,所以,你的12万可以如数追回。”

“哎哟!那太好了!真的谢谢你们!”

“大嫂,凯子不在家吗?”江虹打量一下屋里,没有什么家什,几乎家徒四壁。

“跟着大伙上山种果树了,我们农民就只能守着这一片山水,争取发家致富。”

“妹子,我看你的副业搞的不错,鸡鸭成群,有养猪吧?”吴方笑眯眯的。

“圈里有两头猪。到了过年,我自己留一头,另外一头杀了卖肉。”

“嗯!”吴方点头:“虽然我们做的安保工作,但是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国家安宁,人民幸福。黑子,你们记住,旅客列车上的安保工作非常重要。每一起大大小小的案件后面都有一个故事,牵涉一个家庭或者群体,所以,我们任重道远。”

“明白。”江虹三人点头。铁鹰出击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238】意外信息

11点25分,告别了紫菱大嫂和唐亮,吴方一行上了警车,离开了石湾村。

临走之时,夏冰冰将一个厚的信封交给紫菱大嫂,里面装有一万两千多元现金。

这是吴方在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发起的一次募捐活动,试图帮助这个可能再度陷于贫困状态的农村家庭。从今天的走访来看,紫菱大嫂勤劳淳朴,非常能干。虽然丈夫刚刚去世,但是凯子已经长大,相信在村里的帮助之下,他们母子的未来会更加美好。

警车在崇山峻岭里行驶,阳光明媚,一派秋高气爽。

吴方继续开车,江虹坐在他的旁边,夏冰冰和商川依旧坐在后排。

夏冰冰拿出了一个超市的购物袋,里面装有面包、熟食和矿泉水,权当午饭,可是大家都不想吃。

“师傅,斯雨兰有一张银行卡吗?”江虹试探着问。刚才,在紫菱大嫂的家里,吴方说能够帮紫菱大嫂挽回全部损失,其中就包含这一张10万的银行卡。

“怎么,你不知道?”吴方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

“是的。”江虹老实承认。

“你这小子,堂堂一个警察,还被一个女孩骗了。我听说你曾经给她两千块钱?她说身无分文你就信了?她的手里还有一张银行卡啊!十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

“她有跟我提过,我没细问,这钱…哪里来的?”

“我昨天审问她,她说哥哥给的。五年以前,莫豹最后一次跑去北京看她,给了她这张银行卡,说是他们家的最后一笔财富。”

“这一笔钱不算是赃款吧?”

“黑子,你啥意思?我们联合专案小组也没有说这是赃款。这一笔钱还要深入调查,但我估计没有什么问题,这应该是一笔干净的钱。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们没有要求斯雨兰做什么,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说是弥补他哥哥的罪孽。”

“这能帮她减轻罪行。”

“没错,她已经被刑事拘留,批捕应该没有问题。她能老实坦白,主动帮助退赔损失,法院会从轻判决的。”

“哦!”江虹不说话了。

“吴支,下午我们要干什么?”夏冰冰问。

“移交全部案件材料。”

“什么?”

“这个案子已经破了,后面一大堆的事情,我也不想管了。秋风战役正在进行,我们还有很多重要工作要干。所以,我跟何处说了,让刑侦支队接过去,我们退出联合专案小组,一心一意坚守列车阵地。”

“那太好了!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夏冰冰很兴奋。

“冰冰,你别高兴太早。”商川不敢相信。

“是的,不能掉以轻心。巴仔旧伤刚愈,又添新伤,他要在家休养一段时间。黑子明晚出车,你们两个统统上车,注意新的扒嫌上来作案,有一个抓一个,有两个抓一双,听明白吗?”

“明白。”夏冰冰和商川响亮回答。

吴方正在开车,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将警车临时停在路边,拿起手机一看,立刻推开车门,下车以后又关上门。

夏冰冰很机灵,她悄悄地放下一点车窗。

吴方接电话的声音传了进来:“你哪位呀?崔永?哦!我知道了,你好!崔永警官,你们收到通报了吗?是的是的,莫豹在潜逃的列车上被我们发现,劫持人质,负隅顽抗,被我们击毙了。你们已经上报公安部了?撤销莫豹的通缉令?行啊!你们动作真够快的!你问斯雨兰吗?她跟着她哥哥一起潜逃,已被我们当场抓获,因为涉嫌包庇犯罪正在接受调查。什么,你后天来辰州?哦!哦!好的……”

五分钟后,吴方重新上车。

江虹提出:“师傅,我来开吧?”

吴方看他一眼:“我知道你心不在焉,别把车子开到沟里去了。”

江虹挠了挠头,不吭声了。他肚子里的那一点肠子,师傅吴方总是看的真真切切。

警车继续向前行驶,四人都不说话。

最终,吴方打破沉默。

“冰冰,警告你啊!偷听我的电话很不礼貌。”

“嘿嘿!吴支,你发现啦?”夏冰冰脸红了。

“你那小儿科的动作,别在我的面前玩了。”

“哈哈哈哈!”商川大笑:“看看,你被吴支发现了吧?小聪明还挺多!”

“去你的吧!”夏冰冰狠狠地锤了商川一拳:“看你乐的,跟狗过年似的。”

“我不是狗,你才是狗。”

“你就是狗,你就是狗,泰迪还是金毛?”

“我才不当小哈巴狗。”

“我可不要狼狗。”

“好啦!不要闹啦!”吴方笑了。

“吴支,那个崔永警官都知道啦?”夏冰冰看了看江虹。

“莫豹被击毙后,我们联合专案小组核实清楚他的身份,昨晚就给他们发了一份通报,他们今天已经上报公安部了,申请撤销莫豹的通缉令。不过,后天他要带两个人过来,最后确认一下。毕竟莫豹潜逃长达五年,很多事情他们都不清楚。”

“斯雨兰最清楚,莫豹不会瞒着她的。”商川说道。

“是的,他们要结这个案子,还需要我们的案件材料,所以崔永警官要来辰州一趟。还有,他刚才说,他们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在俄罗斯警方的协助下,调查莫豹和斯雨兰父亲在俄罗斯被绑架的真相,已经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俄罗斯警方已经抓了一批涉案的黑帮分子。国庆长假之后,崔永警官将会去莫斯科参与调查工作。”

“这么说来,莫豹……”商川欲言又止。

“唉!”吴方感叹一声:“我们常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莫豹没有好好学法,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还把妹妹坑了,好好一个女孩,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师傅,我…我想去看看斯雨兰。”江虹眼圈红了。

“不行。”吴方一口回绝。

“我…真的想去。”

“黑子,斯雨兰出事前住在你的家里。她在峡山山区落难,也是你救的她,你俩关系特殊。本来你要主动申请回避,你不说话,是我提醒了你。现在你回避了,她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我只是想看她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那也不行。”吴方态度坚决。

“师傅,雨兰已经没有亲人。她的老师还不知道她的情况,我不看她,谁去看她?”江虹眼里含着泪花。

“吴支,你就答应了吧?”夏冰冰央求道。

“是啊!吴支,看在你们师徒份上,答应警长了吧!”商川也很动容。

“黑子,你自己去看吧!”吴方无可奈何。

“师傅,你不帮我,看守所的向宗所长不会让我进去。”

“你呀!我是前世欠了你的。好吧!向宗也是老所长了,明天我带你去,但是,你要答应我的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不谈案情,只看看人。”

“可以。”

“第二,善待邝霞,她才是你未来的好媳妇,做的到吗?”铁鹰出击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239】往事云烟

江虹回到家里,已近下午两点。

父亲江贵贤在通辰高铁工地忙碌,已经二十多天没回家了。

母亲苏琳正在卧室里睡午觉。江虹蹑手蹑脚走进自己卧室,脱下警服,换上一套睡衣。然后双手枕头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屋顶,心事重重……

刚才,他们一行从石湾村回到辰州铁路乘警支队。下了警车,吴方留下夏冰冰和商川,又喊来了内勤民警邵雪,帮助一块整理“9·6特大旅财盗窃案”的案卷。整理完毕,准备由夏冰冰送往铁路公安处的刑侦支队,办理移交手续。

吴方兼着刑侦大队大队长的职务,这事本来不用他操心的。因为秋风战役正在如火如荼进行,刑侦大队的人都上车护乘了,警力紧张,所以他要亲力亲为。眼下,支队的小楼里除了带班领导和日勤人员,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闲人,整个大院静悄悄的。

尽管缺人,他让江虹回家休息,因为江虹已经回避这个案件,不能接触案卷。

江虹心里闷闷不乐,非常失落,却也无奈。

“虹儿,你回来啦?吃饭了吗?”苏琳走了进来。

“老妈,你没睡啊?”江虹从床上坐起来。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睡不着啊!”苏琳在儿子的床边坐下,关切的看着他。江虹昨天中午返乘回来,就被吴方留下谈话,补充相关案件材料,一直忙到深夜零点归家。今天一早又出去了,苏琳心里惴惴不安,有不祥的预感,哪里睡的着觉?

“哦!”江虹看了母亲一眼,低头不语,知道母亲想问什么。他也知道,媒体热点报道,小道消息漫天飞舞,母亲是个消息灵通人士,怎么会不知道?

“雨兰…会判刑吗?”苏琳抓住儿子的一只手。

“会。”

“真的?”

“涉嫌包庇,她哥是个逃犯,不是她说的那回事。”

“那…那……”苏琳傻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哥名叫莫豹,五年以前投毒行凶,报复杀人,欠下一条人命。地方警察一直没有发现凶手,等确定了她哥,她哥已经跑了。为了躲避警方追捕,他从老家逃到河北、山西一带,隐姓埋名。后来差点死在野外,被一个老扒手救了。老扒手传授他扒窃本领,还把唯一女儿许配给他。莫豹也想跻身黑色江湖,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人家,不思悔改。去年五月,他们三人来到辰州,先上公交,后来改上火车行窃。”

“他们兄妹不一个姓?”苏琳想起儿子曾经怀疑斯豹就是莫豹,被她给否决了。

“雨兰上了大学,她哥就给她改了姓,她妈叫斯泽秋。”

“原来如此。她父母呢?”

“早不在了。”

“什么?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警方还在调查。好像她父亲生意做大了,被别人算计了,一时没想开跳了楼。她妈神经错乱跑到街上,被汽车撞死了,这是莫豹报复杀人的原因。”

“哎呀!也是一个苦命孩子。”苏琳感叹:“难怪她不肯说实话,人很柔弱,原来心里藏着那么大的事情,也真难为她了。虹儿,那她这个包庇……”

“警方一直在抓莫豹,去年发现他在辰州活动,但是找不到人。雨兰得到这个消息,就离开了北京,来到辰州找她哥哥,结果还真的找到了。”

“啊!什么时候?我们怎么不知道啊?”

“这个月的15号晚上,凤凰山上,她遇见了莫豹。”

“如此说来,莫豹就在附近活动?”

“是的。”

“难怪雨兰天天晚上出去散步,很晚回来,原来这么回事!”

“她想劝她哥哥投案自首。她哥一直没有实际行动,一拖再拖,结果被老扒手给发现了,就想杀了雨兰,根绝后患。没有想到被莫豹撞上了,莫豹杀了那老扒手和他女儿,救了雨兰,所以那天晚上雨兰没有回来。”

“我的老天!真是危险!这个…算包庇吗?”苏琳搞不明白。

“雨兰找到她哥,一直没有劝动莫豹自首,十天时间过去,她也不向警方报告。最糟糕的,24号晚上,凤凰山的血案发生以后,她还继续隐瞒不报,进而帮助她哥一起潜逃。如果不是在火车上被我们发现了,他们兄妹已经逃离辰州,不知去向。”

“这事对你有影响吗?”

“这个……”江虹不太想说。

“跟妈说老实话。”苏琳追问。

“我违反了工作纪律,私下谈论案情,被雨兰听见了,可能要受处分。”

“啊?你违反了工作纪律?私下谈论案情?这话怎么说的?我只记得老虎给你打过一通电话,你还进了卧室关门接的,可能被雨兰听见了一点,其它你也没说什么?偶尔几句……”苏琳声音大了起来。

“老妈,你别激动。吴支说了,雨兰都承认了,他是从我这里听的消息。”

“这个雨兰,真会明哲保身。”苏琳火了。

“她不老实坦白,没法自圆其说,我不怨她,怨我自己没有注意。”

“唉!这事搞得,真是窝火!这么说来,你们……虹儿,你把她哥给打死了,雨兰会恨你一辈子,你们两个没缘分啊!”苏琳摇了摇头。

“我…喜欢她,也同情她。可是,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江虹捂住自己的脸,非常伤感。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你是一个警察,怎么能娶一个坐牢的女孩子为妻?人言可畏,那会影响你的前途。”

“我不在乎,就是不知道雨兰是怎么想的?”

“你不在乎,我和你爸在乎。”苏琳有一点不高兴。

“老妈,你们不要……”江虹还没说完,忽听有人敲门。

“苏姨。”门外响起一个熟悉声音。

“来啦!”苏琳一下跳了起来,赶紧跑了出去,热情开门:“邝霞,欢迎欢迎!快点进来。哎哟!你又买了菜啊?太客气啦!这段时间你没过来,阿姨想死你啦!”

“我也很想苏姨,黑哥在吗?”邝霞将手里的一袋肉菜递给苏琳。

“在卧室里,你们两个聊吧!我去准备晚上的菜。邝霞,不要走啊!今晚在这吃饭。”

“好啊!苏姨,等下我来帮忙。”邝霞答应一声,穿着一件宝蓝色长袖一步裙,走过客厅,进了江虹卧室:“黑哥!”

“邝霞,你好点吗?”江虹站了起来。前天凌晨,在k1280次旅客列车的餐车里,他向莫豹开枪,子弹擦着邝霞一只耳朵飞了过去,她差点吓晕了。后面情绪虽然逐渐稳定,但是一路上都不理江虹,今天是怎么了?居然主动找上门来?

“我好多了。”邝霞走到江虹身边,笑嘻嘻的拉他一块坐在床沿。

“邝霞,那天晚上,我……”

“黑哥,不用说了。”邝霞眼泪汪汪:“刚才吴支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代你向我道歉。我脑子笨,死心眼儿,是我错怪你了。我知道你为了救我,你当时不开枪,莫豹肯定会把我从车门口带下去,那我真的就摔死了,黑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不记恨我了?”江虹一笑。

“嗯!”邝霞点了点头。

“上个月在峡山山区,你救过我,现在,我们两个终于平了。”

“黑哥,我们两个不是1减1,而是1加1呀!”

【240】月落蓝江

次日下午,两点多钟。

一辆新式警车驶入凤凰山下一个不起眼的院落。

大门旁的立柱上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竖条牌匾:辰州铁路公安处看守所

这是一个小型犯人关押场所。紧邻山脚,高高的围墙内有一座三层的小办公楼,蓝白相间,还有一间小的伙房以及仓库。小楼前面横着另外一道围墙,一扇铁门冷冰冰的锁着,里面是一长排两层高的监室,共有10间牢房,最多可以关押百人左右。

每个监室分为内外两间。里面是关人的,水泥砌的地铺可以挤十个人,外加一个半米宽的小小过道,空间狭窄。外间是活动室,也就七、八平方,设有一个洗脸池和蹲坑式的便池,外门上面有个方形的孔。

除了犯人放风以及吃饭时间,平时通往外间的门是锁着的。

两个房间都有超大天窗,高高在上,钢筋网架隔离,没有玻璃。值班警察在上面巡视时,可以居高临下,通过天窗随时观察下面号子里犯人的状态,一览无余。

因为处于山脚,整个监区掩映在绿树浓阴里,偶尔几声鸟语,几乎静悄悄的……

警车停在小办公楼旁边,吴方和江虹从车上下来。吴方身着一身警服,戴着警帽,江虹穿着一件短袖外加一条黑色裤子。他的手里提着一大袋的东西,包括斯雨兰的换洗衣服、水果零食等等,还有两本琵琶书籍。

“老向。”吴方抬头,朝着楼上吼了一声。

“来啦!老虎,黑子,上来坐会。”二楼的走廊上,看守所的所长向清闻声走出了办公室,招了招手。他约五十出头,人比较瘦,但很精神。头上有了不少白发,一双眼睛却很闪亮,像是两道寒光利剑。

“还坐什么?”吴方和江虹上了楼,走进了所长办公室:“我今晚要上北京车添乘,我没时间跟你瞎掰。赶紧提斯雨兰出来,让黑子见一面完事,他晚上要出车。”

“向所,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江虹笑笑,把手里的袋子放在门边。。

“黑子,不用客气,你们来的正好,真是及时雨啊!老虎,说实在的,你急,我比你还着急。”向清所长忙着泡茶。其实,今天上午吴方已经跟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是江虹想见见斯雨兰,他满口答应了。

“你这就像个养老院,鸟语花香,修身养性,有啥急的?”吴方和江虹坐下了。

“斯雨兰绝食了。”

“啊?”两人一下站了起来,江虹急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下午,老虎提审了她之后,晚上她就不吃饭了,她说不想活了。”

“今天上午你咋不说?”吴方拉拉江虹的手,两人再次坐下。

“我敢惊动你的大驾?”向清所长泡好两杯热茶端给他俩,自己坐下:“我们做了很多工作,都不管用,刚好你说下午要来看她,我就指望你这个大菩萨显灵。”

“别指望我,黑子做做她的工作,也许能行。”吴方喝了口茶。

“我…试试看吧!”江虹心里没底,他知道斯雨兰是一个柔里带刚的女孩。

“黑子,虽然是自己人,按照规章制度,你也登记一下。”向清所长指了指他办公桌上的一本探监登记簿。

“好嘞!”江虹站了起来,放下茶杯,拿起桌上一支黑色水笔,翻开了登记簿,弯腰填写。

“老向,就在楼下探监室吧?”吴方端着茶杯。

“是的,我叫一个管教干部进去,带她出来。”

“我记得她的编号是25号,关在3号牢房,她是一个人吗?”吴方又问。

“现在犯人很少,也就十几个人,所以她是单独一间。昨晚她开始绝食了,我们就从其它监室调了两个女犯进去,陪她作伴。”

“你是怕她……”

吴方话音未落,外面监区里的警铃突然响了起来,短暂急促:叮叮叮叮……

同时,办公桌上一部内联电话也响起来,向清所长一把抓起听筒:“什么情况?3号监室25号撞墙自杀?好的!我们马上进来。”

就像一声闷雷,一下轰在江虹头上,25号,不是斯雨兰吗?

向清所长和吴方都跳了起来。向清跑在前面,吴方、江虹跟在后面,他们冲下二楼,跟随两名管教干部,三步并作两步,通过刚刚自动打开的小铁门,急急跑进监区,直接开门进了3号牢房。

岗亭上面,一名值班警察正在巡视,另外一名值班警察高高站在3号牢房的天窗口,朝下厉声命令:“你们两个,把她放平,对!对!小心一点。”

3号牢房内外间的隔离门已经打开了,向清一行冲进里间牢房。

地铺是用水泥砌的,高出地面三十公分,占据牢房五分之四面积。等于除了一条短短过道,其余皆是地铺,上面铺着一层薄的芦席。为了防止犯人自杀或者做小动作,监室里面除了每人一床薄被,没有其它物品。

目前正是夏末秋初,辰州气温还有二十多度,监室里面有点闷热。

斯雨兰穿着一身蓝白条囚服,静静躺在铺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身上盖着一床灰色薄被。因为用自己的脑袋撞墙,她的额头肿起一个红包,皮有一点破了,渗出一片血迹。旁边坐着两个女犯,一个三十多岁,较胖,一个五十左右,瘦骨嶙峋。

看见一群警察进来,两个女犯立刻站了起来,诚惶诚恐。老女犯说:“报告班长,她要撞墙自杀,我俩一下没有拉住,人都晕了。”

向清所长吩咐一名管教干部:“叫卫生员进来。”

“来啦!”话音刚落,一个女警察走进来,背着一个红十字的药箱。她脱下鞋上了地铺,蹲在斯雨兰的身边仔细观察一下。号脉,测量血压以及体温,然后打开药箱,熟练给斯雨兰额头上的肿包消毒、上药、用白纱布包扎,整个过程约十分钟。

“有问题吗?”大家一直静静看着,没人说话,只有江虹非常急躁。

“没大问题。”女卫生员处理完了,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道:“绝食一天,因祸得福,撞墙没有力气,受点小伤。所长,先观察吧!暂时不用叫120。”

“她会醒吗?”向清所长不太放心。

“先观察吧!”女卫生员下了地铺,低头穿鞋:“如果不醒,再送医院。”

“好吧!”向清所长大手一挥:“你留下吧!我们出去。”

“好的!”女卫生员答应。

“向所,我想留下。”江虹举起右手。

“行啊!多一个人更好。”

“老向,有黑子一个人就行。”吴方明白江虹什么意思。

“这个……”向清所长有点为难,他怕出事。

“我把自己的乌纱帽押你这里,行吗?”吴方很不高兴,嗓门有一点大。

“老虎,看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你和黑子我还不了解吗?好吧!这两个人暂时关到10号监室,半个小时以后回转。黑子,我只给你半个小时,不能过点。”

“谢谢向所!”江虹非常感激。

“好啦!有惊无险,我们走吧!”向清所长、吴方他们带着两个女犯走了,监室里只剩下江虹和斯雨兰。

“雨兰。”江虹情不自禁喊了一声。他脱了鞋,上了地铺,盘腿坐在斯雨兰的身旁,双手捂脸,暗自落泪:“我…我过来看你了。我来晚了,我来晚了!你为何要绝食?你为啥要自寻短见?你能睁开眼睛看看我吗?你这么想不开?你的心里除了你的父母哥哥,难道没有一点我的位置?”

“回想我俩初识经过,像是一段奇缘。你从北京千里南下,孤身一人绕道武汉,上了我的列车,为的是到辰州寻找你的哥哥。那天深夜,列车经过峡山山区,杀人逃犯杜飞扒车上来,在软卧车厢卫生间与你相遇。你俩一场搏斗,结果却是双双摔下列车,邝霞目睹最后一幕,我跳下车找你。老天开眼,虽然历尽艰险,最终找到了你。可是,天亮以后,你却偷偷跑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你一直不相信我吗?我进了岩云寨救你,然后带你来到辰州,你没钱我给你,帮你安排住处。只要是我休息,我陪着你满大街找哥哥,一整天走下来,不管多乏多累,毫无怨言。后来,我在汉堡店里给你找了一个座位,干净凉爽,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只要看着站前广场人流就行。雨兰,我做的不够吗?还不够吗?你要我怎么做?你才真心对我?”

“你哥是个杀人逃犯,你一心拯救他。可你想过没有,你哥已经变了,他根本就不想自首,他想一条道走到黑,你却一直对她充满幻想。以你这点力量,你无法撼动他,虽然血浓于水,亲情永在,但是面对活生生的残酷现实,你的努力是渺茫的,所以,你差一点死在他们手里。最终,你不由自主的改变,跟随你的哥哥一起潜逃。”

“那是一条什么路啊?那明明是一条死路,你会不明白吗?你是那么聪明,一个硕士,读了那么多书,这些你不懂吗?你哥已经无可救药,你也跟着一起陪葬,你真傻啊!你俩偷偷上了我的列车,遇到了我,你们无路可逃,只能划上一个句号。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也不想开枪,真的不想开枪,可我又不得不开枪。那一枪很危险,如果我打偏了,邝霞就没命了,我的警察生涯也结束了。”

“我打死了你哥,你一定会恨我。恨吧!雨兰,你对我怎么样都行,我只想你好好活着。我不怕你坐牢,我就怕你想不开啊!你知道吗?黄嘉妮没有死,她还怀上了你哥的孩子,都快两个月了,你哥生前都不知道。雨兰,你要好好活着,一定好好活着,听见了吗?你听见我的话了吗?雨兰!”

“我…我……”江虹满脸泪水,眼前一片模糊,再也说不下去。他胡乱的擦了擦脸,定睛一看,斯雨兰竟睁着一双大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角淌着两行泪水……

“雨兰,你…醒了?醒了。”江虹抹着眼泪笑了,有点不好意思。

“嗯!”斯雨兰点点头:“我饿,我想…吃饭。”

“吃饭?好!好!你等一下。”江虹高喊:“向所,师傅……”

傍晚,带着夏冰冰和商川,江虹一行再次登上辰州开往上海南的k1280次旅客列车,开始国庆节的首趟列车值乘。

临上车前,吴方告诉江虹,这是他们警组最后一趟值乘本次列车。秋风战役正在接近尾声,又有新的专项行动等着他们,任务更加艰巨,困难更多,挑战更为严峻。

20点10分,伴随一声长长笛鸣,k1280次旅客列车准点驶出辰州车站……

明天就是国庆节了,一年一度的小长假又开始了。车厢里面座无虚席,挤满旅客,车长尤丽忙的风风火火,餐车主任笑的合不拢嘴……

12306售票记录显示:国庆长假期间,所有热门车票均已售罄,站票都没有了。尤其进京进沪列车,更是一票难求!

夜空,繁星满天,一轮明月高挂天穹。远处是起伏的黛色山峦,高低错落,连绵不绝。

群山之中,一条蓝色大江蜿蜒流淌,波光粼粼,江面倒映一轮明月。

迎着茫茫夜色,k1280次旅客列车高速行驶,一路奔向遥远的大上海……

【262】专项行动

10月4日,辰州车站。

入夜,18点50分,g1627次高铁列车准点驶入3号站台5道,稳稳停下。

旅客们纷纷走出了车门,带着各自行李,乘电梯,下楼梯,潮水般的涌入地下通道,向出站口而去……

历时两天,辰贵3组首次完成值乘g1628/1627次高铁列车任务,顺利送回云冬河夫妻俩,一路平安。眼看旅客走的差不多了,江虹派夏冰冰跟随车长李钰、邝霞执行送款任务,出站走了。自己带着商川实施终到检查,确认一切正常,再跟商川拉上了乘务包,回到辰州铁路乘警支队的值班室交班。

很快,夏冰冰也来了,警组完成交班手续。

按照轮班规律,他们可以休息两天,10月7号再次出乘。

已是晚上七点半了,除了值班人员,日勤人员早都下班走了。夜幕之下,乘警支队的小院里静悄悄的,二楼,吴方副支队长的办公室,灯正亮着。江虹让商川先回去,今后该干什么等候吴方命令,自己带夏冰冰上楼,径直走到吴方的办公室。

“师傅,我回来了。”他俩把乘务包放在门口。

“吴支。”夏冰冰想尽快回家,因为肚子饿的咕咕叫了。她想领导有什么事交待警长不就行了?我就一个见习警察,人微言轻,叫我上去干嘛?

“黑子,冰冰,坐吧!”吴方站了起来,热情泡茶,

“我来。”夏冰冰主动的帮忙。

“怎么样啊?”吴方坐下,满面微笑看着江虹:“看你无精打采,脸上苦哈哈的,像是被霜打的茄子,还在生组织的气吗?”

“我…没有。”江虹坐在吴方对面,有点不太自然。

“没有那是假的,有是真的。不管怎样,这次是你犯了错误,组织上不会平白无故的给你处分。套话我不说了,没啥意思,摔这一跤对你今后很有好处。小树长大总要修枝剪叶,除草杀虫。师傅是很看好你的,你要打起精神,不能怂了。”

“吴支,我的师兄不会怂的,过几天就好了,你放心吧!”夏冰冰泡完茶,每人满上一杯,就在江虹旁边坐下。

“好吧!有情绪朝我发,你在我这砸杯子掀桌子都行,就是不能耽误工作。后面还有一堆的硬骨头要啃,我们师徒降妖伏魔,西天取经的路还长着呢!哈哈哈哈!”

“吴支,你找我们什么事啊?”夏冰冰问,她想尽快回家。

“云娜失踪的事,云冬河夫妻俩在车上说了吧?”

“说了。”夏冰冰说:“前因后果,包括整个过程我们都知道了。二十多年下来,他们非常艰难,我们也很同情他们。尤其田嫂精神状态很差,路上很少说话,还哭闹了一场,这样下去会得神经病的。”

“唉!”吴方感叹一声:“其实云冬河的心里也苦。但他是个男人,只能一直压抑自己,不会哭闹。田贵珍正是有他的依靠,所以才会放纵出来,她哭闹了一场,她丈夫的心里只会更加难受。”

“吴支,你分析的很对!我们刚刚出车回来你就留下我们,就是为了这个事吗?我猜你是不是想介入这个案件啊?我和警长都觉得你话说半句,留有余地,你让我们捉摸不透,到底什么意思?”

“冰冰,那你说呢?”吴方笑呵呵的,有点神秘。

“其实,不管领导什么意思,我们警组讨论过了,没法介入这个案件。第一,案子不是我们立的,我们没管辖权,又没线索寻找人贩子或云娜;第二,这个案子过去22年,已经过了法定追诉时效,即便抓住了人贩子,如何处理还是问题;第三,云娜她在哪里?中国这么大的地方,十几亿的人口,我们到哪找她?”

“嗯!”吴方点了点头:“这些问题确实存在,难度不小。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这些障碍存在轻易放弃努力,那不明智。”

“师傅,你真的想介入?”江虹和夏冰冰面面相觑。

“今天上午,我们领导班子开了个会,决定搞个专项行动。”

“哦!”江虹有点意外。

“黑子,从思想上来说,有的事情不去尝试,你永远是被动状态。不如去试试看,也许成功了呢?退一步说,即便失败,我们没有找到云娜或抓住人贩子,也是问心无愧。”

“那根据呢?否则一切无从谈起。”

“这趟新开行的高铁列车速度快,时间短,当天即到,成为内陆连接沿海地区的一条便捷纽带。它为推动两地人员往来,加强经贸联系起着举足轻重作用,同时也为一些犯罪活动提供便利通道,他们势必加以利用。目前,这趟列车刚刚开行,我们要防范于未然,抓住重点案件,严厉打击利用高铁列车进行违法犯罪活动,清除隐形毒瘤,净化这条通道。”

“哦!”江虹似懂非懂。

“昨天上午,我去处里参加了一个重要会议,何处传达了部局的最新精神,具体内容我就不细说了。上级特别点名我们辰州铁路公安处,要求我们必须牢牢扼守站车线路,当好铁道卫士。当好铁道卫士不是嘴上说的,要有实际行动,所以支队决定开展这个专项行动,所有警组都要行动起来,干出一点成绩。”

“吴支,你直说吧!我们该怎么做?”夏冰冰来劲了,肚子也不饿了。

“你们警组可以尝试搞搞云娜这个案件。这趟高铁列车刚刚上图,这些年来,内陆地区向沿海省份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活动一直存在,辰州是重要的中转站啊!必须严厉打击。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你们在抓好高铁列车治安管理的同时,争取破个大案,这个云娜就是最好抓手,这是一个机遇,不要顾虑什么。”

“吴支,你把我们警组调到这趟高铁列车是这想法?那你早点说啊!何必让我们猜谜语?”夏冰冰有意见。

“我呀!下了决心让你们上,自己却又犹豫不决,裹足不前,所以表达不清。黑子,记得我前几天跟你说的话吗?”

“记得,你说还有专项行动等着我们,任务更加艰巨,困难更多,挑战更为严峻。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云娜失踪跟我们有关吗?”

“你呀!还不明白?我都说了,内陆地区向沿海省份拐卖人口的不法现象一直存在,铁路是个重要通道,这趟高铁列车很快就会成为新的犯罪载体。我们现在没有任何线索,无从下手,云娜案件恰好是个抓手,虽然这是地方警察立的案件,我们完全可以协助侦破。你在车上跟云冬河交流有什么发现吗?他为什么来到辰州寻女?他肯定是有消息来源的,他是坐着火车来的,不是走路,人贩子也一样。”

“我明白了。”江虹恍然大悟:“这倒真的是一个突破口,他曾提到过一个人,绰号旺哥,但不知道这是一个好人还是坏蛋?”

【263】切入口

吴方运筹帷幄,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作为主管刑侦的副支队长兼刑侦大队大队长,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部局布署的声势浩大的秋风战役结束以后,为了扩大战果,巩固形势,防止麻痹情绪出现,他在辰州铁路乘警支队提出开展专项行动。每个警组针对各自值乘列车的治安状况,确定一个重点整治方向,继续确保管内各趟旅客列车治安秩序稳定。

他的建议得到支队领导班子一致同意。张志伟支队长,安冉政委率先表态赞成,各个大队的大队长也都畅所欲言,针对本大队管辖列车的治安状况对症下药,拟定详细行动方案,具体落实到了每个警组,尤其重点警组,任务更加繁重。

这是辰州铁路乘警支队自己搞的一个内部行动,为期一月,截至10月31号为止。虽然级别不高,但是一百多个警组真动起来,加上公安处的鼎力支持,治安支队、刑侦支队、特警支队、技侦支队乃至警犬支队协同配合,威力很大。

为了方便开展工作,努力落实行动方案,乘警支队所有领导每人包保一个警组,沉到基层进行实战。例如张志伟支队长包保辰州至北京西站的z90/91次直达列车,京直4组,重点整治霸座占座行为。安冉政委包保辰州至齐齐哈尔的k1034/1033次红皮列车,辰齐8组,重点整治醉酒闹事、寻衅滋事行为……

吴方自然不用说了,他要包保辰贵3组,重点就是打击通过铁路拐卖人口犯罪。

因此,江虹警组出乘的这两天,吴方在家一刻没有闲着。开会,收集信息,研究犯罪特点,拟定针对性的方案对策,包括后续措施等等。每天都是头顶满天星星回家,进门以后发现老婆孩子都睡觉了。

目前,g1628/1627次高铁列车共有四个车班轮流出车,对应四个警组,辰贵1组至辰贵4组。除了江虹警组是两警制,多了个见习女警夏冰冰,其他三个警组是一警制。他们归属第三大队管理,也叫西南大队。

既然这个专项行动轰轰烈烈开展起来,吴方又包保了江虹警组,他就铆足了一股劲,争取再接再厉破个大案,否则愧对“老虎”美名。但是g1628/1627次是新上图开行的高铁列车,这是一条新的线路,沿途情况复杂,没有积累任何历史资料,高铁列车治安特点又不一样。所以,他是老同志遇到了新问题,

他在琢磨如何寻找一个准确的切入点,打开这个工作局面,争取来一个开门红。

最终,受到云娜失踪案的启发,他盯上了拐卖人口犯罪。

拐卖人口犯罪一直是个隐形毒瘤,属于封建社会遗毒。其根源表现为三点:一是婚姻要求。男子娶不到媳妇怎么办?买个女子成亲,有的甚至是童养媳;二是传宗接代。没法生育或者没有儿子,那就花钱买个儿子养大。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在乎,只要姓氏相同就行,典型一个阿q精神;第三就是图财牟利。一个男孩两万块钱,一个女孩一万左右,价格复杂。成本低,收益高,真是一本万利。

从地域看,它的买方市场多在农村,尤其发达地区。

今天,随着社会快速向前发展,群众文明程度持续提高,国家不断重拳打击这类违法犯罪活动。公安部还自上而下成立了打拐办,建立了dna信息库,加上一些社会公益机构努力,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行为正日益减少,但是依然存在。

拐卖人口犯罪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历史的遗留性,危害甚大,有的甚至终身带伤,难以消除。云冬河夫妻俩就是如此,她们唯一的女儿云娜亦是如此。

吴方认真分析了拐卖人口的犯罪特点,发现内陆地区向沿海省份贩卖妇女儿童的犯罪行为比较猖獗。为什么会这样?就是钱在作怪。在这类犯罪里,人是一种议价商品,内陆的价格低,东部的价格高,结果,内陆成了卖方市场。尤其贵阳是西南地区的重要集散中心之一,交通非常发达。

这类犯罪结果很难就地消化,需要通过交通网络进行长途转移。

毫无疑问,除了公路,铁路及其旅客列车就是最主要的工具。新开行的g1628/1627次高铁列车快速便捷,单程只需八个小时多点,当天即到,吴方相信这趟高铁列车很快就会成为人贩子的首选交通工具。

吴方终于找到了一个切入口:打拐

但是,这一犯罪活动在列车上表现的很隐蔽,毕竟旅客列车只是一个运输载体,人贩子会千方百计隐藏自己。不像扒嫌,他是要在车上行窃,盗取旅客财物,否则上车毫无意义。因此,在旅客列车上识别人贩子是比较难的。

切入口找到了,但是需要线索,需要一个具体案件进行操作。通过侦破这个案件,挖出它背后的整个犯罪网络,毕竟拐卖人口犯罪一个人是干不成的。拐骗,运输,到目的地卖人,他们是如何进行的?没有线索肯定无从下手。

云冬河夫妻俩就是一个线索,可以尝试一下。虽然他的女儿云娜不知被拐到哪去了,寻找起来希望渺茫,但总比没有一点线索好。

因此,吴方果断调来江虹警组值乘g1628/1627次高铁列车,护送云冬河夫妻俩回家,希望江虹能够从云冬河那里获取一点信息,可以展开更大行动。毕竟,云冬河夫妻俩寻女二十多年,走遍一百多个城市,已经具备丰富经验,他是不可能乱跑的。

今晚,江虹终于有消息了,这是吴方迫切盼的结果。

“这个旺哥是什么人?”吴方问道。

“我不知道,只是知道他可能在辰州。”

“人在辰州?可能?”吴方觉得奇怪。心想云冬河夫妻俩第一次来辰州,人生地不熟的,这个旺哥是他的什么人?朋友?亲戚?还是……

“云冬河在车上接过一个电话。可能是漏嘴了,一时大意叫他旺哥。但他很快就把电话挂了,什么实质性的问题都没有谈,看来是不想在我们面前谈论什么。”

“哦?”吴方一皱眉头。江虹这个回答让他有点失望,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还是一个绰号,其它一片空白,无从查找。

“吴支。”夏冰冰说:“这个旺哥肯定就是一个骗子,他还没有得手罢了。”

“嗯!没有证据,只能作为一种推测。话说回来,云冬河那么容易被骗吗?”

“确实。”江虹双臂抱于胸前:“他们夫妻以前上过太多的当,曾经被人骗走三万多元,在警方帮助下追回了两万多。现在,他们应该不会再上当了。”

“那他是一个什么人?”夏冰冰也懵了。

【264】黑名单

吴方非常烦恼,他很清楚,江虹工作状态不妙。

这么一件小小事情都办不好,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吴方有了新的想法。他在紧锣密鼓收集资料,制定计划,力争打好这个专项行动。江虹警组就是他的基石,是落脚点,非常重要。从白天到黑夜,他是一门心思想破新的案件,突然发现自己最能干的警长情绪低落,工作掉了链子,你说他急不急?

新的贵阳高铁列车刚刚开通。他调江虹警组上去,刻意将护送云冬河夫妻俩的任务给他,就是希望他在路上可以摸点情况。云冬河夫妻俩一路寻女二十多年,尽管都是农民,没有文化,字都写不清楚,但他们脑袋里装着很多故事,很有价值。他俩为什么来辰州寻女,应该有一定消息来源的,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瞎闯。

结果,江虹今晚返乘归来,只告诉他一个什么“旺哥”,其它一概不知。说明这个小子光听不练,没有深入挖掘。他的工作干劲哪里去了?这么好的收集情报机会白白的浪费了。现在,云冬河夫妻俩已经回到贵州的大山里,两地相距三千公里,远隔千山万水,已经没法再弥补了。

看来,夏冰冰也没有问出什么线索,她是见习警察,没有经验,可以原谅。

最糟糕的,他们也没问云冬河要个电话号码,就看着他们出站了,一去不回。

吴方没法批评江虹。

一是他的工作都完成了,车上没有发生任何案件,旅客都平安的抵达了目的地,护送云冬河夫妻俩的任务完成了;其二,这次处理江虹,给他行政警告处分,要说江虹没有一点负面情绪也不可能。整个公安处都议论纷纷,说是处理的偏重了,发个批评通报不就行了?何处也有一点后悔,只是木已成舟,不能更改。

这个小子,出车之前嘴上跟我说没有事,他很坦然,其实心里抵触情绪很大。

想想也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峡山追逃,击毙逃犯杜飞,他是孤胆英雄。秋风战役再破大案,击毙逃犯莫豹,战绩显著,按理该奖。只是人民警察是支纪律部队,功是功,过是过,是非分明。不管怎样,打击犯罪,保护人民那是你的天职。不能干了一点成绩就想邀功请赏,加官进爵,犯了错误就想将功抵过,那是很危险的。

这点道理,江虹应该是明白的,只是他的心里郁闷,工作自然得过且过。

还有一个原因,他的心里始终惦记着斯雨兰,一直想去看她。但他这次挨的处分,不就因为斯雨兰吗?斯雨兰是他的克星,不是福星。她的案子还没结束,江虹必须回避,这是一道红线,谁也帮不上忙。

怎么办呢?不能因为这小子心里有情绪,就把眼前工作给撂下了。时不我待,只能一边干活一边解决思想问题,毕竟这不是两三天能化解的。

吴方拉开抽屉,拿出一张打印文件放在江虹和夏冰冰面前:“你俩看看。”

江虹拿了起来,夏冰冰凑过了脑袋。两人一看,这是一份通缉令的名单,上面列出了五名犯罪嫌疑人:

公安部a级逃犯:柏龙,男,汉族,身高170米,体态中等,方脸,今年47岁,户籍地在辰州市清湾镇冬山村5组

公安部a级逃犯:秦梅,女,汉族,身高158米,今年45岁,肤色较黑,贵州口音,户籍地在辰州市清湾镇冬山村5组

公安部b级逃犯:尹青花,女,汉族,身高162米,圆脸,齐耳短发,今年65岁,户籍地在辰州市清湾镇冬山村1组

公安部b级逃犯:柏海,男,汉族,身高172米,中等偏瘦,长脸,今年45岁,户籍地在辰州市清湾镇冬山村3组

公安部b级逃犯:元奎,男,汉族,身高165米,圆脸,短发,较胖,今年35岁,户籍地在辰州市清湾镇冬山村2组

经过侦查,以上人员涉及长期拐卖人口犯罪,现已潜逃。希望广大人民群众积极提供线索,对发现线索的举报人员和协助缉捕的有功单位或者个人,给予人民币5万元奖励。举报电话:110

这份通缉令包括5个人。两个a级,三个b级,都是重量级的,非同小可。每人配有头像照片及身份证号码,上报单位竟是辰州市公安局,发布日期就是今天。

江虹一看,心里已经明白八分。

“吴支,这是干嘛?”夏冰冰不明白。

“抓人贩子。”吴方不置可否:“我刚才跟市公安局通了电话,问明情况。这五个人是一伙的,三男两女,都是清湾镇冬山村农民。前些时候,市公安局打拐办解救了一个被拐卖的男孩。可惜的是只抓住一个人贩子,另外五个跑了。”

“就是他们?”江虹指着通缉令问。

“没错,这些信息就是被抓获的人贩子供出的。”

“这个秦梅既然有本地户籍和身份证号码,为什么是贵州口音?”

“秦梅可能是贵州人,20岁的时候被人贩子骗出来卖给这个柏龙,他们属于夫妻关系,拖了5年就地落户,手续不全。她是哪里来的没人知道,只有尹青花最清楚,因为是尹青花把她带出来的。柏海是柏龙的弟弟,元奎是他们的一个同村亲戚。”

“我明白了。”夏冰冰说:“尹青花把秦梅从贵州骗出来,卖给本村的柏龙做老婆,后来秦梅也做了人贩子,柏龙、柏海和元奎被拉下了水,成了共犯。”

“也许是吧!这些推测基本成立,具体案情市局还在继续侦查。抓住的这个人贩子刚刚加入这个团伙仅两个月,他知道的都是皮毛。冬山村的村民也都不太清楚,只说他们经常外出,说是去北方做茶叶生意,行踪不定。他们这些年也赚了些钱,家里盖了小楼,直到东窗事发,村民们才知道他们是人贩子。”

“若是这样,这些年来,这个团伙拐了不少人啊!”江虹感叹。

“非也!这个算是副业。他们真是做茶叶生意的,每年包销他们村的绿茶,市局调查过了,确实如此。”

“茶叶也算大买卖了,那么挣钱,还去拐人?”夏冰冰很气愤。

“谁会嫌钱少啊?何况拐卖人口一本万利。”吴方笑了。

“师傅,你的意思,这个秦梅是贵州人,云娜跟她有关系吗?”江虹不解。

“云娜我们没办法管,她的事情太遥远了,没有一点线索。我之所以重视这个犯罪团伙,因为秦梅可能是贵州人,村里人都叫她‘梅姨’。她如果潜回了老家,总有一天要回来的。你们值乘的这一趟贵阳高铁列车,就是她首选的潜逃交通工具。”

“吴支,你放心吧!他们敢上我们的车,我们一定绳之以法。”夏冰冰很兴奋。

“嗯!很好!黑子,打起你的精神,好好工作,你明白吗?”

</br>

</br>

【265】母亲的怨言

20点35分,江虹和夏冰冰拉着各自的乘务包,走出乘警支队大门。

外面是繁华的站前大街,灯红酒绿,车来人往。站在街头,可以看见雄伟壮观的辰州火车站,还有远方黑蒙蒙的凤凰山。穹顶之上,星光灿烂,弯月如钩……

商川突然从暗处的角落里走出来,也拉着乘务包:“警长,冰冰。”

江虹有点诧异:“怎么?还没回家?”

夏冰冰开心地捶了商川一拳:“你这个闷葫芦,也不早说,等了一个小时。”

江虹一听就明白了,商川是想跟夏冰冰一起回家。他俩住的离火车站较远,坐地铁过去约二十分钟。因为一块回去,商川可以送夏冰冰到她家的楼下,自己再行回家,每趟如此。原来值乘上海南的k1280/1279次红皮车,他们警组都是中午回到辰州。现在改跑g1628/1627次高铁列车,回到辰州天都黑了。

江虹朝商川伸出一个大拇指:“商川,表现不错。”

商川憨憨一笑:“嘿嘿!我俩顺路。”

夏冰冰眯着眼看着江虹:“师兄,你看见没?我要提醒你呀!这点要向商川学习。霞姐对你是真的好!挖心掏肺,不离不弃,你也稍微主动一点,不要老是拒人千里之外。谁都知道你俩是天生的绝配,一白一黑,你可不能错失良机。我就觉得奇怪,认她做女朋友就这么难?当心有小白脸趁虚而入。”

江虹莫名其妙:“冰冰,怎么你也催我?说的那么八卦。”

夏冰冰两手一叉腰:“师兄,我告诉你,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看霞姐多能干啊!这一路上都安排的很好,吃的喝的精心搭配,我们跟你沾光,都不操心,只管工作。你别以为霞姐欠了你的,你俩是平等的,你清醒点。”

江虹乐了:“你别胡说,我哪不清醒了?”

商川急了,赶紧拉上了夏冰冰:“哎呀!你就少说两句,这是警长的私事嘛!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快九点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明天你要辅导我的学习。”

今天在列车上,商川跟夏冰冰坐在08车厢乘警专座。他听夏冰冰说,图鹏这王八蛋刚调过来,居然敢打邝霞主意,什么玩意?苗彤已经暗示他了,说邝霞的心里有了江虹,他还执迷不悟,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我们找个时间揍他一顿,让他知难而退。言语偏激,把商川吓坏了:你是一个警察,还敢打人?

看这时候,夏冰冰又忍不住了,又会说出什么豪言壮语,那还了得?赶紧回家。所以,商川急忙拎起了两个乘务包,生拖硬拽,把夏冰冰给拉走了。

夏冰冰回过头:“师兄,你再执迷不悟,会引起公愤的。”

看着夏冰冰和商川走了,去地铁站,江虹站在原地发愣:怎么回事?夏冰冰想干嘛?商川说的没错,这是我的私事,她那么激动干什么?她跟着我才两个月,她又知道多少,莫非邝霞跟她说了什么?还是师傅吴方……

算了!工作失意,爱情也不如意,回家睡觉。

21点刚过,江虹推门走进家里,喊了一声:“老妈。”

奇怪,客厅里的电视机没有亮,爱追剧的母亲正气呼呼的坐在沙发上。父亲江贵贤回来了,坐在妻子身边,两人正在嘀咕什么。

“老爸,你在家啊?”江虹喜出望外。一个多月没见到父亲了,他一直奋战在通辰高铁工地,难得回家,这次应该是国庆长假的福利。

“我昨天回来的。江虹,放好你的东西,我们问你个事。”江贵贤很严肃。

“哦!”江虹隐隐有种不祥之感,母亲苏琳都不看他一眼,难道邝霞说了什么?

“你们…什么事情?”江虹把乘务包放进自己卧室,脱了警帽,赶紧回到客厅坐下,像一个犯错误的小学生坐在父母面前,低下脑袋。

“儿子。”江贵贤问:“你们单位处分你了?行政警告?”

“是的。”

“什么原因?”

“泄露警务工作秘密。”

“因为斯雨兰吗?”

“是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这个,我…我……”

“我什么我?”苏琳怒了,伸出右手指着儿子,脸色铁青:“你可真能受委屈啊!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着家里?不是邝霞刚才告诉我们,我和你爸还不知道。”

“邝霞来了?人呢?”

“刚刚走啦!你不要冤枉她。我知道你们回来了,你还迟迟没有回来,老虎肯定又在给你布置什么任务。我就打了邝霞手机,找她过来核实一下。我在辰州铁路地区干了一辈子了,消息眼多的很,我今天已经听到了一点风声,我不相信。”

“那你可以等我回来,问邝霞干什么?”江虹很不高兴。

“10月2号,你的处分决定就下来了,老虎晚上告诉你的?你回家了居然一声不吭。虹儿,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瞒着父母,你瞒的过去吗?啊!”

“苏琳,你冷静点。”江贵贤拍了拍妻子的背。

“老江,我冷静的了吗?他明显被老虎给糊弄了,以为不说我们就不知道。”

“没有,吴支没糊弄我。”

“你还替他说话?”苏琳火冒三丈:“他是一个副支队长,还是你的师傅,他是怎么当的?他只知道叫你干活,破大案,抓坏蛋,冲锋陷阵,不怕牺牲。干了一堆成绩,又有啥啊?我们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你辛辛苦苦的,不分白天黑夜任劳任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替你挡着,他还有脸当师傅吗?”

“老妈,吴支他挡不住,这是铁的纪律。”

“纪律?好吧!我们不吃这个受气饭了,我们不干行吧?我们辞职。你干了五年了,每月就挣这么几千块钱,有啥意思?你看我们楼上,你的高中同学李健,也才打拼五年,现在自己开了一个公司,什么ceo?有房有车,电子商务生意越做越大,今晚飞美国去谈生意了。他以前那一点比你强了?但他现在就比你强。”

“苏琳,不要这样说话,人各有志,行行出状元嘛!”江贵贤忙劝解。

“老妈,从警就是我的人生理想,我不害怕摔跤。”江虹争辩。

“你这都摔死了,你还爬的起来?背个处分你还有前途吗?虹儿,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年纪青青的你怕什么?我告诉你,明天就写辞职报告交给老虎。过两天跟你爸一起到高铁工地去,先从小包工头干起。我们国家今后要建那么多的高铁,还要建到国外,蛋糕很大。你好好的奋斗十年,我就不相信你掘不到一桶金!”

“老妈,你别逼我。”

“我现在不逼你,以后我会后悔,你写不写?”

“不写。”

“那好!明天我帮你写,我去交给老虎。还有,你跟邝霞早点确定关系,不要朝秦暮楚。她是个好姑娘,为了追你才一直等在这,航空公司一直在催她去。虹儿,别再想着那个斯雨兰了。”

</br>

</br>

【266】消沉的夜

零点已过,江虹躺在床上,始终难以入眠……

昨晚在贵阳北站的铁路公寓没有睡好,今晚在家又失眠了。昨晚为了工作的事,因为没有搞清旺哥来路,师傅非常失望。今晚为了自己,不,也算是为了工作吧!

工作遇到阻力,不怕,事业遇到困难,他也不怕,就怕后院着火,殃及鱼池。

母亲的话虽然扎心,但也不无道理。是的,警察这一行看着很光鲜,威风凛凛,手握特权。尤其铁路警察,背靠中国最大国企,守卫国家的大动脉,杠杠的铁老大,一直以来都是人们所羡慕敬仰的职业。

尤其转公务员之后,它的含金量大大地提高,想进来不容易。

但是,历经过五关斩六将,你真的考上了。一旦穿上了老虎皮,干了几年你会发现,这份工作是需要人生信念支撑的,否则很难继续坚持。毕竟每月几千元的薪水,对于一个有创造力的年青人来说,实在不值一提,何况自己已经干了五年。

母亲说的楼上李健,他是自己高中同学。同样大学毕业,他选择了创业。这五年来他也很拼,起早贪黑,四处奔波寻找商机。失败过,消沉过,一度也想考公务员端铁饭碗。但是,在江虹的鼓励之下,最终他选择了继续,学做电子商务。去年开始咸鱼翻身,短短两年时间发了大财,买房购车,有了自己的小公司。

此刻,他在飞往纽约的国际航班上,正在做着新订单的梦呢!

而自己呢?这五年来也付出了很多。没日没夜,破大案,抓坏蛋,一个战役接着一个战役,一门心思确保旅客列车安全运行,旅客生命财产平安无事。但是,除了一个又一个的鲜亮案例,一次次的立功嘉奖,犯了错误一样受到处分,自己又得到了什么?薪水增长缓慢,几乎原地踏步,不用憧憬未来,这份薪水永远都是大众级的。

母亲说的没错,趁着年青,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否则十年以后只能吃后悔药了。

可是,自己就这么当逃兵了吗?当初的理想呢?人生的信念呢?不管怎样,从警五年,自己的路还是较平稳的。只有这次摔了这么大的一跤,不怨组织,不怨师傅,自己确实出了漏洞,挨了处分也是合情合理。铁路警察是支纪律队伍,没有铁的纪律,没有严格管理,没有令行禁止,没有组织原则,怎么能够无坚不摧,所向无敌?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支纪律松弛的铁警队伍是没有战斗力的,只会自毁长城。

怎么办啊?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不管从哪个角度想,不管走那条路都有它的道理。天亮以后,母亲就会去找吴方给我申请辞职,她一直很强势,谁都拦不住的。

江虹辗转反侧,依旧难以入眠。

按照规定,辞职申请须由本人提出,母亲去是没有用的,但是影响肯定不好。

不管它了,想那么多干嘛?想也没用,眼下这个状态,自己不管怎么选择都下不了决心。算啦!过一天算一天,过一年是一年,混日子的人多着呢!我若一个案件不破,一个坏蛋不抓,薪水照拿不误,日子还能过得轻松自在。过些时间下决心了,干脆就辞职了,要么跟着父亲去高铁工地当一个小包工头,要么跟着李健学做生意。

倒是斯雨兰的事情迫在眉睫。

听吴方说,她的案子已经没有历史遗留问题,所有证据均已到位,正在按照程序一步一步推进。辰州铁路公安处侦查完毕后,移交给辰州铁路检察院,检察院若复核无误,就向铁路中级法院起诉。看这样子很快会有结果,坐牢是毋庸置疑的。

包庇罪的刑期不长,按照她的犯罪情节,估计不会超过五年。她去坐牢,应该就在辰州郊区的省第一女子监狱,自己以后去看她很方便。她今年才二十五岁,刑满释放也才三十周岁,如果表现很好可以提前出狱,我愿意等着她。

江虹非常伤感,觉得自己和斯雨兰就是一根藤上的两个瓜,几乎处在同一生命周期。自己像着了魔,心里就是很喜欢她,很牵挂她,无法割舍。他们两个似乎是有命的,一些事情阴差阳错,总是不由自主交织在了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即便他对斯雨兰有意见,觉得斯雨兰欺骗他,最终,他还是原谅她。

他认识斯雨兰仅两个月时间,他就那么铁了心的投入,毫不顾忌。

而邝霞呢?他俩相识都三年了,近两年还在旅客列车上一块共事,要说没有一点感情基础那是假话。邝霞对他是真的好,人人皆知,他也不会否认,但他总是觉得邝霞哪里有一点不对劲,让他浑身有一点不自在。他不明白,邝霞也不明白。

邝霞和斯雨兰,两个女孩都很优秀?当然,斯雨兰有牢狱之灾,周围的人肯定会有看法,包括父母、师傅。连夏冰冰都转变了态度,催我不要放弃邝霞。父母本来刚刚转向了斯雨兰,现在他们是死心了,父亲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是有异议的。

看这趋势,邝霞已经牢牢占据上风。大家都喜欢她,父母也中意她,吴方还在暗地捣鼓。最重要的,她自己也顺理成章,理所当然认为她是我的正牌女友,尽管我没表态认可,但是这个情势就是如此。尤其斯雨兰的当啷入狱,邝霞感觉高枕无忧。

要娶邝霞,自己只要点一个头即可。娶斯雨兰,面临的困难和阻力很多很多,自己能否跨越?最终如何跨越都是问题,可以说是长路漫漫……

好事多磨,自己最终会选择谁?虽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哪有那么容易?

唉!最近的烦心事也太多了,江虹胡思乱想,一夜未眠。

眼看天快亮了,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江虹隐隐约约觉得鼻子有一点痒。然后越来越痒,终于忍不住了,他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啊切!”

“哈哈哈哈!”一串熟悉的笑声钻进了他的耳朵。江虹费力睁开眼睛一看,邝霞坐在他的床边,正用她自己的一缕长发挠他鼻子,笑的非常开心。

“完了!”江虹一下坐了起来。

“黑哥,什么完了?”邝霞吓了一跳。

“我妈帮我写了辞职报告,她是不是送过去了?”

“哎呀!我当什么事呢?你爸不让她写,我也投反对票,你妈最后听了我的。黑哥,我可没有告你黑状。实话实说,你妈也是为了你好,但她好心办了坏事。我觉得吧!你不是做生意的料,你适合当警察,尤其列车乘警,我没有说错吧?”

“哦!”江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他看了看窗外,竟然还是黑的,稀里糊涂的问:“怎么回事?天还没亮?你怎么就来了?”

“我们晚饭都做好啦?你睡了一整天,我是进来叫你起床吃饭。”

</br>

</br>

【267】郁闷

晚饭吃的并不开心。

在江贵贤和邝霞劝说下,苏琳终于放弃帮儿子写辞职报告,算是退了一步。

个中缘由,她主要是看在邝霞的面子上。她的心里已经放弃刚刚喜欢的斯雨兰,重新回到邝霞身上,面对未来的儿媳妇,她也不好太过强势,咄咄逼人。既然邝霞觉得江虹干铁路警察还不错,那我就不勉强,以后再看。

但她心里始终满腹怨言。儿子干了五年铁路警察,日夜奔忙,成绩显著,拿了不少嘉奖,年仅27岁就是二级警司,在青年警察里也算是佼佼者。他的同事里面多是警员以及三级警司。有鉴于此,苏琳曾经非常骄傲,也很自豪。

做梦也没想到,儿子突然背了一个行政警告处分,前功尽弃,功亏一篑。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犯错误你们批评教育一下不就得了?还弄一个什么行政警告处分?这不是毁了他的前程吗?吴方是干什么吃的?你说她不冒火?

在饭桌上,苏琳和儿子不说话,江虹非常郁闷,江贵贤也郁闷。

邝霞就成了开心果,不时在饭桌上活跃气氛。她今天一早就来了,毕竟昨晚返乘回来,她还没有到家,路上就接到了苏琳电话,询问江虹挨处分的事情。她就顺道上门解释一番,末了赶紧逃了,生怕江虹回来撞见,她怕江虹以为她在故意搅局。

平心而论,邝霞确实有心搅局,但她是被动的,或者是被迫的,效果反而很好。无论如何,江虹挨了处分,根源就在斯雨兰的身上。没有哪个母亲愿意看到这么一个糟糕事情,况且这个女孩触犯法律,已经关进了看守所,面临坐牢风险。

因此,邝霞一早就跑来了,惴惴不安,察言观色。

江虹匆匆扒完一小碗饭,撂下筷子,换了一件短袖t恤以及长裤走到门口。

邝霞放下饭碗跑了过来:“黑哥,你去哪啊?”

江虹头也不回:“我去看下巴仔。”

说完,他打开门走了。

他真的是去看巴仔,巴仔也住在这个小区里,铁路新村35座402室。

那个套房八十平米左右,两室两厅,住着辰州铁路乘警支队五个辅警,一个巴仔。每月租金三千,人均五百,大家共同分担。巴仔虽然家在辰州,因为跟继父的矛盾不可调和,母亲保不住他,所以他一直在外面流浪,偷鸡摸狗,上车扒窃。刑满出狱以后,吴方将他发展成为特勤人员,并同其他辅警商量,给他找了这个安身之地。

他的月薪不高,比照辅警标准,每月仅有两千多元。

简单计算,刨去房租水电开支,巴仔每月仅剩两千左右。除了抽烟,其它花费倒是不大,因为常在车上吃饭,有时也在乘警支队吃饭,吴方很关照他,很少要他交钱。所以,以目前的收入,他的日子过的还算安逸,就是存不到钱。

但是他很知足,毕竟比做贼强多了,算是浪子回头走了正道。

因为相距不远,仅仅隔着几座楼房,江虹有空常去看他,有时带点水果食品之类。一是看他有没有什么困难要解决。巴仔刚刚二十二岁,人又瘦小,比较孤单,有了困难没人帮他。二是提振他的地位。他刚搬进这宿舍的时候,那些同宿舍的辅警会欺负他,觉得他以前是小偷,看不起他,巴仔苦不堪言。吴方火冒三丈,江虹过去做了那些辅警一通思想工作,巴仔方才转危为安,但是仍然会有一些小的摩擦。

尽管吴方也是住在这个小区,45座601室,但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单位忙碌。我们常说工作忙碌的人家里就像一个宾馆,每天就是回来睡一个觉。吴方的家连宾馆都不是,他很少在家里,不是上车添乘就是吃住在单位里,工作压力很大。

他是一个典型的工作狂,以队为家。

他不停的工作,带领大家不断侦破各类列车案件,打击犯罪,就是要压住发案的势头。但是,违法犯罪活动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它又长出一茬,哪怕斩草除根,它还会冒出来,生生不息。试想哪天没警察了,这个社会不知变成什么样子?

江虹走到35座一个门洞,上楼,敲响402室的门。

“黑sir。”巴仔过来开门:“我一猜就是你。”

“怎么?就你一个人吗?”江虹进门,步入客厅坐下。

“有三个出车了,另外两个出去看电影了。”巴仔给江虹端来了一杯开水。

“头还疼吗?脑震荡怎么样?好点了吗?”江虹看着狗窝似的房间。每间卧室挤三张床,乱七八糟没人收拾,五个辅警都是家在外地。

“什么脑震荡啊?”巴仔坐下,笑呵呵的:“没有那么严重,就是当时被莫豹撞晕了,头上一个血包,跟核桃一般大,现在已经好了。”

“你别轻描淡写。莫豹当时狗急跳墙,孤注一掷,下手狠毒。如果不是你挡了他一下,我还追不上他,他肯定就跳车跑了。”

“黑sir,我一直很后悔,我那时不应该拦他,真的!他要跳车跑了,他就不会死在你手里了。唉!心里一急,就没想那么多。”

“什么意思?”

“雨兰姐一定很恨你。”巴仔眼圈红了,他低下头:“是你开枪打死她哥,她最后的一个亲人,她…现在是孤儿了。我虽然有个家,其实有家难回,也跟孤儿一样,所以我理解她。”

“巴仔……”江虹觉得自己喉咙一硬,差点落下眼泪:“你不能那么想。”

“今天中午,吴支过来看我,说你受处分了,雨兰姐包庇了她哥,也要坐牢。”

“雨兰并非真想包庇她哥。她千里迢迢的南下,不辞辛苦寻找她哥,就想劝他投案自首,只是事情演变难顺她的心愿。她一个弱女子,控制不住事态发展,最终被卷进去,身不由己,为了保住她哥,就成了包庇犯。”

“黑sir,她被关起来了,你去看过她吗?”

“在看守所见过一次。我要回避,现在见不成了,需要等她审判之后。”

“她恨你吗?”

“当然,也恨她哥。怎么说呢?爱恨交加,说不清道不明。”

“哦!”巴仔似懂非懂:“其实,我希望你们两个好,雨兰姐是一个好人。在峡山的那个晚上,你把她从地窖里救出来,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有戏,没有想到……”

“巴仔,大家都希望我跟邝霞好,只有你希望我跟雨兰好。”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

“是啊!感觉,我也就是这种感觉,可是跟现实不合拍。”

“黑sir,你不会退缩吧?”

“巴仔,这是一个难解话题,我们说点别的,吴支来看你了?肯定有任务了。”

“国庆长假期间,出行的人多了,火车人满为患,扒嫌们也摸上车了。今天凌晨,辰州开苏州的k298次列车又发一个大案,一个女旅客被扒走一个包包,里面有五千多块钱,还有金银首饰,吴支问我能不能上班了?”

“你能行吗?”江虹有点担忧。

</br>

</br>

【268】高墙之外

“能行。”巴仔脱口而出。

“不行就不要硬上车。”江虹劝导:“车上没有好的医疗条件,中途下车看病也很麻烦,来日方长,不要落下了什么后遗症。”

“黑sir,明天一早,吴支带我一起上车。”

“他也上去?”江虹一愣。

“是的,所以我不怕嘛!”巴仔笑了。

“那趟车我知道,乘警都是老面孔了,扒嫌们都认识,防的很紧,所以老发案件却抓不到那些扒嫌。吴支第一次上去的时候,扒嫌和他彼此还不认识,曾被吴支打掉一个团伙。后来他们就记住吴支了,再上去不灵了,看来这次指望你了。”

“吴支说他打算动用全部特勤人员,轮番上车,一个一个打掉这些扒嫌团伙,”

“如此看来,吴支准备两线作战,重拳出击。既要整治k298次列车扒嫌犯罪,又要在我车上打拐。唉!一年到头他是马不停蹄。”

“黑sir,你们有那么多乘警,不能轮换列车?实话实说,我以前也认人,你和吴支,还有大魏,跑峡山那条线的列车乘警我差不多都认识,我也看菜吃饭,嘿嘿!”

“乘警老是频繁换车也有缺点。就拿我来说吧!现在去跑贵阳高铁列车,那是一条新线,一路停靠二十多个车站,跨越五省,从平原到山区,我要重新熟悉沿途情况。等我搞清楚了,不能因为我的对手也搞清楚我了,我又换一趟车,岂不前功尽弃?”

“我明白了。不过,你们打拐比抓扒嫌更困难吧?我能不能上去助你一臂之力?”

“目前暂不需要。两个犯罪形式都不一样,在旅客列车上的表现不一样,我也正在研究,希望有所突破。什么时候需要你了,我向吴支申请调你上车。”

“我很想跟你跑一趟车的,我想跟你一起抓人贩子。”

“这个机会肯定有的,需要等待,不可急躁。还有,我是老生常谈,你的身份是保密的,绝对不能公开,你要注意这点。”

“黑sir,你们别啰嗦了,我都能背诵了。第一,不能……”

“记住就好,一定要遵守啊!千万注意保护自己,不要被人给暗算了。”

“别人我都不怕。”巴仔笑了:“我以前的那帮伙计都在牢里蹲着,三年之内不会出来,所以我很安全,你们放宽心吧!那个,听说商川也下来了?”

“你和商川都不是我警组的人,我只有夏冰冰。所以你们是哪趟车出现问题,你们就上哪一趟车工作。我估计呀!商川明天也会跟你一块上苏州车。我们现在警力紧张,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啊!吴支手里现在只有你们两个可以机动使用。”

“吴支说过,商川可能跟我一起上车,我还不信,他不是跟你上高铁列车了吗?”

“他上我的高铁列车,就是临时上来执行一次任务。”

“黑sir,他跟冰冰姐有戏吗?”巴仔非常期待。

“那你说呢?”江虹笑了,反问一句。

“我觉得有。”

“他们两个想要走到一起,阻力还蛮大的。他们两个目前还是处于地下状态,地雷还没引爆,大家也不关注。引爆之后会怎么样?我也无法预测。有一点很重要,商川自己必须努力考公务员,他有这个实力,就是需要时间。这个其实是我提出来的,鼓励商川上进,不能原地踏步。结果,现在变成冰冰对他提的一个先决条件。所以,现在商川休班在家,冰冰都会给他辅导自考课程。”

“商川一定能行。”巴仔举了一下拳头,信心满满。

“当然,他是退役的特种兵,军事素质远远超过警察要求,擒拿格斗,野外生存,战术技能都是无话可说,他还是神枪手,狙击手训练出来的。他就文化差点,这是他的软肋,不过有冰冰的推动,假以时日,我相信他能考上的。”

“嗯!女朋友的力量是无限的。”巴仔点头。

“好吧!”茶杯里的开水凉了,江虹一口喝干,站了起来:“早点休息,明天你和商川跟着吴支好好上车工作,注意安全,我告辞了。”

从巴仔家出来,江虹心里空落落的。一时不想回家,就走出了铁路新村大门……

看来,师傅吴方最近没时间打拐了。

辰州至苏州的k298次是趟热门旅客列车,沿途那些扒嫌团伙知道秋风战役已经结束,国庆节又来了,重新猖獗,必须彻底收拾,否则严重危及旅客财产安全。本来乘警支队搞的这次专项行动,这趟列车就是立足反扒,包保干部是第二大队大队长韩俊,但是需要警力增援,吴方迫不得已,明天亲自带人上了。这样一来,我的警组打拐专项行动只能我和冰冰干了,别无选择。

可是,我是一点干劲没有,就被这一工作硬生生的推着向前走吗?不管怎样,我的消极情绪不能影响了夏冰冰。

怎么办啊?我正处在人生十字路口,未来的路怎么走?其实邝霞很了解我,知道我的理想就是一生从警,只是道路坎坷。

繁华的大街上,江虹低着脑袋,两手插进裤子口袋,沿着人行道默默地走着……

不知不觉,一座高山横在面前。他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凤凰山的脚下。

前面,沿着山脚进去,一片密林里面就是辰州铁路公安处的看守所了。

雨兰?他的心里一怔,情不自禁离开街旁,走进那一片茂盛的密林。

这不是一条路,而是山脚下的一个缓坡。密林里面杂草丛生,乱石横卧,一片阴森森的。唯有一点月光照入林间,江虹才能看清周围环境。

前面有一道高高的围墙,墙头竖着一条电网。透过树林,依稀可以看见看守所的三层办公小楼亮着灯光,还有旁边监室上的值班岗亭,岗亭顶部架着一盏雪亮的探照灯,照亮高墙内的整个监区。

江虹不顾一切,手脚并用沿着缓坡向上爬去,很快爬到高墙底下。他仰起头,双手扶着墙壁,看着高高墙头,心里翻江倒海,激动不已……

高墙内的每个角落他都非常熟悉。每次在列车上抓获了犯罪嫌疑人,如果需要带回辰州关押,他都亲自送到这里。眼下,自己站的这个位置应该紧挨高墙里的3号监室后面,斯雨兰一个人正在里面孤独坐着,等待法律最后审判。

此时此刻,他和斯雨兰也就是三五米的距离。但是,一座监室,一道高墙彻底隔开了他俩的世界。江虹的心碎了,他的嘴唇颤抖,很想放开喉咙高喊:“雨兰,我就在你外面,你在里面好吗?我又看你来了,你听见我的声音吗?”

可是,他的喉咙一阵哽咽,最终没喊出来。

他不怕被岗亭上的巡逻警察听见,那些都是他熟悉的同事,他无所谓。如果被领导知道了,大不了辞职不干了,他是怕斯雨兰在里面会承受不住,再次走上绝路。

江虹两腿软绵绵的,再也站立不住,他蹲在了墙角,双手捂脸哭了起来……

【269】相爱不相知

江虹不愿离开那堵高墙,因为那是他和斯雨兰相距最近的地方。

夜幕下面,他默默的靠着墙根坐着,黯然落泪,而斯雨兰并不知道他在外面。

高墙里面一直静悄悄的,每隔一会可以听见巡逻警察轻微的脚步声,来回循环。不知什么时候,忽听巡逻警察在上面高喊了一声:“时间到了,开始睡觉。”

一阵短暂铃声响过之后,里面继续鸦雀无声……

看守所里有严格的作息制度,日常都是按点睡觉起床,不能随意说话。

江虹继续坐了一会。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长时间,估计两个多小时吧!他想,雨兰应该是睡着了,心里说道:雨兰,愿你安心睡个好觉,忘掉所有烦恼,勇敢面对一切。哪怕充满坎坷,遍布荆棘,都要坚定地走下去,毕竟,人生就是如此。

他站起来,踩着满地碎石,小心翼翼下了缓坡。

树林里面静谧无声,偶尔响起一声微弱虫鸣。

这是一片缓冲地带,树木高大,杂草丛生,目的就是将凤凰山脚下的看守所和外面的繁华大街隔离开来。但是,那高高的围墙和上面的黑色电网,走在外面的大街上可以一目了然,路人知道里面就是一座小型监狱。

江虹回头看了一眼监狱围墙,恋恋不舍走出密林,回到了大街上。

街上依旧一片繁华,灯红酒绿,车来人往。江虹沿着回家的路,双手继续插在裤子口袋里面慢慢走着,心灰意冷,万念俱灰……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和斯雨兰走到一起,因为这世界上充满了太多的变数。

从警五年,他看到了不少悲欢离合,生死离别。人生任何时候你都必须谨慎前行,切忌盲目乐观,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会发生变故,哪怕一个小小失误也会酿成终身不幸。比如住在大山深处的田贵珍,因为头疼在床上躺半个小时,一时疏忽,在门口玩耍的三岁女儿云娜就失踪了,22年过去,至今杳无音信。

有的时候,人的一个小小失误所造成的严重后果需要终生偿还,甚至赔上自己和别人的性命。你能预见到吗?如果能够预见,这世界就没有悬念,这人生就没有起伏。就拿江虹来说,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因为斯雨兰犯错,但这事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它带来的巨大冲击正在强力改变他原有的一切,工作、生活和扑朔迷离的爱情。

按照常理,斯雨兰不可能会嫁给他,哪怕她也喜欢江虹。毕竟哥哥死在他的枪下,毕竟她还面临牢狱之灾;按照常理,父母、师傅吴方、甚至夏冰冰都倾向他娶邝霞,这是一道简单的算术题,除了巴仔;按照常理,斯雨兰入狱了,邝霞觉得已经没有威胁,她只要好好的爱着江虹,专心致志,嫁给江虹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江虹十分痛苦,陷入泥沼不能自拔。他不知道自己错了?还是别人错了?有句话说当事者迷,旁观者清。那么,谁是当事者呢?谁是旁观者呢?其中关系错综复杂,谁能清楚界定?父母?师傅吴方?邝霞?夏冰冰或巴仔……

算啦!别想那么多了,我昨晚都不愿想了,过一天算一天,过一年是一年。

不知不觉,前面就是铁路新村的大门了。

江虹走到自家楼下,上楼开门。进屋一看,母亲正和邝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天,非常亲密。电视机没有开,父亲书房的门关着,不用猜测,他在书房里面埋头研究高铁施工资料。倒是母亲看见他进来了,立刻绷紧了脸,不说话了。

“黑哥,你回来啦?”邝霞迎上前来:“怎么?你的眼圈都是红的?”

“哦!都入秋了,冷风吹的。”江虹搪塞过去。

“过来坐吧!”邝霞弯腰帮江虹换了鞋,然后拉着他的手挨着苏琳坐下了:“苏姨,你就别生气啦!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处分,有啥了不起的?我都不在乎啦!黑哥也没在乎,你就别往心里去啦!苏姨,相逢一笑泯恩仇嘛!你就笑一个吧!”

“扑哧”一声,苏琳忍不住了。从昨晚到今晚,她对儿子一直紧绷着脸。今天江虹睡了一天,晚上起来吃饭,她还气呼呼的一句话都不说,这下被邝霞逗乐了:“邝霞,你也是瞎比喻,我跟他爸就生了他一个,我跟自己儿子会有仇吗?”

“所以说嘛!我们有事好好商量,不要生气,苏姨。”邝霞眉开眼笑。

“唉!”苏琳叹了口气:“我生气是假的,准确的说我是自己跟自己生气呀!这个事情太糟糕了!没有想到斯雨兰是这么个人。不过,为了救她哥哥,事出有因,情有可原。虹儿,这次你就吸取教训,以后不要乱带别的女孩回来,有邝霞就行了。”

“苏姨,你别说了。”邝霞的脸霎时红了,她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

“好啦!看把邝霞臊的。”苏琳拢了一下邝霞头发,爱意满满:“虹儿,刚才我跟邝霞去了老虎家里。”

“啊?老妈,你找他干什么?”江虹吓了一跳。

“我找他干什么?不是为了你的事吗?我认识他二十多年,老朋友了,又住一个小区,叙叙旧可以吧?再说,你在他的手下工作五年多了,我从来没找他,都是见面点一个头。今天晚上,我要找他好好理论理论,看他给我什么说法。”

“那…他在家吗?”

“我先给他打了电话,他明天一早要出差,今晚在家。”

“你跟吴支理论什么?”

“问问你的工作情况。他的态度还算诚恳,首先自我检讨,说是责任在他,对你关心不够,教育不够。我看他这么说,气也消了一半,我就想问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毕竟他是你的领导,上面怎么回事他最清楚。”

“吴支说了什么?”

“我们谈了很多。经过沟通,原来我还怨他没护着你,现在看来是我错了。斯雨兰从你这里打听的消息,然后告诉他那逃犯哥哥,后来又跟他哥一起潜逃,还专门上了你的车,她明摆着想你徇私枉法,她这不是要害你吗?所以根源在斯雨兰身上。”

“吴支这么说的?”

“他没有这么说,但这原因就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我也一直这么认为,今晚是去核实一下,我不想冤枉谁。虹儿,你会认为这事跟斯雨兰没关系吗?”

“我…没那意思。”江虹无言以对。

“那就行了。我和老虎一致认为,这事到此为止,你好好干,他会帮你尽力消除负面影响。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器重你的,他说少不了你,我听了很高兴。最近你们开展专项行动,所以他才委以重任,让你打拐,这我支持,人贩子很可恶,该杀!”

“苏姨,我回家了。”邝霞站了起来,恰到好处。

</br>

</br>

【270】月上高楼

“虹儿,你送邝霞回家。”苏琳急忙拍了一下江虹。

“苏姨,不要,你们两个聊吧!”邝霞背上自己的小挎包,款款走到门口,换上自己的高跟鞋。一是因为过23点了,夜已深了,不便久留;二是江虹和他母亲初步化解矛盾,两人还需进一步的交流,她坐这里当电灯泡,他们母子不好说悄悄话。

“我……”江虹动了一下,没有起身,他有一点头痛。

“去吧!都在一个小区,也就五分钟的时间。”苏琳推了儿子一下。

“好吧!”江虹只好起身。

“苏姨,那我走了,明天再来。”邝霞心里美滋滋的,满面桃花。

“邝霞,你出车回来只休息两天,别老跑我这儿,你自己有啥事可以去办。”苏琳有点过意不去。其实她的心里盼着邝霞天天能来,因为退休在家人很孤独,她想有一个人陪她一起说话,一起忙做家务。儿子大了,出车回来也忙,很少跟她沟通。丈夫长期在高铁工地上,难得回家,回来也是一门心思在书房里研究高铁施工资料。

“没事的啦!我一个人在这没啥朋友,这里就是我的家啦!”邝霞伶牙俐齿。其实,原来她是傍晚来的,后来是下午到,现在上午就跑来了,频率越来越高,可见她的心思缜密。

“那好那好!”苏琳笑的合不拢嘴。

“走吧!”江虹换好了鞋,开门出去。

“哎哟!我都忘了。”邝霞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又脱下鞋,光脚去敲书房的门,跟江贵贤道了晚安,然后重新穿鞋出门:“苏姨,晚安!”

“邝霞,忙了一天,早点睡觉。”苏琳送到门口,脸上笑开了花。经过斯雨兰的一场风波,她已定下心来,不再东挑西选,得陇望蜀,未来的儿媳妇就邝霞了。

“好嘞!”邝霞跟着江虹走进了电梯间,苏琳关上了门。

“邝霞,你跟我妈去找吴支,吴支说了什么?”江虹两手插进裤子口袋,电梯的门徐徐合上了,开始下降……

“黑哥,吴支说话超级谨慎,他也没说什么。”邝霞莞尔一笑,嘴巴很紧。

“你们坐了多长时间?”

“也就十分钟吧!吴支明天一早上苏州车反扒,我们不好占用他太多的时间。”邝霞主动挽住江虹一只胳臂,就跟情侣一般。

“你们怎么知道吴支明天上苏州车反扒?”江虹觉得奇怪。

“我听冰冰说的。”

“哦!”江虹不再问了。知道商川告诉了夏冰冰,明天不用去他家辅导学习了,他要跟着吴方出差。

很快,电梯的门开了,两人出来,向着小区后面走去,邝霞住在52座606室。

夜幕下的铁路新村,一幢幢的高层住宅拔地而起,不少窗户还亮着灯。

头顶是一片紫绒色天穹,缀满点点星光,时亮时暗,扑朔迷离。一弯明月悬在高楼一角之上,像个顽皮孩子的脸,悄悄俯视这天下的苍生。路灯昏暗,朦朦胧胧照亮小区的路,虽然夜色已深,偶尔会有一辆轿车驶过,几个路人匆匆走过……

江虹满腹心事,两手继续插在裤子口袋里面,他和邝霞低头走着,都不说话。

邝霞非常聪明,知道此时是无声胜有声。她挽着江虹的一只胳臂,穿着一条蓝色春秋款牛仔连衣裙,斜背着小挎包,一头长发垂在右胸左背,飘逸洒脱,美丽动人。

高铁一号美女,这个名头不是虚的,名副其实。若在旁人看来,江虹这个傻瓜真是不识时务,这么美的女孩,青春靓丽,别人做梦都娶不到。他倒是好,朝秦暮楚,三心二意。尽管这个女孩倾心于他,紧追不舍两年多了,他还不要人家。

个中原因非常复杂,男欢女爱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归根结底,列车乘警身边美女如云,他们早已心静如水,高铁动车更是如此。这些年青女乘务员都是精挑细选招进来的,有学历有相貌,不会差到哪去。在这个环境里工作时间长了,面对美女已是视觉疲劳,反而更会关注美貌之下的一些深层次东西,那些才是最关键的。

就拿辰州铁路乘警支队来说,那些青年乘警找女朋友,很少找乘务员,他们更会考虑一些长远性的内容,而不会被美貌迷惑。高铁动车的乘务员吃的是青春饭,干几年就面临转型困难,随着年龄增长,她们青春不再,你有什么本事继续立足社会,帮助丈夫支撑家庭?回家相夫教子?这对大多数的婚姻来说很不现实,尤其工薪阶层。

因此,一个女孩如果以为自己美貌无敌,可以由此获得什么,只能说明她的浅薄。相反,她的美貌可能会给她的人生埋下巨大隐患,一旦芳华逝去,问题就会爆发出来。所谓红颜薄命,难道红颜自身就没有问题吗?尤其今天这个自由生存时代。

在这点上,斯雨兰要远远超越邝霞。一个琵琶硕士,在国内外获得这么多的奖项荣誉,她是一颗音乐新星,未来道路是宽广的。这也是苏琳当初改弦更张的理由,觉得儿子是高攀了。如果斯雨兰没入狱,没出这个事情,她是钟意斯雨兰的。

当然,江虹是感性的,他没想那么多,因为他的婚姻掌控在母亲的手里。

邝霞是清醒的。因为家境富裕,她不差钱,反而更加看重人品本质。

追她的人很多,不乏有钱有势的小伙子,但她喜欢江虹。因为她和江虹在高铁列车上共事两年,彼此了解,知根知底,知道江虹是个事业心很强的老实小伙,也懂的保护她。江虹不想找她做女朋友,反而让她觉得江虹可贵,更加不想放弃,更加紧追不舍。

终于,两人走到52座楼下,江虹止住脚步。

邝霞忍不住了,突然一把抱住江虹,两只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甜甜亲了一口,含情脉脉:“黑哥,上个月在上海车上,你可是答应了我啊!不许反悔。”

江虹猝不及防,情不自禁搂住邝霞,脸上发烧,觉得有点晕乎乎的:“什么?我…我只记得你给了我三天时间,早就过了。”

邝霞调皮一笑:“我反悔了,那不算数。”

江虹一皱眉头:“那我也反悔了。”

邝霞态度坚决:“不行,我能反悔,你可别想。咦!黑哥,你的额头这么烫啊!你生病啦?”

江虹拿下邝霞摸他额头的一只手:“没有,我好好的。”

邝霞急了:“你……”

这时,李钰和肖珊突然走过来,李钰惊呼:“哎哟!这么快就抱一起啦?”

江虹赶紧推开邝霞,伸手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

邝霞瞪了她俩一眼:“你们眼馋什么?真是扫兴!”

李钰大笑:“我们哪里知道你俩在这儿杵着啊?我们刚从夜市回来,冷不丁撞上的,我俩不是故意的啊!肖珊是吧!哈哈哈哈!”

“是啊!霞姐。”肖珊笑呵呵的。

“那个…我回去了。”江虹转身欲走。

“黑哥。”邝霞一把拉住了他,忧心忡忡:“你可能发烧了,回家找点药吃。”

“邝霞,胡说什么?是你烧坏阿sir了吧?哈哈哈哈!”李钰说完,立刻跑进电梯间了,肖珊跟了进去。

“车长,你这个坏东西,看我不挠死你。”邝霞火了,丢下江虹追进了电梯间。

“妈呀!邝霞不要,你就放了我吧!我痒死啦!哈哈哈哈!”电梯门合上了,里面传来李钰大呼小叫的求饶声……

</br>

</br>

【271】出发

江虹回到家里,没有再跟母亲多聊一会,只是说了一声:“老妈,我睡觉了。”

他觉得自己是头重脚轻,浑身燥热,走路有一点飘飘然。正如邝霞所说,自己可能病了,管他的呢!睡一觉就好了。

苏琳没有察觉儿子病了。她看江虹进了他的卧室,想想快零点了,确实是该睡觉,她也干脆进了卧室。结果,次日一早,邝霞就跑来了。苏琳刚刚起床,心里纳闷,这丫头怎么了?如此心急火燎?便问:“邝霞,这么早啊?”

邝霞盯着苏琳的脸:“苏姨,黑哥好吗?”

苏琳有点奇怪:“他还没起床呢!”

只见邝霞直奔江虹卧室,一摸他的额头是滚烫的,人也有点神志不清。她吓坏了,赶紧叫苏琳和江贵贤都进来,拨打了120急救电话。然后找出家里的体温计量了一下,乖乖!高烧39度5啦!还好是天亮了,否则再过两个小时命都会烧没了。

三人手忙脚乱。

救护车到楼下以后,江贵贤留在家,苏琳和邝霞陪江虹上车去了辰州市立医院。一套检查流程下来,医生看了结果,轻描淡写,说没发现什么毛病,就是感冒发烧。小伙子身体棒,吊点水,吃点药,两天就好。

苏琳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在医院吊完水都中午了,江虹感觉清醒多了,精神也好一些。他们带着感冒药回到了家里,江贵贤已经做好了午饭。饭后,江虹回到卧室继续睡觉,安心静养。苏琳也和丈夫去睡觉了,邝霞就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了一会。

晚饭以后,邝霞守到23点,陪着江虹吃完了药,她才离开。

明天中午,辰贵3组要出车了。苏琳和邝霞都要求江虹请假,在家休息四天。

但是江虹死活不肯。说是乘警支队警力紧张,大家都一个萝卜一个坑,他就一个小小感冒不好意思开口。现在又是国庆小长假的时候,铁路为了缓解运力,增开了一部分旅客列车,公安处的机关干部都临时抽调下来跑车了。再说专项行动已经开始,这趟贵阳高铁列车担负打拐任务,责任重大。

苏琳非常恼火,但又不好发作。儿子身体一向不错,头疼脑热都极少见,每次抗抗就过去了。这次的重感冒不仅仅是风寒所致,实是心力交瘁引发。尤其斯雨兰的事情对他打击最大,加上挨了单位处分,工作日夜忙碌,自己对他又发了火,无形之中给他造成很大压力以及精神负担。

她很痛心,毕竟就是这么一个儿子,这段时间他承受的痛苦是太多了。

唉!算啦!他爱干啥就干啥吧!好好活着就行。好在车上还有邝霞一路照顾着他,吴方远见卓识,心思缜密,否则他去工作我还真是放心不下。苏琳自我安慰,他们都不知道江虹昨晚跑到看守所了,还在墙外哭了一场。

只有江虹心里清楚,这场重感冒的发作,就是昨晚他在看守所的高墙外面坐了两个小时。天已入秋,夜晚寒凉,树林里面阴森森的,他又伤心过度才会如此。

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振作精神,然而就是提不起神。

慢慢来吧!凡事都有一个缓解过程,时间是最好的神药,它能疗治急火攻心之症。至少母亲已经网开一面,不再唠叨。挨了处分就挨了吧!为了雨兰受了处分,无怨无悔。最难办的是邝霞了,她对我太好了!无微不至,我欠她的越来越多……

一夜无话,天又亮了。10月7日,今天要出车了。

八点多钟,邝霞就过来了。穿着一身高铁制服,斜纹的一步裙,头上歪戴着一顶红色小帽子。左手拉着一个黑色的乘务包,右手提着一个花格袋子,里面装着今早她从菜场买回来的蔬菜肉食,准备在江虹家加工。

她走进了江虹卧室,江虹还在床上躺着,睁着眼睛。邝霞坐在床边,伸手摸着江虹额头:“黑哥,你好点吗?还有一点烫啊!”

“我刚才量过了,38度多点,没事。”江虹平静的说。

“哦!你再躺一会吧!我去做饭。”邝霞拍拍江虹的脸。

“邝霞。”江虹拉住邝霞的一只手:“谢谢你了!”

“你说啥啊?”邝霞的脸红了:“我不要你谢我,我只要你说话算数,嘿嘿!”

说完,她就起身走了,去厨房里煮饭做菜,准备带上车的,量还蛮大。

江虹有点头疼,这下子麻烦了。自己说话历来小心谨慎,尤其是对邝霞不敢承诺什么。不料上个月在上海车上,当时邝霞也感冒了,病恹恹的依偎着他,他是一时心软,说了一句“我是不会丢下你的。”邝霞竟然铭记在心,视为自己一个爱情承诺。

明明知道邝霞这是故意曲解本意,因为这句话可以做多种解释。但她固执己见,不依不饶,你还拿她没有办法,这就是邝霞的性格。换做斯雨兰不会的,她自尊心很强,她什么事都是放在心里,本本分分。

花了一个小时时间,苏琳和邝霞在厨房里做好了饭菜,打包完毕,然后叫出江虹。九点多钟,两人吃了早饭,然后邝霞拿上东西走了。她要先去高铁车队点名,参加出乘前的学习考试,跟着车班统一出发,列队到站台上接车。

江虹穿上警服,戴好警帽,整理好了出乘物品,包括两天的感冒药都放进乘务包。邝霞走后不久,他收拾好东西,拿上了乘务包慢慢走到门口,低头换鞋。

苏琳和江贵贤送到门口。

“虹儿,你能顶的住吗?别管什么国庆长假,不行就给大队长打电话,请个假吧!”苏琳揪心的问。她又放心不下,生怕儿子中途倒在车上,毕竟火车上面没有医疗条件。

“老妈,我能行的。”江虹有气无力,他其实很疲乏,但他不想请假。

“你这孩子,真是!呜……”苏琳一把抱住儿子呜呜哭了:“你跟爸妈一样,就是太要强了,什么都不认输。你发高烧完全可以请个假嘛!不要勉强自己。这次你在家里休息两天,妈妈脾气不好,委屈你了,我也很后悔呀!”

“哎呀!苏琳,你别哭了。”江贵贤在一旁劝道。

“我这时候请假,是给大队长出难题,火车快要开了,他到哪里找人替班?他自己都在辰贵2组列车上添乘。吴支这次布置我们这一条线打拐,重点盯住一个贩卖人口团伙,公安部前两天发布的通缉令。这个团伙跟贵州有渊源,可能会走我们这趟新开行的列车潜逃,我们需要严密布控查缉。老妈,你放心吧!我还有个夏冰冰呢!”

“是啊是啊!他还有个助手。”江贵贤说。

“你嚷什么?”苏琳放开儿子,抹着眼泪横了丈夫一眼:“那个夏冰冰懂什么?才干两个月的见习乘警,懵里懵懂,她不添乱就不错了。”

“那…那怎么办?”江贵贤无语了。

“老爸,你是下午走吧?”

“是的。”

“我没法送你了,在工地上注意安全。”

</br>

</br>

【272】小长假的尾巴

12点15分,g1628次高铁列车准点从辰州火车站始发。

车速越来越快,很快达到350公里/小时。短短五分钟后,辰州就消失在列车后方。

10月7日,正是国庆小长假的最后一天,出行的人要回去了。这个时候除了冷僻线路,大部分的铁路列车都已满员,无票可售。12306网站售票记录显示,这趟高铁列车早已全程无票,包括站票也已售罄。

为了上车,一些旅客想尽办法,各显神通。

诸如买短途乘长途,或买相同时间段的冷门列车余票,进站以后上的却是另外一趟热门列车。因为国庆长假期间车站也不发售送亲友的站台票了,进不了站你就上不了车。只要能混进站,上车就容易了,上车再补票嘛!这个时候都不差钱。

旅客一多,车上自然比较拥挤。有长途的,有短途的,列车工作人员都很忙碌。核查补票,回答旅客咨询,不停宣传禁烟规定,整理摆放不规范的行李等等。因为人多,在车厢里走路都很费劲,尤其是两节车厢的连接处皆人满为患。

保洁员很辛苦。一遍一遍扫地或拖地板,反复清理每节车厢的卫生间,忙个不停。车长李钰会时不时检查,清洁不到位会拉脸批评。

相比其它既有列车,高铁列车售票数量严格控制,站票有限,防止严重超员危及行车安全。因此,车上总体秩序还算不错。站票旅客大都喜欢挤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车厢过道还是较通畅的。

今天,5号餐车也是座无虚席,供不应求。不少无座旅客进来吃饭就是为了小坐一会,别无他求。因为生意兴隆,餐车主任苗彤在吧台里欢欣鼓舞,忙而快乐,她和女服务员宋颖继续里应外合,宋颖负责在吧台外招待就餐旅客。颜靖雯呢?她就推着小车去车厢里售卖食品,包括快餐、饮料和零食什么的,一趟又一趟的,来来回回非常忙碌。三个姑娘分工合作,密切配合,效率很高。

江虹很想伸手帮忙,但又爱莫能助,只能眼巴巴的坐着。因为你若伸手帮忙,餐车主任必会给你金钱报酬,不给她又不好意思。哪怕你没有要,如果传到乘警支队,领导也是疑神疑鬼。现在从严治警,这是不正之风,为了避嫌只好放弃。

吃饭的人多了,餐车座位非常紧俏。江虹坐的01号餐桌属于列车工作人员专座,目前就他一人坐着。苗彤就在吧台里面跟他商量:“阿sir,照顾一下我的生意好嘛?你对面的两个座位借我一下。”

江虹点头:“行啊!”

转眼之间,宋颖就安排了一对情侣进来坐下,买了两个盒饭。

这时,夏冰冰进来了,江虹就拿上了小查危仪,带夏冰冰在车厢里走了一圈,维护列车秩序,进行安全检查。他很注意观察每一位旅客的状态,搜寻公安部通缉的秦梅贩卖人口团伙,这是吴方交给他的重要任务之一。根据辰州市公安局研判分析,这个五人团伙还在流窜之中,下落不明。因为犯罪活动已经暴露,全国通缉抓捕,所以不敢抛头露面,茶叶买卖反而做不成了。为了生存,他们可能会变本加厉的贩卖人口,借此获利,毕竟这种犯罪非常隐蔽,他们是老手了。

江虹身上带着吴方给他的通缉令,可以随时核查,同时,他和夏冰冰熟记了这五个犯罪嫌疑人头像极其个人资料。

因为比较疲惫,他一路硬挺着,毕竟38度高烧一直没退。夏冰冰知道他病了,走完一圈回到餐车,她把江虹按在了座位上:“师兄,你坐着吧!今天我承包了。”

“那怎么行?”

“就这八节车厢,没啥!大事我会向你汇报,小事我自己处理了。”

“不行,列车上无小事。”江虹明白,国庆期间出个什么事情影响甚大,上级追究下来处理也重,必须谨慎工作,不敢麻痹大意。

“哼!我都跟你两个月了,你还是不放心。”

“冰冰,你上一趟处理旅客霸座,我就让你单独工作的嘛!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两警同时在场,否则没有法律效力。”

“那好,需要你的时候我再叫你,我现在去1号车厢乘警专座。”夏冰冰转身出去了,很不服气。

“阿sir,冰冰很能干的,你应该放手啦!”苗彤在吧台里忙碌,四个微波炉皆火力全开。她要给旅客们加热一盒盒的快餐盒饭,还要泡奶茶和小杯的速食汤,售卖其它食品,忙的不可开交。

“她还在见习期,有的事情她还没遇到过。”江虹强调。

“你这么不放心,遇到了也没用。”

“就是,我们阿sir太胆小了。”车长李钰带着邝霞走了进来,他俩正在查票。李钰手里拿着一个黑色小终端机,邝霞背着公务挎包,一路核对过来,已从1号车厢查到5号餐车。她高喊了一声:“查票了啊!大家出示一下车票。”

“黑哥,你还好吗?”邝霞脱下江虹警帽挂在窗口,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烧还没退。要吃药了,主任,给我一杯温水。”

“邝霞,阿sir生病了嘛?我还不知道耶!”苗彤忙用一个纸杯接了温水递给邝霞。

“阿sir上车我就看出来了,他的精神状态不好。”李钰继续核查旅客车票。

“好吧!该吃中午药了。”江虹的药就放在桌上的一个小袋子里,众目睽睽之下,他拿出药放进嘴里。邝霞准备给他喂水。江虹有点不好意思,想自己喝,结果邝霞不肯,他便作罢。

“阿sir,你真幸福!”宋颖站在旁边笑的很甜。

“他们两个像小两口,哈哈哈哈!”苗彤大笑。

“我们就是小两口了,你羡慕吧?你们三个还不赶紧找男朋友?拖久了没人要。”邝霞满不在乎。

“我们哪有你那么好的运气啊!”李钰感叹:“那么多人为你保驾护航,我都羡慕死了。主任,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跟肖珊在楼底下……”

“车长,不许胡说,否则我还挠你。”邝霞急了。

“哎哟!我不说了,昨晚你太狠了!差点把我挠死,现在我的胳肢窝都还疼。”

“车长,有什么新故事?说来听听。”苗彤兴致很高。

“好啦!餐车票查完了,邝霞,我们走吧!主任,以后我告诉你。”李钰带着邝霞向后走去,进入6号车厢继续查票。

江虹似乎已经变了,不再排斥躲闪邝霞。因为父母已经视她为准儿媳,师傅吴方也在暗中推波助澜,大家都是一边倒的看好邝霞。他想通了,不想再度激化矛盾,尤其不想刺激这个女孩,其实他的心里始终惦记着斯雨兰。

时间长了,邝霞就会知难而退,他想。

虽然按时吃药,但是感冒不是一两天能好的。尽管人还轻飘飘的,晕乎乎的,他也努力撑着。好在夏冰冰很负责,勤巡视,多检查,不让他干,江虹可以一直坐着。

g1628次高铁列车一路飞速向前,新阳、夏田、金川、南湖……

14点30分,列车刚刚驶离南湖车站,忽见餐车后面一阵骚动,站在连接处的旅客纷纷闪避。一个女声传了过来:“快走!你这个人贩子,你别想跑。”

江虹急忙戴上警帽,右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他知道出事了。

</br>

</br>

【273】相面

“快走!磨蹭什么?”夏冰冰押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进餐车,左肩上的执法记录仪在一闪一闪亮着红灯。

“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妈妈!”伴随一个男童“哇哇”哭声,肖珊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跟在后面。男孩穿着一身崭新的运动服,上黄下黑,脚穿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因为列车上有空调,他的上衣拉链是拉开的,里面穿着印花圆领内衣。奇怪的是男孩看见江虹立刻就不哭了,睁着一双恐惧的大眼睛看着。

“怎么回事?”宋颖正在收拾一张餐桌,看见这个情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师兄,这是个人贩子,他想拐骗这小男孩。”夏冰冰把男子往江虹的面前一推,非常气愤。听闻此言,餐车里面鸦雀无声,工作人员和旅客都不说话了,个个睁大眼睛看着。

“胡说什么?我是他爸。我都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人贩子,你就是不相信。”男子脸上涨的通红,气呼呼的辩解。此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细皮嫩肉,穿着一件蓝色的夹克衫,烟灰色的长裤,两手空空。

“你是他爸?你还狡辩?他怎么不认你?还说你是骗子?”

“我…我…他满一岁我就去国外务工了,这次刚刚回来,他当然不认我。我说过了,我老婆在车上,就在7号车厢。我说把她叫来证明一下,你又不肯,说我耍鬼心眼。哎呀!我现在是有嘴都说不清,你叫我怎么办?”

“哟呵!你还挺能编的?你看看你,尖嘴猴腮,跟个猴子似的,你这儿子脸圆圆的,你俩根本不是一个面相,这是你儿子吗?胡说八道。”

“小孩子胖,都…都是圆脸。”

“谁跟你说小孩子都是圆脸的?我像他这么大时候,我就是个尖脸。”

“乘警同志,你是你,我是我,不要偷梁换柱。”

“你才偷梁换柱。”

“冰冰,你怎么发现的?”江虹坐着没动,朝夏冰冰摆了摆手,知道双方你来我往,如此争论下去无益。凭着职业敏感,他看这个男子不像是人贩子,夏冰冰可能搞错了。但是这事必须核实清楚,刚才到底出了什么故障?

“师兄,我刚才巡视到6号车厢,路过卫生间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小男孩哭闹,吵着说要妈妈,我就怀疑有问题了。敲门也没反应,我就开门进去,发现这个男的带着孩子躲在里面,神色慌张。”

“我没躲在里面。”男子辩称:“我是带我儿子上个厕所。你敲门的时候,我正在给他擦屁股,我没办法给你开门。”

“那我问他你是谁的时候,他说你是骗子。”

“我…我也说不清楚。哎呀!我很后悔,我真的很后悔!出国两年,儿子都不肯认我了,呜……”男子非常委屈,一下蹲在地上,摘下眼镜捂脸哭了。

“哭什么哭?猫哭耗子,你别装了。”

“肖珊,把孩子抱过来。”夏冰冰一咋呼,江虹看这情形也有一点把握不准。毕竟人贩子的嘴巴能言善辩,死的能够说成活的,黑的都能说成红的。这个男孩真是被拐骗的?还是尝试找小男孩沟通一下,看这男孩应该都上幼儿园了,应该懂一点事,看看他会说些什么?

“来啦!”肖珊的胆子小,以为这个男人真是个人贩子,所以抱着男孩远远站着,听见警长喊她就过来了。她把小男孩放在了江虹面前,自己蹲在后面搂着孩子,嘴里轻轻说着:“警察叔叔在这,不要怕啊!”

“小朋友,认识这个人吗?”江虹笑眯眯的一指蹲在地上哭鼻子的男子。

“嗯!”小男孩点点头,怯生生的看着江虹。

“他是谁呀?”

“妈妈说他是个骗子,不要我了。”

“哈哈哈哈!”餐车里面哄堂大笑,夏冰冰明白了,脸上一块红一块白,表情复杂。

“你妈妈在火车上吗?”江虹依旧淡定。

“嗯!”

“人呢?”

“我不知道。”

“我说,跟老婆吵架了?”一切真相大白,江虹不问小男孩了,再问那个男子。

“没有。”男子不再哭了。

“你要不说清楚,我就把你交给前方站派出所进行调查。”

“吵了!”男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行了,你带路吧!冰冰,肖珊,你们带上孩子跟他过去,找到男孩母亲核实清楚身份,登记车票和身份证,拍照存底。”江虹松了口气。

“好的!来吧!跟着阿姨走喽!”肖珊赶紧抱起了小男孩,满心欢喜跟着夏冰冰和男孩父亲走了。

一场误会过后,车厢里的旅客感到非常新奇,议论纷纷……

江虹并不觉得新奇。旅客列车是一个小社会,人们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什么样的旅客都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只有想不到的,没有看不到的。这个事情夏冰冰有一点急躁冒进,吴方布置打拐任务下来,今天出车她就想干一点成绩出来,哪有那么容易?人贩子很狡猾,她是经验不足,判断失误才会搞出这么一个误会。

一个人的历练需要时间,同时需要失误,不仅仅是成功。

一刻钟后,夏冰冰回来了,脸色阴沉。

那一对吃饭的情侣已经走了,夏冰冰坐到了江虹对面,忐忑不安:“师兄,我犯错了。”

“刚才表现很好,值得表扬。”

“啊?”

“换了是我,我也会查问的,毕竟有点可疑,搞明白就行了。”

“谢谢师兄!”夏冰冰咧开嘴笑了,如释重负。

“旅客列车情况复杂,有的事情云遮雾罩,需要刨根问底,认真盘查,我们就是要有这种工作态度,多问个为什么。当然,这个事情也有教训,第一,我知道你想抓个人贩子,破个大案,说明你的急躁冒进心态老改不掉,这很危险。第二,多做调查,不要先入为主,随意否定对方,那很容易制造冤假错案。总之,我们在旅客列车上值勤,不像专案小组可以四面出击,我们只能立足这个列车阵地,以保障旅客列车的安全运行以及旅客生命财产安全为主,从中发现违法犯罪线索,你明白吗?”

“明白,我们需要多多观察,等待时机。”

“没错!按照吴支部署,秦梅这个团伙是我们的主要目标。秦梅是贵州人,早年也是被人贩子骗出来的,这些年来她也时常回到贵州,来回流窜。她从贵州到底拐卖了多少人出来?至今是一个谜,只有抓住这个团伙才能揭开谜底。”

“他们会坐我们这趟车吗?”

“肯定会的。人贩子最怕的是什么呢?转移途中露出马脚,路上时间越短安全系数越高。秦梅团伙以前是走峡山那条老旧铁路来回,时间长,风险大,很不安全,我们以前就在那条线上抓捕过几个人贩子。现在有了这趟高铁列车,一天即到,你说,他们会不上吗?”

“师兄,你说,抓住秦梅团伙是不是就能找到云娜了?”

“很有可能,秦梅也许知道是谁骗走了小云娜,也许一无所知。”

</br>

</br>

【274】守株待兔

夏冰冰的急躁冒进差点制造一起错案,尽管这个错案漏洞百出,容易纠正。

虽然有了一些工作经验,她还是不成熟。当然,这是她第一次参与打拐行动,又是一个见习警察,刚刚工作仅两个月,出现失误是正常的。有乘警长江虹把关,这些问题都能及时消灭在萌芽的状态,不致造成严重后果。就像刚才那个带儿子的旅客,真要把他当人贩子抓了,后果不堪设想。

但夏冰冰的焦虑感,却给江虹敲了一次警钟:她的老毛病没有改

这是新民警的共同毛病,也是部分青年民警的老毛病。

自己这几天的心情不佳。爱情受挫,挨了处分,父母的不理解,又患了重感冒,高烧不退,没有心情以及时间认真思考工作问题。今天,虽然还是有点头重脚轻,脑袋昏昏沉沉,但是面对越来越紧迫的打拐行动,他不得不提枪上马,冲锋陷阵。

列车乘警的工作特点是守住一趟旅客列车,保证它的安全。任何违法犯罪活动只要在列车上发生,他就可以依法侦办。如果案件复杂,后续调查处理任务繁重,那就必须依照有关案件管辖规定,将案件移交给前方车站的派出所或者乘警支队刑侦大队。尤其高铁列车要求更为严格,乘警不允许丢下一车的旅客,随便下车侦办案件。这种工作方式很像守株待兔,兔子来了你就行动,没有兔子你就继续等待。

按吴方的打拐行动计划,本月力争在g1628/1627次高铁列车抓几个人贩子。想象是美好的,哪有那么容易?人贩子不上车你就只能干瞪眼了。总体来说,抓人贩子比抓扒嫌困难百倍,因为这一犯罪虽然危害很大,但是群体很小,数量极少,就一句话,人贩子不多见。

所以,吴方才说这个任务更加艰巨,困难更多,挑战更为严峻。夏冰冰有了焦虑感,才会冒冒失失,证据不足,凭着主观臆断就想抓一个人贩子,结果闹个笑话。

眼下,这趟高铁列车一共配备四个警组,只有江虹警组是两警制,其它三个警组是单警制。因为警力紧张,包保打拐行动的副支队长兼刑侦大队的大队长吴方,昨天临时上苏州车救急,反扒去了,第三大队的大队长袁亮昨天上了辰贵2组添乘,今天正从贵阳北站返回。

袁亮在这次专项行动中包保辰州至武汉的k4506/4505次绿皮车,负责治理围车叫卖。因为绿皮车的车窗可以随意开启,列车每到一个小站,往往会有一帮附近村民一哄而上,围着列车叫卖食品,诸如水果和土特产。既不卫生,有的旅客吃了上吐下泻,又会危及行车安全。袁亮临时过来加一个班,今晚回到辰州,后天他要上绿皮车工作。

警力严重不足,形势明摆着的,吴方寄希望于江虹警组。

江虹琢磨,打拐行动若想取得一点实效,必须抓住两点:第一,在列车上守株待兔,张网以待。上一个抓一个,上两个抓一双,绝不让其漏网。第二,寻找目标,主动出击,这项工作只能利用在家休班时间进行,算是补充。问题没有目标,没有线索,缺少一个契机。现在,夏冰冰主动问抓住秦梅团伙是不是就能找到云娜了,这启发了江虹。

餐车里面继续坐满消费旅客,江虹和夏冰冰一直坐在01号餐桌。

“师兄,你想什么?”夏冰冰看江虹有点发愣。

“哦!我想,我们能不能去尝试寻找云娜?”

“什么意思?”

“吴支从云娜失踪案受到启发,决定在这趟高铁列车上开展打拐行动,在路上缉堵人贩子。只是他的这个专项行动并非针对云娜,只要发现了人贩子,我们一个都不放过,统统绳之以法。我总觉得美中不足,我就有点想法,我们每次回家休息两天,可以尝试寻找云娜。”

“师兄,这个要有证据,证明云娜就在辰州地区,否则我们是白忙活,吃力不讨好啊!”

“是啊!这是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不过,看到秦梅团伙的通缉令,我的感觉云娜很可能在我们辰州地区,隐姓埋名。”

“师兄,你要求我理性思考,怎么自己犯了主观错误?我们国家地广人稠,云娜失踪这个案件,地方警察搞了22年,一无所获,归根结底就是不知她被卖到哪里去了?找不到人贩子。如果没有可靠消息,我劝你算了吧!我们就踏踏实实的守在车上,看有没有人贩子混上来。吴支的想法是对的,可操作性很强,人贩子拐了人,总要带出来的,我们这趟高铁列车就是最便捷的交通工具之一。”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夏冰冰的一盆冷水,无情浇灭了江虹的最新想法。每当想起云冬河夫妻俩,他的心里就有一种欲望,希望自己能够帮助他们找回云娜,圆他们一家的团圆之梦。可是,这太难了!堪比九天揽月,五洋捉鳖。

“师兄,我知道你心里想法,我也想啊!可做不到,你放弃吧!”

“好啦!我们不谈这个话题。那个,商川什么时候回来?”

“他跟吴支后天回来。”

“你跟他的事情怎么样了?”

“什么事啊”夏冰冰的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明知故问。”江虹笑了。

“你想多了,我跟他没事啊!是他要我帮他辅导自考课程,他说计划三、四年的时间,一定要考一个本科学历,然后再考铁路警察的公务员。”

“你会等他三、四年的时间?”

“嘿嘿!实不相瞒,我要的是他的进取之心,只要他肯努力,不断进步,今后他干什么都会成功,我才会接受他。”

“你家里知道吗?”

“我妈到处给我张罗对象,条件蛮高,哈哈哈哈!”

“你没告诉他们?”

“我也跟你一样,没有确定是谁,怎么说啊?”

“你别学我。”

“师兄,我知道你在帮商川,我帮霞姐。你答应霞姐了,我就答应商川,否则没门。”

“你这不是绑架我吗?”江虹乐了。

“你是我的师傅,又是师兄,要做个好榜样。”

“岂有此理?”

“师兄,多喝点水,感冒会好的快。我去前面乘警专座,有事用对讲机呼我。”夏冰冰站起来。

“去吧!”江虹点头。

“阿sir。”苗彤在吧台里看夏冰冰走了,一脸疑惑:“你还没有答应邝霞?邝霞怎么说你答应她了?你爸妈都答应她了?”

“什么?”江虹一惊。

“我们都知道了。”

“哦!没事,这傻丫头!”江虹感叹一声,不说话了。他能说什么呢?邝霞是真心的爱她,众人皆知,否认或者肯定都没有用,随她去吧!

餐车里面依然坐满旅客,或吃饭,或喝茶。宋颖招呼客人,点餐收钱,收拾残局,清洁卫生。苗彤在吧台里忙碌,颜靖雯跑车厢,来来回回。

国庆小长假,挣钱好时机。

晚上八点多钟,g1628次驶出凯里南站,满载超员旅客,直奔贵阳北站……

</br>

</br>

【275】一心二用

次日上午10点22分,g1627次高铁列车驶出贵阳北站,再次向着辰州而去……

今天已是10月8日,万众欢腾的国庆小长假刚刚结束的第一天,客流雪崩似的下降。一等座的旅客不足三分之一,2号车厢两个商务包厢空无一人。二等车厢空空荡荡,乘客人数只有一半左右,男女老少稀稀拉拉坐着,且以短途为主。

各个车厢的连接处都是空的,走路通畅。

高铁动车只有节假日赚点钱,平时几乎亏本运行,一年下来算算总账都是亏的。

旅客少了,工作人员就轻松了,不像昨天就跟打仗似的忙个不停,挤来挤去。邝霞背着咖啡色的公务挎包,跟着车长李钰从头到尾转了一圈,用手持终端机刚刚核查完了旅客车票,列车恰好进入凯里南站,她赶忙去1号车厢的车门口组织旅客乘降。

11点05分,列车驶离凯里南站,邝霞又到餐车来了,忙着准备加热她和江虹、夏冰冰的午饭。

下一站是铜仁南站,一路不停,中途需要运行32分钟。

按照工作程序,贵阳北站始发之后,江虹带夏冰冰例行安检,抽查旅客行李。昨晚他在铁路公寓踏踏实实睡了一觉,睡前在邝霞监督下按时服药,今天人好多了。从铁路公寓出来的时候量了一下体温,只有37度多点,算是低烧,人的精神状态因此提振不少。

他今天很仔细,不慌不忙,一路过去抽查不少旅客。凡是有疑点的行李必会用查危仪扫描,如果发出报警信号,即行当面开包检查。如此操作很费时间,夏冰冰觉得很繁琐,有一点不耐烦:“师兄,国庆长假都过去了,再说这些行李都在车站经过了安检机,应该没啥问题。”

江虹笑笑:“仔细一点总归没错。”

其实,江虹这是一心二用。除了巡视安检,他很注意搜寻秦梅团伙成员,还有那些带小孩的旅客,遇到有疑点的就会盘问几句。这类旅客一般很好识别,只要大人或孩子一开口,是不是亲生的,有没有拐卖儿童的嫌疑马上就能表露出来。比较难识别的是拐卖妇女的,那个需要多加观察。

夏冰冰很清楚,警长这是在“传帮带”,以身作则,让她在实践中学习。尽管有一点不耐烦,她也耐着性子配合,发了一句牢骚之后不说话了。

查完6号车厢,他俩准备进入7号车厢,突然在车门口看见一个老农盘腿坐在地上,靠着墙壁。他的年龄大约六十出头,古铜色的瘦脸皱巴巴的,眼睛是一条缝,头上戴着一顶蓝布帽子,鬓角头发黑白相伴,脚边放着一个小旅行袋。

江虹觉得奇怪:“老伯,你没有座位吗?”

“有哇!那座位我坐不习惯,还是这里宽敞,哈哈哈哈!”老农一口贵州方言。

“你的车票给我看看。”

“行啊!”老农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蓝色车票。

“7车10d。”夏冰冰接过来,看了一下。

“你到铜仁下车?”江虹问道。

“是啊!女儿嫁在铜仁,我去她家走走。”

“就你一个人吗?”

“老婆留家,一堆事走不开,我去三天就回。”

“听你口音,你是黔西南的?”

“乘警同志好听力啊!我们贵州口音差不多的,很多人分不清。”

“我想问问,纳谷乡云家寨,你知道吗?”

“啊?”老农非常吃惊:“你在那里有亲戚吗?还是有朋友啊?我是纳谷乡的,我住在黄坡村,跟云家寨隔着两个山头。”

“哦!”江虹和夏冰冰对视一眼,他蹲下来:“老伯,那你认识云冬河吗?”

“我在那里土生土长,怎么会不认识?怎么?他找女儿的事你们也知道了?我明白了,这趟车是开辰州的,你是辰州的警察吧?”

“是的。”

“这些该死的人贩子!我告诉你,二十多年都过去了,我们乡里乡亲,一直也很关注这个事情。平时我出山了,不管走到哪里也会帮他打听打听,就是一直没有消息。他们两个跑了好多地方,听说最近去了一趟你们辰州,怎么?有好消息?”

“没有,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那我没有,我跟他就脸熟,没有啥子来往,毕竟不是一个村的,不过他丢女儿的事我们全都知道。二十多年以前,他女儿不见了,我记得叫啥子…娜,云娜,对对!就叫云娜。我们都被发动起来,都跟着一起找,寻遍十里八乡没有下落,唉!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农摇了摇头。

“阿sir,有事情吗?”肖珊从车厢里走了过来。

“没事,我们聊聊。”夏冰冰说,她拉了拉肖珊,两人站在一旁听着。

“老伯,当年怎么回事?能说说吗?”江虹继续。

“说实在的,我们祖祖辈辈住在大山里面,一直都很安宁,从来没有发生这种怪事。大家平时都不注意,小孩子满山跑都不会丢,更别说在家门口了……”老农简单说了云娜丢失经过,跟云冬河夫妻俩的说法基本一致,一些小的出入江虹都有细问。

“老伯。”江虹拿出了一张自己的警察名片:“请你回去以后,麻烦你跑一趟,把这个交给云冬河,让他给我打个电话,好吗?”

“他不在家。”

“什么?他们夫妻两个不是回去了吗?”江虹吃了一惊,他看看夏冰冰,夏冰冰和肖珊面面相觑。

“唉!东奔西跑,听说又出门了,去了广东。广东有人给他们传消息,说是找到他女儿了,叫他们赶快去,他们一早就出发了。”

“哦?广东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我也是听人说。”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没人知道,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老伯,我的名片你拿着吧!等他们回来了,请你转交他们,行吗?”

“可以。”老农接过名片,小心翼翼放进自己口袋。

“呜……”前方传来一声笛鸣,列车即将经停铜仁南站,江虹站了起来。

11点39分,g1627次列车离开铜仁南站。下一站是芷江,到达时间是12点整,停车时间是两分钟。

邝霞已经热好饭菜,铜仁南站开车以后,她便急匆匆的去往5号餐车,准备招呼江虹他们一起吃饭。她路过机械师工作间的时候,图鹏拿着一个饭盒出来,笑嘻嘻的喊了一声:“邝霞,你等一下。”

“干嘛?”邝霞止住脚步。

“中午有什么好吃的?我也尝尝。”

“我就准备了三人份,不多一口。”

“别那么小气嘛!李钰她们不也常吃你的,为啥老堵着我?”

“我就不给你吃,你有意见?”

“要不,我吃你的,今晚到了辰州,我请你吃饭看电影?”

“图鹏,除了吃饭和看电影,你还会干什么?”

“邝霞,我没有恶意啊!我悄悄问一句,我喜欢你,我还有机会吗?”

“你做梦吧!”邝霞扭头走了。

</br>

</br>

【276】意图

邝霞没有想到,图鹏胆大包天,竟敢向她表白。

他不知道我喜欢江虹吗?在众人的眼里,我已然是江虹的未婚妻。他还不知天高地厚,出来唱这一出?这个混账家伙,以后我要离他远点。

她气坏了,有点心神不宁。

以前追她的人不多,绝大多数知难而退。别人她都可以一口回绝,不当回事,这个图鹏比较闹心。明明知道我是名花有主,还敢如此狂妄?这个人不一般,看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我们都在一趟车上工作,今后怎么相处?

一旦跟他发生纠葛,肯定会被江虹发现,那就糟了!

图鹏跟着邝霞到了餐车,看见江虹和夏冰冰也进来了,他赶紧叫苗彤热了自己饭菜,带回自己的工作间去吃。

邝霞一边在餐桌上摆放饭菜,一边眼角不时瞄着图鹏,怕他脑袋一热又套近乎,引起江虹警觉。她很清楚,一旦图鹏横插一脚进来,胡言乱语,江虹肯定借口脱身,到时吴方和苏琳都没法帮她。这个图鹏真是讨厌!哼!黑哥,不管怎样,我是不会放弃你的。你都答应我了,你要说话算数,不许反悔。

终于看见图鹏走了,邝霞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这个家伙还算识相,否则我会呼他一个巴掌,让他找不到北。

餐车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旅客。

在夏冰冰的帮助下,邝霞很快摆好饭菜,几个乐扣盒子拼在一起,五六个菜。除了熟食,其它都是今早在铁路公寓门口的小餐馆里买的。

李钰她们也进来了,和保洁员自成一桌,苗彤、宋颖和颜靖雯围在一桌,一共三桌,大家开始吃饭。

“终于可以坐下休息一会,以吃饭的名义。黑哥,好好吃饭,我看你都心不在焉,在想啥呢?”邝霞觉得奇怪,江虹一直都不说话,傻乎乎的看她忙碌。

“你的黑哥在想无厘头的事情?”夏冰冰开心的吃着。

“我知道了,他还在想找云娜呢!”邝霞一语中的。

“没错!你还挺了解他,因为那个云叔带着田嫂去广东了,所以你的黑哥心里郁闷。”

“什么?又跑广东去啦?”李钰吃了一惊。

“可以理解。”苗彤边吃边说:“换了是你,你也会去。他们寻女心切,只要有点消息,不管天南海北都会去的,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也是。”李钰点头,继续吃饭。

“黑哥,别想那么多了。你都琢磨多少次了,那个云娜也不知道卖到哪里去了?你就省省心吧!”邝霞劝道。

“我…觉得她在辰州。”

“哈哈哈哈!”大家笑了,都不相信。

“你们别笑,我的很多感觉都挺准的,尤其最近比较蹊跷,突然冒出一个秦梅团伙。这个团伙贩卖人口二十多年,网络发达,信息灵通,跟贵州有联系,他们可能知道一点内情。

“那个女人也太坏了!”肖珊愤愤不平:“自己被人贩子坑了,反而同流合污,助纣为虐,也去拐骗别人。”

“最可恨的。”宋颖插话:“她把自己老公,还有老公弟弟全都拉下水了,这是一个败家女的。这要被抓住了,一家人都跟着倒霉。”

“唉!这么多年下来,也不知道拐骗了多少人?”颜靖雯问。

“阿sir不是说啦!十几二十个吧!”

“妈呀!这坑害了多少家庭?不止云叔田嫂。我觉得吧!以后抓住了人贩子统统枪毙,或者千刀万剐,一个不留。”

“你也太狠了点,主犯枪毙,其他的给一条活路,在监狱里劳动改造,不能一棍子都打死。”

“统统该死。”

“主犯该死。”

“统统该死。”

“主犯该死。”

“统统该死。”

“好啦!”李钰火了,放下筷子:“吵什么吵?吃个饭都塞不住嘴?阿sir都没有说什么,你们一个个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嘛!赶快吃饭,马上到芷江了。”

“哈哈哈哈!”邝霞乐了:“黑哥,我们车班很支持你们工作吧?”

“谢谢大家!你们都听好了,昨天我给你们看的通缉令记住了,工作当中注意识别发现。”

“都知道啦!”李钰回应:“那通缉令我们都存手机里了。你们大家听着,看到长的像通缉犯的旅客我们要比对一下,或者就向阿sir报告,大家都听到吗?”

“听到。”乘务员们回答。

“注意安全,这几个人是亡命徒。”江虹强调。

“阿sir,那怎么办?”

“不要打草惊蛇,立即向我报告。”

“好的。”

“咦!奇怪?”苗彤看了一下前后:“图鹏跑哪去了?我刚给他热的饭菜,他怎么没影了?”

“他回自己工作间了。”有人回答。

“是吗?”苗彤一愣,看了一眼邝霞,不吭声了。

在辰贵3组里,苗彤是最善于观察的人。她是餐车主任,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吧台里,吧台后面就是厨房,她就在厨房里忙碌,很少出来。清闲之时,她就站在吧台里面看着外面,你别看她笑眯眯的,端庄大方,她其实在看人,看你一举一动。

因此,他对一些细微变化非常敏感,反应很快。

突然,列车喇叭响了,预告即将到达芷江车站。车长李钰立刻站了起来,她和邝霞、肖珊暂时放下筷子,去车厢里组织旅客乘降,其他的人继续吃饭。

“师兄。”夏冰冰问:“容我直言,我看你是一直放不下啊?”

“冰冰,他们去广东了,我又联系不上他们,只能干瞪眼啊!”

“我不明白,在这个问题上,你和吴支一直进退两难,难以取舍,放下又提起来,提起来又放下。最根本的,你又没有找到云娜,没有什么证据说明问题,你想联系他们干啥?”

“实话告诉你吧!他们两个是活地图,走了一百多个城市,掌握很多信息。我们打拐行动遇到问题,可以问问他们两个,我相信有作用。”

“原来如此。”夏冰冰明白了,江虹思考问题太缜密了,滴水不漏。他可能想研究秦梅团伙的活动规律和犯罪方法,需要云冬河的帮助。

“那我们直接给贵州警方打个电话,问问云冬河的联系方式不就行了?”

“现在不行。”

“为啥?”

“嘿嘿!”江虹一笑,沉默不语,夏冰冰不问了。

芷江车站开车以后,李钰她们回来匆匆吃完了饭,然后大家忙着一块收拾餐桌,一切搞清楚了,各忙各的去了。宋颖和颜靖雯推着小车出去售卖食品,夏冰冰去1号车厢乘警专座值守。

餐车里只剩下江虹和苗彤两个人。

苗彤蠢蠢欲动,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她回到了吧台里面,淡定的看着这一切……

迎着十月金秋的风,身披一身灿烂阳光,g1627次高铁列车一路风驰电掣,在崇山峻岭里飞速行驶,进入湘西腹地,向千里之外的辰州而去……

</br>

</br>

【278】心灵之约

吃晚饭的时候,江虹仍然心不在焉,满脑子的事情。

前天,江贵贤回高铁工地去了,家里只有苏琳、江虹和邝霞三个人吃饭。苏琳看出来了,不言不语,邝霞心直口快:“黑哥,吴头下午紧急召见,跟你说了什么?”

江虹拿着筷子,慢吞吞的嚼着饭菜:“没说什么?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苏琳淡淡一笑:“你们打拐毫无进展,老虎是不是着急了?”

江虹点头:“嗯!”

“黑哥,你努力就行了。”

“你看到了,我没努力,都是例行公事,就是有点想法。”

“虹儿,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有想法证明你还想努力干好,一是火候没到,二是你还没有完全想好,尤其需要等待机会。”

“谢谢老妈理解,我会慢慢好起来的。”

“老虎是一个工作狂,光狂不行,要有啃下硬骨头的办法,人贩子哪有那么好抓的?按理,你们铁路警察只要维护站车治安秩序良好就行,抓小偷和票贩,处理吸烟、霸座旅客才是你们本职工作。抓什么人贩子?那是地方警察的事,老虎这都拎不清楚?”

“苏姨,也有人贩子在车站和火车上拐骗妇女儿童。”

“那是极少数的,不能以偏概全。”

“老妈,这话不对,一切违法犯罪都是人民警察要打击的对象,也包括人贩子。”

“我不跟你辩了,你受老虎影响越来越深,你悠着点。昨天我在楼下遇到老虎老婆,她是大吐苦水,说这辈子嫁错人了。老虎三天两头的不着家,不说当家理事,儿子都没空管,不像一个丈夫,更不像个父亲,我可不想邝霞以后也是这样说你。”

“苏姨,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这样的。”邝霞脸上笑开了花。

“老妈,我就喜欢干警察嘛!”江虹嘟哝一句,埋头吃饭。

“我知道啦!先干着吧!如果哪天不想干了,下海经商是个不错选择。不是老妈逼你,你有时间可以上楼跟李健聊聊嘛!你俩都是老同学了,以前玩的就跟一人似的,上学放学都是一起来回。怎么现在大了,反而不来往了?”

“不是不来往了,我们现在都忙,没有时间聚头,有时打电话聊几句。他忙着挣钞票,我忙着抓坏蛋,各有各的活法。老妈,你不是说他买别墅了吗?怎么还是住在这里?”

“他的父母住在这里,他孝心好,守着父母,两头跑吧!”

“那…他找女朋友了?”

“我也搞不清楚,他的女朋友一大堆,乌七八糟,我就讨厌他这一点。虹儿,你跟邝霞要清清爽爽的,邝霞是一个好姑娘,你俩一块上车,她工作比你忙,还尽心照顾你,买菜热饭,你可不许胡来,你听见吗?”苏琳旁敲侧击。

“我听见了。”江虹有一点不耐烦。

“苏姨,黑哥是个好人,正直可爱。再说,我们两个共过命的,哈哈哈哈!”邝霞非常开心。

“虹儿,还有一件事情,斯雨兰的行李怎么办啊?不能老是放在我们家里,你跟老虎说说,让他帮一个忙,能不能送看守所去?”

“看守所不保管这些东西。先放着吧!反正那间卧室空着,我们家里难道还容不下一个箱子,一把琵琶?”江虹不太高兴。

“我不是这意思。”

“老妈,等法院宣判了,斯雨兰会押往女子监狱服刑,到时我会把她行李送去。好啦!我吃完了,我去外面走走。”江虹扒完了饭,放下碗筷。

“黑哥,我跟你一起去。”邝霞还有小半碗饭,便想赶紧吃完。

“邝霞,我想一人走走,思考一些问题。”江虹婉言拒绝。

“哦!那你注意安全,早去早回。”邝霞眼里闪过一丝忧郁,没人发现。

江虹穿上一件花格子的长袖衬衣,黑色长裤,制式皮鞋,出了家门,下楼出了小区大门,来到站前大街,向着凤凰山脚而去……

这个时间下班人潮已过,街上比较空旷。

十月晚风轻轻吹来,佛面而过,让人心旷神怡,豁然开朗。这个季节是一年中最舒坦的时候,炎夏刚过,气温已经降到二十多度,不冷不热。虽是秋天,空气并不干燥,因为这是一座海滨城市,依山傍水。夜幕下面,宽阔的大街上绿树成荫,灯红酒绿,吹来的清风里混着一点淡淡咸味,令人陶醉。

踩着破碎的夜,沿着街边一角,江虹低头默默向前走着……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前面凤凰山脚下的一片密林,密林里面掩映着一座小小的监狱~辰州铁路公安处看守所。

他要去看看斯雨兰。尽管见不到面,只要能像上次一样,在高墙的外面悄悄坐上一会,他也心满意足。

今天下午散会以后,吴方让杨川和夏冰冰先走了,单独留下了他谈一次话,主要是想继续解决他的思想问题。因为10月5号晚上,苏琳曾经带着邝霞去过他的家里,交换一些看法。

那个时候,吴方才知自己最得意的徒弟思想问题如此严重,波动之大远远超出预估。他都不想干了,谈何工作干劲?苏琳也是一肚子的怨气。当然,原因也是多方面的,工作犯了错误受到处分,斯雨兰入狱了,周围的人力促邝霞靠近江虹,江虹感到压力很大。三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他快要崩溃了。

最终,他和苏琳取得共识:处分没有办法取消,江虹确实犯了错误。警察要继续干,因为这是江虹最远大的理想,不能说废就废。与斯雨兰的婚姻不现实,她要劳改服刑,前途黯淡,哪怕她的才华横溢。一个警察娶一个犯罪的姑娘为妻,吴方和苏琳都不能接受,他们更加喜欢邝霞,愿意共同促成这门婚姻,并且当面征询邝霞意愿,邝霞点头答应。

在邝霞的问题上,苏琳和吴方终于站到了一条战线,达成默契。

江虹并不知道这个结果。知道问母亲也白搭,问了邝霞,她的嘴巴很紧,江虹不再问了。现在,师傅又找自己谈话,能谈什么?师傅无法解决自己最烦恼的问题。处分倒也罢了,自己犯了错误,无话可说,回避斯雨兰的决定能取消吗?现在,他想见斯雨兰一面都不可能。这是一个原则问题,谁都无法办到,只有邝霞的问题上他能选择放弃,但他会放弃吗?

下班前的这次谈话无果而终,吴方忧心忡忡,江虹郁郁寡欢……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凤凰山的脚下,上次他来过的地方,钻进树林……

来到那堵高墙下面,来到上次他坐过的地方,那里有块石头。江虹心情沉重,他在石头上坐下了,默默无语。隔着一堵围墙,里面的监室里就关着斯雨兰,他努力的唤醒心灵,希望跟斯雨兰共同遐想,打通内心感应……

结果,屁股下的石头还没坐热,忽听树林外面传来一声沧桑之音:“贵珍,我们坐这歇歇。”

</br>

</br>

【279】不期而遇

江虹一下跳了起来,茫然四顾。

月光下面,虽然隔着一片密林,外面说话的人看不清楚,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清楚了。没错!这是云冬河的声音,好像正在招呼妻子田贵珍坐下来休息。

怎么回事?他俩不是去广东了?怎么又到辰州来了?

顺着声音发出方向,江虹寻出凤凰山脚下的那片密林。只见一对中年农民夫妻背对着他,肩并着肩在街边的人行道旁席地而坐,旁边放着一个肮脏的编织袋。

“云叔,田嫂。”江虹走了过去。

“啊?”云冬河夫妻俩一惊,抬头傻乎乎的看着江虹,嘴巴张的很大。

“我是江虹,你们不认识了?”

“你是…江虹同志?哎呀!真是江虹同志。”云冬河夫妻俩突然双双跪下,一把抱住江虹的腿,泪水夺眶而出:“天意!真的是天意啊!江…江虹同志,你帮帮我们吧!帮帮我们,我们夫妻俩给你磕头了,我们给你磕头。”

“不行不行。”江虹赶紧弯腰扶住他俩:“云叔,田嫂,千万不行,有话好说,你们有话好说。需要我做什么,你们尽管说吧!起来,快点起来!不要跪着。”

“不,不,你不答应我们,我们就不起来,永远跪在这里。”云冬河夫妻俩紧紧抱住江虹的腿不肯起来。街边人来人往,路人匆匆而过,人们好奇的看着这一幕。

“只要我做的到,我会尽力帮助你们,快起来吧!到底什么事情?为云娜吗?”江虹非常着急,毕竟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看着不好,万一遇到一个熟人就麻烦了。

“你能做到,你肯定能做到,你破案没输过,我们只能指望你了。求求你了,把我们云娜找回来,求你答应我们这个要求。”

“云叔,田嫂,这个不是小事,这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你们快起来吧!咱们慢慢细聊。你俩这样跪着,我没办法跟你们说话啊!”江虹恍然大悟,他俩始终记得邝霞在列车上说的那一番话,这是对他报以极大希望,甚至是最后的一点希望。

“那…好吧!”云冬河夫妻俩终于松开了手,一边抹泪一边重新在路边坐下了。

“云叔,田嫂。”江虹蹲了下来,跟他们面对面:“我送你们回去仅仅几天时间,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唉!一言难尽!”云冬河擦干净眼泪:“二十多年疲于奔命,还是一场空啊!我们已经无路可走,思前想后,还是想来找你,希望你能帮忙找到我们女儿云娜。不瞒你说,我们回到辰州有两天了,昨天找到你的单位门口却又不敢进去,知道你非常忙,而且也不方便管我们这个事。可是,我们也不想走,干脆又留下了。”

“云叔,我昨天在车上遇到一个你们老乡,他说你们去广东了。”

“谁在瞎说?没有的事。”云冬河很诧异。

“可能他搞错了,你俩什么时候到的?”江虹关切的问。

“前天晚上,今天上午刚刚安顿下来。”

“安顿下来?你们住在哪里?”江虹发现他们没有一件行李,包括那两个旅行袋,只有一个鼓鼓的编织袋放在旁边,说明行李可能放在别处。

“我们住在前面,那里有一片老房子,旺哥找的。”云冬河说。

“旺哥?”

“前天上午,我和贵珍在贵阳北站上了你们的高铁列车。上车一看,你和冰冰同志不在车上,问乘务员,他们说不知道。我又问了一位瘦高个的乘警,他说你刚出来,我们就没有再问了。后来,我给旺哥打了一个电话,晚上到了辰州,旺哥来车站接我们。我们先在他家住了两晚,就在前面那一片城中村。今天上午,他带我们跟他的房东谈租金,想再租一间房。他说这里离火车站很近,比较方便,而且就在山脚下面,房子便宜,就是条件差点,都是破旧老屋。我们最后租了一间小屋,每月500块钱房租。”

“云叔,什么意思?你们跟那个旺哥住一块?”

“是啊!他住一间,300月租,就在我们楼上,是一个小阁楼。”

“这个旺哥是什么人?他叫什么名字?”江虹追问。

“姓郑,叫郑财旺,大家喊他旺哥。怎么说呢?他干的是啥子志愿者哟?专门帮助寻人,还不收一分钱。”

“哦?志愿者吗?”

“是,他参加了一个专门找人的寻亲会,叫什么天涯寻亲会。”

“他是本地人吗?”

“不是,四川来的。”

“四川?他专门在这做这个志愿者吗?”江虹觉得奇怪。

“不是,他在一个小区里当保安,每月三千块钱。除了交房租填肚皮,剩下的钱都用来找人了,找他儿子。”

“找他儿子?”江虹越听越糊涂了。

“旺哥今年四十出头,一女一儿,女儿十八,儿子十五。原来,他们一家在四川的一个小镇上开小裁缝店,日子过的平平安安。十二年前,他的女儿带着儿子在店门口玩耍,一时没有留意,儿子就不见了。跟我一样,他也是到处找,跑了很多地方。两年以前,他来到了辰州,参加了天涯寻亲会,住下就不走了,除去工作,剩余时间专门寻找儿子。两个月前,是他给我打来一个电话,说有一个女孩很像云娜,问我愿不愿意见见,我和贵珍就找来了。”

“原来如此,我还怀疑他是一个骗子。”江虹点头。

“开始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的《寻人启事》撒了不少地方,只要有消息了,哪怕他是骗子,我们也要过来看看真假。万一是真的呢?所以我们不怕骗子,就怕没有一点消息。”

“但是,我在车上听你说过,你们上次来了以后,住了两个多月没有见到这个旺哥,这是怎么回事?”

“上次到了辰州以后,我跟旺哥打了几个电话,他说事情有了变化,叫我回去,因为那个像云娜的女孩死不承认自己是被拐骗来的,女孩父母也很恼火,差点把他打死,他害怕了,又怕我纠缠他,所以一直不肯见我。而我又不甘心,哪怕睡在街头也要留在辰州,争取一个机会。后来贵珍眼睛看不见了,我们两个跳河自杀,旺哥知道以后更不敢见我们,盼着我们快点回去。”

“奇怪?旺哥现在又愿意见你们?”

“他们会长知道这个事情以后,做了他的工作,让他不要害怕,他才到火车站来接我们。”

“云叔,田嫂,你们在捡废品?”江虹打开旁边那一个编织袋,只见里面装着一堆废旧纸箱、空的易拉罐和啤酒瓶子。他的鼻子一酸,差点落下眼泪。

“家里钱不多了,捡点破烂补贴生活。”

“好,好!”江虹频频点头。

“江虹同志。”云冬河再次抓住江虹的手,哭着央求:“我们就想见见那个女孩,看是不是云娜,求你帮帮我们,你一定要帮我们啊!”

“云叔,田嫂,这事我一定帮。”江虹坚定回答。

</br>

</br>

【280】拨开迷雾

江虹没有想到,夜晚出来散步,居然遇上重返辰州的云冬河夫妇。

这是巧合还是天意?他不知道,倒是他和云冬河的一番对话,解开了他脑海中的一些迷题。这些线索合在一起,事情脉络就清晰了。

简而言之,今年7月份的时候,云冬河在老家接到了郑财旺,绰号“旺哥”来的一个电话,说他在辰州发现了云娜下落。云冬河也不知真假,犹豫几天之后最终决定前来辰州,一辩真假。然而,7月30日,他和妻子田贵珍到辰州以后,旺哥突然变卦,不肯出来会面。因为他去疑似云娜家里确认之时,遭到了女孩的否认,还差一点被对方的父母打死。

事情半途而废。旺哥希望云冬河夫妻俩回贵州去,因为已经无法见面,这反而激起了云冬河的欲望,他要一见云娜真假。旺哥觉得风险太大,始终不肯帮忙,既不告知疑似云娜地址,也不见云冬河。找不到旺哥的云冬河夫妻俩就在辰州耗了近两个月,始终不肯放弃,希望能有转机。

9月25日夜晚,云冬河夫妻俩依旧露宿街头,哪知田贵珍的眼睛突然失明,丧失生活信心。夜深人静,她乘云冬河熟睡了,悄悄摸到二十多米外的内河,一举跳柳叶河自尽。云冬河惊醒了,一看妻子如此,他也不想活了,跟着也投了河,幸好被路人发现了,双双救了上来。

在辰州市救助站的救助之下,经过医院抢救治疗,他们夫妇捡回了一条命。

救助站给他们买了回贵州的车票,同时寻求铁路警方协助。10月3日,在江虹警组的一路关照之下,他们抵达贵阳北站,在亲戚处投宿一晚,次日乘绿皮车再转乡村大巴,终于回到纳谷乡云家寨。

人回了家,但是,他们夫妻心里并未放弃对辰州的牵挂,尤其旺哥说的那个疑似云娜女孩,到底是真是假?他们不想否定。加之在高铁列车上偶然听了邝霞的一句话,知道江虹破案从来没有失败,田贵珍由此哭闹了一场,这些原因激起他们重返辰州之心。一天之后,10月6日,他俩再次离开家乡,辗转到了贵阳,次日傍晚回到辰州。

这次,旺哥不得不出面了。他是天涯寻亲会的公益成员,会长做了他的工作,因为如果再不出面劝阻,云冬河夫妻俩再度闹出人命,那会毁了寻亲会的声誉。本来,旺哥只想出面做通云冬河夫妻的工作,再劝他们回去,不要来了。不料他俩坚持住下,旺哥只好找来房东,租了他楼下的一间小屋。

云冬河夫妻俩想找江虹帮忙,但是止步于辰州铁路乘警支队的门口,犹豫彷徨之际,不想今晚在凤凰山脚下的长街旁不期而遇。

江虹略一思索,很快做出判断:郑财旺是遇到阻力,不敢前行。作为一个公益组织成员,他没有执法权,凡事必须征得对方同意才能进行,不能随意调查人家,那是非法行为,所以他的能力有限,只能半途而废。云冬河不死心,就想江虹能够帮忙,希望帮他找到女儿。

真要出面就是一种执法行为,作为一名铁路警察,这事还不好办。

他站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给吴方汇报这个事情。转念一想,师傅今晚下班回家去了,刚才母亲在饭桌上说起师母一肚子的牢骚,如果这个时候给吴方打电话,他立刻会跑回乘警支队,要我带云冬河夫妇过去,师母肯定会在家里大发雷霆。

这事也不着急,为了师傅家庭幸福,明天再说。

江虹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20点32分。

时间还早,这事不能听云冬河一面之词,要找郑财旺进一步了解情况,尤其那个疑似云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他把手机放回裤子口袋,再蹲下来抓住云冬河一只手:“云叔,我想去你住处看看,行吗?”

“行!行!”云冬河一骨碌站了起来,马上背起了编织袋,拉起了田贵珍:“贵珍,我们走吧!江虹同志愿意帮我们了。”

“哦!”田贵珍一直都默默无语,但是认真听着,看上去还正常。她站起来,被丈夫牵着一只手,摸索着向前走。

“云叔,我来背吧!”江虹试图拿过鼓鼓的编织袋。

“不用不用。”云冬河不松手:“里面主要是纸板和罐罐,我背的动,不麻烦你。”

“这是你们今天的战利品。”江虹笑了,只好罢手,三人一路向前。

“下午捡的,能卖二十多块,如果捡上一天,能卖四五十块,就算补贴一点饭钱,哈哈哈哈!”云冬河很开心。

“我听你在车上说过,这是路上副业,必不可少。”

“是啊!虽然我们已经脱贫致富,家里有了一片草药产业,但是出门寻找女儿,吃穿住行花费很大。我和贵珍都是农民,过惯了苦日子,能省一分就省一分,能赚一分也是一分。这次出来,本来我们准备继续睡大街的,还是旺哥拉着我们去他那里,我和贵珍睡他的床,他就打了地铺。这都入了秋了,打地铺伤身体,我们过意不去,这才决定租个房间,就在他的楼下。”

“就是前面翠微村吗?”

“是的,里面住了不少的打工仔。”

“知道。”江虹知道这一个翠微村,也在凤凰山的脚下,距离看守所并不远,约一华里。那是一个典型的城中村,处于城市一角,附近有火车站、铁路新村以及天景丽园住宅小区。村子里面三百多户人家,因为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房屋出租生意比较红火,家家户户都盖起了三四层的小楼,甚至更高。多数村民都在天景丽园买房居住,村里的屋都出租了。

因为田贵珍看不清道路,被丈夫牵着走,他们走的很慢。

十分钟后,街边出现一片高低错落的旧楼房,黑咕隆咚,简陋破败,而且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一条小路离开大街伸了进去,这就是翠微村。

夜幕之下,村里灯光昏暗,犹如时光倒流……

一行三人沿着小路走进村里。

路的两边都是一座座的农村小楼。楼下是一间间简易店面,一间连着一间,有洗衣店、餐馆和各种杂货店,还有作坊似的小厂。其它的店生意清淡,只有餐馆比较红火,不少食客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划拳喊号非常热闹。

他们向里走了两百多米,云冬河在路边一座三层小楼停下。他放下编织袋,用手一指:“江虹同志,我就住在这里。”

江虹抬头一看,这是一座砖瓦小楼,跟周围的其它小楼一样比较简陋。房屋外墙裸露,框架门窗锈迹斑斑,有的窗户玻璃破了,就用一块纸板封住,从楼顶的瓦片来看,这座楼房至少有三十年的历史了。

一楼有个两米宽的大门,门框上面订着一块蓝色门牌:翠微村45号

</br>

</br>

【281】西瓜的诱惑

“旺哥!旺哥!”云冬河朝上面喊了两声。

“啥子事哟?你才回来?”二楼一角,一个男人从窗户里伸出脑袋。

“下来,一起搞饭。”

“好嘞!”男人用疑惑的目光看了一眼江虹,缩回了头。

“我就住在这里,江虹同志,请吧!”云冬河拎起编织袋,拉着妻子的手走进小楼。

江虹跟着进去,里面是个空荡荡的小厅。

屋顶吊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看那亮度也就15瓦左右,电线顶端爬着灰色的蜘蛛网。地面铺着一层水泥,污迹斑斑,还有一些黑的裂缝。小厅左侧有个水泥砌的窄小楼梯,没有扶手,水泥板的外侧断面露出一些劣质钢筋。里面以及右侧有四个门,分别对应四个不相通的房间,左侧还有一个小门开着,散发出来一股臭气,好像是卫生间。

云冬河拿出了一把钥匙,打开右侧第一个门,拉亮电灯。电灯跟外面的一模一样,光线昏暗,有点泛黄。看屋里的面积也就十三、四个平米,靠墙放着一张双人铁床,床上铺着床单被褥。屋里还有一张木桌,桌子上面有液化气炉灶、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案板菜刀。桌子旁边放着一个液化气的罐子,还有两个水桶,上面有一个小窗户是关着的。

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只能满足最低要求:吃住

田贵珍一进屋就像一个木头似的呆呆坐着。云冬河把编织袋放到了里面墙角,他拍拍手,搬来一个小的木椅:“坐吧!江虹同志,条件不好,将就一下。”

“云叔,你们真不容易!”

“比睡大街好很多了,风吹不到,雨淋不着,还能自己搞饭,哈哈哈哈!”云冬河很开心。

“这些油盐酱醋都是你们买的?”

“旺哥给的,他跟我们一起搭伙吃饭,其它东西原来就有。”云冬河打开了窗户,一阵微风吹了进来。

“你们还没吃晚饭吧?”

“云哥,菜在这里,赶快做饭。”正说话间,一个四十左右的瘦汉子走了进来,约摸一米七的个子,方脸,浓眉大眼,皮肤粗糙,穿着一套蓝布衣服,脚上一双塑料拖鞋,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洗干净的蔬菜,看来是拿来加工的。

“你好!”江虹朝旺哥点点头。

“旺哥,这位就是江虹同志,我们刚才在街上遇见的,他来了解一下情况。”云冬河忙介绍。

“啊?”旺哥一愣,有点猝不及防,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急忙将塑料袋递给了云冬河,伸出双手,非常热情:“你好你好!我叫郑财旺,四川来的,我听云哥说起过你,我们都很希望警方支持我们。”

“旺哥,你们的困难我知道,我想具体问问怎么回事?”两人握手。

“可以可以,云哥要做晚饭,江虹同志,要不上楼去我房间坐坐?”

“是啊!江虹同志,这里做饭油烟味重,你俩上去坐吧!饭做好了我叫你们。贵珍,你淘米吧!我来切菜。”

“好!”田贵珍答应了一声,她站起来,帮助丈夫做饭。江虹跟郑财旺出去,踩着咚咚响的楼梯上到二楼一看,楼上隔了6个房间,一间间跟笼子似的,郑财旺的住处是最外面那间,邻近街边。

“江虹同志,好不意思,我这跟个狗窝似的。”郑财旺带江虹走进他的房间。

“是有点乱,不过还好。”江虹笑了,这间屋子就七、八个平米,非常拥挤。一张单人床靠墙边摆着,还有一个折叠式的塑料衣柜挤在墙角,靠窗摆着一张木色的写字台,桌上乱七八糟,却有一台像是二手市场淘来的笔记本电脑,电脑处于上网状态。难怪刚才云冬河在楼下一喊,旺哥就能伸头答应,原来他在上网。

“请坐,喝茶。”郑财旺给江虹倒了一杯开水。

“谢谢!”江虹接过茶杯放在写字台上,就在写字台前坐下,顺便瞟了一眼电脑屏幕,那是一页天涯寻亲网的主页。桌上还有一堆《寻人启事》,包括一张云冬河的。

“江虹同志。”郑财旺在床沿坐下,迫不及待:“我们非常希望公安机关帮助我们,你能过来真太好啦!”

“旺哥,我们不是什么事情都帮得了你们,我们只能在法律框架内行动,所以具体事情需要具体对待,听说你也是一个寻亲者,还是公益寻人组织的志愿者,先说说你的故事吧!”

“我……”这个话题一下触及了旺哥的痛处,他的眼圈红了,赶紧低下了头,半天没有说话。

“这个话题很难,你要不说,我们怎么帮你?”

“唉!一不小心铸成大错。”郑财旺抬起头,眼含泪水:“十二年前,我的儿子丢了。除了一个女儿,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却…丢了。”

“听云叔说,当时你在家乡的小镇上开服装店?”

“我们原来住在一个小山村里,我老婆会裁缝手艺,我们就到镇上开了一个小制衣店,既做衣服,也卖一点品牌服装,日子还算红火。我有一女一儿,女儿丽丽,儿子楚楚,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生活美满,我很知足。但是,十二年前,厄运突然降临,让我措手不及。”

“具体是哪一天?”

“那一天是7月13号,镇上的幼儿园放暑假了。我的两个娃儿就留在了家里。我们一家都是住在店里,前面是店,后面一个屋子是家。我和老婆都忙着做生意,接待客人,量体裁衣,没有时间去管娃儿,他们两个就在店里自己玩耍。”

“那个时候孩子多大?”

“女娃6岁,男娃3岁。”

“跟云娜丢失的年龄差不多啊?”

“是的。那天上午十点多钟,我和老婆在店里忙。因为天气很热,儿子吵着想吃西瓜,我就给女儿钱,让她带楚楚去隔壁的水果店买西瓜吃。五分钟后,女儿抱着一个西瓜回来,儿子没有回来。我问女儿楚楚去哪里了?她说她挑西瓜的时候,楚楚就走开了,她还以为弟弟回店子了。我和她妈开始没有在意,男娃儿喜欢跑,天天如此,自己都会回来。但那一天,直到中午吃饭,我儿都没回来。我和老婆赶紧出去,满大街的寻找,一无所获。”

“他是被拐走的,还是被劫走的?应该有目击者吧?”

“确实有人看见,说是我儿子被一个老太婆牵走了,手里拿着一个手枪玩具,他们以为是我家的老人带孩子去玩了,其实我家老人一直住在村里,很少到镇上来,大家都不面熟。我的儿子就这么不见了。我们发了疯的找遍全镇,都没有找见他。”

“你们当时报警了吗?”

“下午才去报警,警察也到处找,最终没有找到。”

</br>

</br>

【282】孤独的山

“十二年来,你是怎么找儿子的?”江虹关切的问。

“我找不到,我一直找不到。”旺哥捂脸哭了,非常伤心。

“别难过了,不抛弃,不放弃,总有一天会找到的。”江虹拍拍他的肩膀,给他鼓劲。

“唉!”旺哥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擦着眼泪:“不瞒你说,两年以后,老婆就跟我离婚了。天天生活在重压下,她快疯了,无法忍受,干脆带着女儿改嫁他人。制衣店关门了,我也没有心思重组家庭,干脆就出来了,四处流浪,寻找儿子。”

“你都去了多少地方?”

“我比不上云哥。他们夫妻每年只出来几个月,可以一路相伴,睡大街,捡破烂,脱贫以后手里有一点钱。我做不到,我是身无分文,无家可归,我什么都没了,只剩我一个人。一路过来我要吃饭,我就必须打工,因为没有技术,只能干些粗活维持生计。我到每个地方少则半载,多则两年,所以我只去了十几个地方。不过,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自由。”

“你不会无目的找吧?”

“听消息啊!都是小道消息,大多都不靠谱,到处扑空,那也没有办法。”

“公安部有一个打拐的信息库,可以采血比对。”

“我抽过血,至今没有结果。”

“你别着急,你的儿子刚满15岁,算来刚刚初中毕业。他是3岁被拐走的,应该知道一点自己身世,可能不懂采血寻亲这些渠道。等他再大一点,他知道了会去做的,你可不能灰心。”

“我没灰心,就是不知何时是头?都说父爱如山,但我是座孤独的山,因为儿子不知去了何方?他活的怎么样?我…我……”旺哥痛苦的摇摇头,满脸泪水。

“你是什么时候来辰州的?有根据吗?”

“没有具体线索。我是听说辰州这里有一个天涯寻亲会,办有一个寻亲网站,非常给力,在全国都有名,所以,一年以前我就来了。先是找了一个保安的活养活自己,然后找到了天涯寻亲会,当上了志愿者。”

“就是这个网站?”江虹指了一下电脑屏幕。

“是的。我的工作是三班倒,每次下班以后,我要么去寻亲会找事干,要么在家上天涯寻亲网,试图寻找一些线索,即为自己,也为别人。”

“你们寻亲会的办公地点在哪?会长是谁?”

“办公地点在天景丽园12座301室。会长是个女的,今年三十多岁,叫徐艺雅。”

“天景丽园?离这里不远啊?房子是租的吧?”

“是徐会长自己让出来的一套房子。她就是这翠微村人,大学毕业以后白手起家,开了一个it公司。她不差钱,但很热心公益事业。”

“我知道她,辰州十大公益慈善明星之一,热心捐助教育以及养老事业,没有想到她还创办寻亲组织。”

“天涯寻亲会的资金来自社会各界捐助,徐会长出大头,不过她非常忙,每周过来看看。”

“你们有多少人?主要做些什么?”

“辰州地区有一百多位志愿者,全国两千多人,都是利用业余时间做事,日常办公就五个人,不包括我。凡是与寻亲有关的我们都做,主要就是这个网站,发布寻人启事,解疑答惑,帮助牵线搭桥。我们正在全国各地发展志愿人员,没有报酬,都是无偿服务。”

“嗯!”江虹点头:“这办法好!那…云娜的信息是怎么来的?”

“这个云娜不是真的,我搞错了。”旺哥有点不好意思。

“别急着下结论,说说怎么回事?”

“两个月前,7月初的时候,我看到了云哥发在我们网站上的《寻人启事》,寻找他的女儿云娜。除了年龄特征,还有一个重要体表特征,就是脖子后面有颗黑痣,这个特征非常重要,有排他性。因为云娜3岁就失踪了,现在25岁,年龄跨度太大,外貌变化很大,而黑痣一般都不会消失。”

“这么说来,你是先发现了一个脖子后面有黑痣的女孩,年龄也是25岁?”

“7月份的时候正是夏天,女孩穿的都很暴露。有天我在街上行走,看见前面有一个女孩打着遮阳伞,穿着一件露肩的连衣裙,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岁。她留的是短发,脖子后面看的清清楚楚,因为我俩距离很近,我一眼就看见她的脖子后面有个小的黑痣。当时我好激动,自己的事也不办了,一路跟踪到她的家门口。”

“这么说来,她的年龄没有确定?”江虹追问。

“没有,这是个人隐私,我们没地方查,只能自己判断。”

“她家住在哪里?”

“江南路58号,蓝岛花园26座905室。”

“旺哥,你跟进了电梯?”

“是的。”

“她没对你产生怀疑?”

“有点。我俩在一个电梯里,她老看我,神色比较紧张。本来我想鼓起勇气问她一下,看她有点害怕就没敢问。到了9楼,她出去了,我就按住电梯暂停开关,我看见她慌忙开了903房间的门,我才下去。”

“那后来呢?”

“我很兴奋,回来就照云哥《寻人启事》留的电话号码给他打了电话,他还不敢相信。后面我还多次打电话催了他,叫他自己过来看看,他答应了。7月27号,他和老婆动身出来,29号晚上,我是一时兴起,趁着休班跑去蓝岛花园找那女孩,想约一个见面时间。那个女孩和她父母都在家里,结果,女孩矢口否认她是被拐卖的,她的父亲对我破口大骂,母亲也气坏了,从厨房里拿出菜刀要砍了我,吓的我是落荒而逃,再也不敢去了。”

“哈哈哈哈!”江虹笑了:“旺哥,你这样做不妥,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你给这个女孩已经造成心理阴影,干扰了人家的正常生活,她会怀疑自己的身世的。”

“那时我没想那么多!”

“所以,第二天云叔来到了辰州,你就劝他回去,并且一直躲着不见他们?”

“江虹同志,造成这么一个错误,我没脸见他们。”旺哥非常懊恼。

“你确定是错的?”

“那个女孩长的很像她的母亲,人肉参不了假。当时我就知道错了,可我又不甘心,毕竟云哥他们在路上了。”

“这不一定。不过,这次云叔再次出来,你怎么肯出面帮助他们?”

“他们上次跳河自杀,起因都在于我。没有我的冒失行为,他们不会来到辰州,背上那么重的包袱。田嫂眼睛看不清了,可能就是心里郁闷导致,我对不住他们。可是他俩已经走火入魔,认定这个女孩可能就是云娜,非要见上一面确认真假。我怕他们再出问题,就跟会长做了汇报,会长要我一定出面再劝他们回去。”

“前面你都没汇报吗?”

“是我争强好胜,我想单独做件好事。”

“旺哥,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你们公益寻人确实难度很大,这事不是一个人能干的。”

“你说的太对了!江虹同志,我们迫切希望能跟警方合作。”

</br>

</br>

【283】新的希望

“旺哥。”江虹略一思索:“我刚才说过了,我们也不是万能的,我们必须依法办事,你明白吗?”

“知道。”旺哥点头。

“你干保安,你是不是想穿这身制服?下班你也不脱,出去寻人你也穿着?”

“嘿嘿!”旺哥憨厚笑笑,摸了摸后脑勺:“你说对了,穿个制服办事方便,哪怕保安制服也不错嘛!至少人家不会怀疑我是坏人,哈哈哈哈!”

“云叔这个事情,如果没有警方介入,你准备怎么办?”

“只有继续劝他们俩回去,冒有别的办法。”

“为什么不求助地方警察?”

“我们找过派出所了,证据不足,他们不予受理。”

“嗯!”江虹点头:“单凭女孩脖子后面一颗黑痣,你就推断她是云娜,确实证据不足,你是太冒失了!”

“我自己也后悔,觉得是搞错了。尤其前天傍晚,我去火车站接云哥,刚一照面,更加确定那个女孩不是云娜,她长的跟云哥夫妻很不一样,脸型差别很大。”

“这些情况你跟云叔都说了吗?”

“说了,可他就是不信。”

“云叔他们寻女二十多年,女儿一直没有下落。现在田嫂眼睛失明,他也年过半百,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再过几年恐怕出不来了。所以他的心情急躁,愈加固执,这很糟糕!但又可以理解。”

“那怎么办?”

“这女孩是不是云娜,明天我有办法确认。但我同意你的看法,她不是云娜的可能最大。如果确认不是,我们一起做通云叔工作,劝他回贵州去,不要在这耗着。”

“那太好了!你们警方如果能够证实那个女孩不是云娜,云哥就死心了,他很相信你们,却不相信我们。唉!真说起来,这个事情是我的错,我没想到搞的这么复杂,不好收场,现在我是骑虎难下。”

“旺哥,你是好心,做公益嘛!谁敢保证都是锦上添花?没有失误?我想问问,你来辰州一年,早早加入了这个天涯寻亲会,有没有帮寻亲者找到人?”

“没有。这个工作投入精力很大,东奔西走,到处访问,绝大多数都是无果而终。我们网站今年倒是帮助找到两个,虽然很少,但是很鼓舞人,我们都不气馁,觉得自己活的很有意义。”

“江虹同志,等下一起吃饭。”正说话间,门外楼梯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云冬河走进来,脸上笑眯眯的。

“云哥,饭搞好啦?”旺哥问道。

“贵珍在搞,马上就好。”云冬河挨着郑财旺在床沿边坐下。

“云叔,我吃过了,不用客气。”江虹一看,知道云冬河在楼下不太踏实,晚饭做到一半就上来了,他想看看楼上什么情况?谈了一些什么话题?进展到了什么程度?从今晚云冬河与旺哥的说法来看,他们两个一直处于极微妙的冲突状态。郑财旺想云冬河夫妻回贵州,云冬河始终不肯走,焦点就是那个疑似云娜女孩。这个真假问题不解决了,云冬河夫妻俩就是再度回贵州了,也会第三次跑出来。

“现在快十点了,你就当吃夜宵。我刚才去门外买了一瓶贵州老酒,我们喝点,算是我对你表示的感谢。”

“谢谢云叔!天太晚了,我也不能久坐,吃饭喝酒就免了吧!既然你上来了,有个问题我想问一问你。”

“请说。”云冬河一摆手。

“我综合了你和旺哥两个人的说法,焦点问题还是这个疑似云娜。明天,我就可以验明她的真假,如果她是真的云娜,我们皆大欢喜,如果她不是呢?”

“那我保证后天就走,离开辰州回老家去。”云冬河爽快的一拍胸脯,回答干脆。看来,他很清楚旺哥跟江虹说了些什么?

“那好!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冬河,你们下来吃晚饭吧!”楼下,传来田嫂一声呼唤。

“江虹同志,你还是吃点吧!”三人站了起来,旺哥非常诚恳。

“我都出来三个多小时了,再不回家,家里……”江虹还没说完,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摸出来看了一眼屏幕,笑了:“你看,说曹操曹操到,电话来了。”

“你老婆的电话?江虹同志是一个趴耳朵,哈哈哈哈!”旺哥开心笑了。

“喂!邝霞。”

“黑哥,你跑哪里去了?都十点了还不回家。”江虹把手机贴在耳朵上,里面响起了邝霞的声音。

“这个…我遇到了云叔田嫂。”

“啊?他们又回来啦?”邝霞吓了一跳:“完了完了!他们肯定一直记得我说的话,又回来找你了,这可怎么办啊?”

“没事,我到他们住处聊了会天,准备回家,邝霞,天太晚了,你回去吧!”

“黑哥,我…我…我想留下,行不?哦!你可别误会啊!我跟苏姨说了,家里不是还空着一间卧室吗?苏姨都同意了。”邝霞支支吾吾,忐忑不安。

“邝霞,那间卧室原来是雨兰住着的,她的东西现在还放在房间里,这…这不太合适吧?”江虹有一点不高兴。

“那…那就算了。”邝霞匆匆挂了电话,她心里肯定很郁闷。

“云叔,旺哥。”江虹收好电话:“明天上午你们有时间吗?”

“有。”两人异口同声回答,脸上充满期待。

“那好,明天上午9点,你们到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大门口等我,我带你们进去,咱们不见不散。”

“好的,不见不散。”两人非常激动。

从翠微村出来,走在回家的大街上,江虹心里很不平静。

他的心里豁然开朗,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尽。今生今世,还有什么能比帮助这些困苦中的群众更有意义?自己不能一叶障目,计较一时得失,必须风物长宜放眼量,好好工作,哪里跌倒就从哪爬起来,眼下就是专心投入打拐专项行动。

云冬河夫妇回来了,旺哥是什么人搞清楚了,他还发现了一个天涯寻亲会,办有一个寻亲网站,全国各地有众多志愿者,故事多多。他们能够提供大量线索,可以配合铁路警方开展这次打拐行动,这太好了!

刚才,自己再次伤了邝霞的心。

她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她能提出这种要求,说明她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江虹,江虹有点害怕。他不希望邝霞这样,这对双方都没好处,尤其是对邝霞。你搬进来,尽管单独一间,外面的人可不会这么看,大家风言风语,认为你俩在一起了。

邝霞可能早有这种想法,但今晚是最佳时机。自己刚好出门散步,她趁机跟自己母亲说了,母亲肯定求之不得,但自己不能这样做,有害无益。只是邝霞对自己太好了!自己一再的躲避她,伤她的心,今后怎么办啊?

哎呀!剪不断,理还乱,不想这些。

现在已是晚上十点多了,这个时候给师傅打电话汇报,他只能等到明天处理了,不会跑去睡办公室。

江虹摸出手机,拨通吴方电话……

</br>

</br>

【284】爱的冲突

寒秋之夜,繁星满天,皓月当空。

江虹回到家的时候,邝霞已经走了。

客厅里面,电视机还开着,母亲苏琳靠在长沙发上,两眼盯着电视屏幕。听见儿子走进来的声音,她居然都没有一点反应,反而麻着个脸,继续盯着电视屏幕……

江虹心想坏了,母亲肯定又生气了,原因不言而喻。

“老妈,我回来啦!”

“你回来干什么?”苏琳还是一动不动。

“这是我的家嘛!”江虹堆起笑脸。

“你还知道你有个家?这个家是谁掌舵的?你知道吗?”

“当然是老妈啦!我和老爸都听你的。”江虹换了拖鞋,在母亲的身边坐下。

“那老妈同意的事情,你都敢推翻啊?”苏琳终于转头看着儿子,目光犀利。

“又有什么事嘛?”江虹明知故问。

“你这小子!”苏琳狠狠给了儿子一拳,咬牙切齿:“邝霞刚才哭着走了,我都留不住她。她的心里很在意你,你说不行她就不敢,但是她很伤心,你知道吗?”

“我……”江虹不知如何回答。

“我和你爸,包括老虎都喜欢她。我们就是觉着她是一个正派女孩,一直懂得珍惜自己,不会毫无底线乱来。老虎跟我说了,他都专门去摸了底,他希望你娶一个好姑娘,这一辈子好好工作,家庭幸福。邝霞也知道我们的心思,所以她是下了决心破了自己底线。她搬进来,就意味着你俩在一起了,外面的人就是这么看的。当然,我会给她一个房间,你们结婚之前,我是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我们是传统的正规家庭,没有那么开放。”

“老妈,你别说了,我也是爱护她,才……”

“你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告诉你,邝霞这儿媳妇我要定了。如果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也许我会一时糊涂,昏了头了。现在是大家的一致看法,那就不会有错,因为我们是过来人,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你明白吗?”

“老妈,你们这是包办婚姻,是犯法的。”江虹很不高兴。

“胡说八道,我还没逼你结婚呢!我就表明我的一个态度,你就给我扣上这么大的一顶帽子?你还是我的儿子吗?我告诉你,赶紧把斯雨兰的东西搬走了。她都进牢房了,东西一直放在我们家里,你一有空就会进去抱着她的琵琶发呆,真是晦气!”

“老妈,我不许你这么说她。”江虹火了。

“哟呵!你这么护着她?上次你去看守所里看她,你们两个是不是商量了什么?私定终身?你给我说老实话啊!不许隐瞒你妈,听见没有?”

“我……”江虹欲言又止。

“快说!”苏琳急了。

“我是要她做我女朋友了,怎么样啊?”

“什么?你…你……”苏琳快气晕了。

“她拒绝了。”

“哼!算她还有自知之明,我有这么好的儿子,怎么可以娶一个劳改犯?”

“老妈。”江虹再次火了:“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缺点很多,我很固执,我不听话。再说,你不能侮辱了雨兰,根子在我身上。她一直都很尊重你,她在牢里都还惦记着你,劝我不要跟你发生冲突。你说这话真没素质,亏你还是我的母亲!”

“好好!她是你的心肝宝贝,我不说她,行吧!既然你说这个家我是掌舵人,那我行使一个小小权利,你把她的东西都搬出去。”

“我没有地方搬。”

“你交专案组去。”

“专案组又不是仓库,它只保存证据,非证据的东西他们不要。上次专案组来我们家里核查斯雨兰的东西,凡是证据都带走了,其它东西都留下了。当时你要他们统统拿走,人家不是不肯收吗?”

“那是你跟专案组的人说了悄悄话,他们才没有拿,我是给你留个面子,才没坚持。”苏琳火冒三丈。

“老妈,斯雨兰就两样东西,一个箱子一支琵琶,我们家就容不下吗?我们别扯这些,我现在想好好工作,抓人贩子,不管邝霞还是雨兰先放一放,行吗?”

“虹儿,你都二十七了,你还要等什么?工作?不是老妈扯你后腿,原来想你下海经商,既然你这么喜欢干警察,我就不坚持了。你们老虎是一个工作狂,一个行动接着一个行动,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从来没消停过。这天下的坏蛋总是抓不完的,工作也是干不完的,但是婚姻只有一次,而且季节性非常强,过了开花时节它就结不了果。你要错过邝霞,以后上哪里找这么好的女孩?”

“天下之大,好女孩多的是。”江虹满不在乎。

“我们就是喜欢邝霞,别的我都不要,尤其蹲监狱的更不能要。”

“那你可以收邝霞做干女儿嘛!”

“我倒是想收她做干女儿,可她就想做我的儿媳妇,她看中的是你。”

“老妈……”

“虹儿,我们两个不要吵了。为了这事,还有你的工作,我们母子最近闹的别扭也够多了。你爸爸不在家,一年四季都在高铁工地忙碌,只有你妈退休在家,家里的事一直是我管着。我不否认,我是比较强势,但我是为你好,我不能看着你误入歧途。婚姻不是儿戏,你不小了!该定一个女朋友了。我退一步,斯雨兰的东西可以暂时不搬,等法院宣判了再送到监狱去。我也不会逼你马上结婚,我也暂时可以不让邝霞搬进来住。我就一个要求,你要答应邝霞,认她做女朋友,怎么样啊?”

“你这是交换条件吗?老妈。”

“这是我的一个愿望或者要求,你自己看着办,别给我扣帽子。我也不想再跟你争论了,这样下去我们母子肯定反目成仇。虹儿,我很困了,我去睡觉,你也早点睡吧!”苏琳起身进卧室了。

客厅里面,剩下江虹孤零零的坐着,心烦意乱。

他很清楚,邝霞这是趁热打铁,得寸进尺。她有天时地利人和优势,斯雨兰什么都没有,处于绝对劣势地位。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心情不好,随波逐流,由着他们去搞,包括邝霞。自己只想求得内心宁静。现在看来想简单了。

今晚,邝霞想留下来,被他一口拒绝。他不想伤邝霞的心,因为邝霞对他确实是太好了,他欠这个女孩太多。不管她怎么做,她有一颗纯真善良的心,她不就是喜欢我嘛!想嫁给我,这是我的福气,可我心里只有斯雨兰的位置。

母亲算是下了最后通牒,自己无路可走。

反抗这个家庭?我做不到。不要看我是个警察,还有不少传奇故事,堪称铁血硬汉,但我心里也有最软弱的东西,那就是爱,爱这个家。

明天开始,打拐行动即将进入攻坚阶段,这个事情处理不好,肯定影响工作。

怎么办啊?

</br>

</br>

【285】运筹帷幄

次日上午,八点一刻,

江虹穿着警服,走进辰州铁路乘警支队,来到吴方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江虹自己泡了杯茶,在吴方座位的对面坐下,耐心等待。吴方从不迟到,他是去会议室参加每日例会去了,时间不会太长。

江虹看见吴方的桌子上还放着那张秦梅犯罪团伙的a级通缉令,旁边一本公文稿纸上面写了密密麻麻一堆文字,两、三页纸,知道师傅还在重点研究这个团伙。看来师傅是下了决心了,非要抓住这个团伙不成,这是打拐专项行动中的一个重要。

从公安部发布的通缉令来看,拐卖人口犯罪涉及地域很广,全国不少地区都有,只是轻重程度不同罢了。目前,辰州地区只通缉了这么一个犯罪团伙,其它还没发现。别的地方有当地的公安机关负责管辖,只有秦梅团伙是在辰州地区活动,因此,吴方盯住这个犯罪团伙是比较现实的,问题是难度也很大。

毕竟通缉令出来了,这些人很可能躲起来了,不再抛头露面。

今天已是10月10日,吴方负责的打拐专项行动还有20天的时间。

从10月1号到今天,进展虽然缓慢,但是也有一些收获。上个月底,吴方受云娜失踪案启发,决定针对新上图的贵阳高铁列车,卡住人贩子的长途转移环节,狠狠打击拐卖人口犯罪。他将江虹警组调上这趟列车,试图在护送云冬河夫妻回程途中获得一些线索,找到打击的突破口,却因江虹心不在焉错失良机。这个专项行动一度停滞不前,困难重重。吴方从苏州车反扒回来,面对困难也是一筹莫展。

关键时刻,昨晚江虹给吴方打来了电话,报告云冬河夫妻俩又回来了,还找到了旺哥,知道辰州有一个天涯寻亲会,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吴方非常兴奋。

群众路线是公安工作的一大法宝,离开人民群众的支持与配合,必定一事无成。

二十分钟以后,吴方身着警服,手里拿着一本工作笔记,笑呵呵的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张志伟支队长以及安冉政委,两人也是笑眯眯的。

警服急忙站了起来,立正敬礼:“张志,政委,吴支。”

吴方拍了一下江虹肩膀:“坐吧!黑子。”

三个领导都坐下了,江虹忙着泡茶。

“黑子。”张支队长微笑着说:“老虎刚才都汇报了。你的工作不错,昨晚一举三得,你们打拐专项行动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可喜可贺,我和政委特意过来好好表扬一下,我们两个要给你们加油,哈哈哈哈!”

“江虹。”安冉政委扶扶眼镜,脸上笑开了花:“听吴支说你的思想通了。本来我还想找你谈一谈,看来没我什么事了,哈哈哈哈!”

“张支,政委,我想通了,是我犯了错误,泄露警务工作秘密,我接受组织的批评,甘愿受罚。”江虹给两位领导端上茶杯。

“这就对了,年轻人不要怕摔跤。”安冉政委说道:“但是,以后不能再摔跤了,你明白吗?你这次挨处分,我在公安处的党委会上做了一次检查。警风警纪出了问题,我这政委都跑不了,要挨板子,哈哈哈哈!”

“明白,谢谢政委提醒。”江虹给吴方端了一杯茶,然后坐下,有点不好意思。

“张支,政委。”吴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这几天都愁死了。打拐行动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从10月1号到今天,准备阶段,十天时间,我们无从下手,找不到突破口。我们知道可恶的人贩子大多会坐火车跑来跑去,但是他们隐藏在旅客里,我们难以识别,必须要有前沿信息。直到昨天晚上,我还在家里发脾气,跟老婆怄气呢!结果,我跟老婆刚吵完架,黑子来电话了,一举三得。哎呀!把我高兴坏了,赶紧跟我老婆赔礼道歉。今天一早出去买菜,准备今晚好好的露一手,犒劳她们母子一顿。”

“老虎。”张支板起面孔:“我都批你多少次了,心里憋闷不要在老婆的身上撒气。现在离婚率这么高,小心老婆带着儿子跑了,到时你就会傻眼了。”

“到时政委就会出来救驾,哈哈哈哈!”

“吴支,我可没有把握,你不要指望我。”

“哎呀!”吴方放下茶杯,摸了摸头,感慨万千:“我干这个工作,老婆儿子跟着担惊受怕,还要受我的窝囊气,我这个人真是可恶!可我当兵出生,就是个炮筒子,直来直去。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确实如此。”

“你是一个领导干部,你既然明白了,就一定要改正。”张支提醒。

“改!改!我一定改,不改就是孙子。”

“江虹,听说你有女朋友了?你俩同在一个车班?”安冉政委笑眯眯的。

“我……”江虹看了吴方一眼,欲言又止。

“有啦!很不错的妹子!”吴方一拍桌子,喜形于色:“我认识她,名叫邝霞,她喜欢黑子很久了。八月份我上绿皮车破案,我还被她将了一军,我当时就愣了,我在辰州铁路干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乘务员敢怼我的,她算是第一个。后来车长才告诉我,说她一直在追黑子,我去摸了底了,这个姑娘不错,黑子,你要珍惜她呀!”

“嗯!”江虹机械的点点头,模棱两可,知道师傅是暗点鸳鸯谱。

“好啊!”张支也很高兴:“什么时候发喜糖了,不要忘了我们,哈哈哈哈!”

“那是自然。”吴方大手一挥,好像自己儿子要结婚了。

“老虎。”张支问道:“今天是打拐行动第一阶段的最后一天,你们准备干些什么?”

“张支,时间紧迫,今天主要还是收集资料,研判下一步的工作方向。明天开始,我们就会进入第二阶段,就是攻坚阶段。我的想法是两手抓,车上严密盯防,车下积极推进,抓住一切时点稳扎稳打,为第三阶段的收获打下基础。”

“老虎,支队全力支持你们行动,有困难提出来。虽然我们警力紧张,其它列车也有专项行动,但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增援你们,必要时候我向何处申请警力支援,甚至调动机关力量,政委,你看如何?”

“我没意见。”

“张支,政委,谢谢你们!目前还不需要警力增援。我的计划,贵阳高铁列车四个警组,江虹警组作为主攻警组,打防并举,争取破个大案,抓几个人贩子。其它三个警组立足列车防守,卡死人贩子的铁路通道。”

“好啦!张支,老虎已经谋划好了,我俩就不要在这里瞎指挥了,我们走吧!”

</br>

</br>

【286】否定

张志伟支队长跟着安冉政委走了,他俩的办公室就在隔壁顶头。

吴方的办公桌上有一个电子台历,江虹看了一下时间:8点50分

昨晚跟云冬河和郑财旺约了今天上午9点见面,时间快要到了,他站起来:“师傅,云叔快要到了,我去大门口接他们。”

吴方点头:“去吧!”

恰恰此时,文字内勤邵雪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传真资料:“吴支,你跟市局要的东西传过来了。”

“不错!兵贵神速。”吴方接过传真资料,邵雪笑着朝江虹点点头,转身走了。

“师傅,这么快就来了!什么结论?”江虹迫不及待。这是昨晚他电话里向吴方建议的,今天上班就向辰州市公安局调取旺哥曾追踪的那个女孩资料,一辩真假。

“嗯!”吴方一边翻看传真资料,一边点头:“地址没错,江南路58号,蓝岛花园26座905室。这个女孩叫龚紫菲,今年25岁,她是本市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前台经理,她的户籍情况,出生登记,还有教育经历都有。尤其出生登记,她出生后第十天家里就去派出所办了户籍,手续齐全。黑子,看来这个女孩真的不是云娜。”

“师傅,我看一下。”江虹拿过传真资料翻看。

“她父母的户籍资料也没问题。”吴方看看江虹,感叹一声:“唉!我倒希望她是云娜,可惜老天不作美啊!云娜!你这丫头,你的父母为了找你搭进了半条命,你到底在哪里?你都25了,怎么就不知道去当地的派出所申请抽血呢?”

“也许她忘记了自己本来身世,也许她有难处,身不由己,她可能离我们非常遥远,可我总是觉得近在咫尺。师傅,我去门口接人。”江虹放下传真资料,走了。

“这是一个谜啊!”吴方站了起来,低头来回踱步,自言自语:“到底怎么回事?也许远在天边,也许近在眼前,即便近在眼前,你也找不到她。看来,打拐行动重心不能放在云娜身上,否则她在遥远天边,我们根本就找不到,岂不白忙一场?”

“师傅。”五分钟后,江虹带着云冬河夫妻俩,后面跟着旺哥,一行四人走了进来:“这位是云冬河大叔,这位是田贵珍大嫂,这位是郑财旺,就是旺哥。”

“欢迎欢迎!”吴方热情的跟他们握手,他没见过云冬河夫妻俩。本月3号,江虹警组负责护送他俩返回贵阳,吴方上午去公安处参加一个重要会议,而且市救助站直接将他们俩送到了辰州火车站,交给江虹。

“吴支,你好!”云冬河搓了搓粗糙的手,赶紧握住吴方的手:“听说你和江虹同志屡破奇案,从来没有输过,我们都很兴奋,希望你能帮助我们找到家人,惩恶扬善。不好意思,我把内人也带来了,她眼睛看不清,留在家里我不放心。”

“云哥,你比我大几岁,我就叫你云哥。财旺,虽然你比我小,既然大家叫你旺哥,我就不搞特殊化了,哈哈哈哈!”

“吴支,我可不敢。”旺哥的脸红了。

“云哥,看来你跟嫂子感情不错,二十多年风风雨雨的寻女路,你们携手相伴,不离不弃,一路同甘共苦,太令人感动了!”

“不管走到哪里,我们遇到困难都会去找人民警察寻求帮助。这不,今天又来麻烦铁路警方,感谢你们开展打拐行动!”云冬河的眼圈红了,眼里闪着一丝亮光。

“打击犯罪,保护人民,帮助群众排忧解难,这是我们人民警察应该做的,云哥这么说见外了。说心里话,我非常想帮你找到女儿,抓住万恶的人贩子,但是这太难了。我们能力有限,只能尽自己的最大力量打击拐卖人口犯罪,如果一下子找不到云娜,还请云哥不要怪罪我们。”

“不会,绝对不会。”云冬河摆摆手。

“怎么?嫂子的眼睛一点都看不见了?”吴方问道。

“只有一点光感,可以看个模糊影子,医生也找不出病因,就这样吧!唉!”

“大家坐吧!不要站着讲话。”江虹忙着搬来椅子。

“来吧!都坐!”吴方招呼三人坐下,亲自泡茶:“你们来了我很高兴,真的!人民群众永远都是我们破案抓罪犯的得力助手,坚强后盾。没有你们我们就是空中楼阁,立不住的。这不,云哥田嫂回贵州了,我是一筹莫展。现在你们又回来了,恰恰就是及时雨啊!我们今天一定好好聊聊,你们要竹筒倒豆子,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我们互相交流,你们的故事有很高价值。还有旺哥,你的儿子也弄丢了?”

“都12年了,吴支。”郑财旺从吴方手里接过茶杯,凄凉一笑。

“慢慢找吧!不要灰心丧气,总有一天会找到的。等下你要好好给我讲讲你们的天涯寻亲会,如果方便的话,什么时候带我过去参观一下,见见你们的徐会长。”

“徐会长今天下午要过来,要不你们下午过去看看?就在天景丽园,很近。”

“那太好了!”吴方一锤定音。

“师傅,那个结果……”江虹坐下暗示。

“好吧!”吴方在办公桌前坐下了,他拿起那一叠传真资料:“云哥,我知道你心情迫切,也不相信财旺说的结果,但是事实如此,你们必须直面现实。”

“你的意思…那个女孩不是……”云冬河的眼神突然暗淡下来。

“没错!我们刚刚向市公安局调取了她的资料。这个女孩确实25岁,但她从出生到现在,户籍状态没有变更痕迹,履历非常完整,父母资料也没什么问题。虽然她的脖子后面也有一颗黑痣,但她确实不是你们女儿。”

“云娜还没找到?”突然,田贵珍开口了,两眼茫然。

“田嫂,你别着急,会找到的。”江虹赶紧宽慰两句,生怕田嫂又疯起来。

“冬河,我们还是回家去吧!也许云娜自己找回家了。”田贵珍的声音很小。

“贵珍,我们既然再次来到辰州,恰逢铁路警方正在开展打拐行动,我们就不着急回去。即使没有找到女儿,帮助警方抓几个人贩子也是好的。”

“可我想云娜啊!旺哥,你不是说看见云娜了吗?”

“田嫂,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看错了。今天铁路警方核查过了,那个女孩确实不是云娜。”

“可我想见见她,我虽然眼睛看不清,但我一闻味道,我就能够分辨出来。”

“吴支,虽然我的文化不高,但也勉强认几个字,我能看看这资料吗?”云冬河有一点挠头,知道吴方他们判断不会有错,可又不太甘心。经田贵珍这么一说,他又摇摆不定,干脆起身走到吴方办公桌前,很想看看那叠传真资料。

“不行,这是个人隐私,你要相信我们。”

“好吧!”云冬河很失望,正欲转身,一眼瞥见桌上的《通缉令》。他突然呆住了,嘴里蹦出一句:“咦?这个女娃不是我们寨子里的瑶妹儿吗?”

【287】意外发现

云冬河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像一声炸雷突然爆响……

吴方就像触电一般,猛然瞪圆他的一双牛眼。江虹瞬间站了起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但又不敢相信。田贵珍和旺哥不知怎么回事,两人毫无反应。

其实,云冬河是脱口而出。他是觉得面熟,大脑还没过滤,随口说出来了。哪知这一说不要紧,却让两个铁路警察一下绷紧神经。

吴方一看,云冬河瞧见的正是他面前的那一份《通缉令》。他一把拿起来,指着秦梅头像照片,满脸疑惑:“云哥,你说什么?你认识她?”

“啊?这是啥子?通缉令吗?”云冬河的脸色突变。

“你认识她?”

“这是瑶妹子嘛!我们一个寨子里的,她干啥坏事了?”

“拐卖人口,她是主犯之一,a级通缉。”江虹告知。

“啥子?”云冬河转过脸看着江虹,眼睛恐怖如斯,眼珠子快飞出来了。

“云哥,看仔细啊!你没有认错吧?这可不是小事。”吴方追问。

“她家在我对面山坡,隔几十米,以前我们天天照面。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再熟悉不过了。吴支,你是啥子意思?”

“云哥,她是个人贩子,拐卖人口二十多年,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啊!你,你的意思就是……”云冬河哑巴了,嘴巴张的老大,里面舌头悬空。

“对嘛!”吴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们那大山里,还会有谁干这事情?”

“不,不,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拐走我的女儿。我俩从小就是对面邻居,都在一个寨子里面生活,我们两家关系很好。我比她长5岁,她喊我冬河哥,她怎么可能会拐走我的女儿?你们不要乱说,我不相信。”

“田嫂,这个女人你认识吗?”吴方赶紧起身,将通缉令举在田贵珍的眼前。

“这个……”田贵珍有一点迟疑,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好像…瑶妹子啊?”

“她叫什么名字?”

“王瑶妹。”云冬河说:“贵珍是嫁过来才认识她,我跟她是从小长大玩在一起,所以,哪怕人到中年,我也能认出她。怎么?你们警方不知道她是贵州的?”

“知道,但是不知道具体的地方。”

“云哥,她一直在老家?”江虹更深一步。

“没有,她二十岁独自一人跑了出来,说是打工,听说在外面嫁了人。嫁人以后她就很少回来,每年就一次吧!我问过她家在哪里,她也含糊其辞,说不明白,就说外省。后面我也不好再问,只知道她过得不错,挺有钱的,难道她就是在辰州?”

“我明白了。”吴方一拍大腿,重新坐下:“这么看来,十有八九就是她了。云哥,我们坐下,好好聊聊这个秦梅。”

“秦梅?”云冬河坐下了,莫名其妙。

“你看看吧!”吴方将《通缉令》递给了云冬河。云冬河接过去,田贵珍和旺哥也都凑了过来,三个脑袋挨在一起,睁大眼睛看着。旺哥甚至念出了声:“公安部a级逃犯,秦梅,什么?这五个人都逃跑了?”

“是的。”江虹点头:“所以才发通缉令嘛!瑶妹儿出来后就改了名,她叫秦梅。”

“那就是说,如果云娜真的是被她拐走的,抓不到她,你们还找不到云娜?”

“旺哥。”吴方一举两个拳头:“警方总有一天会抓到她,包括她的团伙成员。你们今天来的真是机缘巧合,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这个案件是辰州市公安局主办的,这个团伙贩卖人口二十多年,非常隐蔽,警方长期没有发现。前些日子,辰州市公安局在解救一名被拐卖的儿童时,终于挖出这个犯罪团伙,但是只抓住了一个从犯,另外五个逃之夭夭,包括这个秦梅,也就是王瑶妹,你明白吗?”

“明白?”

“吴支,我还是不相信,再说你是推测,没有证据。”云冬河看完《通缉令》,抬起了头,旺哥急不可耐拿去看了。田贵珍则依旧坐着,一言不发,一脸凝重。

“云哥。”吴方略一思索:“我目前虽然没证据,但我干了将近二十年的警察,破获不少案件,抓的犯罪嫌疑人是数不胜数,早就养成了一定的职业敏感。我敢断定,她就住在你的对面,你的女儿云娜就是被她拐骗走的,我是有依据的。”

“什么依据?”

“第一,你的女儿是在家门口失踪的。云家寨是你们贵州大山里的一个小小村落,偏僻荒芜,距离镇子还有二十多里山路,外人很少进去。你们寨子如果来了一个外人,村民们会不知道吗?可是云娜丢失的哪一天,你们村民有谁看见外人进来?”

“没有。”云冬河摇摇头。

“第二,云娜失踪以后,你们四处寻找,却在后山小道发现她遗落的一只童鞋。你们翻山追踪而去,直到一条河边,就以为她失足落水。你们忙着下水捞人,不顾一切,没有想到这是人贩子的拖延之计。因为大家围着水塘捞人,寨子里都空了,人贩子就可以乘机带着云娜逃走。她很熟悉地形,并且恰到好处进行利用。”

“嗯!”云冬河点点头。

“第三,当地警方接到你们报警,立即行动,到处寻找云娜,时间长,范围大,最后无果而终。二十多年以前,贵州山区还很落后,属于国家级贫困区,很多乡镇交通不便。这个人贩子能带着云娜成功逃离,外地人做不到,你明白吗?”

“唉!”云冬河长叹了一声,离开椅子,居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云哥,你啥意思?”旺哥急忙站了起来,想扶云冬河站起来,哪知他摆摆手,一脸痛苦:“吴支,你的三点判断,跟我们镇派出所的判断是大同小异啊!”

“哦?你说说看。”吴方很感兴趣。

“当年,他们也是这么说的,说是本地的人干的。但是,内鬼难查,镇派出所查不出来,县公安局搞了个专案组下来,也没有查出来,唉!”

“你女儿失踪的时候,瑶妹儿在家吗?”

“在家。”

“你们就没有怀疑她?”

“正因为她在家,还跟着我们一起找娃儿,陪着贵珍,我们才没有怀疑她。”

“那个时候她是二十三岁。她既然二十岁出去打工,并且嫁出去了,那她回去算是回娘家看看吧?”

“我问过她,怎么四月份回来了?她说在外面跟老公吵架,赌气回了娘家。”

“哦?具体是哪一天回的?什么时候走的?”

“二十多年过去,记不清了。那段时间我浑浑噩噩的,管不了别人的事情?”

“她好像是5月5号走的。”田贵珍突然说,语气平静:“云娜丢失后第三天,她来跟我道别,我还记得。”

“看来,玄机就在这里。”吴方琢磨。

“师傅。”江虹提醒:“秦梅也是被拐卖的,她是怎么回贵州老家的?”

【288】梅姨

“这是个迷,要等水落石出。”吴方皱起眉头。

“师傅。”江虹继续:“根据你从市局了解到的情况,我们曾经做过推测。秦梅二十岁被尹青花骗出来,从贵州到辰州,卖给柏龙为妻,拖了五年才在清湾镇冬山村落户,手续不全。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已经查无实据,秦梅自己也是讳莫如深,不谈来自何处。除了她的家人,只有尹青花最清楚。但尹青花却是冬山村人,她是如何跑到贵州,将秦梅从云家寨里拐骗出来?目前也是个迷。”

“黑子,这个团伙谜底很多,我们目前都是推测,没有证据坐实这些推测,只有等他们落网了才能揭开谜底。”

“是的。”

“但是,今天云哥帮了我们警方一个大忙。他揭开了两个谜面:一是秦梅在贵州的准确出处,她是来自纳谷乡云家寨,曾跟云哥田嫂住一个村,还是对门邻居;二是她到辰州之后改名换姓,由王瑶妹变成秦梅。不瞒你们,昨天市局秦梅团伙专案组的同志给我传来一个新的消息,他们在侦破过程中,获知秦梅还有一个外号~梅姨。”

“梅姨?”大家面面相觑。

“你去清湾镇冬山村打听秦梅,很多人不知道,一说梅姨,大家就明白了。”

“这么说来,这个绰号叫很久了,人尽皆知。”旺哥点头。

“云哥,你说这个梅姨从小跟你玩到大的,你说句老实话,这个人怎么样?”

“吴支,我是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她家里人口多,吃不饱饭,生活非常困难。举个例子,她一直都没有鞋穿,上小学了还光着脚,是我去河里捞鱼虾,提到镇上去卖,然后给她买了一双新鞋。当年,我们那里是特困区,我家里的生活条件也很贫穷,但凡有点好的东西,吃的用的,我都是想着她。她对我也不错,我们情同手足,所以,你们说她拐走我的女儿,打死我都不信,她不是坏良心的人。”

“云叔。”江虹插话:“人会变的,尤其你们那里非常贫困。”

“那我也不相信她会坑我。”

“云哥。”吴方饶有兴趣:“听你这么说来,你们两个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问一句,你们大了是不是有一点想法?携手连理。”

“实话实说,吴支,以前是有,后来她家里不愿意,嫌弃我家里也很穷,唉!”

“这么说来,你们两个感情基础不错,只是因为贫穷没有走到一起,难怪你不相信她会拐走你的女儿。”

“吴支,这是你的推测,我告诉你,直到现在我还不信。她会拐卖别人,不会拐卖我的女儿,除非她亲口承认了。”

“秦梅今年四十五了。从二十岁的王瑶妹,二十五的秦梅,再到今天这个梅姨,她是越来越像人贩子团伙的老大。但是,这是她的副业,他们主业是做茶叶生意。”

“什么?拐卖人口还是他们副业?”云冬河很惊奇。

“云哥。”旺哥解释:“大部分人贩子都是这样,几乎都有自己正经买卖,要么种地,要么打工,还有做小买卖的生意人,专门当人贩子的非常少。因为拐卖人口风险很高,容易出事,最重要的就是很难找到下家接盘。时代不一样了,现在的人法律意识越来越高,外面有谁敢买妇女儿童?只是偏远山区还有一点隐蔽需求。”

“不错!”吴方夸赞:“旺哥干了一年公益寻人,分析到位。”

“云叔,旺哥。”江虹问道:“除了这个梅姨,其它四人你们都不认识?”

“真不认识,江虹同志。”云冬河说:“这什么尹青花、柏龙、柏海,还有什么元奎?他们都是你们辰州清湾镇冬山村的人,我们连名字都没有听说。我们今天是专门来配合你们抓人贩子,有啥说啥,绝不保留。吴支,我想再问一句,你真的怀疑我女儿是梅姨拐骗的?”

“哈哈哈哈!云哥,看来你的心里非常矛盾。我都说了三点看法,依你所言,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不敢给你拍胸脯,我只能说推测,你明白吗?”

“明白,如果云娜真是被瑶妹儿拐骗走的,那我就会跟她一刀两断,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云冬河狠狠地咬牙切齿,满脸杀气。

“云叔,你们最近有没有看见梅姨呀!”江虹问道。

“她每年都回来,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带老公孩子。二十多年过去,我们周边乡镇陆续丢了几个娃儿,看来是跟她有关系。唉!这个女人,真是个丧门星。”

“你能不能联系上她?”江虹追问。

“我有她的电话号码,最近突然打不通了,我还觉得奇怪,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江虹同志,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做不到,她没那么老实。今天如果不是看到这一张通缉令,我和贵珍,包括全寨子的村民一直蒙在鼓里,唉!”

“她父母还在吗?”吴方灵机一动。

“还在,七十多了,还有两个兄弟,一个妹子嫁到外村去了。”

“这些情况,等下我向市局通报一下。他们的专案组可以向贵州当地的公安机关寻求支援,去纳谷乡云家寨找梅姨亲属调查一下,看看有否收获。不过,我不看好这一方法,通缉令都发出来了,他们一伙肯定藏起来了,联系方式也会更换,不会轻易暴露,抓他们不容易,但是可以获取一些有用信息。云哥,田嫂,这事你们必须保密,不能让寨子里的乡亲知道了。我估计呀!我们辰州这边案情通报发过去后,你们当地警方就会进行布控,撒下天罗地网,切记!”

“你放心吧!我们不会说的。”云冬河爽快的答应。

“师傅,今天既然发现了梅姨的老家,掌握了她个人一些最新资料,我们要不要跟市局组一个联合专案组?共同侦破此案?”江虹有点急不可耐。

“不用。”吴方否决:“我们这个打拐行动不仅仅针对云娜失踪案,也不仅仅针对梅姨团伙,而是针对所有通过我们贵阳高铁列车转移贩卖人口的违法犯罪活动。我们既有特定目标,也有不特定的目标,我们的打击面更广。”

“嗯!”江虹点头赞同。

“好啦!快十点了,梅姨团伙暂时就说这么多吧!”吴方翻开工作笔记,拿起一支黑色水笔:“云哥,旺哥,说一说你们的寻亲故事。去过什么地方?见到过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人贩子的活动特点?他们是怎么通过铁路转移的?总之,你们所知道的统统都说出来,我要收集这方面的资料,方便开展打拐工作。”

“云哥,你先说吧!”旺哥一笑。

“好吧!”

【289】旧地

中午,吴方叫了五份外卖,每人一盒快餐,大家就在他的办公室里简单吃了。然后,吴方、江虹嘴巴一抹,继续听云冬河、旺哥讲述寻亲故事以及一路所见所闻,不时发问,共同探讨一些问题,直到下午四点结束。

从上午到下午,将近一天时间,不知喝了多少的茶?吴方他们从这两个寻亲者的嘴里获取了大量的前沿信息,非常实用。江虹用了数码录音,吴方的工作笔记本几乎都写满了,有条有理,密密麻麻的字。接着,在郑财旺的帮助下,他开启自己的办公电脑,登录了天涯寻亲网,匆匆忙忙看了一些资料。

在这个过程中,田贵珍静静地坐着,偶尔会说两句,以听为主。

最后,吴方记下两人电话号码,心满意足放下了笔:“云哥,财旺,谢谢你们!你们今天讲的这些太重要了,内容丰富,我要花几天时间消化它,好好思考一下。”

云冬河说:“吴支,江虹同志,我们讲的这些故事都是自己耳闻目睹,算是冰山一角。如果能对你们开展打拐行动有点帮助,我和旺哥这么多年就没有白跑路,没有白吃苦啊!哈哈哈哈!唉!”

江虹站了起来:“你们讲的内容非常实用。至少我们知道他们如何通过铁路转移被拐卖的人口,主要是妇女和儿童,包括如何伪装?怎么上车下车?今后我们在工作中可以更好实践,注意发现。”

郑财旺问:“吴支,四点多了,你们还去不去天涯寻亲会啊?”

吴方戴上警帽:“当然要去,我想见见你们的徐会长,依靠你们这个公益组织配合,进一步摸清人贩子活动规律,尤其是在我们辰州地区。你不是说徐会长下午会来吗!赶紧给她打个电话,让她等等,我们现在就去。”

四点三刻,两辆警车出了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大门,向着天景丽园驶去……

吴方开着一辆警车跑在前面,云冬河夫妇和旺哥坐在他的车上,江虹独自开着一辆警车跟在后面。

十分钟后,两辆警车驶入天景丽园,进入a区。

很快,警车一前一后在12座的楼前停下,一行人下了车。

天涯寻亲会的女会长徐艺雅本来是要下班走了,突然接到郑财旺的电话,说是铁路警方想来拜访,自然欢喜不已,亲自在楼下一个电梯口等候。她跟吴方、江虹热情握手,带领他们一行上楼,天涯寻亲会的办公室在301室,就是三楼的最东头。

半个小时以后,江虹独自一人悄悄溜出来了。

他绕过了11座,来到10座楼下,抬头望着101室窗口,思绪万千……

因为楼下有架空层做停车场,10座101室就是二楼的最东头。它的窗户紧闭,里面窗帘都拉上了。楼的周围静悄悄的,偶尔会有居民路过,他们用疑惑地眼神看着这个青年警察傻乎乎的看着二楼发愣,目光哀伤,一言不发。

他们知道,上面这个101室已被铁路公安机关暂时查封,听说里面曾经住着一个江湖老贼,还有他的女儿及未来的女婿。现在,两个男人已死,剩下那个女孩一直住在医院,听说她受了伤,还怀了孕,全天都有警察看守。

这是一个月后,江虹再一次来天景丽园。

虽然这个商业住宅小区距离铁路新村不远,也在凤凰山下,走路约摸半个小时左右,旁边还有个翠微村,但他很少来到这里。一个月前他来这里,那是因为中学同窗高广做生意发了财,在这买了一座别墅,办了一次乔迁晚会,邀请他来参加。那个时候,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区里面住着一伙盗贼,其中一个还是斯雨兰的哥哥。

时光飞逝,如今,一个月过去了,为了打拐行动,他又来了。

可是,物是人非。小区还是那个小区,楼还是那座楼,屋还是那个屋,只是人去屋空。老贼黄一宝死在徒弟莫豹的手下,重蹈他岳父的覆辙,终于辰州。莫豹在列车上倒在他的枪口之下,一命呜呼,他俩是同龄人,莫豹却已随风而逝。黄嘉妮捡了一条命,目前住在辰州市立第二医院,刚刚度过了危险期。因为颅脑损伤加上初孕,不能关押,处于监视居住状态。

斯雨兰呢?仍然关押在看守所,她和黄嘉妮都在等待法律的庄严审判。今天都10月10号了,也不知道案件进展到了什么程度?法院什么时候开庭审理?

江虹没有乘坐电梯,而是沿着楼梯上到1楼,来到101室门口。

楼道里面空无一人,门口静悄悄的,门上贴的封条十分醒目。他犹豫了一下,抬起右手轻轻按下门铃,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屋里门铃的回响声:“叮咚!”

没人开门,他又按了两下,依然如故。

是的,门里已经人去屋空,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个身陷囹圄,不能自拔。

如果有人来开门呢?会是谁呢?黄一宝?黄嘉妮?莫豹?当然,最好是斯雨兰。因为雨兰被捕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她没回家,她和哥哥莫豹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十几天前,她在这里改变初衷,不再劝哥哥去自首,反而跟他一起踏上了逃亡路,借助夜色,跟着莫豹上了自己的车。最终被江虹发现了,血溅餐车,上演一场人间惨剧。

雨兰,那天师傅带我去看守所看你,我曾问你,你和你哥为什么要上我的车潜逃?你没有回答我,你选择了沉默。雨兰,什么时候你才会告诉我?

江虹觉得头有点晕,他摇晃了一下,却被人从后面扶了一把。

他回过头:“师傅。”

吴方神色冷峻:“你这小子,突然就不见了,我猜你是跑到这里来了。”

江虹支支吾吾:“我…想来看看。”

吴方很不高兴:“怎么?看守所进不去,你就跑到这里来怀旧了?”

江虹无言以对。

吴方拍拍他的肩膀:“黑子,这是一段孽缘,你陷的太深了!明明知道前面是一堵墙,你非要撞上去,头破血流也不回返,你这样很危险。我都劝你多少次了,不要再想斯雨兰了,邝霞是一个好姑娘,你该答应她了,她都二十五了。我和你妈知道,她是下了决心非你不嫁,你会忍心一直让她等下去吗?”

江虹眼圈红了:“师傅,我的心里很乱,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吴方牛眼一瞪:“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走吧!别在这里冒傻气了。”

江虹一愣:“你们都谈完了?”

吴方转身下楼:“废话!没有谈完我会出来找你。现在都傍晚了,我们抓紧时间去江南路蓝岛花园。田贵珍一直在念叨那个疑似云娜,云冬河也一样患得患失,徐会长和旺哥建议我们干脆就跑一趟,让云冬河一辩真假。”

江虹一听,急忙跟着吴方下楼……

【290】蓝岛花园

蓝岛花园也是豪华商住小区,位于辰州市的北部,南江江畔。

它的周围环绕一大片的商圈,高楼林立。天黑以后,夜景五彩缤纷,非常繁华。

由于辰州火车站在市区南片,从南到北,两辆警车穿过了大半个市区。因为正值下班的高峰期,交通拥挤,警车一路跑了两个小时方才进入蓝岛花园,在大门旁物业管理处的门前停了下来。明亮的路灯下,吴方一行下了警车。

今晚,物业值班经理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嫂。个子稍矮,胖墩墩的,剪着齐耳短发,一身穿着朴素,左臂戴着一圈红色袖标。看见两辆警车停在门口,车上下来了五个人,包括两个警察。其中一个中年警察威风凛凛,肩佩二级警督警衔,一个青年警察浓眉大眼,皮肤黝黑,面目严肃,是个二级警司。还有一个穿保安制服的,知道肯定有事情了,急忙迎了出来:“你好!请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大姐。”吴方拿出了《警官证》:“我是辰州铁路公安处的,我叫吴方,这是我的同事江虹,这三位是一起来的求助群众,我们有件工作希望你们配合一下。”

“行啊!什么事情?”

“我们想去26座905室核实一个女孩,叫龚紫菲。”

“哦?怎么回事?前些日子这户人家的女主人跑来反映情况,说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假保安敲开她家的门,问她女儿是不是买来的,满嘴胡言乱语。他们一家都气坏了,差点拿刀砍了那个家伙,幸好那个家伙跑的快啊!”

“那个人就是我。”旺哥理直气壮,一脸委屈。

“什么?是你?怎么?今天带着警察来啦?看来你不是假保安。那我问你,那天你想要干什么?如果先到我们这里打声招呼,我们陪着你去,至于会那么危险吗?”

“我一个小保安,人微言轻,我找你们,你们会鸟我吗?肯定不搭理我。”

“你想错了,我们没那么坏。”

“好啦!”吴方收起了《警官证》:“旺哥,你是好心办了坏事。大姐,我要帮他解释一下,他确实是真的保安,不是假货。他也是一个好心人,热心公益事业,你们都误解了。因为他参加了一个寻找被拐卖人员的公益组织,叫天涯寻亲会,工余时间帮助别人寻找被拐骗的失散亲人,所有上次事情就是一个误会。”

“那他说清楚啊!我们可以协助。这段时间搞的这一家子的人都乱套了,她的女儿疑神疑鬼,怀疑自己非亲生的,是捡来的,或者是买来的,跟她父母闹起别扭。迫不得已,他们前几天去做了亲子鉴定,听说今天刚刚拿到结果,证明女儿是亲生的。我们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怎么你们又找来了?莫非亲子鉴定有假?”

“大姐。”旺哥脑瓜一转,满脸堆笑:“亲子鉴定不可能是假的,那是科学。我今天是来赔礼道歉的,请你关照一下。”

“赔礼道歉?”物业大嫂看着吴方,一脸疑惑。

“是这么一回事……”吴方就把云冬河夫妇的寻女故事简单讲述一遍。

“哦!是这么回事啊!”物业大嫂感叹一句:“我知道了,他们就是跳河的那一对贵州夫妻?前段时间电视新闻里天天演,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本来说吧!龚紫菲都有了亲子鉴定,你们没有必要再去打扰人家。但我理解天下做父母的心情,这样子吧!我给他们家里打个电话,沟通一下,你们先进来坐坐吧!”

“时间紧迫,大姐,我们就不进去坐了,麻烦你了。”吴方婉言谢绝,他们就在门口等着,物业大嫂转身进去打电话了。

“旺哥。”吴方苦笑:“做公益也要守规矩,要多注意沟通,不能由着自己性子胡来。你看,你的一个失误给这女孩及其家庭带来多少烦恼?这次是个教训,以后一定要注意呀!其实,你们做寻人公益的,如果能够表达清楚,多做宣传工作,相信大家都会支持你们,协助你们,这个社会毕竟还是好人多嘛!”

“吴支,那天算我跑的快啊!否则……嘿嘿!”郑财旺摸摸头,不好意思笑了。

“师傅。”江虹打趣:“现在七点多了,今天一早你就出门买菜,准备今晚好好犒劳师母一顿,看来要食言了,哈哈哈哈!”

“没事!她知道我就这德行,一忙起来没完没了,不管不顾,再响亮的诺言我都没法兑现,她早都习惯了。你看!她都不来一个电话追究我的责任,哈哈哈哈!不过,黑子,今天我俩忽视了一个人。”

“谁?”

“我们应该把冰冰叫过来。”

“没有必要,她一直在辅导商川学习,休班时间就像金子一样宝贵。你看,明天我俩又要出车,如果今天再把她拉出来工作,她肯定不高兴,嘴上可以挂个夜壶。”

“你自己的事情磨磨蹭蹭,他们两个你倒是很上心。”

“我可没有推波助澜,他俩是自愿的。”江虹一语双关。

“黑子……”吴方还想说点什么,物业大嫂恰好笑眯眯的走了出来。

“好啦!刚好女孩一人在家。她家刚刚吃过晚饭,父母出门散步去了,听说铁路警方来了两个同志,她也同意见见,你们跟我走吧!”

吴方一行六人,开着两辆警车到了26座楼下,然后乘着电梯上到9楼。

物业大嫂轻轻敲响905号人家的门:“紫菲,紫菲。”

门,很快开了。龚紫菲,一个二十多岁的高挑女孩儿站在门口,细皮嫩肉,亭亭玉立。她果然是一头短发,脖子后面是暴露的,穿着酒红色的中袖t恤,白色修身长裤,脸上化着淡妆,脚上穿着一双拖鞋,十个指甲上面涂着鲜红的指甲油。

她绷着脸,冷冷看着门口的人,双眉紧锁:“来啦!”

“云娜?是云娜吗?我的云娜?我的云娜!”物业大嫂还没开口,突然,田贵珍一下子扑到前面,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了龚紫菲的手,鼻子贴在女孩胸口不停嗅着。她的眼睛瞪得溜圆,瞳孔里面燃烧着一团火……

“妈呀!你…你是谁呀?你想干嘛?你放开我!”猝不及防,龚紫菲吓坏了,她惊恐万状的试图挣脱,田贵珍却继续紧抓不放,嘴里喃喃自语。

“田嫂,田嫂,你冷静点。”吴方他们早有心理准备,赶紧劝解。尤其江虹,早就在列车上领教过田贵珍的疯狂劲。知道她的心理疾病不轻,也有点神经质,别看平时沉默寡言,她是不疯则已,一疯惊人。

“你,不是…我的云娜,不是我的云娜。冬河,我们走吧!”大家还没缓过劲来,田贵珍突然缩回手,眼睛里的那一团火迅速熄灭,亢奋的脸变成死灰一般。她默默的转身,失魂落魄,独自一人走向电梯,嘴里继续唠叨:

“云娜,都二十二年啦!妈妈好想你啊!你在哪啊?”

【291】攻坚

次日,江虹带夏冰冰登上g1628次高铁列车,开始本月第三趟的值乘。

中午12点15分,随着发车铃响,伴着一声笛鸣,一条银灰色的钢铁长龙缓缓驶出辰州车站,一路加速向前,向着遥远的大西南飞驰而去……

完成开车后的巡检工作,江虹和夏冰冰一起回到5号餐车,在01号餐桌坐下了。

今天已是10月11日。铁路客流经过国庆节期间的一波暴涨,正在延续小长假之后的虚弱态势,车厢里面旅客不多,空位不少。保洁员们干起活来轻快多了,列车长李钰拿着终端机,带着邝霞慢悠悠的走着,一节节的仔细查验旅客车票。

这个时候,每一趟的票补不会太多,终到贵阳北站,能有两千块钱就不错了。

餐车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桌旅客坐在一角消费。有鉴于此,餐车主任苗彤就让宋颖推着小车出去卖饭,颜靖雯卖水果,两个女孩在车厢里各自来回流动,不厌其烦。苗彤自己在吧台里懒洋洋的加热餐食,削削水果,干些杂活打发时间。没活干了,她就靠在吧台里面,饶有兴趣的听江虹和夏冰冰说话,偶尔插上几句。

“师兄,两天不见,我发现你变了。”夏冰冰的眼里闪着光亮。

“是吗?不可能吧?”

“这段时间你都萎靡不振,今天的精神好多了。”

“我想通了,要向我的师傅那样,不计个人得失,好好工作,实现自我价值。”

“对呀!这才是我心目中的好师兄嘛!我不相信你摔跤了爬不起来。”

“嘿嘿!”

“苗彤。”机械师图鹏来到了餐车,拎着一个饭盒。

“图鹏,今天这么早吃饭呀?”苗彤瞟他一眼,打开了一个微波炉。

“还早?快一点了。”

“也是。图鹏,你有女朋友吗?”

“明知故问,你想嫁给我吗?”图鹏笑了。

“你敢要么?我可是大兴安岭出来的,野的很嘞!比如说吧!白酒我是论瓶喝的,醉了我不睡觉,专门找男人撒酒疯,绝他的命根子,我就怕你没有那个胆量。”

“呃……”图鹏一下子噎住了,眼珠泛白。

“好啦!”苗彤热完了饭,看着图鹏拿着饭盒逃也似的回监控室去了,她便笑嘻嘻的试探江虹:“阿sir,这两天在家干嘛呀?有没有跟邝霞去看电影?”

“我都快忙坏了,昨天晚上九点才吃晚饭。”江虹苦笑。

“你要注意一点,小心邝霞被别人抢走了。”苗彤并不知道江虹心里另有一个女孩。这个车班只有李钰、肖珊知道一点内情,因为斯雨兰曾经借住在邝霞那里,一举一动她们心知肚明,但是她俩嘴巴很紧,没有泄露一点风声。

“谁呀?”江虹心里咯噔一下:苗彤什么意思?

“我咋知道?我们邝霞长的那么漂亮,活泼可爱,不可能没有人惦记。”

“主任。”夏冰冰不高兴:“你可不要乱说,小心烂了舌头。”

“我…我没乱说。”苗彤的脸一下红了。

“都是你们在瞎吵吵。”江虹满不在乎:“我跟她没什么。如果有人追她,她要有啥想法,那是她的事情,跟我无关。”

“那可不行。”夏冰冰着急了。毕竟是女孩子,对这问题反应灵敏,她已经从苗彤话里听出一点杂音,心想苗彤肯定是察觉了什么。难道是图鹏吗?图鹏已经多次邀请邝霞去看电影,邝霞都没答应。邝霞一旦有变,师兄肯定彻底奔斯雨兰而去,她不希望师兄娶一个劳改犯。师兄真要那么做了,恐怕连警察都干不成了。

“你别管我的事。”江虹也不高兴。

“你要甩了邝霞,你就不是我的师兄。”

“我说。”江虹火了:“你们一个个怎么了?老是围我唠叨。我妈,我的师傅,你也加进来了,都要我跟……好了好了!现在工作时间,我们不谈这些,行吗?”

“好吧!你说你忙坏了,你这两天忙了什么?”

“我遇见了云叔田嫂。”

“啊?他…他俩又回来啦?”夏冰冰和苗彤大惊小怪。

“这不是好事吗?”

“师兄,听你意思,收获很大?”

“我跟吴支昨日忙了一天。”江虹扭头扫视一眼餐车,对夏冰冰压低声音:“第一,我们搞清了秦梅的原籍,她跟云叔是一个寨子的,原名叫王瑶妹。他俩还是对门邻居,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王瑶妹被尹青花骗到了辰州,卖给柏龙为妻,久而久之,她也当起了人贩子,赚昧心钱。”

“这么说来,云娜也是被她拐卖走的?也许就在辰州?”夏冰冰很兴奋。

“第二,我找到了那个旺哥。”

“什么?”

“旺哥不是坏人。他也是一个寻亲者,来自四川,还是辰州一个公益寻亲组织的志愿者。他的儿子三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至今十二年了。一年以前,他找儿子来到辰州,加入了天涯寻亲会,所以留了下来。就是他发现了疑似云娜,给云冬河打了电话,一波三折,导致云冬河夫妻俩两次来到辰州,一次自杀未遂。”

“这么说来,疑似云娜不是真的?”

“那个女孩叫龚紫菲,今年确是二十五岁,脖子后面也有一颗黑痣,在一家酒店做前台经理,住在江南路的蓝岛花园。昨天吴支就向市公安局调了她的户籍资料,判定不是云娜。晚上我们又去实地验证,看了亲子鉴定证书,确定这是一场误会。”

“这么说来,云叔田嫂又绝望了?”

“错了,他们是看到了希望。虽然这个疑似云娜被否定了,但是我们一致判断,真的云娜可能就在辰州。吴支决定,他和云叔田嫂,还有旺哥,争取天涯寻亲会的配合,就在辰州地区搜捕秦梅团伙,寻找云娜。我们两个牢牢卡住旅客列车这个通道,绝不让人贩子来去自由。对了,吴支下午带着商川、巴仔又出发了,任务保密。”

“难怪,商川刚才给我发了一个信息,说他不上苏州车了,我还觉得奇怪。”

“支队领导拍胸脯了,全力支持打拐行动,苏州车的反扒另外派人上去。今天开始,我们这个行动进入第二阶段,攻坚阶段。经过第一阶段充分准备,我们已经收集大量资料,吴支正在消化甄别,提取有用信息,争取第二阶段有所作为。”

“哎呀!师兄。”夏冰冰一跺脚:“你昨天为什么不叫上我?”

“你要好好辅导商川学习。”

“也不在乎这一天嘛!”

“冰冰,发啥火呀?”这个时候,邝霞跟着列车长李钰回来了,身上背着咖啡色的公务挎包,脸上笑眯眯的。

“邝霞。”苗彤非常神秘:“他俩在讲悄悄话呢!我耳朵伸的老长了,结果一个字都没有听见,最后一句倒听见了,哈哈哈哈!”

“黑哥,我们准备吃饭。”邝霞淡淡一笑,开始忙碌。

</br>

</br>

【292】漏洞

入夜,20点40分,g1628次列车准点抵达贵阳北站,一路平安。

次日,10月12日,贵阳云淡风轻,秋高气爽。上午10点22分,辰贵3组值乘g1627次列车离开贵阳北站,向北行驶,返回辰州。

列车时速很快达到350公里,车厢里面旅客不多,5号餐车仅有两桌旅客消费。

从辰州到贵阳,从贵阳回辰州,来回两天时间,四个车班轮流值乘,周而复始。凯里南,铜仁南,芷江,瓦甸,苗岭……一个个的车站停靠之后,远远而去。

每隔半个小时,江虹就会带夏冰冰巡视一次车厢,拿着小查危仪进行安检。有的可疑行李还要开包检查,看看有没有危险品,来来回回,总体情况良好。在巡视中,他们还要宣传禁烟规定,回答旅客咨询,列车停靠站的时候维持乘降秩序。

本月,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在这趟高铁列车上开展专项打拐行动,并不意味车上其它工作就可以忽视了,同样都要做好。例如安全检查一直就是重中之重,包括消防监督工作,尤其禁烟宣传。这趟车上烟民很多,一些旅客烟瘾很大,高铁动车都是严禁吸烟,车上吸烟室都没有。所以,除了列车广播,工作人员也要反复提醒乘客不准吸烟,一旦触发紧急停车将会受到法律制裁。

只有做好基础安保工作,江虹和夏冰冰才能侧重打拐行动。

按照吴方布置,打拐行动第二阶段进入攻坚阶段,时间从10月11日至10月20日,历时十天。他们要在第一阶段收集大量信息资料的基础上,找准目标,有的放矢开展工作,争取摸清人贩子的活动规律,为第三阶段的收获做好充分准备。

当然,如果能在第二阶段抓几个人贩子,解救几个被拐卖的妇女儿童那就再好不过,问题在于车上车下任务不同。昨天开始,吴方带着商川、巴仔,还有云冬河和旺哥,在天涯寻亲会的配合下,开始在辰州地区寻找秦梅团伙的蛛丝马迹,寻找被拐卖人口的下落,包括云娜。他们属于主动出击,战术灵活,进退自如。

江虹和夏冰冰显得比较被动。他们只能守住这趟小小高铁列车,在旅客中查找人贩子和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活动空间小,回旋余地窄。此外,这是一趟新开十多天的高铁列车,知名度低,客流不多,尽管它是一趟通往大西南的重点高铁列车。

巡视车厢的过程中,江虹和夏冰冰高度警惕。一路察言观色,注意识别可疑旅客,该盘问的盘问,该检查证件的检查证件,从不放过任何疑点。

看见他俩如此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李钰她们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不管怎样,车上哪有那么多的坏人,尤其人贩子嘛?

但是,邝霞心里却是暗暗欢喜,知道江虹工作干劲又回来了。经过这段时间的颓废与沉浮,说明黑哥正在走出挨处分的心理阴霾。在一定程度上,他可能摆脱了斯雨兰入狱的一点困扰。

哼!雨兰,你等着吧!

其实,江虹心里压力很大,表面镇定自若。打拐行动第一阶段属于准备阶段,主要收集情报资料,这个没有定量要求,多多少少都行,关键要有实际价值,有失误没关系。第二阶段就是硬碰硬的需要见成效了,你要实实在在查出线索,哪怕一条。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短短十天时间,在这趟高铁列车上会有奇迹发生吗?

干了五年列车乘警,他很清楚,相比扒嫌、故意伤害之类犯罪,人贩子很少见。

从中午到下午,江虹间或在餐车休息的时候,脑袋里面都在不停琢磨。每次出去巡视,他和夏冰冰都睁大眼睛,试图发现人贩子的踪迹,但是一无所获。

识别困难是最主要原因。

除了巡视车厢,夏冰冰大部分时间都在8号车厢乘警专座休息,偶尔会来餐车坐坐,探讨一些工作问题,讨教一些方法经验。

16点18分,g1628次列车经停江潭西车站,继续向着东部山区疾驶,先后停靠武山,南湖,金川。

18点03分,列车离开夏田车站,一路呼啸,直奔新阳车站而去……

夏冰冰拉着她的黑色乘务包,从8号车厢来到了餐车。再过半个小时,列车就将抵达终点车站~辰州,她早早收拾好东西,只等完成终到作业就可以回家了。

“师兄,这一趟白跑了,啥也没干。”夏冰冰在江虹对面坐下。

“胡说什么?”江虹正在埋头填写《乘务工作日志》:“巡视,安检,维持秩序,保证一趟旅客列车安全运行,保证旅客生命财产安全,就是我们最大成就。你希望出事啊?我不希望,一旦出事就说明我们工作有漏洞。”

“你是说的轻巧。第二阶段只有十天时间,我们只跑三趟。这第一趟是白瞎了,跑了趟太平车,我们两个虽然都很勤快,但是什么也没发现,没有处理一起重大警情,这样下去怎么完成任务?”

“冰冰,不能为了完成任务而去完成任务。打击列车犯罪的最高目标是确保列车安全,如果车上没有坏蛋,那不是好事吗?何必画蛇添足,无事生非?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别着急,吴支那一边才是重头戏。我们今晚到家,明后两天不能窝在家里休息,必须跟随吴支一起行动。”

“那你能不能透露点,吴支他们这两天在干啥?”

“我哪知道?”

“你是吴支徒弟,他会瞒着你吗?”

“不该问的别问。”江虹抬起头来:“我说,商川跟着吴支统一行动,你是他女朋友,你来问我干嘛?”

“你别瞎说,谁是他女朋友?”夏冰冰忍不住笑了。她看了看窗外,列车即将进入新阳车站,便站起来:“最后一个站了,我到站台上面看看。”

“只有两分钟的时间,不要漏乘。”

18点28分,列车驶入新阳车站,停靠1号站台。

新阳车站是个小动车站,两个站台,四条股道,站前广场也小。因为新阳县城离车站有五公里远,旅客出站以后还要乘坐大巴才能进城,所以车站人流稀少,站前广场冷冷清清,没有什么商业氛围。正是如此,新阳车站派出所的警力不多,所领导加民警总共才八个人,却有三十多个辅警,很多工作需要依靠辅警配合完成。

18点30分,g1628次列车离开新阳车站,向终点站辰州驶去……

夏冰冰回到江虹的对面坐下,伸了一个懒腰,整理一下警容风纪:“还有十几分钟就到家了,车上憋一天了,师兄,晚上有啥活动?”

江虹收起《乘务工作日志》:“吃饭睡觉。”

夏冰冰笑嘻嘻:“你跟霞姐有节目吗?”

这时,邝霞慌慌张张走进餐车:“黑哥,糟了!7号车厢有个小男孩不见了。”

</br>

</br>

【293】十万火急

“怎么回事?”江虹一下站了起来,迅速开启胸前的执法记录仪:“7号车厢是有一对母子,我和冰冰查过她妈妈的车票,怎么,小男孩不见了?”

“你快去看看吧!她妈哭的都快疯了,车长、肖珊还在劝呢!”邝霞异常焦虑。

“那男孩还小呢!算是幼儿。”夏冰冰也站了起来。

“说是快一岁了,一转眼不见了。”

“咋啦?”苗彤在吧台里嘀咕:“男孩调皮,躲猫猫吧?再找找呗!”

“主任,那小男孩路都走不稳当,话都说不清楚,躲的了猫猫吗?亏你想的出来。”邝霞心急火燎,瞪了苗彤一眼。

“冰冰,我们快走。”江虹预感到不正常,不由分说拔腿朝前走了,夏冰冰和邝霞急忙跟上。三人刚刚走进6号车厢,就见前面7号车厢乱糟糟的堵着不少旅客,一个妇女的哭喊声隐隐约约传了过来:“天哪!我的娃呀!我的娃呀……”

“大家不要围观,请让一让。”江虹喊道。

“乘警来啦!大家让让。”围观的旅客里有人喊道,人们回头一看,纷纷让出一条狭窄通道。江虹他们疾步穿过人群,穿过7号车厢,来到7号车厢和8号车厢的连接处。这个时候,g1627次列车已经进入辰州市区,车速开始减慢。一些旅客还在围观,议论纷纷,多数旅客已在收拾行李准备下车。

“天哪!我的娃呀……”两节车厢连接处的过道中间,卫生间的外面,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农村妇女,披头散发,满脸通红,正在抱头痛哭。除了车长李钰,还有管理6至8号车厢的乘务员肖珊,另外还有两个大妈旅客,她们蹲在地上不停的劝。

“车长,怎么回事?”江虹站定。

“警察同志。”李钰刚抬起头,还没说话,那个哭哭啼啼的青年妇女一眼看见了江虹,不顾一切抱住了他的两条腿:“警察同志,我娃儿不见了,我娃儿不见了。你快帮我找找,你行行好,你快帮我找找,你快帮我找啊!呜……”

“妹子,你不要急,你不要哭,到底怎么回事?”江虹弯腰扶住对方。

“是呀!”李钰劝道:“你先冷静一下,先报个警。我们这个警察可厉害了,没他抓不到的坏人,你的儿子一定是会找回来的。”

“都怪我啊!是我一时糊涂,我把儿子给弄丢了啦!呜……”青年妇女松开了手,继续瘫坐地上。

“你是怎么给弄丢的?”夏冰冰蹲下来,抓住对方的手。

“我刚才闹肚子,急着要上厕所,我就抱着娃儿找到这里的卫生间。可我抱着娃儿进去不方便啊!刚好有个女的跟在我的后面,她说她也要上厕所,她可以帮我抱娃儿,让我先上。我想遇到好心人了,就把娃儿交给了她。结果,等我从厕所里出来,那个女的就不见了,我的娃儿也不见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夏冰冰问。

“前面一站,我进厕所的时候火车快要进站了,等我出来,火车已经开了。”

“那个女的长什么样?”

“看起来年纪蛮大了,五六十岁,也像是农村的。个子不高,很瘦很黑,穿着一件蓝布衣服,一条黑色裤子,剪短头发。其它我也没有印象,当时我急着上厕所,手里抱着娃儿,没有留意看她。”

“你在厕所里面蹲了多长时间?”

“不长,就几分钟。”

“你孩子多大了?”

“十个多月,一个男娃。”

“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哪里人啊?哪里上车?”

“我叫甄竹,23岁,贵州黔东南的,贵阳上车,我的座位是在7车4d。”

“甄竹,你是一个人坐车吗?”

“是的,我老公在辰州打工,建筑工人。去年我怀孕了,就回贵州老家生了娃儿。现在娃儿快一岁了,学走路了,我就想带他出来了。他爸爸工作忙,没时间回去接我们,我俩就自己出来了,没想到在火车上把娃儿丢了,我把娃儿丢了,呜……”

“你没去找找吗?也许还在车上。”

“有人看见我的娃儿抱下车了。”

“阿sir。”肖珊赶紧一指旁边两个大妈旅客:“这两阿姨看见那老太太抱孩子下车了,就在新阳车站。”

“你们看见孩子被那个人抱下车了?”江虹忙问。

“嗯!”两个大妈旅客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制止?”

“我们也是过来上卫生间,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女的抱着孩子站在这里,火车一停,门打开了,她就抱着孩子下车走了,什么行李都没有拿,我们还觉得奇怪呢!结果车子开了,这个妹子从卫生间出来,她问我们有没有看见一个抱孩子的老太太,我们说她下车走了,她就哇的哭了。”

问话至此,事情初步轮廓已经出来。

这可能是一起涉嫌拐卖幼儿重大案件。犯罪嫌疑人已经抱着孩子在新阳车站下车,逃之夭夭。眼下已经过去二十分钟,情况紧急,必须迅速启动警情就近报告制度,火速通知新阳车站派出所采取措施,堵卡或者追捕犯罪嫌疑人。

江虹从腰里拔出了警务电话,拨通新阳车站派出所的值班号码:“喂!新阳所吗?我是g1627次列车乘警江虹,我的车上刚刚发生一起拐骗幼儿案件……”

话音未落,列车缓缓驶入了辰州火车站1号站台,稳稳停下。

伴随一阵“嘟嘟嘟嘟”铃声,车门打开,旅客们携带者行李,鱼贯而出走上站台,向电梯口涌去……

江虹给新阳车站派出所打完电话,又给辰州铁路公安处的指挥中心和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值班室打了警情报告电话。他收起警务电话的时候,指挥中心上下联动,快速启动一系列的措施,撒开一张大网去缉捕犯罪嫌疑人。

按照惯例,列车要在站内停靠一段时间才会入库,需要等待一个小时左右。

车站派出所的一名值班站警找到7号车厢,一个壮实的小伙子:“警长,发案件啦?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江虹非常着急:“立即勘察现场,我要进一步的了解情况,制作相关笔录。冰冰,你跟车长和邝霞去送款,你们速去速回。”

夏冰冰答应了,转身跟着李钰、邝霞走了。

江虹留下五名旁证旅客,带他们到餐车继续了解事发细节。除了刚才两个大妈,另外有三名坐在甄竹周围的旅客,两男一女。

突然,警务电话响了,江虹一看号码,脑袋顿时大了。吴方来电话了,看来他已得到消息,兴师问罪来了。

“师傅,我……”

“黑子,人贩子上车了?还在你的车上干了一票?哈哈哈哈!”

“你还笑啊?一个小男孩不见了。”江虹关掉了执法记录仪。

</br>

</br>

【294】紧锣密鼓

10月12日,傍晚时分,g1627次列车震动了辰州铁路公安处。

列车当时离开新阳车站,即将抵达辰州,7号车厢突发一起幼童被拐骗案。

18点48分:公安处的指挥中心接到乘警长江虹的紧急电话,即刻报告处长何元。何处迅速下令,新阳车站派出所启动了警情突发处置2级行动方案,领导带队,全所倾巢出动,争速度,抢时间,准备查找和堵卡犯罪嫌疑人。

18点50分:g1627次列车正点抵达辰州火车站。与此同时,案发情况已经上传下达,乘警支队领导班子都获悉了,这一案件最高报至部局指挥中心。

18点52分:辰州车站值班站警上车,协助江虹处置现场。新阳车站派出所正一边调取监控备份,寻找犯罪嫌疑人的逃跑轨迹,一边搜捕站区,访问群众,寻找目标,包括餐馆、旅店、的士、大巴等等,凡是带幼童的都要重点盘查。

18点55分:江虹带受害旅客甄竹和五名旁证旅客回到餐车,继续了解情况。

18点58分:吴方在汽车上打来电话,他已结束在山区的调查工作,带着商川、巴仔、云冬河和旺哥正在回辰州的路上,并且指令刑侦大队上车协助江虹工作。

19点05分:车长李钰和夏冰冰完成了送款任务,她俩回到车上开展相关工作。

19点12分:乘警支队刑侦大队三名同志上车,勘查现场,制作旁证旅客笔录。

19点25分:邝霞交款完毕,本来她可以回家的,她却跑回车上协助工作。知道江虹没有时间给家里打电话,她及时给苏琳打了电话,说江虹会很晚回家。

19点45分:在刑侦大队主导下,7号车厢现场勘查完毕;全车监控备份提取完毕;全部人员笔录制作完毕,包括受害旅客甄竹、五名旁证旅客、列车工作人员李钰、肖珊等等。铁路警方撤离列车,机械师图鹏随空车入库。

19点50分:在出站口,旁证旅客散去,李钰她们回家。甄竹被丈夫黎天佑接走,他在站外已经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列车进站之时接到妻子电话,说儿子丢失了,他的情绪非常激动,多次试图闯入车站。经过值勤民警劝说,让他在出站口耐心等候,直到妻子出来。之所以这么做,怕他上车以后会有不理智的行为,干扰办案。

19点58分:江虹、夏冰冰跟随刑侦大队的同志一起回到乘警支队交班,吴方他们已经回来。三分钟前,吴方接到新阳车站派出所的电话,他们没有在站区查到犯罪嫌疑人。经过对当时站台监控备份的反复审看,确认犯罪嫌疑人并没有出站潜逃,她在7号车厢下车以后,不慌不忙走到4号车厢,再次上车。

吴方脑袋“嗡”的一下:这是一个老手,善于摆迷魂阵。

20点05分,江虹和夏冰冰走进二楼吴方的办公室。他俩把乘务包放在门口墙角,看见商川穿着一身便服,正和巴仔头碰头的吃泡面呢!

“黑子,冰冰,一路辛苦,坐吧!”吴方笑容满面,没穿警服。一件旧的短袖衬衣,一条皱巴巴的长裤,一双黑色布鞋。他纹丝不动的坐着,好像没事一样。

“师傅,我们工作出漏洞了。”江虹和夏冰冰坐下,忐忑不安。他不知道吴方心里想的什么,发了这么大的一个案件居然满不在乎,难道师傅已经胜券在握?

“我们警察就两件事,保安全,抓罪犯,不发案件我们上哪里抓罪犯?我知道你们很辛苦,在列车上巡视,检查,维护秩序,但是最后一站你俩都放松了。觉得快到家了,应该没啥事了,所以没有去车厢里巡视一遍,结果被人贩子钻了一个空子。最后那段时间如果你们再去车厢里面走走,人贩子绝对不敢动,只能乖乖到站下车。”

“师傅。”江虹承认:“这是我的工作失误,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

“吴支。”夏冰冰赶紧说:“是我的错。夏田车站开车以后,我觉得没事了,就早早收拾好东西,准备到站回家,没有再去车厢里面巡视一遍。”

“好啦!”吴方面目严肃:“你俩不要争着认错,事情已经出了,必须正确对待。商川,你给他们泡两碗方便面,暂时先把肚子填饱。”

“好嘞!”商川已经吃完泡面。他站起来,从墙角的方便面纸箱里拿出两碗泡面,一下撕开上面的纸。夏冰冰走过去,用电茶壶加热开水,帮忙泡方便面。她悄悄问商川:“商川,你们这两天跑哪里去啦?这么神秘?”

“呃!”商川看看吴方,不敢回答。

“商川,你告诉冰冰吧!我们都回来了,也没啥保密的。”吴方眨巴一下眼睛。

“我们去山里了,带着云冬河和旺哥,一起寻找云娜。”商川说道。

“去山里找云娜?你们有方向吗?有目标吗?”

“没有目标,方向就是峡山山区。”

“峡山山区?”

“吴支判断,云娜应该不在市区。她都二十五了,她在市区居住的话,应该懂的去找公安机关验血寻亲。结合第一阶段所收集的情报信息,根据人贩子活动的主要市场研判,吴支推测她可能被秦梅团伙卖到山里去了。”

“你们为什么就盯着云娜?”

“秦梅团伙到底拐卖了多少人?目前是一个谜。眼下我们所知道的,或者有可能找到的只有云娜,云娜是一个突破口,你明白吗?这一方面,吴支要求你们车上注意发现秦梅团伙的人,因为有通缉令,比较容易识别,我们地面比较困难。另一方面,现在市公安局也在到处搜捕他们,工作重叠。吴支就想另辟蹊径,从查找被拐卖人员下手,如果能找到一个受害者,比如云娜,我们可以追根溯源找到秦梅团伙。”

“是这样啊?吴支高明!”

“冰冰。”吴方微微一笑:“你们出车两天,我们三个装扮成老百姓,带着云哥旺哥开车去了附近山里,走了两个村子,想摸一点情况。”

“师傅,我看你的心情轻松,你们找到被拐卖的人了?”江虹问道。

“黑子,哪有那么容易?我打错了算盘。一进山里,人家一看我和商川就不像农村人。一进村子,村民们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们。去套个话,人家都不愿意多说两句,草草应付我们。还好云哥旺哥看着是农村人,但是他们一口的贵州口音和四川口音,一张嘴巴就暴露了,反而引起别人注意。唉!跑了两天,一无所获。”

“黑sir。”巴仔吃完泡面,一抹嘴巴:“我们回来路上,吴支接到电话,说你们车上丢失了一个小孩,他是喜出望外。”

“啊?”夏冰冰不明白。

“嘿嘿!”吴方挠了挠头:“我在到处找蛇洞呢!没有想到蛇自己出来了。”

</br>

</br>

【295】分析会

吴方办公室里,江虹和夏冰冰吃完泡面,已是夜里20点35分。

中午一点多钟在高铁列车上吃的午饭,现在仅用一碗泡面充饥,算是晚餐。不过受到突发案件影响,两人忧心忡忡,心情沮丧,丝毫不觉的饿。

因为商川、巴仔也都在场,吴方决定开一个案情分析会。

他清了清嗓子:“嗯!我们开个会吧!综合分析一下打拐行动进展。”

大家不说话了,各自坐好。

吴方非常严肃:“我先谈谈,你们可以随便提问。截止今天,贵阳高铁列车的打拐行动已经进入第12天,第一阶段已经结束,第二阶段正在展开。从目前态势看,我不悲观,我反而很乐观,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已经取得五大成效。哪五大呢?一是开局良好。虽然黑子有过一段时间思想波动,但他挺过来了,我很高兴。我们不仅找到云冬河夫妻俩,旺哥,还获得了天涯寻亲会的配合,收集了丰富的情报资料。”

“师傅。”江虹提意见了:“不要再说我的负面信息,都过去了。”

“好吧!到此为止。”吴方点头:“第二,我们有一个突破口,就是梅姨团伙。10月10号,我们已经查实她的贵州原籍,她是纳谷乡云家寨的人。我把这个最新情况已经报给市局,他们非常重视,昨天,专案民警已经赶赴贵州进行实地调查,看看会有什么收获?第三,根据梅姨团伙作案线路分析,他们长期从西南内陆向沿海地区拐卖人口牟利,主要集中在贵州和辰州两地,因此,我们判断云娜也在辰州。”

“吴支,这个没有证据支持。”夏冰冰有异议。

“确实,这是一个推测,目前没有证据支持,但可能性很大,看进展吧!第四,从昨天到今天,我和商川化装便衣警察,带着巴仔和云冬河,还有旺哥跑了市郊两个村庄。因为我们是第一次干这买卖,没有经验,暴露不少问题,所以没有什么收获。没有收获是正常的,刚刚开始就打了大胜仗反而很不正常。这项工作还要继续开展,只要找到一个被拐卖的妇女或者儿童,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人贩子的下落。”

“吴支。”夏冰冰问:“根据你的情报资料,辰州地区到底有多少人贩子?”

“目前只有一个,就是梅姨团伙,其它还没发现。”

“不可能吧?”

“冰冰。”江虹插话:“这个问题以前我们就讨论过。相比其它一些犯罪,人贩子比较少,专门做人贩子的就更少,尤其针对某一地区。但他们危害大,一直是我们公安机关重点打击的犯罪,所以才会有打拐办,才会有dna信息库。梅姨团伙存在二十多年,哪怕一年拐卖一个就是二十多个。目前看来,辰州地区被拐卖的人口极少,从这个数量看,人贩子也不多。”

“哦!”夏冰冰点点头:“吴支,其实我也想干便衣警察,进村寻人。”

“哈哈哈哈!”突然,巴仔笑了。

“笑啥?我不行吗?”夏冰冰恼怒的瞪她一眼。

“冰姐,你算了吧!你这细皮嫩肉的大小姐模样,一点不像村姑,进了村子都跟村民格格不入,鹤立鸡群。不行不行,这个活啊!还是只有我干最合适了。”

“你干?你一看就像是村里的泼皮破落户,村民们都会离你远远的。”

“那也比你这个假村姑强。”

“行啦!”商川笑了:“你俩不要怼了。下乡两天,我也想了很多,真要干好这个买卖,还得我这个特种兵出来的人最为专业,你们都靠边站。”

“切!”巴仔不屑一顾:“商川,最招眼的就是你呀!一看就像一个军人或者便衣警察,哪像一个农民?实话实说,吴支看上去才是真有点像老农民。”

“是吗?那太好了!这下我不怕了。”吴方喜不自胜。

“当然。”巴仔一挺脖子:“这是一门学问,必须因人而异,合理搭配。”

“好啦!”夏冰冰一摆手:“你们别扯远了,吴支,继续说吧!”

“第五,今天g1627次列车发生了一起拐卖幼儿案。大家觉得这是一件坏事,我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说明我们前期判断准确,这个打拐专项行动恰到好处,非常及时。但是,打拐行动开始以来,都是我们主动出击,寻找人贩子和被拐卖人口的下落。即便这个梅姨团伙也是市公安局管辖下的案件,因为他们上报了公安部,发布了a级通缉令,作为辰州铁路警方,我们才有机会介入。”

“这个介入是合理的。”江虹说道。

“没错,我依据的唯一理由,就是人贩子大多走铁路通道转移被拐骗的人口,我把新上图的贵阳高铁列车视为重点。虽然我们积极主动,四面出击,我们的对手却静悄悄的。这不行啊!蛇不出洞就很麻烦。我一边找洞口,一边等蛇出洞,果然,今天蛇出动了,不管是那条蛇,我们先抓再说。所以,今后几天我们不下乡了,重点是破这个案子。一旦抓住了这个老太婆,后面就会牵出一批案子。”

“最重要的,这是我们铁路警方管辖的拐卖人口案。”江虹恍然大悟。

“好啦!五大成效我说完了,你们有异议吗?”吴方看着四人。

“没有。”

“那好!今天这个1012拐卖幼童案件,我通报一个最新的进展。刚才八点不到,新阳车站派出所的所长顾青给我来了一个电话,他们全警出动,查遍站内站外,新阳县公安局也是同步行动,结果没抓到人。他们倒是在站台的监控备份里面,看到这老太婆抱着孩子从7号车厢下车,她没出站,而是走到4号车厢又上了车。”

“什么?”江虹和夏冰冰惊得突然站了起来,江虹脱口而出:“这么说来,她是上车到了辰州?我们在前面的7号车厢处理案件,她就抱着孩子藏在后面4号车厢?”

“千真万确,新阳所已经收队了。”吴方看着江虹:“黑子,你没有想到吧?当时你们要是在列车上查找一圈,就能人赃并获,当场破案,可你们没有做。”

“这老太婆,厉害!”江虹一屁股坐下了,目瞪口呆。

“看来这是一个老手!”夏冰冰说:“当时,我和警长、车长、邝霞,还有肖珊她们都在7号车厢忙碌,以为人贩子下火车跑了,哪里知道她是做了一个假象?”

“新阳车站距离县城有五公里,她要下车出站,乘坐的士或者大巴逃往县城需要较长时间。这老太婆明白,她要这么做了,还没到达县城,路上就会被抓住了。所以,她选择了逆向行动,再次上车到达辰州,到了辰州,她很容易逃跑。”

“唉!真是窝囊!”江虹叹了口气:“师傅,我想看看那段监控备份。”

</br>

</br>

【296】圈套

吴方启动办公桌上电脑,打开一段监控视频。

这是一段新的视频,刚刚由新阳车站派出所上传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吴方也是第一次看,江虹、夏冰冰、商川以及巴仔围在他的旁边,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

画面显示:镜头居高临下,处于30度角的俯视状态,所以可以看见狭长站台。

时间从今晚的18点27分55秒开始。只见g1627次列车驶入一号站台1道停下,车门开启,旅客不多,有序上下。前方,7号车厢车门打开之后,下来三个旅客,两女一男。其中一个老年妇女抱着一个幼童,没有任何行李,低头匆匆向后走来,到了站台中部,她又上了4号车厢。18点30分12秒,列车启动出站。

铁证如山。这段视频充分说明,这个人贩子很狡猾,她设计了一个圈套:前面下车,中间再次上车,根本没有出站。

那时,受害旅客甄竹还在7号车厢卫生间里,两个过来上厕所的大妈旅客也不知情,列车恰好进站,人贩子抱着幼童下车了。列车出站不久,甄竹从卫生间出来,发现热心帮自己抱孩子的老年妇女不见了,忙问一个大妈旅客,方知孩子抱下了车。

由此说明,从旅客到列车工作人员,包括江虹和夏冰冰,大家都以为人贩子出站溜了。没有想到她从4号车厢又上了车,继续坐到辰州,然后下车潜逃。

“这老太婆,真鬼!”夏冰冰一跺脚,她气坏了。

“我也没有想到这个把戏。”吴方苦笑:“今晚整个追捕过程,从车上到车下,没有一个警察想到这点。如果当时有一个人想到了,她就跑不掉了。”

“这是一步险棋。”江虹紧缩双眉:“正如师傅所说,新阳车站周围都是田地丘陵,县城又在五公里外,她下车后只能乘坐汽车逃往县城。但她知道,甄竹很快就会从卫生间出来,因为在火车上,她只能干着急。但是我们可以迅速通知车站的派出所出警追捕,可能她还没到县城,路上就被抓了,所以,她就想了这么一个圈套。”

“六十多了。”商川摇了摇头:“看来是个老人贩子,这么多年没有落网,说明她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看来,我们遇到一根硬骨头了。”

“吴支。”巴仔有点奇怪:“她既然在辰州下车,为啥你不通知出警追人。”

“第一,等我知道人贩子是在辰州站下车,已是晚上八点,列车已经到达一个多小时了,人早出站跑了。第二,这个女人诡计多端,我们如果按照常理出警追捕,肯定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所以我要开案情分析会,大家研究一下。”

“奇怪?”江虹若有所思:“这段监控视频人影很小,有点模糊,我看这人贩子的脸怎么有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黑子。”吴方一语道破:“如果我的眼力没出问题,她就是尹青花。”

“啊?”商川他们都惊呆了。

“黑子,你们列车上的监控视频已经转进来了,我们先看看7号车厢的。”吴方移动鼠标,调出今天g1627次列车的全部监控视频,打开7号车厢备份,快速拉到18点25分。果然,在车厢连接处,卫生间旁,一个老年农村妇女笑眯眯的从甄竹的手里接过孩子,甄竹进卫生间以后,她就抱着孩子站在那里,东张西望。

“真的是她。”巴仔脱口而出。

“来吧!我们对照一下。”吴方将视频暂停住,然后从桌子上拿起梅姨团伙的a级通缉令,放在电脑屏幕旁边比对:“公安部b级逃犯,尹青花,女,汉族,身高162米,今年65岁。圆脸,齐耳短发,户籍地在辰州市清湾镇冬山村1组。”

“没错,是她。”江虹看着《通缉令》和电脑屏幕,非常肯定。

“这下好了。”吴方笑眯眯的放下了《通缉令》:“不但蛇出洞了,还是一条老蛇,一条我们想抓的蛇,哈哈哈哈!”

“抓住了这条蛇,就能找到一窝毒蛇。”商川一下来了干劲。

“吴支,看看这条蛇是怎么混上车的?”夏冰冰说。

花了两个小时时间,他们仔细过滤列车上的全部监控视频,最终确定:尹青花是在新阳车站的前面一站上车,就是夏田车站,时间是在18点02分。当时,她从6号车厢进入,两手空空,一直走到7号车厢顶头,中途还跟拉着乘务包的夏冰冰是擦肩而过,夏冰冰看了她一眼,继续走向5号餐车。

前面8号车厢是一等座,她在门口看了一下,靠墙站着,继续东张西望。

据江虹说,因为不是假期,这个时候车上少有孩童。今天车上只有三个幼儿,皆是三岁以下,他和夏冰冰都查问过了,各在1号、3号、7号车厢。其中甄竹带着儿子坐在7车4d,靠近8号车厢连接处,看来,尹青花是盯上了她。

按照铁路客运管理规定,一个成人旅客可以携带一名身高不足一米儿童,因此,甄竹只买了一张票。上午,她从贵阳北站上车,拎着一个旅行袋走进了7号车厢,后面背着不到一周岁的儿子。这是西南农村地区最流行的带孩子的方法,一个背篓或者一个粗布包袱,裹着孩子背在母亲身后。但是,高铁列车空间狭小,身后背着孩子无法落座,所以,上车以后她把旅行袋放上行李架,随后解开包袱,抱着孩子坐下。

路上,她曾多次上卫生间,都是等到李钰、邝霞、肖珊或者保洁员们过来,让她们看孩子,自己进去方便,所以平安无事。

但是,最后一次出问题了。

监控视频显示:傍晚18点20分,甄竹似乎有点内急,东张西望,好像想找列车工作人员,但是她们不在。两分钟后,她就抱着孩子离开座位,走到空荡荡的8号车厢连接处里,左右为难。恰恰此时,尹青花走过来跟她说了什么,甄竹就把孩子给她,自己进卫生间去了。

后面故事不用多说,列车到站,尹青花抱着孩子下车了。

从监控看,尹青花上车以后没有找座位。一个65岁的老妇人就是这么一直站着,也不知道她的座位几车几号?吴方他们只好查找今天g1627次列车在夏田站的客票数据,没有找到叫尹青花的女旅客。经过仔细排查分析,最终确定尹青花的座位是在6车9c,持票人叫唐瑾,辰州人氏,今年六十有二。三个月前,她的身份证遗失了。

唐瑾的身份证怎么落到尹青花手里的?眼下是一个谜。

案件调查进展到了这个阶段,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日历翻到10月13号。

吴方面色沉重:“看来事情很复杂啊!人贩子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黑子,我是不是太乐观了?”

</br>

</br>

【297】藏匿

江虹没有正面回答吴方:“师傅,看看尹青花是怎么逃跑的吧!”

夏冰冰说:“是啊!这老太婆诡计多端,我想看她上车以后如何演戏?”

吴方移动电脑鼠标,重新调出列车上的监控视频。他们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反复观察,看清了尹青花再次上g1627次列车后的活动轨迹,其实只有一个简单行为。

尹青花上车后,抱着孩子直接就躲进了4号车厢的一个卫生间。很快,车门缓缓关闭,列车重新启动驶出新阳车站。从新阳到辰州,中途运行20分钟,她就没出来过。至于她在卫生间里处于什么状态?干了什么?没人知道,也无监控视频可看。

那段时间也有几个旅客想上厕所。会看提示信号的在门外等着,不会看的就去试着开门,发现里面有人就在外面候着,或者去往别的车厢。因为它的对面还有一个蹲式的卫生间,旅客正常使用,所以那些等待旅客最终都能解决问题,完事走人。

短短二十分钟过来五名旅客,竟然没人怀疑那一个卫生间。也许,他们觉得里面的人是大方便,时间会比较长;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想什么。既然卫生间里有人,那就等吧!人总会出来的。

另外,这里有两个卫生间,东方不亮西方亮嘛!

18点50分,列车抵达辰州车站,尹青花抱着孩子从卫生间出来了,匆匆下车。

吴方又调出了辰州车站派出所的监控视频,大家继续寻找尹青花的逃跑路径。只见她出了站,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而是抱着孩子,独自一人沿着站前大街走了……看她不慌不忙,气定神闲,谁会相信这老太婆是一个人贩子?

监控视频到此结束,站前大街外的监控视频要去市公安局调取。

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没人说话,大家都在思考尹青花的作案特点。

整个作案过程已经很清楚了:

尹青花从夏田站上车后,一直在列车的前面三节车厢活动,寻找下手目标,没有通过5号餐车窜入列车后部,可能是怕餐车里的列车乘警发现。很快,她发现了一个绝佳目标,也是唯一目标,就是甄竹怀里抱的男童。因为甄竹坐在7车4d座位,靠近8号车厢的连接处,于是,她在附近耐心站着,观察动静,等待下手机会。

不久,机会终于来了。甄竹离开座位上卫生间,因为抱着孩子不太方便,旁边又没有其他人,正发愁呢!尹青花走过去热情招呼,主动帮忙。甄竹因为内急,正盼着有人帮忙呢!就把孩子交给了她,自己走进卫生间了。这时列车进入新阳车站,尹青花下了车,抱着孩子走到列车中部4号车厢再次上车,躲进了卫生间。

列车到辰州后她才抱着孩子出来,下车出站,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从夏田到辰州,三个车站,从18点02分到18点50分,不到一个小时,人贩子尹青花成功拐骗一个刚刚学走路的男童,整个过程没有一个漏洞,堪称天衣无缝。

江虹和夏冰冰非常懊悔。师傅吴方研判准确,面对猖獗的人贩子活动,知道g1628/1627次列车开行以后,他们可能利用高铁列车,通过铁路转移被拐卖的人口,所以决定开展一场打拐专项行动,杀杀人贩子的气焰。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一路巡查,反复寻找可疑旅客,一路来回都没发现问题,最后一个小时掉链子了。一名十个月大的男童不见了,就在他们的列车上作案,犯罪嫌疑人还是逃犯尹青花。

这个尹青花背着b级通缉令,还是梅姨团伙成员,你说窝囊不窝囊啊?

他们再用一个小时时间,调看了前几天g1628/1627次列车的监控备份,没有发现人贩子的活动踪影。说明这是贵阳高铁列车上图开行以来,人贩子第一次踏上这趟列车,不是转移被拐卖的人口,而是直接拐走一个男童旅客。

“巴仔,你回去休息吧!”吴方看看时间,已是凌晨1点多了。

“我再坐坐。”

“你已两次受伤,身体都亏空了,不要硬撑,回家去睡觉吧!”吴方催促。

“那…好吧!”巴仔站了起来:“下一步干什么?”

“等我通知。”

“各位,不好意思,先走一步。”巴仔跟大家点点头,出门走了。

“吴支,这个案子我有一些疑问。”夏冰冰说。

“哦?”

“这尹青花上车,怎么刚好遇上甄竹带着一个孩子?偏偏又是上卫生间?”

“怎么说呢?这像扒嫌犯罪,只不过扒嫌偷的是钱财,更加直接,他们偷的是人,拿人换钱,表现形式就是拐骗或者抢劫。尹青花第一次上车作案就成功了,只能说运气好,他们不是每次都成功的,失败的概率高,一旦失手就会落入法网。”

“这个甄竹也真是笨,她就那么相信一个陌生人吗?”商川问道。

“黑子,你来说吧?”吴方看着江虹。

“商川,我们这趟高铁列车卫生间小。这个男童十个月大,还站不稳,抱进去没有地方放,确实很不方便。甄竹前面几次上卫生间,都是让乘务员帮她看管一下。这次因为一时找不到乘务员,她闹肚子又急,有人愿意帮忙她自然是求之不得,何况是个六十多岁的农村老太婆?所以她放松了警惕,导致儿子被拐走了。”

“吴支,梅姨团伙五名成员,怎么就派尹青花上来了?”夏冰冰继续问。

“我的判断,尹青花年纪大,又是农民,相当有迷惑性,作案成功率比较高。还有,她是一个老人贩子,善于察言观色,当机立断。你看,受害旅客甄竹不就上她的当了吗?”

“梅姨当年也是被她骗出来的,那时尹青花是四十多岁。二十多年过去,我想她拐卖的人不会少,可是,她在通缉令里是一个b级通缉犯,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市局的专案组,尹青花为什么没有列为a级通缉?据他们说,他们抓到的那一个团伙成员交待,梅姨虽然是被尹青花骗来的,但她后来居上成了头儿,跟她老公柏龙一起,带着团伙成员多次前去贵州拐卖人口。他们夫妻成了策划和指挥者,就是主犯,尹青花反而成了跑腿的,柏海、元奎也是如此。”

“吴支。”商川问道:“这么说来,这一次尹青花上车作案,幕后还是梅姨夫妻指挥?”

“这个还用问吗?主要就是梅姨。”

“他们都上了通缉令,两个a级,三个b级,还敢顶风作案?”

“是啊!”吴方感叹一声:“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他们已有一名团伙成员被抓,犯罪行为已经暴露,既然躲起来了,按理不会抛头露面。我们这次打拐行动并不针对特定团伙,只将梅姨他们列为重点对象,没有想到还真是遇上了。”

“他们可能没钱花了。”江虹笑了。

</br>

</br>

【298】欲擒故纵

“等等。”吴方眼睛一亮:“黑子,可能真是这么回事?”

“师傅,我就开个玩笑,你别当真。”江虹有点不好意思。

“你想想看,他们被上网通缉了,所有资金都被冻结,钱都取不出来,也不敢取。一个五人团伙,藏在某个地方吃喝拉撒,每天开支很大,钱哪里来?茶叶买卖做不成了,除了继续拐卖人口,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肯定会有人暗地资助的,他们都是老江湖了。”夏冰冰说。

“不可能的。”商川反驳:“上了公安部通缉令的犯罪嫌疑人,谁敢跟他们有来往?这些逃犯总有一天会落网的,到时帮助他们的人都会受到法律制裁。所以,他们那些狐朋狗友肯定避之不及,他们现在非常孤立,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我说吴支,尹青花在我们车上作案,这事应该通报给市局吧?”

“我们指挥中心已经报了。”

“也是怪了?”夏冰冰说:“按理说嘛!这个男童快一岁了,正是会哭闹的时候,尤其落到陌生人的手里。可是,他被尹青花抱走后自始至终都没有哭,人乖乖的,这是怎么回事?”

“看你问的。”商川不屑一顾:“监控视频没有声音,小孩哭了也听不见。”

“冰冰问的好啊!”吴方表示赞同:“虽然监控视频没有声音,但是动作特征显示这个男童确实都很温顺,没有激烈反应。这十个月大的男童,如果长时间的离开母亲往往都会啼哭,伴随激烈挣扎甚至反抗,这是人的血缘本能,这个男童没有。”

“师傅,你还懂这些啊?”江虹乐了。

“废话,我当爹出来的,我不知道?”

“商川。”夏冰冰笑嘻嘻的说:“你看!眼前就有榜样,以后学着点啊!别尽问些傻乎乎的问题。”

“你才傻乎乎的。”

“哎哟!你俩什么意思?”吴方来了劲头。

“没啥意思。”夏冰冰淡淡的一笑:“我就笑他不懂生活。这个孩子快一岁了,其实绝大多数幼儿哭闹往往都有挣扎动作,有的还很激烈,手脚并用,但他不哭不闹,有点反常。我估计呀!他可能被尹青花下药了,就在卫生间里,所以一直迷迷糊糊,毫无反应,像一只小绵羊。”

“药?安眠药吗?”商川又有异议:“冰冰,我告诉你,安眠药不好买。”

“你呀!他们要干坏事,必然想方设法去搞这些东西。告诉你们,我最近一直在研究人贩子的作案手法,知道安眠药是他们最常用的手段,我想这个男童也是这样,否则不会这么老老实实被尹青花抱来抱去。”

“分析有理有据。”江虹点头。

“冰冰,我们说了半天,这个男童叫啥名字?”商川问道。

“名字很重要吗?”

“当然,它是人与人之间的识别符号。”

“他叫黎平,乳名平平。”

“平平?”吴方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本想平平安安,结果一点都不平安,也不知道尹青花把孩子带到哪里去了?黑子,孩子有没有断奶啊?”

“没完全断,除了母乳,他也吃点稀饭。”

“啊?这么小吃稀饭?”商川吃了一惊。

“大惊小怪,农村里的孩子就是这么养的,你以为有外国奶粉吃啊?”夏冰冰因为在列车上参与了对甄竹的笔录过程,所以知道的很详细。

“黑子,甄竹被她丈夫接走,当时她的丈夫什么表现?”吴方有点放心不下。

“她的丈夫叫黎天佑,听说儿子丢了,感觉天都塌下来了。不过,我们在出站口见面之时,除了甄竹哭哭啼啼,她的丈夫虽然急躁,但是还算克制。我看黎天佑是一个老实青年,应该不会对老婆动粗的。我也告诉他了,我们会尽力破案的,要她善待甄竹,孩子母亲其实也很痛苦。”

“嗯!你们做的很好。”

“师傅,要破这个案件必须追尹青花,但是尹青花到底去哪了?我们应该调看站区外的视频监控。”

“天亮以后我让刑侦大队去办,摸清尹青花的逃跑路径。不过你们不要抱有太大希望,觉得通过那些路面视频能够发现什么线索,我以一个老警察的直觉判断,不可能的。尹青花是一个老人贩子,既有人生阅历,又有二十多年犯罪经验,还有梅姨他们指挥策划,她和同伙不会犯这么原始的错误。”

“他是抱着孩子沿着站前大街向前走了,那个方向应该是凤凰山。”江虹提醒。

“刚才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凤凰山下社情复杂,地域很大,不好识别。再者,她要走到暗处想个办法脱身也不困难,市区里的监控视频也不是万能的,也有盲区。另外,有没有人来接应她?怎么接应?这些都是要考虑的因素。”

“吴支,怎么办啊?我们都愁死了。”夏冰冰苦着脸。

“我说过了,你们今天很不错嘛!让尹青花拐走一个孩子。”

“你别讽刺我们,我和师兄工作没有做好。”

“我明白了。”江虹突然站了起来:“师傅,你说你在到处寻找蛇洞,结果蛇自己出来了。今天这个拐骗男童案件,你将劣势看成优势,我想你有三点判断。”

“哦?哪三点啊?说说。”吴方笑眯眯的。

“第一,人贩子终于上车了,我们这趟高铁列车刚刚开行,他们就盯上了,说明我们的判断没有错。第二,尹青花的出现证明梅姨团伙虽然被公安部全国通缉,但是他们没有逃往外地,还隐藏在辰州地区,我们将其列为重点对象是正确的。”

“嗯!”吴方点头。

“警长,那第三呢?”商川兴致勃勃。

“第三,既然蛇出洞了,我们就可以下手了。梅姨团伙可能是遇到了经济困难,他们五人都是被通缉的逃犯,虽然隐藏本地没有外逃,但在高压之下也是寸步难行。尹青花冒出来,说明他们已是困兽犹斗,狗急跳墙。”

“没错,黑子把我都摸清了,哈哈哈哈!”吴方爽朗大笑。

“师傅,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好啦!快夜里两点了,案情分析会就到此结束。你跟冰冰跑了两天的车,我们下乡转了两天,大家都很辛苦,赶紧回家好好睡觉。但是商川,从今天起,我们三个轮流上车,便衣添乘。今天中午你上辰贵1组,明天是我,大后天是巴仔。”

“吴支,为啥不上我们组啊?”夏冰冰想商川过来。

“你们是两个人,够了。”

“师傅,你还没有给我答案。”江虹追问。

“我的答案就是欲擒故纵,眼下市公安局还在搜捕梅姨团伙,我们铁路警方不如放松一下。丢失男童不急着找,下乡计划暂时取消,我们要让梅姨觉得铁路太平,他们才会再次上车。我们就在车上埋伏,到时一网打尽,解救所有被拐卖的人员。”

“吴支,这办法好!”夏冰冰竖起一个大拇指。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299】长街如梦

凌晨2点,一行四人离开辰州铁路乘警支队。

商川和夏冰冰拦了一辆的士回家,吴方师徒一路步行走回铁路新村。

沿着站前大街的人行道,江虹拉着黑色的乘务包,两人并肩走着,默默无语。

空旷的大街上车辆稀少,行人寥寥,整个城市已经进入最静谧的时段。除了夜幕下的高楼大厦,星星灯火给人一点光影色彩,其它都笼罩在暗夜之中,悄无声息。人们早已进入梦乡,即便是站前大街上的一点步行客,也是匆匆赶车或下车的旅客。

“黑子。”吴方终于打破沉默:“我想说说斯雨兰的案件,铁路检察院都复核完了,很快会向铁路中级法院提起公诉。”

“这么快啊?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公检两级机关就办完了?”

“我说过了,她的案子看似复杂,其实简单。黄一宝和莫豹已经死亡,法律不再追究刑责。斯雨兰只是有包庇行为,一些犯罪内幕她不知情。只有黄嘉妮的罪行较重,她是盗窃团伙成员之一,主要负责放风掩护,又盗窃了紫菱大嫂的12万人民币,另外还犯有故意杀人罪,我的估计她会重判。”

“黄嘉妮恢复的怎么样了?不管怎样,她是莫豹的未婚妻。”

“她的伤势恢复很慢,情绪也不稳定,听说有点疯疯癫癫。”

“啊!”江虹吓了一跳:“她得精神病了?难道她想借此逃避法律制裁?”

“没有,医生鉴定过了,她是抑郁过度,情绪有一点不正常。再说,她犯罪的时候精神是正常的,现在得精神病救不了她。”

“唉!她跟邝霞和斯雨兰同龄,都是25岁,却早早地死了父亲和未婚夫,也太惨了!虽是罪有应得,毕竟这事是发生了,现在她跟斯雨兰是同病相怜。师傅,我没有见过她本人,我其实很想上医院去看看她,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贼?”

“她还处于监视居住状态,法院没有判决之前,她和斯雨兰你都不能见。”

“算啦!”江虹低头走着:“来日方长,以后再说,希望法院能留她一条命。”

“她就是黄一宝的牺牲品。她爱她的父亲,毕竟母亲早逝,她生下来就没见过亲妈,是父亲带大的,所以唯父是从,从不叛逆。父亲选了莫豹,她就跟了莫豹,二话不说。她对莫豹的爱有一半是对她父亲的爱,最后却差一点死在莫豹手里,所以伤透了心,吵着人流。只是因为伤势较重,人还躺着,医生没有答应。”

“什么?”江虹急了:“她不要肚子里的孩子吗?她不能这么做。”

“黑子,你啥意思?这事跟你无关。”

“黄嘉妮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莫豹的遗腹子,斯雨兰最大的牵挂。上次我俩去看守所,雨兰跟我说了,不管男孩女孩,这是她哥哥的唯一血脉,黄嘉妮如果不想要,她要,她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这孩子养大,没有想到黄嘉妮想打掉这个孩子。”

“这么说来,你是想帮斯雨兰保这个孩子?”吴方瞪眼看着江虹。

“当然。”

“黑子,在这个问题上,黄嘉妮有唯一的决定权,其他人都没有,连医生都没有,医生只是在等她的伤势痊愈。她身体康复了,如果执意放弃,就可以进行了。”

“要等多长时间?”

“至少一个月吧?再长就困难了,毕竟怀孕两个月了。”

“师傅,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反对我跟雨兰在一起?怎么又跟我说这些,还有黄嘉妮的事情。”

“我知道你心里还惦记她。我也是年青人走过来的,我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但我态度不变。”

“雨兰…会判多长时间?”江虹忍不住问。

“我不知道。其实她造成的后果还是很严重的,她若不是抱有幻想,一味迁就她哥,最终包庇莫豹,而是早点报警,后面也不至于闹出两条人命。”

“就算她报警了,黄一宝和莫豹罪大恶极,一样也保不住。”

“但是她能保住自己。唉!多好的一棵苗子啊!音乐硕士,琵琶新星,国内国外拿了那么多的大奖,现在身陷牢狱,真是太可惜了!说心里话,她要不是犯了这事,前途无量。可是,她今后是要进女子监狱的人,我就不能装聋作哑,看你陷在里面。我知道你对邝霞有一点隔阂,因为她有一点霸道,但是,那是因为她喜欢你她才这样。邝霞家境优越,跟斯雨兰不同,她是在蜜罐里长大,所以直了一些。”

“师傅,你的看法没错。”

“斯雨兰是一个温柔女孩,她是圆的,邝霞有棱有角。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邝霞比较完美,斯雨兰呢!就这个包庇罪,再去监狱里蹲几年,她这一生就有瑕疵。师傅还是看好你跟邝霞,你妈也是这个意思,其实大家都很看好你俩,后面就看你了。”

“说来说去,还是你在催我。”

“你看我会催别人吗?我就催你,因为我是你的师傅,我希望你找一个好媳妇。邝霞就是心直口快,有一点小性子,这也不是什么毛病,这是她的性格罢了。你们两个在列车上共事两年多了,其实你是了解她的,你的心里还是喜欢她的。只是遇到了斯雨兰,你有了新想法。黑子,你老实说,如果没遇到斯雨兰,你会娶邝霞吗?”

“嗯!”江虹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别再想着别人,专注一点,早点答应邝霞,别伤她的自尊心了。”

“我…等等看吧!”

“你这小子。”吴方不高兴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都催烦了。你再这样下去我不管了,又不是我自己找对象,我操那么多心干嘛?何处、张支、还有政委他们都说我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也觉得自己有点犯浑。”

“师傅,既然这样,我也不想拖了。这个月底,打拐行动结束以后,如果定了邝霞,我就直接跟她领结婚证,我想她是会答应的。”

“说话算数?”吴方喜出望外。

“我能不算数吗?我呀!就是关心我的人太多了。你们三天两头的冲着我唠叨,围追堵截,狂轰滥炸,连夏冰冰都参合进来了。师傅,我是太了解邝霞了,所以才会后退,不像雨兰,我是雾里看花,可我就是喜欢雾里看花。”

“行了,那就这么定了,打拐行动结束以后,操办你的婚事,哈哈哈哈!”

“师傅,你就这么自信,认为我会选择邝霞?”

“黑子,斯雨兰坐牢了,你还有选择吗?”

“我……”江虹无言以对。

“作为你的师傅,该说的我说了,该做的我做了,你要考虑清楚,不要误入歧途,你明白吗?”

“嗯!”江虹心不在焉答应一声。

“好啦!我们到了。”两人走进铁路新村大门,吴方叮嘱:“回家好好睡觉,今天下午四点到我办公室来,打拐行动我们还要好好琢磨一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00】分歧

江虹回到家里,母亲已经入睡。

他放好乘务包,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赶紧关灯上床。

可是,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着一双眼睛难以入眠。

师傅吴方在路上的一番说教明显是在催婚。说实在话,自从9月28日斯雨兰入狱后,半个月来,从母亲到师傅,还有周围其他的人,或明或暗都在推着他向邝霞走去。他也正在慢慢改变,不再顶撞他们,只在心里默默忍受。

除了巴仔这个昔日对手,没有人理解他。

如果选择邝霞,大家皆大欢喜,日子锦上添花。如果选择了斯雨兰,势必会有一场10级地震爆发,山崩海啸,滚滚而来,自己顶的住吗?斯雨兰能顶的住吗?

爱情选择有对错吗?谁知道呢?

打拐行动第二阶段正在持续推进,昨天车上反而丢了一个孩子,真是闹了一个笑话,后果严重。吴方反而认为这是一个契机,因为它暴露了梅姨团伙行踪,说明他们没有外逃,仍然藏身辰州。虽然打拐行动没有特定对象,是人贩子就抓,但是总有一个重点目标,目前为止,梅姨团伙就是重点目标。

10月4日,公安部通缉令发布之后,辰州市公安局多次加强警力搜捕梅姨团伙。但该团伙一直无影无踪,昨天不知什么原因浮出水面,居然让尹青花冒险上了一次高铁列车,成功拐走一个幼童,可见他们非常猖狂。因为铁路警察和地方警察的辖区不同,铁路警方的辖区小,警力单薄,尤其高铁列车,作案以后容易潜逃。

梅姨想钻什么空子?声东击西?或者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或者其它什么意图?

他们应该是缺钱了,拐卖儿童就是为了卖钱,没有其它意义。

但是,在没有可靠证据的时候,主观判断终归不可靠的,眼下除了那些监控视频,没有其它指向性的实物证据。

吴方因为发现了梅姨团伙的蛛丝马迹,于是果断改变策略,放弃地面侦查,轮流上车便衣守候,意图守株待兔。这是一步险棋,如果梅姨团伙继续藏匿不出,再也不上贵阳高铁列车,或者转向其它列车,甚至不在铁路警方辖区作案,去了别的地方,吴方这招就是一步空棋,耽误时间不说,整个打拐行动都将一事无成。

当然,总有一次行动是失败的,不可能每一次捷报频传。只是吴方从乘警长到乘警支队的副支队长,从来没有失败记录,这次打拐行动如果一事无成,这个被拐走的幼童没有追回,那他破天荒的破记录了。

江虹心里烦躁,一直无法入眠,思来想去。

五年以前,他从北京铁路警官学院毕业回到家乡,以优异的成绩考上铁路警察的公务员,到辰州铁路公安处报到。他进入了辰州铁路乘警支队,首先上了k45064505次绿皮车,跟着师傅吴方在千里铁道线纵横驰骋。两人配合默契,屡建奇功,他也从来没失败过。所以在高铁列车上,邝霞的两句话引发了云冬河夫妻俩的希望之火,把寻找女儿云娜的希望寄托在了他们身上。

因为江虹是第一次参与打拐行动,没啥经验,只能按照吴方的计划走,也算听从命令,服从指挥。

但是,如果按吴方的思路走,放弃地面调查,专门堵在车上,失败的概率高。按照惯常方法,既然车上被拐走了一个孩子,那就应该主动出击,重点去追这个孩子,而非放弃追捕,被动守在车上。

江虹明白吴方心里忧虑什么,毕竟师徒五年,彼此都很了解。吴方觉得人贩子很狡猾,梅姨团伙肯定一路设下圈套,布下了**阵。如果以为顺着尹青花的逃跑线路就能抓住他们,那是白日做梦,弄得不好还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被人贩子耍了。

这类教训不是没有。现在市局就是如此,投入不少警力搜捕这个团伙半个月了,屡屡失误,没有一点收获。梅姨团伙依然躲在辰州,深藏不露,难觅踪影。

江虹曾经问过吴方,能不能跟地方警察联合破案?吴方没有同意,说是双方一直保持热线联系。当时他不明白,现在想明白了,吴方不想受制于人。

天快亮了,被爱情和工作困扰的江虹终于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尽管疲乏,下午四点,他还是走进了吴方的办公室。穿着一套秋天的运动服,白色跑鞋,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脸上笑眯眯的。

夏冰冰也来了,一身紫红色连衣裙热烈奔放,正和吴方有说有笑。

“黑子,坐吧!”吴方招呼。

“师兄,喝茶。”夏冰冰递给江虹一杯茶。

“商川走了?”江虹接过茶杯坐下,一边喝一边问。

“走了。”夏冰冰说:“但愿明天带一个人贩子回来,最好就是梅姨。”

“梅姨是不会露面的,她没有那么傻!能抓住尹青花就行。”

“你想抓尹青花?”夏冰冰愣住了。

“师傅,尹青花的逃跑路线摸清没有?”

“刑侦大队今天上午去了市局,调了站前大街相关监控,发现尹青花抱着孩子走到凤凰山脚下,上了一辆的士。半个小时以后,她在南江江畔下车,消失在夜色里,不知去向。”

“那个路段没有监控?”

“周围都看过了,没有发现她的踪影。”

“怪了?”江虹百思不得其解。

“这不奇怪,他们早就设计好了,怎么可能让你发现?”

“那后来呢?”

“刑侦大队马不停蹄,中午找到那个的士司机。司机证实昨晚七点多钟确实载过一个带小孩的客人,六十多岁,像是农村妇女。那个孩子一直趴在她的肩头睡觉,直到下车,路上没有异常。”

“看来就是下过药了。”夏冰冰很气愤。

“师傅,我们不能单凭监控视频确定老太婆就是尹青花,检验证据出来了吗?”

“刚刚出来。”吴方指着办公桌上一份技术报告:“刑侦大队昨晚在4号车厢卫生间里提取的生物检材,还有今天中午在出租汽车上提取到的,里面都发现了尹青花的生物痕迹,可以肯定,监控视频里的这个偷孩子的老太婆就是尹青花。”

“这么说来,铁证如山。”江虹如释重负。

“黑子,好像你不赞同我的方案,我想车上守株待兔,你想车下顺藤摸瓜?”

“你们师徒意见不一致了?哈哈哈哈!”夏冰冰笑坏了。

“是的。”江虹回答。

“那不简单,你们各干各的,看谁最先挖出梅姨团伙,谁就厉害。”

“冰冰,那你参加那一个啊?”吴方笑问。

“你们两个我都参加。”

“没错,师傅,冰冰,我们虽然有了不同意见,但是并不冲突。我们可以继续执行列车堵卡方案,出车回来,我们可以放弃休息,追踪尹青花的下落。”

“师兄,尹青花失踪了,没有方向,你上哪儿找啊?”夏冰冰抓住了关键问题。

“这个……”江虹一下被难住了。

“黑子。”吴方发话:“要不这样,你们去下乡吧!”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02】再进峡山

10月14日,上午九点多钟。

一辆黑色轿车驶出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向着市郊驶去。

这是一辆普通轿车,没有警字号牌,适合秘密出行,执行一些非公开的任务。

江虹开车,邝霞坐在他的旁边,夏冰冰和巴仔坐在后面。江虹还是穿着那一套黄色的运动服,白色跑鞋,带着一副墨镜。邝霞穿着一套烟灰色的白领套装,夏冰冰也是昨天的紫色连衣裙,巴仔则是一件米色短袖加一条牛仔裤,蓝黑色的跑鞋。

因为吴方中午要上g1628次列车添乘,加强车上堵卡,所以今天下乡就由江虹负责。江虹八点多钟带着邝霞到了乘警支队,他上楼去吴方那里拿车钥匙,吴方看见邝霞想一块去,高兴的不得了,特批邝霞参加这一打拐行动。

吴方手里有份名单,上面列出了二十个村庄,这是他和刑侦大队、天涯寻亲会共同研究确定的。这些村庄比较偏远,都在峡山山区北部边缘,它是根据拐卖人口犯罪的地域特点进行了专门筛选,从辰州地区两百多个自然村里精选出来的,针对强。也就是说,这些村庄可能有人贩子活动嫌疑,也可能有被拐卖的妇女儿童落在那里。

这些村庄不仅筛选复杂,人也难找。吴方带着商川、巴仔、云冬河和旺哥跑了两天,两个村庄,毫无收获。一是很难接近村民。尽管他们穿着便衣,开着普通牌照的车,但你一进入小山村马上就会引起人家注意,因为一看你就不是村里的人。

二是人贩子的交易都有一张地下网络,熟门熟路,非常隐蔽,外人根本插不进去。梅姨团伙能够存在二十多年,始终没被公安机关发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无声无息,说明他们犯罪手段隐蔽有效。他们内部是如何运作的?无人知晓。单凭两个便衣警察进村子里打探一番,就能找到人贩子和被拐卖的人口?那是异想天开。

但是,吴方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些年来,辰州市公安局在打拐上下了不少功夫,它还有一个打拐办,确实取得一些成绩。梅姨团伙就是他们挖出来的,还成功缉捕了一个团伙成员,否则的话,前天尹青花在高铁列车上拐走了一个男童,铁路警方连这个人贩子是谁都不知道。

除了一个团伙成员落网,梅姨他们能够成功逃脱并且隐蔽下来,然后还敢出来继续犯罪,胆大妄为,说明他们很不简单。

三是缺乏有力支持,束手束脚。这种调查如果穿着警服公开进山,甚至寻求当地乡镇派出所的配合,那就是走过场,没有任何效果。如果想有一点收获,必须神不知鬼不觉,便衣进山。那样就很被动,处处谨慎,实际效果也差。

在一些城里人看来,农村是一个简单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无趣,头脑简单,不像城里那么光怪陆离,五花八门。实际情况大相径庭,在农村里,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因为落后小农经济反而更加复杂。宗族势力、村霸、地痞流氓、暴发户的横行霸道,乃至一些贪腐势力依然存在,虽然是极少数,但是干扰很大。

所以,吴方下乡两天,空手而归。

今天,江虹带着邝霞、夏冰冰和巴仔下乡,能获取线索吗?

一个小时以后,汽车出了市区,高楼大厦没了,田野、山丘以及小镇映入眼帘。

半个小时以后,汽车进入峡山山区北部边缘地带。

今天他们要去的这一个村庄叫香井村,距离辰州一百二十公里,属于雄江镇管辖的一个自然村。村子位于旗峰岭的山腰,人口不多,只有三十多户人家。因为住在山上,田地稀少,村民主要种植果树、绿竹为生,且年轻人大都去了辰州市区打工。

“黑哥。”邝霞看着山路崎岖不平,心生疑虑:“吴头他们怎么选的?看前面的山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里会有人贩子吗?”

“那你说呢?”江虹目视前方,专注开车。

“吴支说了。”夏冰冰道:“以前,香井村是一个有名的光棍村。因为穷的掉渣,女孩子不愿意留下,都嫁外村去了,我们今天过去看看,应该会有一点收获。”

“你说他们可能会买媳妇?”

“是的。”

“哦!”邝霞不吭声了。

“师兄,今天怎么不带云叔旺哥出来?”夏冰冰问。

“他俩…算了。”

“黑sir,千万别带他俩出来。”巴仔坐在后面振振有词:“吴支前两天带他们一块出来,满口的外地腔,反而容易露馅。所以一路都是哑巴,坐在车里不敢出去,只有我和商川跟着吴支到处转悠。”

“吴支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今天没有通知他俩过来。再说,田嫂也需要人照顾,她经常犯糊涂,留她一人在家容易出事。吴支看出来了,云叔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加上旺哥也要上班,他不可能天天请假跟着我们行动。吴支再三考虑,不到万不得已,今后就不叫他们了。”

“就是我们四个,最好!”巴仔喜滋滋的。

“其实,外地口音也有它的特殊用途。比如找到了被拐卖的人,你用本地口音问话,他们肯定不会跟你说老实话,因为他们心里恐惧。如果听到家乡口音,他们可能就会寻求帮助,因为有一种亲近感。”

“黑哥,我就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不跑呢?”邝霞扑闪着大眼睛。

“我都研究过了。”夏冰冰说:“很多被拐卖的人不逃跑,原因非常复杂。有的很小就被拐骗出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世。像甄竹的孩子平平,不满周岁,懂个啥啊?长大以后就是认贼作父。有的是在偏僻山区,或者长期关在家里,偶尔出门都会有人跟着,跑不出来。有的时间一长,想不起回家的路了,跑出来也没地方去,干脆就不跑了。有的女子已经嫁人生子,落地生根,丢不下了。”

“说的没错。”江虹点头:“有人原因是单一的,有人是几种原因都存在,所以打拐行动非常复杂,我们面临的困难很多啊!”

“但愿云娜没有嫁人生子,落地生根,她都二十五了。”邝霞嘀咕。

“唉!”江虹叹了口气:“能找到人就不错了,其它的事以后再说,这类犯罪的后遗症还是比较多的,有的会存在一辈子。”

“师兄,甄竹老公搞定了吗?”夏冰冰问。

“昨晚睡觉之前,我给吴支打了一个电话。他说工作还没做通,黎天佑闹得很,最后是甄竹把他拉走了,先不管他。另外,新阳车站派出所来了一个电话,他们忙了一天一夜,没有发现尹青花的出现源头。”

“看监控嘛!”

“监控也不是万能的,机器被人骗的事情不是没有。”

“黑哥。”邝霞伸手一指:“前面好像到了,山坡上面有一个小村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03】香井村

按照地图软件定位,前面确实就是香井村了。

旗峰岭的海拔高度只有500多米,位于峡山山区北部边缘。因为山的形状很宽,左侧是直直的悬崖峭壁,上面微微外斜,右侧山坡较缓,山顶约有足球场般大小,森林茂密,整座山像一面绿色旗帜,所以叫旗峰岭,香井村就位于山腰。

高山少,山岭多,群峰叠嶂,这是峡山山区北部边缘山脉一大特点。

再往里去就是峡山山区中心地带,方圆数百公里都是正在建设中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那里千山万壑,沟谷纵横,原始森林茫茫如海,景色波澜壮阔。一个多月之前,江虹值乘k4505次绿皮车,曾在那里击毙逃犯杜飞。

虽然这里属于峡山山区北部边缘,高山很少,海拔多在千米以下,但是依然景色秀美,满眼绿色葱茏。以前这里是典型的贫困地区,山民守着绿色的聚宝盆却又一贫如洗,穷困潦倒。因为到处是山,难见良田,很多家庭一日两餐仍然食不果腹。孩童的辍学率很高,女孩的外嫁率很高,光棍很多。

近些年来,随着地方经济快速发展,尤其是国家扶贫政策的逐步落实,这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靠山吃山,不仅种植、养殖产业崛起,持续发展,成为辰州市的农副产品供应基地之一。旅游业也兴旺起来,毕竟这里空气清新,山水如画。

但是,相比周边那些村庄,旗峰岭的旅游业不发达。一是周围漂亮山峰连绵起伏,抢了它的不少生意;二是直到今年夏天,香井村才修建了一条通往山外的乡村公路。在这之前旗峰岭很封闭,汽车开不进来,游客就进不来。现在公路通了,但是知名度还很弱,人们以为这里是老样子,故香井村依然是养在深闺人未识。

沿着盘山公路上去,江虹开的很慢,小心翼翼。

中午12点一刻,到了村口前面一块平地,他停下车。

只见几十户的青砖民宅高低错落,横七竖八在山坡上。眼里皆是绿树成荫,草木繁盛,还有不少绿竹,一片青翠欲滴景象。

但是村里静悄悄的,鸟语花香,不见一人。

“黑哥,怎么回事?人去哪啦?”邝霞有点害怕,因为周围一片寂静。

“观察一下再说。”江虹摘下墨镜放在一边。

“黑sir,我下去看看吧!”巴仔自告奋勇,一把推开车门。

“不行。”夏冰冰赶紧拉住他:“你这模样反而让人怀疑,等观察清楚了,我们一块下去。”

“冰冰,我的模样很龌龊吗?”巴仔不高兴了。

“我不是那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你别损我。”

“反正你看上去贼头贼脑,尤其一双眼睛,哈哈哈哈!”夏冰冰不掩饰。

“那我出来干嘛?游山玩水?我的头还晕呢!早知这样,不如在家睡觉。”

“吴支叫你出来,敢不服从命令?”

“你还真说错了,这次我是主动报名,吴支不想让我出来。”

“是吗?”

“当然,骗你我是乌龟王八。”

“好啦!”邝霞劝解:“你们两个不要争了,各有各的用处,好吗?黑哥,我们不能老是坐在车上,人家会怀疑的。”

“你们听着。”江虹非常严肃:“我们进山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执行特殊使命,风险还是比较大的,一切听我命令。如果发现人贩子的踪迹或者被拐卖的人员,不能暴露身份,不能出手,先退出来,下山以后再说。”

“啊?师兄,你胆怯啦?”夏冰冰不理解。

“冰冰,如果被村民包围了,你不要尿裤子。”

“胡说!有那么严重吗?”夏冰冰忍不住笑了。

“好了,我们下车,进村看看。”江虹命令。他推开了车门,下车刚刚站定,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美丽村姑从村口跑了出来,一身蓝布衣裤,身材苗条,乐颠颠的挥手招呼:“你们好啊!来玩的吗?都中午了,上我家吃饭吧?”

“大姐,怎么没有看见人啊?我都不敢进去。”江虹故意示弱。

“看你说的,我不是人?”村姑跑到汽车面前,笑嘻嘻的也不生气。

“我的意思,村子里面看不到什么人。”

“年轻人都跑了,城里打工去了,留下几个中老年人守家,栽树种果,清闲自在。现在这个点儿都吃完饭睡午觉了,所以见不着人。我开了一个小饭馆,就在村口的第一家,刚才听见汽车响声,知道来客人了,就出来了。”

“这里还有餐馆吃饭?”邝霞和夏冰冰、巴仔都下了车,她嘀咕道:“我还买了一大包的吃的,面包,牛奶,饮料,什么都有,怎么办啊?”

“哎呀!妹子。”村姑热情拉住邝霞的手:“那些东西你留着呗!带回家吃。到了我们山里还怕没有吃的?面包牛奶那些是洋玩意,我们这里全是土货。鸡鸭鱼肉,水果蔬菜都是自己种的,味道好,分量足,价格便宜,来吧!你们上我家去坐吧!”

“行啊!”江虹从车里拿出一部长筒子的照相机挂在胸口,这是伪装游客用的,还有一个挎包,然后锁上了车。邝霞和夏冰冰拿上自己背包,各自带上一顶帽子,只有巴仔两手空空。

“你们跟我走吧!”村姑朝前走了,一路热情唠叨:“听你们的口音,你们都是辰州的吧?我在辰州打过十几年工,什么都干过了,女工,保洁,保姆,前几年在餐馆里面干活,跟大师傅学了一点手艺。这不,今年夏天村里通公路了,政府还有扶贫资金,我就回来开了一个餐馆,守在家里不出去了。”

“生意还不错吧?大姐。”江虹问道。

“不行,来玩的人太少,赚不到钱。除了周末两天,还有几个假日会有一点游客,平时都是冷冷清清,难得一个人来。我们这个村子,现在就只剩我一家餐馆,其它两家开业才一个月就关门了。我呢!也不在乎挣钱,有口饭吃就行。”

“你们以后有名气了,慢慢都会好的。”夏冰冰说。

“我也就是这么想的,公路通了,来来去去就方便了,慢慢熬吧!从辰州到这里,两三个小时就到了,来我们村游玩,来回一天足够。辰州有几百万人口,他们以后都会来的,我不着急,哈哈哈哈!”

“香井村的名字怎么来的?难道你们这里有一口很香的水井?”邝霞兴致勃勃。

“妹子,你说对了。我们村里就有这么一口水井,水很甜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所以叫香井村。等下我给你们做饭就是用的这水,饭菜特别可口,味道不一样的,你们吃过就知道了。”正说话间,江虹一行跟着这个村姑走进村口,只见路边右侧有一家小小的家庭餐馆,两层小楼,门上挂着一个牌匾:农家乐

“大姐,你是开了农家乐啊?”江虹一喜,心里有了主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04】农家乐

这间“农家乐”是一座木屋,背靠青山,前面是一条青石路,宽敞干净。

木屋上下两层,黑瓦覆顶,从外观看非常的新,应该刚建不久。楼上楼下各自隔有四个房间。楼梯设在左侧外墙,二楼前面还有一长条的观景阳台,也像走廊。

江虹瞄了一眼,一楼地上铺的木色瓷砖,古香古色。

门是开的,窗明几净,里面挂着印花窗帘。右侧屋顶还有一个圆圆烟囱向上伸出一米有余,看来真是柴火烧饭。江虹没有想到,在这封闭山野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小餐馆,青山环抱,秋风习习,美景如画。

村姑热情的问:“你们喜欢楼下还是楼上?”

江虹回答:“楼上。”

一行四人跟着村姑上了二楼,进入一个小的包间,名为“高山流水”。里面有一张可以坐六个人的木桌,墙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窗口旁边立着一台空调。

江虹他们放好背包和照相机,两个女孩脱下帽子挂在墙上。四人刚刚坐定,进来了一个老太太,六十多岁,手里提着一个热乎乎的茶壶。村姑赶忙接了过来,看着老太太出去了,她就一一泡茶:“这是我的婆婆,等下她来炒菜,正宗农家风味,你们想吃什么?桌上有菜谱呢!”

“今天黑哥请客,我来点吧!”邝霞立刻拿起菜谱,兴致勃勃看着。

“大姐,卫生间在哪里?”江虹站了起来,他想借机出去观察一下,这是他选择二楼的原因。

“外面阳台,顶头那间。不好意思,一次只能进一个人,不分男女。”

“冲啊!”夏冰冰和巴仔赶紧跑出去了,两人抢卫生间。

“大姐,你们一家也住这吗?”江虹只好等着。

“是啊!我和老公,两个孩子,还有公公婆婆一起。我们住在楼下右边,左边也是客人餐厅。厨房就在后面,青砖盖的。坡上有养鸡场,还有猪圈,自产自销。”

“这农家乐花了多少钱啊?”

“三十多万,算是贵的,这是政府扶贫项目之一,动员我们拆旧盖新。我这个农家乐政府给了十万块钱补贴,自己拿了二十多万,我跟老公在辰州打工攒下的。”

“不错!家家都有十万补贴?”

“如果只盖住房只有五万。”

“那大家都会开农家乐啦?”

“小兄弟啊!如果只盖住房十几万就够了,农家乐要多花十万。我们香井村以前是典型的特困村,饭都吃不饱的,一条裤子要轮流穿十年,哪有那么多钱?所以只有三户人家报名,政府暂时批了三户,再多就会恶性竞争。尽管这样,也只有我们家撑了下来,那两家关门了,游客太少。好啦!你们喝茶,妹子,你菜看好了吗?”

“黑哥,我想点个板栗土鸡,清蒸鳜鱼……”邝霞报了四菜一汤。

“行啊!”江虹点头,他的心思不在这个上面。

“你们稍坐一会,最多半个小时就会上齐。”村姑拿着菜谱匆匆走了。

“黑哥,这茶味道真的不错!”邝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嗯!醇香甘甜,韵味无穷,好茶!”江虹喝的赞不绝口。

“黑哥,吃完了饭我们干啥?”邝霞睁着大眼睛问。直到现在,江虹都没跟他们说详细行动计划,具体干些什么?该怎么干?只说今天去香井村,听他统一指挥。

“见机行事。”江虹回答。其实,在这之前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干?吴方也只给他一点建议。反正就是下乡,深入偏远山村寻找人贩子的踪迹,寻找被拐卖的妇女儿童,至于你怎么干只能自己多动脑筋,随机应变。所以,江虹刚才看见这个村姑和农家乐,心里立刻有了主意:这餐饭必须吃,而且吃的要有价值。

“哎呀!憋了我三个多小时,现在轻松多了。”夏冰冰回来了,喜笑颜开。

“冰冰,既然这样,路上为啥不叫黑哥停车?”邝霞放下茶杯。

“一心想赶时间,也不觉得尿急,等进了村才觉得不自在,哈哈哈哈!”

“糟糕!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急了。”邝霞起身跑出去了。

“师兄,霞姐点了什么菜啊?”夏冰冰坐下了。

“全是土货,从饭到菜都用这的井水,味道肯定不错。还有,等下你们都要管住自己的嘴,别吃撑了。”

“我才不管那么多呢!反正是你买单,哈哈哈哈!”

巴仔和邝霞回来了,江虹最后一个去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他站在阳台上了望香井村的布局。三十多座青砖农屋都是依山而建,两条青石板路在农屋间回旋延伸。前面不远可以看见下面山脚,后面就是斜缓山坡,树木参天,还有满山青竹绿荫浓浓,似一幅山水画。

距离农家乐一百多米远,一棵大榕树下有口水井,两个村民正在弯腰取水。

那可能是香井村的宝贝水井,江虹心想。

他不知道以前这里是何景象?多少穷困?吃不饱饭,男人娶妻困难,女孩都想外嫁。至少现在这里看上去很富足,光这旗峰岭的竹子一年就能卖很多钱。而竹子的生长期快,产量很大,它又不愁销路,这是一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绿色财富。

这里会有人贩子活动的踪迹?会有被拐卖的人口落在这吗?村姑刚才说了,村里只剩下了老弱病残,青年男女都进城打工了。现在这个村子这么富裕,按理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以前会不会有遗留问题?就像云娜。

江虹站在阳台上面,一边观察村里情况,一边冥思苦想。

过了一会,邝霞在里面喊:“黑哥,菜上齐了,快进来吃饭吧!”

这一顿饭吃的很香,果然名不虚传,还加了两个菜。除了江虹只吃了八分饱,他们三个都是打了几个响嗝,肚子圆滚滚的,需要坐着休息一会。

“邝霞。”夏冰冰打趣道:“吃这么多会长胖啊!小心你的黑哥不要你啊!”

“黑哥,你会不要我吗?”

“冰冰,你别胡扯。”江虹知道夏冰冰乘机冒坏水。

“你看,黑哥说了,你别胡扯。”

“好,好,是我胡扯,这下我放心了。”

“来来!再喝点茶,这茶和水都是我们旗峰岭的,特别消食。”村姑提了一壶新的茶水走了进来,满面微笑,一一添茶。

“谢谢!”大家点头致谢。

“大姐。”江虹不动声色:“你们这里以前是特困村,小伙子找媳妇很困难吧?那你怎么愿意嫁到这里?”

“不瞒你说,我也是这村的,我家就在前面。当初我也不想留在这里,所以跑到城里去了。我老公喜欢我,他就进城找我,我俩决定留在城里打工,安家落户,再也不回来了,我就顶住压力嫁给了他。”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其他人呢?”

“打光棍呗!我们村里有一些老光棍,怪可怜的。”

“不是花钱可以买吗?”

“买媳妇也很贵,真有那么多钱都可以娶一个。小兄弟呀!你怎么问这个?”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05】养在深闺人未识

“随便聊聊。”江虹淡淡一笑:“听说山里有媳妇买,我不相信。”

“你想买吗?”村姑继续泡茶:“不可能吧?看你长的这么威猛结实,皮肤黑黑的很健康。看你带的这两个大美女,你娶媳妇还不挑花了眼?怎么?还没成家?”

“快了!哈哈哈哈!”夏冰冰很机灵。

“嘿嘿!”江虹无可奈何笑笑,他给巴仔使了一个眼色。

“我想买个媳妇。”巴仔心领神会。

“你?你这么小,开啥玩笑?”村姑泡完了茶,茶壶放在桌上。

“我爸得了绝症。”巴仔对他继父恨之入骨,借故撒气:“医生说最多三个月,他想看我娶了媳妇闭眼,可我一下找不到啊!大姐能帮忙吗?钱没问题。”

“实话实说,我帮不上,这是犯法的事。确实,以前我们村太穷了,外面女孩不愿意来,村里女孩多留不住。那些光棍也想买个媳妇,但是没有钱啊!听说一个三四万呢!年青漂亮的更加贵。所以,买媳妇要拼老底的,没有那个本钱也是做梦。”

“现在你们都脱贫了,应该不差钱了,会有这些事吗?”夏冰冰问。

“今非昔比,年轻人大部分都跑城里去了,接触面广,自由恋爱,幸福的很。”

“老光棍怎么办?”

“除了两个身体有病出不去的,其他几个都跟着年轻人跑到城里打工,一边挣钱一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城里天高地阔,女人也多,陆陆续续都成家了。不瞒你们,我舅以前是一个老光棍,四十多岁没有成家。十年以前我从城里回来一看,不行,这样下去肯定孤老终身,动员他跟我到城里去打工挣钱,娶个媳妇。他开始不想动,被我妈骂一顿,乖乖跟我去了。后来我在厂里给他牵线搭桥,很快就成了家。”

“你舅妈怎么样?”

“她很好啊!她是外地来的,原来在我们厂里管仓库。她老公出工伤事故死了,带着两个孩子也不容易,她比我舅小了八岁,还算般配,我就极力撮合他们,最后成了。他们一家也回来了,多了一个孩子,日子过的还算踏实,帮村里守竹林。”

“大姐,说到孩子,有买孩子的吗?”江虹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孩子?没有听说。”村姑用疑惑的眼光看了一眼江虹:“买媳妇的,买孩子的事情,别的地方我有听说。不过只是听说而已,具体怎么回事我也搞不明白,反正我们村子没有。你想想看,一个穷的饭都吃不饱的地方,哪里有钱去干这事?”

“嗯!说的很对。”江虹点头。

“你们饭吃完了,现在不到两点,想不想去山顶看看?”村姑热情的问。

“当然,我们就是来玩的嘛?”邝霞来了劲头。

“反正今天没啥客人,我可以给你们当导游啊!价钱不贵,就两百块。”

“什么?”邝霞一瞪眼睛:“半天时间要两百块?你以为我家印钱啊?就一百块,爱去不去,就这么一座山,从这上去两百多米,不要导游我们也行。”

“一百五吧!你们四个人啊!”

“别啰嗦了。”邝霞站了起来:“一百,多一分也不干。黑哥,我们走吧!”

“大姐,饭钱多少?”江虹他们站了起来,收拾东西。

“好吧!一百就一百吧!这个妹子可真厉害!饭钱等下一块算吧!”

“我们先去看看那口井吧?大姐,然后看看村子。”

“行啊!我去准备一下,你们稍等。”

十分钟后,村姑带着他们一行下楼。他们背着挎包,江虹胸前挂着个照相机,夏冰冰和邝霞戴着帽子,俨然一群游客。

他们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参观了那一口水井。江虹一路拍照,尤其有村民的地方他都不会放过,统统留下影像,准备回去好好研究,看看能否发现一点蛛丝马迹。这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不完全相信村姑的话,梅姨团伙一直都在峡山山区活动,时间长达二十多年,怎么可能像她说的这么干净?

面对几个陌生游客,她不可能实话实说。

逛完了香井村,江虹他们跟着村姑开始爬山。到了山顶,山上一片原始森林郁郁葱葱,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站在旗峰岭的悬崖绝壁之上,眺望周围山岭起伏,林海茫茫,一派大好风光。除了他们五人,山顶没有其他游客,江虹身处这么一个原始景点,由衷感叹旗峰岭是养在深闺人未识。

傍晚五点,一行五人从山顶下来了,回到农家乐的楼前。

“都累了吧?上楼歇歇,晚饭就在这里吃吧?”村姑笑问。

“这位大姐真会做生意啊!不吃你的饭都不行。”夏冰冰感叹了一句。

“你们现在开车回去,到城里都八点钟了,一路上饿肚子多不好啊?”

“冰冰。”邝霞不屑一顾:“我的包里还有吃的,我们路上可以对付一下,回家再吃一点就ok了,她这里太贵了!”

“妹子,晚饭我给你们打折,九折如何?”

“我们回家吃饭,不在你这吃了,黑哥,走吧!”邝霞准备离开。

“八五折吧!再低我就没钱赚了,我是诚心诚意。”

“上楼。”江虹招呼一声,自己先上去了。

“黑哥。”邝霞喊了一声,可是看着夏冰冰和巴仔犹犹豫豫跟着都上去了,她也只好上去。毕竟要听江虹指挥,尽管噘着个嘴,满脸的不高兴。

“晚上我给你们点几个菜,我们家里最拿手的。”四人再次在“高山流水”里坐定,村姑一边热情泡茶一边说道。

“别太贵啊!”邝霞强调。

“妹子,你放心吧!”

“我要最贵的菜。”江虹插话。

“黑哥,你干啥啊?”邝霞看着江虹,呆了。

“去吧!大姐,五菜一汤。”

“好嘞!”村姑上完了茶,喜滋滋的转身下楼去了。

“黑哥,你为什么要留下来吃饭?还点这么贵的菜啊?真是不可理喻。”邝霞气呼呼的。

“师兄,你一定看出了什么?”夏冰冰问。

“她有话没有说。”

“啊?”邝霞一愣。

“师兄,这个村里有情况吗?我没看出来啊?”

“这个村有没有情况我不知道,但她似乎知道一点事情。你想想看,她在这个山里长大,又在这个昔日的特困村,光棍很多,这么多年过去,她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她不会白说的,我也不可能给她钱,就只能多消费一点。”

“她要是不说呢?”

“那就下次再来。”

“我也觉得她是知道一些内幕。”巴仔说道:“她开这个餐馆,接触的人很多,消息比较灵通。”

“嘘!喝茶。”江虹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中间,示意不要说了,免得别人听见。

“来啦!”一刻钟后,第一盘菜端上来了:红烧野鸭

六点多钟,江虹他们吃完了饭,付完了钱,拿上东西准备下楼,村姑在后面突然叫住了江虹:“小兄弟呀!你等一等,我有话说。”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06】天机不可泄露

江虹他们立刻站定,回头看着村姑。

夏冰冰和邝霞对视一眼,似有所悟,巴仔皱着眉头表情复杂。结果,村姑欲言又止。江虹反应很快,告诉邝霞他们:“你们先上车吧!我马上来。”

“你们不是来玩的吧?你是警察?”看着巴仔他们下楼走了,村姑问道。

“警察来过你们这里?”江虹警觉起来。

“你是不是警察?”

“是的。”江虹亮出了《警官证》。

“我就说嘛!看着你像,那个穿连衣裙的女孩也是吧?”村姑松了口气。

“没错,你眼睛很厉害,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江虹收起了《警官证》。

“你们说话不一样嘛!”

“这么说来,有警察找过你?”

“上个星期,镇里警察专门开车过来,召集村干部们开会,说是抓一伙人贩子,外号叫什么‘姨’。忙了半天,后来他们走了,好像也没什么结果。”

“难道你们知情不报?”

“那倒不是。我说过了,以前我们这穷的叮当响,想买媳妇都没有钱,所以人贩子都不来。”

“大姐,既然你叫住我,想必是有话说?”

“是这样的,镇里警察走了以后,村干部就召集全村村民开会,号召大家举报。我参加了,我也有点坐立不安,可我不敢跟村干部讲,怕漏出去。”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我会替你保密。”

“我呢!今天确实赚了你们不少。我开店三个月生意一直不好,来吃饭的人少,但是从来没人问这事情,我就猜想你们可能是便衣警察吧?我以前在城里打工,十多年了,平时很少回来。今年回来我也忙着开店,所以山里的事我不清楚,但是……”

“直说了吧!大姐。”

“我没干过这事,但我知道一个男的。八年以前曾经来过我家,听说我舅一直没娶媳妇,跟我在城里打工赚了一点钱,说是可以帮我舅买一个媳妇,开口就要五万。八年以前五万可不是小数目,我们家里东凑西借也才三万,所以这事就没谈成。”

“那个男的你认识吗?”

“他是一个亲戚带过来的,没说叫啥,怪神秘的。”

“他有多大年纪?长什么样?”

“看着不到三十,中等个儿,圆脸,人有点胖,其它我也记不清了。”

“八年前的事了,你…还能找到他吗?”

“我可不敢去找,你给我一个电话号码吧!我可以帮你们打听一下。”

“大姐,你这么做有很大的风险,你不怕吗?”

“所以我才跟你一个人说,你放心吧!我有我的办法。我也是个女人,我有两个孩子,我最痛恨人贩子了。他们无情无义,丧尽天良,猪狗不如,我愿意帮你们。”

“谢谢你了!大姐,你叫什么名字?”江虹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和笔,迅速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撕下来交给了村姑。其实他有警务名片,如果给她万一被居心不良的人发现了,容易迎来杀身之祸。

“你别问我什么名字。”村姑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放进自己口袋,然后塞给江虹一沓钞票:“你们也不容易,我不赚你们的。”

“大姐,这……”

“快点走吧!天都黑了,路上小心。”

“谢谢!”江虹走出了农家乐,外面果然已经黑了。夜空深邃,明月如镜,一片星光灿烂。他跟村姑挥手道别,出了村口上了汽车。

“黑哥,她都说了什么?”邝霞坐在一旁,迫不及待。

“没说什么?”江虹启动汽车,沿着乡间公路向前驶去……

“邝霞,你别问了。这是警务秘密,我都不问,别害你的黑哥又犯错误,他要再挨处分那就不是行政警告,而是记大过了。”夏冰冰和巴仔还是坐在后排座位。

“哦!”邝霞答应一声,苦着个脸嘀咕:“我又不是雨兰,会给她哥通风报信,我也就是关心这个事情。再说,今天吴头特批我参加打拐行动了,我也不是外人。”

“霞姐,别叨叨了,黑sir自有主张。”巴仔说道。

“巴仔。”江虹提示:“今天的任务结束了。明天我和冰冰、邝霞出车,你是后天上车添乘,乘警长是郝鹏。今天晚上商川到家,明天郝鹏带领你和商川下乡,继续暗访调查,你知道吗?”

“知道。”

“各位,我只能说今天有点收获,不虚此行,这个线索还不牢靠,需要进一步的观察。现在车上车下同步推进,车上立足于‘堵’,车下立足于‘查’。明天是15号了,打拐行动时间过半,我们有了一点成绩,也有很大失误。时间紧迫,压力很大,大家都要打起精神,睁大眼睛,不放过每一个疑点,要将梅姨团伙绳之以法。”

“师兄,你这是总结吗?哈哈哈哈!”夏冰冰笑着问。

“就算是吧!”

“黑sir,我跟吴支他们跑了两天,一无所获,怎么今天跟你出来就有戏了?”

“巴仔,三个原因。”夏冰冰说。

“洗耳恭听。”

“第一,你们没有找对地方,你们去的两个村庄没戏。第二,你们带着云叔旺哥。一看他俩就是外地人,本地人就不说话了,所以云叔田嫂找了二十多年女儿都没找到。第三,吴支老是绷着个脸,好像谁欠他家十五贯钱似的,人家不愿跟他说话。哎哟!我的耳根热了,看来不能说人坏话。”夏冰冰赶紧伸出手摸自己的耳垂。

“嗯!有点道理,下次我跟吴支说说。”巴仔吃吃笑了。

“嗨!巴仔,你别害我。”夏冰冰气恼的拍了巴仔肩膀一掌。

“黑哥,我有一点困了。”邝霞眼神迷离。今天一早就出来了,没有午睡,下午都在爬山,嘻嘻哈哈疲劳过度。刚才吃饱了饭,坐在车上摇摇晃晃,她确实想睡觉。

“睡吧!冰冰,巴仔,还有将近三个小时,你们睡吧!明天还要继续工作。”

黑沉沉的山岭之间,一条乡间公路曲曲弯弯向北延伸。没有路灯,没有行人,没有其它的车。山岭之上繁星闪烁,月光之下,只有一辆黑色轿车开着大灯默默向前行驶。雪白的灯光照亮了前行的路,车速不快,正在不慌不忙向前行驶……

邝霞她们靠在座位上睡着了,江虹把握着方向盘,稳稳开车。

今天这点收获,等下回到辰州,要单独给吴方打个电话汇报一下。师傅这个时候正在g1628次高铁列车上,快要到贵阳北站了。但愿这个香井村的村姑能够获得一点线索,只是自己信心不足,毕竟是八年前的事。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当年那个人贩子还在吗?还能找到他吗?他是梅姨团伙成员?还是没有被挖出来的呢?

从她描述的外貌看,那个男子很像元奎。

不知不觉之中,时间走过夜里21点。

峡山山区已经远远消失,前方一片灿烂灯火,辰州市区快要到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07】晚途

夜晚,临近22点,江虹开车驶入辰州市区。

她先送夏冰冰回家,她家住在南江边上一个小区,名叫碧海云港。听着名字就非常爽,以为面对大海,其实是一片江景房,也是一个豪华小区,位于江滨南路。

这条路上还有一片上个世纪的旧房屋,多是普通民宅,最高的楼不超六层而且稀少,低矮居多。看起来是灰扑扑的,甚至比较破败,景观不雅,商川的家就在里面。他去碧海云港走路约一刻钟,两人算是近的。

虽然商川的家是老房子,但是那个地段地价不菲,拆迁均价都在三万以上。商川他家又是祖屋,三层小楼外加好大一个院子,拆迁价就千万以上。所以夏冰冰常问他为什么来上班,当一个小辅警有啥意思?而且铆足了劲要考铁路警察的公务员。完全可以坐在家里靠收租过日子,这一辈子衣食无忧。

你猜商川怎么回答:当了五年的特种兵,待在家里浑身痒痒,辅警也愿意干。

这不就是自讨没趣?可是,夏冰冰偏偏就是看上了他这一点,而不是那价值千万的老祖屋,因为她家的条件也不差,彼此彼此。只是商川今年24岁,自考一个本科学历,然后考公务员,前后需要四五年的时间,那是他都快奔三十岁了。

夏冰冰会等他四五年的时间?也许会吧?毕竟现在大都市里的年轻人普遍晚婚。江虹都二十七岁了,不也不骄不躁?他们两个就更不用说了。

夏冰冰正靠在后排座位打瞌睡呢!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江虹一笑:“商川来电话了。”

夏冰冰迷迷糊糊的从挎包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还真是他。喂!你回来啦?这么晚来电话,都十点了。好吧!我们四个还在车上,马上到我家了。什么,你在碧海云港的大门口?你这傻瓜,这么晚还出来?你也跑了一天车了,早点休息,别挂记我。明天我跟师兄出车,你跟巴仔下乡,跟着四组警长,注意安全。我说,你们今天车上有没有收获啊?没有?刚从我的车上拐走了一个小男孩,估计会躲一阵,一时半会不会出来。这可怎么办啊?明天都15号了,还没有抓到一个人贩子。”

邝霞被吵醒了,他问江虹:“冰冰跟随说话?”

江虹回答:“还能有谁?冰冰,我看见商川了,你把电话挂了。”

夏冰冰放下了电话,黑色轿车减慢速度,停在碧海云港大门口的一侧、商川一身t恤长裤跑了过来,笑嘻嘻的:“警长,你们辛苦!”

江虹放下车窗:“商川,以后记得早一点打电话,明白?”

商川摸了摸头,有点不好意思。

夏冰冰下了车:“师兄,注意安全,明早再见。邝霞,巴仔,拜拜!”

江虹调转车头,驶离碧海云港,向火车站方向而去……

“黑哥,你说他们两个能走到一起吗?”邝霞已经没了睡意,包括巴仔。

“难啊!说闲话的很多。”

“我知道闲话多,我就问你怎么看啊?”

“我?怎么说呢?没有答案,没法回答。”

“你快说嘛?”邝霞撒娇。

“别看冰冰是一个女警察,她的本质是一个乖乖女,所以,她父母的态度特别重要。我估计啊!她的父母可能会不同意,所以冰冰现在也没挑明这事。”

“黑sir,商川家庭条件也不差呀?”巴仔想不明白。

“我见过冰冰的父母,他们不会贪图这些,反而更加看重其它因素。比如学历,自己女儿是大学生,比如职业,自己女儿是公务员,就这两项差距就很大了,你说他们会找什么样的女婿?”

“唉!”邝霞感叹一声:“这爱情啊!要是掺杂了一些世俗的东西,就变味了。”

“人是活在现实之中,除非不食人间烟火。”

“但愿他俩顺顺利利。其实商川也不差啊!特种兵出来的,身体结实,虎背熊腰,像个汉子。”

“霞姐,那你怎么没有看上商川?”

“废话,他比我大一岁,我不喜欢小的。再说,我跟黑哥早认识了,黑哥已经答应我了,我就不去想别人了。”

“黑sir没有答应你吧?是你自己自作多情。”巴仔毫不客气。

“胡说,上个月在上海车上,在餐车里,黑哥就是答应我了。黑哥,你不会反悔吧?”

“巴仔,你别瞎掺和了。你才二十出头,你懂什么?”江虹明白,巴仔是想破了邝霞的梦,但是谈何容易?况且他也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巴仔说的不是时候。

“哎呀!我也想找女朋友了,可是没人看上我啊!”

“你急什么?慢慢来吧!吴头会给你安排的。”邝霞笑了。

夜晚的大街上,车辆已经不多,路上很少堵车,所以江虹他们很快就回到了辰州铁路乘警支队。三人下车,巴仔就先走了,他就是回去睡个觉,明天一早又要过来,继续下乡。

江虹停好了车,将车钥匙和照相机交给了值班室,邝霞买的一包食品也留在值班室,给值班员当夜宵了。忙完这些,他就带着邝霞出来。

这个时候,时间已近23点,喧嚣的站前大街安静下来了。

邝霞主动挽起江虹一只胳膊,两人背着挎包,肩并着肩走着。江虹心里有点紧张,忐忑不安,他很害怕跟邝霞单独在一起,怕她哪壶不开就提哪壶。他不想伤邝霞的心,不敢真正的面对她,但他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临,而且越来越近。

他已答应师傅吴方,这个月底就做决定。他的心里其实已经做了抉择,那就是斯雨兰,虽然这是一个痛苦决定,但是总要做出选择。拖得越长痛苦越多,所以,长痛不如短痛,干脆就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

邝霞似乎心有灵犀,一句话也不说,只顾挽着江虹一只胳膊,低头默默走着。江虹心里稍稍安定一点,难道师傅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她?她不问了,而是等待月底到来。其实邝霞嘴上说是江虹答应她了,不过江虹只是说了一句“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这话能视为对爱情的承诺吗?

江虹看了一眼邝霞,心里隐隐作痛。这个女孩其实也不错的,自己真要做了决定,从此以后,邝霞就会彻底离他而去。她会离开铁路,去辰州航空公司干空姐,从此两人不再交集,形同陌路。

邝霞就是这个性格,敢爱敢恨,自己放弃了她,她会恨我一辈子的。哎呀!敢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徒生烦恼啊!斯雨兰和邝霞,我该选择谁呢?

不知不觉,两人走进铁路新村,来到邝霞住的楼下。

“黑哥,晚安!”邝霞头也不回走进电梯,剩下江虹站在外面发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08】第四趟

10月15日,12点15分,辰贵3组值乘的g1628次高铁列车准点出发。

一条银灰色的钢铁长龙离开一号站台1道,加力提速,向着西南方向驶去……

这是该趟列车10月1日开行以来,江虹和夏冰冰的第四次出乘。

首次出乘,他们负责护送云冬河夫妻俩返回贵州老家,路上听云冬河讲述寻找女儿云娜的历险记;第二次的出乘,夏冰冰闹了个笑话,差点把一个带儿子的父亲当做人贩子抓了,说明她有一点急躁冒进,江虹还在车上遇到一个云冬河的老乡;第三次的出乘,快回到辰州的时候,一个不满一周岁的男童被梅姨团伙的尹青花拐跑了。

半个月,三趟车,警情不断,每一趟车都有事情。

打拐行动已经过半,第二阶段也已过半,既有成绩也有失误。

今天,这第四次出乘又会发生什么事情?世事难料,谁也无法预测。

国庆长假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今天又遇周末,客流开始回暖,但也只是满员而已。除了车厢的连接处会有几个站票旅客,各个车厢里面上座率约九成,虽然还有少量座位空着,但是站票旅客大都不会去坐,因为下个车站可能人家就上来了。

高铁列车因为车速很快,买站票的旅客皆以短途较多,长途旅客极少买站票的。

按照惯例,车长李钰带着邝霞一边巡视车厢,一边用终端机核查旅客车票,察看两边行李架的摆放是否规范,检查保洁员的工作是否到位。

肖珊一直负责管理6、7、8号车厢,其中8号车厢是一等座。江虹和夏冰冰全副武装巡逻过来,她在7号车厢忙碌,看见他俩,她有一点紧张:“阿sir。”

江虹点头笑笑,擦身而过。

走到7号车厢和8号车厢的连接处,卫生间的位置,江虹和夏冰冰停住脚步,正在谈论1012幼童拐骗案。肖珊走了过来:“阿sir,有问题吗?”

“肖珊,你别害怕,没你的事。”江虹看出来了。

“我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下巴都变尖了,事情是在我的车厢出的,我怕。”

“这个案件比较特殊,整个发生过程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与你无关,你放心吧!但是以后你要注意有的异常旅客,发现问题及时报告我们,不能拖延。”

“我明白了,其实我的心里过意不去,总觉得是我犯了错,那个妈妈甄竹好吗?她也怪可怜的,儿子才十个月就被坏人给骗走了。那个老太婆太可恶,这世界上怎么还有这样的老太婆?真的是坏透了!你们找到她那么?”

“没有。”夏冰冰说。

“你们一定要抓到她,剥她的皮,抽她的筋,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肖珊,你要把谁千刀万剐?这么恨之入骨。”车长李钰走了过来,邝霞背着公务挎包,手里拿着一部小小的终端机跟在后面,两人都是笑嘻嘻的。

“车长,我是说那个人贩子。”肖珊的脸一红。

“人贩子是可恶,阿sir他们会去抓的,抓到以后法律会惩罚她,你就别在这里乱骂人了。阿sir,昨天邝霞一整天都没个人影,她是不是在你家啊?”

“她没跟你说吗?”江虹看了一眼邝霞,邝霞笑而不语。

“没有,她现在也神秘兮兮,一问三不知啊!但我知道她在你家,每天好早就跑你家去了,晚上十点以后才会回来。我说,她这样子都成你媳妇了,你还磨蹭干啥?早点把她娶了搬你家去,免得我和肖珊看着闹心。”

“车长。”邝霞乐了:“你别管我,你比我大,你应该先搬出去呀!”

“我?哼!我没地方搬啊!好男人都被你们这些靓妹抢光了,剩下那些歪瓜裂枣我才不要,肖珊,你说是吧?”

“不关我的事啊!车长?”

“好啦!我得了爱情厌食症,别扯这些,没劲。邝霞,我们继续查票。”李钰说完径直走了,邝霞急忙跟了过去。

13点04分,夏田车站开车以后,江虹和夏冰冰回到5号餐车,却见餐车里面空荡荡的,苗彤无精打采站在吧台里面,宋颖坐在02号餐桌无所事事。

江虹将查危仪挂在01号餐桌的窗户旁,奇怪的问:“主任,今天客流有所回暖,怎么?你这没人吃饭喝茶?”

苗彤耷拉一双眼皮,头都没抬:“开车以后满了五桌,刚吃完饭走了,估计没生意了。这车跑了半个月了,我也看明白了,旅客消费能力不行。哪像我原来跑的上海高铁啊?东西都不够卖,路上还要补货。这车?算了,看这样子就这样了。我让颜靖雯推小车出去卖点,送饭到人,阿sir,这是我给你泡的茶。”

夏冰冰走过去,从苗彤的手里接过那个大的玻璃茶壶,热乎乎的,里面是满满的茶水。江虹拿出他和夏冰冰的杯子放在桌上,夏冰冰泡好茶,两人面对面的坐下,夏冰冰端起了茶杯:“师兄,昨天秀姑的事你跟吴支汇报了吗?”

“嗯!晚上回家打了一个电话给他,他在贵阳北站公寓。”

“他怎么说?”

“秀姑看来说了一半,她肚子里还有一半的话没说,是我没看透啊!”

“这是吴支说的?”

“是的。”

“吴支什么意思?秀姑还有什么没说?”

“你想想看,八年以前的事,秀姑还拿来说,换做别人他会说吗?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又是个陌生人,那人现在深居何处?在干什么?她知道吗?”

“吴支怀疑秀姑跟那个人贩子一直都有来往?”

“如果没有来往,不知他的行踪,再说八年前的事情毫无意义。”

“这么说来,秀姑跟人贩子是一伙的?”夏冰冰吓一跳。

“也可能是,也许不是。是,秀姑看到地方警察进了村子,村干部们动起来了,她很害怕,但是抱有侥幸心理,试图蒙混过关。结果,我们一进村子,她察觉了,她害怕了,不能再犹豫了,必须抓住最后一线立功机会,所以要了我的电话号码。”

“那不是呢?”

“按吴支的看法,她真的痛恨人贩子,并且知道人贩子的下落,但是地方警察公开进村,村里召开村民大会号召举报。这个做法欠妥,秀姑是知情人,但她不敢举报,她怕报复。刚好我们昨天去香井村便衣查访,她察觉了,觉得这是一个举报机会。她的要求就是保密,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如果无法判断真假,我们怎么行动?”

“耐心等待,秀姑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夜长梦多,我相信她很快会迈出第二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09】真真假假

“等她迈步,我们不是很被动吗?”夏冰冰问。

“冰冰,该急则急,不该急不能急,否则前功尽弃。”江虹喝了口茶。

“秀姑不肯说出她的名字,不肯给你电话号码就有问题。”

“这个是次要的,要查她的真实姓名、电话号码还不容易?我不在乎这个,我纠结的是吴支提出的真假问题,她到底是人贩子的同伙,试图立功赎罪?还是痛恨人贩子的一个正义群众,愿意举报知情线索,因为惧怕遭到人身报复,所以犹豫不决。”

“那就一直等着?如果她是人贩子的同伙,她用这招拖延时间,安全转移,我们真的就是前功尽弃,这次下乡就白跑了。师兄,应该建议吴支对她进行监控,防止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吴支如果动用监控手段,他也不会告诉你我。但我估计不会,我和吴支在电话里探讨过了,秀姑属于后一种情况的概率很大。原因非常简单,她如果是人贩子的同伙,发现我们两个不是普通游客而是便衣警察,她没必要单独跟我说八年前的事,还问我要电话号码,这不是暴露自己吗?她就不怕警方对她采取措施?还有,她退给我多收的钱,说明她还心存善念,她可能是另有想法,我们静观其变。”

“她跑了怎么办?”夏冰冰很急躁。

“没有搞清情况之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不能误伤群众,这是原则问题。”

“好吧!我…我就是急。”

“我刚说了,该急的急,不该急就绝不能急。”

“哦!我们捞到这么一条线索,吴支表扬我们了吗?”

“没有。”

“这个吴支,想从他的嘴里听到一句表扬的话真难!”夏冰冰有一点沮丧。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甄竹的儿子平平在我们车上被尹青花拐骗跑了,你有了挫折感。但是案子还没有破,人贩子没抓到,孩子还没有追回来,吴支怎么可能表扬我们?不批我们一顿就不错了。再说,我们工作不是为了得表扬的,你明白吗?”

“明白,不过我们昨天确实捡了个大便宜。”

“不是我们捡了个大便宜,而是水到渠成。没有地方警察公开去村子里调查访问,没有村干部们召集村民大会营造打拐声势,秀姑不会重视这个问题,她不可能冒出来的。正是他们前期做了大量基础工作,在山区里有了舆论以及法律压力,才有我们昨天一点收获。我只能说,吴支恰好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制定这个下乡计划。”

“好吧!那就耐心等着。师兄,万一秀姑没消息呢?”

“我们再去一次香井村嘛!说老实话,那里风景真的很好,我想多去几次,哈哈哈哈!”江虹非常开心。

“你还真有那个闲情雅致?我是没有,我的心里乱七八糟。吴支真是艺高人胆大啊!一个幼童在高铁列车上被人贩子拐走,他爹天天跑来乘警支队坐着,没完没了的闹,吴支居然不去查尹青花,不去追小孩子,而是上车添乘,下乡调查,好像没有发生这个案子似的,他的心里该是多么强大?师兄,你还笑呢!你也跟他一样。”

“吴支并非不想,他怕落入梅姨团伙设的圈套,一事无成。来吧!喝茶,别琢磨吴支了。我告诉你,蛇在伺机出洞,吴支运筹帷幄,动静结合。地方警察和铁路警察正相互配合,他们紧锣密鼓,我们冲锋陷阵,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好吧!我就跟着你们干活。”夏冰冰端起了茶杯。

“苗彤,热饭。”机械师图鹏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个保鲜饭盒。

“图鹏,我也真是服了你了,趟趟吃大肥肉,不怕腻歪?”苗彤接过保鲜饭盒一看,又是红烧猪蹄,不禁撇了撇嘴。然后打开了一个微波炉,开始加热饭菜。

“你看,我太瘦了,跟竹竿子一样,所以我要增肥,否则没女孩子喜欢我啊!”图鹏苦着个脸,瞟了江虹一眼。

“你少一惊一乍,你这么标准的大帅哥怎么会缺妹子?是你自己要求太高了吧?想吃天鹅肉吧?哈哈哈哈!”苗彤说话尖酸刻薄,直来直去。

“看你说的,苗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人之常情,我也有这个权利嘛!”图鹏笑嘻嘻的一点也不生气。

“那你追到了吗?”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我天天给她打电话,想约她出来吃饭看电影,她都不搭理我。唉!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图鹏,你是看上谁了?”江虹不明就里,傻乎乎的问道。

“你不知道?”图鹏一愣。

“师兄,你别理他。”夏冰冰不高兴,在桌子底下踢了江虹一脚。

“啊?”江虹有点惊讶,似乎有所醒悟。

“阿sir。”图鹏看着江虹:“我听说你喜欢一个弹琵琶的女孩,有这事吗?”

“哟呵!看来你在调查我啊?”江虹一下子明白了,因为他跟斯雨兰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图鹏既然知道这事,那他就是专门去打听的,而且下了很大功夫。他这是图什么?难道是看上邝霞了?刚才夏冰冰踢了我一脚,明显就是暗示我嘛!

“我哪敢啊?只是听说而已,我不会乱说的。”图鹏笑笑。

“图鹏。”苗彤毫不客气:“你别造阿sir的谣,人家早有女朋友了,邝霞是大家公认的。我说,我们车班还有五个单身美女,我,李钰,肖珊,颜靖雯和宋颖,随便你挑。别跟我说那两个保洁员,她们都三十了,小孩子都有了。”

“主任,我才不喜欢他,靖雯也不会喜欢他。”一直不说话的宋颖突然开口。

“图鹏,你看,这下我没辙了。我也知道,我呢!你是不敢娶的。肖珊太老实了,会被你欺负的,你要找她我会跟她说你坏话。就车长吧?她能镇得住你。”

“好了好了!”图鹏有一点不耐烦:“我不跟你扯了,越扯越远。饭热好了,赶快给我,我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给你,快用猪蹄把嘴堵上。”苗彤打开了微波炉,拿出热乎乎的饭盒。

“阿sir,别忘了我的话。”图鹏丢下了一句话,拿着饭盒转身回监控室去了。

江虹猝不及防,没有想到今天遇上这么一个事儿,一时有点茫然失措。

万万没有想到,图鹏居然看上邝霞。听话听音,从他刚才的话语里可以断定,他追邝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能是10月3号上车就开始了,但是被邝霞拒绝了。十多天过去了,苗彤她们心知肚明,夏冰冰也知道,就他蒙在鼓里。

难怪夏冰冰这几天老是催我跟邝霞定下来,我这警察当的太窝囊了,竟然没有发现这个事情。可是,自己并非中意邝霞,为啥听到这个消息有点失魂落魄,难道……

这个时候,邝霞背着公务挎包走了进来:“黑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10】怅然若失

江虹突然发现,自己心里似乎还很在意邝霞。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得到的不珍惜,失去了才后悔?

邝霞是进来热饭的。g1628次列车刚刚离开金川车站,她忙完了手头工作匆匆进来,在夏冰冰和苗彤帮助下准备中饭,因为时间已经一点半了。

这个美丽女孩以后绝对是个贤妻良母。

江虹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看着邝霞苗条的身影和熟练动作,心情复杂。本来,他已答应师傅吴方这个月底就做决定,选择邝霞或斯雨兰。这是一种迫不得已,因为他面临的催婚压力实在太大,有形和无形的都有,这也算是一个缓兵之计,拖一天算一天,还有半个月嘛!

到了这个月底,他必须要做出选择。他若选择了斯雨兰,势必引起一场超级地震,后果难以预料,邝霞一定非常伤心。他正在烦恼呢!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图鹏喜欢上了邝霞,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假设邝霞掉过头去跟了图鹏,自己倒解脱了,可以正大光明去追斯雨兰了,毕竟她还身处牢狱,没有真正答应自己。但他明白,邝霞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她的心里满满都是自己,怎么可能另择他人?是的,以前追她的人不少,高铁一号美女拥有先天优势,但是大家知道她喜欢江虹后,名花有主,那些追求者都知难而退,邝霞反而没了选择余地。

现在又出来一个追求者,还是同一趟车上的同事,上车就在一块,近水楼台可得月啊!这个图鹏胆子很大,他都摸了自己底细,看来他是下了决心。我本可以顺水推舟,成全他和邝霞,可是,自己心里咋就这么痛呢?图鹏这个人有点花,嘴上说没女孩子喜欢他,实际情史比较混乱。邝霞目前会拒绝他,就怕时间一长,邝霞真的就会跟他,尤其是在这个月底。

不行,邝霞不能跟他,可是,这个事情怎么办呢?

江虹这才真正明白,自己是喜欢邝霞的,只是被斯雨兰所掩盖了,否则不会对图鹏追邝霞的举动如此敏感,有点依依不舍。换做李钰、苗彤,他会很不在乎。

一个强大的第三者出现,往往最能检验两个人的情感实质,这是外力。

想想自己和邝霞的经历,刻骨铭心。他们两人在旅客列车上共事两年,互相帮助。邝霞遇到难题之时,江虹就会挺身而出,帮她克服困难。江虹遇到什么事情,邝霞也会倾尽全力,毫无保留。为了追捕逃犯杜飞,她在峡山里面与自己共过命。在k1280次红皮车上,她被莫豹劫持,自己为了救她,冒险一枪击毙杜飞。现在,她又加入到了打拐行动当中,邝霞不是为了自己,她又为了什么?

邝霞一直围在自己身边,自己并不排斥;难怪大家说他女朋友是邝霞,他也一笑了之,不去争辩;难怪师傅吴方想方设法将邝霞放在自己的身边,他虽然不高兴,但是从来没在吴方目前发过牢骚。难怪邝霞为他忙前忙后,他也坦然接受。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喜欢邝霞的,只是邝霞老粘着他让他很不舒服,他有一点叛逆。

自己一直就想放弃邝霞,如果邝霞真要离他而去,他的心里又舍不得。

江虹心烦意乱,知道自己面临一个严峻问题,他同时喜欢上两个女孩,邝霞和斯雨兰。虽然自己还处在婚恋期,女朋友还没定,这种事情也很正常,但是不能久拖不决。思来想去,这个月底必须决断,否则就是伤害别人。

今天他被图鹏戳了一下,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真正感受。

江虹正在胡思乱想,列车长李钰和乘务员肖珊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保洁员。

随后,颜靖雯也推着小车兴高采烈地回来了,餐车里面顿时热闹起来。大家一边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一边排队等着热饭,餐车主任苗彤在吧台里手忙脚乱,唯独江虹像个木头似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邝霞因为是第一个进来,花了十分钟时间,她和夏冰冰热好了饭菜,一盒盒的摆在江虹面前。四菜一汤,每人一盒米饭,这是今天上午她在江虹家里做的。

“黑哥,你怎么啦?”邝霞发现江虹有一点不对劲,疑惑的问。

“没啥。”江虹突然反应过来,慌忙回答。

“你的黑哥在想怎么抓人贩子。”夏冰冰很机智。

“哦!你们俩要饿了就先吃吧!马上到南湖了,我去看看,开车以后过来。”邝霞说完匆匆走了。江虹看着她的背影离去,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干嘛?这么痴情?”夏冰冰在江虹对面坐下,诡秘一笑。

“胡说什么?”

“遇上情敌了吧!你终于有危机感了。一直催你跟霞姐定下来,免得别人插足,你就跟个大爷似的,纹丝不动,现在不淡定了?”

“你还这么说我,你不了解我吗?”

“师兄,你跟斯雨兰成不了,我们都是这种看法。这俗话说得好,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我早看出来了,你跟斯雨兰是一见钟情,可是吴支说的没错,你一个拿枪的跟一个弹琴的,你俩不在一个频道。她又犯了法了,要去坐牢,所以结果堪忧。你跟霞姐在高铁列车上共事两年多了,你就是她的保护神,她也很依赖你,你们感情基础深厚。我是女孩,我很明白女孩心思,所以一再劝你不要好高骛远。”

“我没好高骛远。”

“师兄,我就问你,霞姐要是被图鹏挖走了,你心里乐意吗?”

“我……”江虹不吭声了。

“那不得了,赶紧跟霞姐定下来,好让图鹏死心,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怎么,图鹏又盯上我们邝霞了?”李钰端着饭菜过来。

“什么叫又?”夏冰冰问。

“图鹏谈了好几个了,没个定数,人家背后叫他花花公子。不过阿sir,你也不用担心,邝霞不会离开你的,你放心吧!”

“刚才图鹏还在这里造谣。”苗彤在吧台里嚷嚷:“说我们阿sir喜欢一个弹琵琶的女孩,被我说了一顿,这个小子不安好心。”

“你们都别说了,这是我跟邝霞两个人的私事。”江虹说道。

“怎么会不说呢?这是千古不变的话题嘛!哈哈哈哈!”苗彤大笑。

“我说你们怎么回事?”江虹不高兴了:“自己一个个都单着,还操别人的心,赶紧快去投奔明主,否则嫁不出去。”

“阿sir,我们嫁不出去也不会选图鹏,车长,你说是吧?”苗彤不以为然。

“好啦!”快到南湖站了,李钰准备出去:“图鹏除了心思花点,其他都还好嘛!长相也还不赖,怎么你们都不喜欢她呢?”

“车长。”苗彤不依不饶,冲着李钰背影说道:“我们最讨厌的就是花心大萝卜,要不你跟图鹏试试?”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11】烦恼的爱

13点50分,g1628次列车驶离南湖车站。

下一个是武山车站,到达时间14点15分,这个区间需要运行25分钟。

李钰、邝霞和肖珊忙完了旅客乘降工作,匆匆回到5号餐车,忙着趁热吃饭。格局依然不变,江虹、夏冰冰和邝霞坐在01号餐桌,李钰、肖珊和两个保洁员坐在02号餐桌,餐车班的三个女孩喜欢坐在04号餐桌。

饭菜都是各自带上车的。一人带两个菜,用乐扣保鲜盒装着,加热方便,凑在一块每桌都有六、七个菜,倒也丰盛。因为上车之前都有沟通,荤素搭配,北方女孩甚至还会带来煎饼馒头,所以不会重样,大家吃的开心,就是时间比较紧张。

图鹏因为第一趟上车的时候,大大咧咧的蹭别人的菜,也包括邝霞的,自己的菜也不拿来共享,所以次日就被列为不受欢迎的人,遭受排挤。他也还算老实,从此就在自己的监控室吃独食,免得被姑娘们翻了白眼。所以苗彤常嘲笑他,这么小气吧啦怎么泡妞?难怪二十八了还没有女朋友,哪怕身边美女如云。

但是人的习性与生俱来。小气的人总是小气,难得大方,大方的人总是大方,难得小气,很难扭转。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是这个意思,图鹏也不在乎。

江虹并不小气,但也看不出来。因为吃饭的事都是邝霞操持,他是饭来张口,甩手掌柜。邝霞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平时她在江虹家里吃饭,她会自己买一点菜过去。但是苏琳精于算计,待她不薄,倒是邝霞自己有点不好意思。

夏冰冰明白了车上这个规矩,所以到了贵阳,她就会跟邝霞一块去买回程食品,抢着付钱。一来二去,两个人养成了习惯。

图鹏小气也有他的原因。他家的经济状况不太好,父母都是铁路工人,母亲早已退休,卧病在床,父亲也快要退休了。听说他参加工作六年了,每月工资要交家里一半,父母帮他存着,预备以后娶媳妇的花费,而且要买房子,准备首付。

中国铁路事业高速发展,但是很多铁路家庭生活不尽人意这是事实。

“奇怪?今天图鹏怎么不来跟我抢炉子了?”邝霞突然停住筷子。

“你管他干什么?”江虹没好气的看了邝霞一眼,继续吃饭。

“我…随便问问。”邝霞继续吃饭。

“你还喜欢他来抢炉子吗?”江虹破天荒的给邝霞夹了一次菜。

“黑哥,你怎么了?”邝霞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我怎么了?”

“你……”邝霞话到嘴边又卡住了。她知道江虹的吃饭习惯,几乎不给别人夹菜,倒不是不尊重别人,他不喜欢这种做法,觉得不太卫生。两年多了,他就从来没有给自己夹过菜,包括他的父母。今天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想想刚才他也一反常态,魂不守舍,邝霞不禁心生疑虑,她有一点慌张,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吃饭,不要胡思乱想。”江虹满不在乎,又给邝霞的饭碗里夹了次菜。

“哦!”邝霞犹犹豫豫,一头雾水。

“呵呵呵呵!”夏冰冰偷着乐,她就坐在邝霞身边吃饭。

“冰冰,你笑什么?”邝霞的心里不踏实。

“没事,好好吃饭。”夏冰冰说。

“你们两个今天是怎么了?都有点不正常。”

“邝霞,跟你说吧!刚才…呃,算了,我不说了。”苗彤听见他们三个说话,刚想多嘴,不料江虹回头很严肃的看她一眼,吓的她将剩下的话全都咽进肚子里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邝霞不淡定了,放下筷子不吃饭了。

“吃饭,没事。”江虹自顾自的吃饭。

“你们不说,我不吃了。”邝霞撅起嘴巴,很不高兴。

“好啦!没有事啦!快点吃饭,马上到武山了。”李钰催促。

“我明白了。是不是图鹏跑过来说了什么?我就说嘛!原来我要热饭他也跑来热饭,成心要跟我抢炉子,今天怎么早早溜了?这个鸟人三天两头打电话骚扰我,我早就想揍他一顿。黑哥,他跟你胡扯了什么?”

“你别激动,没说什么?”

“我不相信,他肯定乱说话,我要过去踹他两脚。”邝霞气呼呼的站了起来。

“邝霞,我陪你一起去。”苗彤放下饭碗也站起来:“我也踹他两脚,做人也太不厚道了,敢抢别人的女朋友。”

“胡闹。”江虹火了:“你俩想干什么?想打架吗?还有没有工作纪律?邝霞,我都没说什么,你也不要激动。坐下,赶快吃饭,前面快进武山站了。”

“哦!”邝霞老老实实坐下吃饭,苗彤吐了一下舌头,也赶紧坐下了。

江虹心里很烦,邝霞什么都好,就是没有斯雨兰的知书达理,斯斯文文,发起火来也很强悍,堪称烈女一枚。但他清楚,其实邝霞非常脆弱,斯雨兰遭遇了多少人生挫折,父母双亡,哥哥死在他的枪下,自己进了牢狱,前途未卜,她还坚强活着。

唉!她们两个要能合为一体那该多好!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世上没有完美的人,没有完美的事,爱情也是如此。都说美好的爱情有一颗包容的心,她们两个我该包容谁呢?我是不是患上了选择恐惧症?我该怎么办啊?

江虹一句怒火,餐车里面顿时安静下来,大家匆匆吃完了饭,各自散去,各忙各的。邝霞不声不响走了,夏冰冰忙着收拾了碗筷,清洗干净收好,放进了储物柜。苗彤回到吧台里面忙她的事,宋颖忙着擦抹桌子,拖地板,搞卫生。

列车开始减速,驶入武山车站,停靠一号站台。

因为停车时间就两分钟,夏冰冰上站台看了一下,跟值班的青年站警打了一声招呼就上来了。很快,伴随一阵“嘟嘟嘟嘟”响声,车门徐徐关闭,g1628次列车离开武山车站,加速到了350公里,继续向大西南飞速驶去……

下一站是江潭西站,到站时间14点47分

夏冰冰拿上了小查危仪:“师兄,我去转转,再去一号车厢坐坐。”

江虹点头。

宋颖搞完卫生,也到车厢里面卖货去了。餐车里面静悄悄的,只剩下了江虹和苗彤两个人。

邝霞走了进来,眼圈微红,坐在江虹身边突然哭了:“黑哥,我…我不喜欢图鹏,你不要冤枉我,呜……”

江虹的心软了,伸出双手擦着邝霞脸上的泪:“你呀!不要哭了,叫我怎么说你好呢!我又没有说你什么,你是一个让人爱又让人烦的姑娘。”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12】靠窗的小女孩

那天晚上,在贵阳北站的行车公寓,江虹几乎一夜未眠。

世事难料,没有想到图鹏竟然喜欢上了邝霞,而且有公开向他挑战的意图。

邝霞并不喜欢图鹏,但又不胜其扰,害怕自己误解了她,哭哭啼啼。那一时刻江虹心里非常难过,觉得自己有负这个女孩一片痴情,她是一直死心塌地跟着自己,自己却是心猿意马。如果真的狠心推她出去,还真有点舍不得她,今天,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其实很在意邝霞的存在。

看这样子,图鹏不会善罢甘休。自己也不可能去找图鹏理论,因为图鹏已经摸清自己底细才敢如此动作,到时自己能说什么?如果自己不闻不问,邝霞控制不住,一旦火爆脾气上来,她真的会去揍图鹏一顿,事情一旦闹开影响很坏。

爱情是个迷宫,年轻人的恩恩怨怨充满着情绪化,无章可循,甚至无理可讲。

10月16日,上午10点22分,g1627次列车正点驶出贵阳北站,返回辰州。

大家按照开车作业程序各忙各的。车长李钰带着邝霞例行查票,规范行李架的摆放标准,查看卫生状况。江虹和夏冰冰拿着小查危仪巡视车厢,维持秩序,进行二次安检抽查。图鹏也会走来走去,察看列车设备运行状态。颜靖雯则来来回回推着小车,一路吆喝售卖食品,因为没到中午饭点,餐车里面没有旅客进来消费。

在车厢里,江虹也跟图鹏打过两个照面,图鹏都是一言不发,擦肩而过。

今天客流比昨天还要少,上座率约八成,所以车厢里面还有不少座位空着。江虹和夏冰冰走进7号车厢,看见肖珊正在整理行李架上旅客行李,他和夏冰冰抽查了两个旅客行李,没有发现携带危险品的问题。

车厢左侧是三人座,右侧是两人座。

江虹看见一个**岁的女孩靠窗坐着,闭着眼睛在打瞌睡。女孩有点清瘦,瓜子脸,细鼻梁,眉清目秀,扎着个马尾辫。个子大约一米三四,穿着一套蓝白款的校服,长的还挺好看。她的身边坐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大妈,也在闭目养神。

小女孩的座位号是12a,胖大妈的座位号是12b。

现在不是寒暑假的时候,这个女孩应该是小学生,怎么不在学校上学?旁边的胖大妈应该是她母亲。哦!想起来了,今天是星期六,正逢周末,也许母女两个趁着周末外出,自己是多心了。

两人从头到尾巡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除了几个没上学的娃娃,大一点的孩子就是7号车厢那个女孩,其它都是成人旅客。

他俩回到5号餐车,将查危仪挂在墙上,在01号餐桌坐下了。

“师兄,你的眼睛有点红啊!昨晚没有睡好?”夏冰冰问,她坐在江虹的对面。

“有点。”江虹淡淡一笑。

“你呀!就是想的太多,做人太复杂了。”

“也许是吧!”

“你看看我,我就不会多想,我就只认眼前,因为好多事情无法预料。”

“哎呀!人跟人不一样。”苗彤又在吧台里说。

“主任,昨天我要不喊一声,你和邝霞真的会去踹图鹏吗?”

“那当然咯!这小子不地道,欠揍,我就喜欢打抱不平。阿sir,难道你会作壁上观?看着邝霞受委屈吗?”

“我……”江虹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我有一个办法,立竿见影。”

“什么办法?”夏冰冰来劲了。

“赶紧跟邝霞领证呗!免得有人老打邝霞主意。我告诉你,邝霞这么美的女孩可是抢手货哟!我要是个男的我也想入非非,当仁不让,亏你还坐的住。”

“我也劝过师兄,他不听啊!”夏冰冰很无奈。

“阿sir,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一个弹琵琶的女孩?如果那样算我没说。”

“没有的事。”夏冰冰赶紧说。

“那不得了,还磨叽什么呀?等着邝霞被别人抢走吗?邝霞不光人长的美,也很贤惠。你看,今天一早她就跟冰冰出去了,买了好多吃的,我都嘴馋,哈哈哈哈!”

“我们不谈这个,我想想吧!”江虹转移话题。

“还想什么?我就讨厌你们这点。你们阿sir有职业病,什么事情都是反复琢磨,思前想后,没有证据就不认账,生怕做错什么,追求精准。这找老婆又不是抓坏蛋,哪有那么多的明堂?”

“主任,你别说了,你批评的很对。”江虹再次笑了。

“冰冰,茶煮好了。”苗彤招呼夏冰冰拿茶水。

“主任,你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敢说敢做。”夏冰冰拿过来那个大号茶壶,装了两杯茶水。

“我在大兴安岭长大,山里妹子,就是那个性格,我说错了你们别计较啊!哈哈哈哈!好啦!11点钟了,马上有旅客进来吃饭了,我要准备一下。宋颖,我负责接12306的电话订餐,到站你去接货。”

“好嘞!”宋颖一直靠在吧台外侧,笑眯眯的光听不说,非常腼腆。

“冰冰,商川昨天有消息吗?”江虹突然想起什么。

“他们跑了一天,摸了一个村庄,没有收获。”

“巴仔今天上车添乘。吴支昨晚回到辰州,今天是他带着一组警长、商川下乡,看看能有什么收获。”

“师兄,我们其实只要盯住秀姑就行。”

“拐卖人口犯罪非常复杂,多跑一些乡村没错。秀姑这边情况不明,已经快两天了,她也没有任何消息。”

“要不明天我们再去一次香井村吧?”

“明天还是吴支带队,听吴支的吧!看他怎么安排。”

“好的。”

“最近忙于打拐行动,休班时间都挤占了,商川学习怎么搞啊?”

“我让他自学啊!昨晚他回家都十点多了,我在公寓里还给他视频辅导,一直学到一点多钟。”

“不错,很有毅力,不过不要搞得太晚,早点休息。”

“我要他三年内通过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拿到本科学历,第四年去考我们公务员。”

“三年?本科?”江虹吓了一跳。

“也有人做到啊!别人能够做到,他也必须做到。”夏冰冰很坚决。

“你也太狠了吧?这是业余学习,我们工作还这么忙。。”

“没有压力哪有动力?为了他的学习,我也付出很多,我现在都很少跟霞姐逛街了。所以,我跟他说过了,必须狠下功夫,如果他做不到,拜拜!”

“你俩是在哪里学习?”

“上他家啊!他爸妈对我很好的。师兄,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不敢让我爸妈知道,以后看情况吧!”

“哦!”江虹点了点头。

“师兄,快到站了,我去前面车厢看看。”夏冰冰站起来,整理一下警容风纪,拿上了查危仪。

“好,留意一下7号车厢那一个小女孩,看她还有没有在打瞌睡。记住,千万别惊动她,你就正常的走过去,不要停留,不要惊动周围旅客。还有,叫李钰或邝霞拿终端机进来,我要查查旅客资料。”

“那个小女孩有问题?她妈妈就坐在边上,我有印象。”夏冰冰瞪大了眼睛。

“她一上车就打瞌睡,不太正常。”江虹回答。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13】异常

11点05分,g1627次列车经停凯里南站之后,继续北上。

列车时速很快达到350公里,一条银灰色的长龙在黔东南的广袤山岭里飞速穿行。窗外,云贵高原山青水绿,景色如画,一座座的少数民族村寨一闪而过。

餐车里面终于坐满两桌旅客,都是来吃饭的。

有一桌是刚刚上车。看那样子就是进来蹭个座位,顺便吃个中饭,很快就会下车,所以行李都放在餐桌下。苗彤和宋颖很忙碌,安排完了两桌旅客,她们要往各个车厢送餐,很多都是通过12306订的,刚刚送上列车,热乎乎的堆在吧台上面。

没有特殊的事,餐车主任一般不出餐车,都是两个服务员跑车厢,卖货送饭,来来回回。尽管苗彤一直都在吧台里面,但是现在她忙得很,无暇再跟江虹他们聊天。

开车以后,夏冰冰很快回来了,身后跟着李钰、邝霞,三人脸上都是问号。

“师兄,7号车厢的那个小女孩还在睡觉,我没有惊动她。”

“很好。”江虹点了点头。

“阿sir,那小女孩有问题吗?”李钰关切的问。

“我想查查她的购票资料,还有旁边那个胖大妈的。”江虹没有正面回答。

“好吧!邝霞,你看一下12ab。”李钰吩咐邝霞从公务挎包里拿出一部黑色的手持终端机,那是一个像手机的无线通信设备,邝霞打开,开始调阅旅客购票资料。

“师兄,很多旅客在打瞌睡,你为什么怀疑那小女孩?”

“她一开车就在睡觉,我总觉得不太正常。小孩不比大人,他们精力旺盛,上了火车都觉得很新鲜,叽叽喳喳都闹的很。你没看见有几个小娃娃在车厢里跑来跑去,嬉戏玩耍,一点都不疲惫?这小女孩虽然**岁了,即便不闹,也不至于开车就打瞌睡。还有,她旁边的胖大妈看上去四十多了,她们是母女吗?”

“你怀疑胖大妈是人贩子?”夏冰冰很兴奋。

“她俩长相差别很大。”

“言之有理。”三人恍然大悟。

“师兄,既然这样,我们可以直接过去,公开盘问,你为什么不惊动她?”

“情况不明,不能轻举妄动。”

“黑哥,我查到了。”邝霞盯着手持终端机的屏幕:“那小女孩叫李文丽,车票是贵阳北站到辰州,从身份证来看,她是湖北旅客,今年12岁。”

“绝不可能,年龄就不相符。”夏冰冰很激动,两眼放光,忘乎所以。

“嘘!”李钰提醒:“小声一点,后面还有两桌旅客吃饭。”

“哦!”夏冰冰脸红了,有点不好意思。李钰毕竟跑了五年车了,干了两年多的车长,她的工作年限跟江虹是一模一样,两人也是同龄,都是27岁。因此,她的实际工作经验比夏冰冰丰富,遇事也很冷静,她的斯文不仅仅是性格上的原因。

“邝霞,胖大妈呢?”江虹追问。

“7车12b,邓三妹,贵阳北站到铜仁南站,贵州旅客,今年42岁。”邝霞念完,抬头看着江虹:“黑哥,下站就是铜仁南站,她马上下车了。”

“一个贵州,一个湖北,怎么可能是母女呢?”李钰嘀咕。

“不行。”夏冰冰再一次激动起来:“这胖女人肯定是人贩子,不能让她带着孩子跑了。师兄,我去查她的身份证,我们从身份证下手。他们买车票的时候为了隐藏自己,都是提供虚假身份信息,我想她的身份证有问题,如果人证不符那就对了。”

“冰冰,话虽如此,但是目前那小女孩没有危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时间不等人啊!师兄。”

“这个……”江虹皱起眉头,看看时间:“11点37分到达铜仁南站,还剩下17分钟,不要着急,让我想想。”

“阿sir。”李钰挺身而出:“要不我和邝霞再去7号车厢查一次票,摸摸她的底细,我们查票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你单独查7号车厢的票就会引起怀疑,而且,你们刚刚查过票了。”

“那怎么办?你还顾虑什么?”

“如果胖大妈是个人贩子,你们想过没有,她有没有同伙?”

“啊?”三个女孩都愣住了,原来警长想的更多。如果胖大妈是个人贩子,如果她有同伙,你查了她,她的同伙肯定金蝉脱壳,会在前方车站下车逃之夭夭。

“我的妈呀!”夏冰冰急坏了,跺了一脚:“动也不是,这不动也不是,怎么办啊?师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你要抓紧时间做决定啊!我们都听你的。”

“奇怪?”江虹依然犹豫不决:“她们两个车票的目的地怎么会不一样?一个是到辰州,一个马上就下车了?这距离太大了,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黑哥,这是不是**阵啊?欺骗人的。”邝霞脑洞大开。

“她们两个都坐在一起了,有必要摆这个**阵吗?不对,这个不合逻辑。”江虹百思不得其解。

“说来说去,我们四个都在这里瞎猜。”夏冰冰急的不得了:“马上就到站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那胖女人抓了再说,抓一个是一个。同伙跑了不怕,真有同伙可以发通缉令嘛!如果这胖女人下车跑了,那是我们工作失职。”

“不行。”江虹再次反对。

“要不,我叫肖珊盯住她俩。”李钰建议。

“不行。”江虹摆了摆手:“人贩子很狡猾,肖珊太年轻了,不懂怎么盯人,穿着制服又很显眼,会被人贩子发现的。”

“哎呀!”夏冰冰又跺了一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师兄,怎么做才行嘛?只剩十分钟了,你快做决定吧!”

“冰冰。”邝霞对夏冰冰不高兴了:“你别催嘛!越催黑哥越想不出办法。”

“好吧好吧!是我不好。我是很急,因为这些日子我们失败太多,闹了一次笑话,丢了一个孩子,够倒霉的。师兄,如果那胖女人是人贩子,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打拐行动刚刚过半,我们就抓了一个人贩子,旗开得胜。”

“冰冰,如果那胖大妈不是人贩子呢?”江虹突然问了一句。

“啊?”夏冰冰噎住了。

“如果抓错了人,你又闹个笑话。”江虹怼她一句。

“不可能吧?我…我会这么倒霉?”夏冰冰翻了翻白眼。

“我的观察,包括查的旅客购票资料,都不足以支持胖大妈是人贩子的结论,都是我们推测。行了,列车快进站了,这样,车长,你呼一下肖珊,注意胖大妈的动向。如果她带着小女孩下车,即刻告诉我们,我和冰冰在站台上拦她。”

“明白。”李钰急忙从腰里摸出对讲机,呼叫肖珊。

“好啦!”江虹站了起来,整理一下警容风纪,右手放在腰间的手枪上:“列车快进站了,是人是鬼马上见分晓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14】第N只眼睛

“车长,那胖大妈自己一个人起来了,拉着一个箱子到了8号车厢门口。”

列车长李钰的对讲机里传来乘务员肖珊的纤细声音,非常急促。李钰忙说:“好的,我知道了,继续观察,不要离她太近,让她下车,有异常告诉我。”

李钰收起了对讲机:“阿sir,怎么回事?那胖大妈自己走了,没带女孩。”

江虹一听又坐下了,摆了摆手:“我没事了,列车快进站了,你们都去忙吧!冰冰,你去邝霞的车厢看一看,维持旅客乘降秩序,别去7号车厢。”

三个女孩面面相觑,不知道江虹的肚子里卖的什么药?刚才还是争分夺秒,万分紧张,怎么转眼之间风云突变?看江虹绷着脸,皱着眉头非常严肃,似乎还在琢磨什么,三人也不敢问,互相递了一个眼色,各自散去。

中午11点39分,g1627次列车停靠了铜仁南站,继续向前飞速行驶,进入黔东地界,再往前走就是美丽的大湘西。

餐车里又空了,两桌旅客走了,一桌刚刚下车,一桌回了自己车厢。

但是苗彤她们还在忙碌,不停的往各个车厢送餐。跑了半个月了,苗彤其实看明白了,这趟高铁列车餐车里的生意非常清淡,没什么人吃饭。主要是往各个车厢送餐,尤其中低档的盒饭比较好卖,争取薄利多销。她以前跑上海虹桥可不一样,那里有些旅客买饭是不问价格的,而且喜欢到餐车来喝点什么,刻意追求一种旅途情调。

那是一种雅致生活,这里纯粹就是填饱肚子。

夏冰冰回来了,邝霞跟在她的身后。他们看见江虹拿着警务手机正在说话:“师傅,你们忙吧!情况就是这样。好嘞!我会随时向你汇报,你在村子里方便吗?好,好!那我挂了。”

“师兄,吴支怎么说啊?”夏冰冰问。

“可以执行便衣计划,你去列车长乘务室换身便装过来,快点。”江虹催促。

“好的。”夏冰冰转过身走了。

“邝霞,坐吧!”江虹有点心疼邝霞,知道她在车上站了很长时间,一直忙碌。

“我不,我要累了,等下我去车长的乘务室坐坐。黑哥,你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又变了?那胖大妈是好人吗?你就这么让她下车走了?”

“情况发生变化,计划就要改变,这叫随机应变。我们的车贵阳北站始发出来,我和冰冰例行巡视到了7号车厢,我就发现那个小女孩的睡相有点问题,怎么上午就在打瞌睡了?而且一动不动。另外,她还穿着校服,一般校服都是在学校穿,坐火车穿校服极为少见。还有,她旁边的胖大妈在闭目养神,两人长相差别很大。小女孩瓜子脸,个子高瘦,胖大妈是圆脸,个子矮胖,她们应该不是母女,可我没有证据。”

“所以你怀疑胖大妈是人贩子,叫我过来查阅旅客购票资料。”

“是的,购票信息显示,那小女孩叫李文丽,12岁,明显不符,那是虚假信息,所以小女孩有问题。但是胖大妈的信息接近她的真实状态,比较可信,我就判断她不是人贩子,她是碰巧跟小女孩坐在一起。如果那样,人贩子就另有其人,一个或者两个以上,坐在附近。但是旁边那么多的旅客,男男女女到底是谁?我没有看出来。”

“会不会是梅姨团伙的人?”邝霞有点紧张。

“没有,我和冰冰在车上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梅姨团伙的人。”

“这么说来,人贩子是另有其人?”

“刚才胖大妈一个人下车走了,我就确定她不是人贩子,我就改了主意。我之所以不让你们去惊动小女孩,就是怀疑周围有n双的眼睛在盯着她。如果小女孩是被拐卖的,我们一去动她,人贩子看见了,就会丢下这个女孩下车逃跑,而我们还不知道人贩子是谁?冰冰的想法没有错,这个小女孩有没有问题,只要叫醒了她,一问就清楚了。但如果她是被拐卖儿童,我们只能救下这个女孩,抓不到人贩子。”

“一定要抓到人贩子,他们才是罪恶之源。”邝霞气愤的说。

“所以,我们只能稍安勿躁,继续观察,是真是假,随机应变。”

“黑哥,那小女孩一直不醒,你是怀疑她被下药了吧?”

“是的。其实她有没有被人下药,我们过去把她弄醒就知道了,但是现在不行。她没问题最好,我们虚惊一场,如果她有问题,那么附近应该就有人贩子守着她。”

“我们现在不去救她,她会死吗?好可怜的小女孩!”邝霞眼里含着泪花。

“不会,如果小女孩死掉了,人贩子就白搞一场。他们一般都是用安眠药,控制药量问题不大,就是让她路上处于睡眠状态,不会哭闹,不会露出破绽。”

“小女孩的票到辰州,还有七个小时,我们只要耐心观察,肯定就会发现问题。黑哥,吴支跟你说了什么?”邝霞刨根问底。

“他要我派冰冰改穿便衣,化装成为一个旅客,潜伏在小女孩附近。”

“这办法好。”

“但是冰冰穿着警服在列车上走过几次,人贩子很精明,诡计多端。如果车上有人贩子,我担心她会被识破,但是我们没有更好办法,可惜巴仔不在车上。”

“等下我再帮她打扮一下,尽量换个面貌。”

“这个很难。”江虹感叹。

一刻钟后,夏冰冰进来了。江虹眼前一亮,长头发,太阳墨镜,一件焦糖色的中袖t恤,黑色细长的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一顶豆沙色的盆帽戴在头上,右肩挎着一个鳄鱼皮的小包,显得干净利落,意气风发,非常阳光。尤其是盆帽和太阳墨镜,包住了半个头,遮住小半张脸,加上一点淡妆,大大地变了样。

江虹笑了:“哟呵!行啊!我当刮目相看。”

邝霞也很欣喜:“冰冰,你没去当模特太可惜了!哈哈哈哈!”

夏冰冰是不屑一顾:“我才不干那个,就一瓶子,当警察抓坏蛋多刺激啊?”

江虹点头:“不错!个性独特。”

苗彤在吧台里嚷嚷:“这是冰冰?我都没认出来,你想干嘛?去卧底吗?”

夏冰冰答:“我要去泡图鹏,帮我师兄解围。”

苗彤捧腹大笑,邝霞有点不好意思:“我跟黑哥不用你来两肋插刀。”

夏冰冰问:“师兄,我该怎么干呢?”

江虹把刚才跟邝霞说的情况重复一遍,主要任务就是潜伏在小女孩周围。

一是观察小女孩的瞌睡情况。吃了安眠药和不吃安眠药的睡眠状态不一样的,没吃安眠药的睡眠较浅,她会时常醒来,尤其是在公共场所。二是注意附近有什么人关注那个女孩并接近她,这是最重要的。

夏冰冰听完了,问道:“师兄,你不在我身边,我有紧急处置的权利吗?”

“没有。”

“好吧!我出去了。”夏冰冰背着小挎包,淡定的走进了车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15】墨镜女郎

“邝霞。”江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去通知大家,冰冰在车厢里执行特殊任务,不要跟她接触,不要在她旁边逗留,正常工作。”

“黑哥,要告诉图鹏吗?”邝霞有点犹豫。

“当然。”

“我才不理他呢!你去跟他说吧!”邝霞转身走了。

其实,刚才夏冰冰出去的时候,在6号车厢的过道恰好迎面遇上图鹏。图鹏一身蓝领工装,右手拿着个测温枪一路过来,猛一抬头,看见一个戴墨镜的摩登女郎,突然楞了一下。夏冰冰瞟了他一眼,昂首挺胸,不慌不忙擦肩而过。

他刚想喊一声,邝霞又过来了,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过,根本没搭理他。

图鹏似乎明白过来,没有停步。他走进了餐车,发现空荡荡的,只有江虹和苗彤两个人。他问江虹:“阿sir,夏冰冰怎么了?便衣警察?”

“坐吧!图鹏。”江虹一指自己对面座位。

“ok!”图鹏一屁股坐下了,心里有点紧张。其实,他是车上最自由的工作人员,就自己管自己,没有上司,没有助手,因为每趟高铁列车就一个机械师。

“冰冰执行特殊任务,你不要接触她。”

“车上有贼?”

“无可奉告。”

“哦!我知道了。”

“图鹏,我想问问你对邝霞什么意思?”江虹终于控制不住,脱口而出。

“还用问吗?我对她是一见钟情。我们10月3号首次出车,我就喜欢上了,怎么?有问题吗?”图鹏直言不讳。

“你觉得呢?”

“阿sir,虽然外面风言风语,但是她没有男朋友,我就可以追她。”

“我告诉你,我是他男朋友,她根本就不喜欢你。我警告你,从现在起,你要再骚扰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啊?阿sir,我听说你……”

“你是听谁说的?”江虹打断图鹏的话。

“我…这个……”图鹏张口结舌,非常尴尬。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叫邝霞过来,要不要试一试?”

“不要。”图鹏挥了下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特别难看。

“还不快滚?图鹏。”苗彤看见图鹏进来就竖起了耳朵,江虹和图鹏的对话她是一字不落都听见了。他怕这两个人争执起来不好收场,一边忙着干活一边赶紧发话:“别在我这坐着,阿sir亲口跟你说了,你也该死心了。”

图鹏看了一眼江虹,知道再坐下去无趣,起身失魂落魄走了。江虹三言两语已经很清楚了,有必要再问吗?而且他很惧怕苗彤,那野妹子可不是好惹的,她是敢朝他身上撒泼吐口水的人,自己斗不过她,只能老老实实开溜,免的自讨没趣。

其实,江虹心里也不好受。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本来是要交待图鹏不能去接触夏冰冰,突然一时头脑发热,一时冲动说了图鹏几句,而且让苗彤听见了。此时此刻,他很清楚自己突然做了一个人生重大决定,这是外力加内力的结果。外力就是周围亲朋好友一直催婚,图鹏试图插足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内力是他心里确实无法丢下邝霞,当有人试图介入时,他情不自禁做出了抉择。

短短两天时间,在高铁列车上,他改变了想法。

看着图鹏失魂落魄走了,苗彤喜笑颜开:“阿sir,你刚才做的对,从昨天到今天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孬种。”

江虹笑笑,心里非常复杂:他得到了邝霞,舍弃了最牵挂的斯雨兰。

原来打算这个月底做出选择,因为图鹏出现而提前了,这个结果也是大家最希望看到的。爱情是一首歌,婚姻是一盘棋,其中是非恩怨谁能评说?如果自己心底真的非常排斥邝霞,刚才也不至于如此冲动,因为他若不向图鹏摊牌,后果难料。

斯雨兰怎么办?江虹一脸茫然,他离雨兰很近,雨兰离他很远。

江虹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看着,心想夏冰冰还没发信息来,怎么回事?

这时,颜靖雯推着小货车进来了,江虹忙问:“靖雯,看见冰冰了吗?”

颜靖雯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邝霞刚才通知她了,她答:“她在7号车厢坐着,就在小女孩的旁边。”

江虹点头:“好。”

其实,夏冰冰走进了7号车厢,就在小女孩的附近找了一个空位坐下,不远不近。太远怕错失了观察时机,看不见小女孩,毕竟隔着一排排的座位,近了又怕引起人贩子的怀疑,坏了大事。所以,她选择了坐在小女孩斜后方一个座位,方便观察。

这个空位能够坐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可能下一站有旅客上来,她就必须让位,再去旁边寻找新的空位,如此反复也很容易引起人贩子的怀疑,但她只能这样。

已是中午12点多了。

两个小时过去,小女孩依然靠在窗户边的座位上酣睡,两眼微闭,身体松弛,无声无息,一动不动。师兄眼力不错,可以断定她有问题,可能被人下了药了。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刚上车的旅客,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在低头玩着手机,全神贯注。

周围的旅客里,谁是人贩子呢?夏冰冰不动声色的扫视两圈,脑海里面迅速过滤各种信息,然而,她看不出来谁像人贩子。除了那个玩手机的小伙子,7车12座周围还有一个三口之家,一对恋人卿卿我我,一对老年夫妻,几个正叽叽喳喳的女人,还有一群兴致勃勃谈论旅游感受的旅行团游客,其它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这些旅客里面也有人打瞌睡,非常放松,这让夏冰冰很疑惑:这些人里谁是人贩子啊?

夏冰冰坐了好一会,反复察言观色,也没找到一个嫌疑目标。

无奈,她只好拿出了手机,给江虹发了一句话:没有发现目标

餐车里面,江虹正在焦急等待夏冰冰的信息。虽然5号车厢和7号车厢中间只隔着一个6号车厢,他和夏冰冰及小女孩非常近,但他没有轻举妄动,因为他离人贩子也很近。当手机终于发出一声微信铃响的时候,他立刻打开了屏幕,结果令他失望。

夏冰冰出去了,便衣埋伏,但是没有发现目标。她是没有侦察经验,认不出人贩子?还是根本就没有人贩子,那个小女孩就是在车上睡觉而已?难道是我太敏感了?

江虹正在冥思苦想,吴方来电话了:“黑子,怎么样啊?”

“师傅,冰冰已经到位,但她没有发现可疑目标。”

“其实,那个小女孩上车的时候应该有人带她,没人带她就可能是离家出走。当时情况调看7号车厢监控视频就知道了,但是这个时候你去车厢里调监控就暴露了。这样子吧!我想办法去调贵阳北站监控视频,看看小女孩怎么上车的?”

“那太好了!”江虹喜出望外。

“你别高兴太早,这个很费时间,不一定有结果,所以我们应该大胆一点,搞它一次火力侦察。”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16】火力侦察

吴方建议大胆进行一次火力侦察,试探虚实,引蛇出洞,江虹茅塞顿开。

确实,如果有人贩子,那他就在车上,真要发生了什么事,完全可以关门打狗。但是这类侦察方法很多,哪种比较稳妥?具体如何进行?吴方则没有说。

仔细斟酌,这种试探风险还是比较大的。如果被对方识破了,狗急跳墙,孤注一掷,可能就会引发严重后果。江虹放下手机,心里反复掂量,拿定一个主意。

不久,乘务员们进来热午饭了,餐车再度热闹起来。邝霞是最早进来的,江虹问她要来了小黄机,也就是手持终端机,仔细查看7号车厢几十位旅客的购票资料,试图找出嫌疑目标,尽管希望渺茫,因为嫌疑人很可能使用虚假个人信息购票。

图鹏也进来热饭了。他整个人无精打采,不再故意和邝霞争炉子,而是老老实实排队,热完饭就悄悄走了。而邝霞呢!因为没有夏冰冰的帮助,江虹也没有空过来帮她,自然就忙一些。只是苗彤帮她热饭之时,悄悄在她耳边嘀咕几句,邝霞的脸一下红了,人的精神突然欢喜起来,眉开眼笑,说话声音都不一样。

江虹偶然抬头,知道苗彤又当小喇叭了,他笑了笑,继续查看旅客购票信息。

乘务员们都很自觉,很快热好各自饭菜,按老规矩坐下吃饭。江虹收起了小黄机还给邝霞,因为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可疑的人,先吃饭吧!

01号餐桌只有他和邝霞两人面对面的吃饭。邝霞给夏冰冰留了两盒饭菜,至于夏冰冰什么时候能进来吃饭,只有老天知道。

“车长,过来吃吧!”江虹招呼李钰。

“你们小夫妻俩吃饭,我凑什么热闹?哈哈哈哈!”

“别开玩笑,我有话说。”江虹一本正经。

“那你说啊!我不是听不见。”

“我要贿赂你啊!否则你不会答应我。”

“车长,你过来吧!”邝霞很享受李钰的玩笑。

“行啊!那我就过来揩油啦!”李钰端着饭碗笑眯眯的转移阵地,跟邝霞坐一块。

“车长,说啥话呢?好像我跟黑哥小气吧啦似的,吃吧!不要客气。”邝霞心情舒畅,左手搂着李钰的腰,右手拿着筷子给她夹菜。

“哎呦!你别搂着我嘛!那么亲密我好难受,搂你的黑哥去。”李钰扭扭身体。

“哈哈哈哈!”女孩子们大笑。

“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邝霞松开了手,继续吃饭。

“车长,等下你跟邝霞帮我个忙。”江虹心里有事,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饭。

“阿sir,吃那么急干嘛?说吧!”

“苗岭车站已经过了,前面是覃家山车站,我们还有一刻钟的时间。等下到站之前,你和邝霞过去叫醒那小女孩,问她是在哪里下车。”

“啊?黑哥,你这不是暴露了吗?”邝霞惊问。

“吴支建议我们试探一下,那小女孩如果能够叫醒,反而就没事了。”

“我明白了,阿sir这是主动出击,辨别真假。”李钰回答。

“没错。我没办法出去,你俩必须掌握分寸,不温不火,注意随机应变。”

“好的。”

两个姑娘匆匆吃完了饭。邝霞刚刚收拾干净餐桌,列车广播就传来了到站预告,李钰带着邝霞就出去了。在这之前,江虹已经给夏冰冰发了一条信息,告知相关情况,要她注意观察,争取发现嫌疑目标。

g1627次列车即将到达覃家山车站,江虹坐镇餐车,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

李钰在前,邝霞在后,两人穿过6号车厢走进7号车厢。李钰不停的喊:“覃家山站马上到啦!有下车的旅客提前到车门口等候下车,就停两分钟啊!睡觉的旅客醒醒啊!不要坐过站啦!”

她俩路过小女孩的座位旁边,邝霞故意停下脚步,弯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笑眯眯的:“小妹妹,你醒一醒,你到哪啊?不要坐过站了。”

邝霞一连喊了三遍,小女孩没反应,一动不动。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中年男子匆匆忙忙走了过来,操着辰州口音,神情有点紧张:“请不要叫醒她。这是我的女儿,她有一点发烧,刚吃完感冒药睡迷糊了,我们到终点站下车。”

邝霞扭头一看,眼前这个男子像个农民。四十多岁,中等身材,人有点瘦,长脸,眼睛较小,鼻子有一点塌,头发有一点长。穿着一件米色衬衣,藏青色的长裤,一双皮鞋约五成新,围着一个鼓鼓的咖啡色腰包,看着有点面熟,似曾相识。

坐在旁边的夏冰冰看明白了。原来这个男子根本就没坐在车厢里面,而是一直站在前面7号车厢和8号车厢的连接处,靠着7号车厢门框,整个车厢都在他的视野之中,一清二楚。看见列车工作人员试图叫醒这个女孩,他才急急走了过来。

夏冰冰大吃了一惊。因为梅姨团伙的通缉令上有这个人的照片,他是柏龙还是柏海?因为兄弟两个长的很像,年龄仅有两岁之差,都是四十多岁,所以一时无法分辨。她赶紧打开了手机,给江虹发信息。

李钰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男子点头哈腰:“是的,车长。”

李钰啪了一下邝霞:“快到站了,我们走吧!”

邝霞本来还想查看他的车票,听车长这么说只好跟着走了。两人走出7号车厢,来到8号车厢门口站定,准备到站组织旅客乘降。邝霞迫不及待的问:“车长,我还想看一下他的车票,你咋叫我走了?”

“你想找死?”李钰有点紧张:“不用看了,你查他票他就会起疑心,他不会暴露的。阿sir的通缉令上面有这个人,是兄弟俩中的一个,我也不敢确定是谁?”

“啊?”邝霞吓了一跳:“难怪我看着面熟呢!我要赶快告诉黑哥。”

“你别打电话了,冰冰肯定认出来了,她会给警长发信息,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车长,你别说了,那个坏蛋又过来了。”邝霞瞄了一眼,小声的说。

只见中年男子不慌不忙回到了连接处,站在李钰和邝霞的附近,双臂抱于胸前靠着车厢板壁,两只眼睛阴森森的盯着她俩,一声不吭,暗藏一股杀气。

李钰和邝霞都不敢看他,而是看着窗外景色,可是身上不由自主起了鸡皮疙瘩,心里止不住的恐慌。对方这是一种心理恐吓,也是一种假意试探,如果她们两人把持不住,一旦慌了手脚就会露出破绽,中年男子可能就会下车逃跑。

她俩努力保持镇定,面色平淡。因为车上还有两个乘警,尤其夏冰冰就在隔壁的7号车厢,一旦有事江虹很快就会赶到,车上还有这么多的旅客,所以她俩并不慌张,也不看那中年男子一眼。

“呜……”前方传来一声短促笛鸣,列车要进站了。

</br>

</br>

【317】最新消息

江虹收到夏冰冰发来的信息,大吃一惊:什么?梅姨团伙的成员在车上?

我巡视了两次车厢怎么没有发现?柏龙或者柏海?他们是兄弟俩,长的很像,年龄又差不多。夏冰冰没见过真人,只看过通缉令上的头像照片,所以无法确定是谁。

夏冰冰看错了没有?江虹心里没底。

他也没有见过真人,也只能看通缉令去判断。从时间算,四天以前,梅姨团伙的尹青花刚刚上车拐走一个男童,至今下落不明。今天又在车上发现她的另外一个团伙成员,带着一个昏睡的小女孩,自称是他女儿。毫无疑问,这小女孩肯定是被拐骗来的。邝霞问她三次没有反应,拍她不醒,可以确定是被下了迷药。

至于她是怎么拐骗来的,抓住了人贩子,一切真相大白。

从开车到现在,自己和夏冰冰在列车上多次巡视,并没发现梅姨团伙的人,难道是我没认出来?绝不可能!夏冰冰也没有发现,还有李钰她们皆是如此。自己刚才还在琢磨,如果小女孩是被拐骗的,人贩子应该是另有其人,根本就没想到梅姨团伙头上。毕竟这里地处西南,离辰州远的很,难道梅姨她们逃到贵州来了?

江虹正在思考问题,g1627次列车离开了覃家山站,继续飞速向前行驶……

李钰和邝霞走进了餐车。李钰摸着胸口:“邝霞,刚才吓死我了!我就怕他识破我们两个,后面捅我一刀。阿sir,冰冰给你发信息了没有?”

“车长,站车安检这么严格,他的身上应该没刀。”邝霞笑呵呵的。她跟江虹在峡山历过险,上个月还在红皮车上被莫豹劫持,也算经历风雨。虽然刚才有点恐慌,但是很快就淡定了,不像李钰心里还在瑟瑟发抖,尽管她平时是一个稳重的人。

“车长,邝霞,你们发现坏蛋了吗?”苗彤在吧台里问,兴致勃勃。

“发现一个。”李钰说道:“我和邝霞要发财了,我的妈呀!奖金五万。”

“是梅姨团伙吗?切!上面有五个通缉犯,你俩最多一人一万,有啥好嘚瑟的?”苗彤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其实心里是有一点嫉妒。

“你们两个没认错吧?”江虹问道,他需要更多的确认。

“阿sir,没错!”李钰回答:“他就是通缉令上面的那个人,是兄弟俩中的一个,我们不敢确定是哪一个。”

“你们仔细看看。”江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通缉令》,铺在桌上。

“我们…还是没法确定是哪一个?”李钰睁圆眼睛看了半天,头有点懵。

“黑哥,我看像是弟弟柏海,四十五岁。”

“能确定吗?”

“你看,通缉令上写着哥哥柏龙体态中等,弟弟柏海中等偏瘦,说明弟弟比哥哥瘦,我和车长看见的这个人就比较瘦。”

“很好,言之有理。刚才这个火力侦察效果很好!谢谢你们支持警方工作!奖金要等逃犯全部落网,市公安局评定以后再行发放。好了,你们先去忙吧!”

“黑哥,你不赶快抓人?”

“不急,他到辰州,冰冰还在7号车厢盯着,我要请示汇报。”

“阿sir,要不要通知肖珊啊?”李钰问道。

“不要,肖珊的胆子小,容易误事,有冰冰就行了。”江虹看着她俩朝后面的车厢走了,餐车里面没有一个旅客,只有餐车主任苗彤在吧台里忙碌,他拿起桌上的警务电话,拨通了吴方的手机。

“黑子,情况如何?”吴方有点急躁。

“师傅,火力侦察初见成效,可能就是柏海。”

“哦!梅姨团伙?那太好了!又一条蛇钻出洞了,看来是出来觅食的,哈哈哈哈!黑子,就他一个人吗?梅姨会不会在车上?你可千万不能漏了。”

“目前不能确定,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他们非常隐蔽,我和冰冰在车厢里巡视就没有发现他,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懂得隐身术吗?”

“要弄明白这个问题,你就再搞一次火力侦察。不要急于抓人,一定要把情况搞清楚了,制定好了行动方案。有一个抓一个,有两个抓一双,有一伙就全部端了。我马上向指挥中心汇报,争取部局支持,通知沿线各站的派出所随时上车增援你们。”

“贵阳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还在筛查监控,没那么快。但是他们给我反馈一个信息,贵阳市区昨天傍晚走失了一个小女孩,是在放学路上,刚满9岁。家属已经报警,具体情况会有协查通报,我收到后会告诉你。所以,你说你的车上发现一个小女孩不正常,我就估计可能是她。黑子,千钧一发,每个行动步骤你要想清楚了,随时向我报告。”

“明白。那个…我想问问,甄竹和他老公又来了吗?”

“唉!”吴方在电话里叹了口气:“天天都来,从早到晚,就跟上班一样,怎么说都不听,反正要么给钱,要么把孩子找回来。政委为了减轻我们工作负担,他把这事揽过去了,专门派了邵雪陪着他们,每天管吃管喝。”

“其实甄竹比较配合,黎天佑是无理取闹。”

“孩子丢了,他们的心情我们能理解,所以一直没有采取行政措施。这事先搁着吧!我们按照既定计划行动,我对这个案件还是有信心的。”

“好的。”江虹挂了电话,又给乘警支队的值班室做了详细汇报。

看来,如果需要警力增援,一个电话就能解决,前方车站的派出所就会派人上来,甚至可以出动特警支队。问题在于车上情况还不明朗,人贩子到底有几个?这个时候如果调动大队人马上车,声势浩大,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再说,如果只有一个柏海,自己和夏冰冰就能解决,根本不用浪费那么多的警力。

还有一个问题非常棘手:要在一趟高铁列车上面排查旅客当中到底隐藏着几个人贩子,着实难上加难。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他们善于隐藏,根本就不知道有几个人,这个柏海还是搞了一次火力侦察才发现的。

如果不止一个嫌疑目标,他们会藏哪儿?除了餐车还有七节车厢,除了躲在卫生间里,车上没有其它特殊封闭场合。七节车厢,十几个卫生间,每个卫生间里躲一会儿,不断变换?不对,旅客上卫生间也会占用不少时间。算了!江虹,不要坐在这里纸上谈兵,自己该出去巡视车厢了,不如趁此机会再来一次火力侦察?

师傅建议的对,这次我要亲自出去,看看这个柏海是怎么隐藏的?主意一定,江虹给夏冰冰发了一条信息:我出来巡视了,先不动手,注意看看有几个人贩子,如何隐藏?

他整理了一下警容风纪,包括警帽、八件套和手枪,拿上查危仪走出了餐车。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18】突变

江虹拿着小查危仪,先去后面1至4号车厢走了一圈。

这趟高铁列车的车厢号来回是固定的。从辰州出来时,1号车厢是头,8号车厢是尾。返回辰州还是这个序号,变成8号车厢是头,因为列车行进方向变了。

穿过5号餐车,江虹进入6号二等车厢。突然,他口袋里手机响了,掏出一看,吴方转来一条信息:覃思思,女,贵阳某小学四年级学生。今年9岁,身高138米,略瘦,瓜子脸,马尾辫,昨晚放学路上走失,当时身穿一套蓝白色的校服……

江虹知道,这是贵阳警方那份协查通报,来的正是时候。它描述的年龄以及体貌特征,跟7号车厢里昏睡的小女孩基本一致,看来,柏海拐卖了一个小学生,铁证如山。

此刻已是下午一点多钟,g1627次列车已经离开湘西腹地,正在高速向北行驶,车轮滚滚,风驰电掣。但是车上旅客不多,上座率约六成,一些旅客东倒西歪的在午睡。车厢里面静悄悄的,李钰来回巡视,肖珊在8号车厢忙碌,邝霞一路吆喝补票,两个保洁员忙着搞卫生,图鹏则去了机车驾驶室。

夏冰冰收到了江虹发给她的信息,知道警长要出来了,于是换了一个过道边的座位。这个座位是三人座,就在小女孩的旁边,隔着狭窄过道,很近。这样,她既能看见小女孩,也能观察前面那个中年男子动静。

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女孩还在昏睡,一动不动。中年男子始终站在车厢前头的连接处,有时走来走去,有时就靠在门框上,目不转睛,远远看着这里酣睡的小女孩。说远不远,其实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只是,当他看见列车乘警远远走来,便急忙打开了旁边的一个卫生间钻了进去,迅速关上了门。

转眼之间,中年男子就不见了,躲进了卫生间。他的这一举动夏冰冰看见了,江虹也远远看见了。刚才的判断没有错,每次列车乘警出来巡视车厢,中年男子就躲进卫生间。因为他站的连接处有两个卫生间,所以躲藏方便,难怪每次巡视车厢都没有发现他,他在时时刻刻提防警察,已经占据有利位置。既能躲避列车乘警,又能关注小女孩的状态。

要抓他吗?这个时候只要打开那一个卫生间,柏海,这个b级逃犯就会当啷落网。打拐行动开展半月以来,终于捕获一名通缉逃犯。但是,车上还有没有梅姨团伙的人?甚至包括梅姨本人?江虹走了一圈,似乎没有发现。

难道就柏海一个人?

江虹走到8号车厢尽头,反身回来,路过夏冰冰身边的时候,没有做出任何暗示,而是继续向后走去……

夏冰冰的肚子饿了,快两点了,自己还没有吃中饭。她的心里很急,师兄,你还磨蹭什么?先把这个柏海抓了再说,小心这个家伙中途下车跑了,如果那样,我就只能跟下车去。哎呀!当个警员真没意思!没有指挥权啊!警长多好!我什么时候能当警长啊?算了,别想那么多了,我还是个见习警察,不能单独执行任务,枪都没有。警长?还早着呢!

这个时候,夏冰冰看见那个中年男子从卫生间里又出来了,继续靠着门框看着这里。

突然,夏冰冰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打开来一看,江虹转了一个协查通报过来。贵阳市区走失了一个小女孩,叫覃思思?这么说来,自己眼前这个女孩就是她了。可是,师兄什么时候下命令抓人啊?

夏冰冰正焦急等待,这个时候,意外情况突然出现。

那小女孩动了一下,鼻子里面哼了几。接着,她的身体也扭动了两下,两手微微抬起又垂下了。她似乎在挣扎,试图睁开眼睛,但是眼皮抬不上去……一直坐在小女孩旁边玩手机的小伙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女孩,又低下头继续玩游戏了。

夏冰冰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回事?

我明白了,可能她的药性过了,人要醒了,看来,柏海给她的用药量少了。一旦小女孩醒过来,柏海会怎么办?他是赶紧躲藏还是过来怎么处理?情况紧急,时间紧迫,夏冰冰忙思索对策,她无暇给江虹发信息了。

那个中年男子很快就过来了,手里拿着大半瓶矿泉水,笑容可掬的对小伙子说:“不好意思,我的女儿醒了,我要给她吃感冒药,麻烦你让一让。”

小伙子起来了,一言不发站到旁边,还在低头玩着手机,全神贯注。

中年男子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一片白色的小药丸,赶紧坐了下去,一只手卡住女孩的两边腮帮子,猛地用力一捏,伴随小女孩的一声痛苦叫唤,她的小嘴巴张开了。

千钧一发之际,就在中年男子准备把小药丸塞进女孩的嘴里时,说时迟,那时快,夏冰冰时一跃而起扑向中年男子,高喊一声:“住手!”

中年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夏冰冰一把抓住了他拿药丸的手,白色的小药丸一下掉在地上。夏冰冰欲反手折腕将其擒获,他便激烈抵抗,两人瞬间扭打起来……

站在旁边的小伙子都吓傻了,赶紧跑出老远,惊恐万状看着。周围旅客都是一脸懵逼,几个打瞌睡的旅客没有反应过来。

小女孩终于醒来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夏冰冰抓住了中年男子的两只手,整个身体压在他的身上。中年男子因为被压在座位上,虽然他的反抗也很激烈,但是因为站不起来,他的力气使不上劲,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扭动着。

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对付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双方几乎势均力敌。夏冰冰很清楚,必须给他上铐,于是大喝一声:“柏海,你老实点,不要拒捕。”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眼里露出恐惧之色。夏冰冰毕竟是练过的,在警校里学过擒拿格斗,不是一般女孩。她是眼疾手快,转眼之间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摸出一付亮闪闪的手铐,“咔嚓”一声给考上了。

周围旅客纷纷站了起来,很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请让一让,请让一让。”肖珊最先从8号车厢赶过来,她不顾一切的分开旅客:“冰姐,你抓住坏蛋啦?你真厉害!”

“师兄。”夏冰冰拨通了江虹电话:“我把柏海抓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19】回家

江虹刚回餐车,做梦没有想到夏冰冰竟独自一人抓了柏海,出手不凡。

确实,当时情况危急,没时间汇报了。因为药性正在消失,小女孩要醒了,柏海试图再次强行给她灌药,夏冰冰肯定要制止,于是干脆将其拘捕归案,她做的对。

夏冰冰的突然行动却让江虹措手不及。他用二次火力侦察,终于发现柏海是用躲进卫生间的办法,避开他和夏冰冰的巡视。如此说来,梅姨团伙如果还有人在车上,肯定也用这个方法隐藏自己,不被警察识破。

这趟高铁列车虽然是短编组,仅有八节车厢,除去餐车,每节车厢至少有两个卫生间。如果车上还有其他的人贩子,若想抓捕他们,必须对这十几个卫生间进行统一清查。为了避免干扰正常旅客上卫生间,怎么清查?如何盘问?柏海要不要先拘捕?拘捕柏海会不会惊动其他的逃犯,引发危险后果等等,这些问题必须考虑清楚。

所以,江虹再三权衡,决定请求地面警力上车增援。他正准备给前方车站派出所打电话呢!不料夏冰冰先来了电话,说她已经抓了柏海,小女孩也醒了。

江虹一下蒙了,夏冰冰的突然行动乱了他的计划,所有周密部署付之东流。

情急之下,他一边告诉夏冰冰将柏海和小女孩带过来,要求餐车主任苗彤协助看管一下,一边立即对各车厢的卫生间展开清查。幸运的是,在列车长李钰,乘务员邝霞和肖珊,服务员颜靖雯、宋颖,机械师图鹏和两名保洁员协助下,花了十几分钟时间,他们对全车进行了地毯式的搜寻,没有发现第二个嫌疑人。

江虹终于松了口气,看来只有柏海一个人在车上。

他们一群工作人员回到餐车之时,夏冰冰正在问柏海的话。柏海低着脑袋,带着手铐,两人面对面的坐在02号餐桌。苗彤已经出了吧台,陪着泪流满面的小女孩坐在角落一个餐桌,女孩双手捧着一杯奶茶,苗彤不停地帮她擦眼泪,暖心安慰。

“主任,你去忙吧!小妹妹,你跟我来。”江虹吩咐。

“好啦!”苗彤最后安慰:“你看,警察哥哥来了,警察哥哥还带着枪,专门打坏人的,你就不用怕啦!听姐姐话,跟着警察哥哥走吧!”

“嗯!谢谢姐姐!”小女孩点点头,奶茶放在桌上。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江虹牵着小女孩的手来到餐车连接处,蹲下来笑眯眯的问。因为这里比较僻静,没有一个旅客,隔着吧台也看不到柏海。只有李钰和邝霞跟过来,知道江虹要核实小女孩身份,她们也很关心。

“我叫覃思思。”

“思思,你别害怕,拐骗你的坏蛋你认识吗?”

“就是那个大叔。”

“你能说一说经过吗?”

“昨天傍晚,我从学校放学出来……”覃思思简单描述了自己被拐骗的过程。

“好吧!你爸爸妈妈急坏了,你记得家里电话号码吗?”

“记得,我想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呜……”覃思思又哭了。

“车长。”江虹站了起来:“你去巡视车厢,看看还有没有遗留问题。邝霞,你的手机给她,你陪她打电话。”

“好的。”两人答应,邝霞赶紧拿出自己手机:“思思,电话号码是多少啊?”

身后,传来覃思思跟父母的哭诉声,邝霞蹲下来搂着她,眼泪汪汪。江虹回到餐车,只见夏冰冰瞪着眼,满脸怒火:“柏海,你不说话就能逃避法律制裁?我告诉你,法律是讲究证据的。你昨天拐骗了一个女孩,还有前述罪行,铁证如山,你是赖不掉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想想吧!”

看来,这个柏海拒不认罪。

江虹向夏冰冰招了招手,夏冰冰走过来,江虹低声的问:“怎么样啊?”

夏冰冰很无奈:“什么都不肯说,说他不是柏海,说我们抓错了。”

江虹皱起眉头:“正常,坏蛋什么时候会说自己是坏蛋呢?”

夏冰冰问:“师兄,我该干些什么?”

江虹低声交待:“你去换衣服吧!给吴支去一个电话,也给支队的值班室去个电话,汇报清楚,请示下一步怎么办?另外,贵阳北站的监控视频我们不要了,人已落网,监控视频留支队吧!”

夏冰冰犹豫地:“师兄,你是乘警长啊!我来汇报不合适吧?”

江虹笑了:“去吧!你今天的表现不错,这是你单独抓的第一个逃犯,吴支一定会表扬你。”

夏冰冰高兴的走了,她要去列车长乘务室换警服。

江虹在柏海的对面坐下,双手放在桌上抱成一个拳头,目不转睛审视着他,非常冷峻。柏海抬头看看,心里发毛,赶紧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你可以不说话,那是你的权力。”江虹说道:“你也可以否认一切,那是你的自由,但你改变不了现实。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一清二楚。法律是公正的,体现客观真实,打击犯罪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这就是法律的威力,你明白吗?”

“我……”柏海抬起了头,犹豫不决。

“说吧!你的姓名?”

“柏龙。”

“柏龙属于a级逃犯,他有可能被判死刑,你愿意顶替吗?”

“我是…柏海。”

“你的行李在哪?”

“就这一个腰包,没有别的。”柏海伸伸下巴。他的腰包已经被夏冰冰检查过了,放在餐桌里侧,里面有假身份证件,他人证件,钱包以及一点现金。

“这么多年干了什么坏事,痛快一点,竹筒倒豆子倒出来。”

“你别问了,我没有干坏事。”

“那你怎么成了逃犯?”

“你别问了,打死我都不会说的。”

“嘴还挺硬。好吧!现在你可以不坦白,总有一天,你的同伙都交待了,你会哭着喊着要交待的。我知道你心存侥幸,还有四个同伙逍遥法外,我告诉你,他们一个都跑不掉,很快就会落入法网,你等着吧!”

“师兄。”这时,夏冰冰一身全副武装走进来,邝霞牵着覃思思的手在后面。

“你等一下。”江虹从腰里摸出了一付手铐,一头靠在柏海手上,一头卡在餐桌一只腿上,这是为了防止柏海逃跑。他让邝霞陪覃思思坐下,看住柏海,自己跟夏冰冰来到了僻静处:“说吧!快点。”

“部局指挥中心已经下达命令,吴支一切安排妥当。柏海带回辰州移交市公安局,覃思思在前方楚都车站下车,交车站派出所。半个小时以后,车站派出所会送她上武汉开往贵阳北站的一趟高铁列车,交由乘警带回贵阳,贵阳警方会到车站接人,包括她的父母。”

“很好!执行命令。”五分钟后,列车即将到达楚都车站,江虹牵起覃思思的小手走向了车门口,身后跟着李钰、邝霞。

“呜……”一声笛鸣,g1627次列车开始减速……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20】巧遇

傍晚,18点50分,g1627次列车驶入辰州火车站5号站台,稳稳停下。

伴随车站广播以及列车“嘟嘟嘟嘟”的提示音,一侧车门打开,旅客们皆鱼贯而出,带着行李涌向地下通道。要么乘坐扶手电梯,要么踩着台阶下去,一时间站台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刑侦大队来了两个同志将柏海押走了,直接送往辰州铁路公安处看守所关押,明天再向市公安局办理移交手续。从性质上来说,他的通缉令是辰州市公安局向公安部申报,案件也归他们管辖,所以不管他在哪里落网,都要移交立案单位。

江虹忙完终到作业,夏冰冰送完款,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乘警支队的值班室交班。他们办完交班手续出来,竟然在大门口遇见甄竹夫妇,安冉政委带着邵雪刚好下楼,一直送他们到门口,劝说他俩回家。

天都黑了,乘警支队的小院里静悄悄的。外面华灯初上,站前大街一片繁华……

“政委,邵雪,还没有下班啊?”江虹拉着黑色的乘务包走了过去,夏冰冰阴着脸跟在后面,拉着自己的乘务包,她一看见这对小夫妻就感冒。

“警长,你回来啦!”邵雪回头一看,笑的很甜。

“黑子,冰冰,一路辛苦,今天这趟干的不错。”安冉政委满面微笑。

“江虹警长,你好!”甄竹怯生生的,黎天佑麻着脸。

“甄竹,天佑。”江虹有点生气:“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听我一句劝吧!不要来了,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们。你们天天都不上班,坐在这里有意思吗?”

“就是。”夏冰冰瞟了他们俩一眼:“没人欠你们的,真不害臊!”

“你说什么?”黎天佑一瞪眼,满脸涨得通红:“说一千道一万,我的儿子就是在火车上丢的。都过去四天了,你们还没有找回来,肯定被那个老太婆卖了。你们找不回来不怨你们,我可以再生嘛!但是你们要赔我钱,一百万不能少,一分不少。”

“天佑,我们跟政委说好了,你又发什么癫?”甄竹扯了一下丈夫。

“冰冰。”安冉政委板起面孔:“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他们两个不是罪犯,是受害者,普通百姓,我们应该理解他们,你还说风凉话?快向他们道歉。”

“我…好吧!对不起啦!师兄,我回家了。”夏冰冰拉着乘务包气呼呼的走了。

“注意安全,明天一早跟我下乡。”江虹喊道。

“我知道啦!”夏冰冰是头也不回,奔地铁口而去。

“江虹警长,听说你们今天在火车上抓了个人贩子?”甄竹急切的问。

“是的。这个人很重要,他跟那个老太婆是同伙,抓住了他就能抓住那老太婆,就能找到你的儿子平平。甄竹,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把你的儿子找回来的。”

“谢谢你们!我们在这坐了四天,你们管吃管喝,我也不好意思。今天下午跟政委说好了,明天开始就不来了,我等你们消息。”

“甄竹,谢谢你的配合。”

“我可有言在先。”黎天佑的两眼一瞪:“我是暂时不来。月底之前没有找到我的儿子,要么给钱,要么我上法院去告你们,告你们不作为,草菅人命。”

“别啰嗦了。”甄竹有点怒了,踢了老公一脚:“你再执迷不悟,我就跟你离婚,这么不知好歹?赶快跟我回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敢跟我离婚?看我不打死你。”黎天佑挥起了一只拳头,眼珠凸出。

“你打!你打!打死我了你好再找一个。”甄竹彻底火了。

“放肆!”安冉政委吼了一声:“黎天佑,打老婆是违法行为,你明白吗?”

“我…我……”黎天佑的拳头在半空中停顿了十秒钟,终于软了下来。

“跟我回家,要来明天你自己来,反正我不来了。”甄竹怒气冲冲拽着老公走了。

“政委,邵雪,不好搞吧?”江虹苦笑。

“黑子,说实在话,我宁愿上一线去抓坏蛋,我也不想在这跟黎天佑磨嘴皮子。没办法啊!我是政委,我不做好后方工作,老虎和你哪有心思在前面破案啊!”

“我和师傅都没做通他们工作,你们今天是怎么做通的?”

“你们下午在车上抓住了柏海,我知道了就告诉了他们。甄竹一听有了信心,就劝他的老公,黎天佑听不进,甄竹就说跟他离婚,黎天佑就软了。”

“这么说来下午就闹过离婚了?”

“甄竹还算通情达理。”邵雪说道:“黎天佑就是想讹钱,他说国家铁路家大业大,不差这一百万。我是看出来了,甄竹是想找回儿子,他的老公是想捞钱。反正他还年轻,捞一百万再生一个轻而易举,小算盘打的可精了,哪像一个父亲?”

“好啦!邵雪,你回家吧!黑子,我们聊聊。”

“政委,你不回家?”江虹问道。

“张支去北京开会了,老虎下乡在回来的路上,我要等他碰头。”

“那好,政委,警长,我先走了,拜拜!”邵雪摆了摆手。

“再见。”江虹点头。

“黑子,柏海被押走了?”看着邵雪走了,政委问道。

“是的。”

“他交代了什么?”

“我在车上审了他一下午,像挤牙膏似的挤出一点,他只承认自己是个逃犯,不肯供认犯罪事实。”

“哦?他想负隅顽抗?”

“我还存有侥幸心理,认为警方还没抓到他的同伙,包括主犯梅姨夫妇,从犯尹青花和元奎。目前为止,梅姨团伙仅有两人落网,四人在逃。所以,他要不肯招供,警方无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必须抓到其余逃犯才能击垮他的心理防线。”

“黑子,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有啊!需要几天时间攻心,下点功夫,但是柏海明天就移交市局了。市局的专案组听说我们已经抓到柏海,急着要人,我想他们有他们的办法。吴支意思我们按照规定交人,不要拖延,他们如果审出什么结果,也会及时通报我们。”

“他可能知道梅姨的下落,也包括尹青花。”

“我在车上审问他的时候,他说他不知道其他人的下落。市局当时进村抓捕他们之时,他们不在一起,听到动静以后各跑各的,所以都跑散了,市局只抓到了一个。柏海独自跑了,因为跑的仓促,身上没多少钱,他又不敢回冬山村,所以去了贵州,以为梅姨他们躲回贵州去了,结果没找到人。他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待不下去,只好拐骗一个女童带回辰州,想卖点钱继续藏匿,没有想到在车上落网了。”

“原来如此。”安冉政委点头:“他的手机在吗?这是线索。”

“在,里面有梅姨他们的电话号码,但是都失效了,联系不上,否则,他也不会跑到贵州去找梅姨。”

“这么说来,梅姨他们还是藏在辰州地区?”

“应该是吧!我们一直就是这个判断。”

“这几个人分开跑了,抓人的难度就大了。”安冉政委忧心忡忡。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21】爱的承诺

“是啊!”江虹点头:“今天如果不是抓到柏海,我还以为他们藏在一起。”

“我们想简单了。”安冉政委分析:“一个六人团伙,落网一个,另外五个怎么可能结伙潜逃?肯定是分开跑最保险了,否则会被警方一网打尽。黑子,虽然困难重重,但是我们不能气馁,追捕逃犯是人民警察的天职。”

“政委,柏海虽然没有在旅客列车上作案,他是借助这趟新开行的高铁列车速度快和时间短的特点,试图带着被拐骗的女孩尽快逃离贵阳,返回辰州,结果在车上落网了。尹青花可是在我的车上骗走一个男童,至今不知去向。”

“所以我和张支都很关注这个案子。”安冉政委强调。

“今天下午抓到柏海,我还高兴了一阵子,以为胜利在望。他会供出其他人的下落,也包括尹青花,我们可以趁热打铁,乘胜追击,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他是拒不认罪,坚称自己并不知道同伙去向,唉!”

“黑子,他把覃思思骗到了辰州,肯定需要寻找买家,他不可能自己养着。”

“梅姨团伙拐卖人口二十多年,已经摸透地下行情,我想柏海也很清楚,所以他要找到买主不难。政委,你的意思我很明白,你想通过柏海找下家的办法找到梅姨他们,这行不通。梅姨非常诡秘,她像从人间蒸发了,无影无踪,无声无息。柏海是她的小叔子,她都不跟柏海联系,害的柏海跑去贵州找她,结果扑了个空。”

“如果这个柏海不是冒险去了一趟贵州,我们抓不到他。”

“所以吴支说了,寻找蛇窝非常困难,他就盼着蛇出洞啊!”江虹感叹。

“你们明天还继续下乡吗?”

“吴支刚才给我来了一个电话,他说柏海就移交给市局去处理吧!双方情报共享,我们继续按照第二阶段方案行动,下乡查人。因为蛇都是藏在山里的,如果梅姨没有逃亡外地,还在辰州地区,那么他们就一定在峡山山区。”

“嗯!”安冉政委点头:“老虎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啊!哈哈哈哈!”

“吴支就是这样,他能抓住关键问题,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拐卖人口犯罪主要是发生在农村地区,都是封建残余思想作怪,漏洞也比较多。城市的概率小,因为城市人口管理严格,制度健全,民众的素质高。我们要找到甄竹的孩子,找到云娜甚至是旺哥的儿子,捕获梅姨团伙,就要继续下乡调查,同时牢牢盯防列车。”

“很好!你们放手大胆的干,我们全力支持。天都黑了,快回家吧!”

“谢谢政委!那我走了?”

“从峡山追逃到抓捕梅姨团伙,这三个月你们都是加班加点工作,注意身体,好好休息。还有,终身大事要抓紧啰!哈哈哈哈!”

“明白。”两人互相敬礼,江虹拉着黑色的乘务包走了,安冉政委转身上楼。

快八点了,正是夜生活的黄金时段。站前大街灯红酒绿,人来车往,繁华如梦。远处,高耸的凤凰山巍然挺立在夜色里,头顶,星光灿烂,一轮明月高挂天穹……

江虹没有心思欣赏美丽夜景,而是沿着街边低头默默走着,思绪万千……

今天已是10月16日,辰州铁路乘警支队针对g16281627次高铁列车开展的打拐专项行动,为期一月,时间已经过半,还剩15天。第三阶段是从10月21日开始,本月31日结束,也是为期十天。目前看来,整个进展是中性的,不温不火。基础调查以及情报收集还算理想,在列车上抓获了一名人贩子柏海,解救了一个女孩覃思思。

接下去怎么搞?峡山山区调查的重点要不要微调一下?尤其香井村的秀姑。原来以为很快会有消息,可是这两天都没有一点动静,看来我又想简单了。她应该知道点内情,但却裹足不前,她是心里害怕?还是受到什么威胁?不得而知。

按照计划,明天要去紫菱大嫂的石湾村调查,看来要缓一缓,必须再去香井村跑一趟,摸摸虚实,烧一把火。这事要跟师傅商量一下,因为明天是他带队。

江虹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拨通了吴方的电话:“师傅。”

“黑子,你等一下,我在路边停一下车。好了,说吧!”

“我想明天不去石湾村了,去香井村。”

“哦?说说理由。”

“秀姑没有消息,她又不肯给我电话号码,我想再去摸摸虚实。”

“其实,要查她的电话号码非常容易,无需动用技侦手段,她不是开了一间农家乐?问查号台就知道了。”

“我不想这么做,那可能会惊动她的家人,引发家庭矛盾,甚至造成消息外泄。不如我们明天再次以游客的身份进村,我再私下跟她接触一次,触动一下。”

“可以,明天就这么办,就这样吧!”

“那明天见。”江虹收起电话。八点一刻,他走进了家门,刚刚站定,就见邝霞从厨房里跑了出来,腰里系着一条花格子的围裙,居然抱住江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黑哥,你回来啦?嘿嘿!”

“邝霞,你没回宿舍去?”江虹摸了摸脸,觉得有点发烫。

“我比你早一点到家,我跟苏姨在厨房里做饭,等你回来吃呢!”

“哦!”江虹感到比较疲惫,毕竟今天忙了一天。

“虹儿,八点多了,去冲个澡,准备吃饭。”苏琳双手端着一大碗汤出了厨房,走进餐厅。

“来吧!”邝霞兴高采烈:“警服脱了给我,帽子给我,乘务包也给我,我放你卧室去。你去洗吧!换洗衣服给你准备好了。”

“谢谢!”江虹有一点不习惯。以前这些事情要么是自己做,要么是母亲做,现在邝霞开始深度介入他的私人生活,他还没有办法抗拒。

“你快点啊!”邝霞拿着东西走了。

“呦呵!今晚还有酒喝?”十分钟后,江虹冲了个澡出来,穿着一套睡衣来到餐厅,意外发现除了六菜一汤,饭桌上面放着一瓶红葡萄酒,盖都开了。

“虹儿,坐吧!邝霞,倒酒。”苏琳吩咐。

“等等,老妈,你是禁酒大臣,我们家里没有喜事从不喝酒,今晚是怎么了?”

“你还问我?”苏琳笑眯眯的。

“老妈,你啥意思?”

“你今天在车上跟别人说,邝霞是你的女朋友,真的假的?”

“这个…真的,我…有点舍不得她。”江虹老老实实承认。

“那不得了?邝霞,倒酒。”苏琳喜上眉梢。

“哎!”邝霞满上三杯红酒。

“虹儿,我们是个传统家庭,你要当我的面给邝霞一个正式的承诺。”

“好吧!邝霞,做我女朋友吧?我会对你好的。”江虹端起一杯红酒看着邝霞。

“黑哥,我答应你。”邝霞满脸通红,羞答答的举起酒杯,两人碰杯喝了一口。

“哈哈哈哈!”苏琳端起酒杯:“今天你爸没有回来,工地上忙,我是唯一的见证人。我很高兴!虹儿,邝霞,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要好好珍惜哟!”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22】再赴香井村

10月17日,上午八点多钟,江虹带着邝霞来到乘警支队大院。

今天是训练日。院子里面,五十多名老少警察着作训服,方阵列队,一个个是精神抖擞,龙腾虎跃,喊声震天,正在练习警务实战技能,擒拿格斗,快速出枪等等。

吴方也在打擒敌拳,夏冰冰来得早,她跟吴方练习双人搏击。两人你来我往,嘴里不停“嗨!哈!”,出手踢腿,互不相让,最终,夏冰冰还是被吴方按在了地上。

夏冰冰一个弹跃站了起来:“吴支,再来。”

吴方摆了摆手:“好啦!你的师兄来了,我们去换衣服,准备出发。”

夏冰冰不服气:“不行,我一定要赢你。”

吴方乐了:“行啦行啦!你歇歇吧!你想赢我?去跟商川学两招吧!他是海军陆战队特种兵出身,除他以外,我们支队没人是我对手。”

江虹站在一旁笑了:“冰冰,吴支说的没错。他是老侦察兵出身,他的功夫里面有些警校没教过的动作,你我都没见过,所以还要甘拜下风,多多学习。”

邝霞插话:“冰冰,你要拜商川为师啊!哈哈哈哈!”

夏冰冰摇摇头:“算啦!他们特种兵那一套我学不来,反正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能够抓住柏海就行,哈哈哈哈!”

吴方和夏冰冰去洗了脸,很快换了一身便装出来。吴方穿着白色衬衣,外面是件浅灰色的休闲夹克,黑色长裤,黑色皮鞋。江虹还是那套黄色的运动服,白色跑鞋,只是今天没戴墨镜,因为吴方开车出去都喜欢戴墨镜。邝霞依然一身烟灰色的白领套装,夏冰冰换上了紫色的连衣裙,裙摆刚到膝盖。

今天只有他们四个秘密下乡。吴方没有叫商川来,让他在家看书,夏冰冰给他布置了一堆作业,够他抓耳挠腮一整天了。巴仔还在车上添乘,今天跟随辰贵4组从贵阳北站返回,没法参加。巴仔即便在家休息,吴方也不会叫他来。说实在话,他的身体一直不好,需要静养,除非警力紧张,否则吴方不会叫他。

三个警察,外加邝霞属于自告奋勇,有利掩护,吴方特批,这个阵势足矣!

九点刚过,一辆黑色轿车出了辰州铁路乘警支队,穿越繁华大街,驶向市郊。

江虹负责开车,邝霞还是坐在他的身边,吴方带着墨镜和夏冰冰坐在后排,邝霞和夏冰冰各自背着一个挎包。只是邝霞又买了一大袋食品,面包、水果和矿泉水都有,她嘟哝着:“吴头,我跟你们出来两次,买零食花了几百块,我要找你报销。”

吴方挠了挠头:“这个没法报销,算你追黑子的投资,自负盈亏。”

邝霞回头神秘一笑:“嘿嘿!我不追黑哥了。”

吴方一愣:“啊?故障还没修复?黑子,你小子又玩什么新花样?你可答应我的,月底之前做出选择,只剩半个月了。”

江虹无可奈何:“师傅,从今天起你别催了,昨天晚上,我已经答应邝霞了。”

吴方喜出望外:“哦?是吗!哎呀!可喜可贺!邝霞,我这个月老不错吧?说话算数。我就说嘛!我的徒弟哪有不听我的?黑子,今天中午我请你们两个吃饭。不对,应该你们两个请我吃饭,哈哈哈哈!冰冰,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夏冰冰拍了拍吴方肩膀:“吴支,你别自以为是。你不知道,这次是有人盯上我们霞姐了,攻势凌厉近乎骚扰,霞姐都烦死了,逼得师兄赶紧表白,否则要出乱子。”

吴方眼睛一瞪:“谁啊?谁敢那么大胆?敢抢我徒弟的相好?你们车上没有第三个小伙子,我明白了,是不是图鹏啊?

夏冰冰很惊奇:“我靠!图鹏你也知道?”

吴方气呼呼的掏出手机:“我在铁路系统二十年了,老少皆知。不用你说,我一猜就是他,到处沾花惹草,都二十八了还没有对象。这样,我给他们乘务车间的李主任打个电话,把他调到别的车班,别在你们车上搞事。”

江虹赶紧阻止:“师傅,你别这样,影响不好。”

吴方反问:“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邝霞也说:“是啦!吴头,这事关键在于我和黑哥,你就别麻烦啦!如果图鹏被你给赶走了,我和黑哥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夏冰冰帮腔道:“是啊!吴支,这事没有那么严重,图鹏已经被师兄打退了。”

吴方收起手机:“都是你们说的,那就放他一马,先这样吧!不过仔细想想,不管怎样我得感谢这个小子。你看,我跟黑子他妈怎么催他都没有用,黑子尽找理由糊弄我们,丢三落四。现在倒好,出来一个竞争对手,黑子马上回心转意。行了,邝霞,我就帮到这了,后面你俩好好相处。”

今天是一个艳阳天,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气温不冷不热,非常舒服。

车窗外面,蓝天白云之下,高楼大厦正在陆续向后掠过。随着时间不停向前疾走,这辆黑色轿车渐渐离开市区,进入郊区公路,进入峡山山区边缘,青山绿水扑面而来,给人一派春的景象,而非秋的气息。

“师傅。”江虹稳握着方向盘:“下乡快一个礼拜了,除了我们在香井村有点小小收获,你们都是两手空空。”

“这种秘密调查就是大海捞针,很多时候都是空手而归,甚至无果而终,你们在香井村能够有点收获已经很不错了。据我所知,市公安局也没任何收获,他们投入很多警力撒下一张大网,至今连一条小虾米都没捞着。所以,昨天我们通报他们,说在高铁列车上抓住了柏海,他们就迫切的要人,想从柏海嘴里寻找一个突破。”

“吴支,”夏冰冰说:“这个柏海敢对一个小女孩下迷药,他就不是善类。”

“是啊!昨天我在乡下调查,突然接到黑子电话,你们在车上发现了一个小女孩不正常,我就觉得成功再向我们招手。下午你把柏海抓了,黑子审了半天没有多少收获,我就觉得梅姨团伙很不简单。他们反侦察的能力很强,化整为零,我们本想一网打尽,现在只能各个击破,费时费力,困难重重。”

“吴头,到了31号,打拐行动结束时间到了,梅姨还没抓到,平平、云娜还没找到,你们还会再坚持吗?”邝霞天真的问。

“行动可以结束,破案没有结束。”

“师傅,云叔田嫂,还有旺哥这几天怎么样?”江虹关切的问。

“各忙各的。旺哥继续上班,业余时间去天涯寻亲会帮忙,等自己儿子的消息。云冬河夫妻俩每天走街串巷寻找女儿,因为在辰州发现了梅姨下落,他们认定云娜就在辰州,对我们报以了极大希望,不肯离开,黑子,我们的责任很重啊!”

“只要抓到梅姨,就能找到云娜。”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24】山村秘密

正午时分,前方旗峰岭上,绿树竹林里的的香井村遥遥在望……

重新上车之后,一路过来二十分钟,大家都没说话。其实心里想的都是一个问题:香井村的这个秀姑真真假假,到底是一个什么迷?前天,夏冰冰在高铁列车上跟江虹探讨过了,今天,大家在路上也探讨过了。多次研判之后,无非就是三个结论:

第一,秀姑跟人贩子有一定的联系,甚至是一伙的,只是隐藏较深还没暴露;

第二,秀姑跟人贩子有仇,一直没有找到报复机会。恰逢警方开展打拐行动,地方警察公开进村号召村民举报,她觉得风险大,不敢举报。铁路警察秘密进村,暗中查访被她发现,她就觉得这个比较保险,毕竟神不知鬼不觉,所以她露了底。

第三,秀姑是一个有正义感的村民,她痛恨人贩子,愿意帮助警方惩恶扬善。

综上所述,不管她属于哪一种情况,有一点是可以肯定,她应该是知道人贩子的一点秘密甚至下落。至于两三天过去了,她并没有联系江虹,肯定有原因的。

下乡快一个星期了,其他同志去的其它村庄都扑了空,包括吴方亦是如此。唯独江虹他们来过的香井村,因为有秀姑的存在有了一点小小收获。虽然两三天时间过去了,秀姑没有任何反馈,原因待查。有鉴于此,他们今天改变计划,再进这个旗峰岭上的小山村,可能会遇到什么情况呢?四人都在心里琢磨一个问号。

今天要么乘胜追击,要么空手而归,不会有第三种结果。

黑色轿车很快驶近了香井村。江虹已经没了三天前的犹豫,要在村口观察一番,而是直接开进村口,停在农家乐的门前。

周末已过,村子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游客,偶见几个村民,跟三天前相似。

听见门口的汽车声,以为生意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美丽村姑从农家乐里快步迎了出来,兴冲冲的满面微笑。可是,一眼看见这辆黑色轿车,她的笑容立刻就凝固了,人情不自禁的站住,茫然不知所措。

秀姑这一神态变化,没有逃过车里人的眼睛。

江虹关掉了发动机,走下了车:“秀姑,我又来了。”

“哦!江虹同志,欢迎欢迎!还有谁啊?”秀姑变得很快,脸上笑开了花。

“妹子。”吴方下车:“听说你们这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还有一口世上最美好的甘甜井水。包括你们的农家私房菜,口味独特,都是土货,我的朋友赞不绝口,所以我也慕名过来看看,希望不虚此行。”

“行啊行啊!这位同志……哎哟!这两姑娘上次来过,真是故地重游。各位,请上楼吧!”秀姑明白,今天铁路警察又上门了,那个中年汉子一看就是个当官的。

“谢谢!秀姑,这是我们吴方副支队长。”江虹关好车门,直截了当。

“哦?好啊好啊!”秀姑有点恐慌,眼神迷乱。

“妹子,在楼上吃饭吗?”吴方抬头看了一眼二楼,上面静悄悄的,看来没人。

“是的,楼上都是雅间,比较私密,看风景也方便。”

“今天生意好吗?”

“领导,我们这里刚刚开发,今天又非周末,生意不是清淡,而是惨淡。”

“好吧!我们上楼,吃饭。”吴方大手一挥,双手一背,低头踩着侧边楼梯走了上去,好像轻车熟路,回到自己家里一样,邝霞和夏冰冰背着挎包跟了上去。

“秀姑,不要害怕,我们吴支就是抽空过来看看,她很重视你的情报,希望你能协助我们警方破案。”江虹看着秀姑,知道她有一点慌乱。

“江虹同志,我……”秀姑看看四周,欲言又止。

“秀姑,快招呼客人啊!哟!这小伙子前几天来过嘛!你们又来玩了?”这个时候,秀姑的婆婆出来了,尽管半头白发,但是精神矍铄,一脸慈祥。

“哦!妈,我知道了,我正准备点菜。”秀姑递给江虹一个眼色。

“婆婆,您好!”江虹忙说:“我们又进山了,因为您做的菜太好吃了,我们忘不了你家的红烧野鸭,哈哈哈哈!”

“行啊!这鸭子要现杀,我现在就给你做啊!你再点几个菜,上楼等着。我家的菜除了手艺,就靠村子里的那口井水,野鸭都是山上圈养,当然味道好啦!”秀姑婆婆又进去了。

“秀姑,我上去啦!”江虹转身欲走。

“等等。”秀姑一把拉住江虹,撩开门帘走进一楼餐厅,里面摆着五张餐桌,空无一人。她有一点紧张:“江虹同志,怎么说呢!我很想帮你们,可我不想引火烧身,所以我没有给你打电话。”

“秀姑,你上次说,八年以前……”

“八年以前是有这么回事!我没骗你,但是老黄历了。实话告诉你吧!那人贩子经常来我们村收购茶叶,所以我经常看见他。”

“什么?你们村里有茶园吗?”

“有,就在后山山坡,一大片呢!”

“你们村里到底有没有被卖来的人?妇女或者儿童。”

“上次我就说了,没有。”

“你敢确定?”

“我们村里就这三十几户人家,不到两百号人,我还不清楚吗?”

“那好,你…最近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前天?”

“哦?我们走后的第二天?”

“是的。前天晚上,他悄悄来我的店里吃饭,独自包了楼上一个雅间。说想托我给一个小男孩找个买家,给一万块就成,我的报酬是两千元,我没答应。”

“多大的小男孩?”江虹立刻警觉起来。

“一岁左右。”

“他为什么找你?你不是有两个儿子?”

“哎呀!他是看我刚刚开了个农家乐,现在也是我们村里唯一一家餐馆,有些客人来往,要我帮他问问。他说这小男孩是私生子,被父母抛弃了,朋友托他找一个好人家,满嘴谎话,这种犯法的事我才不干。”

“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哪敢啊?我告诉你,你们过来把他抓了,他就知道是我告的密呀!不说他以后从牢里出来报复我们一家,我很害怕。就说我们村的茶叶生意就完蛋了,我们村的茶叶都是靠他卖出去的,我要断了村里财路会被乡亲们骂死的,我可不敢。”

“上次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家没有茶园,他很少来我家。自从我开了农家乐,他会带一帮人来这吃饭,最近半个多月没有来了,躲起来了。如果我偷偷向你们举报,你们把他抓了,他不会怀疑我。现在他要我帮他卖一个小男孩,结果就被警察抓了,他肯定怀疑我。”

“他叫什么名字?”

“元奎,他是我们村里一个人的远房亲戚。”

“我明白了,所以他跟你们村子来往密切,因为利害关系,没有人举报他。”

“嗯!”秀姑点了点头:“他是冬山村的,平时神出鬼没像个幽灵。”

“秀姑,谢谢你的坦诚!”江虹从口袋里拿出梅姨团伙的《通缉令》,指着元奎头像:“你看,是不是这个人?”

“是他。”秀姑睁大眼睛:“我的妈呀!这几个人都是人贩子吗?”

“你都认识?”

“元奎经常带他们来收购茶叶。”

</br>

</br>

【325】顾虑

江虹点了四菜一汤,外加一份红烧野鸭,秀姑拿着菜单去厨房了。

今天真是柳暗花明,云开日出,再次下乡秘密侦查终见成效,江虹亦喜亦忧。

喜的是从秀姑嘴里,他们发现了元奎的下落,可能还包括尹青花以及被拐骗的男童平平。因为元奎急于出手的那个小男孩只有一岁左右,近期辰州地区人口失踪报警数据显示,除了甄竹和黎天佑的儿子平平,没有其他孩童失踪。

因为这个孩子是尹青花从他们车上骗走的,元奎怎么知道?如此说来,元奎和尹青花可能躲在一起,也许就在这附近的其它小山村里藏匿。此外,他俩跟梅姨夫妻有没有来往?或者四人都在一起?唯独柏海是落单了,这些需要继续侦查。不管怎样,继昨天柏海在高铁列车上落网后,今天他们又发现了梅姨团伙另外两个b级通缉犯的下落,可以乘胜追击,为民除害,为这一次打拐专项行动再添战果。

江虹忧虑的是秀姑害怕遭到人贩子和恶意乡亲报复,不肯继续配合。今天不是他们再次进村侦查,这条线索已经断了,话说回来,她能提供这些信息已经很不错了。

确实,梅姨团伙在这一片山区盘踞二十多年,基础扎实,根深蒂固。他们包销村民茶叶,给光棍汉拐卖媳妇,给无子户拐卖儿子,“造福”一方。难怪市局公开通缉效果甚微,召开村民大会也没什么反馈。峡山山区虽然闭塞,但是内部厉害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动全身,没人敢去举报。

秀姑算是有良知的女性,毕竟她在城里打过十几年工,思想素质提高不少。

江虹上楼,走进“高山流水”包间。秀姑跟着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热乎乎的茶壶,热情泡茶:“不好意思,先喝点茶,饭会稍晚一点。我的公公昨天生病,在镇卫生院里躺着,医生说是要住十天半月才能出院。我的老公天天守在病房照顾,农家乐的生意只有我跟婆婆来做,婆婆年级大了,手脚慢点,你们不要见外。”

“没事。”吴方一挥大手:“你的公公得的啥病?”

“天气凉了,感冒引发肺炎,老年人好的慢,他的身体又差。”

“那你的两个孩子呢?”邝霞问道,

“白天上学,晚上回家。”

“秀姑,我们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吴方笑了。

“哪里的话?我们盼着客人越来越多。我和婆婆如果忙不过来,可以随时从村子里叫人帮忙,非常方便。今天生意不好,中午就是你们一桌客人,我和婆婆能行。”秀姑泡完了茶,把茶壶放在了桌上,特别看了一眼江虹,急匆匆的下楼帮忙去了。

“哎哟!这茶真心不错!”吴方端起小小茶杯品尝一口,立刻夸赞。

“吴支。”夏冰冰很开心:“今天即便没抓到人,没有战绩,能品一口好茶也不错哈!哈哈哈哈!”

“冰冰,说的轻巧,我的压力大啊!平平至今下落不明,甄竹望眼欲穿,唉!”

“黑哥,菜点好了?”邝霞问道。

“嗯!”江虹心不在焉。

“你跟秀姑在楼下聊什么?这么久才上来?”

“我发现了元奎。”

“啊?”邝霞一愣。

“你说什么?师兄。”夏冰冰惊呆了。

“我发现了元奎,可能还有尹青花跟平平。”

“真的?”两个姑娘异口同声,喜出望外。

“黑子,秀姑说实话了?”吴方平静的问。

“师傅,刚才……”江虹详细汇报了秀姑的发现。

“原来如此!”吴方感叹一声,若有所思:“我就说嘛!梅姨团伙在这一片山区二十多年,市公安局拉网式的排查居然没有什么效果。以前我就怀疑有点问题,但找不到症结,所以才会制定秘密下乡计划,看来,我们的路是走对了。”

“师傅,我觉得吧!市局这种公开排查行动很有效果,它间接帮助了我们。”

“嗯!也对,所以秀姑才有勇气和胆量告诉你。她要不闻不问,明哲保身,啥事没有。看来,我们对她的猜忌都是错误的,必须纠正。”

“吴支,师兄。”夏冰冰很气愤:“不能这么肯定这个秀姑,她就是知情人,一直隐瞒不报,这是纵容犯罪,应该先抓起来好好审问。说不定她跟梅姨真是一伙的,让她老老实实交待问题,她肯定还有什么没说的。”

“我不同意。”江虹反驳:“秀姑难处可以理解,她并没有实施犯罪行为。今天我们来了,她马上就提供了详细的情报,应当按照通缉令的要求给予一定奖励。”

“嗯!”吴方点头。

“就五万块,几个人拿,我和车长能给多少?”邝霞撅起嘴巴,有一点不高兴。

“你又不缺钱用,还会在乎这点?”

“给的越多说明我和车长贡献越大。”

“有理,有理!哈哈哈哈!”吴方乐了。

“师傅,下一步我们该怎么行动?”江虹请示。

“哎呀!这有点难。”吴方摸了摸头:“我们必须顾及秀姑想法,考虑她和她家人的安全,不能盲动,但又不能拖延,毕竟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尽快抓获元奎和尹青花,救出平平,这应该是一场秘密行动,但是不能在这实施。”

“不在这里实施,我们上哪抓人?”夏冰冰问。

“秀姑提供的线索很有限。准确的说,她只是一个目击者或知情人,她只知道元奎可能是人贩子,眼下急于出手一个男孩,找她帮忙。看来元奎也是走投无路,一是这个男孩一岁左右,价格应在两万以上,他愿意一万二出手,其中两千还是给秀姑的报酬,这个属于跳楼价了;二是他破天荒的找秀姑帮忙,就是因为秀姑的农家乐是这村里唯一一家餐馆,尽管生意清淡,总还有点人流,可以私下贩卖人口。如此推测,他是急于卖掉这个孩子,早点收钱。”

“可我们不知道元奎的藏身处,需要进一步的侦查。”江虹皱皱眉头。

“吴支,师兄。”夏冰冰很激动:“我们可以将计就计。我化妆成一个想买孩子的母亲,秀姑牵线搭桥,把他们引出来,一网打尽。”

“冰冰,你才22岁,怎么可能像个母亲?我才差不多呢!”邝霞笑夏冰冰。

“你?”

“不行。”吴方摆了摆手:“不能让秀姑卷进来,那样秀姑就暴露了。”

“没有秀姑帮忙,怎么引出元奎?”夏冰冰问。

“所以我说这事比较难办?需要一个安稳之策。”

“要不。”江虹提议:“触动一下元奎那个远房亲戚,他在村里住着。”

“不能惊动村民。”吴方再次反对:“包括元奎那个远房亲戚,你不了解他的底细,万一他向元奎通风报信,我们行动计划就泡汤了。元奎和尹青花一旦二次逃脱,再想缉捕他们就很困难。”

“吴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办嘛?”邝霞抱怨。

“我有一个办法,就是……”

“嘘!”江虹伸出右手食指放在自己嘴边:“秀姑来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28】暗哨

峡山北部山区,夜色朦胧,万籁俱寂。

紫色的夜空里星光灿烂,一条银河横跨九天,一轮明月静悄悄的高悬苍穹……

银色月光之下,群山耸立,草木入眠,一片黑乎乎的。天地已经融为一体,墨绿色的曲龙江在山谷默默流淌,倒映着天上的明月星光。如果俯视整个峡山山区,粗眼一看既清晰又朦胧,定睛一看既朦胧又清晰,像一副淡雅的水墨江山图卷。

处于北部群山边缘的旗峰岭依然在夜色里傲然伫立,远远望去犹如一块黑色顽石,坚不可摧。山上草木虽然茂盛,但已被夜色笼罩了,朦胧似影。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里,半山腰的一口小小甘甜水井成就了一个小小的特色村庄~香井村。

时间刚过零点,日历已经翻到10月18号。

山村的夜不同城市的夜。整个村庄和山岭同入眠,也是静悄悄的。没有车水马龙的喧闹声,没有缤纷多彩的灯光秀,没有来去匆匆的夜行客,除了寂静还是寂静。这里依旧保持着传统的生活习俗,天黑不久,村民们就开始陆续熄灯睡觉,沉入梦乡。因此,村里难寻一个有灯光的窗口,难觅一个幽灵似的人影。

一个只有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在茫茫山岭里自然毫不起眼。

村口外面,一片浓阴密林里面,埋伏着十几个特警队员。他们全副武装趴在一条荒草土丘后面,用红外望远镜监控村口,严密观察每一个进出香井村的人,只是到了这个时间,夜深人静,村口已经无人进出。

韩锋,辰州市公安局特警支队副支队长,三十多岁的大高个,江虹的老朋友。八月份在岩灵寨,他曾带领一支特别行动小组,乘坐直升飞机从天而降,救下江虹邝霞。上个月在凤凰山公园,他和江虹共同查看莫豹杀人现场。昨天下午,他又接到紧急命令,天黑以后带领这支特警小队离开市区,悄悄潜入香井村的村口密林,准备随时策应吴方他们行动。

香井村里只有一条主干街道,长约一百多米,沿着旗峰岭的山腰微微呈半月形,途中分出几条狭窄小巷,皆是青石铺路。那口水井就在街道中间,靠近路旁一棵大榕树的下面,井口周围一圈水泥铺地,光滑平整,看上去很干净。

整条街道没有一盏路灯,因为有月光的悉心关照,勉强看的清路。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街角一户人家旁边,距离井口二十多米。因为夜色昏暗,也不知道车里有没有人。即便你走近了,瞪大眼睛朝里察看,里面一片漆黑,好像是没有人。

其实,车的后座坐着一男一女:江虹带着邝霞

如果有人过来一看究竟,他俩就会伏下身体,抱紧脑袋,借助前排座位挡住自己,不致被人发现。只是四个小时过去,始终没人对这一辆小轿车感兴趣,毕竟街上还停着几辆其它的车子。脱贫致富以后的香井村,村民们对汽车已经见怪不怪。

天黑以后,吴方接到韩锋电话,说他带的特警小队已经进入埋伏地点,就在村口对面小山坡上,借助密林掩护,另外还在村后的山腰上放了一个两人暗哨,居高临下监视整个村庄。吴方马上派夏冰冰悄悄出去,找到韩锋拿来两套警用装备,包括无线对讲耳机,微型强光电筒等等。一套在农家乐使用,一套车上使用,做到三方即时通信。

因此,警方在香井村设了四个监视地点:村口里外各有一个,盯住进出人员;村后山腰一个,俯视整个村庄及其周边动静;水井附近一个,近距离的监控街道对面元奎表哥的家和街道上的情况。

按照吴方计划,轿车里的人天亮前必须撤回,时间不能超过凌晨5点。因为天亮以后车里有人易被发现,村民们对陌生人很敏感,一旦暴露就麻烦了,可能前功尽弃。

“黑哥,都零点了,村子里面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元奎晚上会进来吗?”邝霞睡了一觉醒来,有点躁动不安。他和江虹晚上八点上车一直坐到现在,四个多小时过去了。轿车里面空间狭小,空气不好,邝霞又很活泼好动,关在里面确实难受。

“元奎是通缉犯,前些时候地方警察进来开过村民大会,村民们都知道。所以,白天他是断然不敢抛头露面,只会夜间出来活动。”

“你说他是躲在对面这个表哥家里,还是躲在外面?”

“我们现在只有秀姑提供的那一点消息,秀姑也不知道元奎是否藏在这里。狡兔三窟,梅姨团伙没有这么简单,所以我们考虑问题必须复杂一点,确保万无一失。”

“他的表哥既然知道他是个通缉犯,不但不向警方报告,还收留他,我猜背后还有更大阴谋。也许尹青花和梅姨夫妻都躲在这里呢?只是他们不会露面罢了。”

“如果这样更好,我们可以一网打尽。”

“黑哥,你们做事太谨慎了。要是我啊!干脆带人就冲进去,如果没有发现元奎,就把他的表哥表嫂给抓起来,当场审问,他们肯定知道元奎下落。”

“你呀!就是想简单了。我们没有有力证据,他的表哥表嫂不会认账。他既然要包庇元奎,就是铁下心了要跟警方对抗,我们反而不能盲动,要么收集有利证据,要么就抓现行。随随便便冲了进去,进去容易出来难啊!秀姑不是说了,他的表嫂是一个厉害人,在这村里呼风唤雨,到时我们被村民包围了,事情就难办了。”

“难怪市局要派一支特警小队过来,还躲在树林里。”

“韩锋他们更加辛苦。我们坐在车里还算逍遥自在,他们在山坡上,在树林里,夜里的潮气重,蚊叮虫咬,必须坚持一个晚上。”

“这么说来他们也跟我们一样,天亮之前要撤走吗?”

“是的,天亮之前必须撤走,否则会被村民发现,天黑以后再悄悄地进来,昼伏夜出。邝霞,你怎么了?”江虹发现邝霞有一点不自在。

“黑哥,都四个小时了,一直闷在车里,我…我想出去方便一下。”邝霞有点害羞。

“不行,坚持一下,吴支和冰冰一点钟过来替换我们。”

“哎呀!我都坚持好一会了,我快憋不住了,我…我一直不好意思说。”

“你看,吴支叫夏冰冰带你回去,你非要留下来,这下好了,知道厉害了吧?”

“黑哥,你就让我出去找个地方方便一下,夜深人静,这山沟沟里不讲究。”

“你下车了,万一被某个村民看见了,我们就暴露了。”

“大家都睡觉了,哪有那么巧啊?我不走远,黑哥,我求你了。”

“那…好吧!快去快回,千万小心。”江虹仔细观察一下车外,村子里面依旧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他点点头,邝霞轻轻推开车门,下车走了。

</br>

</br>

【329】等待

邝霞悄悄下车方便去了,江虹继续坐在车内,心里七上八下。

零点25分,时间正在一分一秒流逝……

江虹本想下车陪邝霞去方便。怕她害怕,怕她出什么事,怕她遇上什么人暴露了,想想又放弃了。虽然她是自己的女朋友,毕竟两人没有结婚,终归男女有别,还是要有一点距离为好。再者,车里必须留人监视目标,不能两个人都走了。

按照吴方计划,他们四人分为两组。他和邝霞一组,吴方和夏冰冰一组,天黑以后轮班作业。第一班是20点至凌晨1点,第二班是凌晨1点至5点左右,要求天亮之前必须撤回农家乐的二楼,这辆黑色轿车让它一直停在这里,问题不大。

这个停车位置是吴方选定的。

一是这个位置就在元奎表哥家的对面,仅仅隔着一条小街,车头正对那座三层小楼。埋伏的两个人坐在车内后座,可以通过驾驶室的前窗观察小楼动静。二是这个位置刚好处于小街中部,可以左右兼顾整条小街动态,只要街上出现一个人影,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所以,元奎即便不从村口进来,只要他进了村,很容易被发现。不要忘了,韩锋还在山腰上埋伏了两个特警,居高临下,一览无余。

车里的人选择坐在后座就是为了隐蔽,不易被人发现。虽是夜间监控,夜幕是最好的掩护,可是,万一遇上一个有心计的村民觉得这辆轿车眼生,好奇心发作了,过来一看究竟,坐在前排的驾驶座你就无处可藏。当然,上半夜没什么,一男一女坐在车里人家不会多问,下半夜你还坐在车里肯定就会引起别人怀疑,以为作奸犯科。

那么,白天怎么监控?

韩锋他们白天易被村民发现,无法潜伏。再说瞪着眼睛熬了一夜,他们需要回去休息,晚上再返回来。其实他们没有走远,而是开车去了关沙镇派出所,距香井村约八公里,这里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吴方一个呼叫他们就会赶来。因此,白天只有一个监控哨位,就是农家乐的二楼窗口以及外侧走廊,元奎只要进出村口就会被发现了。况且,秀姑和她婆婆也会帮着观察村口动静,条件就是绝对保密。

白天只有一个监控位置,一是小山村里确实空间狭小,容易暴露。全村三十多户人家,一百多号男女老少,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彼此都很熟悉,外人进村无处遁形。幸好村里在大力发展旅游业,吴方一行扮成游客进村,村民最多看你两眼,不起疑心,否则很快就会引起他们注意,因为这是一个曾经封闭的小山村。

二是吴方判断元奎白天不敢露面,毕竟是通缉犯,做贼心虚。即便村民们看见了不告发他,知道他是某某某的表弟,不敢得罪,元奎自己也会提心吊胆,顾忌三分,生怕被人告发。所以,重点就是夜晚,因为自从通缉令发布后,秀姑和她婆婆白天没有见过元奎,晚上也只见过一次,还是元奎急着来找秀姑帮忙,想卖掉手里的孩子。

江虹继续盯着对面那座三层小楼,目不转睛,心里不停琢磨。

这个孩子现在在哪?好像不在元奎手里,应该是在尹青花的住处,这是人贩子的惯有作案特点。没有找到买家,没有谈好价钱之前,为了防范风险,他们会把孩子藏在别处。今天晚上,四个多小时过去了,对面小楼里面没有传出孩童的啼哭声,说明孩子不在此处。否则,一个一岁男童绝对不会那么平静老实,哭闹起来动静都非常大。

他会是平平吗?一定是的。他的母亲甄竹日夜煎熬,望眼欲穿,期盼儿子回到身边。毕竟是第一个孩子,第一次当母亲,骨肉之情真真切切。至于他爹,呵呵!

即使孩子找不回来,铁路也不会赔他一百万。没有一条法律支持这个选项,那是黎天佑的一厢情愿,白日做梦。因为这起案件有个关键情节,是他妻子急于上卫生间,随便把儿子交给陌生人看管,结果落入人贩子的手里。若是当时交给列车工作人员,也不至于发生这么要命的事,黎天佑是心知肚明,只是他想借机敲诈一笔罢了。

在黎天佑看来,他的儿子肯定是找不回来了。他是一个父亲,想必他的心里肯定也痛,他在绝望之余不肯善罢甘休,就此想捞一笔,他是一个法盲,有点不近人情。

现在,如果不出意外,平平已经有了下落。一旦追回这个孩子,相信黎天佑会非常高兴,不管怎样这是他的亲生儿子,花多少钱都买不到。

除了平平之外,还有云娜,还有旺哥儿子楚楚。只要抓住梅姨就能找到云娜,她已经25岁了,可能就在峡山山区某个小山村里生活,也可能在市区或者外地工作。至于旺哥儿子楚楚,十二年来没有一点音讯,他也有15岁了,属于上初中的年龄。他在哪里上学?中国是那么大,没人知道。

十多天过去了,云冬河夫妻俩还在辰州。两人一直都跟旺哥住在一起,每天收卖废品,走街串巷。旺哥除了上班,业余时间都在天涯寻亲会里做志愿者,这是一种公益活动,为了他人,也为自己。

这次下乡秘密调查,他们只参与了一天。因为西南口音太重,容易暴露,吴方就不让他们参加了,但是,警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只是拐卖人口案件太复杂了,非常棘手,尤其是寻找被拐卖的人,困难重重。

怎么回事?十分钟过去了,邝霞还没回来?

“韩支,能听到吗?”江虹耳机里面突然传来一个青年男声,打断他的思绪。

“说吧!耗子。”这是韩锋声音,耗子是村后山坡上监控哨的暗号。

“目标后院有两个人出来,看不清楚是什么人?不对,怎么又回去了?关上了门。这么晚了,这两人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江虹。”韩锋呼叫江虹。

“韩支,有问题吗?”江虹打开嘴边的对话器。

“你能看到目标小楼的后院吗?”

“不能,我只能看它的正面以及右侧,没法看到后面。要不,我下车去摸摸?”

“人已经进去了,过去没有意义,反而容易暴露。奇怪?这两个人是谁?想干什么?他们家的三个子女都跑城里生活去了,只剩下元奎的表哥表嫂守在家里,难道会是他们两个?”

“韩支,刚才江虹车上下来一人,好像是个女的,人不见了。”耗子再次报告。

“江虹,是邝霞吧?”韩锋问道。

“是的,她去方便一下,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行,我要下去看看。”

</br>

</br>

【330】虚惊一场

夜深人静,在这山沟沟里,邝霞可不能出事了。

江虹顾不得那么多,刚想开门下车找她,忽然耳机里又传来了耗子的声音:“来了,那个女的走回来了,江虹警长,看她走路姿势不像警察。”

江虹又坐稳了:“她是一个高姐,我车班的同事。”

耗子笑了:“什么?有美女陪着你?太滋润了!看来你俩关系不一般啊?”

韩锋提醒:“耗子,她是江虹警长的女朋友。我警告你,工作时间不要胡扯,大家都听着呢!还有,你们的位置太高了,能否下来一点?看的清楚一些。”

耗子答应:“明白,我们下去10米左右。”

江虹关掉了对话器,不再说话,知道是吴方告诉韩锋了。师傅昨天高兴的跟过年似的,到处广播,还给自己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喜滋滋的说想喝上一杯。是的,如果不是有禁酒令,他肯定喝一瓶,哪怕啤酒也行。

终于,车门轻轻开了,邝霞钻了进来:“黑哥。”

江虹忙问:“没问题吧?怎么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邝霞咧嘴一笑:“你是担心我吧?所以觉得时间很长,我就是走远了一点。我们女孩方便哪有你们男的那么简单?我去屋后的山坡下解决问题。”

江虹吃了一惊:“什么?这黑灯瞎火的太危险了,这可是旗峰岭的半山腰,小心一脚踩空滚下山去摔残废了。小心有蛇,峡山山区的蛇最凶猛了,还有一些毒虫。”

邝霞非常轻松,大大咧咧:“没啥!我自己会小心。”

江虹不太放心:“天亮以后,商川巴仔到了,你跟冰冰晚上别出来了,麻烦。”

邝霞不肯:“我不,我就要跟着你,除非你把我赶走了。”

江虹不吭声了,知道邝霞就是这个脾气。吴方都没有赶走她,自己还能咋地?说老实话,吴方也是随她性子,知道她想跟在我的身边。真要下命令赶她走,邝霞不敢不走,因为师傅的牛脾气一旦爆发,没人不惧怕的。只是他对邝霞一直都没脾气,源于八月份上k4505次绿皮车破案,他教训谭步高,反被邝霞将了一军。

从那以后,再加峡山追捕杜飞一战下来,师傅就对邝霞刮目相看,极力撮合他俩牵手。如今,师傅的心愿终于实现了,他对邝霞更不会有牛脾气了。

“黑哥。”邝霞轻轻关上车门:“听说后天铁路中级法院要开庭了,雨兰和黄嘉妮进入一审判决程序。”

“啊?你是听谁说的?”江虹一惊,心里顿时忐忑不安。这段时间他最关心这个问题,心里又最害怕这个问题,不敢打听情况。只听师傅说过,黄一宝和莫豹案件进展神速,已经到了法院,没有想到这么快开庭了。后天?10月20号。

“今晚出来之前,吴头跟我说的。”邝霞看着江虹,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亮。

“哦!”江虹不便多问,忌讳邝霞多心。心想师傅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呢?非要通过邝霞?其实邝霞也很关注这事,毕竟自己倾心过斯雨兰,她的心里怨恨过斯雨兰,但她从来不问自己,原来他从师傅那里能够获得最新消息。倒是自己受到行政警告处分之后,被列为该案的利害关系人,必须回避。所以尽管他很关心斯雨兰的近况,却很少去打听,只能深深埋在心里,坐井观天,瞎想一通。

“黑哥,雨兰会被定为包庇罪吗?”

“我又不是法官,估计会吧?”

“吴头上次带你去看守所看她,她都跟你说了什么?”邝霞忍不住问。

“没说什么。”

“她哥死在你的枪下,她也原谅你了?”

“没有,她哭着说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但她只会放在心里。”

“那次也是怪我,在餐车里一不小心被她哥哥劫为人质,否则……”

“没有否则,邝霞,莫豹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那…雨兰会被判几年啊?”

“只要不判死刑就成。”

“包庇罪不会判那么重吧?吴头说她最多不会超过十年。”

“邝霞,你希望她判多少年?”

“黑哥。”邝霞眼泪汪汪:“我其实挺同情她的,真的!我希望她无罪释放。”

“不可能的。她明知道哥哥是个杀人逃犯,找到莫豹以后迟迟不向公安机关报告,一拖再拖,最终导致两死一伤。他从我这打听办案进展,然后泄露给嫌疑人,属于干扰警方正常工作。凤凰山公园的命案发生以后,她又协助她哥一起潜逃,这些都触犯了法律,必须承担相应后果,她是成年人了,你明白吗?”

“她也25了,我俩是同龄人,再进监狱坐几年牢,青春岁月都耽误了。”

“邝霞,如果我还惦记着斯雨兰,没跟你定下来,你会说这话吗?”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惦记着她,所以我才跟你讨论这些问题。我知道你是一个讲原则的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会乱来。”

“我们一起工作两年,真的彼此都很了解。”

“你说,后天就会有结果吗?”

“要看庭审情况,如果顺利当天就会宣判,后面有10天上诉期。”

“上诉会减刑吗?”

“这不一定。”

“雨兰会上诉吗?”

“我哪知道?”

“黄嘉妮还在医院里养伤,她怀孕了。听说他对莫豹非常绝望,恨之入骨,吵着要求打掉这个孩子,医生说要等她伤好以后才能进行。结果吴头去医院里看她,告诉她说怀孕生子可以暂缓服刑,她一听又要求留下肚子里的孩子。”

“什么?吴支去医院看过黄嘉妮?”

“你不知道?他去过两次了。”

“是吗?那太好了!那我就放心了。”江虹心里一团疑云,不知吴方想干什么?

“黑哥,这事跟你有啥关系?”邝霞觉得奇怪。

“上次在看守所,雨兰求过我的,要我想方设法帮她保住这个孩子,这是莫家留下来的唯一血脉。我哪有办法啊?我都不能见黄嘉妮,除了师傅没有人敢帮我。”

“我明白了,吴头肯定知道雨兰的心愿,希望你能帮她做通黄嘉妮的工作,留下她哥哥的这个孩子,你又必须回避,没有办法帮她,所以他就暗地帮你做了。”

“师傅真的帮我一个大忙,他的这个理由是最佳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理由能说动黄嘉妮留下这个孩子,她跟莫豹已经不共戴天,哪怕曾经做过露水夫妻。”

“她和雨兰坐牢也有个伴,她们应该去省立女子监狱吧?就在南江边上。”

“你了解的很清楚啊?”

“我听吴头说的。”

“唉!”江虹感叹一声,不说话了。

“黑子。”突然,耳机里传来吴方的声音:“一点钟了,我和冰冰就在你们后面,你俩下车不要回头,回农家乐休息。”

“好的。”江虹打开了对话器,知道吴方带夏冰冰已经从后面绕过来。

“吴头来接班了?”邝霞忙问。

“是的,我们回去睡觉。”江虹轻轻推开车门。

</br>

</br>

【331】晨曦

金秋十月,晴空万里,峡山山区的清晨很凉爽。

江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身边吴方的地铺是空的。定睛一看,只见师傅手里端着一杯清茶,一动不动坐在前面窗口一侧,像座雕塑似的,斜着朝外观察村口动静。这种角度向外了望,他能看到楼下,楼下的人抬头仰视,却看不到窗里的人。

他拿起了枕头边的手机一看,六点一刻,看来吴方和夏冰冰天亮之前撤回来了,一夜无事。师傅肯定让夏冰冰睡觉去了,自己继续监视村口,捕捉元奎身影。一夜下来,除了上半夜他睡了三个小时,从接班到现在,他都没有合眼。

打了一个哈欠,江虹一骨碌爬起来:“师傅,你睡觉吧!我来监控。”

吴方看他一眼:“去洗漱吧!”

他们都是打的地铺,包括睡隔壁房间的邝霞和夏冰冰。地铺非常简单,餐桌椅子推到墙角,腾出一片空地,芦席铺在地上,枕头、毛毯都是秀姑和她婆婆帮着买的。

韩锋他们应该都撤走了,前往关沙镇派出所休息。从昨天中午到现在,这小小的香井村里,除了秀姑和她婆婆,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有一群警察埋伏在村子内外。这也得益于秀姑和她婆婆的暗地协助,否则,吴方他们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吴方跟她婆婆说了,按照国家规定会给她们相应补偿,不会让老百姓吃亏。

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江虹上完厕所,洗漱完毕。这时,秀姑轻轻敲门进来,腰里围着一条围裙,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装着两碗稀粥,还有馒头包子。她笑着说:“吴支,江虹同志,吃早饭了。”

“秀姑。”江虹接过托盘放在墙角的餐桌上,奇怪的问:“这里离关沙镇很远,山路弯弯,你又不做早餐生意,馒头包子哪里来的?”

“难为她了,她和婆婆昨晚做的。”吴方插话。

“不瞒二位,我婆婆年轻时候是我们村的治保主任,可厉害了。”秀姑搓了搓手:“知道你们来这执行任务,她也来了干劲,说要协助你们破案,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她交待我,你们不方便出去的事情,你们如果信得过我,我帮你们去做。”

“谢谢你们!”江虹非常感动。

“其实,元奎的事一直非常隐蔽,除了极少数的村民,大家都不清楚,只知道他是个茶叶商人,我婆婆也一样。至于八年前的那个事情,那是我娘家的事情,我是昨晚才告诉婆婆的,因为你们来了,我告诉了你们就不能瞒着她。吴支,江虹警长,在这个问题上是我一直瞻前顾后,胆小怕事,我怕遭到人贩子的报复。”

“嗯!”吴方点头,再次保证:“你放心吧!我们绝对保密。”

“你们吃吧!中午我来收碗。隔壁两个妹子还在睡觉,等她们起床了我再送饭上来。”秀姑转身下楼去了。

“师傅,我来。”江虹匆匆吃过早餐,换下吴方,坐在窗口一侧观察楼下动静。

“早餐做的不错!”吴方坐下,一边吃着一边夸赞。

“师傅,后半夜的情况怎样?”

“我和冰冰在汽车里坐了将近四个小时,啥事没有。黑子,等下商川巴仔到了,你一定叫醒我,我们开个短会,我要布置新的工作。”

“他们应该中午会到。”江虹估摸:“你想调整工作方案?”

“原来我想把夏冰冰和邝霞换下来,她们两个在窗口守白天,我们四个轮流专盯夜间。一夜下来,我在车里非常憋屈,也很不安,觉得外面应该放一个人。商川是特种兵出身,巴仔也是一个山猴,机灵的很,他们两个善于潜伏,可以放在外面。”

“你的意思我们三人一组,两个在汽车里,一个埋伏在外面某一个地方?”

“是的。”

“没必要吧?村后的山坡上还埋伏着两个特警,可以监控全村。”

“他们的位置太高了,有的死角看不清楚,如果再往下移又会出现新的死角。韩锋跟我说了,昨晚有两个人曾经从小楼走出来到后院里,山上的观察哨看不清楚,你们在汽车里又看不见,如果有个流动暗哨就能随时抵近侦察,商川巴仔就能胜任。我想过了,商川跟你,巴仔归我。”

“商川喜欢跟冰冰在一起。”

“那可不行。工作就是工作,不能考虑谈情说爱,他俩必须拆开。”

“好吧!”江虹表示赞同。

“唉!”吴方吃完早餐,叹了口气放下空碗,从纸巾盒抽出一张纸巾擦着嘴巴:“也不知道元奎这王八蛋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师傅,他急于卖孩子,我想很快就会出现。”

“但愿如此。我就怕他找到了其它的路子,孩子一旦出手,他收了钱就会潜入水下,一时半会不再出现。我们又找不到他的窝点,那样我们在这就白忙了一场。”

“天罗地网已经布下,尹青花手里的这个孩子很难出手。只是昨晚出小楼的那两个人会是谁呢?是元奎的表哥表嫂?还是梅姨柏龙?”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难道这两个人就躲在元奎的表哥家里?距离我们咫尺之遥?真是这样,那就说明两个问题,一是情报有误,只有柏海一个人逃散了,其他四个都在一起。二是这个案子离收网不远了,我们即将迎来最后时刻。”

“师傅,借你吉言,今天都18号了,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黑子,不用担心。我们师徒两个这几年来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阻挡我们。现在你都当师傅了,有了冰冰,还有商川巴仔,这个案子我们一定能够拿下,救出平平,找到云娜,争取找到楚楚下落。”

“好!”江虹笑了。

“快七点了,黑子,外面交给你了,我睡觉了。”吴方躺在了地铺上,盖好毛毯,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江虹坐在窗边,继续观察农家乐门前的动静。

除了偶尔有村民的进出,门前的小街上静悄悄的。他发现秀姑的婆婆已经坐在了门口,不时会跟路过村民打个招呼,看来,她在默默帮着警方盯梢。吴方之所以没有惊动村干部,包括治保主任,就是觉得情况不明。你不知道这村子里水有多深,草有多高,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朝阳似火,洒满了美丽的峡山山区。鸟儿在周围的树梢上不时蹦跳着,叽叽喳喳,犹如欢歌笑语。清风徐徐,温润潮湿,送来了露珠的沁香……

上午10点多钟,爱睡懒觉的邝霞终于醒来了。

不久,商川和巴仔也悄悄到了,他俩亦是扮成游客,带来一些装备以及生活用品。江虹叫醒吴方和夏冰冰,他们开了一个短会,向商川和巴仔介绍新的行动计划。

一天下来,除了几个游客,风平浪静。元奎没有露面,村里没有异常情况。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32】第二夜

商川和巴仔的到来,大大增强了这一次行动力量。

他俩一大清早就出发了。辰州铁路乘警支队派了一辆普通小车,邵雪驾驶,一路过来将他俩送到了香井村的村口。两人下车之后,邵雪即刻掉头回去。

他俩带来一些警用装备以及生活物品,昨天吴方就给邵雪发了一份清单。

巴仔昨晚刚刚添乘g1627次“复兴号”列车回来,今天再度下乡。按照添乘计划,商川今天要上车的,吴方也把他调来了。今天出发的g1628次只有一名乘警正常出车,无人添乘。没有办法,警力实在紧张,辅警都不够用,吴方只能暂停贵阳高铁添乘计划,重点盯住这一个香井村。

铁路警方警力紧张是个老问题了,一直未见缓解。尤其近几年来,一条又一条的高铁新线通车,大量高铁动车上图运行,警力可以说是捉襟见肘,一个人干两个人甚至几个人的活已属常态。大量扩招新警也不现实,你知道一个警察一年的费用是多少吗?十年甚至更长又是多少?反正不是个小数目,不能增加国家财政负担。

所以,吴方他们就是一个缩影。工作不计时间,随叫随到,加班加点已常态化,可以发个牢骚发泄一下;不讲报酬,从来没有一个同志引经据典,说要两倍、三倍的加班费,这就是一个奉献的职业,你要计较这些趁早辞职走人。

老同志都是这么过来的,年青人也一样。

今天,村里来了几个旅客,中午就在农家乐里吃饭。在秀姑的配合之下,他们没有上楼,而是在楼下吃过饭就离开了,没人知道楼上藏着一群便衣警察。

临近傍晚,吴方他们吃过晚饭,开始准备第二晚的蹲点埋伏。按照轮流方案,今天晚上是吴方带夏冰冰和巴仔值上半夜,江虹带商川和邝霞守下半夜。

入夜以后,因为没有路灯,村口已经看不清了,吴方一行三人悄悄下楼走了。

江虹戴着耳机站在窗口,看着吴方他们很淡定的走向那辆黑色轿车。月光之下,他和夏冰冰打开了车门,环视一圈周围,果断钻进车内,关上车门。巴仔走进对面一条窄巷就不见了,也不知道他埋伏在什么位置?

这个时候,时间刚好走到20点,小小的香井村迎来了又一个漆黑夜晚。

江虹靠在窗边,心事重重。商川和邝霞坐在餐桌的旁边,喝茶聊天。

“黑哥,来喝茶吧?”邝霞招呼。

“少喝一点,不然睡不着觉。”

“我反正是编外人员,协助你们工作,我要困了就在车里睡觉,有事你再喊我。”邝霞大大咧咧。昨天晚上她也这样,十点多钟就在车里靠在江虹肩膀歪头睡了,过了零点终于被尿憋醒。反正有黑哥在,她不在乎,今晚肯定也是这样。

“霞姐,那你不如就在这里睡觉,别出去了。”商川乐了。

“那可不行,我跟黑哥就是一对情侣,我能够掩护他。”

“那吴支跟冰冰又算什么?”

“一对父女。”

“冰冰会有这么难看的爹?哈哈哈哈!”商川忍不住了。

“嘘!小声一点,商川。”江虹示意。

“明白,警长。”

“商川。”邝霞又问:“难道你想跟冰冰在车里?没门。你俩光谈恋爱去了,元奎从眼皮底下溜走了都不知道,所以你俩必须分开。我说,我看你还带了书来,怎么?学习这么认真?”

“白天没事,可以看书,顺便叫冰冰辅导一下。霞姐,我很羡慕你和警长,你们两个没有什么阻力。我不一样,我要不考上公务员,穿上警服,冰冰父母那一关肯定过不去。”

“你在部队特种兵都练出来了,说明你很进步,好好努力,你能行的。”

“谢谢霞姐鼓励,我和冰冰就是一场爱情长跑,唉!”商川叹了口气。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也许哪一天冰冰的父母看你真的不错,一时高兴就点头答应了。”

“但愿如此。但是不管怎样,即使没有冰冰推动,我也会努力的。人嘛!就要有点想法,当兵我要当特种兵,现在进了铁路公安机关,我就不能原地踏步,我一定要当上铁路警察,就跟警长一样。”

“你能够这样想,就一定会成功。”邝霞鼓励。

“吴支,在吗?”江虹的耳机里传来了韩锋的声音。

“在。”吴方回答。

“我们都到位了,你们里面怎样?”

“刚刚到位。巴仔,你在什么位置?”

“我在小楼屋顶。”巴仔声音很小,它也带了一副无线通讯耳机。

“不错,屋顶是一个好位置。”吴方夸赞。

“耗子,你们能看见目标小楼屋顶的人吗?”韩锋发问。

“没有发现,他家屋顶堆了一些东西,那个巴仔是不是就藏在里面?他真厉害!他从外面怎么上的三楼屋顶?”

“他是一名特勤人员,善于飞檐走壁,在峡山抓杜飞之时我就领教过了,他是吴支手下一员悍将,不会轻易显山露水。”

“韩支,少说两句,别露了我的底。”吴方插嘴。

“好吧!”

“巴仔,小楼里面有什么人?你能不能侦察一下。”

“我已经看过了,就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没有发现梅姨团伙的人,应该是元奎的表哥表嫂。”

“是吗?这么说来,今天凌晨出来的两个人就是他俩?深更半夜,他们出来看看又进去了,想干什么?”吴方自言自语。

“行了,吴支,别琢磨了。就这样吧!大家密切注意动态,有事说话。”韩锋交待一句,再没有声音了。

“黑哥,你听什么?”邝霞发现江虹突然不说话了,全神贯注听着耳机。

“韩支他们也已进入了埋伏圈,巴仔上了目标小楼屋顶。”

“小楼屋顶?”商川惊问:“行啊!巴仔真会选地方啊!等下我接班了,也上屋顶。”

“好了。”江虹看了一下时间:“八点半了,我们抓紧时间睡觉,零点三十我叫你们起来。”

四个小时以后,江虹被手机的闹铃催醒,商川也睁开眼。两人一骨碌爬起来,江虹走到隔壁敲门,邝霞也起来了。

三人整备完毕。江虹戴上耳机,跟师傅告知了一声,带着商川、邝霞悄悄下楼,过去接班。

五分钟后,吴方和夏冰冰、巴仔回来休息。

商川拿出特种兵的本领,三下五除二就上了小楼屋顶,身轻如燕。邝霞上车以后,没有多久就又靠在江虹身上沉沉睡去。

一夜无事,直到天色微明……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33】暗影

10月19日,香井村。

连续放了两个通宵暗哨,没有任何收获。但是大家毫无怨言,知道这是一个艰苦过程,只要能抓到人贩子元奎就不错了,哪怕蹲守十天半月。

上午,除了吴方独自坐在窗边监控楼下村口,其他的人还在睡觉。

吃过午饭之后,吴方休息,江虹监控村口。商川去了隔壁“平湖秋月”,夏冰冰辅导他自学考试课程,邝霞继续蒙头睡觉。说实在话,外人觉得蹲点是一个苦差事,他们反而觉得这个工作比较逍遥,白天有时间睡觉和学习。尤其是工作狂吴方,难得有这么空闲的时间;尤其爱睡美容觉的邝霞,今天可以不出车了,踏踏实实睡吧!

而巴仔呢?根本就没起来吃过午饭,一直躺在地铺睡觉,不管午饭如何的香。

吴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发出一点鼾声……

江虹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窗口一侧,目不转睛盯着村口。因为白天只有这么一个监控位置,非常重要,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好在香井村比较小,又处在半山腰,总共三十几户人家,一百多号人口。年轻人大多数去了城里务工,留下一些老少住在村里,经营竹林、果园、茶园和养殖场,皆是家庭式的管理,规模较小。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还是小农经济,村民由此摆脱贫困过上小康生活。

村口停着一辆豪华旅游大巴,像是包车,因为今天来了有十几个游客。看样子好像是一个摄影团体,慕名到香井村来拍照的,个个长枪短炮挂在胸前,摄影器材扛在肩上。秀姑和她婆婆欢天喜地,这算是大单了。这一群人在楼下吃过了午饭,在秀姑热情的导游之下,大呼小叫跟着上山去采风了,留下满桌狼藉。

楼上窗边,江虹暗自琢磨:元奎上一次出现在香井村是15号,天黑以后他过来找秀姑,假意吃饭,实际是想请他帮忙卖掉一个孩子,如今三天过去,孩子卖掉了吗?

江虹突发奇想,干脆悄悄下楼,一边盯梢村口,一边帮着秀姑婆婆收拾饭后残局。他想趁着秀姑不在了解一些情况:“婆婆,我来帮你。”

秀姑婆婆抱着一叠碗盘,慢慢走向后面厨房:“后生,你忙你的,我自己来。”

江虹没有离开,而是帮着擦抹桌子,收拾碗盘,不时看着门外。只要有人路过,他会盯上一眼,看是不是元奎。如此,半个小时以后,一切都忙完了。秀姑婆婆洗个两个苹果出来,递给江虹一个,自己一个,两人坐在门口嚼着苹果聊天。

“婆婆,您以前干过村里的治保主任?”

“那是老黄历了,十年以前的事,不值一提。”

“为啥?”

“一是年龄大了,治保主任烦心事多,我也干不动了;二来添了两个孙子,家里突然忙了起来,我必须帮儿子媳妇打打下手,帮助他们发家致富。另外,村里有的事情我看不惯,可我人微言轻,治保主任又能咋地?就说元奎那个表嫂,一个典型的母老虎,在村子里一手遮天,主任书记都拿她没办法,村民们都怕她。”

“举例说说。”

“不瞒你说。我家后山那个茶园,别人以为我不想经营了转给了她,其实是她一直想要霸占。今年夏天天旱,她就故意拦截了山上的溪水,全部引到她家的茶园里,蛮不讲理。没有办法,秀姑干脆转给她了,图个清静,否则那个茶园就被毁了。”

“原来如此。”江虹恍然大悟。

“我当治保主任之时,看不惯她胡作非为,专门收拾过她。后来我不干了,她就一直想报复我,所以秀姑有点胆小怕事,总是劝我息事宁人。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现在老了,脾气变了,想法不一样了,唉!”

“这么说来,你们跟元奎的表嫂有矛盾啊!元奎怎么还敢找秀姑卖孩子?”

“元奎没有说卖孩子,说是找人收养一个私生子嘛!他干拐卖人的坏事我还真不知道,毕竟他是外村的人,我们不熟。至于八年前他帮秀姑舅舅找媳妇,要五万块,这事我以前不知道。其实,你们通缉令上的几个人我都见过,元奎有时会带他们过来,收他表哥家的茶叶,以前也收我家茶叶,我们村的茶叶是他们包销的。”

“哦!”江虹点头。

“这些事情我跟你的吴支说过,前天晚上他就专门找过我和秀姑,我们聊了很长时间。前些日子镇派出所来的时候,开过村民大会,我才知道元奎是一个人贩子,这茶叶生意做的好好的,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干啥?不管怎样,你们来了,我看他们也算是到头了。后生,你上楼吧!等秀姑回来了,晚饭我和秀姑按时给你们送上去。”

“那……”

“我跟你说,农村的事很复杂的,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好吧!”

傍晚时分,秀姑带着那帮采风游客回到了农家乐,他们一个个都兴高采烈,临时决定吃完晚饭再回辰州。结果,趁着夜幕降临之时,他们在楼下的餐厅开怀畅饮,高谈阔论,秀姑婆婆悄悄送上来了晚饭。吴方六人匆匆吃过,江虹佩好吴方的枪,带着商川、邝霞悄悄下楼,借助夜幕掩护,找准街上没有一个村民之际,迅速到位。

“黑子,上车了吗?”江虹和邝霞刚关上车门,吴方就在耳机里问。

“到了。商川,你还在老位置?”

“是的,楼顶。”

“韩支。”吴方呼叫一句。

“我们到了,吴支。”

“那好,大家各就各位,注意观察。”吴方再也不说话了。

“黑哥,刚刚吃饱,我怎么又困了。”邝霞脑袋靠在江虹的肩膀上,有气无力。

“你呀!都睡了一天了,还没睡够?”

“嗯!”邝霞点了点头。

“那就接着睡吧!”江虹话音刚落,邝霞就闭上了眼睛。

21点刚过,村口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启动声,伴随两声喇叭,很快远去。江虹明白,那帮摄影游客已经酒足饭饱,坐车回城里了。

村子里的灯光陆续熄灭,村民们都开始进入梦乡,街上再也看不到一个人。除了村外一阵阵的青蛙虫鸣,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天上,繁星闪烁,圆月如盘,月儿在淡淡的几缕白云里默默的穿梭,无声无息。

零点刚过,邝霞醒了,她擦了擦嘴角一点口水:“黑哥,我去方便一下。”

江虹点头:“注意安全。”

不管是上半夜或下半夜,邝霞都会出去方便一次,江虹已经习惯她了。

邝霞轻轻推开车门,下车朝后走了……

两分钟后,耳机里面突然传来耗子声音:“注意,有两辆摩托车开过来了。开着前灯,距离村口约两千米,车上的人看不清楚。”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34】极速追击

江虹顿时紧张起来:怎么回事?都零点了,山里居然出现了两辆摩托车?

耗子看清楚了没有?他悄悄放下了身边车窗玻璃,侧耳细听。果然,隐隐约约,村外传来了一阵摩托车的引擎声,不紧不慢,由远而近……

会不会是元奎来了?不对,有两辆摩托车,难道……

他还没想明白,耳机里面传来韩锋声音:“各位注意,前面一辆摩托正在接近村口,戴着头盔无法确定,骑手像是一个男子。后面一辆摩托停下来了,关灯熄火,距离村口约两百米,夜视仪里显示车上有两个人,同样带着头盔,无法分辨男女。同志们啊!这三个人形迹可疑,我们买卖来了。”

吴方也说话了,也不知道他是刚刚醒来还是一直没有睡觉:“我和韩支带人堵住村口,大家听从指挥,要沉住气,不要盲动。”

耗子回答:“收到。”

商川回答:“明白。”

唯独江虹没有声音,吴方发问:“黑子,你怎么样?”

江虹打开了对话器,犹犹豫豫:“这个…邝霞去方便了,还没回来。”

吴方急了:“什么?早不方便晚不方便,偏偏这个时候去方便了?糟糕!黑子,第一辆摩托车进村子了,邝霞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现,否则你们就暴露了。”

江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回答。危急时刻,他又不能下车去找邝霞,因为一束强光正在扫射过来。他只能在心里默念:邝霞,不要急着回来。

耳机里面没声音了,大家知道关键时候到了。

在寂静的小山村里,摩托车的声音很响。随着一阵“呜”的声音,月光之下,一辆摩托飞快驶到对面小楼门口,戛然而止。一个个子稍矮、胖墩墩的男子戴着头盔骑在车上,他并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双手继续握着把手,警惕转动着头,环视四周。当他看见这辆黑色小轿车时,他的头不动了,整个人不动了。

空气都凝固了。因为摩托车就在轿车的前面,小街对面,江虹坐在车内后排,心里忐忑不安。按照时间推算,邝霞该回来了。他在心里继续默念:邝霞,你是一个机灵姑娘,听见了摩托声,看见一个骑手,你会躲起来的,你一定会躲起来的。

突然,那人对准轿车用力一摆摩托车头,那道雪白车灯立刻照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江虹迅速弯下了腰,整个身体躲在前排靠椅后面。

摩托骑手瞪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没有看见车里有人。他松了一口气,关闭车灯,迅速跳下了车,脱下头盔放好,然后用力将摩托车推到小楼墙根锁好,开始敲门。

江虹直起了腰,耳机里传来了耗子声音:“韩支,那人准备进入目标小楼,如何行动?”

韩锋回答:“别动,村外还有两个,离我们比较远,里面一动他们就会骑车跑了,我们没车,黑灯瞎火追不上的。看来刚进去的这个是探路的,我们等他进去再说,他确认安全了,就会通知外面这两个人进去,到时我们……”

耳机里的韩锋还没说完,江虹车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孩惊叫:“啊!妈呀!有蛇。”

江虹心里一沉:坏了!邝霞不但惊动了对面的这个骑手,她还遇到了蛇,情况万分危急。

吴方在耳机里急问:“黑子,怎么回事?好像是邝霞的声音?”

韩锋也问:“邝霞出事情了?”

江虹无暇回答。因为一刹那间,正敲门的摩托骑手迅速转身,一下子骑上了摩托。头盔也不戴了,前灯也不开了,两脚急吼吼的踩响引擎,不顾一切调转车头,飞一般的冲向村口。

不能让他跑了,尽管看不清楚,但是此人很可能是元奎。月光之下,江虹一下跳出汽车,毫不犹豫拔出手枪,推弹上膛,对准摩托车的后轮就是一枪:“砰!”

子弹准确命中后轮,摩托车一下子摔倒在地,连人带车滑出很远。那人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向村口跑去。

江虹正在犹豫要不要追,因为邝霞命在旦夕,却听车后传来了邝霞的哭声:“黑哥,救我!我被蛇咬了啊!我快死了,呜……”

恰恰这个时候,商川从对面的楼顶上滑下来,大步流星,剑一般的速度追了过去。江虹急忙收起手枪,走到车尾一看,只见邝霞正瘫坐在车后,抱着右脚呜呜哭呢!他急忙弯下腰:“蛇呢?咬到哪啦?”

邝霞泪如雨下:“蛇跑掉了,咬我后脚跟了。黑哥,我快死了,可我不想死啊!呜!”

江虹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蛇药,急忙给邝霞包扎伤口:“胡说,我有蛇药,我先给你处理一下,然后赶快上车,这里不能久留。”

邝霞抹着眼泪:“你有蛇药?怎么不早说啊?”

江虹头也不抬:“峡山的蛇很凶,师傅叫邵雪送来的,只有两包。”

突然,远处响起一声沉闷爆炸:“轰隆!”

一声女孩尖叫,一声清脆枪响,接着又是一声炸响,瞬间震动了小山村。

许多人家亮起了灯,有人打开了门,伸头探脑向外张望。几分钟后,胆子大一点的走出家门来到街上,试图一探究竟。江虹明白,如不赶快撤退,很可能被不明真相的村民们包围,若被居心不良的人挑唆一下,他俩非常危险。所以,他匆匆给邝霞包好伤口,将一粒蛇伤药塞进她的嘴里,就一把抱起她钻进汽车,关上车门,发动引擎飞快驶向村口。

前面,韩锋带着一群特警队员冲进村子。他在耳机里喊:“江虹,不要停车,到村外去,里面交给我们。”

轿车从特警队员的身旁驶过。出了村口,只见吴方带着商川、夏冰冰和巴仔,开着强光电筒,押着刚才那个摩托骑手站在村外,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正在嚎啕大哭,两人戴着手铐。这不是梅姨吗?那个骑手就是元奎。

江虹刚刚停车,吴方急匆匆打开了车门:“黑子,邝霞有危险吗?”

“邝霞被蛇咬了?”江虹心急火燎。

“咬到哪啦?”吴方吓了一跳,脸色突变。

“右脚后跟。”

“上药了吗?”

“已经用了。”

“吴头。”邝霞再次哭了:“这蛇药有用吗?我快要死了吗?我跟黑哥真的没有缘分?呜……”

“五分钟过去了,你还能哭?我来看看。”吴方蹲了下来,抓起邝霞的后脚跟,撕开包扎仔细端详,江虹打开强光电筒照着。

“没事。”吴方重新包好伤口,笑呵呵的站了起来:“从牙痕看,你是被无毒蛇咬了。邝霞,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哈哈哈哈!”

“真的?”邝霞不敢相信。

“人命关天,我敢骗你?”

“吴头,你懂这个?”邝霞喜笑颜开。

“以前破案,我跟一个老猎人学过的,他有密传,如假包换。”

“各位村民。”突然,韩锋的声音从村子里传出来:“我们是辰州市公安局的,正在执行公务,大家不要惊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35】同一时刻

同一时刻,村子里的江虹面临难题,韩锋又怎么样?

村口外的小山坡上,密林里面,韩锋带着十几名的特警队员埋伏在一道土丘的后面,用普通望远镜和红外夜视仪监控村口周围。当元奎骑着第一辆摩托车接近村口时,跟在后面的摩托车突然停下,关灯熄火,两个骑手没有下车,距离村口约两百米。

韩锋一看就明白了,第一辆摩托车是进村探路的,后面两个家伙才是重要人物。看来,这三个人深更半夜进村,动作诡异,必是来者不善。

棘手问题来了。如果是一个人进村,韩锋他们可以迅速出击,围住村口。

但是,因为有一辆摩托车停在村外,韩锋他们只能继续隐蔽。由于山里的夜很黑,草木丛生,人离远了根本就看不见。好在还有一点月光,摩托车又停在乡间公路,远远看去,后面那一辆摩托车影影绰绰,比较模糊。加上三人戴着头盔无法分辨男女,更不要说识别嫌疑人是谁了?

红外夜视仪里,三人就是三个人形白点,而且后面两个紧紧挨着。

难道是元奎进村了?如果是他,后面两个定是梅姨团伙的人,梅姨?柏龙或尹青花?韩锋不敢断定。不管怎样,如果无法确定对方身份,他就不能下令出击,但也不能让他们都跑了,尤其后面那两个人。

眼看第一辆摩托车飞快驶进村口。但是,后面的摩托车停在路上不动,瞻前顾后,裹足不前,似乎在等什么。韩锋预感事情不妙,他命令三个奔跑速度最快的特警队员,借助草木掩护,躬身悄悄前出,抵近后面那一辆摩托车。

从时间算,两百多米距离,借助树木、杂草以及沟壑,一点一点的摸过去,至少要五分钟。三名特警队员动作神速,小心谨慎,眼看距离目标还有五十米时,村里突然传来一声女孩尖叫:“啊!妈呀!有蛇!”

说时迟,那时快,摩托骑手一脚踩响油门,试图掉头逃跑。韩锋立刻跳了起来,高举手枪,带着一群特警队员冲出土丘,高喊:“快追!快追!”

前面三名特警队员一下冲上乡村公路,直扑目标。

月光之下,摩托骑手眼看三个警察从路边的草丛里钻出来,还端着微型冲锋枪,大步流星朝他奔来,吓的慌了手脚,不顾一切奋力调转车头,因为用力过猛,幅度太大,车上有两个人,一下子摔倒了。后面的人滚到路边,痛的直叫:“哎哟!”

这下大家听清楚了,后面是个女的,她继续喊:“柏龙,你快跑啊!快跑!”

柏龙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扶起了摩托车,丢下秦梅,骑车落荒而逃……

三名特警冲了过来。其中一名特警就势按住秦梅,迅速给她上铐,另外两名特警继续追捕柏龙。无奈轮子比人腿快,伴随一阵刺耳的引擎声,眼看着摩托车飞速远去,消失在夜幕中,一名特警举起了微型冲锋枪,朝天鸣放:“哒哒哒哒……”

不知怎么回事?也许是被枪声吓破了胆,摩托车摇晃了一下,竟然飞出公路,滚到山坡下了,就听“轰隆”一声爆炸,一团烈焰腾空而起,照亮天空。两名特警急忙追了过去,冲下山坡一看,摩托车已滚入了山谷,起火爆炸,柏龙被摔死了。

秦梅看着一团火焰从山坡下快速升起,知道老公没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村口,吴方带着夏冰冰和巴仔从农家乐的楼上冲下来,恰好遇到韩锋带着一群特警冲进村口。商川已经擒获元奎,因为出手太重,他已经把元奎击昏,将其反手上铐扛在肩上跑了出来。

他们都在村口相遇,韩锋高喊:“吴支,关沙镇派出所马上过来增援,我进去抓元奎的表哥表嫂,梅姨还在村外,你们留村外接应吧?”

吴方大手一挥:“好!商川,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今天晚上,吴方根本没有睡觉,躺在地铺辗转反侧,心里有点躁动。他预感到今晚可能会有大事发生,不知是福是祸?是吉是凶?零点一过,隐隐约约,他听到了摩托车的声音,急忙戴上耳机,果然,蛇终于出洞了。他急忙叫醒了巴仔和夏冰冰,三人迅速穿好衣服,跑下楼梯,准备接应江虹他们,刚好遇到韩锋以及商川。

为了掩护秀姑,他们迅速跑出村口,一名特警将梅姨交给了他们,然后跑下山坡,协助另外两名特警看守摩托车的爆炸现场。

这个时候,江虹终于开着黑色轿车冲出来了。

吴方鉴定完毕邝霞被蛇咬的伤口,虚惊一场,他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

元奎已经醒了,他和梅姨背靠背的坐在地上,夏冰冰和巴仔看着他俩。刚才,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撒腿就跑。还没有跑多远,商川追了上来,直接朝他屁股踹了一脚,他再一次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商川扑了上去,两人扭打在了一起,最终,脑袋上重重的挨了一拳,昏迷过去。现在,他已醒了,但是意识模糊,低着脑袋昏昏沉沉。

江虹走了过去,在秦梅的面前蹲下,仔细端详。

这个女人还在嚎啕大哭。瘦脸,眼睛不大,个子不高,四十多岁,皮肤看着确实有一点黑,比自己略白点,一头短发随意搭在脑后。红色内衣,紫色外套,一条普通长裤,脚上一双厚实的老布鞋,看着其貌不扬。

这个女子就是秦梅?外号“梅姨”,梅姨团伙主犯之一,也是首犯。云冬河青梅竹马的玩伴?但却有着一副蛇蝎心肠,云娜是她拐卖的吗?二十多年以前,她被尹青花从贵州拐骗到了辰州,带入峡山山区,卖给清湾镇冬山村的柏龙做老婆。

谁能想到,她很快就转型成人贩子,自己干起害人勾当,并且成了头儿。

江虹拍拍她的肩膀:“人都没了,不要哭了!”

秦梅似乎没有听见,继续大哭。

夏冰冰大吼了一声:“哭个屁呀?猫哭耗子。”

秦梅一下没声音了,瞪着眼睛看着江虹,不知所措。

远处,渐渐传来了警笛的声音,尖利刺耳。黑沉沉的山谷里面,两辆警车一前一后,开着大灯顺着乡村公路驶来……

关沙镇派出所来接应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38】戴眼镜的副所长

尹青花突然睁开了眼睛,她愣住了,面露凶光。

因为时间紧迫,江虹没换警服,还是穿着黄色的运动衣,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只有吴方穿着警服,戴着警帽,一派威风凛凛。两人之间夹着戴手铐的元奎,他低着头,似乎不敢看尹青花,却又偷偷瞟她两眼,诚惶诚恐。

一刹那间,尹青花明白了,她突然翻过身试图去抢平平,意图劫为人质。

江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一只胳膊,果断往后一退,顺势用力一拽,将尹青花拖下了床,立马按在地上,迅速上铐。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尹青花拼命地反抗,扭腰踢腿,龇牙咧嘴:“元奎,你这个胆小鬼,你去报警察啦?哎哟!你这坏种,我诅咒你全家,你会不得好死,你这个小王八崽子,恩将仇报。”

元奎脸色苍白,两腿哆嗦:“大…大妈…妈,不…不关我的事呀!刚才,我们进村子的…时候,中了警察埋伏。龙哥逃跑的时候摔死了,梅…梅姨和我都被逮了。”

尹青花在地上不停挣扎:“什么?龙哥死啦?妈呀!龙哥,你太……”

江虹火了:“哭什么丧?老实一点。”

尹青花不理会,继续嚎哭:“你妈妈的!老娘快七十了,老娘活够本了,老娘死不足惜,老娘就不甘心被崽子告发了。元奎,你这黑心肝的,狼心狗肺……”

江虹稍稍卡紧手铐,转了一圈,尹青花受不了,痛的喊叫:“哎哟!警察,你要痛死我呀?小兄弟啊!求求你了,哎哟!真是挠心窝子的疼,哎哟!哎哟!”

江虹一把拎起了尹青花:“不要喊了,越喊越痛。”

尹青花立刻不叫了,脸上的肉一直抽搐。她明白了,自己一大把的年纪,撒泼打滚那一套没有用,面对警察,任何反抗都没有用,只会导致强力制服。只是如此大的动静,床上的小平平竟然没有丝毫反应,一直规规矩矩躺着,睡的很沉。吴方伸手摸摸孩子的脸,也是毫无反应,他的心里一沉,怒问:“你们给孩子用药了?”

尹青花披散着头发,狼狈不堪,一声不吭靠墙站着。

元奎吞吞吐吐:“他…他会哭闹,晚上吵的我们睡不好觉,也会怕他跑了,所以,用了点安眠药。不过,也就晚上会给他喂一点,不碍事的。”

吴方怒发冲冠:“你们这帮畜生,丧尽天良,不是自己孩子,你们下的去手?这个孩子不满一岁,路都走不稳当,你们居然怕他跑了,是何居心?”

元奎吓的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下:“警官,我们…我们罪该万死。”

江虹被气晕了,他鼓起腮帮子,握紧右拳,对准尹青花的老脸,正欲结结实实给她一下,结果被吴方喝住了:“住手!黑子,不要违反纪律。”

江虹举着拳头:“师傅,我…我…好吧!尹青花,你等着吧!法律会收拾你。”

吴方小心翼翼从床上抱起小平平,让他趴在自己肩头,搂着他不松手,眼里闪着泪光:“孩子,叔叔们来晚了,你受苦了!你受苦了!”

元奎“哇”的哭了,不停摇头:“我们造了孽了,我们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凌晨1点35分,吴方抱着平平,他和江虹押着元奎和尹青花下楼,然后开车直达镇派出所,不回香井村了。因为夏冰冰来了个电话,历经一个小时时间,韩锋他们已经完成任务,准备撤回关沙镇派出所,刘展所长带他的人留在村里处理后事。

关沙镇派出所在山后街25号,一座三层小楼,标准的蓝白色外墙,前面有个院子。此时此刻,派出所的一楼灯火通明,院子里面停着两辆辰州特警支队的专用警车。这是韩锋他们开过来的,他们夜晚在香井村外面埋伏,来回都做自己的车。

一楼值班室里,副所长乌广和一个值班民警正在忙碌,上传下达。几个辅警坐在门口待命,他们属于备勤力量,负责留守所部。

乌广今年32岁,比江虹长5岁,中国人民警官大学刑事侦查硕士学位,三个月前刚从城郊公安分局下来挂职锻炼。两人都是二级警司警衔,个子差不多高,但乌广比较瘦,皮肤白皙,带着一副近视眼镜,生的比较文静,但看上去还算精干。眼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院子门口,他就知道是谁来了,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迎出了门。

今晚是他值班,教导员徐东阳在家休班。

因为市局特警支队韩锋副支队长带着一支特警小队,配合铁路警方在香井村埋伏,试图抓捕梅姨团伙成员,他们作为辖区内派出所必须全力配合,所以这几天他们加强了值班警力。所长刘展是来加班,刚才接到韩锋电话就去香井村了。

吴方抱着平平下车,心情沉重:“是乌广吗?”

乌广立正敬礼:“您是吴支?您好!刘所常提到您,久闻大名,这孩子是……”

江虹打开车门,押出尹青花和元奎。吴方转身指着身后江虹:“乌所,这是我们江虹警长,我们刚刚去山前街抓获了尹青花,救出一个被拐幼儿。他们给孩子用了安眠药,孩子一直不醒,你派一个辅警,配合江虹警长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

乌广忙说:“那我去吧!镇医院近的很,距此约两百米。”

吴方笑了:“好啊!”

乌广吩咐值班民警调派两名辅警,尹青花和元奎分别被关进一楼两间留置室,严加看管。他和江虹急忙上了轿车,吴方把平平交给了乌广,江虹开车离去……

五分钟后,一辆警车驶进派出所的小院,还有一辆香井村的中巴客车,韩锋带着他的特警小队顺利归来,包括商川、夏冰冰和邝霞。

秦梅、元奎的表哥和表嫂随车押回,分别隔离关押。柏龙尸体依然留在山坡下面,两名特警负责看守,市公安局已经连夜派出专车前来处理。梅姨团伙专案组长段鹏带着两名办案民警跟车前来,他们需要进香井村做进一步实地调查。

在家休班的派出所教导员徐东阳得知消息也赶来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要做的事很多,千头万绪,但是在韩锋和吴方的协调指挥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

短短两个小时不到,除了柏龙畏罪逃跑被摔死外,包括新发现的元奎表哥表嫂,梅姨团伙全部落网。接下来的就是抓紧时间审问犯罪嫌疑人,深挖犯罪事实,发现新的线索,固定相关证据,尤其是寻找被拐卖人口下落。

二十多年过去,梅姨团伙到底拐卖了多少人?其中妇女多少?儿童多少?都还是一个谜。仅仅是专案组掌握的十几个受害人吗?未必,因为云娜就不在名单里。

【352】夜入峡山

江虹看了一下厨房里的挂钟:19点35分

按照吴方要求,他急忙去准备出差用的物品。找出了一个普通的旅行袋,放进警服警帽、办案文书和八件套,包括洗漱用品等等,然后换上那套刚洗干净的黄色运动服,因为吴方要求便衣出发,不能公开身份。

苏琳知道儿子又有紧急行动,不知何时归来?她已习以为常,干脆进厨房洗碗了。邝霞在客厅里帮着江虹匆忙收拾东西:“黑哥,我也想去。”

江虹没有答应:“你明天要出车,今天逛了一天的街,早点回去休息。”

邝霞嘟起嘴巴:“好吧!看来吴头是找到云娜了。”

江虹回答:“未必,真找到了,直接出警带人不就行了?穿便衣干什么?”

这时,楼下传来三声汽车的喇叭声,两短一长。江虹知道师傅开车到楼下了,他拎起旅行袋,告别母亲,给了邝霞一个拥抱,出门进了电梯。

此刻,那辆黑色轿车停在楼下,吴方、巴仔坐在里面,吴方开车。江虹赶紧把旅行袋放进了后备箱,然后坐到前排副驾驶的座位。吴方已经从乘警支队领出了武器,他自己佩带了一支黑色手枪,给了江虹一支,还有几个满装弹夹,就发动了汽车出了铁路新村大门,驶上大街。

时节已至晚秋,天有点凉。街上虽然依旧繁华灿烂,五光十色,但是行人渐少,唯有汽车川流不息,构成一条条的彩带。一路望去,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灯火点点,将这一座海滨城市装扮成了一颗晶莹明珠,在大海和陆地的连接线熠熠生辉。

江虹迫不及待:“师傅,有消息了?”

吴方目视前方,双手把握着方向盘:“嗯!等冰冰上车了,我再细说。”

江虹觉得奇怪:“冰冰?商川不去?”

吴方回答:“商川备勤。”

半个小时以后,车子进入江滨北路,停在“碧海云港”的东大门。夏冰冰上了车,然后向南行驶,目标就是峡山北部山区边缘的石湾村。

“吴支,师兄,看来有喜讯了?”夏冰冰和巴仔坐在后座,穿着红色的连衣裙。

“快说说吧!吴支,我都等不及了?”巴仔催促。

“好吧!”吴方目不斜视,稳稳开车:“昨晚我给石湾村的唐亮以及紫菱大嫂打了电话,让他们摸摸底。今天傍晚我接到了紫菱大嫂的电话。从昨晚到今天,她琢磨了一天,说是石湾村有一个女孩疑似云娜,今年也是25岁,名叫乌倩。”

“乌倩?”

“接到紫菱大嫂的电话后,我给唐亮去了一个电话。他也怀疑这个女孩,因为缺乏有力证据,他怕弄错了人,所以犹豫不决。”

“哦?有根据吗?”江虹他们非常兴奋。

“这个乌倩三岁来到的石湾村。养父叫乌达成,今年五十有余,养母叫谢金花,今年五十五了。他们膝下两子一女,两个儿子是亲生的,这个乌倩是抱来的。”

“师傅,看来有戏。”江虹拍了一个巴掌,兴致勃勃。

“两个儿子,次子乌森今年26岁,生的高大威猛,还算正常。长子名叫乌海,今年28岁,小的时候是一个脑瘫儿。”

“什么?脑瘫?”江虹他们大吃一惊。

“为了医治乌海的病,乌氏夫妇带着儿子跑了不少医院,一直无法根治,至今都有智力缺陷。因为发育不全,个子矮小,人都傻乎乎的,村里的人背后叫他‘儍海’。谢金花说,乌倩是从一个朋友那里抱过来的,具体是谁她又含糊其辞,说是为了孩子健康成长,必须保密。村民们后来知道了,因为乌海生活不能自理,长大以后娶媳妇不可能,乌氏夫妇早做准备,乌倩就是预备给她的大儿子做媳妇的。”

“人渣!太可恶了!”夏冰冰怒骂道。

“师傅,乌倩有领养手续吗?”

“没有。”

“村委就不管吗?”

“他们以前并不知情,这几年是催过多次。乌达成说乌倩是自己未来的儿媳,还办什么领养手续?多此一举。最重要的,乌氏是石湾村第一大姓,占了全村三分之二人口,乌达成是宗族首领,在村子里一呼百应,说一不二。乌森也是一个村痞,26岁年纪坐过两次牢了,今年夏天刚刚出狱,带着一帮狐朋狗友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吴支,这个石湾村也归关沙镇管吧?”夏冰冰问。

“是的,石湾村是关沙镇管理的最北面的一个村庄,也是离市区最近的。我们开车去香井村需要三个小时,去关沙镇最快要两个半小时,去石湾村最多两个小时就到。但是它们不在一条线上,路径不同。”

“这个乌倩就这么认命吗?她跟乌海是你情我愿吗?”江虹皱着眉头。

“据紫菱大嫂说,乌倩以前并不知道自己是抱养的。乌氏夫妇把她抱进石湾村的时候,说这女儿是自己在外地打工生的,以前因为家里贫穷,只好送给市里一个亲戚,养到三岁又要回来。结果,乌倩长到20周岁,达到法定结婚年龄,家里就催她跟哥哥乌海结婚,这才告知她的身世真相,说她是抱养的。乌倩从小到大对她大哥一直很好,照料他的日常生活,陪他长大。但要转成夫妻关系,乌倩就不愿意,哭哭啼啼,村民们方知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她嫁给乌海了吗?”夏冰冰很冒火。

“没有,这事一直拖着,乌氏夫妇还在等待,等待乌倩认命。”

“她为什么不逃跑啊?离开那个臭家。”

“乌倩知道真相以后,一直想找自己亲生父母,但是除了养父养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她的来历,养父养母又不肯说。乌倩真跑掉了,她能躲掉这门婚姻,依然无法解开自己身世之谜。我想,她还留在乌家恐怕也是在等一个真相。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为了劝说乌倩嫁给乌海,撇清血缘关系,乌氏夫妇会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去。”

“这么说来,这个乌达成挺厉害!”江虹若有所思。

“石湾村有一家私营纸业公司,专门生产纸箱板材。虽然是一家小作坊,但也雇佣了几十号员工,大部分是本村村民,这家公司的老板就是乌达成,十年以前开始发迹。因此,乌达成在石湾村的能量很大,紫菱大嫂说了,如果确定乌倩就是云娜,我们想把人带出来恐怕要下很大力气。”

“实在不行,我们出动特警支队。”夏冰冰挥舞着拳头。

“冰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吴支,这个任务可以给我,我行。”巴仔轻蔑一笑。

“巴仔,你不要说大话。”

“不就带一个人出来?小菜一碟。”

“好啦!这是后话。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核实这个乌倩,她到底是不是云娜?我们切莫张冠李戴,弄巧成拙。一旦搞错了人,我们就很被动。”

</br>

</br>

【353】星空下的高坡

将近21点,黑色轿车出了辰州市区,进入峡山山区北部边缘地带。

繁华如梦的都市夜景远远消失在车后,前面是连绵起伏的黑色群山,有高有低,朦胧似画。半小时后,汽车向西转入一条乡村公路,直奔前面青峰岭下的石湾村。

没有想到仅仅相隔二十多天,他们再次来到这里。上一次是9月29号,他们去石湾村看望紫菱大嫂一家,她是“9·6特大旅财盗窃案”的受害者。9月6日晚上,她带上了儿子凯子和丈夫胡桂生,在辰州站上了江虹值乘的k1280次旅客列车,去上海给丈夫治病,因为在车门口打了个盹,一个蓝花布包被黄嘉妮给偷走了。

布包里面有12万人民币。

救命钱没有了,他们一家三口只好中途在德丰站下车,返回辰州。虽然案子最终破了,但钱已被黄一宝他们挥霍的差不多了。胡桂生也因为气郁伤肝,导致肝癌恶化,回家不久就去世了,留下一对孤儿寡母,继续在偏僻的小山村里生活。

他们上次是来探望紫菱大嫂母子,今晚,他们则是秘密进村执行特殊任务。只有商川缺席,巴仔上次因为头疼没能出来,这次是头一回到石湾村。

夜间开车,又是一条乡村公路,吴方小心翼翼,车速很慢。

一刻钟后,他靠边停下车,解开了安全带:“我们下车看看。”

夏冰冰忍不住笑了:“吴支,你是怎么回事?外面黑咕隆咚有啥子好看的?”

江虹推开车门:“前面就是石湾村了,我们先从外围观察一下。”

夏冰冰明白了:“哦!”

吴方拿上了一副高倍望远镜,带着江虹、夏冰冰和巴仔爬上路边山坡。江虹和夏冰冰拿着警用强光电筒照亮脚下陡坡,踩着杂草向上攀登。巴仔善走夜路,山路也没问题,他的速度很快,蹭蹭蹭的上到坡顶。

他们爬到坡顶,一阵阵的凉风吹来,倍觉神清气爽。站定一看,月光之下,前面高达1300米的青峰岭下,山脚有一个小山村,坐落着几十户农舍,闪着点点暗淡灯光,如梦如幻。看这距离,汽车再开十几分钟就能到了。

山色如黛,朦朦胧胧,长空万里,一片辽阔。抬头仰望那满天的星光,让人眼花缭乱,神思遐想。头顶,一轮圆月高悬夜空,像是一个银盘闪着清冷的光,照亮这广袤的大地山川以及茂密丛林,真是好一副秋夜山色图!

吴方端起了望远镜,仔细观察石湾村的情况。村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糟了!有狗。”夏冰冰吓一跳。

“不怕,我有办法。”巴仔满不在乎。

“你有什么办法?”

“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看我的。”

“没事。”吴方把望远镜递给江虹:“石湾村不比香井村,它没有旅游业。香井村里不准养狗,害怕惊扰甚至伤害游客,实属迫不得已。石湾村的主业是火龙果种植,所以它对村民养狗没有什么限制。我们进村以后,在村子里活动就要加倍小心,但也不必紧张。我在车上备了一箱狗粮,关键时刻可以用上。”

“吴支,你想的真周到!”夏冰冰竖起一个大拇指。

“根本就不用花那钱,我懂狗语,学声狗叫就能搞定。”巴仔撇了撇嘴。

“看情况吧!巴仔。”

“师兄,你在看什么呀?”夏冰冰看江虹举着望远镜在寻找什么,忙问。

“乌达成的造纸作坊。虽然今晚月亮不错,但还看不清楚。”

“黑子,他那小厂不在村里,在前面曲龙江边上,还远着那!”

“我就说嘛!”江虹把望远镜还给吴方:“师傅,如果乌倩真是云娜,那么说明秦梅的供词是真的,尹青花也说了半句实话。从你路上介绍的情况看,我估计尹青花知道云娜就是乌倩,但是她为什么不肯告诉秦梅?”

“黑子,你说尹青花只说了半句实话,我不赞同,我认为尹青花也不知道乌倩就是云娜,她跟秦梅没说假话。道理非常简单,乌氏夫妇既然买走了小云娜,必然想方设法隐姓埋名,以免留下后患。尹青花只要钱,不管别的,所以秦梅来石湾村两次,没有找到云娜下落,说明知情人非常少。”

“这么说来,你认为昨天秦梅的证词是准确的?”

“是的。秦梅在感情上过不了云冬河这一道坎,事到如今她是后悔莫及,她不会对云冬河撒谎的。只是她的说法来自于尹青花,那老太婆说的是真是假?秦梅也不知道。退一步说,知道了能怎样?秦梅不会为了一个云娜牺牲团伙利益,引发内讧。”

“嗯!”江虹点了点头。

“吴支。”夏冰冰问:“照你这个意思,乌倩就是云娜。”

“这是我的主观判断,需要证据支持。证据,证据,必不可少。听紫菱大嫂的意思,云娜对自己的父母根本没有印象,她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她只知道自己是抱来的,乌氏夫妇不是她的亲生父母,这还是养父母告诉她的,为了劝她嫁给乌海。”

“她那么小。”巴仔说道:“脑袋上就挨了一棍,肯定被打傻了,都失忆了。”

“也许是吧!”

“dna?”江虹挠了挠头:“只有取得乌倩的dna数据,再跟云叔田嫂比对,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一家人。师傅,你带我们三个连夜秘密进石湾村,恐怕就是冲着乌倩的dna数据去的。可是,我们暂时又不能惊动她,怎么从她身上抽一滴血?”

“是啊!”吴方感叹一声:“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怎么才能从她身上提取这个数据,又不能告诉她。好啦!你们也想想吧!十点多了,我们下去,进村。”

一行四人从高坡上下来,上了汽车,吴方踩下油门,向石湾村驶去……

江虹正在琢磨如何神不知鬼不觉从乌倩的身上取一滴血,提取她的dna数据,吴方突然说了一句:“哦!有件事情忘了,今天下午,斯雨兰的判决结果出来了。”

“啊?多少?”夏冰冰的反应很快。

“黄嘉妮是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15年。因为伤势还未痊愈,又有身孕,暂不执行,等孩子生下来。斯雨兰因犯包庇罪,被判处拘役两个月。”

“什么?”江虹一惊。

“啥?才两个月拘役?什么意思?”夏冰冰都蒙了。

“鉴于其最初的出发点是好的,试图劝说莫豹自首。案发以后认罪态度较好,积极帮助退赔赃款10万元人民币,就是莫豹给她的那张银行卡,她都交了,一分不剩。法院给了她们10天的上诉期,她们两个表示服从判决,不再上述。”

“吴支。”巴仔问道:“拘役好像不送监狱执行,就在看守所服刑吧!”

“没错。她在看守所的这些日子也算刑期,所以,下个月底她就能出来了。”

“师兄。”夏冰冰不知道该说什么,喊了一句又哑巴了。

“嗯!”江虹哼了一声,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前面,石湾村快到了。

</br>

</br>

【354】办法

迎着浓浓夜色,大约十点半的时候,吴方开车进入了石湾村。

沿着一条崎岖不平的碎石路,伴随一路狗叫,汽车悄悄开到村子的最西头,紫菱大嫂家的门前空地停了下来。紫菱大嫂听见了汽车的声音,立刻从屋里跑出来。

她穿着一件蓝色碎花的衬衣,灰色裤子,脚上一双自己纳的普通布鞋,头发盘在脑后,脸上有些憔悴。她先吆喝两声,唤住自家那条黄毛大狗,让它远远蹲在墙角,然后走到汽车旁边,笑眯眯的:“吴支,江虹,你们来啦?”

跟着她一块出来的,还有石湾村的村支书兼治保主任唐亮,他也刚到不久。

吴方一行下车,环视周围。明亮的月光下,背靠青山,还是那座破旧而普通的土砖瓦房,历经风风雨雨依然顽强伫立。屋对面的那条小溪依旧流水潺潺,它从青峰岭上下来,一路欢快奔腾,绕过村庄,不知疲倦汇入远方的曲龙江……

大家握手,吴方非常高兴:“唐亮,大嫂,你好!我们又见面了。不好意思,我们今晚匆匆出城,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唐亮也很热情:“哪里哪里!吴支太客气了!协助公安机关工作是我们的份内事情,刚才镇派出所刘展所长给我来了电话,要求我们全力配合,严守秘密。我跟紫菱大嫂商量好了,已经安排妥当,不会让第三人知道,保证不会走漏消息。”

吴方点头:“那太好了!谢谢你们!听说村主任乌铭去市里参加培训班了?”

唐亮回答:“是的,上面轮训村官,第一期是学习10天,昨天刚刚开班。”

吴方锤了唐亮肩膀一拳:“这么说来,你现在是村里第一负责人了?”

唐亮摸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是的。”

紫菱大嫂看看周围,拉着江虹的手:“吴支,书记,我们进屋说吧!外面不太方便。从今晚起,你们在这工作就住我家,吃喝拉撒我全包了。桂生走了,家里只有我和凯子,几间房都空着,欢迎你们过来给我添点热闹。”

江虹想起什么:“大嫂,凯子在吗?”

紫菱大嫂回答:“在,自己屋里玩游戏呢!老毛病不改啊!”

六人进屋,唐亮关上了门。江虹先去看看凯子,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出来。大家围坐在中间的厅堂,紫菱大嫂已经泡好了茶,还摆上了几盘峡山的传统小点心,灯芯油糕,麻花糖和南瓜子等,当然还少不了一堆鲜艳的火龙果。

“吴支,真没想到,你们又上我家来了,还是晚上偷偷摸摸进村,哈哈哈哈!”紫菱大嫂笑呵呵的忙着给火龙果剥皮,切块,然后摆在桌上,招呼吴方他们尝鲜。

“唐亮,大嫂,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提供的信息很重要。”

“吴支。”唐亮想了一下:“我们…我们只能提供这点信息,其它无关紧要。最主要的还是我们不知道乌倩的真正来历,你们不是已经抓到人贩子了?没搞清楚?”

“市局的专案组正在攻关,需要解救的人有十几个,当然先解救容易解救的。这个云娜早先不在这十几个人里,我们后来才知道的。9月25号,她父母在柳叶河投水自杀的时候,新闻媒体做了连篇累牍报道。云娜是三岁的时候在家乡失踪的,二十多年过去始终下落不明。她的父母为了找她,走遍中国一百多个城市,风餐露宿,历尽艰难困苦,几近绝望。现在,他们留在辰州寻找女儿,距离女儿只有一步之遥。”

“吴支,你的意思,我们村的这个乌倩就是云娜?”唐亮将信将疑。

“我说了不算数,需要证据。”

“什么证据?”

“dna数据。”江虹插话:“就是从乌倩的身上提取一滴血液,或者其它活性生物组织,提出她的基因数据跟她父母进行比对,确定亲子关系。”

“这个……”唐亮看看紫菱大嫂:“这不难吧?明天我叫她到村医务室,你们都穿上白大褂,扮成医生给她抽血就行,就说是镇卫生院来健康抽查,我再叫几个人滥竽充数,不就成了?”

“按照逻辑分析,我想乌倩没有问题,她是急于找到亲生父母,肯定愿意配合我们。关键是她的养父母,如果知道乌倩要去抽血,估计会很敏感。一旦引起他们怀疑,出来捣乱,我们就会功亏一篑,鸡飞蛋打,所以必须谨慎从事。”

“那怎么办?”

“唐亮,乌达成很有钱,算是你们村的首富,怎么不在村里建别墅呢?”

“他的别墅建在曲龙江边,紧邻他的纸业公司,座靠青山,真正的山区江景房,可豪华了!村里是他的老房子,他很看重风水,认为他的发迹是老房子的风水好,所以一直留着,原封不动。”

“谁住老房子里?”吴方追问。

“他的老婆谢金花和长子乌海,还有养女乌倩以及一个保姆。乌达成和乌森住在江边,可以就近管理公司。”

“从村里到他的公司有多远呢?”

“走路半个小时,开车就十分钟。”

“这么说来距离很近。”吴方皱起眉头。

“是的,所以乌达成和乌森时常回来看看,倒是谢金花和乌倩很少出村。”

“哦?为啥?”

“因为傻海需要有人照看,她俩都走不开。”紫菱大嫂说道。

“家里不是有一个保姆吗?”夏冰冰问。

“你们都没见过。”紫菱大嫂继续:“那个傻海人不清楚,还特钻牛角尖。因为思维混乱,他横起来就跟疯子似的呜哇乱叫,口齿不清,力气大的很嘞!一个人搞不定,我们见她都绕道走。”

“这么说来,乌倩很难接近?”江虹感到有点棘手。

“除了晚上睡觉不在一个房间,白天乌倩都是陪着傻海,因为只有乌倩和谢金花能够让他安静下来,保姆是本村的,就是做些家务杂活。嗨!这事真是造孽!乌倩不愿意嫁给这个傻哥哥,可傻哥哥离不开她。吴支,非要一滴血吗?”

“或者,头发也行。”

“头发?”紫菱大嫂灵机一动:“要不,明天找个时间我去她家串门,趁机从乌倩头上扯一根头发下来?”

“这个可行。”唐亮眼睛一亮:“明天我陪你去,怎样?”

“那当然好!”紫菱大嫂眉开眼笑。

“这个办法不错!”吴方紧锁的眉头舒展了:“只要搞到乌倩一根头发,我们就能知道她是不是云娜,有了关键证据,我们才能展开下一步的解救工作。”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们认真商讨细节,仔细推敲,还确定了备用方案。末了,唐亮起身告辞回家,吴方他们收拾清楚东西,简单洗了个脸,上床睡觉。

吴方和巴仔睡一间,江虹和凯子挤一个床铺,夏冰冰跟紫菱大嫂同床共枕。

零点过了,日历翻到新的一页:10月23日

</br>

</br>

【355】静夜思

山里的夜是宁静的,没有喧嚣,没有晚归人的匆匆脚步。

屋外,偶尔会有一、两声的狗叫,或远或近,似乎是狗儿的夜游暗号。

江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里是石湾村,紫菱大嫂的家,距离辰州约百公里。他们正在重复一个秘密侦察行动,但是目的不同,结果也不一样。

在香井村,他们秘密蹲点守候是为了抓元奎,结果却将梅姨团伙一网打尽,战果喜人。来到这里则是为了寻找证据,以验证乌倩是不是云娜。

只有掌握充分证据,他们才能实施解救行动,这是前提也是保障,马虎不得。

凯子睡在床铺里侧,背对江虹一动不动,睡的很香很沉,两人合盖一条薄被。

江虹没有一点睡意,哪怕已是午夜时分,他还睁着一双眼睛盯着屋顶,胡思乱想。屋里不是太黑,有一种朦胧的感觉,因为一缕月光正从简陋的窗户外照射进来,静悄悄的落在地上。窗外,可以听见细小的虫鸣声……

他没想到铁路中级法院对斯雨兰的判决是如此宽大,仅仅只有两个月的拘役,黄嘉妮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是适中的,符合大家心里预期。说明法庭经过三天激烈辩论,最终采信了对斯雨兰的有利证据,依法对她从轻发落,这合理吗?听师傅说,莫豹前几年留给妹妹的那一张信用卡起了关键作用,里面有10万元人民币及一点利息。这笔财富已属于斯雨兰,但是她上交了,用于补偿受害者的损失,分文不留。

这一笔钱很快就会送到紫菱大嫂手里,加上黄嘉妮余下的四万多元赃款,已经足够偿还紫菱大嫂在列车上被盗的12万人民币。紫菱大嫂是幸运的,因为很多案件虽然抓到了人,但是钱没有了,要么挥霍一空,要么转移海外。也就是说,犯罪嫌疑人受到了法律惩处,但受害人的损失却无处弥补,抱憾终身,就算花钱买个教训。

莫豹在天之灵恐怕都没想到这个结局。这笔钱是莫家最后一笔财富,卖房所得,莫豹一直留着,最后给了妹妹,自己从此亡命天涯,命丧江虹枪口之下。五年下来,斯雨兰一分钱都有没花,始终揣在怀里牢牢守着。因为那不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银行卡,那是爸爸妈妈留下来的最后一点余温,那是哥哥潜逃之前留给她的全部财产,那是她应对未来艰难人生的有力支柱,她怎么会轻易动用?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笔钱拯救了斯雨兰。

都说法律无情,但人是有情的。在这个案件上,从检察官到法官,从律师到陪审员,唇枪舌剑三天下来,最终大家明白一个事实:斯雨兰确实有包庇行为,证据确凿,理应受到法律制裁,但她并非积极主动要去掩护一个逃犯。她离开了北京,放弃了优厚的工作,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南下辰州寻兄,是想动员哥哥投案自首。但她无力改变现实,自己反而被卷进去,最终成为了牺牲品。

听师傅说,昨天庭审还出现了一个重要证人:专程从北方赶来的崔永警官

他是莫豹投毒案的主办人员,跟斯雨兰有过接触。知道斯雨兰的南下目的不是为了帮助哥哥继续潜逃,跟他沆瀣一气,而想劝他悬崖勒马,投案自首,争取获得宽大处理。所以,他的证词起了关键作用。

此外,昨晚听紫菱大嫂说,这些日子检察院和法院来过她家多次,调查核实案件情况。她在听说能够挽回全部损失之后,表示不再附加民事诉讼,希望尽快结案,尽早拿回12万现金,她好退还给乡亲们,因为那是借来的钱。

因此,法庭昨天对斯雨兰从轻宣判,无人异议,斯雨兰也放弃上诉,接受这个判决。由于黄嘉妮也放弃上诉,这个案件实际已经结束,只等10天的上诉期过去,她们两个没有新的变化,没有提出上诉要求,判决就会正式生效。

按照相关法律规定,判处拘役的罪犯可以留在看守所服刑,所以斯雨兰不会去省立女子监狱。她的刑期是从9月27日被关押时开始计算,这么算来,下个月底她就能够刑满释放。黄嘉妮的情况比较特殊,她的伤势好了以后还要怀孕生子,生下孩子以后还要等哺乳期结束才能入监服刑。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不能受到牵连。

莫豹虽然死了,但他留下了一个遗腹子,是男是女未曾可知。

江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这段时间他是备受煎熬,表面还要平静如水,巍然不动。但是,他曾两次趁着夜色,借口出门散步,躲开母亲以及邝霞,偷偷跑到看守所的外墙下面哭了鼻子。最重要的,为了打拐行动上了高铁列车,遇上图鹏刻意追求邝霞。他舍不得邝霞,加上母亲和师傅的催婚,他回心转意接受了邝霞。

没有想到,按照这个判决,一个多月以后,斯雨兰就能够刑满释放。

只是眼前这个状态他已无法改变,他也不能改变,他伤害过邝霞,他绝不能有负邝霞。母亲说的没错,他跟斯雨兰有杀兄之仇,斯雨兰不恨他绝不可能,他和雨兰能做朋友就不错了,何必想入非非,强人所难?

唉!别想那么多了,世事难料,变化无常。目前,打拐行动已经走到第三阶段,正在收尾。前面两个阶段进展良好,一举破获“1012拐卖幼童案件”,解救了覃思思和黎平平,端掉梅姨团伙。眼下,最后成败在此一举,就是寻找解救云娜。

江虹闭上眼睛,心里开始数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天蒙蒙亮,雄鸡报晓,吴方他们被吵醒了。紫菱大嫂忙着起来做饭,吴方一旁协助,江虹他们继续蒙头睡觉,直到红彤彤的太阳爬上树梢。

凯子起的很早,匆匆吃过早饭去上学了。

吴方一行吃过早饭,唐亮就过来了,他们再次预演两遍昨晚定的行动方案,确认无误。十点多钟,唐亮带着紫菱大嫂就出门了,吴方、江虹开着黑色轿车远远跟着,夏冰冰和巴仔坐在车的后排,神情紧张。

乌达成的老屋在石湾村东头,刚好跟紫菱大嫂的旧屋是相反的方向,一东一西。

沿着碎石小路,远远跟着唐亮和紫菱大嫂两个人,汽车穿过了石湾村。眼见他俩在一个农家大院门口停下,吴方也停下车,距离大院约十多米。

吴方拿起了望远镜专注观察,江虹瞪大眼睛盯着门口,夏冰冰和巴仔拔长了脖子,脑袋几乎伸到前排座位,通过前窗目不转睛看着。

紫菱大嫂敲了敲门:“乌倩,乌倩。”

门内传来一个女孩声音:“哎!来啦!”

很快,门打开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妹子出现在门口。

江虹突然血涌脑门,情不自禁低声说道:“像!像!跟田嫂太像了!师傅,我们终于找到她了!”

</br>

</br>

【356】预备方案

汽车里面,吴方坐在驾驶座上,他举着望远镜一声不吭。

其实,二十多米距离根本用不着望远镜,吴方是想观察细微特征,从而做出一个准确研判。江虹则悄悄地举起数码相机,不动声色拍了几幅高清照片。

夏冰冰和巴仔瞪着眼睛,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他俩被江虹刚才的话惊呆了。从轿车前窗看出去,确实,这个姑娘长得跟田嫂太像了,简直就是田嫂的青春版,窈窕淑女,美丽动人。这还验证什么dna呀?毫无疑问,这个就是云娜。

但是,dna数据是必要的法律证据,它不能少。

吴支英明,这次还好没有带云冬河出来。否则看到这个女孩,他肯定会疯了似的冲下车去,没有人拦得住。但是,父女相认没有法律证据,乌倩会相信吗?

乌家小院门口,乌倩笑盈盈的站在门内。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花格长袖衬衣,藏色长裤,脚上一双蓝色拖鞋。看那个子约有165米左右,瓜子脸,弯弯的细眉毛,鼻直口正,披肩短发扎成一个马尾,脸色红润但是精神状态有点萎靡不振。

“支书,紫菱嫂子,你们啥事?”乌倩问道。

“乌倩。”唐亮朝院子里看了一下:“你妈在吗?”

“不在。刚刚去厂里了,二哥开车接她去的,我爸找她有事。要不,你们两个先进来吧?稍坐一会,她马上就回来。”乌倩闪身,打算让唐亮和紫菱大嫂进去。

“那好!我们就等等吧!”乌倩这个回答正中唐亮下怀。谢金花不在家,只要一刻钟的时间,支开了乌海和保姆,他们就干脆跟乌倩道明实情,让她抽空去村里医务室抽血,铁路警方可以帮助核实她的亲生父母。

“啊!啊!啊……”两人的脚刚迈进去,突然,一个傻乎乎的小伙子踉踉跄跄从家里跑了出来。歪着脑袋,面目呆滞,一边嘴角淌着口水,胸前系着一块围兜。他的手里高高举着一根棍子,直不楞登奔着唐亮和紫菱大嫂冲过来,嘴里含糊不清叫着。

“大哥。”乌倩赶紧伸出双臂拦在乌海面前:“这是唐支书和紫菱嫂子,你别闹了,快点放下棍子。这个棍子我藏的好好的,你是怎么找出来的?”

“啊!啊!啊……”乌海哑巴似的根本就不理会乌倩,狠狠一棍敲在她左肩上。

“啊!”乌倩惨叫一声,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但她反应很快,不顾一切抱住乌海的一条腿,回头嚷着:“支书,紫菱嫂子,他犯浑了,你们快走。”

“这…我们……”机会难得,唐亮哪里想走?但是乌海这傻小子力气很大,双手始终挥舞棍子暴跳如雷,拼命挣扎,他们两个不敢靠近。

“书记,紫菱。”眼看乌倩抱不住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保姆慌慌张张跑出来,她从后面拦腰死死抱住乌海,高声催促:“有事打电话吧!要么明天再来,这小子今天不正常,你们快走,快点走啊!”

“我们……”唐亮还不死心。

“走,走。”紫菱大嫂一看不行,赶紧拽着唐亮退了出来。乌海挣脱了乌倩和保姆,高举棍子追了出来,唐亮和紫菱大嫂拔腿就跑了,三人从黑色轿车旁一闪而过。

“黑子,不要轻举妄动。”危急关头,江虹试图下车阻止,被吴方一把按住了。

“大哥!大哥!你别跑了,你等等我,小心摔跤。”乌倩眼泪汪汪冲了出来,右手放在左肩上不停的揉着,跟着一路追了过去,拖鞋的踢踏声很快远去……

“唉!”吴方放下了望远镜,叹了口气:“她的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智力痴呆,反复无常,我们很难靠近。看来只能启用预备方案,等他睡着了再行动。巴仔,你可以去踩点了,注意不要被人发现。”

“好嘞!”巴仔推开车门走了。

“师傅,如果巴仔今晚失败了呢?实在不行就来硬的。”江虹挠了挠头。

“这点事情对特勤10号是小菜一碟,否则我会带他出来?不带商川?”

“嗯!”江虹点了点头。

“吴支,你想的很周到。”夏冰冰说:“不过这个儍海今天是怎么了?好像他有预感似的,一见他们就轰唐支书和紫菱大嫂出来?”

“鬼才知道,也许是巧合吧?”吴方皱着眉头。

“师傅,刚才应该让我下去,我能制服乌海。”江虹有点惋惜,觉得错失良机。

“我知道你能制服他,同时你也就暴露了。即使乌倩不说,那个保姆信得过吗?乌达成若知道家门口出现了便衣警察,他肯定会采取防范措施,所以,我们必须伺机而动,启用预备方案。再说,乌倩如果真的管不住他,怎么可能留在这里?”

“吴支,我看完了。”五分钟后,巴仔一脸淡定上车,关好车门。

“巴仔。”夏冰冰问:“这么快呀?你看明白没有?不要晚上摸错了门。”

“没看明白。”

“那你急着上车干啥?”

“小院里有那个保姆,附近还有村民走动,不宜久留。下午我再过来看看,主要就是弄清乌倩住哪个屋。”

“也行。”吴方点头。

这个时候,只见乌倩拿着那根棍子,拉着乌海的一只手从车窗外走过。乌海老实多了,跟着乌倩一摇一摆走着,嘴里哇啦哇啦胡言乱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两人进了小院。乌倩转过了身,她疑惑的看了外面黑色轿车一眼,没有怀疑什么,“哐当”一声,门关上了。

吴方轻轻踩下油门,慢慢倒车,然后调转车头向着村子西头驶去。

一行四人走进紫菱大嫂家的时候,唐亮和紫菱大嫂正在厅堂里说话,两人急忙站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吴支,我们没有搞到乌倩头发。”

“不怪你们,你们按照行动方案赶紧撤离是正确的,否则就会闹大,迎来众多村民围观反而不好收场,我们也会暴露。我决定了,启用预备方案,你们俩没事了。”

“晚上我过来吧!”唐亮请求:“我是这里的头,遇到事情村民们听我的。”

“是呀是呀!”紫菱大嫂附和。

“好吧!那就这么定了,晚上零点行动。”

吴方这个预备方案是什么呢?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巴仔深夜潜入乌达成的老宅,趁着夜深人静,乌倩熟睡,偷偷从她头上扯根头发下来。听紫菱大嫂说乌倩晚上是单独睡一个房间,比较容易上手。

吃过午饭,吴方他们都睡觉了,今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巴仔又出去了。他再一次悄悄去乌达成老宅踩点,围着小院转了三圈,确定了自己的行动方案,然后回来睡觉,养精蓄锐。说实在话,他的内心非常兴奋,觉得自己又能够派上用场了。

不管是在峡山里抓杜飞,还是在上海车上堵莫豹,他都屡建奇功。唯独到了这个打拐行动表现平平。夏冰冰抓了个柏海,商川抓了元奎,他什么都没有,你说他急不急?今晚,机会终于来了,非他莫属。

</br>

</br>

【357】夜行者

23点45分,唐亮打着电筒,独自一人来到紫菱大嫂的家。

凯子早都睡了,紫菱大嫂也没事了,她和吴方他们围坐在厅堂里聊着家常。

今晚行动没有更多的话,一切已经安排好了。唐亮守在紫菱大嫂家里,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性问题。在农村里,村干部的威力巨大,他们能够掌控一切,说话算数。

晚上九点多钟,邝霞曾给江虹打来一个电话,她已到达贵阳北站。因为江虹没有出乘,她觉得没意思,饭菜都懒得做,今天就吃乘务快餐。江虹叫她明天搞一点好伙食,毕竟冯凯教导员在车上顶班,还不知道顶到什么时候?邝霞在电话里答应。

这个女孩就是这样,她像磁石一样牢牢贴住自己最爱的人。为了江虹,她不再娇气了,买菜烧饭都学着干,一天不见就会打个电话。江虹的心再硬也慢慢的被融化了,面对这么一个美丽又可心的女孩,最终举手投降。

说实在话,如果不是为了江虹,邝霞早当空姐去了,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终于,零点过了,10月24日如期到来。

吴方一行四人穿着便衣出了紫菱大嫂的家,上了那辆黑色轿车。伴随一路狗叫,沿着那条碎石小路穿越村庄,来到东头乌达成的老屋,距离小院正门二十多米停下。

吴方熄火,关了全部的灯,他回过头:“黑子,巴仔,开始行动。”

两人回答:“是。”

江虹和巴仔下了车,悄悄猫到小院墙根侧耳细听,里外一片寂静。巴仔看着江虹,江虹点了点头,于是巴仔往下一蹲,一个翻身攀上了两米多高的墙头。因为院子里面有棵大树刚好长在墙边,枝繁叶茂,巴仔就像猴子一样钻进了树冠里。随后,江虹翻墙上树,看见巴仔已经滑下树干,蹑手蹑脚摸到门口。

江虹藏在树上,透过枝叶缝隙看着下面巴仔,偶尔回头看看墙外那辆黑色轿车。他见巴仔推了推门,里面是反锁的。然后溜到两个窗户下面试着推了推窗,纹丝不动,看来也关死了。于是攀上二楼楼顶,从后面翻下去,那是后院,江虹看不见了。

按照唐亮和紫菱大嫂提供的信息,乌倩和保姆都睡在一楼,乌海也睡一楼。楼上是乌氏夫妇的卧室,乌森也有一间。只是乌达成和乌森忙于工厂管理,多是住在曲龙江旁边的别墅,平时很少在老屋里过夜,所以楼上只有谢金花一个人睡觉。

巴仔刚刚在后院里落地,突然响起一阵“汪汪”狗叫,在寂静的山村之夜让人心惊肉跳。转眼之间,一条彪形黑狗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下扑到巴仔面前。巴仔反应很快,跟着“汪汪”嚷了三声狗叫,那条黑狗竟然就不动了。巴仔再嚷两声狗叫,声音低沉粗野,充满怒气,黑狗赶紧掉头跑回墙角,趴在地上看着巴仔。

也不知道这一阵狗叫有没有惊动屋里睡觉的人?巴仔竖起耳朵听了一会,试图捕捉任何细微声响,结果没有听见一点动静,看来屋里的人没有反应。

他试着推了推后门,门也锁着,看来必须动家伙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小小的回形针,拉直一头,然后插进钥匙孔捣鼓了几下。很快,内锁开了,门也动了。他慢慢地推开了门,小心翼翼踩了进去,避免发出一点声响。

借着月光,巴仔从后门溜进了乌家小院。

虽是老屋,外表看着陈旧,因为乌达成发财了,所以里面重新装修过了。但毕竟是土墙老屋,只能简单装修,动大工程就会塌了。紫菱大嫂昨晚说过,谢金花曾经想推倒重建,乌达成不同意,说会破了风水,乃大忌也,最后就是加固翻修。

暗夜之中,巴仔调皮一笑,看来这个乌达成很迷信,讲究风水。他知道不?铁路警方已经盯上他的老屋,从中取证,他的梦想要落空了。

乌倩的卧室在左侧的第一间,隔壁就是乌海卧室,保姆卧室在斜对面。巴仔发现乌倩卧室的门竟然是虚掩的,里面没有上锁,看来这是为了方便夜间照顾乌海,这也让他省了麻烦。他悄悄推开门,轻手轻脚摸了进去。借着窗外射进来的一缕月光,看见乌倩躺在床上,面朝里,背朝外,盖着一条毛毯,披肩长发散落在枕头上。

巴仔摸到床头,瞪大眼睛捏住乌倩一根长发。按照技术检测要求,这根头发必须带毛囊的,所以必须要拔,剪下来的没用。他深吸一口气,蹲下用力一拽,乌倩突然动了一下,吓的巴仔急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出。

约摸两分钟后,乌倩再也没有反应,趴在地上的巴仔慢慢的爬了起来。他从口袋摸出一个食指大的小玻璃瓶,这是吴方交给他的,借着月光一点一点将那根头发放进去,封好盖子。随后,他转身溜出了房间,轻轻关好后院的门,看了一眼还趴在墙角的那条黑狗,一个翻身上了墙头,轻轻落地,学了一声猫叫,沿着墙根跑了。

听见一声猫叫,看见一个猴子似的黑影毫无声息从下面溜过去,上了汽车,江虹知道巴仔已经顺利得手。他从树上跳到墙头,然后落地上了汽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吴方没有说话,即时启动车子,慢慢倒车,调头向北驶去……

村里响起一阵狗叫,但是很快归于平静。

糟糕的是,江虹和巴仔都没有发现,乌家小院里面藏着几个微型探头,其中一个就在树上。从白天到现在,他们的活动已经被人发现了。

吴方开车出了村口,向前约两公里。在雪白的车灯照射之下,只见前面路边停着一辆警车,车顶警灯正在不停旋转,无声无息。

邵雪和商川从车上下来,远远挥了挥手,他俩刚从市里赶来接应物证。

吴方停车:“好了,你们两个走吧!抓紧时间,我和黑子等结果呢!”

夏冰冰和巴仔下车:“吴支,师兄,注意安全,我们走了。”

江虹点头:“去吧!”

夏冰冰和巴仔走了过去。商川从警车里拿出了一个刑事勘查箱,打开箱盖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金属盒,邵雪拿着强光电筒照着。只见巴仔从口袋里掏出装着乌倩头发的小瓶子放进小金属盒,合上盖子放进箱子。四人上了警车,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吴方再度慢慢倒车,回转车头向石湾村驶去,他俩留下负责监控乌家动态。

两人回到紫菱大嫂家的时候,已是凌晨1点10分。从出发到结束,整个过程耗时约摸一个小时,非常完美,算是圆满完成取证任务,但是它的比对结果最快也要明天下午出来。

“吴支,还顺利吗?”唐亮双手叉腰正急的团团转,紫菱大嫂倒是平静坐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吴方终于露出笑容。

“那太好了!”唐亮喜笑颜开,他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嘛!”紫菱大嫂笑眯眯的:“他们能够破这么多案子,抓这么多坏人,搞一根头发还不是小事?”

“唐亮,你回去睡觉吧!我们等结果出来了,动手救人。”吴方信心满满。

</br>

</br>

【358】神秘的小货车

唐亮回家睡觉去了。

因为夏冰冰和巴仔走了,紫菱大嫂家里空了起来。快两点了,为了避免惊扰熟睡中的凯子,江虹就去吴方的房间里睡觉。随后,紫菱大嫂也休息了,她关了灯。

明亮的月光下,石湾村里静悄悄的,一片朦胧,偶尔会有一、两声的狗叫。倒是村外的田野里蛙声此起彼伏,背后的青峰岭黑黝黝的,微风吹过,树影婆娑……

一辆蓝色的小货车从村外驶进来,沿着碎石小路开到紫菱大嫂家的门口,黄毛大狗立刻叫了起来,车子只好远远停下,也没见人下来,显得非常神秘。

因为货车不敢过来,黄毛大狗就不叫了,趴在门口牢牢守着。

吴方已经被狗叫声惊醒,与此同时江虹也睁开了眼睛。两人没有开灯,而是同时从枕头下摸出手枪,一左一右靠近前窗,悄悄撩开布帘往外一看,发现了外面的那一辆小货车,距离紫菱大嫂的家约摸三十多米。车里没灯,但是好像有人。

车里是谁?除了一名专职司机,就是乌达成和乌森,他俩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乌达成的造纸作坊位于曲龙江的江畔,他和次子乌森住在旁边别墅。当年他在安装监控系统之时,同时也在石湾村的老屋装了几个监控探头,统一联网。

刚才,乌达成忙完了一天生意,正要睡觉,儿子乌森叫醒了他。报告说是有人翻墙进入老屋,此人白天也出现过,而且还有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附近,像是警方的人,他们一共四人,住在阎紫菱的家里。

听次消息,乌达成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叫上乌森开车回村,到紫菱大嫂的门前试探一下,结果毫无反应,这更让他忧虑。他有一种预感,养女乌倩可能保不住了,警方可能是冲着她来的。

想想22年之前,他们夫妻都在关沙镇上打工,有一天在街上遇到了冬山村的尹青花。

尹青花是他的一个远亲表嫂。平时少有来往,关系很淡,但是尹青花知道他有一个脑瘫儿。为给儿子治病,夫妻两个到处打工,起早贪黑的挣银子。尤其这个孩子的未来成了他们的一块心病,尹青花说可以收养一个女童,养大以后就让她跟乌海结婚,这样乌海就能终身有靠,岂不美哉?

他们夫妻就动心了,可是去哪里收养一个女童呢?尹青花说可以帮忙,让他们准备好一万块钱。

两个月后,尹青花悄悄地给他们送来了一个三岁女孩,说是她在路边捡的。乌达成没多想,第二天就带回了石湾村,取名乌倩,并且编了一个谎言,说是自己老婆在外面亲生的。

但是,眼看乌倩一天天的长大,乌达成的心里越发不得安宁,他对这个女孩的来历有疑问。当年尹青花说路边捡的,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我怎么就捡不到呢?这个谎言一戳就破。

事到如今,他并不会戳破这个号谎言,反而欲盖弥彰,因为他太需要这女孩了,乌海不能没有她啊!

怎么办啊?警方可能找上门了,就是拼了老命,我也不能放弃乌倩。

两分钟后,小货车调转了车头,悄悄地开走了,直奔村的东头。

“怎么回事?”吴方皱着眉头:“夜深人静,这辆汽车开到紫菱大嫂家的门口,停了一会又开走了,也没见人下来,想干什么?难道……”

“师傅,我们被发现了?”

“唐亮?紫菱大嫂?不会,他们不会通风报信。”

“紫菱大嫂应该不会,这个唐亮靠得住吗?”

“刘展所长在电话里跟我打了包票,说唐亮没问题,我不信他我信谁的?昨天白天我们只出去了一次,还是坐在车上,应该没有问题。难道巴仔下午二次踩点被发现了?也不可能,巴仔机灵的很,要是那样,我们晚上的取证行动不可能成功。这辆汽车现在过来,一是借机观察动静,二是在向我们发出警告。”

“师傅,你想多了。”

“糟糕!黑子,我们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乌家老屋里面可能会有探头。”

“我也忘了。”江虹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要不,我现在过去看一看。”

“算了,巴仔走了,没人懂得狗语。”

“那……”

“也好。”吴方收起手枪:“我们如果真暴露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带走乌倩,就怕乌倩不肯走啊!如果有了dna的比对结果,乌倩就会相信她的父母来找她了,这个结果明天下午就会出来。”

“我们只要耐心等待两天。”

“是的。好了,我们赶紧睡觉,天亮以后你去监控乌家小院,我在这里守着,保护紫菱大嫂一家安危。”

两人上床继续睡觉。

屋外依旧一片寂静,黑夜已经走到最黑暗的时刻。只是夜空繁星闪烁,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星光伴着月光,它照亮了山川大地,照亮了美丽的东海之滨,照亮了群山连绵的峡山山区,也照亮了小小的石湾村……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不觉,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村子里的雄鸡开始报晓:“咕咕咕……”

在紫菱大嫂的家里吃过早饭,凯子背着书包上学去了。他要去赶乡村大巴,去关沙镇高级中学读书,早出晚归。而江虹呢?独自一人开着黑色轿车,再一次悄悄地来到乌家小院,监视它的动静。

【359】静悄悄的小院

吃过早饭,凯子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他要去村口坐乡村大巴,路上需要半个小时。他就读的关沙镇第二中学距石湾村比较远,着落在镇郊的一个山坳里面。凯子没有选择寄宿学校,而是每天坐车来回,因为父亲胡桂生去世了,母亲一个人在家很孤单。

江虹吃过早饭,上了停在门口的那一辆黑色轿车,开往村东头的乌家小院。

吴方继续留在紫菱大嫂家里。他已接到夏冰冰的电话,说是凌晨三点多钟已经安全到达了辰州铁路公安处。乌倩头发已经送往技术检测中心,技侦支队的支队长杨雯亲自介入,争取今天晚上就出结果。另外,今天下午两点,何元处长将会召开专门会议,商讨打拐行动如何收尾,张志伟支队长和安冉政委将参加会议。

很快,江虹开车到达乌家小院的前门外,距离二十多米停下。他看了看,整个乌家小院静悄悄的,前门紧闭,周围其它农舍也没什么动静。

他想,如果乌家小院装有监控探头,应该就在院内那棵大榕树上。角度好,视野开阔,隐蔽性强,不爬上树不会发现。可是今天凌晨我跟巴仔上树怎么就没发现?江虹拿起了望远镜,在树叶枝杈里仔细寻找,反反复复。十分钟后,他终于看清了一个很小的绿色摄像头,因为颜色伪装,没点功夫,没有这望远镜你还真找不到。

看来,问题就在这了。我们昨天上午悄悄过来,唐亮和紫菱大嫂没有搞到乌倩的头发,反而引起乌家注意。下午,巴仔过来二次踩点,肯定被前后院的探头看见了。我们晚上行动顺利,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只能说明乌家还没有搞清楚我们意图。

但是凌晨两点多钟,出现在紫菱大嫂家门口的那一辆蓝色的小货车,停了一会又开走了,莫名其妙。其实说明两个问题:一是乌家大概知道了我们的意图;二是乌家有点不知所措,才会深更半夜开车过来,他是摸底还是警告?或者其它什么意图?

事情进展到了这个程度,其实已经没有秘密,双方心照不宣而已。难怪师傅叫我开车过来监视他们,明明知道就在乌家的监控探头下,我就只差穿警服了。这是师傅对小货车上的人发出的警示,不要试图对抗警方,一切都在警方掌控之下。

乌达成会做出什么反应?他最大的可能就是把乌倩藏起来,然后百般抵赖,蒙混过关。但是,只要dna的证据出来,救出乌倩那是早晚的事,相信他还不至于对乌倩痛下杀手。既然结果只有一个,那还不如老老实实交出乌倩,交待他是如何从尹青花的手里买来的,他是一个重要证人,他也是犯罪嫌疑人之一。

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是犯法的,乌家都不知道乌倩来历?绝不可能。

问题在于乌达成出事了,他的那个造纸作坊恐怕就危险了,容易落入他人之手。尽管那是一家小型乡村企业,工人就几十个,年利润几十万。但是正因为小,就很容易被人吃掉,所以乌达成的安危非常重要。从这个角度说,乌倩关系到乌家的未来,关系到乌家的成败,乌达成会善罢甘休?我不相信。

江虹有点隐隐不安,他怕出现恶性后果,马上掏出手机,拨通吴方电话。

“黑子,没问题吧?”吴方问道。

“周围静悄悄的,里面也没声音,不过我找到探头了,果然就在树上。”

“你监控他的家,可是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乌达成的监控之下,你要小心谨慎。还有,我这也出现了几个可疑的人,围着紫菱大嫂的家转了几圈又没影了。紫菱大嫂说了,那些都是乌氏村民,跟乌家一条心。”

“我总感觉危险正在来临,师傅,我们必须思考应对之策,以防万一。”

“有唐亮呢!问题不大。再说这里距关沙镇不远,一旦有事,我打一个电话,刘展所长半小时内就会带人出警抵达,你放心吧!”

“好吧!”

“黑子,乌家既然已经发现我们,可是他们仍然没有动静,这不正常。我告诉你,万一我这出现什么意外,你千万不要跑回来就我,我这不是重点,重点就是乌倩。你一定要确保乌倩安全,你明白吗?”

“明白。”江虹放下电话,心事重重。

直到中午,乌家小院没有任何动静,既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江虹心里越发不安。怎么回事?屋里有没有人?莫非他们将乌倩带走了?我在前门盯着,他们完全可以从后院溜出去。可是,即便从后院溜出去,也会发出一点声响,至少能听见脚步声。不行,我不能坐车上,太封闭了,必须下车巡查。

他刚推门下车,紫菱大嫂提着个保温盒送饭来了:“江虹,吃午饭了!”

江虹只好重新回到车上:“大嫂,谢谢你了!”

紫菱大嫂不宜久留,所以没有上车,她将保温盒递给了江虹:“我走了啊!”

看着紫菱大嫂的背影消失了,江虹打开保温盒的盖子,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他没有饿,他是心里着急,七上八下。半天时间过去,乌家小院没有丝毫动静,这不正常。他想进去看看,又怕捅了娄子,赶紧吃完了饭,下车转转。

乌家小院的后面就是青峰岭,满山密林郁郁葱葱,如果乌家的人带着乌倩跑上了山,那找起来也是大海捞针,看来必须前后兼顾。

江虹急急吃完了饭,一抹嘴巴,正欲下车,突然看见十几个汉子从他的汽车旁走过去,有胖有瘦,大摇大摆。前面一个敲了敲门,很快,乌倩出来开门,笑眯眯的让汉子们进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江虹都搞蒙了,乌倩就在家里,看那样子太平无事。难道我多心了?不对,这十几个汉子来干什么?不管他们,我要下车看看,反正他们知道我在这里监控他们。

下车以后,江虹围着乌家小院转了几圈,没有发现可疑迹象。

两点多钟,村子西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人生,随即响起两声枪响:“砰!砰!”

【361】上山

刺耳的警笛声越来越近,其余歹徒面面相觑,突然丢下棍棒一哄而散。

地上躺着三个受伤歹徒,东倒西歪,鬼哭狼嚎。江虹手下留情,都是腿部中弹,骨头被子弹打穿了,动弹不得。眼下情况紧急,江虹也顾不了他们,他从身上摸出一副手铐,将胖子和铁娃铐在一起,然后举着手枪冲进乌家小院。

一个五十多岁的贵妇人跪在小小厅堂中间,膝盖下面有个厚实垫子,前面靠墙有个佛龛,香烟缭绕。她的个子瘦小,两眼微闭,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正在烧香拜佛。看那模样非常虔诚,我行我素,丝毫不理会他人的闯入。

江虹一看,知道她就是谢金花。他即刻搜查了乌家小院,除了乌海躺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像是与世隔绝,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包括乌倩以及那个保姆。但是后院的门是敞开的,一条石板小路沿着山坡蜿蜒而上,没入青峰岭的密林。

青峰岭的海拔高达1300多米,满山青翠叠嶂,云雾缭绕,确是藏人的好地方。但是上山不是最佳逃跑线路,因为地势复杂,山高林密,仅有几条羊肠小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啊!最佳逃跑路线是出前门,赶紧开车出村,跑的越快越远越好。

他们准备好了一切,就等乌达成和乌森开车来接,把乌倩带出去。

没有料到江虹一早开车过来守在前门,寸步不离。乌达成和乌森在别墅里通过监控查看,耐着性子等到中午,最后决定带人去紫菱大嫂家门口闹事,试图围魏救赵,调虎离山,怎奈江虹始终坚守岗位。最终,盘算警方增援力量即将抵达,乌达成给谢金花打了个电话,命令胖子带人冲出前门,围攻便衣警察,带着乌倩快跑。

谢金花很清楚,门口这个便衣警察肯定有枪,硬闯绝不可能,他的老公已经急糊涂了。前门无路只能往后山跑,山上草木茂盛,乱石成堆,要找一个躲藏的人堪比登天,那就先上山躲躲吧!

但是,要想成功带走乌倩,必须围住外面那个便衣警察,声东击西。因此,胖子带着十几个人先进乌家小院等待时机,随后挥舞棍棒冲了出去。在谢金花的劝说下,保姆硬生生的拽着乌倩出了后门,钻进了青峰岭。

如果不是听见乌倩一声喊叫,江虹一门心思对付歹徒,还不知道她被人带走了。

但是谢金花没有走,她要留下祈求神灵保佑。

江虹发现后院的门开着,判断两人逃上山了,他审视谢金花:“乌倩在哪?”

谢金花闭着眼,继续念念有词,装着没有听见。

江虹一把揪住她的衣领,高声喝问:“乌倩在哪?”

谢金花慢慢的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她上天了,你找不到她的。”

时间紧迫,不能浪费在这。江虹举枪奔出后门,一头追进山坡密林……

从刚才乌倩发出的一阵喊叫判断,她不愿意上山。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应该是不知道?乌家肯定不会告诉她实情的,否则她自己会跑出来找江虹。正是因为她还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家里又来了一帮人,养母喝令,她也不能不从,只能被迫跟着保姆上山躲藏。因此,江虹断定乌倩根本就不知情。

乌达成很狡猾,通过老屋秘密监控发现警方已经进村,养女被警方连夜取了证。事态紧急,要想保住乌倩必须抢先下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不料还是晚了一步。

15点42分,两辆警车风驰电掣冲入了石湾村,直抵紫菱大嫂的家。关沙镇派出所所长刘展带着两名民警,四名辅警及时赶来,还包括那个戴眼镜的青年副所长乌广。他是石湾村人,出自乌氏家族,因在公安机关工作,所以在族群里拥有很高声望。他一下车,乌氏家族的人立刻鸦雀无声,统统都老实了。

乌广从警车上拿出手铐,亲自抓了乌达成和乌森,还有打伤紫菱大嫂的两个人。

他在村子西头忙着办案,吴方、刘展和唐亮都急匆匆的赶到乌家小院。他们刚才听见几声枪响,知道江虹这里终于事发,情势危急,但是吴方无法脱身,刘展一行还在车上,远远听见枪声。赶到现场一看,轿车还在,地上躺着三个受伤歹徒,铐着一个胖子。屋里,谢金花在祈祷,乌海躺在床上睡的天昏地暗,不省人事。

江虹不见踪影,乌倩、保姆也不见了,吴方心里一沉:糟糕!还是没有盯住。

面对警方盘问,谢金花仍闭口不言。倒是胖子非常痛快,他交代了整个犯罪过程,说保姆带着乌倩上了屋后青峰岭,那个便衣警察跟着追上了山。

刘展他们忙着协助村医处理受伤歹徒,给120打电话,准备送医,同时审问谢金花和胖子。唐亮则去找人照顾乌海,因为他的一家人都要进派出所了,独独留下了他没有着落,生活不能自理,村里必须派人照顾好他。

吴方双手叉腰站在乌家小院后门,仰望面前这座高山,皱着双眉一言不发。

他很清楚,如果没有好的办法盲目上山,根本找不到人。山上地势复杂,有的坡地经过连片开发,种植不少火龙果树,这些地方需要村民带路,不难解决。但是那些原始山地就难办了,荆棘丛生,草木茂盛,根本无路可寻。江虹这么冒失上山实不可取,只是他都已经上去,先打个电话问问吧?

吴方拨通江虹手机:“黑子,你在哪里?”

“我在青峰岭呢!我能看见山下,刘所他们到了。”

“找到乌倩了吗?”

“没有。”

“有方向吗?或者发现什么迹象?”

“没有。”

“你下来吧!你在山上这样瞎找,找到天黑都没有用。特警支队、警犬支队马上就到,到时我们统一指挥,精细分工,带着警犬上山,很快就能找到她的。”

“师傅,我爬到山腰了,我就不下去了。现在快四点了,黄昏马上来临,必须抓紧时间找人。”

“好吧!自己小心。”

16点27分,关沙镇的两辆120急救车赶到,将两名受伤的歹徒抬上了车。铁娃因为流血过多,抢救不及,在救护车到来之前已经死亡,遗体留待处理。

16点39分,120急救车开走了,刘展派出两名民警带着两名辅警随车而去。

16点44分,伴随刺耳的警笛声,一长列的警车和防暴车风尘仆仆开进了石湾村,辰州铁路公安处的特警支队支队长满云龙带着一百多号青年特警队员迅速下车。

17点15分,特警支队四个大队完成任务部署,各自出发。一个大队协助关沙镇派出所办案,两个大队去追击逃散的歹徒,一个大队上青峰岭查找乌倩。

17点32分,吴方接到技侦支队支队长杨雯电话,乌倩跟云冬河和田贵珍的dna数据比对结果已经出来,科学检测证明乌倩就是他们俩的亲生女儿云娜。

17点47分,搜山特警在一处悬崖下发现保姆尸体,初步判断属于坠崖身亡。

</br>

</br>

【362】血色黄昏

傍晚,江虹收起手枪,在山腰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附近有条小溪,潺潺的流水声从密林里传来,清脆动听:“哗啦啦啦……”

他太累了,他在青峰岭上转了一个多小时没找到乌倩,嗓子都喊破了。倒是搜山特警很快发现了保姆的尸体,趴在一处二十多米悬崖下面。从表象看似乎属于失足坠落,具体怎么回事没人知道,除非有目击者,或者找到乌倩。

这个丫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负责搜山的特警支队第四大队二十多位突击队员,围着悬崖附近展开地毯式的搜索,最终也没发现这个女孩,难道她和保姆走散了吗?现在,搜山特警正向山头挺进,江虹不相信乌倩会爬那么高,他还独自一人在半山腰继续转悠。

吴方打来电话,他在山下已经完成初步审讯,同时告知检测结果乌倩就是云娜。

从犯罪嫌疑人的供述看,乌倩是被保姆仓促带上山的。理由是养父在外结了仇,仇家报警,警察来抓人了。为了避免牵连,她们必须暂时上山躲避,因此,可以确定山上只有她和保姆两个。现在,保姆摔死在悬崖下,她是不是被人推下悬崖?乌倩会不会被人接走了?大家都有不同看法,只能说是一切皆有可能。

山下工作已告一个段落,该抓的人都抓到了,包括围攻江虹后逃跑的那些歹徒。他们都是乌达成的雇员,属于本村村民或者附近村民。逃跑以后有的回家,有的藏匿在朋友亲戚处,有的跑回乌达成的造纸作坊躲着。在乌森和胖子的带领下,两个特警大队四面出击,很快就将他们一一擒获,统统押上警车带回市区。

石湾村里逐渐安静下来。此刻,吴方他们在村委会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如何大规模的连夜搜山,调动特警支队留守队员、镇派出所和石湾村村民全员出动,上山找回乌倩。参加会议的有特警支队支队长满云龙、关沙镇派出所所长刘展、副所长乌广和石湾村支部书记兼治保主任唐亮。

另外,何处最新命令警犬支队立即出警,协助上山搜寻乌倩。他们正在路上,预计半个小时以后抵达,尽管那个时候天快黑了,但警犬的效率很高。

夕阳渐渐西斜,山坡的树林里静悄悄的。

头顶,蓝色的天空染上了片片赤红,晚霞鲜艳,云儿似火,铺满万里长空。身后,峡山山区峰峦起伏,高山峻岭,千沟万壑,满目霞光之下皆是苍翠绿色,郁郁葱葱。眼前,远方有一座城,高楼耸立,气象万千,两条大江蜿蜒汇入大海……

休息了五分钟,江虹觉得差不多了。天快黑了,时间紧迫,找人要紧。他舔了舔嘴唇,觉得口干舌燥,便站起来顺着潺潺的溪水声向下走去。

他小心翼翼的下了一个陡坡,就突然停住了,侧耳细听。怎么回事?溪水声音不太对劲,好像夹杂一阵隐隐约约哭声,好像还是一个女孩哭声,难道……江虹不敢多想,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期盼奇迹的出现。

往前三十多米,轻手轻脚穿过一片竹林,流水之声越来越响,女孩的哭泣声越发清晰。只见一条四、五米宽的溪流从山上滚滚而下,水质清澈,欢快奔腾。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背对江虹,双手捂脸轻轻哭泣。她穿着粉红色花格长袖衬衣,藏色长裤,一双蓝色的运动鞋,披肩长发扎成一个马尾。

“乌倩。”江虹轻轻喊了一声。

“啊?”乌倩吓的突然站了起来,惊恐回头,下意识地倒退两步。结果被水里的石头绊了一下,“扑通”一声跌落在溪水里,水花飞溅。

“小心。”江虹跳了出来,试图拉她一把。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你是谁啊?”乌倩吓的满脸惊慌,浑身发抖,湿漉漉的坐在水里不知所措,直愣愣的看着江虹,两只眼睛瞪着很大。

“不要害怕。”江虹止住脚步,拿出了《警官证》,打开以后向前举着:“我叫江虹,我是警察,你别误会,我是来救你的。”

“你…你是警察?保姆阿姨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我没害她,你别抓我。”

“这个事情我们会调查清楚的,你放心吧!”

“那…你们是来抓我父亲的吗?我不相信他是坏人,他被人陷害了。山下来了那么多的警察,你上来干什么?你没有穿警察衣服,你真的是警察?”

“好吧!我是真警察还是假警察,我拿一样东西给你看看。”江虹收起了《警官证》,接着掏出手枪,“砰砰砰”朝天放了三枪,枪声划破朗朗晴空,惊的群鸟乱飞。这是约定信号,不管是谁找到乌倩,鸣枪三声,大家都听见了,就吃了定心丸。

“啊!妈呀!”乌倩被震耳欲聋的枪声吓的赶紧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包括山下那些警察,他们都是来救你的。快起来吧!水里很冷。”江虹收起手枪走到溪边,向乌倩伸出一只手。

“不…不要。”乌倩连滚带爬退到对面,双臂抱肩,浑身哆嗦站在溪边。

“乌达成不是你的亲生父亲,谢金花也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跟乌氏兄弟没有血缘关系。在你三岁的时候,人贩子劫了你,把你从贵州带出来卖到这里。”

“我…我知道我不是他们亲生女儿,可是…你刚才说什么?贵州?我的家在贵州?那是一个什么地方?离这远吗?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家乡位于云贵高原,跟这一样群山连绵,河流纵横,文化多彩,美酒飘香。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就是有一点远。不过没有关系,现在通高铁了,一天就能到达。你的家乡就在那个远方,一个小小村庄,它的名字叫云家寨,你叫云娜。”

“云家寨?云娜?我…我叫云娜?”

“你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四岁以前。”

“我不记得。”云娜摇了摇头:“我只记得这里,这里是我的家。等等,这些你都听谁说的?是谁告诉你的?”

“前些日子,电视里有一条热门新闻,一对农民夫妻不远千里来到辰州寻女,因为绝望投柳叶河自杀,幸好被人救了上来。他俩回到贵州以后,心里依然牵挂这里,再一次回来了。他们求助我们警方,希望我们帮助寻找这辈子的唯一女儿。”

“我在电视上看过这新闻,你的意思…他们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你爸叫云冬河,你妈叫田贵珍。从你三岁失踪以后,他们就开始了漫漫的寻女路。22年过去,他们走遍半个中国,去了一百多个城市,这次来到辰州。在他们绝望的时候,希望之门也打开了,云娜,跟我下山,今晚就能见到你的亲生父母。”

“今晚?我的爸爸妈妈来找我了?”云娜喃喃自语,突然“哇”的伤心哭了。

“警长。”一群特警队员荷枪实弹从山坡上跑了下来,气喘吁吁。他们是循着枪声找来的,突然看见这幕场景,大家不说话了,一个个静静地看着。

“来吧!”江虹再次伸出右手:“这么多的警察都在这里,你该信我了吧?”

“我…我…我信,我信!”云娜不停抹着眼泪,眼圈红肿。

“你的故事很长,你爸爸妈妈的故事也很长啊!云娜,跟着我们下山,我慢慢跟你说。”江虹一脚踩进水里,牵起云娜的手……

</br>

</br>

【363】相会在今宵

入夜,一辆黑色轿车,八辆警车和防暴车离开了石湾村,踏上回城之路。

除了吴方、江虹、商川,特警支队留守突击队员,包括满云龙支队长,一同往回走的,还有傍晚奉命才赶到的警犬支队。支队长孙永浩和他的训导员带着几条警犬,本想配合连夜搜山寻找云娜,因为人已找到,他们白跑一趟。

所有犯罪嫌疑人已经提前押回辰州,移交给市公安局梅姨团伙专案组并案侦察。这一特大拐卖人口案件案情复杂,时间长,跨度大,涉及的犯罪嫌疑人众多,还有十几名受害者等待查找解救,还有众多父母妻儿翘首以盼,段鹏组长他们任重道远。

关沙镇派出所所长刘展和副所长乌广挥手送别吴方一行,包括唐亮带着村委会的干部一起。刘展他们还要留下处理一些遗留问题,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紫菱大嫂早已送往镇医院了,她被打破了头,有轻微脑震荡症状,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夜幕之下,大地沉寂。黑色轿车跑在前面,一长列的警车和防暴车亮着一溜白色的灯,在峡山山区的北部边缘地带蜿蜒向前……

夜空,繁星灿烂,熠熠生辉。一轮明月已经悄悄爬上天边,跟着这个车队默默前行,不离不弃。车窗外面是连绵起伏的黛色群山,高低错落,黑黝黝的一片。因为这是山区公路,路上汽车稀少,所以一路通畅。

吴方和江虹已经换上了警服,戴着警帽,坐在黑色轿车里面。吴方开车,商川坐在旁边,江虹陪着云娜坐在后面。云娜眼圈红肿,看着车窗外面默默无言。

她还是那一身装束,粉红色的花格长袖衬衣,藏色长裤。衣服曾经被山上溪水湿透了,但是从青峰岭上一路走下来,回到乌家小院已经干了。她急于去辰州见父母亲,没心思换衣服。唯独脚上那双红色的运动鞋是崭新的,那是吴方自己掏钱,在石湾村小超市里给她买的,说是喜事临门,红红火火,必须穿新鞋走新路。

江虹已经给云娜讲完了她的故事,包括她父母的故事。再过一个小时,云娜即将见到她的亲生父母。她很激动,从她20岁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养女,养她就是为了嫁给患有痴呆症的乌海开始,她就一直充满烦恼,但又无可奈何。

从感情上来说,她爱哥哥乌海,从小到大一直照顾着他,但这不是爱情,她无法去承受这门婚姻之重。她也知道乌海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正是如此,她并不记恨他,而是一如既往的照顾她,无怨无悔。对她来说,哪怕这一辈子没有婚姻,她也愿意陪伴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痴呆哥哥一起走向人生的终点。

原来她不痛恨她的养父养母,甚至感激他们。从小到大,她都认为自己是他们唯一的亲生女儿,掌上明珠。直到20岁的那一年,这个谎言终于被戳破了,养父母说她是抱养来的。说她三岁之时被亲生父母狠心的遗弃在了路边,哇哇大哭。是他们看见了,把她领了回来。现在她长大了,希望她能嫁给乌海,报答养育之恩。

现在她从心底痛恨养父养母,他们编了一个天大谎言,包括她的生日都是假的。

听铁路警方说,她的家在西南的大山里,她是一个贵州女孩,三岁的时候在家门口失踪,被人贩子偷偷劫持,然后卖到辰州,买主就是她的养父养母。

说实在的,养父养母经过多年打拼,早已摆脱昔日贫困。乌家经济条件不错,既有宗族首领地位,又是石湾村的首富。今天东窗事发,他们涉及收买儿童、聚众滋事、故意伤害、妨碍公务以及包庇纵容等等一系列的犯罪嫌疑,已经走向毁灭。

不管怎样,这些年来,她除了内心的煎熬,生活过得还算优越,足不出户,衣食无忧。相比自己亲生父母,相比自己千里之外大山里的那个家,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是,如果能够找到自己真正的家,找到自己亲生父母,哪怕生活多么艰难,她愿意跟他们从头开始,相濡以沫,患难与共,一起创造美好明天。

回头看看,五年过去,她一直想寻找一个正确答案,无奈她走不出小小的石湾村。她也曾经想去镇派出所抽血寻亲,可是被养父母无情阻止,她惶恐,她害怕,只能委曲求全。可是,她的心里始终有一团火,忽明忽暗,一直不灭。

今天,这一团火在她最黑暗的时刻,在她最无助的时刻,在她最绝望的时刻,终于照亮她人生的前行之路,令她豁然开朗,无比激动。

听江虹说,昨天上午,他们在乌家小院的门口一看见她,就认定她是云娜了,因为她长的太像她妈妈田贵珍了。为了取得法律所认可的科学证据,今天凌晨,他们派人悄悄摸进她的卧室,从她头上拔走一根头发。难怪她在梦中觉得头上像是突然被针轻轻扎了一下,只是自己太困,也没什么警觉,所以继续睡觉。

我长的像妈妈,爸爸长的什么样啊?云娜天真的想。

前方,星星点点的灯光正越来越多,黑黝黝的山岭已被远远抛在后面,成为一段历史。前后穿梭的汽车也越来越多,高楼大厦的辉煌灯火正扑面而来……

警方车队已经进入市区。云娜开始紧张起来,不时看看窗外繁华街市,看看身边江虹,左手放在自己胸口,心里忐忑不安。

江虹笑眯眯的一句话都不说,有什么好说的?此时无声胜有声啊!

21点50分,车队终于进入站前大街,警车和防暴车直奔特警支队驻地而去,唯有黑色轿车驶入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在院子里停下,夏冰冰在楼下等候。

云娜跟着吴方他们下车,她只觉得两腿发软,心里怦怦直跳。

吴方关上车门:“冰冰,人到了吗?”

夏冰冰点点头:“到了,二楼小会议室,张支和政委陪着呢!这就是云娜吗?”

云娜点了点头:“嗯!”

夏冰冰走上楼:“请跟我来!”

云娜上楼,商川跟着,江虹正想上去,被吴方一把拉住了,他摇摇头。江虹知道师傅害怕看见那种场景,怕心脏受不了,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跟着流泪。

很快,楼上传来一家三口的抱头痛哭声:“女儿,我可怜的女儿,我们终于见到你了!都成大姑娘了。”“爸爸,妈妈,我很想念你们,我一直想找到你们……”

江虹看见吴方眼里满是泪水:“师傅。”

吴方缓过神来,抬起双手揉揉眼睛,拍拍徒弟肩膀,叹了口气:“唉!不容易啊!这次打拐行动我们没有白干,该结束了。黑子,去车后拿东西,我们回家。”

两天以后,10月27日,正午12点13分。

发车铃响,停在一号站台的g1628次“复兴号”高铁列车即将启动。

今天又是辰贵3组出乘。

5号餐车门口,乘警长江虹和见习乘警夏冰冰陪同云冬河一家三口,挥手向前来站台送行的张志伟支队长、安冉政委、吴方副支队长以及邵雪告别,车长李钰和乘务员邝霞笑眯眯的站在云娜身后。

铃声停止,车门“嘟嘟嘟嘟”关闭。

“呜……”一声笛鸣。12点15分,由辰州开往贵阳北站的g1628次列车缓缓驶出车站,拉着满车旅客,载着欢声笑语离开东海之滨。车轮滚滚,加速向前,一条钢铁长龙向着西南方向飞驰而去,再次奔向那遥远美丽的云贵高原……

</br>

</br>

《深度救援》后记

历时五个月的时间,终于画上了一个小句号。

这是一个描写铁路警方开展列车打拐行动的故事。

十年以前,由成都开往福州的一趟旅客列车上,列车乘警在巡视硬座车厢时,发现两个带孩子的农村妇女形迹可疑。经过当场盘问,因为一些漏洞无法自圆其说,两名农妇旅客有拐卖儿童的重大嫌疑。

当时,列车前方即将停靠南昌车站。

到站以后,列车乘警向车站派出所移交了这两名农妇旅客。南昌铁路公安处获悉后高度重视,在南昌铁路公安局的大力支持下,迅速调集精兵强将,组成一个强大的专案组。办案干警四处奔波,历时大半年的时间,几乎跑遍半个中国,陆续解救了二十多名被拐卖的儿童,打了一个漂亮的攻坚战。

的创意就来源于这一个真实案件。

但是,这不是简单的改编。为了将它嵌入这个故事链里,为了容纳更多元素,增强戏剧冲突,反映一些新的现实问题,结合最新型的高铁列车,我搭建了一个新的故事结构,比真实案件的本身更为惊心动魄,也更具典型性。

每年到了暑假期间,春运之时,旅客列车上都有不少的儿童旅客,很多都是留守儿童。他们借着假期去跟在外地打工的父母团聚,或者回家欢度春节。不少农村旅客麻痹大意,对孩子们疏于管理。大人们或者打瞌睡,或者扎堆聊天,或者沉迷扑克手机,让小孩子在车厢里到处乱跑,经常脱离自己视线,给人贩子可乘之机。

每到这时,我会在车厢里加强巡视,提醒车长和各个车厢乘务员留意这些孩子,做到心中有数,发现问题及时报告,不得延误。同时反复告诫那些带孩子的父母,尤其农民旅客看好孩子,但是效果不佳,往往是我转身走了,他们该干啥还干啥。

有的旅客还会反唇相讥,说我大惊小怪,无事生非,我也只能一笑了之。

毫不客气的说,一些孩童被人贩子拐卖,家长或监护人负有直接责任。只是他们已经很痛苦了,幡然醒悟并且后悔莫及,我就没有必要在故事里抨击他们。

在写作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些小的问题。因为刑侦小说的逻辑性很强,一个小的细节处理不好,可能整个故事也就站不住了。所以本着出精品的原则,准备从头到尾再看一遍,花些时间进行修补,粗略估算一下,大约需要二十多天。

因此,下个故事要到9月中旬开篇,在此恳请书友谅解。

【364】紧急通报:11月1日

苍茫大地山峦起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在青山绿水的云贵高原,一列银灰色“复兴号”高铁列车正在由西向东行驶。它一会儿钻进深山隧道,从另一头飞驰而出,转眼之间奔上高铁大桥,呼啸远去……

这个就是中国高铁速度,每小时350公里的中国速度。

车轮滚滚,这是由贵阳北开往辰州的g1627次旅客列车。八节短编车组,银灰色的车体闪着淡淡银光,配上橙色的流线型线条,色彩绚丽,堪称画龙点睛。此外,茶色玻璃双层车窗,子弹头的头尾造型彰显现代风格,高端、大气、充满豪迈气势。

昨天,它从东海之滨的辰州来到了云贵高原,今天,它又向着东海之滨而去。目前,它是连接东海之滨与云贵高原的唯一一趟长途高铁列车,刚刚开行仅一个月。

今天是11月第一天,车上客流接近满员,上座率约90%。在既非节日又非周末的时候,有这样的客流已经很不错了,也算是这个月开门红了。

时令已经到了冬季,天气寒冷,但是车上全程空调,暖意融融。

邝霞穿着一身高铁乘务员的冬季制服在车厢里穿梭。藏青色的女式大衣浪漫飘逸,脖子系着一条烟火般的围巾,胸前别着一枚乘务徽章和工号牌,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精致小帽,帽檐还有一枚中国铁路路徽。她化了点淡妆,左臂佩戴一块列车长的臂章,新来的乘务员闻雅跟在她的身后。两人在车厢里巡视,回答旅客咨询,处理各种问题。

她真的当列车长了?

没错!原来她是辰州开往北京南的g22022201次高铁列车乘务员,因为蒙冤经历下岗风波,还放弃了当空姐的机遇,跟着心爱的人去绿皮车。铁路警方峡山追逃,她就立了一功,随后跟着江虹上了辰州至上海南的k12801279次红皮列车,经历惊魂一刻,差点丢了性命。一个月前,她来到了这趟高铁列车当乘务员。

短短的三个月,她经历了人生一次大起大落。如果说前期是吴方给力帮忙,希望撮合她和江虹共结连理,那么这次升列车长,吴方根本没有过问。

你只要努力向前跑,不抛弃,不放弃,机遇总会垂青你的,这个就是人生之路。

闻雅是谁?她原来是辰沪2组的乘务员,就是江虹9月份值乘的辰州至上海南红皮列车。她负责看最前面的3号车厢,曾经协助江虹盘查a级逃犯莫豹,是尤丽车班里最美丽的女孩。因为工作勤劳肯干,认真负责,人也长得漂亮,这次高铁车队看中了她,毫不犹豫把她要来补充辰贵3组。

这个女孩一直想上高铁列车,这次算是美梦成真,如愿以偿。

原来的列车长李钰去哪里了?因为工作需要,她被调往辰州至拉萨的k25122510次绿皮列车。且慢!那可不是普通的绿皮车,它是高原列车,全封闭,能给氧,全程卧铺,日夜兼程,来回一趟需要七天时间。它是东海之滨连接青藏高原的一趟高标准旅客列车,服务要求衔接高铁列车,工作比较辛苦,乘务员们都有夜班。列车工作人员要求身体健康,能够承受高原反应,毕竟到拉萨后你要下车,不能躲在车上。

李钰体检达标,工作能力很强,年纪青青,自然被客运段的领导相中了,调去进藏列车当列车长。这趟进藏列车已经开行五年多了,由东到西,沿途客流比较饱满,大多是旅行团。因此,它实质是一趟旅游列车,一路风光旖旎,景色不断。

奇怪的是机械师图鹏也跟着李钰走了,一块去了那趟进藏列车,而且还在一个车班。按理他俩不是一个单位,李钰归属于铁路客运段,图鹏则属于动车检修段,彼此毫不相干。尽管两个单位都属于劳动密集型企业,日常人员调动频繁,但像他们两个这么巧合实属罕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新来的机械师叫葛尔毛,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中等个子,有一点胖,头顶的毛都快光了,但是慈眉善目,整天笑呵呵的像一个弥勒佛,大家喜欢喊他“二毛师傅”。

下午14点10分,g1627次列车正点停靠阜城车站。停车两分钟后,旅客乘降完毕,邝霞用对讲机呼叫火车司机关门发车,继续驶向下一车站:沙江

列车到达沙江的时间是14点26分,停靠时间为两分钟,区间需要运行14分钟。

江虹和夏冰冰全副武装,认真巡视一遍车厢,然后拿着小查危仪回到列车中部5号餐车,在01号餐桌坐下了,休息一下。桌上除了警组用品,包括一个普通的黑色公务包,上面印着“辰州乘警”四个白色汉字,里面装着警组台账、警械以及部分公文资料,桌上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黄色的小喇叭,小喇叭是宣传用的。

10月份的打拐专项行动已经结束,江虹警组又恢复了工作常态,就是一趟又一趟的出车值乘,两天一个来回。夏冰冰一直跟着他,因为他不仅是师兄,还是师傅。至于商川巴仔两人,他们被吴方安排上辰州至武汉的k45064505次绿皮车,配合列车乘警打击盗窃旅客财物犯罪活动。当然,他俩都不是固定的,哪趟列车需要他们,他们就上哪趟列车工作。两人经常分开,各自忙碌,这一切取决于吴方如何调动他们。

至少,目前这趟贵阳高铁列车不需要他们俩上来助力。

宋颖和颜靖雯去车厢里卖食品了,为了挣钱,她俩跑的很勤。餐车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旅客吃饭喝茶,这是这一趟高铁列车的特点,很少有人来餐车里消费。因为价格偏高,除非有特殊的目的,比如蹭个座位或者朋友在车上聚一下。

因为车上开了暖气,餐车主任苗彤穿着较单薄的红色制服,懒洋洋的站在吧台里面,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慢慢品尝。这个东北女孩善于聊天,心直口快,她问江虹:“阿sir,邝霞当车长了,不如凑个好事成双,你俩什么时候发喜糖啊?”

“苗彤。”江虹笑了:“看你问的,我跟邝霞刚定下来,你就问我要糖?”

“师兄。”夏冰冰也乐了:“等你发完喜糖,主任又会问你什么时候有小孩的满月酒喝?哈哈哈哈!”

“那当然啦!”苗彤笑眯眯的:“他们两个天造地设一对,还等什么?赶紧领证结婚生小baby,我等着当干妈,哈哈哈哈!”

“嘿嘿!你先把自己嫁出去,别盯着我。”江虹笑笑,心里有点复杂。

“阿sir。”苗彤赶紧话题一转:“你知道李钰跟图鹏的事情吗?”

“图鹏?李钰?有啥事情?”夏冰冰瞪大了眼睛。

“主任,你可不要乱说。“邝霞带着闻雅走了进来。因为闻雅是第一次值乘高铁列车,负责补票,分管1至4号车厢,邝霞要带着她熟悉工作流程。

“我可没有瞎说,我是刚听二毛师傅说的。”苗彤话里有音。

【365】紧急电话

收藏网址下次继续看:""。

“不可能吧?”邝霞皱了皱眉:“二毛师傅看着不像那么八卦的人。”

“车长,这话我爱听啊!哈哈哈哈!”说曹操,曹操到。葛尔茂一身的蓝色工装制服,戴着一顶长檐软帽,腰里围着沉甸甸的小工具袋,挂着一个黑色的对讲机从后面4号车厢走进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微型强光电筒,戴着一副圆形眼镜。

“哎呀!车长。”苗彤放下热乎乎的茶杯,双手叉腰:“我可真没瞎说。这不,二毛师傅来了,你问他吧?二毛师傅,你可不许改口。”

“苗彤。”邝霞看了一眼江虹:“从昨天到今天,就你喜欢到处打听,缠着二毛师傅刨根问底,不问清楚决不罢休。我说,图鹏调走关我啥事?又不是我赶他走的,我也没有那个权力,我跟他是河水不犯井水,两不相干。”

“车长。”苗彤不乐意了:“他可追过你啊!你可不能这么说话。”

“他追过我,他有什么事情一定跟我有关?岂有此理?谁都知道我是黑哥的女朋友,他来插足我不喜欢他嘛!苗彤,你少浑水摸鱼,说来说去,你咋不去追他?”

“切!我倒是想追他,可他不敢娶我。他又追不到你,所以就去追李钰了,哈哈哈哈!唉!也不知道我啥时候能嫁出去呀?怎么到处都是渣男?没一个眼睛亮的吗?”苗彤有点茫然,她也25了,谈了两个男朋友都黄了,现在正处于空窗期。

“主任。”闻雅插话:“你是缘分没到,急不得的。”

“也许是吧!妈个巴子,我那口子什么时候冒出来呀?难道要我掘地三尺?等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好啦!我的主任。”葛尔茂问:“我们单位小伙子多,要不给你介绍一个?”

“不要,我要奇遇良缘,就像车长跟她黑哥那样,够刺激的生死之交。”

“那你慢慢等吧!”

“二毛师傅。”夏冰冰问:“图鹏真的追李钰了?”

“冰冰,图鹏是我一个徒弟,大学毕业以后来我们车辆段,我带过他一段时间,他有什么事情不会瞒我。我知道他喜欢邝霞,一见钟情,可是人家早就喜欢黑子,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前段时间他很苦恼,在家借酒浇愁,听说李钰陪着他喝。”

“啊?”大家都惊呆了。

“哼!我就说吧?”苗彤洋洋得意:“别看李钰那么斯斯文文,她是嘴上不说,心里惦记着图鹏那小子,我是真服她了。”

“李钰27了,也不小了。”江虹说道:“图鹏28了。他俩看着倒还合适,如果图鹏愿意,这个无可厚非,二毛师傅,你说是吧?”

“黑子,图鹏听李钰说她要调去进藏列车,问他愿不愿去,他就跑来找我帮忙。我去找了他们车间主任,他过去,我上来,这事也就这么成了。不管怎样,我也希望做点善事。”葛尔茂脱下帽子摸摸头,重新戴上。

“原来如此。”江虹恍然大悟,打拐行动两趟没有上车,居然发生这么多事。

“好啦!你们聊吧!我去前面的司机室看看。”二毛师傅乐呵呵的走了。

“黑哥,刚才1组车长焦艳打来电话,她听说我们这趟列车要延伸到昆明了?有这事吗?”邝霞问道。

“有啊!12月1日开始,我们这趟列车改为辰州至昆明南,车次不变。”

“妈呀!那不是要多跑两个小时?”苗彤叫苦连天。

“单程延长两个半小时,增停6个车站,包括安顺、普安、盘州、富源以及曲靖。时间顺延,到昆明南站是晚上11点多钟,次日早晨7点多钟发车返回。”

“哎哟!”苗彤愁眉苦脸:“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我们餐车班累死了。”

“主任。”江虹继续:“不要消极,你们收入也会相应增加。昆明是个旅游城市,这趟列车如果能够进入云南是最好了,它能推动两地旅游业的发展,提高铁路经济效益。不过这事还没有最后定,所以正式通知还没下来。”

“有消息出来了,那就基本定了。黑哥,你是听吴头说的吧!”邝霞看着江虹。

“是的。”

“唉!我又想多挣钱,又想轻松一点。”苗彤很不高兴,端起茶杯。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邝霞笑了。

“车长,听说航空公司催你过去报到,我顶你的包过去吧?”苗彤开个玩笑。

“我说我不去了,你想顶包都没机会,哈哈哈哈!”

“其实空姐也很辛苦。听说辰州航空公司飞四休二,我的妈呀!她们薪水虽高,但是一年有三分之二在外面飞呀!哪里顾得上家,真遭罪了!什么时候能有一个钱砸到床上的工作可以干啊?算了,我还是等下辈子吧!”

“哈哈哈哈!”大家笑了。

“好啦!主任,别做梦了!面对现实,好好工作才是王道。闻雅,我去肖珊车厢看看,你回你的车厢,马上

到沙江了,准备组织旅客乘降。黑哥,有事打我电话。”邝霞说完朝前走了,闻雅答应一声朝后走了。

“冰冰,商川这几天在干啥?”江虹关切的问。

“还能干啥?除了吃饭睡觉,他就是两件事,出车,学习。”

“你俩现在难得凑到一块,你有多少时间辅导他的学习?”

“我也正烦恼呢!我是今晚到家,他昨天出车了,上绿皮车,一去四天,等他回来我出车了,见不着面。好在现在通信发达,我每天都跟他手机视频,网上辅导,答疑解惑。哈哈哈哈!”夏冰冰有一点无奈。

“嗯!你俩也不容易。”

“师兄,我去8号车厢乘警专座。”夏冰冰站起来。

ps:书友们我是作者剑桐,近期由于很多读者反馈找不到读书入口,现良心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几乎能找到网上所有的书,详情请花半分钟时间关注微信公众号"找书神器"->输入:""搜索并添加公众号,然后按提示操作即可,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去吧!”江虹点头。

餐车里再一次安静下来,因为只剩下江虹和苗彤两人。

苗彤喝完一杯热茶,开始在吧台里忙碌起来。她的牢骚怪话虽多,但是工作还是很实在的,毕竟她是餐车主任,那些不满纯粹就是一种发泄。她很羡慕邝霞考上空姐,为了爱情又留下来,矢志不渝。因为她也考过空姐,结果被淘汰了,眼下能在高铁列车当个餐车主任也还不错,这是她努力奋斗换来的。

一个人怎么样不能看他说些什么,而要看他做些什么。

14点26分,g1627次列车停靠沙江车站,两分钟后再度起动,飞驰而去……

本章节内容由手打更新

下一站是楚都车站,也是一个小站。到站时间14点49分,也是停两分钟,区间需要运行21分钟,目前列车正点行驶。

江虹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美丽景色,心静如水。

打拐行动已经结束,最近没什么事,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从8月份上绿皮车,峡山遇险,击毙杜飞。9月份在红皮列车参与“秋风战役”,抓扒手,保平安,铲除宝叔团伙,再次击毙一名a级逃犯莫豹。10月份上这趟高铁列车参与打拐行动,抓获梅姨团伙,解救3名被拐卖的人员。一场又一场的硬仗下来,他和师傅吴方带着大家透支生命,没有休息时间,实在是太累了,是该喘喘气了。

突然,他的警务电话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吴方的电话。江虹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刚想喘一口气,不要又来什么事儿。

他按下接听键:“师傅,又有什么紧急警情?”

吴方口气非常严肃:“黑子,你说对了,我们刚刚接到一个紧急通报。”铁鹰出击

一秒记住域名:""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367】历史里的荣光

要查盗掘古墓文物犯罪,必须掌握一定历史文化知识,这是前提要件。

琢磨来琢磨去,这个楚都县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它跟两千多年前的楚国有何渊源?余家乡青沟村堰冲坡的楚国贵族墓葬群又是怎么一回事?不搞清楚这些史地背景,摸清它的来龙去脉,你就无法深刻理解这份紧急通报。

江虹再次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上网查找相关资料。

这是一种临时抱佛脚的恶补,不管他了,能补多少算多少吧!

然而,网上虽有大量楚国墓葬信息,关于楚都的文献则很少,根本查找不到堰冲坡的楚国贵族墓群资料。江虹有点后悔,自己平时学习太少,知识面是捉襟见肘,关键时刻出现盲点。他突然醒悟道:当警察不简单,没有深厚知识储备是不行的。

警察不仅仅是破案抓人,他是时代和社会的守护精英,要有宽广的知识面。

根据记载,楚国是中国历史上春秋战国时代的一个诸侯国,距今已有两千多年,属于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之一。它最早兴起于中原地区,直至公元前223年灭于秦国,曾经跨越八百多年历史时空。它的辖地包括现在湖北、湖南、重庆、广东、安徽、江苏、河南以及江西部分地方,祖先芈氏,熊氏,后人多姓熊氏。

司马迁在《史记·楚世家》中记载了西周初期,楚人领袖熊绎“当成王之时,举文、武勤劳之后嗣,而封熊绎于楚蛮,封以子男之田,姓芈氏,居丹阳。”这一论述认为商末周初,楚国先人祝融后裔首次从北方迁徙至“丹阳”,其后南下进入湖北境内,并且首次得到周王室的正式承认,为楚国的崛起繁荣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楚人属于华夏民族。屈原就是楚王同宗贵族,他在《离骚》里说自己属于“帝高阳之苗裔”。《史记·楚世家》也记载了楚灵王的说法,“昔我皇祖伯父昆吾。”高阳是黄帝孙,昆吾是指夏伯,因此,楚王室的族源为华夏族是有史籍为证据的。

这个传承八百多年的诸侯国曾经创造了灿烂的历史文化。春秋时期,楚国音乐已很发达,专门设置乐官管理音乐事务,包括宫廷乐舞。到了战国时期,楚国艺术主要表现是在音乐、舞蹈、绘画与雕刻等方面。它的乐器种类非常齐全,包括编钟、磬、鼓、瑟、竽、排箫等等,这些乐器都在湖北、湖南、河南各地的楚墓考古中出土,获得实物印证,例如中外闻名的曾侯乙编钟。

在各级乐官管理下,楚国的音乐水平非常高。而且,除了宫廷乐舞,它的民间乐舞也很发达,历史成就同样不可小觑。

除此之外,楚国的漆器业、绘画、雕刻、图腾艺术以及诗词也是成绩斐然,青铜铸造技术更是无与伦比。当然,支撑这些文化发展成就的是强大而坚实的经济基础。

正是因为如此,楚国人一直有厚葬历史,人家家底殷实,根本不差钱嘛!

迄今为止,中国考古界每一次发掘楚国墓葬,除了被盗掘的古墓以外,都能获得丰富而惊人的重大发现,往往震惊世界,具有重要的科学、历史和艺术价值。例如湖北随州曾侯乙墓就出土了65枚编钟、四龙曾徽、十六节的龙凤玉佩、尊盘、编磬、鹿角立鹤、联禁铜壶、青铜冰鉴、云纹金盏等等。2017年发现的河南南阳楚国墓葬也出土了大量青铜礼器,还有目前所发现的最大的车马坑。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两千多年过去,历史发展到了今天,楚国墓葬考古依然是探索楚国历史的唯一真实路径。可惜的是中国的盗墓贼太多,不仅历史上多,各个朝代皆有,现在也有。盗墓手段层出不穷,方法五花八门,连高科技都用上了。盗掘古墓成了盗墓贼们发家致富的好途径,所导致的后果也很严重,大量被盗古墓遭到破坏,文化遗存遭到毁灭,许多文物流失海外,其中包括不少楚国文物。

十墓九空,成了考古界的一大梦魇,令人痛心疾首。历史上的损失已经无法挽回,今天,我们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盗墓贼猖狂作案,打击盗墓犯罪刻不容缓。

为此,国家制定了严格的法律从重打击盗墓犯罪,其中,盗掘古墓葬罪是没有犯罪未遂一说的。盗墓贼被抓了,他说我冤枉啊!我才挖了一半,棺材板都没有看见我就被吓跑了,什么宝贝都没捞着,应该算是犯罪未遂,从轻发落。对不起了!只要你动了土,这个既遂罪名就成立了,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江虹关了电脑,合上盖子推到餐桌里侧,心里很不痛快。是啊!我们祖先创造了悠久灿烂的历史文化,古墓葬是最好表现之一。它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可再生,一旦被盗毁坏根本无法弥补,损失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今天楚都县公安局所发布的紧急通报看似简短,其承载的历史价值无法估量,值得高度重视。

但是,具体到了“1031盗掘古墓葬案”,一则紧急通报实在太简短了,信息太少。顾名思义,这个楚都县曾经是楚国的都城吗?青沟村堰冲坡的楚国古墓葬群什么时候发现的?以前有没有盗墓贼光顾?楚都县公安局对前科人员的筛查是不是出现了漏洞?唯一的目击者,就是那个农民已经被盗墓贼灭口,还有没有其他的目击者?等等等等。总之,这些都是寻找破案线索的好路径,当然需要时间,不能出现误判。

对了,餐车里的这对情侣刚从楚都车站上来,可以找他俩聊聊天。主意一定,江虹起身走了过去,热情招呼:“两位好啊!到哪里啊?能聊聊吗?”

“到江潭西。”小伙子有一点紧张:“聊…聊什么?我…我们没有犯法。”

“我没说你们犯法啊!不要紧张。”江虹在他们旁边坐下了。

“咦?你是乘警长吗?这么年轻?”那个女孩倒挺落落大方,笑嘻嘻的看着江虹乘警长的胸牌,还有左胳膊的黄色袖标,非常羡慕。

“是的,你们是哪里人?”

“楚都。”

“哦?听这名字,楚都是以前楚国的都城?”

“看来你也被误导了。”女孩笑答:“不过你说对了一半。历史上的楚国曾经多次迁都,因为年代久远,所以留下很多传说,我们楚都也是传说之一。”

“妹子,看来你很懂啊?”

“我俩是楚都人,我毕业于楚都师范学院历史专业,你问我是找对人了。”

“那太好了!”江虹喜上眉梢。

“跟你说吧!历史上的楚都虽然没有成为楚国都城,但也是楚国的繁盛之地,很有名的。我们虽然是一个小县城,但它也是历史文化名城。”

“这么说来,楚国墓葬一定也多?”江虹问道。

【368】盗墓贼

“楚国墓葬?你是想抓盗墓贼吗?”女孩敏感的问。

“我不是你们楚都的警察,我就有点好奇。”江虹微微一笑。

“也是。”女孩点头:“我们那里楚国坟墓确实很多,分布很广。我的历史老师说他有个评估,仅贵族墓应该不下上千座吧?他是专门研究先秦史的教授。”

“什么?有这么多?”江虹大吃一惊。

“楚国八百多年历史,楚都拥有多少世袭贵族?上千座算什么?那时人少。”

“说得有理。”

“虽然楚墓很多,除了那些被盗挖的,被损毁的,被保护的,其余的不好找。”

“什么意思?”

“楚国盛行平墓,普通坟墓就是在地下建一个墓室,上面填平,没有坟头。”

“我明白了。时间一长生满荒草,如果墓主人的后裔迁移走了,就没有人知道那片地下有墓葬了。两千多年过去,地表土增厚了,这些墓葬更成为了历史之谜。难怪现在考古队发掘的一些楚国墓葬,有的就在农田下面,有的是在建房子挖地基的时候发现的,都很隐秘,因为后来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地下埋有坟墓。”

“是的。也有封土比较高的贵族墓葬,因为太显眼了,早就被人掘了,甚至夷为平地种庄稼了,哪里还会留到今天?能够留到现在的都非常隐秘,根本就找不到。你要到浩如烟海的历史古籍里找文字记载,根据记载位置实地查找,只有帝王将相的墓才会有这待遇,其它都湮没在历史长河里啦!普通百姓就更不用说了。”

“妹子,你这历史学的蛮精。”江虹称赞。

“这个不是学的,我们当地人都知道,你们外地人不知道罢了。以前我们楚都可以看到一些鬼鬼祟祟的外地人,经常在田野山间寻找些什么,一个个神秘兮兮的。我们知道这些人是来找墓的,老人都说他们身上阴气很重,要我们离他们越远越好。”

“这么说来,楚都的盗墓活动很猖獗?”江虹皱了皱眉。

“以前确实比较严重。这些年警察抓的狠,加上我们县里也很重视这事,新建了一座很气派的博物馆,还有什么文物保护协会。如果发现了盗墓贼,报警有奖,已经很少听说有盗墓了。另外,现在要找楚墓也很难了,一般的盗墓贼没有那个本事。”

“有个余家乡青沟村,你知道吗?”

“余家乡青沟村?我不知道,我住在县城里。我的男票知道,他家是乡下的,你问他吧!”女孩笑嘻嘻的一指对面她的男友。

“我家离余家乡青沟村还很远。”一直不说话的小伙子终于开了口,不太情愿。

“有多远啊?”女孩问他。

“十多里地,那里很偏。”

“那算什么?乘警长,你想知道什么,问他。”女孩非常干脆。

“伙计,青沟村里有楚国墓葬吗?”江虹直截了当,他想判断堰冲坡楚国墓葬群早就被发现了,还是最近被盗墓贼给发现的。

“好像…没听说有古墓。”

“仔细想想。”

“我也不太关心这些。我家村子附近倒有一片楚国墓地,早就圈起来了,听说是啥重点文物保护什么?县文管所每月都会过来看看,派出所的警察也会经常过来看看。他们还在我们村里雇了一个老头,每月给他五百块钱,他的工作就是每天去那一片林地转转,看看有没有人盗墓,发现问题就打电话。”

“哦?那里有多少楚墓啊?”江虹追问。

“听说一百多吧!”

“看来,你们楚都真是名不虚传!”

“所以我们那里叫楚都嘛!哈哈哈哈!”女孩乐了。

“嗯!”江虹点头:“尽管不是楚国都城,但也曾经是楚国的一级城市。”

“没错!”女孩表示赞同:“不过从那以后,我们那里就不行了,最辉煌的一页历史翻过去了,沦落为一个小山村,延续了两千年,地名换了一堆。今天的楚都县是新设的,最近三十年才发展起来,不过发展的非常快,现在全县有二十万人口。”

“妹子,除了历史专业,你是干什么的?”江虹忍不住问。

“去年考的中学老师,教历史的。”

“难怪。”江虹一拍大腿:“我就说嘛!听你说的头头是道。”

“乘警长啊!你对我们那的楚国古墓这么好奇,难道有什么秘密吗?还是你的工作需要?”女孩抿着嘴笑,她是明知故问。

“我的列车经过你们楚都,我对这个地方比较好奇,随便问问。”

“咚!各位旅客……”列车广播响了,预告前方即将到达江潭西站。

“我们到啦!要下车啦!”女孩站了起来,拿起挎包背在肩上。

“谢谢你们!”江虹站了起来,他还有一堆的问题,可惜问不成了。

16点09分,g1627次列车停靠江潭西站,旅客乘降完毕,16点11分列车再度启动,继续向着辰州飞驰而去……

宋颖和颜靖雯推着小车来来回回,不停吆喝售卖食品,累了稍微休息一下。邝霞也是很少休息,到站要组织旅客上下车,通知火车司机关闭车门,还要经常巡视车厢,广播禁烟规定,督促乘务员和保洁员们履行各自职责,做好各自事情。总之,这是她第一次当列车长,干劲十足,工作以身作则,精益求精。

江虹坐在餐车心事重重。师傅吴方打来紧急电话,要他查看楚都县公安局刚发布的一则紧急通报,查缉今天凌晨一个盗掘古墓葬案。师傅的意思很明白,他的列车刚好经过楚都车站,停靠约两分钟,如果有盗墓贼混上列车,希望他能再破奇案。

可他去车厢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主要是紧急通报并没有提供嫌疑人的任何特征,没有任何有用线索,让他无从下手。刚才他又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找了两个楚都旅客了解当地情况,收获不小。

看来楚都县的楚国古墓葬真不少,分布比较广泛,毕竟这是两千多年前的一个强国遗迹。但是随着漫漫历史长河下来,容易发现的古墓葬基本盗掘完毕,近年新发现的已经得到地方政府很好保护,盗墓贼不容易下手。只有那些仍然深埋地下,没有坟头的楚国古墓葬才会成为盗墓贼的作案目标,但是难度很大。

首先,你要知道某个地方可能有楚国的古墓,且是贵族墓葬,平民墓葬没有什么油水。青沟村堰冲坡的楚国古墓群一直未被发现,这次是盗墓贼找出来的。其次,这个古墓葬的位置必须偏僻隐秘,适合盗掘,比如山野田间,人迹罕至。如果是在县城里面,人多场所,这活就干不成。第三,要有完美而成熟的盗掘技术,包括如何使用炸药,用量多少。炸药多了就会损毁墓内文物,功亏一篑,炸药少了又炸不开墓道。

今天凌晨的盗墓贼能够搞到炸药?真不简单!

凡此种种,说明这一伙盗墓贼非常专业,还杀了一个目击者,实属冷血歹徒。

</br>

</br>

【369】基本判断

从14点47分接到吴方的紧急电话,直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江虹查看了楚都县公安局最新发出的紧急通报,然后上网查阅相关资料,跟两位楚都的情侣旅客聊天,经过自己分析研判,得出一个基本判断:“1031盗掘古墓葬案”是由一个犯罪团伙干的,高智商,下手狠,非常专业,有重大前科的嫌疑。

这是紧急通报里没有的,相信楚都县公安局也是这个判断,只是他们没有明说,因为缺乏强有力的证据。面对这么一个盗掘古墓葬的犯罪团伙,他们压力一定很大,急着破案抓人。毕竟楚都地区还有这么多的楚国墓葬,如果不能尽快除掉这个毒瘤,他们尝到甜头还会卷土重来,故伎重演,制造新的惊天大案。

对于江虹来说,似乎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接到这份紧急通报,他的列车正好通过楚都车站。作为一名列车乘警,他履行了职责,去车厢里巡查过了,没有什么可疑发现。现在,g1627次列车已经远离楚都500公里,离辰州越来越近了,他该考虑其它的工作了。

师傅吴方没有再打电话过来,这是一种无声判断,知道江虹没有结果。

这种情况属于常态,无可厚非。旅客列车上的乘警经常接到各类通报或者协查,大多都是沿途公安机关所发布的,无非就是要求协助破案,堵住犯罪嫌疑人的铁路通道。列车乘警经过工作,可能会有收获,可能没有,不管怎样,他们没有太大压力。不是不负责任,而是这种成功概率很小,经常是白忙乎一场。

现在的交通网如此发达,犯罪嫌疑人的逃窜路径很多。

但是,江潭西站开车以后,江虹心里隐隐有种不安,觉得自己工作应该做的更加扎实一些。他拿起对讲机,呼叫乘务员闻雅来餐车一趟。

两分钟后,闻雅就进来了:“阿sir,什么事啊?”

“闻雅,你把楚都站的上车旅客名单给调出来,我要看看。”

“好的。”闻雅从公务挎包里拿出了小黄机,很快就把名单调出来了,递给江虹:“阿sir,总共17名旅客。”

“哦!”江虹接过了小黄机,盯着屏幕聚精会神,像是自言自语:“6个女的,11个男的。一等座有1个,黄佳铭,到辰州的。2号车厢3个,到汉昌的,已经下车。他们座位是连号的,应该是一块的,看年龄的结构可能是个三口之家。3号车厢有两个无座的,都是20多岁,我知道了,就是坐在餐车里的那对情侣。4号车厢……”

“黑哥,干什么呢?”邝霞走了进来。

“你的黑哥又有新任务了,在琢磨抓盗墓贼呢!”苗彤在吧台里快人快语。

“啥?抓盗墓贼?”邝霞一愣。

“别听苗彤瞎说!嘴巴真快。”江虹头也没抬。

“呃……”苗彤被噎住了,不敢再说什么,她怕触了地雷。

“车长,阿sir要看楚都站的上车旅客名单。”闻雅回答。

“我明白了。这个吴头怎么回事?活都干不完的?抓完杜飞抓宝叔,抓完宝叔抓梅姨,现在又想抓盗墓贼?吴头什么时候能让你们消停一下?我俩连看一场电影的时间都没有。”邝霞不高兴了,她很想跟江虹去看一场电影,可是江虹总是没空。

“工作需要。”江虹依旧盯着屏幕,目不转睛。

“什么工作需要?你是一个列车乘警,盗墓贼会上车盗墓?你们管的真宽。”

“我不跟你说了。”江虹心里明白,邝霞是说气话。

“不行,我要去找吴头。”邝霞不依不饶。

“好啦!明天晚上我们去看电影,怎样?”

“真的?”邝霞转怒为喜。

“你订票还是我订票?”

“我来,你给我买零食就行,嘿嘿!”邝霞急忙拿出手机,上网订票。

“车长,我是影迷,这几天没好电影啊!”闻雅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哎呀!”苗彤捂嘴笑了:“你个老实坨子,真不会怕马屁,难怪在红皮车憋屈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两个就想出去约会罢了,在家里不方便,在宿舍里更不方便,哪里真是看电影嘛!下次出车你问车长看了什么电影?她肯定答不出?哈哈哈哈!”

“苗彤,就你嘴贫!”邝霞瞪了苗彤一眼,笑眯眯的继续买电影票。

“我没想那么多。”闻雅的脸一下红了。

“别听她的,我就喜欢你这种实在人。”邝霞亲昵的拍了一下闻雅的肩膀。他问江虹:“黑哥,我们就看明晚9点10分的吧?刚好吃完晚饭。”

“可以。”江虹终于抬起了头。

“ok!搞定。”邝霞收起手机,满心欢喜。

“好啦!你们都去忙吧!”江虹将小黄机还给闻雅。他仔细审看了11名旅客名单,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原因还是一个:楚都县公安局所发布的紧急通报,没有提供任何嫌疑人的主要特征,他没法去识别。

“车长,阿sir,那我走了?”闻雅接过了小黄机。

“去吧!好好工作。”邝霞看着闻雅走了,然后扭头:“黑哥,我也要去忙了。”

“嗯!”江虹点头。

“今天车子没有晚点,晚上我上你家吃饭,苏姨刚才来了电话,说她买了一只甲鱼。”邝霞兴高采烈,刚刚走到前面车厢的连接处,突然被江虹喊住了:“邝霞。”

“啥事?”邝霞停住脚步回过了头。

“这个……”连接处没旅客,江虹起身走了过去,有点犹豫:“雨兰的上诉期截止今晚零点。她已经放弃了上诉,明天就算正式服刑,我的回避期也同时失效,所以,我想去看守所给她送点生活用品,顺便看一看她,明天我们一块去吧?”

“明天我没时间。上午组织车班学习业务,参加考试,下午高铁车队有一个会,不能缺席。黑哥,你就自己去吧!替我跟雨兰问个好。”

“那…好吧!”

看着邝霞风风火火走了,江虹心里七上八下。

刚才,邝霞眼里突然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江虹感觉到了。她正是怕邝霞误解什么,所以才想拉着她一块去,结果邝霞没有时间。改一个时间吗?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空呢?再说,他也急于见斯雨兰,问问她有什么困难?

自己并非是想重新追求雨兰,他跟邝霞已经定了,必须保持忠诚,但斯雨兰始终是他一块心病。他救过她,也追过她,斯雨兰没答应。等斯雨兰有一点回心转意了,她的哥哥莫豹却又死在他的枪下,他承受的警告处分以及被迫回避也源于斯雨兰。

这个女孩总在他的脑海里面挥之不去,让他情不自禁,总想为她做点什么。

如果没有爱情,可以还有友情。

这时,邝霞带着肖珊匆匆走了进来:“黑哥,肖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旅客。”

</br>

</br>

【370】鸵鸟旅客

“肖珊,怎么回事?”江虹问道。

“阿sir,刚才江潭西站开车,我在巡视车厢,发现一个旅客在找他的行李,看上去很慌张。我问他怎么了?行李不见了吗?你的行李是什么样子的?我可以帮你找,他又说没什么,然后就坐下了。等我一走,他又在车厢里走来走去,鬼鬼祟祟,还是在找什么?我再过去问他,他又说没什么,后来就坐下不动了。”

“哦!”江虹一听,立刻警觉起来。

“黑哥。”邝霞迫不及待的问:“这个旅客不太正常。肖珊刚才跟我说了,我也过去瞄了一眼,我俩都觉得很奇怪,他是不是你要找的盗墓贼呀?”

“这个……”江虹不敢确定,毕竟还没开始调查。

“哎呀!”苗彤在吧台里加热一堆晚餐盒饭,不屑一顾:“我的乖乖!你们两个真是!见了风就是雨。你俩听着,哪有那么多的盗墓贼呀?就算是有,要上我们的车,那个概率就跟天上掉个芝麻陨石刚好砸在你的头上一样。”

“那……”肖珊哑口无言。

“苗彤主任,你別捣乱。”邝霞不高兴了。

“我没捣乱。车长,如果等下阿sir去审查了,那个旅客真的是盗墓贼,我答应你一个要求,反之,你要答应我的一个要求。”

“可以,你别后悔?”

“绝不后悔,后悔我是头猪。”苗彤信誓旦旦。

“肖珊,他在几号车厢?”江虹不慌不忙,他是主角,不能被这些干扰了。

“我的7号车厢。”

“又是7号车厢?”江虹笑了:“真是怪了?上次尹青花拐骗了平平也是这个车厢,好吧!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旅客?”

“男的,三十多岁,人比较黑,个子大约一米七吧!看着挺结实的,筋骨很好。他座位是45b,靠着过道。”

“穿的什么衣服?”

“一件米色夹克,烟灰色的长裤。”

“很好!邝霞,让闻雅查一查这个旅客是哪里上来的?到哪个站下车?他是什么地方的人?叫啥名字?”

“黑哥,我已经查过了,他的车票是两溪口站到辰州,身份证号是辰州的。这个旅客名叫周永,永远的永,37岁。”

“我知道了,我去摸摸他的底细。肖珊,你先回去,该干啥还干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等下我查他的时候你也别管,你明白吗?”

“明白。”肖珊转身走了。

“黑哥,我跟你去。”

“你忙你的,别跟着我。”

“不行,你必须答应我,你不答应我也要跟着你。我在峡山还救过你,我是你的福星。”邝霞急了,她不放心江虹。

“我说,你上个月在香井村,要不是你被蛇咬了,我就把元奎给抓了,害我白守一个晚上。还好商川及时出手,否则让他跑了。”

“不许胡说,黑哥。”邝霞快要哭了。

“哦哟!你们这小两口真有意思!”苗彤又说话了:“阿sir,你就让她跟你去吧!不就问问人家行李是不是不见了?也许人家是记错了,可能现在都找到啦!”

“好吧!不过你只能跟在我后面五米之外。”江虹的心软了。

“这还差不多嘛!嘻嘻!”邝霞喜笑颜开。

江虹整理一下警容风纪,打开了左肩上的执法记录仪。他录完了简短提示,右手放在腰间的手枪上,不紧不慢出了餐车走进6号车厢。邝霞急忙跟上,说是保持五米距离,其实她是紧紧跟在江虹身后。江虹心知肚明,可又没有什么办法。

他的心里有了压力,真要突发什么紧急情况,自己还要去保护她。

周永是个什么旅客?他的行李真的不见了吗?还是真如苗彤所说,他是记错了行李的摆放位置,一时找不到了?这种事情在旅客列车上经常发生,尤其中老年人。不过此人37岁,应该不会那么健忘。肖珊是不是过度紧张了?一惊一乍?不管哪个旅客,他要找东西就让他找吧!他找不到自然就会求助列车工作人员,你何必去问他?

说实在的,肖珊这是热情服务,她很单纯,不像我们警察想的那么复杂。无论从那一个角度判断,周永如果不是健忘或神经质,就肯定有问题,只是问题大小罢了。

江虹正琢磨着,很快穿过6号车厢,走进前面7号车厢。

他站住了,目光搜索车厢中部位置。果然,45b坐着一个黑精瘦的男子,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穿着一件米色夹克,烟灰色的长裤,一双黑色皮鞋脏兮兮的,鞋底沾了些泥。他似乎有一点心神不宁,不时东张西望。当他回头看见江虹之时,眼睛突然直了,瞬间露出一丝惊慌之色,赶紧转回了头,故作镇定朝前看着,稳稳坐着。

就是这么一个瞬间对视,江虹已经明白八分,心中暗喜:看来这趟没有白跑,快到家的时候又遇上猎物了,就看他是一个什么货色?

江虹回头看了一眼邝霞,她在他的身后气定神闲,一脸顽皮笑着,没有丝毫胆怯。是的,她跟黑哥两年多了,耳濡目染,已经是天不怕地不怕了。以前是江虹保护她,自从今年8月,她在峡山救了江虹一命,9月,江虹一枪击毙莫豹救她一命,10月在香井村蹲点埋伏,夜晚她下车去方便,回来以后被无毒蛇咬了一口,虚惊一场,耽误江虹抓人贩子,这个女孩就跟定江虹了,不管前面多么凶险,她都无所畏惧。

看见邝霞这个模样,江虹心里安稳下来。

g1627次列车正在飞速行驶,窗外山清水秀,江山如画……

江虹走到周永旁边,发现他还背着一个褐色挎包,这是肖珊刚才漏汇报的。

挎包自然的放在周永双腿上。此刻,周永非常敏感,他察觉到那个青年乘警已经来到他的身旁并且站定,立刻闭上眼睛装睡,其实就是掩饰心中恐慌。江虹倒不着急,他看了看周围旅客,周围没有一个空位,大家都没有注意他。他这么看就是心里设想一个预案,一旦发生特别情况自己该怎么办?

周永里侧,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靠窗户坐着,低头玩着手机。她抬起头看了江虹一眼,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她就一直看着江虹,一声不吭,似乎等待什么发生?

“同志。”江虹拍拍周永肩膀。

“嗯!什么?怎么…回事?”周永睁开眼睛,故意显得睡眼惺忪,懵里懵懂。

“你的行李找到了吗?”江虹单刀直入。

“什…什么?行李?”

“你刚才不是找行李?”

“没有,我没有找行李?”周永矢口否认。

“我说,乘警来了,你的行李如果没了可以报警。”邝霞在一旁说。

“没有,我的行李都在。”

</br>

</br>

【371】金黄色的纸包

“奇怪?刚才你不是找自己的行李吗?还问我们看见没有?”周围有旅客说。

“是呀!”一个大妈随声附和:“我们都听见的,那个乘务员还来问过你。”

“我…我记错了,我的行李真的没丢。”周永再次否认。

“那行李呢?我看一下。”江虹要求。如果周永能够指定一个行李,通过开包检查就能确定真假,况且周围旅客都在关注着他,他也不敢随便拿别人的行李冒充。

“我…我就只有这个挎包。”

“哦?那就打开你的挎包,我看一下。”江虹一步步的紧逼。

“包里都是私人物品,我……”周永明显慌了,不知所措。

“打开。”江虹命令。

“乘警,我没带危险品,你凭什么检查我的东西,我要告你,你的警号……”

“打开。”江虹厉声喝道,口气强硬。

“我…我不在这里开,我有个人隐私。”周永情急之下找了一个托词。

“那好,去餐车吧!”

“我…好吧!”周永无法拒绝,乖乖地站起来,人都蒙了:“前面?后面?”

“跟我来吧?”邝霞径直朝后走了。

“好。”周永答应一声,只好背着挎包跟在邝霞身后,江虹随即跟在他的身后。

“乘警,我…我要上个厕所。”周永磨磨蹭蹭走着,东张西望,路过车厢连接处的时候,旁边有卫生间,他停下了。江虹明白,他是狗急跳墙试图逃跑,可是高铁列车都是全封闭的,你能逃到哪去?车门都开不了。即便打开车门给你跳车机会,面对列车350公里时速谁敢下去?下去就是粉身碎骨,不如乖乖束手就擒留条性命。

“可以。”江虹打开了一个卫生间的门。

“黑哥?”邝霞转身看着江虹,江虹朝她点了下头,意思不必惊慌。

“我要关门。”周永走进了卫生间。

“不行。”

“我要拉屎。”

“那我陪你。”江虹走进了卫生间,随手关上了门:“行了,早点解决问题。”

“我…这……”卫生间非常小,两人面对面的站着。看着这个青年乘警右手放在腰间的手枪上,目光咄咄逼人,试图负隅顽抗的周永无法下决心。他额头上的汗流下来了,眼珠骨碌碌的乱转,他很清楚,自己必须做出抉择,拼命还是认怂。

“怎么?不想拉了?”江虹紧盯对方,准备随时做出反应。

“我…我…乘警,你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放我走,这包里的东西统统归你。”周永拍拍他身上的挎包,嬉皮笑脸。

“哦!什么东西?很值钱吗?”江虹微微一笑。

“值钱,当然值钱。我告诉你,这是我从乡下收上来的古董,卖个一百万没问题。小兄弟啊!你要能放我走,全给你了。”周永眼睛一亮,以为可以贿赂过关。

“周永,你还拉不拉屎?不拉我们出去。”江虹伸手准备开门。

“啊!”周永高喊一声。知道软的不行,他突然抱住了江虹,拼命夺他腰间的枪。他想如果夺到了枪,他就能够劫持一切,勒令列车停下,自己跳车逃之夭夭。不料江虹迅速抬起右腿膝盖,用力顶了几下他的肚子。周永觉得肚子一阵酸痛,肠道痉挛,酸水反胃,开始头晕眼花,身体瘫软下来。他的双臂被江虹一下子反剪到了后背,整个人转过去,江虹迅速从“八件套”摸出手铐,“咔嚓”一声给他铐上。然后用力往上一提,周永疼的弯下了腰“哇哇喊叫,江虹这是一招制敌,整套动作干净利落。

“黑哥,怎么回事?”站在门外焦急等待的邝霞急忙用钥匙开门,她吓坏了。

“没事。”江虹轻描淡写,一把将周永拉出卫生间。

“师兄。”夏冰冰冲过来。她一直在8号车厢乘警专座坐着,刚才看见肖珊心神不宁,答非所问,她便追问怎么回事?肖珊没有瞒她,一五一十说了,还说警长叫她不要惊动那个周永。夏冰冰一听来劲了,自作主张决定过去配合江虹,结果刚好在卫生间的门口遇上了。她狠狠地踹了周永一脚,周永立刻瘫坐在地,鬼哭狼嚎。

“还敢袭警?罪加一等。”夏冰冰气坏了。

“黑哥,你没事吧?”邝霞关切的问。

“我说过了,没事。”江虹整理一下警容风纪,看看左肩下的执法记录仪依然在工作,红色小灯继续一闪一闪,他放心了。他一把将周永拎了起来:“走吧!到餐车去,看看你的包里有啥宝贝古董?我也见识见识。”

“快走!”夏冰冰怒喝了一声。

“请让一让,不要围观,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邝霞前面开路,劝解围观旅客让开,三人押着周永穿过6号车厢进入5号餐车,江虹命他坐在02号餐桌。周永面如死灰,不知是吓坏了还是怎么回事,浑身止不住的哆嗦,可以听见牙齿打架声音。

“乖乖!真的抓了一个坏蛋?”吧台里的苗彤一下傻了,目瞪口呆。

“阿sir,你真厉害!”宋颖和颜靖雯正在餐车休息,等下她们就要卖晚餐了。

“主任,我俩说好的啊!等下我再跟你算账。”邝霞洋洋得意瞟了苗彤一眼,忽见一群看热闹的旅客从车厢两头涌进来,她和宋颖及颜靖雯便去疏导,劝旅客们回去。

“好啦!我们看看包里的货。”江虹急于知道答案,他从周永身上取下那个褐色挎包放在桌上,盯着周永:“里面什么古董?这么一个挎包,应该是小件吧?”

“我…我想喝水。”周永垂头丧气。

“喝吧!喝完好慢慢说。”夏冰冰拿了个一次性的纸杯,倒了一杯凉水递给周永。

“这是什么?”江虹从腰里拿出了一双新的白色手套戴上,准备查看赃物。他轻轻的拉开挎包拉链,瞪大眼睛仔细看着里面,又看了看周永,最后小心翼翼伸进双手,慢慢拿出一个金黄色的纸包。

“包里是啥?”邝霞和夏冰冰她们围在旁边,一个个都鼓着眼珠。

“果然厉害,高科技啊!”江虹一看金黄色的纸包,心里明白大半。这个是特种纸,用它包的东西可以安全过安检机,外面花钱都没有地方买。他把纸包放在桌上慢慢拆开,顿时,几个女孩眼都直了:原来是一堆精美的玉器,包括玉环、玉璧、玉璜、玉佩、玉琮、玉长方片和玉串饰等等,形态各异,精美绝伦,约有30多枚。只是邝霞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叫啥名字,一个个都“哇哇”叫着,欣喜异常。

“啥呀?啥呀?我也看看。”苗彤迫不及待从吧台里跑了出来……

【375】桌面上的证据

江虹、邵雪、夏冰冰和冯凯他们回到辰州铁路乘警支队之时,已是20点05分。

进大门的时候,他们正好遇上周永被押上了一辆警车。他的刑事拘留手续已经批下来了,涉嫌倒卖文物,妨害公务,需要继续侦察处理。看着警车警灯闪烁,拉响警笛呼啸而去,直奔凤凰山下的铁路看守所,江虹的脑海里依然留着一团谜题。

冯凯告知:“黑子,你们交完了班去吴支的办公室,我们开个小会。”

江虹点头:“好的。”

一刻钟后,江虹和夏冰冰在值班室交完了班,便拎着乘务包上到二楼,来到吴方的办公室门口。江虹喊了一声“报告”,却见冯凯已经坐在里面,吴方的办公桌上摆着周永的那个褐色挎包,包里的东西都放在桌上,包括那些楚国玉器,周永那双脏兮兮的黑色皮鞋也在桌上,只不过被塑料袋包裹着,一双白色手套放在旁边。

此外,关于周永的一整套案卷材料也放在吴方的面前,看来吴方都看过了。他正在打电话:“哎!好!好!武平同志,那就这么定了,我们不见不散,再见!”

江虹一愣,武平?今天中午,楚都县公安局所发布的紧急通报上有他的名字,他不就是“1031盗掘古墓葬案”的主办警官吗?师傅怎么跟他通电话了?真够快的!什么定了?怎么定的?不见不散?难道……

“黑子,冰冰,你们两个站在门口干啥?快进来坐。”吴方放下手机热情招呼。

“快进来吧!就等你们两个?”冯凯笑眯眯的。

“师傅。”江虹和夏冰冰走了进来,将各自乘务包放在门边。

“不错不错!今天很有收获,我的徒弟就是有种。”吴方站了起来,忙着泡茶。

“吴支。”冯凯乐了:“说实在的,你这徒弟最特别了,今年工作干了不少,身上既有嘉奖也有警告处分,我们整个公安处只有他一个。”

“那个警告处分我有意见。”吴方气呼呼的:“可惜何处不听我的。苏琳还打电话给我,说黑子不干了,跟他同学高阳去做生意,是我苦口婆心做的思想工作。”

“吴支,我来。”夏冰冰道。

“你俩坐下,一路辛苦,我给你们泡茶。”吴方转眼笑呵呵的,看来心情很好。

“师傅,是…不是有眉目了?”江虹坐下,诚惶诚恐。

“当然,要不处里怎么可能批准刑拘周永?黑子,这个家伙说他是个文物贩子那是避重就轻,他放的一个烟幕弹,他可能是一个盗墓贼,罪大恶极。我刚才跟楚都县公安局的武平同志通过两个电话了,他看了我发过去的这些玉器照片,基本确定这些都是古墓里面刚刚盗出来的,成色很好,光泽不错,市面上根本看不到。”

“他就那么确定?”

“嘿嘿!”吴方泡完了茶坐下:“他是楚都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副大队长,跟我差不多的年纪。二十年来,他破了很多的文物犯罪案件,经验丰富,眼睛毒的很嘞!当然,这些玉器还需要做技术鉴定,光靠眼神不能算数。”

“他们下午有进展吗?”

“正是没有任何进展,刚才他接到了我的电话,听了我的案情通报,又看了我传给他的照片,他才非常兴奋。今天凌晨他们那里发生了一起盗掘古墓葬案件,还捅死了一个农民,今天下午我们就在经过楚都的高铁列车上抓了一个所谓文物贩子,查到这些古玉,这绝不是巧合。他和骆勇明天一早乘坐高铁列车过来,中午赶到辰州。”

“这么着急?看来他们压力很大。”江虹笑了。

“他说楚都没有飞机,否则他就飞过来了,哈哈哈哈!”吴方摸了摸头。

“那个骆勇是谁?”夏冰冰问。

“骆勇是十里岗派出所的青年民警。”冯凯说道:“这个青沟村是他们所管辖的辖区。今天凌晨是他接到出警命令,带着两名辅警赶到堰冲坡的案发现场。”

“这个案件不止他们俩吧?”

“他们只是主办警官,他们有一个专案组,包括两名县博物馆考古专家。”

“对了。”吴方补充:“明天他们会带一个考古专家一起过来。”

“乖乖!这下子热闹了。”江虹感叹:“我们是协助楚都县公安局破案?还是联合组一个专案组?这个必须先定下来。”

“等明天他们到这了,我跟他们商量。如果仅仅是帮助他们抓了一个犯罪嫌疑人周永,那只能算协破案件。若有更深入的犯罪情节和犯罪嫌疑人在我们的高铁列车作案,我们就能组一个专案组,一起联合破案。”

“吴支,你的意思是指周永那个行李?”夏冰冰明白了。

“没错。我的判断,周永不会平白无故的找行李,既然到终点站都还没有发现他的行李,说明要么发生意外,被人给拿错了,要么被人给故意拿走了,或者说偷走了。黑子,当时你就没有想到车上有他的同伙吗?”

“师傅,这是我的工作疏忽。”江虹如梦方醒。

“我不怪你。即使车上有周永的同伙,面对一车旅客,周永如果拒不交代,你们没有任何线索也很难查出来。我想不通的是他的同伙为什么要拿走自己人的行李?难道他们分赃不均,有内讧了?还是其它什么原因?”

“吴支。”夏冰冰一下子站了起来,情绪激动:“这么说来,这些楚国玉器不算什么,最值钱的文物是在周永丢失的行李里。”

“正确,如果这个预想成立,我们就能立案,就能组一个联合专案组。”

“唉!”江虹叹了口气:“当时没有证据,所以没法拿下周永,误了大事。”

“好啦!别唉声叹气了。他的同伙在你们列车上非常隐蔽,他们一共有几个人?我们暂且不去管它,明天我们先把这个周永拿下,然后让他交待同伙是谁。”

“怎么拿下?”夏冰冰很急迫。

“拿下周永的办法就在我的桌面上。”吴方伸手一指。

“吴支,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呀!”

“两个证据。第一,就是这些楚国玉器。如果经过考古专家鉴定,这些来自堰冲坡的楚国贵族墓葬,那么周永自称从乡下人家收来的说法也就站不住脚。”

“这个不太靠谱。”夏冰冰摇摇头。

“你别急嘛!武平说了,他们在案发现场也发现十几枚的楚国玉器,应该是犯罪嫌疑人在作案时遗漏的,毕竟夜间作案,光线很差,加上又杀了人,所以落荒而逃。明天,我们只要把这两批楚国玉器做个技术鉴定,就能知道它们是不是一批货。”

“这个靠谱,那第二呢?”

“第二,就是周永这双皮鞋,黑子,你明白吗?”

“明白,如果他鞋底的泥巴跟盗墓现场的泥土成分是一样的,那就证明他参与了盗墓。两个证据互相印证,周永的谎言就不攻自破。”

“好啦!你们两个忙了一天,晚饭还没有吃,早点回家,冰冰的家还比较远,要赶地铁回去。冯教,今天晚上我们刑侦大队别睡觉了,让视频组加班,查看车站和列车的监控备份,对周永的整个乘车过程进行梳理,找出疑点和行李的下落。”

“好的。”冯凯答应。

“师傅,我们警组……”

“好好休息,这个案子你和冰冰不用管了。”

【377】丹桂花儿开

次日一早,江虹去了辰州铁路公安处的督察支队,确认自己的回避期终于结束。

随着斯雨兰放弃了上诉,并在今天凌晨零点之前没有改变初衷,提出上诉要求。包括还在医院里的黄嘉妮也没有提出上诉要求,她们俩的10天上诉窗口已经关闭,案子结束。两人开始进入服刑阶段,只是黄嘉妮有身孕,她的执行程序比较复杂。

江虹回到家里准备探监东西,母亲苏琳去菜场买菜了。

往常这个时候,邝霞都会跑来跟着苏琳一块去逛菜场,或者自己直接买菜回来,不用劳烦苏琳操心。今天搞不成了,她已当上了列车长,出车回来还有一堆行政事务需要处理,开会,考试,组织学习。苏琳心知肚明,所以独自一人去买菜了。

江虹穿了一件宝蓝色的夹克,普通的牛仔裤,咖啡色的皮鞋。他准备了一袋水果,包括白梨、苹果和香蕉什么的,两罐茶叶。还有斯雨兰那一个紫色牛津布拉杆旅行箱,里面装着她的换洗衣服以及日常用品,包括她从北京带出来的那本16开音乐读物《中国琵琶名曲》等等。至于她的大学毕业证书、硕士学位证书和十几本音乐比赛获奖证书,那本中国护照和红色的手机,他都留在家里,放在自己的卧室里。

服刑犯人有很多的禁忌,有的东西能带,有的东西就不能带,江虹是清楚的。尽管如此,他还是给看守所的向清所长打了一个电话,一一核实清楚。

一切准备就绪。上午9点多钟,他背上了那个绿色的琵琶包,一手提着水果,一手拉着布拉杆旅行箱出了家门,在电梯口等待电梯下来。结果电梯到了,门打开了,江虹乐了,他的中学同学高阳独自一人在电梯里低头沉思:“高阳。”

“黑子。”高阳喜出望外:“真是巧了!我们三个月没见了,今天在家休息?”

“是的。”江虹拿着东西走进电梯:“好久不见,你还掐着指头算日子吗?”

“哎呀!我都不敢跟你打电话呀!更不敢敲你家的门,都是白搭,你们也太忙了!”高阳也是27岁,中等个子,人比较胖,国字脸,大脑袋,额头油光迸亮,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脚上一双黑又亮的皮鞋,手里拎着一个名贵皮包。

“你不也挺忙嘛?”江虹笑眯眯的,电梯门合上了,轿厢开始下降。

“我比你可自由多了,我是自己主宰自己,想干啥就干啥。”

“今天是来看你爸妈?”

“是的,天天忙着捞钱,今天过来尽点孝心,哈哈哈哈!”

“听我妈说你在天景丽园b区买了一座独栋别墅,怎么不接他们过去住啊?”

“他们两个喜欢住在这里,说习惯了,都是老邻居了,不愿意去。另外跟我媳妇也搞不来,经常吹胡子瞪眼睛,我也不想勉强他们。我说老同学啊!你这大包小包还背着一个什么琴?这是要上哪啦?”高阳奇怪的问。

“去看守所,看一个人?”

“看人?还看守所?警察还是犯人?不会是女犯吧?”

“你还真说对了。”

“我靠,我是服了你了,邝霞已经是顶级女孩了,你还不知足啊?”

“胡说什么?我看一个朋友。”江虹不高兴了。

“好好!算我没说,我知道你就不是那种人。既然这样,你坐我的车吧!我来送你过去,我的车子停在楼下。”高阳话音刚落,电梯到了一楼,门自动打开了。

“行啊!我就不客气了。”江虹带着东西走出电梯。

“你我之间甭说这话。”高阳跟着走出电梯,他帮江虹拎着那袋水果。

两人来到楼外,高阳那一辆价值百万的黑色豪华奔驰停在林荫道旁。他拉开了车门,帮助江虹把东西放进了后排座位,然后两人上车,双双坐在前排。高阳启动车子,伴随一阵轻微声响,奔驰轿车出了铁路新村大门,一溜烟开走了。

一刻钟后,车子抵达了凤凰山脚下的铁路看守所大门,江虹出示了《警官证》,随后车子进院子里停下。江虹下车从后排拿下了东西,谢了高阳,奔驰掉头走了。

江虹双手叉腰站定,凝神细看。院子里面静悄悄的,铁门内的监区也是静悄悄的,办公小楼偶有人声传出。看来自己这个时候是来对了,现在所里没有提审任务。

清新的空气里飘来一阵阵的淡淡香气,沁入心脾,令人神清气爽。那是丹桂花的味道,因为小院里面种着几棵丹桂,树形很高。眼下正是开花时节,绿色的树叶枝杈里尽是红彤彤的桂花,一朵朵的浓烈鲜艳,光彩照人,散发着醉人的芳香……

“向所。”江虹朝着二楼喊了一声。

“黑子,来啦!”向清所长闻声走出了办公室:“先上来吧!先办一个探监手续,东西都拿上来,暂时就寄存在我的房间。”

“好嘞!”江虹提着东西上到二楼,跟着向清所长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坐下吧!就填一个单子就行。”向清所长坐下,递给江虹一张白色表格。

“好的。”江虹坐下,花了五分钟的时间认认真真填完了探视单,交给向所。

“黑子。”向清所长接过单子看了,签批同意,然后放在办公桌上:“我们是自己人,你也知道我们看守所的探监规定。虽然斯雨兰是服刑犯人,要求不一样了,会松一点,我也还要交待一句: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你明白吗?”

“明白。我想问问,斯雨兰还关着?”

“从今天起,她要参加劳动,还要参加学习进行思想改造。留在看守所的拘役犯人时间都比较短,超过6个月的都送监狱去了。斯雨兰就更短,她前期的羁押时间都算进去,剩下刑期还不满一个月。尽管如此,我们也给她制定了详细改造计划,上下午各学习一个小时,劳动项目也都安排好了。”

“劳动就是在伙房里帮忙?”

“是的。我们毕竟是看守所,不像监狱里有工厂农田。不管怎样,她是一个女犯,帮着洗菜做饭,搞搞卫生也就行了。她也不会逃跑,我很放心。”

“我会劝她不要逃跑,否则得不偿失,哈哈哈哈!”江虹笑了。

“唉!多好一个女孩,真是可惜!”向清所长摇了摇头,又说:“她现在就在伙房里帮忙,你自己去看她,我就不下去了。”

“谢谢向所!”江虹下楼。

看守所的伙房就在小办公楼后面,一个单独小屋,就是一个厨房。里面灶台厨具一应俱全,锅碗瓢盆样样不少,还有冰柜水池之类,负责烹饪在押人犯一日三餐,由一个老民警负责。关押的人比较多的时候工作量比较大,现在的犯人比较少。

江虹刚刚绕过办公楼的墙角,只见一个二十多岁女孩穿着一身蓝白条的囚服,一双北京布鞋,两个袖口卷起,腰里系着一条黄色围裙站在伙房的外面,抬头看着一棵高高的丹桂树,还有那满树的火红花朵怔怔发呆。

她很入神,嘴里念念有词,吟着宋代文人杨简的一首诗《丹桂》,丝毫没有发现江虹来到她的身后。她的声音不高,但是抑扬顿挫,无限惆怅:“世眼纷纷丹与黄,广寒宫里亦如常。目前不作两般见,笔下方腾万丈光。且莫锱铢深浅色,也休斤两淡浓香。灵根已入诗人手,不许嫦娥擅此芳。”

【384】失踪的旅行箱

投影仪的镜头射出一条扇形光柱,淡淡的落在对面墙壁的小银幕上。

冯凯说道:“从昨晚到今天,我们刑侦大队视频组的同志反复查看监控备份,包括昨天下午楚都车站和两溪口车站旅客乘降情况,还有昨天g1627次列车从楚都站到辰州站的一路监控视频,一共8节车厢,视频总长39个小时。他们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犯罪嫌疑人的线索,来来回回审看,最终筛选出了4段重要视频可以视为证据。今晚5点10分,视频组出具了结论报告,下面,我们先看第一段的精简视频。”

大家默默盯着银幕,等待奇迹出现,包括吴方在内,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随着冯凯在电脑前点击鼠标,他调出了第一段的精简视频:两溪口站站前广场,一辆的士缓缓驶来停下。车门打开,旅客周永从后排下了车,背着一个挎包,左手拖着一个拉杆的旅行箱,箱底带轮子的,不慌不忙向候车室走去。

这段视频最后时间停在14点37分46秒。

冯凯解说:“根据周永交待,他是昨天下午两点多钟在两溪口车站上车,而非楚都车站,这段监控视频证实他的供述属实。依据有三:第一,他的车票是两溪口到辰州的,身上没有其它车票;第二,楚都车站昨天下午的监控视频里没有发现周永;第三就是这段两溪口车站的监控视频。这一段是昨天下午两点多钟,周永乘坐出租汽车到达时的场景,视频显示周永除了背着那个褐色挎包,还拉了一个硬皮的旅行箱。”

江虹点头:“看来,他在车上找行李是确有其事,没有说谎。”

吴方推测:“我看他的箱子里可能有宝贝,所以你们问他他又矢口否认。”

张支琢磨:“他否认的原因可能是怕找到箱子以后,你们会要求他开箱进行安全检查。所以老虎说的没错,他的旅行箱有宝贝,很可能是盗掘来的其它文物。”

朱冬老师一拍大腿:“果真如此,我希望有新的重大发现,震一震考古界。”

武平摆了摆手:“别急,我们接着看吧!”

冯凯移动鼠标,调出了第二段监控视频:只见周永过了车站安检,带着行李走进了候车室,找到一个空位坐下东张西望,旅行箱就放在他的身边。不久,检票口开始验票上车了,周永起身,继续肩背挎包,拉着旅行箱走向检票口,通过闸机进站。

这段视频最后时间停在15点05分22秒。

冯凯解说:“这是周永在候车室里的状态,g1627次列车将于15点09分抵达。我们可以看到他一直在等待列车到站,没有去过其它地方,没有跟其他人接触,也没有打瞌睡,精神不错。那只旅行箱始终没有离开他,也没有打开过。”

张支若有所思:“我看他的神情还是有点诡异,不太放松。”

武平表示赞同:“没错,他在东张西望,像是做贼心虚,看看有没有人在注意他。这个家伙不走楚都车站,反而舍近求远跑到两溪口站上车就有问题。”

江虹询问:“武队,我在车上审问他的时候,他说两溪口车站也属于楚都。”

武平回答:“他的说法没有问题。两溪口确实是属于楚都地界,距离楚都县城112公里。我们楚都辖区是一个橄榄形,两溪口位于最北端,处于楚都县的边缘。但是深究下去,堰冲坡古墓群距离楚都车站只有十几公里,他却跑到一百多公里外的两溪口车站上车,说明他想避开搜捕。因为案发以后楚都车站派出所加强了堵卡,他怕被抓住了。相比之下,两溪口站只有一个铁路警组驻扎,比较单薄。”

冯凯再次点击鼠标,调出第三段的监控视频:两溪口站1号站台,周永带着行李走上站台,在7号车厢地标前排队。两分钟后,g1627次列车驶入车站稳稳停下,旅客先下后上,周永跟随上车旅客走进车厢。很快,车门关闭,列车开走。

这段视频最后时间停在15点12分04秒。

冯凯解释:“这是周永上车过程,表面上看没有异常情况出现,但是,你们注意排在队伍最后面的那个女子,三十左右,身材苗条,穿着羽绒服的。当时7号车厢共有12位旅客上车,10男2女,包括周永在内。好了,接下来的监控视频有一点长,十几分钟,都是列车上的情形,也是最后一段监控视频,我们会看到有趣的一幕。”

骆勇笑了:“看来好戏真的在后头啊!”

其他人没吭声,大家迫切等待最后一刻。

冯凯调出了第四段监控视频:周永走进7号车厢,找到自己座位45b。他把箱子放上头顶的行李架,然后坐了下来。很快,列车启动出站,10分钟后,他看了看前后情况,起来去连接处上卫生间。恰恰这个时候,列车抵达汉昌车站,因为是个大站,下车的旅客比较多。只见那个穿羽绒服的女子挤进了车厢,从行李架上拿下了周永的旅行箱,竟然混在人群里下车了。不久,周永从卫生间回来,发现旅行箱不见了,急忙在车厢里寻找,询问周围旅客,这个时候列车再次出发。

这段视频最后时间停在15点30分27秒,列车是15点26分离开汉昌的。

冯凯笑了:“怎么样啊?很滑稽吧?第二个嫌疑人就这么出现了,就是那一个穿羽绒服的女子。在第二段的视频里,她开始出现在候车室里,她也是坐出租车过来的,她盯上了周永,尾随上车,就守在车厢连接处。趁着周永上卫生间,列车停靠汉昌车站之际,迅速盗走了周永的旅行箱。后面故事我就不多说了,乘务员肖珊发现周永在找行李,过去询问,周永矢口否认,肖珊觉得奇怪就报告了车长邝霞。”

“这个……”吴方摸了摸头:“确实有点意思,居然还有一个女子冒出来了?这个女子是什么人?她是盗墓贼吗?应该不是。”

“老虎。”张支问道:“我看她不像盗墓贼,而像一个女扒手啊!”

“有可能是,但我看她那个模样也有可能不是,黑子,你的意见?”

“师傅。”江虹苦笑:“刚判了一个黄嘉妮,难道又一个黄嘉妮冒出来了?”

“女扒手不多见。”武平说道:“水落石出之前,两种可能都有。”

“冯教,视频组是什么结论?”吴方追问。

“就一句话:一个青年女子跟踪并盗走了周永的旅行箱,下落不明。”

“冯教。”骆勇问道:“感觉这个女子挺神秘的,她在汉昌车站出站以后去了哪里,你们铁路警方可以追踪到吗?”

“可以,我们正在向汉昌车站派出所调取相关监控备份,争取明天完成任务。”

“嘿嘿!”吴方突然乐了。

“老虎,你笑什么?”张支跟着傻傻乐了。

“哎呀!周永还没有搞清楚,这个神秘女子到底是哪来的?她想要干什么?”

【385】玉编钟

“老虎。”冯凯再次发言:“这个神秘女子到底从哪来的?她在汉昌下车以后去了哪里?需要我们继续追查。但她想干什么,我们已经知道答案。”

“哦?”大家精神一振。

“冯凯,快说,别卖关子。”吴方催促。

“我们破解了周永的手机密码,在他的手机里发现一张照片。照片是用他的手机拍的,就是拍的那一个旅行箱,清晰度比较高。我不知道周永为什么拍这张照片?但他恰好留下一个证据。箱子是打开的,里面除了一些衣服杂物,还有一个宝贝,你们看看它是什么?”冯凯再次点击电脑鼠标,小银幕上立刻出现一张彩色照片,只见黄色的旅行箱放在一张床上,里面叠着一堆衣物,还有一个古代乐器,白中透黄。

“玉编钟!”朱冬一下跳了起来,神情激动,武平也同时站起来,非常惊诧。

“朱冬老师,你别激动。”张志伟支队长摆了摆手,示意坐下。结果只有武平坐下,朱冬依然盯着银幕,目不转睛,认真观察玉编钟的细微之处。

“给我们说说吧?朱冬老师。”江虹看不明白。

“你们等等,我要仔细看看。”

“我懂一点。”武平介绍:“我说说吧!编钟是我们中国古代的一种传统乐器,是中国特有的。它起源于三千多年前的商代,青铜铸造,由一组组大小不同的钟组成。每个钟体上装饰有简单图案,其内腔是空的,能够敲击出美妙动听的音乐,属于变音打击乐器。它的发音类似钟声,延音持久,清脆悦耳,具有东方色彩,适合演奏五声音阶音乐,在中国古代是上层社会专用乐器,属于等级和权力的象征。”

“武队。”江虹很感兴趣:“这是一套玉编钟呀?根据箱子体积,看它尺寸也就20多公分吧!它明显不是用来演奏音乐的。”

“没错。真的青铜编钟器形很大,也很笨重,既可以一个人演奏,也可以几个人同时演奏,一般只有宫廷里面才有。周永箱子里的这个属于礼玉,贵族阶层的玩赏物,我看这一尊玉编钟像是新疆和田玉的?朱冬老师,你给细说一下。”

“好的。”朱冬兴高采烈,手舞足蹈:“从照片看,这可能是和田籽料,青黄玉的。你们看看,它的玉质多么细腻温润,光泽晶莹,白色成分居多,此乃上好的和田玉。我们的祖先崇拜玉,古云,玉,石之美者,自古就是吉祥、辟邪之物。它不仅象征着权利地位,还代表着华贵典雅,高尚纯洁,能够帮助人们逢凶化吉,避难呈祥,预示安乐幸福。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了今天,可以说是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朱冬老师,这一尊玉编钟价值几何?”骆勇傻乎乎的问道。

“骆勇,吴支刚才说过,文物皆是无价之宝。你想想看,如果这一尊玉编钟是从堰冲坡的楚国贵族墓葬里出来的,价值无可估量!你看,这是一个三层的玉编钟,下面两层分别是由玉石雕的古代仕女站立两旁,双手向上托举编钟支架。每层分别站着两个仕女,一左一右,两层合计四个仕女,第三层是架在最上面的。从编钟数量看,第一层和第三层各有6枚,第二层有12枚,总共24枚。我见过的玉编钟里,绝大多数多数是单层的,双层的非常少,至于这一种三层的堪称稀世珍品。”

“朱冬老师。”冯凯关掉了投影仪:“不管怎样,总要金钱来衡量嘛!”

“如果这是春秋晚期的玉编钟,送到拍卖会上至少500万起价。”朱冬老师伸出一个巴掌,自己原地转了一圈,笑呵呵的。

“什么?”大家都惊呆了。

“各位警官。”朱冬眉毛一跳:“看来这个神秘女子知道堰冲坡的情况,而且了如指掌。她是这伙盗墓贼的头儿?不像!如果那样她没必要费尽心思跟踪周永,一直跟他上了高铁列车,在车厢里冒险偷了周永的旅行箱,得到这一尊玉编钟。但是,如果她不是盗墓贼的头,这么隐蔽的盗墓活,还有周永这一个人,她怎么知道的?”

“冯凯。”吴方问道:“这个女子的购票信息查了吗?”

“我们没有查到她的购票信息,包括无座旅客里也没有。”

“怎么回事?不可能啊?”张支惊问。

“张支,进站之时,她没有过闸机,而是通过人工验票口进的站,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她拿的是假火车票,高仿真的假火车票可以蒙混过关。”

“哦!”吴方点头:“看来真是这么回事,这样我们就查不到她的真实来历。”

“唉!”武平叹了口气:“这个案子是越来越复杂了,千头万绪,就像一团乱麻,我们该从哪儿下手?”

“武队。”朱冬不高兴了:“我们合作这么多年,破了多少文物大案,从来没有看到你有畏难情绪,今天是怎么了?你是专案组长,不能消极。”

“老朱,我没消极,本来我们方向明确,就是瞄准周永做突破口。现在突然冒出一个神秘女子和玉编钟,我的头绪一下乱了,不知如何是好?”

“我告诉你。”朱冬情绪激动:“这一尊玉编钟非常珍贵,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你也要给我追回来,我就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帮你。再说,人家铁路警方也很支持。”

“是的。”张支点头:“不管这是不是盗墓贼挖来的,但是玉编钟在旅客列车上被盗了,就是一个特大车盗案件。黑子,你中彩了,老虎,冯教,马上补办立案手续,送公安处审批,同时上报部局指挥中心。还有,我们坐在这里越谈越复杂了,越谈越不知道从何下手,不如来一个快刀斩乱麻,还是先从周永下手。”

“同意。”吴方表态:“这个神秘女子我们再去找找线索,如果线索断了,那就暂且不去管它。我相信随着侦破的深入,总有一天她会露出真面目的。倒是周永已经实实在在抓在我们手里,他已是案板上的肉,他一定知道很多的内幕。”

“可是。”朱冬再次急了:“玉编钟在那个女子手里,怎么能不管她?”

“老朱。”武平笑了:“老虎是说暂时不去管她,你可不能催我们啊!”

“好啦!”吴方挠了挠头:“今晚我们这个讨论很有意义,我做个总结吧!我们固定了两个扎实的证据,搞清了案发的经过以及一些作案特点,确定周永确实丢了一个旅行箱,箱内有一尊玉编钟,非常珍贵,它是被一个神秘女子偷走的。接下来的工作比较复杂,我们要成立一个联合专案组共同破案。武队,你看我的总结如何?”

“老虎,我没意见。如果成立了联合专案组,你当组长,我当副的。”

“你当组长。”吴方推辞。

“老虎,你正科级,我副科级,我怎么能当你组长,哈哈哈哈!”武平乐了。

“那好。”张志伟支队长一锤定音:“我们就准备这么干。武队,你向你们局长汇报,我向我们何处汇报,争取时间,快马加鞭。”

【386】联合专案组

“等等。”吴方举了一下右手:“还有一个重要问题,联合专案组的名单现在要定下来,否则我们怎么向公安处上报?”

“哎哟!”张志伟支队长一拍额头:“看我急的?这个…老虎,我们这边由你全权决定,必须调集精兵强将,楚都县公安局由武队来决定。武队,你觉得呢?”

“我们简单。”武平回答:“我们的专案组就三个人,我、骆勇、老朱,如果警力不够,我们可以临时抽人执行任务,抽多少都可以,这个可以不计。”

“那好。”吴方想了一下:“我们这边有我、冯凯、黑子、商川以及巴仔。”

“师傅,夏冰冰不加入?”江虹问道。

“你下来了,她要跑车。”

“她还在见习期,不能单独执行任务。”

“哦!我都忘了,那……”吴方有点为难,眼下警力紧张,他也确实抽不出人。

“老虎。”冯凯问道:“黑子是三大队的人,他们大队找不到人替班?”

“他们不来找我要人就不错了。”吴方苦笑。

“我替黑子的班。”张支自告奋勇。

“那怎么行?”吴方不干:“你是我们乘警支队第一把手,你要坐镇指挥全队。”

“怎么不行?关键时刻警力不够我能坐在这里?老虎,我坐不住。如果你们能把这个盗墓案给破了,追回这尊珍贵的玉编钟,我去跑一个月都没问题,我不在家就由政委负责。黑子提醒的对,冰冰是新民警,上岗才三个月。虽然峡山抓捕杜飞她犯了错,挨了一次通报批评,但是自那以后她的工作表现越来越好。不过限于警务制度,她还不能单独执行任务,黑子不在,她肯定会慌了手脚,我上车去带她。”

“不行。”吴方仍不同意。

“行!”张支也很坚持。

“我说不行。”吴方急了。

“胡扯,我是第一把手,你大还是我大?”张支火了。

“刚才你说由我全权决定,转眼就变卦了?”

“你俩不要争了。”冯凯急忙插话:“我上去替班吧!上个月搞打拐行动,我还上车替过黑子的班,我跟他的车班都混熟了,邝霞待我不错。再说,老虎兼着我们刑侦大队的大队长,我是刑侦大队的教导员,我们两个都参加这个专案组不太合适。”

“说的也对。”吴方点头:“张支,按冯凯说的办,这事我做主了,你别争了。”

“那…好吧!我当替补队员,如果冯教有事没法上车,我去替他。”

“行啊!”吴方点头。

“师傅,冰冰……”江虹欲言又止。

“暂时不需要她。如果需要,我再抽她下来,冯教一个人跑。”吴方明白江虹意图,只是目前警力紧张,他不想浪费人。

“冯教也是老乘警了,他一个人就能走遍天下。”江虹不想放弃。

“黑子。”冯凯乐了:“你这小子,你给我戴高帽子呢?不过这话我很受用,没错,我一个人就行。老虎,既然黑子舍不得他徒弟,那就让夏冰冰一块下来参加专案组吧!你是黑子师傅,黑子是夏冰冰师傅,你们师徒三人破案路上一个都不能少。”

“哈哈哈哈!”大家笑了。

“也好也好!”吴方乐呵呵的点头。

“老虎。”武平好奇地问:“不好意思,商川是谁?也是你们刑侦大队的人?还有那个什么巴仔,听着是个绰号,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特勤人员。”

“没错。巴仔是我建的一个特勤人员,特勤10号。他原来是一个扒手,从小到大混迹江湖多年,熟门熟路。后来我跟黑子在火车上把他抓了,今年出狱以后我就将他发展成了秘密力量,工作表现不错,很有培养前途。商川是个辅警,海军陆战队特种兵退役,拥有一流军事素质,关键时刻以一当十,是块好钢。”

“乖乖!你手下什么人才都有啊!这下我放心了,哈哈哈哈!”武平非常开心。

“张支,那你看呢?”吴方笑问。

“我不说了,由你决定。”

“好!”吴方一拍桌子:“我、黑子、夏冰冰、商川和巴仔加入专案组,加上武队他们三个,总共八人。我今晚就报公安处,并向何处汇报。”

“师傅,明天我们干些什么?”江虹追问。

“明天……”

“我说一下。”朱东插话:“不客气说,我虽然是专案组的,但我毕竟是个考古顾问,不懂破案,没有必要天天跟在你们身边浪费时间。再说我自己的工作还得要干,眼下堰冲坡那一个被破坏的侧墓需要我去主持修缮封口,不能拖延,所以我明天要回去。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随时赶过来,反正坐高铁半天就到了。”

“这个……”吴方看看武平。

“行啊!”武平知道朱冬是牛脾气,老古董的传承,清高自傲,我行我素,只能答应:“骆勇,你也回去,堰冲坡的古墓葬群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完成。再说我们两个不能都在辰州,家里也需要一个人开展本地侦察工作,我留在辰州就行了。”

“可以,明天一早我跟朱冬老师一块回去,我在楚都继续侦察,收集情报,你在这里办案,我们两地同步行动,遥相呼应,效果更好。”

“嗯!”张支点头:“这个想法很好,楚都毕竟是案发地,专案组也需要人在那里积极行动,千万不能忽视。”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吴方问道。

“没有。”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们再审周永。”吴方最后拍板。

散会以后,张志伟支队长回他的办公室继续值班,武平一行三人回了茂世酒店。茂世酒店就在火车站外,站前广场一侧,走到辰州乘警支队只需要十分钟。而江虹呢!他留下来补办玉编钟的立案手续,一直忙到23点才走出乘警支队的大门。

当他开门回到自己家里,看见母亲苏琳和邝霞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有说有笑。

“黑哥,你忙完啦?”邝霞笑眯眯的,一点也不生气。

“老妈,你们两个没去看电影吗?”

“看了。”苏琳回答:“刚刚回来。怎么?你那师傅把你折腾完了?”

“老妈,看你这话说的。”江虹有点尴尬。

“苏姨,黑哥那是工作,又不是去吃喝玩乐,你别那么说他。”

“前面是谁不高兴的?说电影又看不成了,吴头真是扫兴,转眼阴天变晴。我说邝霞,他还没娶你呢!你就那么护着他啊?”苏琳眉开眼笑,心里甜滋滋的。

“正因为我们在一趟车上工作两年多了,我能理解黑哥难处。”

“哎呀!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明我和吴方真没有看错你。虹儿,你也不能亏待邝霞,明天晚上去陪邝霞看场电影,另选一部新的片子。”

“明天下午我再定吧!”

“什么意思?明晚没有时间?”

“我不确定。明天我要上班,师傅把我调下来了。”

“啊?”邝霞急了:“黑哥,后天你不出车了吗?”

【387】案中案

夜已深了,江虹送邝霞回后面宿舍,52座606室。

众所周知,邝霞一直都比较黏江虹。这次江虹警组调下来参加“1031盗掘古墓葬案”联合专案组,她心里不乐意,但又无计可施。这个案子不比上个月的打拐行动,吴方需要她跟江虹一起配合下乡行动,扮演一对恋人。当然,他们那时已是恋人。

但是,这个案件邝霞没有任何理由参加。

警方破案,吸收群众参加也是有先决条件的,就是有助于案件的侦破,比如线人、协助掩护的人、能够做通犯罪嫌疑人思想工作的亲朋好友等等。最重要的,邝霞已是一名列车长了,她已承担起了辰贵3组管理重任,本身工作就比较忙,不可能像以前一样,随时可以请假出来陪着江虹,替他排忧解难。

江虹明白,邝霞是太依赖他了。他在车上,邝霞才会留下,否则早去当空姐了。

送完邝霞回来,江虹进门一看,母亲已经进卧室睡觉了。他匆匆的洗了个澡,因为头发还没有干,只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胡思乱想,怔怔发呆。

墙上挂钟已经过了零点,时光已经走到11月3号。

昨天晚上的会内容丰富,有的案情他还要细细的梳理一下。

说实在的,他也没有想到周永真的跟“1031盗掘古墓葬案”有关联,虽然他怀疑这个家伙参与了盗墓犯罪,希望他抓了一个盗墓贼,但是当时毕竟没有确凿证据,就是一种缜密推断。现在,除了周永没有亲口承认,所有证据指向他应该是“1031盗掘古墓葬案”的盗墓贼之一,而不是简单的文物贩子。

他的身上到底有些什么故事?堰冲坡的楚国贵族墓群他们是怎么发现的?自己在车上查获的32枚高古玉器,经过科学检测和专家们鉴定,与遗留在墓道里的15枚玉器是同一批货色,该案终于形成初步的证据链。但是,那一尊玉编钟缺少与堰冲坡古墓群的联系,他只发现在周永的旅行箱里,且是一张手机拍的照片,而非实物。因此,最便捷的办法先要取得周永口供,然后再进行科学检测和专家鉴定,两者相辅相成。

虽然缺乏证据,江虹心里基本认定那一尊玉编钟是从堰冲坡古墓群里出来的。朱冬老师说它至少值500万人民币,并且市面上很少见,尤其春秋晚期品种。它是宫廷御物,贵族阶层专享,属于地位、财富和权力的象征。这种宝物民间稀少,赝品倒是很多,真货藏家大都不露声色,所以朱冬老师才说出了狠话。

可是,审讯周永就能轻而易举破案了吗?

非也!周永知道47枚楚国玉器来历,也包括玉编钟是真是假?它从哪里来的?问题是玉编钟在火车上被一个神秘女郎给偷走了,连旅行箱一块拿下了车,去向不明。

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从监控视频看,周永并不知道有人一直在跟踪他,还是一个仙女般的妙龄女子,否则宁愿被尿憋死,他也不会去上卫生间的。因此,单单抓住周永和他的同伙没有用,还有一个神秘的人在暗处观察这一切,神机妙算。

江虹挠了挠头,头发还有点湿。他想:这个神秘的人是谁?他就藏在盗墓贼里,类似一个双重间谍,还是案外另有其人?重重迷雾掩盖,难识庐山真面目啊!

武平他们希望跟辰州铁路乘警支队组成专案组,他们已将侦破重心放在辰州。实话实说,如果周永的旅行箱没有在高铁列车上被盗,师傅是不会同意联合破案的,我们只需将犯罪嫌疑人周永和32枚楚国玉器移交给楚都县公安局就万事大吉了。正是因为周永的旅行箱在他值乘的高铁列车上被盗,里面可能有一尊玉编钟,价值500万以上,这构成了一件特大盗窃案件,他们必须立案侦破。

这不是小案件,不是被扒手偷走了旅客一部手机或者一个钱包那么简单,它可能是一个文物大案。这个文物市价昂贵,不能复制,历史文化价值无法估量。所以,这就是案中案,“1031盗掘古墓葬案”里有一个“1101旅客财物被盗案”,正是如此,立案双方才决定成立联合专案组,共同破案。

不管怎样,有一点是确定的:必须先从周永下手,也只能从周永下手。目前活的人证只有他一个人,别无选择,有鉴于此,师傅决定再审周永是正确的。

江虹突然笑了:自己前天在列车上抓了一个周永,同时也发了个惊天大案,所以师傅既没有表扬他,也没有批评他。

这个“1101旅客财物被盗案”必须破,必须快马加鞭,否则夜长梦多。玉编钟一旦流失了,找不到下落了,它就成了死案,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将无立锥之地。当然,这个案子破了,“1031盗掘古墓葬案”也就真相大白。

“虹儿,还没睡啊?”苏琳从卧室里开门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空的茶杯。

“老妈,你没睡着?”江虹站了起来,又坐下了。

“睡不着啊!天气冷了,你爸还在高铁工地上干活呢!工地生活条件太差,我想劝他回来算了,可他就是不听。”苏琳装了一杯热茶,在儿子的身边坐下。

“老爸这一辈子心系铁路建设,修了那么多的铁路,你劝不动他的。”

“知道,所以我才睡不着嘛!”

“只有等他退休,他才会回来的。”

“他退休还有好几年。前几天他回来拿些衣服,我听他说铺完这条通辰高铁,他们可能要去国外建设高铁,他还雄心勃勃,一点也不服老,我也只能慢慢等了。”

“老妈,有个问题我一直不敢问。”

“什么问题?”

“我跟邝霞确定恋爱关系,老爸一直没有表态,他是不是……”江虹不敢说了。

“他也跟你一样,患得患失。他既喜欢邝霞,也喜欢斯雨兰,所以就不说话。”

“老妈,你就不患得患失吗?”

“我?趁着邝霞不在,老妈说句实话。原来以为法院会判雨兰三年五载,没有想到是两个月拘役,这个月底就出来了。你上个月跟邝霞定下来之时,雨兰还没判刑,后来雨兰判了,你是不是又后悔了?后悔定邝霞了?”

“两个女孩我总要选一个,我不后悔选择邝霞。”

“哦?你真的想通了?”苏琳笑了。

“辰州让雨兰留下了永久的痛,她不可能留在这座城市,而我又不可能离开这座城市。另外,我对她有杀兄之仇,这个创伤她是抹不掉的,只会努力埋在心底。她与其嫁给我天天看着痛苦,不如嫁个局外之人开始新的生活,没有烦恼,没有忧伤。”

“我明白了,你这是成全她。”

“老妈,这是最佳答案,没有之一。”

“唉!虹儿,她知道你的心意吗?”苏琳感叹一声,眼圈红了。

</br>

</br>

【388】消失的女旅客

上午9点,江虹一身警服来到辰州铁路乘警支队。

今天是学习训练日,一楼的大会议室里,上百号的同志正在学习。安冉政委主持,张志伟支队长参加,每个大队都有一名领导带领,刑侦大队的冯凯教导员在座。

安冉政委声音洪亮,正在强调警务工作纪律,侃侃而谈……

江虹最近很少参加学习训练,因为他的工作日程很满。师傅吴方是个拼命三郎,以队为家,他的一些工作都是围绕江虹警组展开。峡山抓捕逃犯杜飞,追踪黄一宝和莫豹,搜捕梅姨团伙,包括如今的盗墓案皆是如此。正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没有江虹和夏冰冰、商川、巴仔以及刑侦支队的干警们,吴方也搞不成。

只是苦了江虹他们,跟着这么一只老虎确实非常辛苦,但是非常充实。

二楼,夏冰冰坐在吴方的办公桌前,正在警用电脑上看昨晚的那四段监控视频。看见江虹进来,她点点头:“来啦!师兄,昨晚睡得好吗?”

“一觉睡到天亮。怎么?今天把你也叫来了?商川还没回来?”江虹坐下。

“商川明天早晨k4505到家。昨天我蹲家里休息一天,正觉得很惬意,结果晚上吴支给我打来电话,叫我今天过来上班,不能迟到。谢谢师兄!正是你昨晚的坚持,我才进了联合专案组了,可以跟着你们继续破案,学点刑侦经验。”

“不用谢我,你是我的徒弟,我到哪儿你就该到哪儿,呃!我的师傅跑哪去了?”

“他去公安处了,何处临时叫他过去,说联合专案组还不能批。”

“怎么回事?”

“听说证据不足。”

“什么证据不足?”

“师兄,昨晚你们开会什么情况?你先跟我说说。吴支刚才走的匆忙,也没跟我细说,叫我问你。我不知道来龙去脉,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吧!昨晚……”江虹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昨晚会议内容,末了就看着夏冰冰。

“难怪!刑侦支队提出异议,说那一张旅行箱的手机照片是在床上拍的。可能是在周永的出租屋或者酒店里面,不能证实他上车的时候,那个旅行箱里有玉编钟。另外,两溪口站安检记录显示,11月1日下午没有发现文物进站上车。”

“岂有此理?玉编钟肯定是周永用黄金纸包着放在箱里,蒙混过关,两溪口站安检没有发现罢了。照此推理,我们在车上查获的32枚楚国玉器,周永就藏在他的挎包里,也是用黄金纸包裹,他们不也没有发现?”

“话是如此,公安处就是要证据。如果不能证明玉编钟被周永放进了那个旅行箱,然后带上高铁列车,而是转移到了别的什么地方,或者交给了其他人,他带上车的旅行箱里面只是一些生活杂物。如果那样,这就是个普通案件,谈不上是文物大案,也就没必要成立什么联合专案组。况且,那一尊玉编钟是不是从堰冲坡的古墓群里盗出来的,我们同样没有证据。如果它是几十块钱的赝品呢?文物贩子以假充真,诈骗藏家钱财的勾当太多了。几千万的名家字画,最后证明是个劣质仿品,乾隆玉玺还有好多是假冒的,古旧市场的地摊上都买得到。”

“这……”江虹翻翻白眼,哑口无言。

“我觉得吧!我们还是心太急了。”夏冰冰做了个鬼脸。

“照这么说,那这案子不用搞了?”

“如果那个旅行箱里没有值钱东西,就是个小案件。”

“那吴支跑公安处干什么?”

“楚都县公安局的武平警官也很急,吴支带着他一块去了公安处。”

“证据不足,谁去也没有用,否则出了差错谁来承担责任?”江虹感叹。

“吴支说他押上他的警帽。”

“他都押了多少回了?不过每次都是逢凶化吉。”江虹笑了。

“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玉编钟很可能被周永给带上车了,否则那个神秘女郎为什么跟踪他?为什么到了汉昌站,乘着周永上卫生间的时候偷走了箱子?下车逃之夭夭,那个女子就是有备而来,她有十足把握。”

“说到这个,汉昌站的监控视频调来没有?”江虹突然想起什么。

“来了,视频组在看呢!应该快出来了,只有不到半个小时时长。”

“这么短啊?看来是没戏了。”江虹凭着自己经验,知道那个神秘女郎可能是失踪了,否则没有那么短的监控视频。

“叮……”恰恰此时,吴方办公桌上电话响了,夏冰冰拿起来:“哪位?哦!你好!吴支去处里开会了,我夏冰冰,什么?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视频组的?”江虹敏感的问。

“是的。”夏冰冰放下了电话:“他们说汉昌站的监控视频看完了,那个穿羽绒服的女子出站以后就消失在茫茫人海里,不知去向,她的手上还拉着那一个旅行箱。他们现在开始制作人像,研究她的行为特征。”

“她是有备而来,精心谋划,也许有人接应,怎么可能会让警方抓住她的尾巴?这条线索看来断了,现在只剩下周永了,他会那么老实交待?我不相信,前天在火车上他就跟我装聋作哑,试图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文物贩子,争取从轻处理。”

“师兄,今天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唉!”江虹长叹一声:“说来容易做来难啊!不提它了,真是闹心,看师傅怎么决策吧!奇怪?你过来了,怎么没见巴仔过来?也不知道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师兄,巴仔是不是在执行一个秘密任务?”夏冰冰很神秘,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可能是吧?他是吴支直接领导下的特勤10号,对外是说他的身体不好,在家休息,其实可能是在执行秘密任务。”

“要不今天我们抽空过去看看巴仔?买点水果。”夏冰冰问。

“他在不在辰州都不知道,再说我今天没时间,晚上要看电影。”

“什么?是霞姐想看吗?看你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昨天晚上我欠她的,争取今晚还债,明天她出车了。我说,你跟商川经常看电影吗?”

“我和他还没有到达那个阶段。”夏冰冰撇撇嘴。

“黑子。”半个小时以后,吴方和武平走进来,风尘仆仆:“有没有新消息?”

“视频组来了个电话,汉昌站的视频监控都看过了,那女子出站以后消失了。”

“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管她了。骆勇和朱冬老师刚上火车回楚都,继续本地侦察。何处要求我们补充证据,否则不批准联合专案组。你们两个准备一下案卷,我们一起去看守所提审周永。”

“是。”江虹和夏冰冰响亮回答。

【389】第二次的审讯

10点一刻,一辆新式警车驶入了凤凰山脚下的辰州铁路公安处看守所。

江虹万万没有想到,昨天上午他才来这里看过斯雨兰,今天他又来了。当然,今天他是为了工作,不是探监,但是可以顺便再看看斯雨兰。

路上,他忽然将警车靠边,一声不吭开门下车,匆匆跑进街边一个超市。

吴方、武平两人坐在后排,夏冰冰坐前面副驾驶座。她不明白江虹为何下车,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师兄,你干什么?”

江虹没有回答。

武平也是莫名其妙:“老虎,我们去看守所,黑子警长还买东西干啥?”

这一句话提醒了夏冰冰,她回头看了看吴方,只见吴方纹丝不动,毫无反应。

武平心里烦躁,急于去看守所提审周永,获取案件真相口供。刚才,他们公安局长给他打来电话,说是县公安局刚刚开过专题会议,同意组一个联合专案组共同破案。这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就等铁路警方的决定了。但是辰州铁路公安处有异议,如果不能及时搞清真相,补充证据,这事肯定要黄,所以武平心理压力很大。

吴方刚才去找何处,押了警帽也没有用。

何处说了,刑侦支队的反对票有效。另外,这事部局指挥中心已经高度关注,陆续来了三个电话,要求他们尽快查清周永带上车的旅行箱里有没有玉编钟?如果有就赶紧立特大案,不得延误,部局将会列为督办案件。

最后,何处反问吴方:“老虎,你这顶警帽很大吗?我的帽子已经押上去了。”

武平一直跟在吴方身后,看的清清楚楚,听的真真切切。确实如此,这事一旦弄巧成拙,辰州铁路公安处要挨板子的,他们楚都县公安局倒是平安无事,毫发无损。

十分钟后,江虹提着一袋食品匆匆上车,启动警车向看守所开去。

“黑子。”吴方板着面孔:“你昨天不是去了吗?又买什么?”

“师傅,你咋知道?”江虹一愣。

“哼!”吴方的鼻孔里响了一声:“你跟斯雨兰是什么关系?非亲非故,凭什么去看她?向清可以拒绝你的。向清干这个看守所长二十年没出过事,看守所一直是文明标兵单位,你以为他稀里糊涂?他主要怕你乱说话,再捅娄子,害他跟着倒霉。”

“雨兰在这没有亲人,就我一个朋友,我怎么就不能看她?”江虹很不服气。

“别人可以,你的身份特殊,我不点头,向清不敢签字。”

“师傅,这么说来又是你替我担保的?”江虹的脸红了。

“这不是废话吗!哈哈哈哈!”吴方笑了。

“师兄给雨兰姐买的什么?好像是一些小零食?哟!牛肉干,蛋黄酥,饼干,还有盒装牛奶……”夏冰冰低着头,如数家珍。

“看守所的伙食太单调了,我给雨兰买点零食。”江虹笑笑。

“什么…雨兰?”武平听不明白。

“没事没事,你听不懂,哈哈哈哈!”吴方拍了拍武平的大腿。

“滴滴!”五分钟后,警车驶入了看守所,在小院里靠着墙根停下。一行四人下车,看着绿油油的院子简洁卫生,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真香!”夏冰冰看着那几棵高高的丹桂树,还有红彤彤的花朵,嗅嗅鼻子。

“老虎,来啦?”二楼,向清所长闻声走出了他的办公室,热情招呼。因为吴方出来之前,已经跟他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做好准备工作。

“老向,办手续吧?”吴方双手叉腰,向上吼了一声。

“叫冰冰上来办手续,你们去1号审讯室,门都开了,人马上就出来。”

“那好,冰冰,你上去吧!武队,黑子,我们进去。”夏冰冰拿着提审手续上楼了。吴方三人走进了01号审讯室,吴方、武平在主审席坐下,江虹在记录席坐下。

“武队,等下你先问吧?”吴方说道。

“应该你先问吧?我尽量不说话。”

“好吧!”

“来了!”江虹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他已经将第一次的审讯案卷摆在吴方他们桌上,就是他在高铁列车上的审讯记录,此外还有相关检测结论、视频截图等等。

“报告,周永带到。”监管民警走到门外。

“人押进来。”吴方厉喝一声,声如铜钟。

“进去,坐下。”两个监管民警押着戴手铐的周永走了进来,令其坐在吴方他们对面,重新将手铐固定在座位两侧,然后转身出去,守在审讯室的门口。周永穿着一身蓝白条的囚服,脚上是双布鞋。看见江虹先是一愣,再看看两位威严的中年警官,肩膀扛着两杠两星,泰山压顶一般坐着,他的心里似乎明白什么,低头不语。

“姓名?”吴方发问,江虹开始笔录。

“周…周永。”

“年龄?”

“37岁。”

“家庭住址?”

“辰州市关沙镇解放南路95号2座304室。”

“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一个住宅大院,上个世纪留下来的老房。”

“抬起头来,你的职业?”

“无业游民。”周永抬起了头,目光游离,不敢直视吴方他们。

“那靠什么为生?”吴方没有单刀直入,而是先绕弯弯。

“我在街边摆个地摊,买点古玩玉器之类,赚点小钱糊口。政府,我要说明一下,我卖的是仿品,还有假货,都是从市里的古玩市场批发来的,属于小本生意。”

“你的第一次审讯记录里,说自己是文物贩子,现在又说自己是个摆地摊的?”

“主要是摆地摊,偶尔下乡收点文物,嘿嘿!”周永讨好般的笑着。

“好吧!周永,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嘿嘿!倒卖文物,触犯国法。”

“你的挎包里面,32枚高古玉器怎么来的?”

“你们还问这个事情?”周永舒了口气,一指江虹:“在高铁上,我跟这位警官都交代了。都是我去楚都的乡下收来的,具体什么地方我忘记了。政府,我是一时糊涂,罪该万死,财迷心窍,毫无廉耻,罪不……”

“好啦!不要赌咒发誓。周永,你要端正态度,认清形势,老老实实交待全部犯罪事实,包括你的同伙,争取从宽处理,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周永鸡啄米一般的点头。

“你这次收文物,为什么去楚都而非别的地方?”

“楚都历史悠久,民间的宝贝多,每次都会有点收获,不会白跑一趟。”

“你干这个多少年了?”

“两年多点。”

“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我有半句假话不得好死。”

“那好!老实交待那些高古玉的真实来历。”

“真实来历?政府,我不明白……”

“你很明白,不要跟我装傻充愣。”吴方一瞪牛眼。

“我…我没装傻充愣,我就是收来的,你们不要冤枉我啊?”

“10月31号晚上,你在哪里?谁能作证?”

“啊?”周永的脑瓜一下死机了。

“那天晚上,你去过青沟村的堰冲坡没有?”

“什么?”周永的脸刷的白了,有点结巴:“堰什么坡?我不知道那什么坡?”

【390】较量

“嘿嘿!”吴方冷笑一声:“你不问什么村?但是知道我问堰什么坡?”

“警官,我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坡?”周永继续装傻充愣。

“那好,这两年来你去楚都多少次了?”吴方用严密的逻辑战术攻击对方。

“我……”周永非常害怕掉进坑里,不知如何回答。

“老老实实交待。我们可以查到你的乘车记录,包括火车汽车,在……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林羽江颜---------都市小说:最佳女婿林羽江颜

%%%

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p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

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网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网电脑端:/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9/

/9/

内容试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

【391】冷处理

斯雨兰很伤心,蹲在地上捂脸哭泣,浑身颤抖……

看守所的干警们都闻声跑了出来,除去休班人员也就个人,包括向清所长站在二楼。他目睹了整个过程但是一言不发,不知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夏冰冰骂骂咧咧返回来,忙蹲下来不停地安慰斯雨兰,抬起右手摸她的背:“兰姐,你别哭了,别跟这种无赖一般见识,想开点啊……”

其实,坐在01号审讯室的吴方、武平以及江虹,他们透过窗户也看见了整个过程。吴方看见江虹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拿笔的手微微抖动,立刻向他递了一个眼色。江虹放下了笔,离开了记录席走到外面,来到斯雨兰的面前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他干脆扛起了两袋大米,走向办公小楼后的伙房。

江虹返回来的时候,看见斯雨兰不哭了,她和夏冰冰正试图扛起两袋大米,被他一把拽住。斯雨兰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嘴唇颤动,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江虹什么话都没说,扛起最后两袋大米走了。

看守所的干警们过来了,包括站在01号审讯室门口的两个看守民警,还有侯坤也跑过来。他们和夏冰冰一起,大家抬的抬扛的扛,一次就搬空了,然后回到各自岗位工作。向清所长目睹了这一切,吩咐侯坤:“老侯,下次换个商家进货。”

“好嘞!”侯坤点头。

“冰冰。”斯雨兰拉着夏冰冰的手:“你闯祸了,你会被开除吗?”

“兰姐,我要丢了这个饭碗,我跟你学琵琶,或者做你的经纪人,哈哈哈哈!”

“不用担心。”向清所长在楼上说:“冰冰,有事我来扛着。”

“向所,我刚才应该把他抓起来治安拘留。”

“也就是个批评教育。”江虹回来:“加上赔礼道歉。你砸了他一块汽车玻璃,他肯定要自掏腰包补上,他今天白干了。雨兰,你去忙吧!侯叔开始做中饭了。”

“嗯!”斯雨兰点点头:“你和冰冰今天是来忙工作吗?”

“我们跟吴支来办个案件。”

“雨兰。”吴方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吴支,谢谢你两次来看我。”

“唉!”吴方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心情复杂:“这个不算什么,小菜一碟。现在黑子可以来看你了,我就不代劳了,黑子,你买的东西呢?”

“哦!”江虹差点忘了,赶紧跑去警车提了那袋食品过来。因为看守所有规定,犯人不能私自保管物品,他抬头问向清所长:“向所,这里面是吃的,全是零食。”

“交给老侯检查保管,即用即取。”向清所长转身走进办公室了。

“兰姐,我去伙房坐坐。”夏冰冰从江虹的手里接过了袋子。

“吴支,江虹,那我去劳动了?”斯雨兰说。

“去吧!”吴方点头,看着两人走了。

“师傅,你出来不光是看雨兰吧?”江虹心领神会。

“周永现在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虽然我是第一次审周永,经过初步较量,我是看出来了,这个家伙确实不是主犯,就是一个过河小卒。”

“师傅为什么不问他玉编钟的事情?”

“嘿嘿!不急,现在不要忙着烧火,会把他烧晕的。要冷处理,等他想清楚了,答案自然就出来了。”吴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11点一刻,黑子,我们进去,我再跟他较量一个回合,埋下一个地雷,我们下班回家不管他了。”

“什么?”江虹看着吴方走进了审讯室,自己仍然站在原地发呆:师傅什么意思?上午他跟武队心急火燎,还专门跑去公安处找到何元处长,希望他能力排众议,同意跟楚都县公安局组织一个联合专案组,反被何处批了一通。在神秘女郎的线索丢失之后,他们过来提审周永,希望获得实质性的进展。周永现在闭口不言,师傅倒放松了?我明白了,师傅这是外松内紧,他说要埋一颗地雷,他想埋什么雷?

“武队,我们继续?”看见江虹回到了记录席,吴方问道。

“好的。”因为看不明白刚才外面发生的事,武平一直坐在审讯室里观察周永。

“怎么?还不想说话吗?”吴方开始发问。

“我…没什么可说的。”周永抬起了头,眼神迷离,好像刚刚打了一个瞌睡。

“那好,我们聊点别的。”吴方明白必须岔开话题,否则周永又不说话。

“想聊什么?”周永警觉的问。

“不管怎样,你还算老实的。”吴方拿起了周永的户籍资料晃了一下:“你的身份证是你本人的,车票没有造假,所以我们一查就到位了。去年因为倒卖文物,你被关沙镇派出所拘留15天,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犯罪记录,家里来人看你了吗?”

“昨天下午来了,说是接到铁路警方通知。”

“都谁来了?”

“我的父母妻儿。”周永神色黯淡,垂下一双眼皮。

“你是独子。你儿子才八岁,在关沙镇中心小学读二年级?”

“是的。”

“老婆叫姚馨芳,在关沙镇一家酒店做服务员。”

“是的。”

“你的父母体弱多病,现在……”

“警官,别说这些,我心里不好受。”周永眼圈红了。

“好吧!”吴方迂回转换话题:“就按照你说的,那32枚高古玉是你收购来的。但它属于国家二级文物,你要加价倒卖,按倒卖文物罪论处,最多处以十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你何至于在高铁列车上袭警,这不是罪上加罪吗?”

“一时害怕,本能反应。”

“害怕什么?”吴方向前推进一步。

“无可奉告。”周永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周永,我们暂且不谈那些楚国玉器来历,你带上火车的旅行箱里应该还有一个宝贝,价值连城,可以定为国家一级文物。”吴方看准火候,一刀捅进周永心底。

“你们怎么知道?”周永脸色突变,猛地抬起了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吴方笑了。

“没有的事,你是胡扯,胡扯!”周永嚎叫起来,似乎非常窝火。

“做贼心虚了吧?”

“没有,我没有丢行李,我记错了。”

“我这里有你进站上车的全部监控截图。”吴方扬起一叠视频图片,咄咄逼人:“除了一个挎包,你还拉着一个黄色的旅行箱,要看看吗?”

“不看,我不要看,你不要问我了。”

“知道他是谁吗?”吴方一指武平。

“我哪知道?”

“周永。”武平终于亮明身份:“我就是楚都县公安局的,专门负责侦破10月31号晚上发生在青沟村堰冲坡的楚国贵族墓葬盗掘案的。”

“啊?”周永倒吸一口凉气,他还以为这是铁路警方的人。

“我告诉你。”吴方乘胜追击:“你的旅行箱是被一个女子偷走的,在汉昌站拿下火车,你知道是谁吗?”

“什么?”周永差点跳了起来,结果被手铐卡住了,疼的他是龇牙咧嘴。

“好啦!”吴方决定收尾,他收拾着案卷,开始埋雷:“中午到了,该吃饭了。周永,那个女子迟早会被我们抓住,你箱子里有啥宝贝?她为什么偷你的旅行箱?她会统统告诉我们。到时你就没机会了,想想你的父母妻儿,自己好好掂量清楚。”

</br>

</br>

【392】训练场上

吴方说到做到,下午不再去看守所提审周永。

地雷已经埋下,一旦周永触发它就会爆炸的,所以他很轻松,像没事人一样。

借着11月的空窗期,铁路公安局最近发布了命令,要求开展警务实战大练兵的活动,为备战年末的客流高潮和明年的春运打下基础。全国铁路公安机关纷纷行动起来,各个所队按照标准自行组织训练,年末进行考核和大比武竞赛。

当然,工作照干不误,训练都是利用休息时间进行。

今天下午,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就在小院里面开展警务实战训练。

在家休班的同志们上午参加完了学习,下午又来单位摸爬滚打。几十个人在操场上龙腾虎跃,你来我往,呐喊震天,练习克敌制胜战术。趁着这个空档,吴方带着江虹和夏冰冰下楼训练去了,留下武平一人在他的办公室闷头喝茶。

武平心里很急,但又无计可施。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下午,24个小时过去,虽然针对“1031盗掘古墓葬案”干了一些工作,比如文物鉴定、证据收集、提审周永,初步搞清一些来龙去脉,但也卡在了联合专案组是否成立的环节上。没有法律认可的有效证据链,证据链的两个关键环节没有打通,两个案件无法串并,联合就搞不成。

如果赌气的说,真搞不成干脆回楚都吧!没有必要在这浪费时间。但是种种迹象显示,“1031盗掘古墓葬案”的主战场就在辰州,青沟村堰冲坡仅仅是发案地。

思来想去,最关键的还是那一尊玉编钟。如果周永没有带玉编钟上车,即便他的旅行箱被盗了,因为没有涉嫌“1031盗掘古墓葬案”的文物,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盗窃旅客财物案件,跟楚都县公安局没关系,铁路警方单独立案侦破。

那么,47枚楚国玉器可以算吗?经过科学检测,专家组的鉴定,周永在高铁列车上所携带的32枚楚国玉器达到国家二级文物标准,跟堰冲坡案发现场所遗留的15枚楚国玉器是一批货。但是,它都已经追回来了,铁路警方只要将32枚楚国玉器移交给楚都县公安局就行,算是协助破案而非联合破案。只有那一尊玉编钟,如果周永带上了车又被神秘女郎给偷走了,就是双方需要联合破案所追缴的赃物。

武平也是一员警队悍将,他在楚都县公安局大名鼎鼎,不会逊色吴方。只是到了铁路警方的地盘上,异地办案,骆勇今天上午又回去了,手下没有一兵一卒,一个光杆司令还能干啥?只能跟着吴方计划行事,他的心里有点憋屈,却又不好发作。

局长刚才又来电话,催问成立联合专案组的进展。说骆勇和朱冬老师已经回到楚都,下了火车直奔县公安局,刚刚向他做了专题汇报,然后又去堰冲坡的案发现场忙乎去了,局长言语之中很不满意,这让武平压力很大。

证据?证据,证据!谁都知道周永带玉编钟上高铁列车的概率为百分百,但在没有其它渠道核实的情况下,他要是不承认,你还真的不能擅下结论,否则闹出乌龙事件岂不成了一个笑话?谁来承担相应责任?毕竟这个案件已经引起高层关注。

“武队。”吴方在楼下喊。

“啥事?”武平端着茶杯出办公室,只见一群穿作训服的人正在楼下训练。

“下来练练。”吴方招了招手:“别光喝茶,胡思乱想不能解决问题。”

“这个……”武平有点犹豫。

“来吧!你都这么胖了,再不练超重了,抓盗墓贼都追不上人家。”

“胡说,我块头大有块头大的优势嘛!再说,我跟谁练?”

“跟我练啊!哦!不,先跟黑子练练,你要把他给撂倒了,再对付我,哈哈哈哈!”吴方用激将法。

“老虎,你算了吧!你想激我?下辈子都没有机会,哈哈哈哈!”

“你这个人,我想叫你下来放松一下,你还不领情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吧!我的冷处理很管用,不出三天,看守所就会来电话,周永想见我们,他就会招供了,我们的好事就成了,哈哈哈哈!”

“老虎,我知道你的冷处理有用,可我就是不安心啊!”

“所以你要找点事干。下来,我们练练,晚上我再请你吃饭,来吧!”

“好!让你领教领教我的厉害。”武平放回茶杯,咚咚咚的下楼。

一场生龙活虎的比武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交手之后,他和铁路警方的兄弟们互有胜负,江虹叫好,夏冰冰时不时鼓掌,吴方竖起了大拇指赞不绝口。

不知不觉之中,夕阳正在西下,一个新的夜晚即将来临。

下班的高峰期到了,站前大街更加热闹起来。花花绿绿的汽车排成了几条长龙,慢慢流动,人行道上人流如织,步履匆匆。高楼大厦披上了灿烂的彩霞,在蓝天的映衬之下格外美丽。晚风拂柳,略有寒意,但依然是一幅晚秋景象。

警务实战训练结束之后,江虹回到家里。进门一看,家里静悄悄的,怎么回事?母亲和邝霞呢?邝霞明天出车,今天难得休息一天,她应该在家啊?

厨房里的饭菜不都做好了吗?热腾腾的,人去哪了?江虹脱了警帽丢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在厨房的门口伸头探脑。突然,一双手从后面伸了过来,一把蒙住他的双眼。江虹吓了一跳,本能的抓住了那一双手,他立刻知道是谁了,于是站着不动。

耳边传来一阵吃吃笑声。江虹冷不丁的反手去摸邝霞的腰,邝霞穿着一套秋季的连衣裙,她又超级怕痒,哪里忍受的了,“哇呀”大笑起来,不停扭动身体:“黑哥,不要挠我,不要挠我,我快受不了啦!”

江虹没有罢手:“叫你蒙我眼睛,以后还蒙不蒙?还蒙不蒙?”

邝霞笑的喘不上气:“我不蒙啦!我不蒙啦!黑哥,我求你了,别挠我了。”

江虹突然就罢手了,笑容也消失了。他怔怔的看着邝霞,一下将她搂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不肯松手,他想起了今天的斯雨兰。

“黑哥,你怎么啦?”邝霞莫名其妙,凭着直觉,他就知道江虹心里有事。

“邝霞,以前我保护你,现在我保护你,今后我还会保护你。我会一辈子保护你,哪怕牺牲自己性命。”

“你胡说什么呀?你牺牲了谁保护我?你这是怎么了?尽说胡话。”

“今天上午去看守所办案,我又见雨兰了。”

“她是不是被人给欺负了?”邝霞心有灵犀。

“一个无赖以为她是做皮肉生意被判刑的女子,侮辱她的人格,还好夏冰冰出手了,那个家伙赶紧跑了。”

“哦!”

“她的身边没一个人,无依无靠,唉!”

“黑哥,你啥意思?你可不能丢下我啊!”

“我是不会丢下你的,看我把你抱的紧紧的,不肯松手,我就是要……”

“还不松手?你俩还看不看电影?”母亲苏琳不知从哪突然冒了出来,吓了江虹一跳,赶紧松开双手。

“苏姨,我不松手。”邝霞搂着江虹笑嘻嘻的。

“这么大的姑娘,真不害臊!”苏琳乐了。她其实很享受这种场景,觉得儿子艳福不浅,他们家里祖坟冒了青烟。

“老妈,你跟我们一起看电影吧?”江虹没话找话。

“我在家里追剧,我不当电灯泡。”

</br>

</br>

【393】瞬间的眼神

电影票是江虹上网买的,一部普通的生活片《京城胡同》,时间19点50分。

闻雅说的没错,最近没什么好电影,情侣们看电影就是为了谈情说爱罢了。

影院就在凤凰山下的东南角,站前大街尽头旁边。这是离家最近的一家电影院,如果不赶时间,江虹和邝霞走过去也就半个小时,刚好可以散步。里面有巨幕厅,也有几个小厅,江虹买了两张5号小厅的票,6排6座、7座,位置是不错的。

昨天晚上,苏琳临时补缺,跟邝霞也是去这家电影院看电影。

匆匆忙忙吃过晚饭,《新闻联播》的开始曲刚刚响起,苏琳就把两个年轻人赶出了家门,借着看电影的机会逛逛马路。她自己收拾清洗了碗筷,搞完厨房卫生,然后坐在电视机旁,一边追剧一边盘算着什么时候当婆婆。

外面,夜幕下的辰州五彩缤纷,华灯灿烂,街市一派繁忙。宽阔的站前大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不少都是上下车的旅客,行色匆匆。遥远的夜空里静悄悄的悬着一轮明月,富有诗意。头顶,一条银河横跨九天,满目星光闪耀……

邝霞穿着一套豆沙色秋装长袖连衣裙,一双白色皮鞋,挽着江虹一只胳膊走在站前大街人行道上。江虹穿着一件米色夹克外套,一条黑色裤子,两手插入裤子口袋慢慢走着。虽然已进入11月初,但是辰州还有十几度的气温,特别适合爱美的年轻人展现自己,街上到处都是俊哥靓女,一片姹紫嫣红,令人目不暇接,超级养眼。

“黑哥。”邝霞依偎着江虹默默的走着。

“嗯?”江虹有点心不在焉。

“我爸妈又来电话了,说我都快26了,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你还没跟他们说吗?”

“黑哥,你说我该怎么说啊?”

“这也是难题吗?难道你的父母还有其它想法?”江虹扭头看着邝霞。

“他们想我回家,可以在家乡帮我找一个不错的男朋友。可我不想回去,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就不想回去。我想征求你的意见,你同意了,我就跟他们说。”

“你就说呗!我没意见。”江虹笑了。

“那你以后可要对我负责到底,不许叛变,否则我爸妈会拿着菜刀来辰州找你算账的。”邝霞笑嘻嘻的。

“你怎么老给我打预防针?”

“嗯!预防针会失效,所以要经常打。你别害怕,我打针不疼的,哈哈哈哈!”

“你说你的爸妈会同意吗?”江虹有点忐忑不安。

“他俩对你印象挺好的嘛!今年春节我们忙着春运,我也没法回家,他俩来到辰州陪我过年。是我拉了你的壮丁,帮我接送当搬运工,还去你家吃了餐饭,你的爸妈热情款待。其实他俩心里有数,在电话里问我好多次了,要不然我敢追你啊?”

“原来这么回事?你不是一直挺独立的吗?”

“婚姻大事,爸妈这一关要过的,我希望得到他们的祝福。”

“嗯!这个想法我很赞同。那你就跟他们说吧!就说那个又黑又傻的江虹小子已经决定娶你们的女儿了,目前是过渡期,时间不会太长。”

“哈哈哈哈!看你那个憨样!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油嘴滑舌?”邝霞乐了,情不自禁拱了江虹一下,江虹一个趔趄又被她一把拉住了。

“邝霞,人是不是一谈上恋爱就变了?不光是我,你也变了。以前你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有点冷冰冰的,特别娇气,凡事都有依赖。最近怎么变得柔情似水?越来越像一个贤妻良母,而且工作也很独立。说老实话,这次你第一次当列车长,我一路上都在观察,发现你的工作非常到位,处理事情恰到好处,我放心了。”

“因为你在车上我就不怕,你就是我的主心骨。明天你不出车,我的心里就不踏实。不过冯教人也挺好,我们遇到困难他会主动伸出援手,帮助我们排忧解难。”

“那就行了,明天你安心出车吧!就是伙食要搞好点。”

“我已交给肖珊和闻雅了,从今以后,他们两个负责采买烹饪。”

“行啊!等抓了盗墓贼我就上车。”

两人一边逛着马路,一边说着私密情话,邝霞心里特别高兴。认识江虹两年多了,这黑小子不仅接纳了她,并且第一次陪她出来看电影。两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走到电影院的门口,一看时间恰好19点40分,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江虹去柜台取出两张电影票,领了3d眼镜,然后带着邝霞进入5号小厅。他们找到6排6座、7座,两人坐下,耐心等待电影开始。

这个小厅共有百个座位,电影快开始了,稀稀拉拉坐了三十多个观众。随着音乐响起,广告片先出来,大灯熄灭,只有一些壁灯亮着,所以影厅里面光线黯淡。

正片《京城胡同》快开始了。旁边,邝霞已经戴上3d眼镜,兴致勃勃,江虹也正准备戴上3d眼镜。这个时候,他前面的一排座位仍然空着,眼看一男一女一前一后走了过来。男的四十多岁,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因为光线太暗也没看清长什么样。女的三十左右,短发,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外套,江虹也没看清长什么样。

但是,这个女子在江虹前面一排坐下了。临坐下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江虹,四目对视,女子楞了一下,随即耷拉眼皮,若无其事坐下。

这个女子长的很美。江虹忽然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这时,电影正片的片头出来了,他也没有多想,戴上3d眼镜看电影吧!

影厅里面安静下来,观众都在聚精会神盯着银幕……五分钟后,那个女子扭头对身旁的男子悄悄耳语几句,两人随即站起,离开座位向外走去。

这一动作立刻引起江虹侧目。怎么回事?电影才刚开始,情节还算精彩,故事还算扣人心弦,这两个人怎么走了?尤其那个女子,怎么看着就是眼熟?

江虹眼睁睁的看着他俩出门走了。

电影还在继续,江虹的脑海里却对这个女子产生一连串的问号。不好!想起来了,我说这么眼熟?我昨晚见过他,她很像是监控视频里那个偷旅行箱的神秘女郎。难怪她看到我之后楞了一下,她可能在g1627次列车上见到过我,所以突发恐惧。

江虹一下站了起来,低声对邝霞说:“我去上个厕所。”

邝霞看的兴致勃勃,不经意的点了点头:“嗯!”

江虹追出5号影厅,那对男女已经不知去向,他又追到电影院的门口,依然没找到人。他急忙向工作人员亮出了《警官证》,在一名工作人员的带领之下,找遍影院每个角落,一无所获。

邝霞久等江虹不归,知道不妙,赶紧寻了出来:“黑哥,什么事啊?”

江虹拿出手机,拨通吴方电话:“师傅,我发现了那个神秘女郎。”

【394】紧急抵达

十分钟后,吴方带着武平、冯凯和夏冰冰,开着一辆警车火速赶到了电影院。

今晚吴方做东,就在站前广场外面一家中式餐厅订了一个小间,请武平吃个饭。

因为人家不远千里赶到辰州破案,吴方也想尽尽地主之谊,搞个简单的小仪式表示欢迎。全国警察是一家嘛!毕竟同行之间需要互相合作,你到别人的辖区里工作,人家也是这么款待你的。当然,工作归工作,友情归友情,一清二白。

夏冰冰下班后没有回家,而是换了一套便服参加吃饭。江虹因为晚上陪邝霞看电影,吴方就没留他,而是拉了张志伟支队长、安冉政委以及冯凯一起吃饭。

吴方接到江虹电话之时,他们一行六人刚刚走出餐厅,皆是穿的便服。结果,吴方丢下两个支队领导,迅速带着武平、冯凯和夏冰冰开车赶到了电影院,进了影院经理的办公室,江虹和邝霞在里面坐着,还有一个影院夜场经理,是一个小伙子。

“黑子,人跑掉了?”吴方心急火燎,明知故问。

“我的反应慢了一步。”江虹非常懊恼,他没想到自己会出这么一个纰漏。

“整个影院你都查了?”冯凯追问。

“查了,这是家小影院,死角都找过了。这是影院经理,我俩一块查的。”

“经理,你发现了什么问题?”夏冰冰问。

“我没发现什么。”

“那就不用找了。”吴方一皱眉头:“两个家伙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肯定都跑远了。”

“吴头。”邝霞偏袒江虹:“影院里面黑乎乎的,黑哥也没有看清楚。”

“你这丫头。”吴方笑了:“我又没有批评你的黑哥,你着什么急呀?不管怎样,黑子今晚有了新的发现,除了那个女子,又冒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我们如果把人先扣下来审查一下是最好的。从逻辑上来说,电影刚刚开始两个人就走了,不是有了急事就是出了问题,我相信黑子的眼力,他看人很准的。”

“黑子。”冯凯琢磨:“如果是这女子认出了你,说明她坐过你的车,在车上见过你。今晚真是巧了,你们在电影院又遇到了,而且座位正对着前后排。”

“是的。她坐下的时候,要不是抬起头朝我看了一眼,我也不可能注意她。”

“他旁边的那个男子像什么人?”武平问道。

“四十出头,穿的还很光鲜,不像普通的老百姓,具体我也无法判断。”

“经理。”武平决定:“你带我们去你们监控室,我们要看当时所有监控记录。”

“行啊!跟我来吧!”影院经理站了起来。

“冯教。”吴方拍了一下冯凯肩膀:“你送邝霞回去。你们两个明天还要出车,她又是列车长,你替警长的班,所以早点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三个就行了。”

“吴头,我电影还没有看完。”没等冯凯回答,邝霞笑嘻嘻的插话。

“还看啥子电影?你的黑哥没办法陪你了。”

“真是扫兴!”邝霞撅起嘴巴很不高兴:“好不容易跟着黑哥看场电影,遇上这两个丧门星,人还溜了。算了,电影我不看了,现在才八点多,我不急着回去睡觉。”

“你回去吧!”江虹拉起邝霞的手。

“我不,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你什么都改了,就是黏人的老毛病没改。”江虹哭笑不得。

“师兄,霞姐她不黏人,她是黏你。”夏冰冰捂着嘴巴笑。

“闹了半天,原来列车长和警长是一对呀!哈哈哈哈!”武平终于看明白了。

“那当然咯!武队,你以为呢?”夏冰冰眨巴了一下眼睛。

“好吧!”吴方只好妥协:“你就跟着黑子,反正我是管不了你。冯教,你回去吧!先去支队汇报一下这里情况。”

“好的。”冯凯走了。

吴方他们跟着影院经理来到了监控室。里面很小,吴方他们进去就站满了半个房间,一个中年保安正在里面值班。他坐在操作台前面,聚精会神盯着对面墙上那些拼在一起的显示屏。从图像看,影厅里面都是红外监控探头,清晰度不太高。

影院经理简单做了介绍,保安按照吴方要求,先调出了那一对男女走出5号小厅的图像。只见外面的走廊上很暗,空无一人,一男一女匆匆走出5号小厅,他俩神情紧张,加快脚步,几乎就是一路小跑消失在了影院的出口处,不见踪影。

武平眼睛瞪得溜圆:“就是这个女的,除了身高长相,她的走路姿势,包括气质都很相似,只是穿的衣服不同。前天她穿一件红色的羽绒服进站乘车,因为我们楚都已经接近零度,天寒地冻,穿羽绒服是合理的。但是辰州还有十几度的气温,所以她穿了一件红色的外套,看着苗条多了,应该不到三十,也就二十七八岁吧!”

吴方点头:“嗯!黑子看的没错,我也认为是她。武队,你来我们辰州是来对了,周永是关沙镇居民,这个神秘女子又出现在凤凰山下的电影院里面,还有一个中年男子,看来‘1031盗掘古墓葬案’的窝点在这里,我们距离真相又靠进了一步。”

“老虎,你们的公安处还不同意我们成立联合专案组啊!”武平有点惆怅。

“武队,不要着急。”

“唉!说不急是假的。被盗掘的文物除了那批楚国玉器和玉编钟,还不知道有没有其它的赃物?拖延一天,这些宝贝很有可能就流散了,下落不明。”

“说老实话,我也急啊!但是不能违反程序,我们必须认真工作,把证据链打通。否则,就凭这点碎片证据破不了案,抓不到人。”

“那个男的到底是谁?”邝霞一指屏幕里的中年男子,她也正在思考。

“问你黑哥。”武平开个玩笑。

“武队,我帮你在车上抓了一个逃犯,追回那么多的楚国玉器,你不说声谢谢,还拿我开玩笑?真是不知好歹。”

“我没开玩笑啊!我这案子就是少不了他,黑子是我们要求参加的。”

“嘿嘿!这么说差不多。”邝霞心满意足。

“我们看看其它监控视频。”吴方指挥保安陆续调出与逃跑男女相关的全部视频回放,花了一个小时时间,拼凑出了整个过程:一对男女慢悠悠的走进了电影院,东张西望,似乎非常警惕。他俩进了5号小厅,不到十分钟出来了,匆匆忙忙奔出了电影院,消失在了暗夜街头的人流中,前后仅仅一刻钟的时间。

“他们戒心很重。”武平判断:“一路防备。进来前后观察,出去动作快捷,为了看场电影,至于这么做吗?”

“武队,你的意思……”吴方看着武平。

“他们是来看电影的?还是有其它的目的?因为发现电影院里有个便衣警察,怀疑警方在这设伏,所以赶紧逃之夭夭?黑子,你当时有没有发现其它异常现象?”

“没有,我光顾着看电影了。”江虹老老实实承认。

“不管怎样,前后相隔一天时间,这个神秘女子又出现了,并且伴随一个男子。我们可以沿着三条线索追踪下去,揪出他俩的小尾巴。”吴方若有所思。

【395】三条线索

【395】三条线索

“老虎,什么三条线索?”武平疑惑的问,他的心里已经猜中两条。

“我先打个电话。”吴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给刑侦大队视频组的同志打了一个电话,通知他们即刻过来拷贝电影院的监控视频,准备明天进行分析,寻找蛛丝马迹。随后,他们回到了经理室坐下。

“吴支,还有事吗?”影院经理问道。

“没了,有事我再找你。”

“那好,你们忙吧!我去各个影厅看看。”影院经理打了一个招呼去忙碌了,房间里面只有吴方、武平、江虹和邝霞四个人。

“邝霞,你去外面坐吧!”江虹明白,这个时候邝霞必须回避。

“哦!那我就在外面大厅坐坐,看看电影杂志。”邝霞心领神会,知道下面内容属于警务秘密,转身走了。

“黑子。”武平一笑:“你女朋友很懂分寸,该调皮的时候绝不缺席,该安静的时候老老实实,蛮听话的。”

“嘿嘿!”江虹不知如何回答。

“所以说嘛!”吴方插话:“我就极力撮合他们。这个女孩子很不错,值得黑子终身拥有。”

“老虎,原来你是那月老啊?”

“那倒没有,我就是用力推一把而已,因为黑子一直在掉链子,哈哈哈哈!”

“师傅,别扯远了,说说三条线索。”江虹有点不好意思。

“第一,前天,这个神秘女子在汉昌站下车,今天居然出现在了辰州。这恰恰说明了辰州才是她的终点,汉昌只是个临时中转站,为什么呢?因为周永恰好去上卫生间了,在汉昌站出现一个短时间的空档,此时不偷更待何时?那么,她是怎么回辰州的?火车?汽车?轮船?还是别的什么交通工具?我们应当都查一遍监控备份,争取找出这个女子,顺藤摸瓜一举擒获,甚至可能包括一个团伙。”

“那第二呢?”武平很感兴趣,觉得办法不错。

“第二,就是一男一女看电影的路径。他们从何而来?又从哪一条路跑了?我们要把电影院附近的所有监控视频复核清楚,跟踪追击,一举找到犯罪老巢,争取抓住这两个人。”

“这个……”江虹紧锁双眉:“这个需要地方警察配合,这里归市公安局管,属于地方派出所的地界。”

“知道。”吴方点头:“这里是鼓楼派出所辖区,等下我跟他们所长打个电话,让视频组明天过去调集有用信息。”

“那第三呢?”江虹舒展眉头。

“第三就是这一男一女在影院里的踪迹,她到底是真的来看电影?还是有什么其它秘密的活动?有没有跟第三个人接触?这些都很重要。”

“师傅。”江虹感叹:“火车,汽车,轮船,影院内外,这些工作量太大了,视频组怕忙不过来?”

“我们也要上啊?抓住重点时段,重点目标,耐心细致筛查几天,争取发现狐狸尾巴,我相信一定能找到狐狸尾巴,只要它出来了就行,就怕躲在窝里不露面啊!”

“老虎。”武平非常兴奋:“你这办法虽然工作量大,但是管用。如果明天真的能够找到这个女子,就能直接找到玉编钟的下落,估计还在他们手里。如果那样,我们就能直接破案。”

“我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个案子应该是有一个团伙作案,应该五人以上,能不能都抓到还有疑问。另外,周永似乎并不认识那个神秘女子,神秘女子却是认识周永,他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还很复杂。所以,我们不可过于乐观,一定要看这两天的实际收获。”

“嗯!”武平、江虹点头。

“好啦!我们的诸葛会到此结束,黑子,赶快去把邝霞叫来,否则她等下骂死我。”

“老虎。”武平非常好奇:“听说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整个辰州铁路地区的人都很怕你,但是你唯独怕邝霞。”

“武队,我们整个辰州铁路地区,敢叫‘吴头’的就是她,你说我会不怕她吗?哈哈哈哈!”吴方大笑。

“哎哟!吴头说我坏话了吗?”邝霞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吴支,我们来了。”邝霞身后跟着刑侦大队视频组的两位青年民警,手里提着一台黑色电子设备。

吴方他们提取完了电影院的监控录像,已近23点。影院外的街巷监控录像只能明天白天再搞,需要鼓楼派出所的配合才行,所以,吴方他们离开了电影院,开车回到乘警支队,各自回家。

武平回了茂世酒店。他的心情不错,压了一天的大石头终于从心口移开了,觉得虽然成立联合专案组的想法还未付诸实施,但是双方其实已经在联合工作了。吴方就是厉害,不务虚名,是一个实干家,他提出的三条线索滴水不漏,精准到位,就看明天怎么实施。

虽然心情舒畅不少,但是这个案子的疑点还很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去琢磨,终归属于海市蜃楼。所以,破案就是一个找证据的过程,只有证据才是法庭所认可的,其它想象、推测都是一个过程,而非结果。

武平急忙给他们的局长打了一个电话,汇报最新进展。

再说江虹,他和邝霞回到铁路新村。因为已经过了23点,邝霞没有再去江虹家里,而是回了自己宿舍,两人走到楼下。

“黑哥,今晚电影没有看成,不算数啊!”邝霞闪动着一双大眼睛。

“你不是看了一半吗?”

“不行,下次我们必须再看一场,补上。”

“那…好吧!等我有空。”

“嘿嘿!晚一点没关系,不要忘了就行。”

“我怎么觉得看电影成了一种负担,像是完成任务?”

“也是,我怎么觉得看电影成了一种索取,像是你欠我的?哈哈哈哈!”

“唉!”江虹叹了口气:“你呀!我真拿你没办法了。明天上午出车我就不送你了,自己注意安全,好好工作,一路平安!”

“嗯!谢谢黑哥!”邝霞给了江虹一个拥抱,转身走进了电梯间。

【396】水到渠成

11月4日,吴方他们忙了一天,结果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电子化的网络时代,监控数据的调集非常快,一旦接入某个网络接口,很多数据源源不断就到位了。所以,不到一个小时,汉昌的监控备份就传了过来,包括车站、公路、港口以及机场。当然不是全部数据,那个容量超大,十天都看不完,而是专门针对开辰州的列车、轮船、航班以及长途班车,这个数据就很小了。

另外就是昨晚电影院周边的街巷监控数据。警方监控视频一调就到,毕竟有专用网。但是民用监控探头数据是封闭的,它们各自独立,有的就是一个小店所有,你就要去店里拷贝出来。这些工作由刑侦大队视频组去做,他们在鼓楼派出所的配合下,忙了一个上午,拿回来二十多家的民用监控数据,吃完中饭就开始分析了。

全部汇总起来数据量还是非常大。为了在天黑前拿出结论,必须争分夺秒,所以吴方还叫来了几个在家里休班的警长协助工作,三人一组,五个小组共同进行,包括武平、江虹、夏冰冰和邵雪在内,紧张有序,大海捞针。

傍晚,太阳快落山了,海量监控视频复核完了,竟然一无所获。悠悠天地之间,茫茫人海之中,没有找到那一个穿羽绒服的神秘女子。

从汉昌到辰州,没有发现她的身影,难道她是长了翅膀飞回来的?

昨晚,她和一个中年男子来到电影院看电影,巧遇江虹以后心怀鬼胎,匆匆逃跑。他俩利用了电影院后面凤凰山脚的一大片密林,从密林里出来,又钻回了密林。他俩非常巧妙地利用了市区里高山的天然屏障,来无影去无踪,因为密林里面没有监控探头,连灯光都没有,一片黑蒙蒙的,夜晚没有人敢进去,哪怕就在街边。

在电影院里面,他俩没有异常表现,没有跟其他人接触,似乎就是看电影的。

辰州乘警支队的办公小楼里,十几个人睁大眼睛看了一天,反复甄别,否定了一个个相似的人。结果,令吴方自以为是的三条线索没有任何收获,全部扑空。

17点一刻,收拾清楚全部设备,其余同志都离开了,准备下班回家。吴方在他的办公室开了一个小小的碰头会,武平、江虹和夏冰冰参加,这是联合专案组的预备人员。吴方感叹一声,算是开场:“唉!没有想到,我们的对手很不简单哪!”

“是的。”武平补充:“他们非常专业,反侦查的能力很强,不论走到哪里都是时时处处设防,包括去电影院看场电影也是如此。”

“也是。”江虹若有所思:“一个女子都如此的狡猾,如果是个团伙,他的老大肯定更加难以对付。”

“你们三个警察汉子,居然被一个小女子给吓倒了?”夏冰冰嘲笑道。

“我们不是被她给吓倒了。”武平否认:“我们是觉得这案子已经超出我们先前预判,所以,我们对后面的困难一定要有充分准备。为了找回被盗掘的宝贵文物,前方就是刀山剑雨我们也要进去一搏,何况是一个小女子。”

“是的。”吴方赞同:“这叫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不过。”江虹情绪有点沮丧:“从昨天到今天,我们没有更多进展,就卡在了玉编钟和这个神秘女子身上。另外,周永在看守所依然没有动静,我有点担心啊!”

“吴支。”夏冰冰有一点坐不住了:“你昨天说最多三天时间,周永肯定就会主动要求交待问题,还剩下明天一天了,他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怎么办啊?”

“武队,你认为呢?”吴方笑眯眯的。

“老虎,说到周永,我当然相信你。你的冷处理是对的,你的地雷埋的很好,我想应该快爆炸了,哈哈哈哈!”

“我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吴方非常开心,刚才的苦恼都没了:“本来指望今天能找到神秘女子的下落,直捣黄龙,看来我们转了一圈,还是要回到周永的身上。行啊!今天晚上大家安心睡觉,明天我们啥都不干,就等看守所来电话。”

“叮铃铃……”吴方话音刚落,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快下班了,谁的电话?”吴方抓起听筒:“喂!哪位?老向,哎哟!我的大活菩萨,终于来电话了!地雷爆炸了吗?炸啦!那太好了!今晚我不过去,我要憋他一个晚上,明天给我倒个痛快。我明天上午来,我现在让黑子过去,再给他加点油。”

“老虎,我们成了。”武平喜出望外,啪了一个巴掌。

“是的是的。”吴方放下电话,兴奋的摸摸头:“我就说嘛!不出三天,今天才第二天,哈哈哈哈!”

“吴支,你让师兄过去加什么油?”高兴之余,夏冰冰不明白。

“冷处理结束了,该加油添火了。黑子,这个任务交给你了,现在就去。”

“好!那我走了。”江虹起身下楼走了。

“老虎,你都没说怎么加油?”武平不解。

“我的徒弟知道该怎么做,他了解我。”吴方非常自信。

江虹开着那辆新式警车来到凤凰山下铁路看守所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太阳刚刚落山,天空星辰寂寥,只有一弯牙月挂在天边,夜色还没完全降临。

向清所长本来该下班了,为了等待江虹特意留了下来。他看江虹下了警车,急忙健步走了过来,告诉他说半个小时之前,单独关在04号监室的周永突然报告岗亭上的看守民警,说是愿意交待全部犯罪事实,今晚就说,所以他马上给吴方打了电话。

本来以为吴方火速就会赶来,没有想到他派江虹来了,说是再加点油。

向清暗自佩服:吴方真是老谋深算,不急不躁,他懂得犯罪心理学,他也知道临门一脚的重要性。如果这个时候立马顺了周永心意,马上就提审他,那个家伙反而容易察觉警方比较焦躁,说不定又缩回去了。或者会跟警方讨价还价,或者又不说了,如此必然功亏一篑,再想撬开他的嘴巴又要多费多少功夫?

“黑子,你准备怎么加油啊?”向清所长一脸期待。

“向所,当时看守民警是怎么报告的?”江虹需要问清情况,他好把握火候。

“你们昨天中午走了以后,周永一直心神不宁,茶饭不思,思想包袱很重。我的判断,他怕你们抓到那个偷他旅行箱的神秘女子,那女的一交代,他就没价值了,坦白从宽的机会没有了。今天,他的情绪更加不稳,不时在监室里走来走去,我就知道他快顶不住了。刚才看守民警报告,说他情绪急躁,他要深刻坦白,马上就说。”

“嗯!”江虹点头。

“黑子,你到底怎么加油啊?”向清所长再次追问。

【397】红梅赞

“我再想想。”江虹低头沉思。

“什么意思?”向清所长眼睛直了:“老虎没告诉你怎么加油?”

“嘿嘿!”江虹抬起了头,淡淡一笑。

“啧啧!我这两天一直都在盯着周永,这么重要的事,这头老虎怎么搞的?我真服了他了。他真够狡猾的,他叫你来加油,又不面授机宜。黑子,你有什么主意?你把事办砸了,功亏一篑,责任全在你的头上。你把事办好了,功劳全在他的头上。”

“向所,你别误解我的师傅,他不是怕承担责任的人。为了工作,他的警帽押了多少回了,上至各级领导,下至我们普通民警,大家知道他不是那种人。”

“唉!我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人。我认识他二十多年,我还不了解他?我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他是进一步锻炼你,让你更加老练成熟,学会处理更复杂的案情关系。可这毕竟不是小事,这个周永已经变的非常脆弱,你要把握不住火候就全完了。”

“不怕,来的路上我就想了几个方案,有大有小,有强有弱。”

“那你准备用哪一种?”

“向所,犯人吃过晚饭了吗?”

“五点半送进去的饭,现在都六点了。”

“嗯!”江虹想了一下:“饭盒还没收出来吧?”

“没有。”

“行了!就这么办。”

“什么就这么办?”

“向所,等下我进去收饭盒,当回义工,哈哈哈哈!”

“你啥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向所,你可不能露面,不能跟在我的后面进去。”

“胡说。”向清所长急了:“黑子,我是看守所长,我有监管责任,你必须报告我,否则我不批准你进不去,明不明白?”

“也是。”江虹点头,就把他的办法悄悄说了。

“不错!”向清所长听完,立刻竖起了大拇指:“这办法好!简单,实用,恰到好处,看来老虎对你非常放心。”

“我跟师傅从绿皮车开始搭档,他是老乘警长,我是个新乘警。五年多了,他教了我很多东西,毫无保留,我是在他的引领下成长起来,我能理解他的意图。”

“那好,我就不进去了,我先上楼去办公室候着,等你出来。”

“向所,你回家吧!你父亲瘫痪在床需要人伺候,我完成了任务就下班了。”

“不急,我家请了一个保姆,再说我的母亲在家帮忙。”

“你母亲都七十多了,体弱多病,帮不了什么忙,全靠保姆,你每个月的工资有一半给了保姆。向所,下班时间早都过了,你回去吧!”

“别扯远了,我上楼了。”向清所长刚刚转身,恰好看见侯坤提着一个大竹篮子从小楼的后面绕了过来,腰里围着一条脏兮兮的黄色围裙,手里还有一串钥匙,他走到了小铁门的门口,正准备进监区里收饭盒,向清所长喊道:“老侯,你等一等。”

“啥事?哟!黑子来了。”侯坤站定,笑眯眯的。

“侯叔,我去回收饭盒,帮你干活。”江虹跟着向清所长走了过去。

“帮我干活?开啥玩笑?都下班了,老虎派你过来是不是想再将周永一军?”

“侯叔到底是老警察,瞒不过你,哈哈哈哈!”

“行啊!向所,你进去吗?”

“我不进去,我进去会坏事。”

“好吧!”侯坤将竹篮子递给江虹,然后用钥匙打开了通往监区的小铁门。

“黑子来收饭盒。”向清所长朝岗亭上的看守民警喊了声。

“明白。”两个全副武装的看守民警点点头。

“我进去了。”江虹提着竹篮子走进了监区。这是他9月底来探望斯雨兰,吴方押了警帽让他进来一次之后,时隔一个多月再一次走进来。按照铁路看守所的制度,每天晚上五点半给犯人开饭,由侯坤送进来,通过每个监室门框上的方形小孔,将盒饭递进去,里面犯人接过,侯坤出来。等他们吃完饭,侯坤再进去收回空饭盒。

“收饭盒了。”岗亭上的看守民警高喊一声。

“4号监室,饭盒。”江虹一个个的监室收了过来,走到04号监室,发现里面没有反应。定睛一看,周永独自一人闭着眼睛,有气无力靠墙坐着,一盒饭菜摆在旁边,一口都没有吃。看来他的精神负担确实很重,饭都吃不下了。

“江虹警官,是你?”周永一听声音很熟悉,猛地睁开眼睛,突然跳了起来奔到门口,隔着方形小孔急不可耐:“我要坦白,我要坦白,争取政府宽大处理。”

“你说什么?你想坦白?你已不重要了。”

“什么?那个女的抓到了吗?”周永瞪大眼睛,迫切的问。

“这是秘密。”

“哦?”周永眼睛一转:“怎么是你来收饭盒?那个老警察呢?”

“他的家里有点急事先下班了,我刚好来办事,就帮他收一下。”

“我不吃了,我现在要交待我的罪行。”周永将饭盒递出来,饭菜已经凉了。

“真不吃了?”

“不吃。”

“好吧!”江虹将饭盒放进竹篮子,继续去收其它监室。

“江虹警官,我要交待罪行,现在就说。”周永喊道,可是江虹没有理他。

“别嚷嚷了!”看守民警过来训斥。

“江虹警官,我要交待罪行,我要交待罪行。”江虹很快收完了十几个饭盒,走出了小铁门,他关上门,里面传来周永最后一声喊叫。

“雨兰。”他来到了办公小楼后的伙房,只见侯坤和斯雨兰坐在门口丹桂树的下面聊天。斯雨兰已经吃过饭,穿着一身蓝白条的囚服,等着洗空饭盒。

“江虹,侯叔说你来了,你把饭盒给我。”斯雨兰站起来,从江虹的手里接过了竹篮子,进伙房了。

“黑子,坐吧!”侯坤拿出了一个小板凳。

“谢谢侯叔!雨兰什么时候进去?”

“伙房卫生都做完了,等她洗完了碗,你把她关进去,我就不露面了。”

“我?”江虹吓了一跳。

“怎么?不忍心吗?”

“侯叔,还是换个人吧!”

“黑子,怎么样啊?”这个时候向清所长走了过来,拎着一个绿色的琵琶包。

“向所,看明天效果吧!”江虹站了起来,眼睛却盯着琵琶包。

“雨兰,我来洗吧!向所拿了你的琵琶过来,你来弹一曲吧!”侯坤进入伙房。

“侯叔,我马上洗完了。”

两分钟后,斯雨兰洗干净双手走了出来:“向所,今天你开恩了?”

向清所长笑笑:“我们是看守所,不是剧场,现在弹一曲吧!我也想听。”

斯雨兰很高兴:“好吧!一个多月没摸琴了,弹什么呢?《红梅赞》吧!”

天快黑了。斯雨兰解开绿色的琵琶包,小心翼翼拿出她的琵琶,然后怀抱琵琶坐在丹桂树下,右手包好甲片。她轻轻的试了几下音调,闭上眼睛酝酿一下情绪,突然睁开眼睛,左手按弦,右手灵动,弹起了中国琵琶名曲《红梅赞》。

这首乐曲旋律优美,节奏分明,每个音调清脆明快,充满昂扬向上气势。

斯雨兰弹第二段时,江虹跟着轻轻哼唱:“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向阳开。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昂首怒放花万朵,香飘云天外,唤醒百花齐开放,高歌欢庆新春来……”

【附言:《红梅赞》是非常好听的一首中国名曲,送给我一个忠实的读者。人生不只是有爱情、亲情,还有友情。她还年青,才貌俱佳,她的人生之路还很漫长,我愿意成为她永远的好朋友。希望她能坚强起来,怀揣新的生活希望,勇敢面对复杂的人生路,好好把握自己,走向她美好的未来……】

【398】供述

11月5日,上午10点一刻,一辆辰州铁路乘警支队的警车再次驶入了看守所。

车子在三层办公小楼前停下,吴方、武平、江虹和夏冰冰下车。只见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日勤人员寥寥无几,且都在小楼里办公,监区里面更是保持绝对肃静。因为在凤凰山下的缘故,周围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火红的丹桂花依然沁人心脾。

“以后干不动了,我来这里跟老向做个伴。”吴方说着,一行四人上到二楼,走进向清所长的办公室。向清所长正接电话,看见他们进来,抬手示意他们坐下。

“老虎。”很快,向清所长放下听筒:“怎么现在才来?周永早就等不及了。”

“他有什么表现?”吴方不慌不忙。

“昨天晚上他一夜没合眼,今天一早就问看守民警,问你们会不会过来?”

“看来黑子昨天傍晚已经成功加油。”武平喜形于色,因为今天是决定性一天。

“向所。”夏冰冰说:“吴支说了,我们就是要晚点来。”

“你们也真是的。”向清所长笑了:“你们就不怕搞过头?他绝望了,什么都不说了,到时你们不要后悔,哈哈哈哈!”

“不会后悔。”吴方回答:“我们最新侦查结论,那个神秘女子其实就在我们附近活动,只是我们还没找到突破口嘛!不管周永交不交代,我们都要想方设法抓她,因为玉编钟在她的手里,她才是我们最后的目标。”

“老虎。”向清所长摇了摇头:“你这人哪!这两天你一筹莫展,绞尽脑汁,什么冷处理、埋地雷、火上浇油全用上了,现在周永急着交待,你却翘尾巴了。”

“哈哈哈哈!”武平乐了:“老虎他是胸有成竹,手到擒来,所以非常自信。向所,其实我们刚才开了个会,定了两套预审方案,包括如何应对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做了一定准备,所以耽误一点时间。老虎,我看现在可以开始了吧?我想急于知道真相,因为联合专案组能不能成立,今天必见分晓。”

“那好!冰冰,你办提审手续。”吴方吩咐。

“好的。”夏冰冰从公文包里拿出文件交给向清所长。

“冰冰,去楼下的办公室找管教干部确认手续,我刚才跟他们说了,预备提人。”向清所长审阅完了夏冰冰提交的提审周永文件,签字盖章交给了夏冰冰。

“好的。”夏冰冰出去了。

“老向,斯雨兰呢?”吴方关切的问。

“刚才结束了一个小时的政治学习,现在去伙房劳动了。”

“她这几天表现怎样?”

“不错!学习非常认真,今天交了一份思想汇报,写了两千多字,态度端正,认识深刻。她的劳动表现也非常好,吃苦耐劳,抢着干活。除了伙房的事,今天她还主动要求搞小院的卫生,我批准了。”

“也就是扫地吧?她哪有时间搞卫生?”

“每天早晨六点到八点钟,两个小时。黑子,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

“向所,斯雨兰应该有两天假吧?”江虹终于开口。

“你来担保,我可以批准她一天。她要跑了,你的警察就别干了。”

“她不会跑。”

“我知道她不会逃跑。你记得吗?上次也谈过这个事,昨天我又问她,她的态度还是比较模糊。我看她的意思,她还不想出去。”

“这个姑娘怎么想的?”武平深感意外:“这种机会难得,轻刑犯人才有。”

“武队,你也知道?”向清所长有点惊愕。

“昨晚老虎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让我感慨万千,哈哈哈哈!”

“吴支。”夏冰冰上来了:“手续都办好了,管教干部进去提周永了。”

“那好!我们下去,老向,麻烦你了。”

“说啥话呢?这是我的工作,有问题通知我。”向清所长站起来送到了门口。吴方一行四人下楼,走进了01号预审室,吴方、武平坐主审席,江虹坐记录席。夏冰冰将案卷放在了主审席,将笔录材料交给了江虹,然后她就坐在江虹旁边,观察学习。

“报告,周永带到。”很快,门外响起一声口令。

“进来。”吴方命令,两名青年民警押进周永。

“警官。”周永戴着手铐进来,嬉皮笑脸,点头哈腰:“你们终于来了,我要坦白,我要坦白,我要争取政府宽大处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不用,这样挺好!”周永坐下,一名青年民警欲将周永手铐解开,重新拷在左右扶手,吴方挥了挥手,示意算了,于是两人走到门外站岗。到了这个时候,吴方知道该让周永放松一点,这是一种心理暗示,周永感觉到了,他朝吴方感激笑笑。

“你叫什么名字?”按照惯例,吴方问了一遍周永个人情况,江虹如实记录。

“周永。”吴方微微一笑:“我们接到了看守所来的电话,说你急于见到我们交待犯罪事实,所以我们抽空过来看看你有多少悔过诚意?”

“我一定说,我一定说,毫无保留。”

“周永。”审讯进入实质阶段,武平开始发问,这是他和吴方商量好的,今天吴方配合,由他主审:“你还认识我吗?”

“认识认识,您是楚都县公安局来的警官,专门破盗墓案。”周永有点紧张。

“这两天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我要坦白从宽,坦白从宽。”

“说吧!把事情说清楚。不准轻描淡写,不准夸大其词,必须绝对真实,决不能做伪证。有遗漏要补充,有多少说多少,你说的话必须承担法律责任,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可是,事情太复杂了,我不知道从哪说起?哦!前天上午,你们问我旅行箱的事情,里面确实装了一个宝贝,可以算是一级文物,是一个玉编钟。”

“你确定吗?”吴方发问。

“确定,是我从古墓里偷出来的,老大要我带到辰州。我亲手用特种纸包好了,放进了旅行箱,从两溪口车站带上火车,没有想到在汉昌站被一个女的偷走了,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昨天晚上都睡不着,想的一清二楚,到了这里又糊涂了。”

“那好!我来问你。”武平继续,他急于搞清楚玉编钟的问题:“你一路去火车站的路上,直到最后在火车上,都没发现有人跟踪你吗?”

“我是单独行动,很怕被人跟踪,所以路上格外小心,结果还是出问题了。”

“这么说来你没发现有人在跟踪你?”

“没有。”

“周永,你认识这个女子吗?”武平从案卷里拿出一张监控视频截图,就是那个神秘女子的放大图,图像虽然有点模糊,但是可以看出八分模样。夏冰冰走过来,将图片拿到了周永面前,让他仔细辨别。

“她?”周永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图片,满脸问号。

【399】妨害文物管理罪

“看清楚了,别认错人。”夏冰冰提醒道。

“好像是瓜子脸?”周永盯着女子图片喃喃自语:“短头发,皮肤挺白,个子该有165米?穿着件羽绒服,一条长裤,皮鞋?看起来不太胖,不,她很苗条。”

“你还挺会看人?”夏冰冰将神秘女子图片还给武平,回到自己座位。

“干我们这行的,考的就是眼力。这个女的二十七八岁吧!我不认识。”

“给你三分钟的时间,好好想想,记忆深处有没有见过她?我告诉你,她是认识你的。”吴方说完就起身出去了,他要去外面打电话,所以远远走到一棵丹桂树下。确认这里说话预审室听不见,他拿出了手机拨通何元处长电话,报告最新审讯进展,说周永供认了玉编钟在旅行箱里,是从楚都县堰冲坡的古墓里盗掘获得,原立案的“1101旅客财物盗窃案件”已不成立,改立“1101列车特大文物盗窃案件”。

“周永,怎么样啊?想好没有?”吴方回到预审室的时候,武平眼巴巴的盯着他看,知道他出去干啥了。吴方在武平的旁边坐下,悄悄耳语:“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跟何处和刑侦支队汇报了,他们同意成立联合专案组了,今天正式运转。”

“哦!”武平答应一声,面无表情,心里却是喜出望外。他急忙给他们楚都县的公安局长发了一条短信,报告这一结果,三天过去,他们局长已经快没有耐心了。

“你说话啊!周永。”吴方催促。他的内心其实比较沉重,何处刚在电话里说,既然犯罪嫌疑人已招供就要加速侦破。部局一旦确立该案成立,就会按原先的计划列为督办案件,限期本月30日之前破案,否则将会按照制度进行严厉考核。

“我…脑袋都想破了,没有这个女的印象。”一直垂头丧气的周永抬起头:“她认识我?也许看过我的照片,也许是在什么地方,她见过我,而我没看见她。”

“你没有面痴吧?”武平问道。

“我有一点,所以想不起来。警官,请你们一定相信我,我很想认出她,那样我可就立功了,但我真的想不起来。再说,我要是认识她,在火车上我就认出她了,也不可能她跟踪我,我一路上都没发现。”

“好吧!”武平点头:“那么,你带上g1627次列车的32枚高古玉器和一尊玉编钟,确认是从青沟村堰冲坡的古墓里盗掘来的?”

“确认。”

“周永,你已不仅仅是倒卖文物分子,你还犯有盗掘古墓葬罪。你是否还犯有其它罪行,我们会全面深入调查的。我要强调一点,公安机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明白吗?”

“明白,我要深刻坦白,争取宽大处理,早点出来。我是上有双亲,下有妻儿,为了贪念坐了班房,我对不起他们。两位警官,你们要我从哪讲起?”

“知道倒卖文物罪吗?”

“我…知道有这个罪,不知道是怎么定的?”

“这样,我先给你普及一点法律常识,让你心里有数。我们国家刑法专门订立了妨害文物管理罪,其中包括了故意损毁文物罪、非法向外国人出售或者赠送珍贵文物罪、倒卖文物罪、非法出售或者私赠文物藏品罪、盗掘古墓葬罪等等。”

“警官,什么是故意损毁文物罪?”

“它是指故意损毁国家保护的珍贵文物,或者被确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的文物的,包括故意或者过失行为,造成了严重后果的,你明白吗?”武平流畅回答,足见他的业务功底非常扎实。

“那…倒卖文物罪呢?”

“倒卖文物罪是以牟利为目的,倒卖国家禁止经营的文物,情节严重或特别严重的。它有一些细则以及司法解释,我就不多说了。”

“盗掘古墓葬罪又是什么?”

“这个是指盗掘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古墓葬。例如盗掘确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和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的古墓葬;盗掘古墓葬集团的首要分子;多次盗掘古墓葬的;还有盗掘古墓葬时盗窃珍贵文物或者造成珍贵文物被严重破坏的。”

“我明白了,我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法?”周永低下了头,看着手铐。

“告诉我们,你是怎么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干了哪些违法犯罪的事?你倒卖了多少珍贵文物?你盗掘了多少座古墓葬?堰冲坡古墓群你们是怎么发现的?你们团伙有多少人?首要分子是谁?你们是怎么作案的?偷了多少文物?文物现在何处?”

“警官。”周永抬起了头:“我从自己是怎么开始的说起吧!我今年才37岁,但我从35岁就开始干了,所以我干了两年多,我没有说假话。”

“你的口供只是证据之一,是真是假我们还会继续调查。”

“唉!我为啥干这个……”周永开始讲述他的犯罪历史,吴方、武平和夏冰冰静静听着,江虹低头记录。桌上,执法记录仪的指示灯在一闪一闪……

三年以前,伴随着农民工返乡大潮,在辰州市打工的周永也回到了关沙镇。

他的老家在关沙镇乡下,一个静谧山村。20岁那年,他离开了峡山山区,独自一人背着简单行囊,跋涉了一个多小时山路,然后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郊县班车来到辰州打工。那时峡山山区贫穷落后,很多乡村不通公路。即便如此,相比那些背井离乡,不远千里来到沿海城市打工的人,他有近水楼台优势,已经很不错了。

因为没有任何特长,他先是在一家鞋厂做刷胶工。由于气味刺鼻难闻,毒性很大,干了两年他不干了。而后投到一个包工头的名下,在建筑工地上做泥瓦匠,虽然收入尚可,但劳动强度大,经常加班加点,他熬不住又跳槽了。

总之,他在辰州打工15年,到底换了多少工作,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28岁那年春节,他娶了本村姑娘姚馨芳为妻,次年1月生下一个儿子。姚馨芳一直在老家务农,养育孩子,伺候公婆,非常贤惠。但随着年轻人进城风的愈演愈烈,他们一家也想搬到辰州去住,只是辰州房价高昂,周永一摸口袋,囊中羞涩。

进不了辰州市,去关沙镇没有太大问题。

毕竟他打了十几年的工,攒了二十多万积蓄,加上农村脱贫致富,家里搞副业赚了一些钱。关沙镇的房价不高,又是辰州的卫星镇,既有普通公路也有高速公路,到辰州仅仅需要一个多小时,回乡下的老家不要一个小时,刚好处于中间节点。

于是,他们夫妻倾其所有,还借了不少债,就在关沙镇山后街55号买了一套老房子。两室一厅,五十多个平方,算是当上了城里人。

周永于是离开辰州回到了关沙镇,但他很快面临一个问题。

【400】翡翠玉石

周永又遇到了什么困难?说白了就是钱。

在关沙镇买了一套房子,除了耗尽家里积蓄,他们夫妻还借了十万元。说关沙镇的房价低,那是相比辰州而言。彼时辰州市中心的房价已经逼近五万大关,远离辰州的关沙镇即便是卫星城,它的房价也在冲击万元关口。

辰州已经实施限购,政策封口。关沙镇没限购,所以房价还在缓慢攀升,吸引一些……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林羽江颜---------都市小说:最佳女婿林羽江颜

%%%

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p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

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八一中文网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网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网电脑端:/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9/

/9/

内容试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

【401】走近悬崖

那天晚上,周永坐在街边,守着地摊心不在焉。

旁边其他摆地摊的男女大呼小叫,使劲吆喝,赶着22点城管过来清场之前争取多买点货。他却像个傻子似的坐着,顾客问他问题也是答非所问,反应迟钝。

这是一个露天市场,就在山后街上,周永家的门口。镇政府为发展经济,解决一些人的就业问题,专门划出了两百米长的街道搞了个步行街。规模虽小,交易额比较少,不能跟大城市的繁华步行街相比,但对一个小镇来说也算是一个热闹的商圈。

步行街的街边除了店铺就是这些占道经营的小地摊,根据位置不同每月要交一点经营费用。交易时间从早晨的6点到晚上的22点,自己在这时间段内灵活掌握。此时此刻,夜市还是很热闹的。明亮的路灯下,人们摩肩接踵,但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穷则思变。摆了大半年的地摊,周永没赚到多少钱,只能是糊个口。毕竟这里是个山区小镇,消费不强,他的童装玩具卖的不温不火。毕竟这是一种原始商业模式,小打小闹,成不了大气候,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所以,他也想干一点来钱大而快的买卖,只是一直寻不到好门道,有点自暴自弃,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没有想到,平时不善言辞的姚馨芳居然是一个有心人。她利用在酒店里工作的机会,利用天天接触外地人的机会,发现成功人士和生意人,帮着丈夫寻找商机。

从老婆讲述的故事里面,周永很快嗅出一点味道。毕竟他在辰州闯荡了十几年,也算见多识广,知道倒卖古董是一个大生意。你没看电视里鉴宝节目多么红火!文物拍卖会上价格屡创新高!有的宝贝竟然能卖一个多亿。乖乖!这一辈子不求多的,能搞这么一个宝贝就可以坐在家里享福了,子孙八代都吃不完。

再看馨芳说的那个老头,出手多么阔绰!多么大方!

他在酒店里生病了,馨芳悉心照顾了他一下,他就送她一块翡翠玉佩,还是清代的老东西,说是至少能卖几千块钱,如果放上一些年头,卖个十万八万还不就是小菜一碟?我天天在这摆地摊,卖力吆喝,嗓子哑了,一个月挣的钱不如倒卖一块小小玉石。我的地摊就这么一点大,十年以后还这么大,如果去做古董生意,十年以后肯定成为一个土豪。道理非常简单,十年时间我还弄不到一个价值上亿的老古董吗?

周永守着地摊胡思乱想,心驰神往,人的精神逐渐亢奋起来。

但他很快又泄气了,他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做这个犯法吗?

听馨芳说那个老头有点诡异,每天早出晚归在外面跑。他来关沙镇干什么?他要是个正经生意,没有必要搞的那么神秘。看来是有问题,这古董生意做不得,否则钱没赚到,先被警察逮到牢里去了,得不偿失。但是,如果说做古董生意是犯法的,那拍卖会上的那些文物又是怎么回事?鉴宝电视节目里的那些宝贝又是怎么回事?

周永想不明白,毕竟他不懂法,平时也不学习。按照国家法律法规,中国允许民间合法收藏、交流甚至交易文物,但是必须遵守一系列的文物管理法规,不得违法进行,尤其是一、二、三级文物。国家有文物局,各地还有文管机构,有严格的管理监督制度。为了牟利倒卖文物、盗掘古墓、走私出境都是犯罪行为,必须严厉打击。

具体如何界定?情况非常复杂。一是看文物本身的价值,可以按照等级评估,由科学检测和专家鉴定确定,国宝级和不入级的天差地别。二是看量以及情节,这个更为复杂,主要就是情节严重或者情节特别严重,这个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要看个案。因此,从事文物生意其实是行走在法律边缘,稍不小心就会触犯法律法规。

周永有那个脑袋吗?明显没有,但是贪欲往往让人自以为是,走向极端。

他转念又一想:馨芳说的那个老头已经六十多了,活到这个年纪还在做古董的生意,说明他做这个买卖很多年了,人家不也好好的吗?看来他没犯法,是一个正经生意人。退一步说,即使他是做的犯法生意,这个年月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前怕狼后怕虎难成大事。要不就赌一次?反正我不心大,能赚十万把债还了就行,不,最好赚一百万,最多就一百万,一千万就算了,到时必须收手。

看来,这还真是一条发大财的路子,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虽然有坐牢的风险,但是可以一试,不成功便成仁。最主要的,自己刚好遇到这么一次机遇,稍纵即逝,不能让他白白流走,我要馨芳帮忙牵线搭桥,去拜那个老头为师。

想到这里,周永内心激潮澎湃,俨然一夜暴富的好机会来了。时不我待,我周永要发了,还摆什么地摊?这些童装玩具又赚不了两钱,赶紧收摊回家谋划大事。

结果,晚上9点刚过,周永就背着一个大编织袋回家了。

“看你急的,这么早回来了?”姚馨芳刚安顿6岁的儿子睡觉了,就见老公魂不守舍的回来了,她知道自己的话管用了,周永是动心了。

“老婆,你那翡翠玉佩怎么处理?”周永放好了编织袋。

“先存着呗!它会升值,卖了以后保准后悔。”

“那你要放好啊!不要掉了,最好放老家去,城里容易遭贼。”

“我也是这么想。”

“老婆,我想问问,那个老头是哪里人?叫啥名字?”

“他叫乔伦,今年62岁,辰州市人。”

“是真的吗?”

“他用身份证登记的,他住进来还是在我的手里登记的,没有问题。”

“乔伦?这么文绉绉的名字?”

“什么这么文绉绉的名字?人家就是文绉绉的,精瘦精瘦,下巴留着一小撮长胡子,说话文明,看着就是一个知识分子。我问过他,他说他是一个历史老师,刚刚退休,教了一辈子书,也研究了一辈子的中国历史,业余爱好就是喜欢收藏古董。”

“他不是倒卖文物的?”周永试探。

“我可没说他在倒卖文物,他也没说他在倒卖文物。虽然他说他是个收藏家,我有一点怀疑,但我也没发现他倒卖文物啊!看他是有一点神秘,但是不像坏人。其实,我就是想让他带你入行,我可没想让你去干犯法的事,你明白吗?”

“你不早说,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你犯法坐牢了,我和儿子靠谁?我们母子以后怎么做人?”

“我决定了,不摆地摊,改行去做古董生意。老婆,明天你去找找那个乔伦。”

【402】一波两折

次日傍晚,姚馨芳去酒店上夜班了,周永在家照看孩子,没出去摆地摊。

往常,他都带着儿子一起去摆地摊,未来有了新的想法,还摆什么地摊?

但是,第二天的上午,老婆下班回来一脸阴云。周永追问结果,她说昨晚去找过乔伦了,提出自己老公想跟他学收藏,被他婉言谢绝,说是自己半斤八两,为了避免误人子弟,不收徒弟。

中午,乔伦退房走了,可能回了辰州。

一夜美梦,满心欢喜却是碰了一鼻子灰,周永和姚馨芳虽然也有预料,但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觉得运气不好,诸事不顺。算了,周永还是老老实实摆地摊吧!他只有那个命。

如此,日子在平平淡淡中过去了一个月。

一天傍晚,姚馨芳从酒店下班回来,似乎心事重重,周永已经从幼儿园接回儿子并且做好晚饭。一家三口吃完了饭,姚馨芳让儿子进他的房间去看电视了,看着周永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准备照常出去摆摊,她说了句:“老公,乔伦来了。”

“什么?”周永站住,放下了编织袋:“他又来了?”

“是的,住在3012房间。还带了一个人。那个男的凶巴巴的,又矮又壮像一个滚冬瓜,名叫宋钢,32岁。看身份证他不是辰州的,外地来的。”

“来就来吧!反正他也不想收我,我也不想求他。”

“他问我你还在摆地摊吗?如果想学收藏艺术,今天晚上可以过去找他聊聊。”

“真的。”周永喜出望外,没有想到时来运转。

“我刚才下班时,在酒店的门口遇见他们两个刚从外面回来,是他亲口说的。”

“这么说来有门道了?那好,我现在就过去。”

“老公。”姚馨芳有一点忧愁:“我看那个宋钢不像是个好人,眼睛看我都是色眯眯的,贼溜溜的。乔伦带着这么个人出来,看来这个乔伦也有问题,我当初可能看错人了。”

“你都没有出过什么远门,就在峡山里长大的,头发长见识短,你想多了。再说,好人坏人还能看的出来?那你比警察还厉害?”

“我就是有一种感觉,你会不会上了贼船?”姚馨芳的脸色难看。

“不管怎样,我先过去看看,不能因为你看他俩像个坏蛋,我就吓的不敢接近人家。毕竟上次你去找过人家,人家没有答应说明他很谨慎,说老实话,他上次如果痛快答应了,我会怀疑他有什么企图?今天他又来了,再说这事说明他有诚意。况且乔伦只是叫我过去聊聊,又没有说别的什么,你紧张干什么?”

“我的感觉一向都比较准,真的。”

“你准个屁!上次你满怀信心去找他,说是他生病的时候你照顾他,肯定会答应的,结果还不是吃了闭门羹?害我做了一场美梦。行了,我不跟你啰嗦,今晚不摆摊了。乔伦那里它就是老虎窝,我也要进去看一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都35了,再不下定决心闯个大的买卖,这辈子没戏了,这可是你说的。”

“可我希望你做一个安稳买卖,要不,我们再等等看,好机会多的是。”

“馨芳,万一后面没有好机会呢?错过了就没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可我……”

“你别我我我了。一个月前是你觉得发财机会来了,现在你又打退堂鼓,你这样能成大事吗?”

“那你快去快回,不要随便答应他的什么要求。”

“知道,你放心吧!我也在社会上闯荡了十几年,坑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

“你少吹牛,小心一点。”

“那我走了。”周永换了一件新的短袖t恤,一条长裤,头发梳理整齐,搞的干干净净。他就提着一盒秋岭村的特产茶叶做见面礼,出门走了。

天已黑了,整个关沙小镇笼罩在夜色里,闪亮一片灯海坐落在群山环抱中,富有诗情画意,令人陶醉。极目远眺,满眼山色如黛,苍茫朦胧,连绵不绝。辽阔的夜空里繁星满天,星光时亮时暗,一轮皎洁明月挂在天边。静谧的小镇里,一条普通公路蜿蜒伸出,沿着山岭环绕,中途接入高速公路,自己继续通向远方……

镇里的大街上灯光昏暗,除了步行街有一点人流,其它地方行人寥寥,门可罗雀。这里只有两条主要街道,一条叫山前街,一条叫山后街,因为两街之间夹着一座山岭,海拔约五百米,名叫秀山。山上也有一些房子,还有一个小的秀山公园。

小镇就是小镇,但它别具一格,独有一番风情,这是大都市里所没有的。

姚馨芳工作的酒店就位于山前街,镇医院的旁边,名叫三清酒店。说是酒店,其实就是个小宾馆,甚至还不如小宾馆,更像是一个招待所。一座三层小楼,门口也有一个小的大堂,有一个服务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它里面的设施还是很不错的,卫生也算干净,接近四星标准。住过高级酒店的人肯定看不上眼,但在小小的关沙镇,它就是最好的酒店,没有之一。你想住更好的,去辰州吧!那里有国际级的大酒店。新八一中文网首发s://

周永走进三清酒店之时,大堂墙上的挂钟已经走到了分,酒店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客人。这也难怪,听老婆说今天总共只有十几个人住宿,生意非常清淡,并且一直都是如此,毕竟关沙镇不是旅游区。。

“周永大哥,啥事?”一个女孩在服务台值班,她抬起头满面微笑。

“小玲,帮我联系一下3012客人,就说周永过来拜访。”

“好的。”那个叫小玲的姑娘拿起总台电话,拨通3012房间分机:“您好!我是酒店总台,有个叫周永的先生到大堂了,让他上去?好的。”

“你上去吧!周永大哥。”小玲放下电话。

“谢谢!”周永提着茶叶上去,走到三楼,敲响3012房间的门。

“你是周永?”一个虎背熊腰的小伙子过来开门。房间里面开着冷气,他还穿着背心短裤,一双拖鞋。看上去个子约162米,皮肤黝黑,满脸疙瘩,有一个大鼻子,麻着面孔没有一丝笑意,一双小眼睛里充满警惕。周永知道,这应该就是老婆说的那个宋钢,果然不像一个善类。

“是的,请问乔伦先生在吗?”周永点头哈腰。

“你进来吧!”房间里面传来一个细细声音,有一点像女声,吓了周永一跳。

“谢谢!”周永答应,宋钢闪在一旁。他走进去,只见一个老头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穿着短袖长裤,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坐在写字台前,正在阅读一本线装版的古书。古书非常老旧,黄不拉几的有点破,但是老头看的津津有味,桌上摆着几个古董。

“周永,坐吧!”乔伦转过身来,目光犀利,就像一把刀子。网手机端:https://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

【403】收藏家

“您就是乔老师?”周永满脸堆笑,有点惶恐不安。

“鄙人正是乔伦。”乔伦淡淡一笑:“老师我不敢当,你就叫我老乔好了。”

“呃…这…老乔?”

“不用介意,就叫老乔。”宋钢关上房门,瞟了周永一眼:“乔老师很谦逊,平易近人,我们都是这么叫的,都习惯了。哎哟!你这带的什么?茶叶?”

“是的是的。”周永赶紧将茶叶递给了宋钢:“这是我村里的特产,秋岭毛尖,属于峡山茶叶系列产品,不成敬意,给你们尝一尝,尝一尝啊!”

“坐吧!”宋钢指着写字台旁边的一个沙发椅子,他将茶叶盒子放在了柜子上。

“谢谢!”周永笔挺坐下,两手规规矩矩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不敢乱动。这是个双人间,有卫生间,两张床铺。宋钢在靠近门口的床沿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秋岭毛尖?”乔伦点了点头:“好茶!峡山茶叶里的上品,很有名啊!你既然是秋岭村的,守着这么个聚宝盆,为什么不好好开发一下?反而去摆地摊。”

“我们村里早就办了一个茶叶公司,统一经营管理,属于村集体的企业。我们每年都有分红,个人没有发展空间。”

“哦!我明白了,你们村里很霸道啊!这是在搞垄断。”乔伦摘下了老花镜。网手机端:https://

“这是我们村委会投票的,赞同的人很多,赚来的钱平均分配,比较公平。”

“嗯!这样也好,矛盾会比较少。”

“是的是的。现在商机很少,所以我就只好摆地摊了,赚点小钱。”

“周永,我们说正题吧!我是搞收藏艺术的,就是大家常说的收藏家。以前属于业余爱好,因为我在辰州中学里当老师,专门教授中国历史。两年前退休后,我就专门研究收藏艺术,偶尔在媒体上写点文章,在收藏界也算有一点小名气,你当然不知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助手宋钢,他在辰州打拼。他跟了我两年,因为脾气很硬,我一直都叫他‘钢锭’,你也不用见外,直呼钢锭就行。”

“老乔?钢锭?你们真有意思!”周永感觉有点别扭。

“我要谢谢你的媳妇。上次我也住在这里,晚上因为空调开的太凉,我冻出了感冒,高烧39度,床都起不来了。是你媳妇照顾了我一夜,我才挺过来的,我真心谢谢她!后来她跟我你,说是你想跟我学习收藏艺术。说老实话,我是左右为难,当时拒绝了她。回到辰州我的心里一直不安宁啊!毕竟欠着她的一个人情。所以今天过来以后,我就跟她说了,今晚想见见你,我想听听你的具体想法,你有什么愿望?”

“这个……”周永诚惶诚恐:“我没什么文化,一个农民,就想挣钱。”

“你倒心直口快!收藏是门艺术,还是要有一定的文化素养的。当然,这个不是决定因素,决定因素是你要有财力。这个东西说到底了就是玩钱,小钱小玩,大钱大玩,没钱就玩不成,所以我要给你浇盆冷水,你若没钱怎么发财?你明白吗?”ァ新ヤ~8~1~中文網<>

“我…我不明白,好像有点明白?”

“你看这个。”乔伦指着面前的写字台,上面摆着一个紫红色的笔筒:“这是一个陶瓷竹纹笔筒,民国时的宝贝,我下午收来的,花了一千块钱。”

“哦!一千块钱不多,我也能搞。”周永心里暗喜。

“再看这个。”乔伦指着自己刚刚看的那本暗黄色的古籍:“这本老书是清代的,目前市面上的价格在4000元左右,我3000元收来的。”

“这个价格也不高嘛!”周永心里有点发凉,收这么一本书才赚1000元?

“那你再看这个。”乔伦诡秘一笑,拿起一块巴掌大的端砚:“中国古代没有钢笔,都用毛笔写字,磨墨需要砚台。这块明代家藏款的抄手莲塘长方宋坑端砚,长约18公分,宽约12公分,厚度35公分,标有底款,目前市价3万元人民币。”

“乖乖!这个厉害,你多少钱收的?”周永张大嘴巴,目瞪口呆。

“这些都需要钱,所以你玩不起。”乔伦放下那块黑色砚台,没有直接回答。

“老乔。”周永心里疑虑重重:“你收这些会犯法吗?”

“这都是小玩意,值不了几个钱,你说我犯法吗?哈哈哈哈!”

“那大家伙……”

“大家伙的情况复杂,要看来源是否合法。比如你有政府合法手续,或者正规拍卖来的,或者从国外买回来,这些都不违法。违法的情况很复杂,比如倒卖文物,偷挖古墓,私自买卖国家珍贵文物都是不允许的。这个几句话说不清。”

“你这算倒卖文物吧?”

“我是个收藏家,我只交流,我不倒卖。”乔伦混淆概念,闪烁其词。

“哦!”周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还有一点,干这一行经常吃亏上当,以假乱真,以次充好的把戏非常多,可以说是无处不在,防不胜防。小玩意都算了,大家伙要上一次当,你就可能血本无归,想死的心都有。所以,你想跟我学习收藏艺术,你可要想清楚。地摊赔了就赔小钱,这个赔了很可能赔大钱,几套房子一夜之间就没有了。你老婆很聪明,知道进入这行需要跟个师傅,否则,自己单枪匹马去搞肯定就死定了,而且还死的快。”

“老乔,你有吃亏上当过吗?”

“有啊!我开始也交了很多学费,但是现在我的法眼已经练成,不会再失手了,哈哈哈哈!”乔伦很耐心的讲解,实打实的话语简练精辟,多是规劝而非鼓励。

“你搞这么多的收藏,哪里来的钱啊?”周永有点冒失,他憋不住。

“这个问题无可奉告,总而言之,我的钱很干净。”

“我比不上你啊!老乔,可我又想尝试做这一行,你说我怎么办?”

“这个由你自己决定,听我一句忠告,别做这个。”

“你说钢锭是你助手,我看他也在跟你学,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

“我俩的年纪差不多,他都能做,我也能做。”周永已经下了决心。一个多月过去,自己既然登门拜访,走到了这一步,退缩就意味着失败。一想到回家摆地摊,从早到晚就挣个糊口钱,什么时候能够还清债务?什么时候能成土豪?他就不想回头。

“还有一点,干这一行规矩挺多,不该问的别问,你知道吗?”乔伦提醒。

“啥叫不该问的别问?”

“哼哼!”宋钢冷笑一下:“时间长了你就知道。”

“周永。”乔伦继续:“我是看在你媳妇的面子,才会跟你说这些话。你回去后,你们两个商量清楚,不要急着给我答复,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路。我是不收徒的,只有助手,我现在已经有两个助手,可以再收一个,你明白吗?”

“明白。”周永点了点头。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

【404】人生赌注

周永走出三清酒店之时,已是夜晚分。

小镇就是小镇,到了这个时间街上非常空旷,看不到几个人。人们几乎都睡觉了,即使没休息的也不会出来溜达了。很多楼房的灯已经熄灭,一片夜色阑珊……

这就是小镇的生活,安宁,闲淡,节奏松弛,没有丰富的夜生活。

独自一人走在山前街上,周永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乔伦学识渊博,不愧是当过历史老师的,他刚才讲了很多的历史知识。从中国的夏朝开始,一直讲到民国时期,纵横古今。他可不是重复课本,他讲了不少的稀有典籍故事,包括他个人的真知灼见,娓娓道来,很有魅力。周永、钢锭听的津津有味,五体投地般的佩服,难怪他是个收藏家!

看来我也要好好的学习,不仅是做古董生意,干哪一行都要刻苦钻研。

乔伦侧重研究中国历史地理。

什么意思?就是中国每一个历史朝代的地理状况,包括地盘大小、边境走向、历史变迁以及风土人情,这为他的收藏提供了扎实的知识储备。你想卖一个假古董给他,哪怕你的假古董真的能以假乱真,但是你一张嘴,你的介绍就会露了破绽。你也不可能不说话,他会循循善诱,连续发问,你就必须回答。

周永庆幸自己遇上了一个好老师,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了,不能错过。

从山前街绕到了山后街55号,周永上楼回到自己的家。进门一看,屋里黑乎乎的,空调继续开着,老婆和儿子睡觉了。是的,他们母子习惯早睡,每次周永收好地摊回来,他们两个早已进入梦乡。明天,一个要去上幼儿园,一个要去酒店上班。

周永悄悄洗漱完毕,蹑手蹑脚爬上了床,他和姚馨芳住一间,儿子睡在隔壁。

“你回来啦?”姚馨芳背对着周永,突然说了一句。

“吓我一跳,你没睡啊?”周永盖上毯子躺下。

“谈的怎么样了?”姚馨芳翻过身,看着老公。

“嘿嘿!他还没有收我,要我自己考虑一下,回来跟你商量清楚。”

“他是什么意思?”

“要么不做,做了就没有回头路。”新八一中文网首发s://

“他这不是威胁人吗?说话软中带硬。既是古董买卖不做就不做了,大不了亏点钱,说的好像把命都押上了。看来我没看错,乔伦也跟那个宋钢一样,并非善类。”

“你别胡说八道。老乔知识渊博,肚子里的学问大的很嘞!钢锭只是长相难看,五大三粗,其实他的心思细密的很。我是看出来了,此人练过武术,不是一般的人。说是老乔助手,其实是老乔的保镖,老乔这种身家没个保镖还不被人劫了?”

“老乔?钢锭?钢锭就是宋钢?”

“嗯!”

“看来你们聊的很嗨!”

“老婆,你的眼力不错!我跟定老乔了,他是我下半辈子的福星。”

“你算了吧!老公,我的心里可不踏实,他别把你带进沟里去了。”

“做哪一行生意都有风险,我摆地摊也会亏钱。昨天50元一件的女童装,我本来才赚5块钱,可是卖不出去,最后30元的跳楼价卖了,一抢而光,我不是卖衣服,我是卖血。既然都有风险,那就不如干票大的,赚就赚个痛快,死也死个痛快。”

“那可不行。”姚馨芳一下子坐了起来,气呼呼的:“你想过我和儿子吗?原来我只是想给你谋条好的出路,结果你一头扎进去不出来了,也不分个好歹。”

“什么好歹?老乔是歹人吗?你凭什么说他就是歹人?有证据吗?”

“我…我看着像,我就是心里不踏实。”

“好啦!老婆,你消消气,我想发财也是为了你和儿子。你上次看老乔是个好人,成功人士,商机来了,这次看他又不牢靠,你这变来变去怎么搞嘛?我告诉你,我想过了,我先跟他零敲碎打摸摸他的底细,如果真有问题我再退出不迟。”

“他都给你交了底了,到时候你退的出来?”

“我怎么就退不出来?他敢逼我我就告他,朗朗乾坤,法网恢恢,他还反了不成?好啦!我的老婆,躺下睡觉,我们慢慢商量,慢慢商量。”

“你这是商量吗?你明摆着跟他走了。”姚馨芳躺下了。

“馨芳,你说这个老乔两次来我们关沙镇干啥?”

“这还用问?他是搞收藏的,就是跑来收古董的。他天天在外面四处寻觅,东奔西走,连山里都去了。上次收到一个黑的茶罐,肯定是好东西,这次又跑来了。”

“没错,今天下午他就收到三个宝物。”

“什么宝物?”

“一本古书,一个陶瓷竹纹笔筒,还有一方端砚。他告诉我,这些东西如果转手卖掉,至少能赚一万块钱。”

“有这么多?”姚馨芳瞪大了眼睛。

“这些都还是小玩意。不过他也说了,那方端砚非常珍贵,他要自己收藏。另外两样宝物带回辰州以后,他会在藏友**流,要么换钱,要么交换其它藏品。”

“这个老乔到底怎么回事?他这么做是不是犯法啊?”姚馨芳糊涂了。

“所以我就说嘛!你不要急着下结论。老乔说他在辰州的收藏界很有名,他有一个很大的收藏群,两千多人。他说过了,这些都是民间交易,不犯法的。”

“那…那你……”

“老婆,你就别犹豫了,让我跟他学学。说老实话,上次不是他生病了,你悉心照顾他,他才不会跟我谈论这些。他跟我说,虽然送了一枚翡翠玉佩给你表达谢意,但你既然提出来了,希望我跟他学收藏,他不好不答应,但他一直劝我考虑清楚。”

“老公,说了半天,他一个收藏家,你怎么跟他赚钱嘛?”

“他是既收藏又买卖,我不收藏,我只买卖。”

“你如果决定了,那就需要做生意的本钱,这个很花钱的。我们家里现在欠了一身的债,哪里有钱给你去做古董生意?你可不能借钱,尤其是高利贷。”

“我不借钱,我可以空手套白狼。”

“啥子?”姚馨芳再一次坐了起来,非常惊奇:“怎么套法?”

“我不出钱,我帮他收古董?他给我提成就行了。”

“这有什么意思?”姚馨芳一下泄气了,重重躺下:“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法子?你这么做能赚几个钱啊?老乔坐享其成,你就拿一点茶水费罢了。”

“老婆,我刚开始只能这样,我会慢慢做大,最后争取超过老乔,你等着瞧!”

“算了,我心里还是不踏实,怕你出事。”

“人生就像一次次的赌博,怕输你就不敢下注,只能看着别人发财。老婆,左思右想了一个月,这次我要下注,一定要下。”周永闭上眼睛,进入沉沉梦乡……

新八一中文网首发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

【405】卷毛

“就这么着,我一脚踏上了贼船,再也没有下来。”周永低下了头,看着那付亮闪闪的手铐,眼里都是泪水。他很痛苦,内心懊恼,深感自己无可救药。

“这么说来,你是知道自己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吴方冷静的问。

“开始真不知道,也有一点迷糊,我也没去学习。法律太复杂了,特别是对文物这块。那个时候一心想挣大钱,所以不管那么多了,老婆的提醒也不听。虽然是她最先提起这事,但是她很快就察觉到不正常,可我……唉!”周永后悔的摇摇头。

“今天回头看看,你可以做个初步总结了。”武平说道。

“总结?总结就是我太傻了!急于发财,以致不择手段。其实,钱哪里有那么好赚?老想走个捷径,老想不劳而获,老想一夜抱个大金娃娃,结果被坏人利用了,铤而走险,最终走上违法犯罪道路,真是人生一大教训!”

“跟我说说,现在你是怎么看乔伦的?”

“他表面上是一个收藏家,实际是个文物贩子。他也有合法的交易记录,但也干了不少违法买卖。他是一个笑里藏刀的人,手段阴险毒辣,只要结果,不问过程。他想借机拉我入伙,利用我急于发财还债的心理,却又欲擒故纵。我老婆说的对,他的话是软中带硬,绵里藏针,一旦跟他陷进去了,你就真的退不出来。”ァ新ヤ~8~1~中文網<>

“哦?”

“两年下来,一是确实有利可图。两年多来我赚了20多万,我还清了债务,家里生活上了一个档次,我已欲罢不能,贪欲膨胀,指望赚得更多。如果这次堰冲坡盗墓案没有东窗事发,我一次就能分到20万哪!所以我昏头了。二是如果我不干了,他们一定会弄死我。老乔杀我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似的,钢锭就能一刀把我捅了。”

“乔伦,老乔。”武平看着周永:“宋钢,钢锭,他们两个住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他们都很神秘,我们只跟老乔联系,我跟他们没有联系。他们两个住在哪里?平时干些什么?我统统不知道,我也很少见到他们,毕竟我住在关沙镇,他们都在辰州,多数都是他们坐车过去找我。”

“你到辰州怎么找他?”

“我先住下,他们来酒店里找我,有时请我吃饭聊天。我知道他们防着我,但是为了挣钱我也认了,我想时间长了就会好了,他们会慢慢信任我。但是两年多了,他们依然如故。我现在明白了,我就是老乔手里的一个棋子,我被他利用了。”

“宋钢也是棋子。”

“我是卒子,钢锭是马,是炮。”

“你说乔伦还有一个助手?”

“是的,一个男的,四十左右,尖嘴猴腮,有一点瘦,个子大约173米。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他是哪里的人,但他说辰州话,应该是辰州的。我只知道他的外号,因为他属牛的,人比较蛮,老乔喊他‘斗牛’。”

“斗牛?那…除了你们四个,还有没有别人?”

“没有,老乔是我们的头儿。”

“哦?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周永,我告诉你,我办过很多的文物案件,我抓的涉嫌文物犯罪的坏蛋一百多人,我打掉了很多团伙。一句话吧!我对你们了如指掌。从你刚才的交待里,我的感觉乔伦不是老大,他是一个军师,他的背后应该还有一个家伙,你是不想说吗?”

“这个…警官,何出此言?”

“三点。第一,老大是极少露面的,都在幕后策划操纵。怎么可能屡次下乡,亲自去收古董?还是些小古董,这不符合常理,老大应该是坐在家里验货收钱的;第二,乔伦有一点娘,他这种人诡计多端,玩的都是心术。小打小闹可以,敢去盗掘楚国贵族墓葬,借给他十个胆他都不敢;第三,你想上他的船,他没答应你的老婆,因为他也不敢擅自做主。他回去后跟老大说过了,老大掂量了一个月,认为你有利用价值,就同意了,这才有了下文。所以他就是个老二,我说的没错吧?”网手机端:https://

“这……”

“还有,他第二次去关沙镇就是去演戏的。当天下午怎么可能收到三个古董?半天时间能干什么?他能收到一个就不错了。周永,你干了两年了,你半天收过三个古董吗?古董有那么好收吗?我告诉你,他从辰州带了三个古董过去把你骗了。”

“啊!”周永恍然大悟。

“周永。”吴方一笑:“还想护着你老大吗?还不老实交代?”

“警官,我…我说。”周永头上的汗流了下来:“老大确实不是乔伦,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有见过两次,因为他的头发有一点卷,我们喊他‘卷毛’。”

“卷毛?”武平一愣,扭头看了一眼吴方,吴方似有所悟,看了一眼江虹。

“这个卷毛长什么样?”武平追问。

“三十多岁……”

“这么年轻?”吴方问了一句。

“是的,跟我和钢锭的年纪相仿。中等个子,圆脸,细皮嫩肉,人比较胖,肚子像一个球。平时开着一辆破二手车,人很低调,但他是个超级富豪。”

“这么说来,他是金主,所以他是老大。”武平问道。

“是的是的。老乔喜爱收藏古董,但他实力有限,毕竟他是一个退休教师。他只能收十万以下的货,卷毛能收百万甚至千万以上的货。”

“卷毛懂古玩吗?”

“懂的,都跟老乔学的。”

“这么说来,他跟乔伦常在一起?”

“他们四个都住辰州,常在一起。只有我很少跟他们见面,一是我住在关沙镇,来回都不方便。二是我入伙时间短,他们对我抱有戒备心理,虽然我对他们忠心耿耿。三是我也就收点小古董,赚不了几个钱,他们看不上眼,尤其卷毛。”

“你知道他们在一起有多长时间了?”

“好像是五年吧?我听斗牛说的。”

“我明白了。”武平点头,他从案卷里拿出了一张数字表格:“周永,如此说来,你平时跟他们都是电话联系为主。我们从你手机里提取了一百多个电话号码,我想里面应该有他们的电话号码,你找出来。”

“警官,虽然我有一百多个电话号码,除了我的家人,其余都是亲戚朋友,包括村里乡亲、我过去的工友、做生意的商家、儿子学校老师等等。老乔是有给我一个电话号码,但他要我记在脑袋里面,每次接打完了电话必须清除痕迹。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手机很容易丢,被心术不正的人捡去就麻烦了。”

“你把他的电话号码写下来吧!冰冰。”武平放下那张数字表格,拿起一张白纸和一支笔。夏冰冰走过来,接过白纸和笔转身送到周永面前。周永写了一个电话号码,夏冰冰将白纸给江虹看过了,江虹记录在案,然后交给武平。

“嗯!很好!”武平看了一眼,交给吴方过目。他问:“你就只有这么一个电话号码?其他的人真的都没有吗?”

“我就只有老乔一个手机号码,我跟老乔单线联系,我要隐瞒不得好死。”

“卷毛,老乔,斗牛,钢锭,周永,一个五人团伙。”吴方点头。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铁鹰出击》,

【406】春婵

“你们这个5人团伙是如何运作的?”吴方问道。

“这个……”周永略一迟疑:“卷毛出钱,老乔策划以及寻找买主,斗牛、钢锭和我负责收购古董。每收一个宝物,老乔就会估算它的市价,然后给我们钱。”

“你拿多少?”

“百分之五。”

“他们两个多少?”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太敏感了,我们各干各的,彼此不好打听。”

“银行转账还是现金支付?”

“老乔给我现钱,他不喜欢通过银行,他怕出事。反正我钱不多,我收一个10万块的古董,他才给我5000元,所以现金就能解决。他跟买主、卷毛应该是走银行,因为资金数额很大,但我们不知道。老乔心思缜密,处处小心,哪怕一个细节。”

“你跟卖主怎么付钱?难道也提一箱钱去?”

“我是空手套白狼嘛!我发现了宝物通知老乔。老乔开车带钱过来,他要看货辨别真假,是真货就谈价,谈成以后由他付钱。我收的都是小古董,几百几千居多,很少有超过10万的。卖主都是山里村民,绝大多数卖主都要现钱,也很容易压价。”

“低价进高价出,堪称暴利。”

“没错,老乔的嘴非常能说,没有他搞不定的人。”

“老乔策划是啥意思?”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中国历史,常去图书馆查资料,主要是,借此判断哪里传世的古董多,会有什么宝物,然后带着斗牛和钢锭去那里寻宝。”

“他没有带你去?”

“我就在峡山山区里转悠,老乔他们去过外地。”

“那你为什么去堰冲坡盗墓了?”武平开始问话。

“老乔叫我去的?他缺人手,说事成之后给20万,警官,20万!”

“你就天天干这个吗?”

“不是。我的主业还是摆地摊卖童装玩具,收古董是副业。”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不想摆地摊吗?”

“愿望很好,现实很苦。天天在山里转,哪有那么多的古董?”

“好了!”吴方看了一下手表:“一点多了,都下午了,我看到此……”

“我再问个问题。”武平急了:“周永,你们团伙真的没有其他的人?”

“应该没有。警官,我知道你很想知道那个女的是谁?我也很想知道,因为是她跟踪了我,在火车上偷走了玉编钟。有一个人可能有点关系,也可能不沾边,但我没有根据不能乱说。我知道你们是讲证据的,我说出来要负法律责任,我不敢说。”

“但说无妨。”

“老乔好色,他在外面养了一个女的,不到三十,叫啥‘春婵’。”

“你怎么知道的?”武平一下警惕起来。

“去年夏天,老乔带着斗牛、钢锭来关沙镇拿货,还是住在三清酒店。晚上我和老婆在酒店的餐厅里请他们吃饭,老乔平时不喝酒的,那天晚上经不住我老婆灌他,半斤谷酒下肚他就开始说胡话了。人也认不准了,拉着我老婆的手叫‘春婵’,说是比貂禅还美丽,比月光还温柔。一番胡言乱语,我们听明白了,他在外面有人。”

“斗牛和钢锭知道吗?”

“知道,心照不宣罢了。”

“乔伦什么家庭情况?包括老婆孩子。”

“我不知道。我刚说了,我连他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春婵?这个春婵你还了解什么情况?”

“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春婵这个名字是老乔给取的,她的真名我们都不知道,其它我也不敢打听。”

“这么说来,乔伦还是挺风流的。”吴方感叹。

“他很有才,学识渊博,人聪明的有一点鬼,就是走错道了,自取灭亡。”

“武队。”吴方看着武平:“我看第三次的审讯就到此吧?”

“那好。”武平意犹未尽,迫切希望继续下去,一次审讯结束所有案情。但是看看时间确实一点多了,门口两个青年民警还没下班,饿着肚子守着。向清所长肯定没有回家吃饭,还在楼上的办公室等着。最重要的,这个案子明显一次审不完的,海量信息必须逐步消化,周永今天所交待的案情警方内部还要碰头,那就先暂停吧!

“周永。”江虹起身,将一叠厚厚的讯问笔录递给了他:“你看看吧!有错误就更改,没有你就签字按手印吧!”

“好了,没有错误。”周永花了10分钟的时间看完讯问笔录,签字按了手印。

“伙计,把人带走。”吴方高喊一声。

“好的。”两个看守民警进来。

“警官,我还有很多要交代,你们就结束了?”周永有点奇怪。

“周永。”吴方回答:“饭要一口口吃,囫囵吞枣会噎死的。你刚才交代的问题我们需要充分核实,你明白吗?今天表现不错,回去吃午饭吧!明天我们再来。”

“明天你们一定要来。”周永戴着手铐,被看守民警押走了。

“老虎,我真的想一审到底,哪怕审到天黑。”武平看着吴方,有点不太高兴。

“今天的信息很多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破案也得一步步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我们刚才审了他两个多小时,初步案情已经明朗,接下来是细节问题。”

“吴支。”夏冰冰说:“我们应该乘胜追击,发扬痛打落水狗的精神,挖出卷毛他们四个,如果时间拖的太长,他们肯定躲起来了,甚至潜逃外地。”

“黑子。”吴方笑了:“你的徒弟要我乘胜追击,你怎么看?”

“周永是1号落网的,今天都5号了,卷毛他们应该早就躲起来了,现在抓捕为时已晚。再者,我看周永没说假话,他确实不知道那四个人住在哪里?如何活动?他没必要隐瞒。所以,不是我们想抓就能马上抓的,我们还要寻找其它线索。”

“那她为什么想隐瞒卷毛?”夏冰冰有异议。

“我的看法。”吴方若有所思:“周永也想留个本钱,好跟我们讨价还价,争取从宽处理,老大卷毛就是他的本钱,没有想到被武队识破了。”

“嗯!”武平点头:“我想周永没有那么老实,此人很虚,他应该有关键情节没有交待,而不只是一个卷毛。”

“武队,什么关键情节?”夏冰冰急迫的。

“老虎,都说英雄所见略同,要不我们一起说吧!哈哈哈哈!”

“师傅,武队。”江虹拿来两只水笔:“你们都写在手掌上,一起公布谜底。”

“行啊!”吴方和武平拿起了水笔,在各自的左手掌心写了。武平提议:“黑子,你也写吧!看来你也有想法啊!”

“呃,我其实一直在思考,我也有个答案,那我写了。”江虹也在手掌写了。

“我来。”夏冰冰很兴奋:“我来喊口令啊!1,2,3,开始。”

三人同时张开左掌,只见他们共同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春婵

【407】不识庐山真面目

“好啦?”向清所长笑呵呵的走了进来:“人审完了,上我的办公室吃饭。”

“向所,你这还有午饭?”夏冰冰很高兴,她早餐吃的少,肚子都饿瘪了。

“快两点了,你们还想回家吃饭?我叫内勤民警点了外卖,我先吃了。”

“但是,你这不是有伙房吗?”夏冰冰很奇怪。

“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淆,否则你们吴支会说我揩犯人的油,告到督察支队那去,我可吃不消哟!哈哈哈哈!”

“老向。”吴方站了起来:“不好意思,今天情况特殊,那我中午这餐就揩你的油啦!”

“揩吧揩吧!每次我坐火车你都告知乘警给我管饭,我揩了你多少顿了,今天你才揩我一顿,我不吃亏,哈哈哈哈!武队,黑子,一块上去。”向清所长转身走了。

“师兄,向所常坐我们的车?”吴方他们收好东西,走出了01号预审室,跟着向清所长上楼,夏冰冰问江虹。

“向所是上海人。”江虹回答:“他的父母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知青,来到峡山山区插队劳动,后来没有回城,而是到了辰州。他的父母现在年老多病,父亲瘫痪在床,老家上海有什么事都是他回去办,所以经常坐我们的列车,每次都是吴支安排。”

“哦!”夏冰冰点点头。一行四人进了向清所长的办公室,脱了警帽挂在衣帽勾上,然后各自坐下。

“真香!”武平摸摸肚子,眼睛盯着桌上四盒快餐,垂涎欲滴。刚才他跟周永斗智全然不知饥饿,现在终于放松下来,方才觉得该吃饭了,尤其是他这种胖子更挺不住。

“向所,我们不客气了。”江虹和夏冰冰各自端给吴方、武平一盒快餐,四人开始狼吞虎咽。此刻,办公桌上的电子钟刚好走到下午两点。

“吃吧!哪有那么多的废话?都快凉了。”向清所长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笑眯眯的看着。

“老向,耽误你了,中午没能让你回家伺候一下父母。”吴方边吃边说。

“没事,家里有保姆呢!说说,你们收获多吗?”

“很多,不过只是刚刚开场。”吴方边吃边谈,简明扼要。等他介绍完了,他们的饭也吃完了,夏冰冰收拾了饭盒,放进了垃圾桶。

“你们认为春婵是突破口?”向清所长疑惑的问。

“是的。”吴方回答:“虽然我们想方设法撬开了周永的嘴巴,他也表现的很积极,希望坦白从宽。但从刚才的审讯看,这个家伙还是留了两手。”

“那是自然。”向清所长表示赞同:“我天天跟他们接触,知道这些人都有垂死挣扎的心理,为了保全自己想方设法,六亲不认的人都有。你老说我这里静悄悄的,鸟语花香像一个疗养院,其实我这才是真正玩心术的地方,周永没有那么简单。”

“吴支,你们三个为什么盯上了春婵?”夏冰冰问。

“春婵应该是乔伦的一张底牌。乔伦尽管好色,但他有这么简单吗?他派春婵跟踪周永,在高铁列车上偷走周永的旅行箱,单就这个事情而言,乔伦跟春婵就不是简单的情人关系,而是情人加同伙的关系。”

“这个春婵姓甚名谁?什么长相?年龄多大?住在哪里?她是单身还是有家庭的?她跟乔伦多少年了?目前我们一概不知。”

“要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们慢慢就会认识她的。”

“可是……”武平皱起眉头:“乔伦为什么要偷玉编钟,周永是他的手下呀!他们是一伙的。”

“为了独吞。”江虹分析:“朱冬老师说过,那尊玉编钟的市价就值500万,乔伦岂不动心?他们这次去楚都的堰冲坡盗掘楚国古墓葬群,计划庞大,不料刚刚下手就被村民董木根发现了。他们杀死了董木根,知道没时间了,很快会有村民过来找人,所以匆匆盗了一个侧墓,没有偷到多少文物,估计只有32枚玉器和一尊玉编钟。乔伦很不甘心,就想独吞,为了独吞设了一计,让周永带东西回来,再让春婵跟踪拦截。32枚楚国玉器因为装在周永的挎包里,随身背着,春婵没法下手,所以她只偷到了玉编钟。”

“这么看来,周永就成了替罪羊。”夏冰冰道。

“周永在列车上去个厕所,回来发现装有玉编钟的旅行箱不翼而飞,他当然很着急,因为他没办法交差,这可是要命的事。我们在列车上把他抓了其实是救了他,否则卷毛和乔伦会放过他吗?周永是自己要入伙,本就是个卒子,乔伦牺牲一个周永换来了玉编钟,这买卖值,卷毛、斗牛和钢锭他们不明不白吃个哑巴亏而已。所以,你刚才说我们应该乘胜追击抓捕卷毛他们就是空想,他们其实早就藏起来了。因为周永没有按时回到辰州,他们知道肯定是半路被警方抓了,还会等他归来?不可能的。”

“师兄,他们不会怀疑是周永独吞吧?”

“周永跟着他们两年多了,乔伦把他都摸透了,知道此人没那个胆,否则不会出此计策。我想,乔伦应该是向卷毛建议,让周永带赃物回来,承担路途风险,卷毛不知是计就同意了,所以乔伦是最大的赢家。这是我的判断,师傅?武队?”

“嗯!”吴方点头:“这个推断顺理成章,没有破绽,可以作为一个侦破方向,必须寻找并固定了证据方能成立。”

“师兄,你也赞成春婵是突破口,你对春婵什么看法?说来听听。”

“我同意师傅的意见。春婵非常隐秘,卷毛他们以为乔伦就是好色而已,泡了个妞。其实她是一个隐形团伙成员,她能吹枕边风,一定知道很多的事。而且她知道的事情,卷毛、斗牛、钢锭和周永都未必知道,只有她和乔伦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这个坏蛋!”夏冰冰恨恨的:“这个乔伦不是省油的灯,自己六十多岁老头,还养了一个小情人跟他一起犯罪,真坏透了!这么说来乔伦才是真的老大,卷毛是假老大。”

“此言差矣!”武平否定:“乔伦文史知识渊博,诡计多端,也是一个收藏行家。但他缺乏财力魄力,就只能当军师出谋划策,真的老大还是卷毛。”

“武队。”夏冰冰问:“你是话里有音?刚才审周永的时候,周永提到卷毛,你就看了我们吴支一眼,吴支又看了你一眼,你俩什么意思?”

“老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哈哈哈哈!”

“武队。”吴方一笑,语惊四座:“如果我没猜错,卷毛可能是公安部的a级通缉犯。”

“什么?”江虹、夏冰冰和向清所长都听楞了。

“丁小荣,男,汉族,35岁,绰号‘卷毛’,辰州市关沙镇人氏,常住辰州市区。身高172米,上身长下身短,肚子略大,圆脸,头发卷曲。因为多次倒卖国家珍贵文物,案值巨大,五年以前潜逃,被公安部列为a级通缉犯,悬赏金额10万元人民币。老虎,我说的没错吧?”

【408】先秦竹简

“老虎,你……”武平愣了:“这是五年前的通缉令了,你说的真准确!”

“周永落网以后,为了分析这个案子,寻找线索,我查阅了跟辰州有关的文物案件所有的通缉令,其中就有这个卷毛。刚才周永一提到他,你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你也想到了他。对了,这a级通缉令还是你们上报公安部的。”吴方看着武平。

“都五年了,我一直在找他,可他就像泥牛入海,不见一点踪影。”武平感叹。

“说说,什么故事?”向清所长很感兴趣。

“没错,这个a级通缉令是我们上报公安部的。五年以前,我在楚都抓了一个盗墓团伙,他们盗掘了一个先秦贵族墓,墓里有非常珍贵的文物,包括兵器、酒器、乐器、青铜礼器等等。陪葬品是如此豪华,说明墓主人的地位非常尊贵。”

“我这几天也在看书研究,其实那个时代等级制度是非常严谨的。”江虹点头。

“是的。早晨接到报警之后,我带着人火速赶到现场,那是乡下一片菜地。我们抓获了八个盗墓贼,然后通知朱冬老师过来协助我们勘察现场。结果发现两千多年下来,那座墓葬已经被盗多次,但是都失败了。其中有15个盗洞到达了墓室的核心区,却没发现墓室,所以它的内部仍旧完整无损,墓室也没坍塌。据朱冬老师说,它的墓葬结构特殊,里面设了大量的假棺椁,还有一些巧妙机关迷惑了盗墓贼。”

“当时如此高科技的先秦墓葬,墓主人是谁啊?”夏冰冰问。

“听朱冬老师说,那是一个郡守之墓,相当于现在的省级官员。那个案子当时震动全国,影响很大,由公安部督办。因为盗墓贼忙乎了一个晚上,等找到了真正墓室天却亮了,他们没有选择撤走,而是继续盗掘。菜地周围一马平川,难以隐蔽,很快就被农田主人给发现了,就打了110报警,所以盗墓贼被我们抓个正着。但是前面跑了一个家伙,他带走了一批很重要的文物,就是22支先秦竹简。”

“先秦竹简?那损失可大了!”夏冰冰惊叹道。

“是啊!我们在计算文物价值的时候,专家组没办法估价,说那22支竹简具有重要历史文化价值。那座墓里我们还发现了98支竹简,保存非常完好,韧性如初,加上被盗走的22支,总共110支。但是少了22支就缺篇了,内容衔接不上,无法解读。这个损失你估多少?百万?千万?你能买到两千多年前的这22支竹简吗?”

“那些竹简记了一些什么内容?”吴方问道。

“经过专家组的初步判断,都是先秦古籍,包括算术、日书、隶卜、律令等等。竹简长30厘米,宽25厘米,刻的篆文,每简5至10字,具有重要研究价值。”

“这么说来,那22支竹简落到了卷毛手里?”吴方追问。

“没错。一个星期以后,我们抓住了那一个落网的盗墓贼,他供述说竹简都卖给了一个绰号叫‘卷毛’的文物贩子,我们没抓到他。虽然整个案件告破,九个盗墓贼都没有漏网。但是墓里1500多件文物,独独少了22支竹简,所以一直没有结案。”

“盗墓贼落网了,文物贩子却跑掉了。”

“唉!”武平叹了口气:“我们经过多方调查才搞清了卷毛情况。他名叫丁戈海,汉族,39岁,辰州市关沙镇人氏,长期住在辰州市区。我们也搞清了他的外貌长相,最特别的就是他的头发有一点卷。那时我们追到辰州,辰州市公安局配合我们找了两个多月,一无所获,因为卷毛已经隐藏下来,再也不露面了。没有想到五年以后他出现了,而且参与了堰冲坡的盗墓案,还是主谋之一,这次不能让他再跑掉了。”

“武队,卷毛一直是你的心病吧?”江虹笑了。

“当时我们县博物馆参与墓葬抢救性的发掘工作,朱冬老师是小组长。他对被盗22支先秦竹简痛心疾首,一直耿耿于怀,经常问我什么时候能追回来?我都无言以对。这五年来,我在街上只要看见卷头发的中年男子就会多看几眼,甚至跟踪一段路程,判断他是不是卷毛,我都得了卷毛综合征了,哈哈哈哈!”武平眼圈红了。

“武队,你也不容易啊!”吴方感叹一声。

“目前,除了22支竹简,除了这次堰冲坡楚国贵族盗墓案,我们楚都县公安局所有文物犯罪案件都结案了,无一漏网。但是要想追回那批竹简,必须抓到卷毛。”

“问题在于。”吴方一皱眉头:“那批竹简还在卷毛的手里吗?他不是收藏家,他是一个文物贩子,专门倒卖文物,他不会留在手里的。”

“是啊!这是我和朱冬老师最担心的问题。”

“那座墓葬后来怎么样了?”夏冰冰问。

“因为墓葬核心被破坏了,墓主人又重见天日,无法复原。经国家文物局批准,从北京派来了一个专家小组,我们展开了抢救性发掘。历时两年,1500多件文物全部进了我们县博物馆,这几年来,朱冬老师带着一个考古小组专门研究它们,说是需要十年时间。结果时间才过一半,堰冲坡盗墓案又发生了,好在只是破了一个侧墓,整个墓葬群是好的。所以朱冬老师急匆匆的回楚都了,我让骆勇也回去了,他们需要加强后续保护措施。堰冲坡盗墓案一经媒体曝光,就很容易引起其他盗墓贼的关注,我们不能再出问题,否则无法面对祖先以及子子孙孙,唉!”

“你们查清了卷毛的资金来源没有?”吴方问道。

“没有。我们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钱?据说他干这行有十年了,应该是自己逐步积累的。刚才周永不是说了,乔伦只能收十万以下的古董,卷毛能收百万乃至千万的货,说明卷毛手里至少握有一千万的资本。他的资金存在哪个银行?用的什么名字?是怎么流通的?我们都不知道,因为我们没有这方面的线索,找不到突破口。”

“武队。”江虹问道:“那批竹简多少钱卖给卷毛的?”

“说是一支两千,卷毛非常大方,给他五万。”

“看来。”江虹分析:“卷毛属于长期非法倒卖文物,获利颇丰。他这五年一直都跟乔伦他们勾结成了一个团伙,继续隐姓埋名非法倒卖文物,但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的买卖。为了躲避警方追捕,他很低调,只是五年过去,他可能有一点按捺不住,就想干票大的,所以去堰冲坡盗墓。他从一个文物贩子变成了盗墓贼,还是主犯。”

“老虎,接下来我们怎么干?”武平非常期待,他很焦急。

“武队。”夏冰冰是看出来了:“你别着急。你和吴支强强联手,加上我的师兄,我们一定能够大获全胜,剿灭这一伙盗墓贼。”

“哈哈哈哈!”向清所长笑了,他摸摸头:“刚才的话题太沉重了,冰冰说的好啊!能够提神醒脑,强筋健骨,化瘀去痛。”

“武队。”吴方看了一下时间,站了起来:“两点半了,我们去开会吧!”

【409】秘密使命

“开什么会?”武平一愣。

“为了这个案子,我们何处决定下午带人前往乘警支队现场办公。”吴方答道。

“哦!那太好了!”武平兴奋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精神抖擞。

“吴支。”夏冰冰问:“处里已经同意成立联合专案组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耳朵尖,你跟武队咬耳朵的时候我听见的。”

“糟糕!周永没听见吧?”吴方吓了一跳。

“我没听见,周永肯定也没听见。”江虹插话。

“那好。冰冰,那是口头意见,刑侦支队需要周永这个口供,无凭无据怎么能行?等下回到支队,你把今天这份口供复印三份交给刑侦支队。”

“好的。”夏冰冰拿了案卷,一行四人戴好警帽,走出向清所长的办公室。

下午2点40分,吴方他们开车回到辰州铁路乘警支队。他们直接去了二楼小会议室,内勤民警邵雪刚刚搞完会议室的卫生,泡好了茶,正在准备记录文本。夏冰冰去复印了周永的口供材料,然后提出证据材料以及赃物,包括32枚楚国玉器和周永的鞋,配合汇报。

十分钟后,一辆警车驶入小院,处长何元下车,还有刑侦支队支队长迟卫岩和一个老警察。张志伟支队长、安冉政委、吴方副支队长迎接他们楼,再次见过楚都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武平,互相热情握手,大家在会议室落座。

何元处长决定下午亲自过来现场办公,深入基层,基于两点考虑:

一是非常重视这个案件。对于铁路警方来说,毕竟它是一起特大案件,正被部局列为督办案件,要求月底破案,否则就会考核辰州铁路公安处的年度工作业绩。眼下都11月了,到年底了,今年辰州铁路公安处的工作成绩非常靓丽,不能因为这个案件拖了尾巴,前功尽弃,所以他坐不住,决定过来推动一下。

二是关于成立联合专案组的事情。楚都县公安局很急,辰州这边因为证据不足一直处于等待状态,今天周永已经亲口招认,玉编钟是在列车被盗走的,证据确凿,联合专案组可以成立了。何处这个时候亲自过来现场办公,算是回应楚都县公安局,说明他很重视,武平肯定会向他们县公安局长汇报的。

其实两个单位都很清楚。虽然这个联合专案组拖了几天才成立,也就走个形式,双方早就在一起工作了,毕竟武平这几天没闲着,跟着吴方他们侦办案件。

下午三点,现场办公会开始了。张志伟支队长开场,武平介绍了堰冲坡盗墓案的案情,江虹汇报了在高铁列车擒获周永的过程,吴方汇报这几天的办案收获,详细讲解,夏冰冰展示了目前所获得的证据,包括全部笔录、监控视频、赃物等等。

综合述汇报,基本情况概括如下:

今天午两个多小时的审讯收获很多。虽然只是开始,可能还是冰山一角,但是这场戏的人物基本都曝光了,而且案情越来越复杂了。除了楚都县公安局的“1031盗掘古墓葬案”,辰州铁路乘警支队“1101列车特大文物盗窃案件”,还牵涉到楚都县公安局一个五年前的未结旧案,22支先秦竹简至今下落不明。

这三起文物大案的犯罪嫌疑人已基本确定。主犯是丁戈海,绰号“卷毛”,还有所谓的收藏家乔伦,从犯就是宋钢、周永,另有绰号叫“斗牛”的男子,一个青年女子“春婵”可能属于隐形同伙,眼下还没有充分的证据证实她的疑点。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人涉案,暂且不能定论。

目前来看,对手是比较强悍的。有手握千万元资金的金主,有历史知识渊博的军师,有黑保镖宋钢、斗牛,有小卒子周永,还有一个神秘女郎。

从目前梳理的案情来看,金主卷毛出资,军师乔伦发现了堰冲坡的楚国墓葬群。10月31日夜晚,团伙五人潜至楚都县余家乡青沟村旁的现场实施作案,在用炸药轰开墓道口的时候,惊醒了一部分睡梦中的村民。其中村民董木根因为在堰冲坡圈养了一群山羊,他不放心,独自一人过去查看,结果被盗墓贼杀死。因为发现村民过来寻人,所以卷毛他们仅仅盗了一个侧墓就落荒而逃了,带走32枚楚国玉器和一尊玉编钟。

为了独吞这笔财宝,乔伦动了心思。知道案发以后警方就会布下天罗地网,带着这批古董回辰州的路风险很大,他向卷毛建议让周永坐高铁列车回去,当晚就能抵达辰州。卷毛不知是计就同意了,乔伦暗地通知春婵跟踪周永,并在g1627次列车偷走周永的旅行箱,成功得手。周永为找箱子露了马脚,被刚刚接到紧急通报的乘警江虹人赃并获。

至于这个团伙前期是怎么准备的?乔伦是怎么发现堰冲坡有古墓的?他是否真的动了歪心思?董木根又是被谁杀死的?这一帮盗墓贼是怎么逃跑的?这些需要继续审问周永,进行更多调查。

现场办公会的结尾,安冉政委做了思想动员,表示全力支持联合专案组的工作。刑侦支队支队长迟卫岩谈了对案件的一些看法以及侦破建议,接着,吴方副支队长和武平副大队长各自公布了联合专案组的人员名单。

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吴方、江虹、夏冰冰。

楚都县公安局:武平、骆勇。

最后,何元处长做了总结发言,提了要求,给了鼓励,会议于十八点结束。

大家下楼。何元处长他们坐车离去,张志伟支队长他们下班走了,吴方也匆匆回家了,因为今天是他儿子生日,武平则回茂世酒店吃饭休息。江虹和夏冰冰收拾好了案卷、证据以及赃物,两人最后走出小院大门,天快黑了。

“师兄。”夏冰冰有心事:“怎么回事?联合专案组里原来有商川和巴仔的名字,今天又没有了,是谁把他们两个剔除了?是吴支吗?”

“这个…我问问吧!”江虹也很奇怪,原来那份名单是吴方跟武平一起商量定的,双方都很满意,怎么今天变了?吴方和武平都没有吭声。最大的可能是商川属于辅警,巴仔属于特勤人员,没有正式警察身份。这是他的猜测。到底是不是这回事?他也一脑袋的浆糊。况且商川值乘的绿皮车昨天早晨就回来了,人却一直都没露面,也没一个电话,他想问问。

“师傅。”电话通了。

“黑子,我刚到家。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别问了,我告诉你,商川和巴仔有特殊任务。这是高度机密,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也包括夏冰冰,你明白吗?”

“明白。”江虹立刻收起手机。

“吴支说啥?”夏冰冰一脸的焦急,毕竟商川是她的男朋友。

“他说他不清楚。”江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装傻。

</br>

</br>

【410】误解

天已黑了,华灯之下,江虹目送夏冰冰的身影走进了地铁口……

他转过身,沿着街边慢慢步行回家,脑袋里面却有一连串的问号。

吴方刚才的话言简意赅,寓意深刻,也留下了不少悬念,让他一时无法跟夏冰冰说明。既是特殊任务,而且高度保密,想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当事人商川和巴仔,何处肯定知道,其他还会有谁知道?这个问题非常敏感,属于警务纪律所规范的行为。自己如果不是被夏冰冰提醒,不打电话去问师傅,师傅也不会告诉他。

可是,虽然师傅告诉了他,也就是个简单告知。只说商川和巴仔在执行秘密任务,至于什么秘密任务?人在哪里?扮演什么角色?在什么列车?时间多长?师傅一个字都没说,单从这一点看,师傅说了等于没说。他是一个老警察了,又是一个基层干部,说话做事非常谨慎,这是工作纪律,也是多年养成,突显老练稳重。

他知道江虹会问他,就等他的电话,但却只是一个提醒。他想通过江虹转告给夏冰冰,江虹刚才却没有说清楚,让夏冰冰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回家去了。

江虹不明白商川和巴仔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巴仔还能说的过去,他是特勤人员,他的任务就是秘密收集治安情报。商川是个辅警,他能干啥?他是海军陆战队特种兵退役,军事素质是一流的。他应该干台面的工作,协助警方维持站车秩序和抓捕犯罪嫌疑人。他和巴仔一样都没有执法权,很多工作他们都不能干,这是现实。

但是,既然级批准他们两个执行秘密任务,那肯定有特殊意义。

他们两个到底各干各的?还是共同执行一个秘密任务?从他们的身份来看很可能是情报收集,应该专门针对眼下这一个盗墓案。师傅一定是从哪里得到什么情报,才会布置这一秘密任务。可以派我去呀?我和夏冰冰一起去,为什么派他们两个?

其实,夏冰冰前两天就发现了端倪,只是江虹没有在意。夏冰冰说这几天都没有看见巴仔,打他的电话也不接。吴方说是让他在家休息,好好调养身体,他们信以为真。夏冰冰原来想邀他和商川一块前去探望巴仔,因为这几天工作忙没有时间,现在看来为了保护巴仔,暂时不能去了。总之,任务没有结束之前,他们遇见商川和巴仔都要装着不认识,不打招呼不能说话,毕竟自己是个警察,很多人认识他。

自己一个人倒好办,心里有数。商川跟夏冰冰怎么说呢?这是个麻烦事,不能明说,又不能让夏冰冰猜忌他。哎哟!这考验商川的智慧,也许吴方会教他怎么说。

如果这一个盗墓案有了两个警方暗线,那破起来就容易了。行啦!江虹同志,不要胡乱猜测,一切都在师傅运筹帷幄之中,他说打到哪里我就冲向哪里。

不知不觉,江虹走进铁路新村大门。

他来到了25座大楼,乘电梯5楼,开门走进自己的家:“老妈。”

“虹儿,你回来啦!”苏琳正在厨房慢悠悠的做饭:“邝霞刚才打来电话,说她车子没有晚点,马就进站了。等她到家我们开饭,你要肚子饿了先吃一些点心。”

“不饿。不过列车到站还有一些事情,邝霞没那么快到家。”江虹提醒母亲。邝霞昨天出车,今天返回,g1627次列车18点50分抵达辰州。身为列车长的邝霞需要带领车班完成终到作业才能回家,事情会比较多。

“知道,她跟我说争取八点回来。”

“哦!”江虹换了拖鞋,脱了警服先去洗澡。出来一看《新闻联播》刚刚开始,他就坐在客厅沙发看电视,看完《新闻联播》他走到了厨房门口:“老妈。”

“干嘛?我这不需要你帮忙,你去休息。”苏琳已经做好了饭,开始炒菜。

“那……”

“去吧!你忙了一天了。”苏琳心疼儿子。

“好吧!”江虹刚刚回到客厅,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手机就放在茶几,他拿起来一看,夏冰冰的电话,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妙:“冰冰,啥事?”

“师兄。”夏冰冰大哭道:“呜……商川这个孬种,他就是个混蛋!”

“你不要哭,发生什么事了?”

“他说他辞职了,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呜……”

“啊?什么原因辞职?”

“他说当辅警没意思,他不干了。一个月才两千多块,没日没夜还要随叫随到,他受不了,他要另找工作,赚钱多又轻松。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亏我对他一片痴心,还想辅导他考一个大学文凭,以后好考铁路警察。这王八蛋,这才两个多月他就撂挑子了,师兄,我是瞎了眼了,我要跟他一刀两断。呜……”

“冰冰,你别哭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地铁打他的电话,问他昨天就回来了,为什么不班?他说他有四天休息时间。我说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他就跟我哼哼哈哈,最后就说他刚刚辞职了。我气坏了,跑到他家吵了一架,我说跟他分手,他还不肯,我现在出来了。”

“冰冰,你别急嘛!商川找到了什么新工作?”江虹试探着问。

“他说他还没有去找,他要在家休息一段时间,这个懒鬼,不成器的家伙。”

“我说,他要真的不想干了,那就不必勉强。”

“师兄,你说什么?你……”

“不是一直有人在私下里议论,说你一朵警花找了一个辅警太可惜了!那就让商川换一个职业,找一个光鲜亮丽的工作,人家就不会胡说了。凭商川的本事,他完全可以去航空公司当安全员,跟着空姐在蓝天飞翔,还有……”

“你别说了,师兄,你是安的什么心啊?”夏冰冰不哭了,有点恼怒。

“我是为了商川好啊!说老实话,他在这里确实委屈他了,他干这个铁路辅警纯粹就是热爱这个行业,不嫌钱少,不嫌活多。你想想看,他跟海山师傅在峡山里驻站一年,他都没有退缩,何况今天?既然他不愿意干了,说明他有难处。”

“他有什么难处?他的特种兵白当了。我是看他是个人才,是潜力股,我才……师兄,你怎么说话怪怪的?前言不搭后语,你啥意思?”

“我没啥意思啊!我劝你啊!先别甩了商川,你先冷静一下。要不离他远点,不要见面,不打电话,暂时不要接触。我帮你看一看,如果他稳定了,我告诉你。”

“我俩的事我不要你插手。”

“你听我的绝不会错,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那……”

“我是你的师傅,还是你的师兄,我会想害你吗?”

“那…好吧!我听你的。”

</br>

</br>

【411】四菜一汤

“苏姨,我回来啦!”20点10分,邝霞拉着一个黑色的乘务包开门归来。

“邝霞,洗手,准备吃饭。”苏琳在厨房里答应。

“好啊!黑哥回来了吗?”邝霞解开围巾。她穿着漂亮的高铁乘务员冬季制服,红色小帽,一身修长的藏青色大衣,里面是带斜纹条的红色套装,穿着黑色皮鞋。

“曹操在此。”江虹笑呵呵的走到门口。

“黑哥,你在家呀?”邝霞一下扑到江虹怀里,搂着他是喜笑颜开:“吴头今晚没有使唤你吗?还是在地面工作好,朝九晚五。”

“他儿子过生日,今天一反常态,下班就跑掉了,没空理我。要不我跟师傅要求一下,调到他的刑侦大队,以后专门破案,不跑车了。”江虹搂着邝霞。

“那可不行,抓住了盗墓贼你要上来,否则我在车上没有意思。”

“你呀!我俩不可能永远在一趟车上,以后……”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们俩就要在一起,哼!”邝霞刮了一下江虹鼻子。

“怎么样啊?这趟没有事吧?冯教跟着你们跑三趟了。”

“没事,来回平安。黑哥,苗彤说的没错,别的乘警跑车啥事没有,你一上车就有事情。自从八月初离开了北京高铁列车,我俩跑绿皮车开始,从杀人犯、小偷到盗墓贼,还包括人贩子,一个接着一个。我也奇怪,你跟这些坏蛋真是冤家路窄!”

“也许是的。”江虹点头:“那就慢慢抓吧!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抓一双,来三个抓一伙。只要遇上了我,他们就遇到了克星,统统都跑不了,哈哈哈哈!”

“看把你得意的,别翘尾巴。”

“我说,苗彤没有问你我俩看电影吗?”江虹还没有忘这事。

“问啦!我说看了半场电影,他一个劲问我怎么回事?我就不告诉她。”

“她是一个东北妹子,她憋不住,她会到处去打听的。”

“你猜对了,她就问了冯教,冯教就说我俩看电影的时候遇上了盗墓贼同伙。结果苗彤大呼小叫,说你回家带女朋友看个电影也不安宁,真是招贼,哈哈哈哈!”

“别哈哈哈哈了,准备吃饭。”苏琳两手端着香喷喷的菜出来了。

“苏姨,我来。”邝霞立刻松开江虹,伸手去接。

“哦哟!快去洗手。你看你们两个,一进来就搂在一起,也不避嫌。”

“嘿嘿!苏姨闭眼就行。”邝霞脱了大衣塞在江虹手里,跑进卫生间洗手了。

“这个丫头,越来越放肆了。”苏琳嘴里嘀咕,脸上眉开眼笑。

“老妈,我来帮你。”江虹将邝霞的大衣放在了客厅沙发上,帮着母亲端菜盛饭,一一摆上餐桌。虽然还是四菜一汤,但是今晚的菜肴有点不一样,包括爆炒猪肝、蒜香鸡翅、鱿鱼烩土豆丝、青菜和玉米排骨汤。

“哇!今晚是大补呀!”邝霞坐下,非常兴奋:“荤素搭配,汤里还有红枣、枸杞子和参片。苏姨,我馋死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婆婆,你可要继续努力哦!”

“虹儿。”苏琳拿起筷子敲了一下儿子的头:“你看你找了个什么丫头?说话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都开始将我的军了,一点也不害臊。”

“哈哈哈哈!”邝霞捂着嘴笑。

“老妈,我看这样挺好的嘛!”江虹笑嘻嘻的不以为然。

“唉!”苏琳叹了口气:“养儿子没意思。老话说的没错,娶了媳妇忘了娘啊!邝霞,你可还没有进门哦!”

“糟糕!那我可要赶紧拍马屁呀!”邝霞拿起筷子,先给苏琳的饭碗里夹菜:“苏姨,我跟黑哥可是生死之交,他救过我,我救过她,我们两个分不开了。”

“也是。”苏琳点头,端起饭碗:“我也觉得你俩真有缘分,你们命里就是一对鸳鸯,没人能拆的开。好啦!我们吃饭,都快八点半了,我的剧都追不成了。”

“老妈,要不你去客厅边吃边看。”江虹建议。

“算啦!我明天上网看”苏琳边吃边说。

“老妈,你会用电脑了?”江虹吃了一惊。

“邝霞前两天教我的,原来以为很难,其实一点不难。你妈是卖火车票出来的,这个东西一学就会,我是不想动你那台电脑,免的说我偷窥什么。”

“我电脑里又没什么,你随便看。”江虹喝两口汤,继续吃饭。

“黑哥,要不我们再去买台电脑?”

“行啊!”

“不用买了,我的手机也能上网,我在手机上看。”

“哎哟!老妈现在挺新潮的,都跟年轻人一样了。”江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你们是追着时代跑,我是被时代赶着往前走,哈哈哈哈!”苏琳非常开心。

“苏姨,江叔好长时间没回来了?”邝霞嘴里嚼着饭菜,关心的问。

“他一个月回来一次,待一、两天就又走了,你们出车没有遇上。高铁工地的工期紧,现在到年底了,必须快马加鞭。他们还在参与国外高铁投标,他是身兼数职,一心多用,所以忙碌的很。不管他了,让他忙吧!虹儿,雨兰的事怎么样了?”

“什么事啊?”江虹一愣。

“我前两天就跟你说过了。她不是有两天假吗?可以出来走走,关在里面一个多月不难受吗?如果你不方便担保,我去给她担保,你看怎么样啊?”

“老妈,她……”江虹欲言又止。

“怎么?她还不想出来?”苏琳觉得奇怪。

“也许是吧!”

“这个孩子,这样下去不行,会得抑郁症的。明天我去看她,我劝劝她。”

“老妈,你别去了。”

“为啥?我不会麻烦你,我直接找向清。他是车站派出所调去的,我们很熟。”

“等我安排好了,你去担保,我们接她出来一天。向所跟我说了,只批一天。”

“一天时间?早出晚归?”

“向所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他不想让雨兰在外过夜,怕出问题。”

“雨兰能出什么问题?她会跑了?向清有点小题大做。”

“一天就一天吧!”江虹说道:“反正雨兰月底就出来了。只是必须完成两件事情,一是给他哥哥买个墓地。吴支跟我说了,殡仪馆催的紧,要给骨灰盒腾地方。可是雨兰不想把她哥哥葬在辰州,她想送回老家跟她父母葬在一起。”

“虹儿,这个不冲突嘛!明天我去最近的天泉陵园买一个墓地,先把她哥给安葬了,一直放在殡仪馆里确实不好。等到她出来了,什么时候想送回去都行。”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江虹茅塞顿开。

“还有什么事情?”

“她想去见她的嫂子一面。铁路法院正跟山西那边联系,计划月底之前送黄嘉妮先回原籍待产,等哺乳期结束以后再接回来服刑。所以,雨兰就想赶在黄嘉妮走之前跟她谈谈,争取获得孩子今后的抚养权,毕竟黄嘉妮是要回来坐牢的。”

“那个黄嘉妮还住在医院里面?”

“是的。”

“这事以后慢慢沟通。十月怀胎再加至少半年的哺乳期,还早着呢!雨兰也是命苦,自己还没结婚就要带个孩子。邝霞,你怎么光埋头吃饭,也不说句话啊?”

</br>

</br>

【412】母亲的心思

11月6日。

早晨7点45分,江虹骑着一辆共享单车,匆匆来到辰州铁路乘警支队上班。

母亲苏琳是跟他一块出门的,出了铁路新村就分开了。她在街边上了一辆公交巴士,准备去三公里外的天泉陵园,他要给莫豹买一块墓地,暂时安放他的骨灰。

邝霞今天照例很忙。

辰州铁路客运段的列车长都这样,出车回来还有一大堆的地面工作,比较忙碌。一般上午组织乘务员们学习业务,参加考试。下午乘务员休息了,车长还要参加高铁车队工作例会,完成车队所布置的相关工作,如果第二天能休息就是烧高香了。

江虹噔噔噔的上了二楼,走进吴方的办公室。真是难得!今天师傅还没有到,他先泡了一杯热茶,独自坐下慢慢喝着,胡思乱想。

9月27日凌晨,在辰州开往上海南站的k1280次旅客列车上,带着妹妹斯雨兰潜逃的莫豹被江虹发现了。情急之下他在餐车劫了邝霞作为人质,并想一块跳车殒命,被江虹一枪击毙了。随后,他的尸体在德丰站被接下车,当天送至辰州。三天以后法医完成解剖,斯雨兰签了字,同意哥哥尸体火化,骨灰盒就暂时存放在殡仪馆。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殡仪馆打电话催了吴方多次,要求领走莫豹的骨灰盒。

吴方左右为难。本来殡仪馆该找斯雨兰,因为她是莫豹唯一亲属,从法理和道义上说她必须管。斯雨兰很想管,但她关在看守所里等待法律审判,她管不了。江虹也没法管,因为斯雨兰的案子他泄露了警务秘密,挨了一个警告处分,必须回避这个案件。结果,辰州市殡仪馆找到吴方,因为火化莫豹尸体之时他是现场监督的负责人。

最后,吴方出面跟殡仪馆沟通,以斯雨兰还在候审为由,争取延期存放。

殡仪馆有殡仪馆的规定,它只负责烧人,骨灰盒要带走。如果因为一些客观原因一时无法寻到去处,可以暂时在它那里寄存一段时间,但是时间不能太长。辰州市殡仪馆的规定是15天,最迟不得超过30天,否则后果自负。

有人会说那我抱回家里得了。不行,为了加强殡葬管理,防止乱建新坟,挤占农田山林,辰州市制定了严格制度,领骨灰盒要有相关证明,没有合法证明你还领不出来。一边是殡仪馆催促,一边又要相关证明,吴方工作又忙,他就一直拖着。

眼下,江虹的回避期刚刚结束,吴方并没有推给他,而是自己一声不吭扛着。

苏琳昨晚听了儿子讲述,决定出面相助,今天去最近的天泉陵园买块墓地。凭着墓地文件和陵园的一纸证明,吴方就能顺利领出莫豹的骨灰盒,让他暂时入土为安。

江虹没有想到母亲会有这么一个善举,她用智慧成功的化解了一个难题,这是个好办法。原来他看师傅吴方只想硬着头皮拖着,等斯雨兰月底出狱之后由她处理,现在想想还是母亲的办法好,给了斯雨兰缓冲的时间,今后可以让她从容处理。

天泉陵园一块墓地均价两万多元,苏琳说她出了。以后斯雨兰迁走了哥哥骨灰,这块墓地可以卖给别人,反正现在墓地的价格一直在上涨,不愁没有人要。

江虹暗自赞叹,老妈厉害!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母亲良苦用心?莫豹毕竟死在他的枪下,尽管他是一个罪犯,罪不可赦,斯雨兰的心里依然会有仇恨,只是她用对江虹的爱掩埋了仇恨而已。苏琳一直想做一点事情,她心疼斯雨兰,希望她能不记江虹的仇。

目前看来,斯雨兰对自己还是很好。其实,她也是哥哥的受害者,她很清楚。即便没有江虹的那一枪,哥哥莫豹也是必死无疑,只是死在江虹枪下让她非常煎熬。

“师兄。”夏冰冰进来了,手里拿着警帽无精打采。江虹一看她很憔悴,头发有点凌乱,眼窝凹陷,面色发黄,耷拉一双眼皮,下巴都变尖了。看来她是为情所困,商川跟她说辞职了,她是信以为真。江虹又不便告诉她真相,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坐吧!冰冰,来杯热茶?”

“好的,谢谢!”夏冰冰坐下了。

“昨晚没有睡好觉吧?想开点吧!自己身体要紧,你明白吗?”江虹泡了一杯热茶放在夏冰冰的面前。

“师兄,你说这个家伙怎么想的?如果他有了好去处,新的工作挣得更多更有发展前途倒也罢了。他说还没有找到新工作,就是不想干辅警了,我就觉得奇怪,他是那一根神经搭错了?竟然做出这种荒唐决定,前面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你先别急,昨晚我就跟你说了,我来帮你观察一段时间。你现在跟商川吵闹只会坏事,所以你要冷静,不能盲动。”江虹试图介入这个事情,让它不至恶化。

“师兄,你有把握做通他的工作?”

“我当然有,但是需要时间,你就耐心的等着吧!”江虹心想等商川的秘密任务都结束了,他肯定会告诉夏冰冰的真相,因为这个事情就是一个误解。

“师兄,我总觉得有一点怪怪的,这事不合情理。以他的志向和为人,他是不可能辞职的。你说,商川是不是瞒着我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在隐瞒什么,相信过些日子就会真相大白,所以你要稍安勿躁,今后一段时间不要跟商川接触了。”

“哎呀!我真烦死他了!”夏冰冰拍了下桌子。

“你又烦死谁啦?”吴方笑呵呵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武平。

“吴支,商川辞职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夏冰冰很生气,瞪着吴方。

“商川辞职?”武平深感意外。虽然他没见过此人,但知道他是个得力辅警。只是他这么一句话,江虹心里就明白了,武平也不知道这个秘密任务。

“我告诉你干嘛?他会跟你说的。”吴方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满不在乎。

“你……”

“冰冰,你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昨天晚上没睡好吧?你别在意,让他出去闯闯也好,等他吃够苦头他就会回来的,估计时间不会太长。”

“他要有脸回来,我也不会理他。”

“这是你说的啊!到时可别食言,哈哈哈哈!”

“吴支,你还笑啊?商川是你手下得力干将,他从泰河车站调来才两个月,他就这么辞职走了,你却啥事没有,居然说风凉话,你对得起海山师傅?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太正常?跟我师兄一样,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难道必须大哭一场才行?行了!别扯这个事了,安心跟我破案抓贼。冰冰,带上案卷,再去邵雪那里开个提审手续,我们去看守所。”

【413】最后防线

半个小时以后,一辆崭新警车驶入了凤凰山下的辰州铁路公安处看守所。吴方一行四人下车,望着满院绿色,火红的丹桂花,闻着淡淡芳香,心旷神怡。

向清所长走出了办公室,居高临下:“老虎,武队,你们早啊!”

吴方挥了挥手:“老向,我们不嗦了,继续干活。”

向清笑了:“你不嗦我要嗦,周永已经达到批准逮捕的条件了,你们……”

武平回答:“向所,我们下午就办,送检察院审批。”

吴方有一点不耐烦:“老向,不准干预办案,这可是你们的规矩。”

向清不高兴了,故意虎着个脸:“你这家伙!我就是提个醒,你还好心当成驴肝肺啦!好吧!叫冰冰来吧!现在里面正在放风,我给你们提人。”

夏冰冰楼去向清所长那里办理提审手续,吴方他们径直走进了01号预审室,还是按照昨天位置落坐。在一般情况下,公安机关提审犯罪嫌疑人至少是两个警察,一人讯问一人记录。但这个是联合办案,双方可以共同讯问,只要一份笔录就行。

很快,夏冰冰进来了,还是坐在江虹身边观摩学习。

五分钟后,8点55分,周永戴着手铐再一次被押了进来。他诚惶诚恐的点头哈腰:“警官,你们来啦?今天来的好早。”

“周永。”吴方微微笑着,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点着桌面:“我们今天想继续听故事,所以就早一点过来。不过也九点了,我们废话少说,你坐下吧!”

“谢谢警官!谢谢警官!”周永坐下,两名看守民警走到门外站岗。江虹示意夏冰冰打开执法记录仪全程录像,他则拿起水笔准备进行笔录。

“我是……”按照审讯程序,吴方表明自己身份,同时问了周永个人情况。

“周永,昨晚睡的好吗?”武平开始问话。刚才吴方他们在警车简单商议一下,决定今天由他继续主审。针对周永还留有最后的一点抗拒心理,一些关键案情留着不说,所以必须彻底击垮他的防线,否则他的交待存有漏洞,不利办案。

“警官,我进来五天五夜了,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你看看我,人都瘦了两圈。尤其昨天听了你们教诲,深感自己罪不可赦,为了发财大量倒卖文物,毁坏老祖宗的文明,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周永摇了摇头,痛苦万状。

“嗯!不错。你有这个认识就好,说明你确实有悔改之意,思想有了很大进步。我们希望你能落实在具体行动,继续深刻交待问题,深挖所有违法犯罪行为,不要再耍滑头,不要藏着掖着什么。”武平一语双关。

“没有。”周永脸色突变:“我没有耍滑头,没有藏着掖着,我愿……”

“好啦!我们是过来寻找真相的,不是来听你再次发誓的。周永,我办理了那么多的文物案件,抓了那么多的犯罪分子,没有一件冤假错案。我告诉你,你要足够明白的话,就应该竹筒倒豆子,一干二净全交待了。你们是个犯罪团伙,目前只有你一个人落网,所以你有坦白从宽的先天优势嘛!如果等你的同伙一个个都进来了,他们都交代了,你还有机会吗?这点轻重你都掂量不清?你想想吧!”

“明白,明白。警…警官,我…我昨天是有点顾虑,我怕你们说话不算数啊!”

“你怕什么?你的态度全都记录在案,检察官和法官一看就明白了。你今天是第四次审讯了,每次挤牙膏似的一次挤一点,你是不是想审十次八次证明你的态度?”

“不,不是。”周永脸色煞白,额头冒出了汗珠。

“那是什么?你昨天的供述留了什么尾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我昨天的尾巴不是被你揪出来了?根本就藏不住。你是楚都来的警官,对我们很了解,唉!我实话实说吧!我留尾巴是有一点顾虑。”

“什么顾虑?你是担心你家人的安全?我告诉你,11月2号下午,你的父母妻子过来探监,我们派车送他们回去的。然后我们又派人向辰州市公安局汇报,他们指示关沙镇派出所加强保护你的家人,你尽可以放心。”武平继续攻心战术,力图打掉周永最后一点顾虑,争取今天获得全部案情真相。这个保护周永家人的行动是他向楚都县公安局提出,获得了辰州市公安局的配合,指令关沙镇派出所执行。

“真的?为什么不早说?”周永喜出望外,抬起胳膊擦擦额头的汗。

“我现在告诉你不更好吗?”武平笑了。

“谢谢警官!谢谢警官!这下我放心了。你们是不知道,钢锭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身天天藏着一把快刀,明晃晃的可吓人了!斗牛也是一个蛮汉,下手不留丝毫情面,除了卷毛,老乔都会虚他三分,更何况我?他们肯定知道我进来了,如果我把他们全都供出去了,他们还不宰我全家?所以,我…我就……”

“我告诉你,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我能向你保证。”武平明白火候差不多了。这个周永进来都六天了,开始拒不交代,做假供词。吴方用冷处理、埋地雷和冰浇油战术终于让他开口,但他仍然有所保留,一些关键犯罪情节还不想说。刚才自己这一番话以及警方所采取的相关措施,能让这个家伙放下最后包袱,交待全部罪行。

“警官,我相信你。昨天我说到了入伙原因,我是怎么入的伙的,今天我要交待后面干的全部坏事,毫不保留。”

“很好!我先问你三个问题。”武平看周永解脱了,他有一点性急。

“什么问题?只要我知道的,绝不隐瞒。”

“你到底有没有见过春婵?”武平问道。目前,这是联合专案组的统一意见,以隐形的春婵为突破口,只要抓住了她就能找到玉编钟了,其他的人可以慢慢收拾。

“警官,我也向你保证,我是真的没有见过春婵,我连照片都没看过。那是老乔的小情人,金屋藏娇,他看的可紧了,从来不说。那次不是被我老婆给灌了酒,他说胡话说出来了,我们都不知道,可能只有卷毛知道。”

“那好,下个问题,你妻子后面有没有涉案?”

“没有。她后面悔死了,说她不该介绍我认识老乔的,她逼着我收手,我答应了。但我财迷心窍,私下里继续做,我赚的钱自己偷偷存着,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唉!”

“第三。你有没有见过或者听说22支先秦竹简?”

“先秦竹简?那可是值钱的宝物,我没听说,更没见过。我只知道那个东西出土就烂,没有专家处理根本就留不住。”

“哦!”武平有点失望:“说吧!你入伙后收的第一件宝物是什么?”

</br>

</br>

【414】《辰州志》

尽管妻子姚馨芳一再的反对,周永还是决定入伙,迈出危险一步。

起初,他也隐隐约约知道乔伦他们并不简单。乔伦自称是一个收藏家,收集古玩纯粹属于个人爱好。他有一个两千多人的收藏群,群内交换、互赠藏品属于民间合法行为,只要你的藏品来源合法,没有违反相关规定,这些行为也不违法。

倒卖文物罪的两个关键要素:一是以营利为目的,这是前提;二是倒卖珍贵文物或者大量倒卖文物。这里又有两个细节,要么倒卖国家珍贵文物,哪怕只有一件。要么大量倒卖普通文物,虽然单件的数额小,但是总量很大同样构成犯罪。

如何确定文物价值?以科学检测和专家组鉴定结论为准,官方认可。

说老实话这很复杂,需要较高专业水平,普通的人根本搞不清楚。他们这个团伙只有乔伦通晓历史,精于此道,鉴定文物一眼就准,其他的人还在漫漫学习路。

周永没有什么文化,从来没有接触这个,所以他更搞不清楚。但他有一点是搞清楚了,这个买卖能够赚钱,弄的不好一夜暴富。他也不管那么多了,只要来钱就行,况且他只小打小闹。所以,尽管后来他发现乔伦实际是在倒卖文物,觉得这可能犯法了,但他已经尝到甜头,不思悔改。既然乔伦他们都没有什么事,我怕什么?

乔伦对他防的很严,只告诉他一个手机号码。要他就记在脑袋里,不能告诉别人,还包括姚馨芳,说明乔伦早有察觉,对他老婆不太放心。另外还要求他每次接打完了电话即刻清除痕迹,说是防止手机丢失被人捡去惹来麻烦。现在的手机储存了太多个人信息,周永能够理解,但是你的一个电话号码有这么神秘吗?周永隐隐觉得乔伦有一点不地道。尽管如此,他还是照做了,因为每次见到乔伦,钢锭都会查验他的手机。

怎么办呢!人家是财神爷,何况他俩平时很少通话。

周永很快发现乔伦身带了两部手机,皆是双卡双待。说明他有四个电话号码。自己只知道其中的一个,他这四个号码都是干什么的,没人知道。

两年多来,除了一个电话号码,乔伦他们住在辰州什么地方?平时干些什么?有些什么爱好?那个两千多人的收藏群又在哪里?周永一概不知,也不敢问。当然,他也不想知道太多,知道乔伦的水一定很深,知道太多没有什么好处。

周永的想法很简单,我有钱挣就行,其它关我鸟事?

初次见过乔伦之后,虽然妻子姚馨芳察觉了问题,开始反对这个事情。但是,两天以后,周永就打通了乔伦电话,表示自己已经考虑清楚,他愿意帮助他收藏古董。

乔伦非常高兴,毕竟多了一个人嘛!他分给周永的业务就是收集古玩,范围划定峡山山区,走村串户寻找宝物。他说自己过几天还会来关沙镇的,叮嘱周永不能放弃地摊生意,钱少也是钱嘛!收古董不是天天能做的,天天做容易出问题。

周永想不明白,这天天做会出什么问题?

果然,第三天的中午,乔伦带着钢锭再一次开车来到关沙镇,还是入住三清酒店。姚馨芳看见他俩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了,乔伦心知肚明,倒也乐呵呵的。他相信钱,他很清楚,这一行有一夜暴富机会,只要周永能够发财,姚馨芳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奇女子。

接到乔伦电话,下午两点多钟,顶着骄阳暑,周永急匆匆的来到三清酒店,满头是汗。

“馨芳,老乔来了?”姚馨芳正独自趴在酒店总台里的柜台打瞌睡,周永喊她。

“你又来了,你别理他。”姚馨芳抬起头看了丈夫一眼,有点迷糊。

“既然人家来了,我总要见见嘛!否则很不礼貌,他是不是还住3012房间?”

“嗯!”

“那我去看看。”

“你小心点!”

“没事。”周永答应。这个三层的小酒店没有电梯,周永沿着楼梯到三楼,轻轻敲响3012房间的门。

“谁呀?”里面传来了钢锭粗俗的嗓门。

“我,周永。”

“正等你呢!”钢锭开门让周永进去了,只见乔伦靠在床头,正在阅读一本古籍《辰州志卷89》

“老乔。”周永毕恭毕敬,满脸堆笑。

“来啦!坐吧!”乔伦一指对面钢锭的床,笑眯眯的。

“谢谢!”周永规规矩矩坐下,不停搓着手掌:“这是看的什么古书?全都是繁体字。”

“这个是《辰州志》,它是影印版的,我从辰州市图书馆借出来的。看着像本古书,其实它是八成新的,说白了就是复印的古书,前两年刚出的。”

“哦!是这样啊!”周永点头。

“伙计,吃西瓜吧!”钢锭在桌子切开一个西瓜,递给周永一块。

“不用不用,我刚吃过午饭。”

“拿着!叫你吃你就吃,客气啥嘛?”钢锭吼了一声。

“好好!我吃。”周永吓了一跳,赶紧接过低头啃瓜。

“老乔,你也来一块吧?”钢锭手里还有一块西瓜。

“你俩吃吧!西瓜太凉,房间还有冷气,我胃不好,就不吃啦!”乔伦摆了摆手。

“好吧!”钢锭坐到桌子边大口吃瓜,好像这辈子没吃过西瓜似的。

“老乔,我跟你做生意,我能干些什么?”周永边吃边问,有点迫不及待,。

“找它。”乔伦扬起手里的《辰州志》。

“啊?”周永没听明白。

“清代光绪末年,当时的辰州县开始编修《辰州志》,宣统二年全部完成,也就是1910年,耗时两年多的时间,总共128卷。后续由于经费紧张,清廷摇摇欲坠,编修出来以后仅刊印了100部。其后因为战乱频起、社会动荡,绝大多数都灭失了。目前仅有台湾的一家博物馆存有一套缺损孤本,只有71卷,少了57卷,我这一本《辰州志》是第89卷,它是前年根据台湾这套孤本所影印的。”

“这么看来很珍贵啊!”

“史书记载,辰州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东汉开始设郡,隋朝开始编纂第一部《辰州志》,以后历代都有编修,内容不断丰富,但以宣统版的最全。问题是它除了台湾那套有缺漏的孤本,其它的都找不到了。”

“老乔,你不会是想让我去找吧?”周永停止吃西瓜了。

“民国31年,也就是1942年,有个辰州文人叫徐锦范,他在香港的《大公报》发表了一篇小散文《峡山游记》,其中记载他在峡山一个农户家里,曾经看到了一部完整版的《辰州志》,但是他没有说明具体是那个地方。”

“这个徐锦范在哪里?”周永开始继续吃瓜。

“早就死了,1950年他死在香港,卒年62岁。我专门考证过此人,历史清白,为人诚实,所写文章皆以纪实为主,非常讲究,比较可靠。所以,我估计这一部完整版的孤本《辰州志》还在峡山山区里。”

“老乔,你找它有用吗?”

“孤本,它是孤本,你知道它值多少钱?”

“我不知道?”

“你要能找到它,我给你一百万。”

【415】绝命行规

“一百万吗?”周永一惊,手里的半截西瓜掉落在地,他赶紧手忙脚乱捡起来,丢进墙角的垃圾桶,匆匆去卫生间洗手,回来坐下,心神不宁。

“怎么样啊?”乔伦看着周永,一动不动,似笑非笑,给他一块蜜糖:“我的收藏群里陆续有人出价,想买到宣统版的,目前已经喊到两百万了。也有人拿出来,可惜都是残本,没有完整版的,你要能收到它,我们可以对半分钱。”

“残本?”

“我统计了一下,这些残本加起来也只有45卷,还没有台湾的残本多啊!而且有几本书是重复的,没有太多价值。这些残本分属17个编号,因为每一部有一个编号。台湾博物馆的那部虽是残本,但它属于一个编号。当初刊印之时,的编号是从零零壹号到壹佰号,徐锦范看到的恰恰是壹佰号。”

“就是最后一套?那个徐锦范在游记里写明了?”

“没错,以此证明他的目击是真实的。不瞒你说,我这两年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和徐锦范,还有宣统年间辰州文史古籍,希望找到这部书的下落,但是都落空了。毕竟一百多年过去,沧海桑田,人间巨变,很多古籍都散失了,唉!可惜!”

“主要它是一部套书,每部128卷,不易保存,缺一卷就不完美了。”

“是的,看来你的悟性很高,是干这行的料。”

“我也是胡说的。”周永的脸红了。

“一部一百多卷,一百多年下来完好无损,几乎是不可能。城里人流动大,很快就会丢失,只有这个峡山山区,山里面较稳定,几代人传下来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徐锦范看见的那一部应该还在山里,就是不知道到底在谁家,我研究了很多史料,这两个月也多次深入过山区,没有一点收获。”

“周永。”宋钢狼吞虎咽吃完西瓜,打了一个饱嗝:“呃!你要能够找到这部古书,你就发大财了!一百万哪!”

“这个…没有一点方向,我该哪去找?”周永心里很痒,挠了挠头。

“我们要有方向,老乔还会让你入伙?”宋钢瞪了周永一眼,进卫生间洗手。

“哦!”周永如梦方醒。都说这世界没有免费午餐,拜师学艺很难入门,尤其是这一行,搭伙做生意也要有共同利益。我就说嘛!搞了半天,其实乔伦也是有求于他,而非仅仅他光巴结乔伦,这下我有戏了。

“钢锭说的没错。”乔伦将书放在床头柜,坐了起来,兴致勃勃:“我在辰州生活,钢锭他是外地来的,我们在峡山里转来转去两个多月,山里的人都不跟我们说实话。我本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出价一百万收,没人搭理我们。”

“老乔,你们是外地人,跟本地人沟通确实困难。再说,山里人文化低,有谁会知道?如果那部完整版的孤本真的还在,那户人家肯定藏的很紧。”

“所以,你是本地人嘛!从小在这一片山区长大,又在辰州打工十多年了,长了见识。现在回到家乡发展,乡音乡情,这是你得天独厚的优势,特别适合去做收藏。我的想法,今后你就负责峡山山区,我就不再盲目跑山里了。”

“我就专门收那部?”

“你要找不到呢?或者找到了人家不卖呢?那你怎么赚钱?”乔伦反问。

“我知道了。”周永点头:“什么古董都收,顺便打听的下落。”

“聪明!”乔伦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那你以后就不来了?”

“来啊!目前你才刚刚入门,什么都不懂嘛!我不来怎么行?我想过了,你看到了宝物就打电话给我,我再开车过来。你带我去那户人家,我要鉴定真假,确定年代,然后跟人家谈价格。成交以后,我按市价百分之三给你报酬,你看如何?”

“市价是啥?”

“我收人家宝物肯定要压价的,我不让你吃亏,市价会比较高,你明白吗?”

“明白。老乔,只是能不能再高点?嘿嘿!你是肯定赚大头的,你是大老板嘛!”周永拿出摆地摊的经验,想跟乔伦讨价还价。

“你这个乡巴佬!”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宋钢火冒三丈:“我们能够收你入伙就不错了,多少人想掏钱拜师老乔,老乔都没有收。他是感谢你老婆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了他,给她面子收你进来,给你高额分成,你还不知足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是,钢锭,我……”

“好啦!不用说了。”乔伦摆了摆手:“这样,百分之五,如何?不能再高。”

“那…好吧!”周永有一点不甘心。他是奔着暴利来的,这才几个点的赚头?一千块钱才五十块收益,还不如摆地摊,至少应该百分之十。可是看看乔伦脸色已经晴天转阴,宋钢一副准备劈死他的凶样,他不敢再提要求了。不管怎样,先干着吧!别的古董我看不来,需要老乔,可是这三个繁体字我认得,还有老乔手里这本书的模样我记住了。既然市价都到了两百万,以后真要收到了它,就是砸锅卖铁我也要买下来,然后再悄悄找机会出手,关键要搞到他的收藏群。

“那我们就定了?周永。”乔伦笑了。

“老乔,等等。”宋钢突然走了过来,一把揪住周永t恤衫的领子,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拉了起来。

“哎!哎!钢锭,你…你要干啥?”周永试图挣扎。

“嗖”的一声,宋钢从西装短裤里抽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一下抵在周永的脖子:“伙计,我们有言在先,我们这行也是有规矩的。你要敢藏私货,自己另开财路,别怪我的这把刀不认人,我连你一家三口都宰了,你信不信?”

“信,我信,钢锭兄弟,我信!”周永浑身哆嗦,吓的差点尿了裤子。

“钢锭。”乔伦故意轻描淡写:“你别这样,放了周永。他是我们的新伙计,我还指望你们团结协作,互相帮助。这才刚刚开始,你俩不要伤了和气,你放下刀。”

“哼!”宋钢的鼻孔里哼了一声,他收起刀,松开了手。周永一下瘫坐床沿,差点滑落在地,他心里开始后悔了。应该听老婆的话呀!现在不干还能行吗?肯定不行,那样钢锭真的会杀了他一家三口。唉!干吧!看来我是真的了贼船下不来了。老婆,当初都是你的主意,现在你退缩了,我自己进来了。

“老…老乔,我还是个新手,一窍不通,那个……”周永结结巴巴。

“没事。我今天来既然住下,就是打算明天带你走走,教你一些初步本事。”乔伦神秘一笑。他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如何学会隐蔽?如何简单识别古董?如何多看少说?千万不能信口开河等等,算是开门的课。

【416】最佳选择

“老婆。”周永从楼下来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五点了,酒店一楼依然静悄悄的。

“坐了一个下午,你们都说了啥?”姚馨芳在总台里抬起头,她两次想楼看看,都放弃了。

“都谈妥了,我帮他收古董。”

“老公,我还是那句话,犯法的事别干。”

“我不犯法,我帮他收藏品,赚一点介绍费。我又不要藏品,要犯法也是他,不会是我。”周永闪烁其词。

“哦!反正你要小心一点,他靠不住。”姚馨芳不放心。

“老婆。”此刻,尽管酒店楼下只有他们夫妻两个,周永还是压低声音:“你知道吗?老乔他们这两次来关沙镇干什么?”

“干啥?”

“来找一部古籍,叫什么,全套128卷,宣统时期辰州印的,就100部。”

“宣统?”

“就是中国最后一个皇帝,三岁登基那个,这都不懂。”

“你懂?你也不是听他说的。不过这就印这么一点,这么多年过去还能找的到吗?别说宣统皇帝,就是十年前的东西,现在很多都找不见。”

“所以它才值钱,听说市价两百万了。”

“什么?这么贵啊!早知如此,当初应该要我爷爷搞它两部存在家里。”

“你还爷爷?你还两部?你做梦吧!但是老乔这人果真厉害!不愧当了一辈子的历史老师。他这两年跑图书馆,查了一堆历史资料,连解放前香港的都翻遍了。结果找到一个辰州文人写的什么游记,还是抗战时的文章,登在报纸角落,说曾经在峡山山区看见一部。老乔说了,这是有据可查的孤本了,可能还在山里,我就找它。”

“就你这个傻样,你能找到这个?”姚馨芳撇撇嘴,不屑一顾。

“你别门缝里面瞧人,不就挨家挨户找本书嘛!有啥难的?我告诉你,老乔说了,如果真找到了,他给我一百万。听清楚了,一百万啊!”

“真的?”姚馨芳吓一跳,浑身顿时热血沸腾。

“看你一惊一乍!老乔还会骗我?钢锭在场作证。哎呀!真要能找到这部,我们不但可以还清债务,还有八十多万块的存款,这以后的日子多滋润哪!嘿嘿!”

“这怎么这么值钱?”姚馨芳不相信,认为是乔伦在演戏。

“老乔说了,辰州这几十年发展很快,已经从解放前的一个县,成为我们国家东部沿海的一个大都市,前途无量。可是辰州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编修地方志,这么好的时代不能断了历史记载,所以市政府想组织专家续写历史,编撰新版的,这是一个很大工程。但是没了那部旧版的,没了前人记载,你就没有办法续写。”

“这么说来,老乔找这部书想卖给市政府?”

“老乔是想高价卖给别人,因为有人想无偿捐给市政府。老婆,这个就是商机,就是这么简单,但你不得不佩服老乔的智慧。哎呀!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同样是肩膀长颗脑袋,有人就贼聪明,一辈子都吃香喝辣,左右逢源。有人就笨的跟头猪似的,前怕狼后怕虎,一事无成。”

“你说谁呢?”姚馨芳站起来,隔着柜台一把揪住周永一只耳朵,气呼呼的。

“哎哟哟哟!你轻一点,我又没有说你。好啦!我要去幼儿园接儿子了。”周永求饶。

“他是个老狐狸,你要小心一点。”姚馨芳冲着丈夫的背影叮嘱。

“你放心吧!我又不专门干这个,今晚地摊照摆,以后也是。”周永走了。

事到如今,回顾这段案情,整个脉络非常清晰:

两个月前,乔伦想找到宣统版的,高价倒卖,所以深入峡山山区寻宝,其中两次来关沙镇。第一次他结识了三清酒店的服务员姚馨芳,姚馨芳看他貌似是做正经古董生意的成功人士,就想介绍丈夫周永跟他认识,学点本事,故而对他悉心关照。

一天晚,乔伦突然感冒发烧,恰好是姚馨芳在酒店值夜班。她跑跑下照顾他,买药喂水,无微不至。乔伦甚为感激,病愈以后送她一枚翡翠玉佩表达谢意,姚馨芳不仅收下了,同时借机穿针引线,介绍丈夫跟他认识。

周永想跟着他发财,这事正中乔伦下怀。因为他跑峡山山区人生地不熟的,根本收集不到什么有用信息,所以他需要一个本地人干这件事。别看他读书多,满腹经纶,真要钻山沟他不行,周永这是主动送门了。为了制服周永,把他牢牢抓在手里成为一枚棋子,乔伦起初故作推诿,后面又带来了保镖宋钢吓唬周永。如此一推二拉,两次见面,加一百万的金钱诱惑,急于还清债务,做发财梦的周永就落入了圈套,成为这个文物犯罪团伙的新成员,且是边缘分子。

姚馨芳呢!她很快察觉了乔伦有点诡异。因为害怕老实丈夫被他所害,所以态度迅速转变,开始反对周永跟乔伦去接触。但是周永已经被钱迷住双眼,走火入魔,不仅不听老婆劝阻,而且阳奉阴违,最终是入了伙。

为了寻找绝版的,乔伦从退休时就开始行动了。他研究了两年多的时间,耗时费力还没一个好的结果,近两个月多次深入峡山山区都是空手而归,只收到了几个价值不高的小古董。

乔伦将寻找孤本的任务交给了周永,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正是因为寻找的希望渺茫,他背后的金主卷毛没耐心了,坚决要求乔伦放弃,转而寻找其它发财机会。乔伦并不甘心,毕竟走到了这一步,但他不敢抗拒卷毛,交给周永是最好的选择。

乔伦带的宋钢实际是卷毛的人。

卷毛又看了什么大的买卖?就是盗墓。相比在峡山山区里寻找一部古书,犹如大海捞针,即便找到了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卖。盗墓是比较可靠的财路,价值也大,若能盗得一座贵族大墓,金银财宝何止是二百万?乘以十倍百倍都不止呀!

从犯罪历史看,卷毛以前就是一个文物贩子,专门倒卖文物。他没有盗过墓,缺乏相关知识以及经验,他跟乔伦是怎么认识的?过程也很简单,他就是加入了乔伦的收藏群,慢慢勾搭的。当然,这是五年前的事情。

乔伦愿意放下身段跟着卷毛,实是因为卷毛财大气粗,出手阔绰。乔伦是个教中国历史的中学老师,工薪阶层,因为喜爱收藏,他的积蓄全都变成古玩。由于退休金比较少,他想拥有更多宝物,就要去捞更多的钱。

收藏家的玉望永远无止境的,一般人玩不起。

盗墓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首先你要寻找有价值的古墓,两千多年下来,那些容易识别的古墓已经被历代的盗墓贼挖的一干二净,还有古墓盗吗?

有!剩下的是精华,只是没有人能找到。

【417】寻宝

简短解说,一夜无话。

虽然一夜无话,周永还是看出来了,姚馨芳的态度有所转变。

她没什么文化,初中毕业就在山里种地。村里的年轻人多数跑到辰州打工去了,她也想去,父母没有同意。因为她的哥哥已经去往辰州打工,家里就她一个女儿,她留下来帮衬家里。由于跟周永是一个村的,后来有媒婆来撮合,他俩就结了婚。

直到他和周永在关沙镇买房安家,她才真正走进了城,哪怕是个山里小镇。

既然老公还是在步行街摆摊,继续售卖童装玩具,只是抽空去寻找《辰州志》,那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就是一个寻宝人,赚一点介绍费而已,跟做生意没啥两样。真要有什么事,乔伦他们才是罪魁祸首,自己丈夫就是个跑腿的。再说万一找到了《辰州志》,那对国家也是一个贡献,不管乔伦卖给了谁,谁再捐给政府都是一件好事。那一百万可不是小数目,真要有了这笔横财,今后一家衣食无忧,姚馨芳这么想。

从此以后,姚馨芳便不再细问这些事情,只看周永拿钱回来就好。不是她不想管,而是周永一直都跟乔伦单线联系,偷摸进行,姚馨芳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周永一直藏着掖着,他去哪里收到什么古董?乔伦给了他多少钱?他跟老婆没有实话。

今天姚馨芳值夜班,白天在家休息,周永刚好可以跟着乔伦、宋钢出去学习如何寻宝。这是昨天下午乔伦跟他约好了的,今天带他出去收买宝物,实地练习。

直到午十点多钟,一辆宝蓝色的轿车终于停在步行街的街口,周永早已在那等候。宋钢从驾驶室探出脑袋:“周永,车,你坐前面。”

绕过车头,周永坐进副驾驶室,只见乔伦坐在车的后排,笑眯眯的:“早安!”

周永插好了安全带:“老乔,我心里不踏实,今天会空手而归吗?”

乔伦回答:“正常,我第一次也是这样,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宋钢问道:“老乔,我们去哪?”

乔伦说了一句:“开车,去秋岭村。”

周永吓了一跳:“那是我家。老乔,换…换个地方,我还不想让村里人知道。”

乔伦不解:“为啥?我想从你最熟悉的地方开始。”

周永有点尴尬:“我才刚刚开始做这一行,还没有赚到钱,我就在村里露面了,不好,未免有点…那个。再说,我在那个村里长大,还没听说谁家藏有古董。”

乔伦脱口而出:“那就去香井村。”

宋钢一踩油门:“好嘞!”

宝蓝色的轿车离开步行街的街口,沿着山后街的尾巴出了小镇,向南驶去……

周永心里纳闷。昨天下午乔伦说今天带他出去走一走,实地学习,见识见识,他就问过去啥地方,乔伦说他还没想好。看刚才的情形他是早有谋划,今天准备去秋岭村。老乔这是什么意思?要给我造势吗?还是做点宣传?这事千万不能张扬出去,否则我的父母,还有岳父岳母,还有众乡亲们都知道了,他们会怎么看?

老乔这是试探我吧?否则他会那么快的改口?马就说去香井村?看来他是早有预谋,今天真正的目的地是香井村。这个老东西很厉害,看他那个面相就是一副诡计多端模样,难怪馨芳有点虚他,以后我要多多小心。

宋钢吹着口哨,摇头晃脑,不紧不慢的开着车,宝蓝色的轿车沿着山区公路蜿蜒向前行驶。窗外是连绵起伏的山岭,暑夏日,这满目的绿荫就是一抹清凉色彩,令人心旷神怡。只是香井村距离关沙镇不太远,一般车速二十分钟就到。

“老乔,香井村是一个茶山小村,镇里计划开辟为新的旅游点,那里会有宝物?”周永不解,因为通往香井村的乡村公路刚刚修好。

“周永,干我们这行的就要多走多看,不要有排斥的想法。跟你讲个故事,以前有一个年轻人,每天晚,他吃过饭喜欢出去散步。他家附近有一条江,他也就在江边走走,一般天黑之前回家。有天傍晚他在江滩正走着,突然脚下踩到一个东西,硬邦邦的差点崴脚,他捡起来一看是个暗绿色的器皿,有巴掌大,裹着江泥脏兮兮的。他很好奇,就拿回家洗干净了,觉得像个文物,他就去找专家看看。不看则已,一看惊人,那是一件稀世之宝,战国青铜牛首酒盏,当时市价120万。”

“哇!真是命好!”周永惊叹。

“按照常理,这种宝物都是在古墓里,谁能想到江边也会发现?所以,只要留心处处都有可能发现宝物,关键在于要有一双慧眼。”

“老乔,你最近多次来到我们关沙镇,难道没去过香井村?”

“没有。关沙镇的周围有二十多个村庄,我只跑了八个村庄,包括梅村、山口屯、北溪村、曹家湾、坪村、西山坊和熊蹲埠等,哦!还有一个药村。其它的都没有去过,诸如羊尾、香井村、广福厝和石湾村等,这些村子统统交给你了。”

“这附近的山里有两座庙,一座是华林寺,一座是泉头庵,你还没去?”

“什么意思?”

“如果那一部孤本《辰州志》还在峡山山区,要想尽快的找到它,最好去附近的寺庙问问,这是一个捷径。”

“这个我想过了,峡山山区共有六座寺庙,其中关沙镇的周围就有两座。次我去了华林寺,捐了一万块香火钱,结果跟一个老和尚聊了两个小时。我没敢问《辰州志》的下落,而是问了华林寺的历史,以前它都叫过什么名字。老和尚说解放以前叫石山寺。你知道吗?徐锦范的游记里就提到过石山寺,他在寺里过了一夜。”

“这么说来,那户农家应该就在华林寺的附近?”周永茅塞顿开。

“没错!华林寺属于关沙镇辖区,所以这二十多座村庄是寻宝重点。周永,我已经把范围缩到最小,你就是这里人,土生土长,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老乔,如果我找到了,人家不卖该怎么办?”

“你找到了就给我打电话,我过来跟他谈。他要卖给我们还能拿几个钱,否则,我的斗牛可是盗宝高手。”

“斗牛?斗牛是谁?”

“我的兄弟。”宋钢插话:“以后你会见到他的,力大如牛,会点轻功。”

“哦!”周永点了点头,他知道了,乔伦手下还有一个伙计。

“香井村准备开辟为一个山里景点。”乔伦继续:“一旦施工队进去了,人多眼杂,再去寻宝就很不方便了,所以我们必须提前过去看看。”

【418】飞来的会员证

荆溪村位于关沙镇的东南面,重重山峦之中,它坐落于两座山脚之间。

两山之间有条溪流穿过,宽约五米左右,名叫荆溪,荆溪村即由此得名。

荆溪水质清澈,潺潺流淌,注入远方的曲龙江,最后流经辰州汇入大海。荆溪村的百户房屋就分布在溪流的两边,高低错落,层次分明,皆是明清时代的老建筑。这些农舍掩映在山坡绿树里,景色秀美,颇有曲径通幽之感。

这是峡山山区最美的小山村之一。

早晨,太阳初起,清风徐徐,露珠散发着温润的潮气,满村鸟儿在绿树叽叽喳喳,飞来跳去,一片欢快景象;正午,艳阳高照,蓝天白云之下是一片静谧的白墙灰瓦,如诗如画;傍晚,金色斜阳映照,淡淡炊烟袅袅,空气里面充满着饭菜的浓香,令人垂涎欲滴;入夜,一轮明月伴着星星,注视着点点灯火的小小山乡……

香井村坐落于旗峰岭的半山腰间,居高临下,颇有承启下之感。石湾村横卧在青檐山下,同样伴着一条小溪,因为背靠一座雄伟高山,坐西朝东,气势不凡。而荆溪村则是夹在两座山岭之间,守着一条小溪,在不知不觉中穿越千百年的历史时光。

峡山山区不仅壮阔秀美,原始植被丰富,还沉淀了一些历史风尘。它是辰州市的森林之肺,唯一的水源区,它的青山绿水潜藏着丰富的旅游资源。

近些年来,在加快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浪潮中,辰州市也制定了宏伟的规划:峡山主峰周围方圆数百公里移民搬迁,恢复原始生态,设立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更广大的边缘山区则开发旅游业以及农林副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让山里人改变贫穷面貌,过小康生活。

随之,一座座的山村旧貌换了新颜,荆溪村亦如此。按照规划,它的特色就是民宿。在这里过一夜,可以身居明清老屋,品尝峡山美食,爬两旁山岭尽情呼吸大自然的氧气。最迷人的是清朗的夜晚,你能凭栏眺望两山之一弯皎洁明月……

大山里有故事,就是这广袤的山岭里面,不知谁家藏着一部孤本的《辰州志》。

峡山八月,烈日当空,宋钢开着宝蓝色的轿车继续向南行驶。外面虽热,但是车内开着空调,凉爽如春。眼看两座山岭扑面而来,乔伦知道快到荆溪村了,他从身边的挎包里拿出三块胸牌,他和宋钢挂在胸前,其中一块递给周永:“拿着,戴。”

周永回头接过,看他俩戴了。定睛一看,自己的胸牌印了他的烫金名字,而且来头不小:辰州市收藏家协会会员

“老乔,我啥时候进的收藏家协会了?”周永搞糊涂了。

“前天我去市收藏家协会给你办的。还有一本证书,好好保管,很有用的。”乔伦又递过来一个黄色的小本本,封面印着:辰州市收藏家协会《会员证》

“我什么贡献都没有,这么容易进吗?”周永端端正正挂好胸牌,接过自己的《会员证》翻开看着,欣喜若狂,觉得自己瞬间高大了,身价倍增。

“伙计,别当回事。”宋钢苦笑:“这是一个民间组织,没有官方性质,老乔和一帮子藏友搞的,大家出钱租了一个房间装了一个门面而已,就是一块招牌。”

“钢锭。”乔伦不满意了:“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还是协会的副秘书长,顶着这个头衔到外面还是管用的。”

“你蒙人吧!算我多嘴!”宋钢笑笑不再说话。

“哦!”周永哼了一声,宋钢心直口快,他明白了。乔伦他们这是抢了一个名头,自己组了这么一个所谓的收藏家协会,出钱的人各封一个头衔。什么会长、委员、秘书长和理事等等,那些跑腿办事的就成了会员。他们可能都没有去政府登记,他们顶着这些头衔好去外面社会混吃骗喝,这不,今天就用了。如此看来,他们以前也是这么干的,我就想嘛!跑到外面收买古董哪有那么容易?原来他们有护身符唬人。

“周永。”乔伦吩咐:“前面快到荆溪村了。我们进村以后,你去找村干部联系一下,就说我们是来查找旧版《辰州志》的,市政府要续修新版的《辰州志》,必须找到那套孤本才行,我们收藏家协会是配合市政府工作的,你明白吗?”

“明…明白?”周永迟疑一下,将《会员证》放进自己背包。

“你呀!”乔伦撑腰打气:“一定要有自信。你不是农民了,你是收藏家协会的会员,肩负市政府的重任,如果找到了孤本《辰州志》,你就立大功了。”

“嘿嘿!我只要钱,别的不想。老乔,我问一下,如果找到了《辰州志》,你打算多少钱买下来?”

“最多20万。”

“什么?20万?你卖200万。”周永吓了一跳。

“我给你100万,我拿80万,怎么样啊?我待你不薄吧?哈哈哈哈!”乔伦笑道,其实,周永真能找到了《辰州志》,他的卖价绝对不会低于220万。

“不,不是这个问题,而是20万人家肯定不卖,斗牛有盗宝这个本事吗?”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

正说话间,车子开进了荆溪村村口,在溪边一棵古榕树旁停下了。周永按照乔伦吩咐,迎着热浪下车去找村干部了,乔伦和宋钢在车四平八稳坐着,气定神闲。

很快,周永就带着村主任匆匆走来,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瘦高个男子。宋钢一看时机到了,赶紧开门下车,拉开汽车后门,乔伦从里面钻出来,派头十足。

周永走到车前,开始介绍:“主任,这是市收藏家协会的乔副秘书长,大名鼎鼎的收藏家。乔秘书长,这一位是荆溪村主任瞿贤忠。”

“老弟,你好!”乔伦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主动伸出右手。

“你好你好!”两人握手,瞿贤忠问:“乔秘书长怎么不先打个招呼?我们村里提前安排一下,也好做个充分准备。”

“不用,我们本来准备去香井村,顺道路过,看你这里很不错啊!就进来看一下,看看有没有好线索。镇长和书记都很忙,我们没有惊动他们,自己跑出来的。”

“哦!听周永说你们是过来找《辰州志》的?”因为有秋岭村村民周永介绍,村主任瞿贤忠没有怀疑什么。

“是的。市里很急,老的《辰州志》找不到,新版的没法编,史料太少。我们收藏家协会就想助政府一臂之力,所以进山寻宝,看能不能找到。”

“行啊!你们打算怎么做呢?”瞿贤忠问。

“找个地方,找一些老村民过来,我问一问就知道了。”

“这事好办,我们村里有一个棋牌室,就在前面拐角,每天都有一群老人在里面娱乐呢!要不现在我带你们过去?”

【419】铜镜

“贤忠,我们走了。”正说话间,一辆警车开了过来,停在宝蓝色的轿车旁边,后座一个车窗降下,关沙镇派出所所长刘展探出半个脑袋,目光严肃。

“好的好的!”村主任瞿贤忠满脸堆笑,赶紧上前两步,招手致意:“刘所,慢走,你们提的整改意见我们全部接受,我们一定整改,马上整改。”

“一定扎扎实实的改,别跟我玩虚的,争取下次通过。”刘展毫不客气,然后看了一眼乔伦他们,关上车窗。周永看见警车里面还坐着两个人,都是穿警服的。

“刘所好走!”瞿贤忠挥挥手,警车出村走了。

“这些警察来干什么?”乔伦有点奇怪。

“治安消防检查。”瞿贤忠说:“我们村刚刚被开发成了一个乡村旅游景点,基建工程已经结束,今天镇派出所过来检查治安消防隐患,查出一些问题需要整改。不改不行,我们就等他们签字通过,否则不能接待游客。乔秘书长,你们跟我来吧!”

“麻烦你了。”乔伦答应。

“不必客气。我知道市里有个收藏家协会,一直没有见过你们,今天是遇上了。”瞿贤忠走在前,自顾自的说话。乔伦立刻向宋钢使了个眼色,宋钢会意,急忙上前跟他并排走着,路上聊天。于是乔伦慢了几步,他和周永落在后面。

“你刚才去村委会看见这帮警察了?”乔伦悄悄地问周永。

“没有。村委会就一个女的,说瞿主任、支部书记带着治保委员在村子里陪人检查工作,要我等着。我说市里有人过来公干,就在村口等着,她才出去找人。”

“这么说是村主任回来了,村支书和治保主任陪着那些警察?”

“是的。”

“周永。”乔伦拍拍他的肩膀,再次夸赞:“你是可造之材,懂得随机应变,恰到好处,好好跟我干吧!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老乔!”周永非常高兴。

转过一个街角,他们果然看到一个小棋牌室开在路边。其实就是一户农舍人家下的一楼,沿街一面改造成了一个娱乐场所,卷帘门高高的收起。屋里摆着三张桌子,八个老农,一张桌子在玩麻将,一张在下象棋,兴头正浓。还有几个围观村民,有男有女,不时吆喝鼓掌,突然看见村主任带着三个陌生人进来,他们立刻安静下来。

不用多问,棋牌室是这户人家开的。看这规模就是一点小小副业,赚一点茶水钱罢了。现在夏收已过,二季稻刚种下,难得有点空闲,村里一些老头老太就在这里消磨时间。见此情景,乔伦他们围着第三张桌子坐下了,准备继续演戏。

“主任。”一个中年农妇从里屋走出来,卷着衬衣袖口:“你跟刘展所长说说,我就这么一个小店还要配两个灭火器,要花一千多块,我一个月都白干了。”

“水火无情。”瞿贤忠摆摆手:“这个没得商量。抓紧时间去镇上买,三天以后他们再来检查,你这小店没装灭火器就关门。”

“那我就不干了。”

“我不信你不干,村里就你这么一家,你会不干?”

“那你过来干啥?”

“大家听着。”瞿贤忠站在屋子的中间,清清嗓门:“嗯!这是市收藏家协会乔秘书长,文物鉴定专家。因为市里正在着手编写新版的《辰州志》,这是一个重大工程,但是需要找到过去的《辰州志》作为参考。可惜的是老版的《辰州志》一直没有下落,毕竟一百多年过去,他们想来寻访一下,看看谁家有没有这套书保存下来?你们都是我们村的老人,知道的事情多。我要强调一句,找到以后必有重奖。”

“什么是《辰州志》?”老农们停下不玩了,有人问道。

“就是官方记载辰州历史的书。”乔伦打开桌上挎包,从里面拿出那本台湾影印版的《辰州志》举在半空:“就是这种,全套128卷,清末宣统版的。这是其中一本,从台湾影印过来的,台湾的也不全,只有三分之二,我们希望找到全本。你们村里谁家保存了这套老版书,我们收藏家协会愿意花十万买下,然后转给市里保存。”

“大叔大伯仔细看看,谁家有这套书?”周永操着关沙方言配合。

“没有。”老农们都面面相觑,互相摇头。有人说道:“我们都是种地的人,大字不识几个,哪有这些古书?不过以前村里有个秀才,他家倒有一些古书,后来秀才死了,他儿子搬走了,我们村就没有文化人了。”

“哦?你们知道他的儿子搬到哪里去了?多少年了?”乔伦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没人知道,四十多年前的事了,他儿子应该也六、七十了。”

“清明他不回来给他老爹上坟?”

“我们没有遇见,他回来上坟又不会跟我们说,鬼才知道!”

“他在我们村里还有没有兄弟姊妹?”瞿贤忠问。

“没有,就是一个独子。”

“那他……”瞿贤忠还想问什么,他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接完一个电话,他跟乔伦和周永打了一声招呼就匆匆走了。

“我说。”一个干巴瘦的老农问道:“既然你们都是鉴宝专家,我家有个老东西能不能帮我看看?”

“行啊!”乔伦痛快答应:“你拿来吧!我们既然来了,你们家里都有什么宝贝?可以拿来给我看看,我帮你们掌眼。”

“那好!”干巴瘦的老农急匆匆的走了。

“我们家里没有过去的老宝贝,再说多少年了,有也都丢光了,现在想想只有后悔,唉!我家……”其他的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乔秘书长,就是这个。”十分钟后,干巴瘦的老农喜滋滋的回来,坐在乔伦身边。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圆盘,像是个工艺品,很薄,一面是光光的,一面则雕刻了花纹图案。看着非常老旧,像是铜的,结了不少污垢,给人脏兮兮的感觉。

“这是一面铜镜。”乔伦脱口而出,他接过来仔细端详。众人全都过来围观,一个个是睁大眼睛看着,没人说话,都在焦急等待专家给个结果。

“老哥,这是一块明代铜镜,名叫花开富贵,真货。”两分钟后,乔伦抬头。

“值多少钱?”老农迫不及待。

“一千左右。”

“一千万哪?”

“一千块钱。”乔伦哭笑不得,

“胡说八道!你蒙我呢?”老农一下跳了起来,气呼呼的。

“老哥,明代铜镜整体价值不高,它的工艺不如汉唐,更不如春秋战国的。明朝时的铜镜因年代短、铜质差等原因,珍品很少。你这个很普通,我从品相、大小、包浆、流传价值以及市场综合因素判断,目前就值一千块钱。你要不信,你可以拿到市里的任何一家古玩商店做个鉴定,如果超出1500块钱,超出的钱我掏一倍给你。”

“真的?”老农一屁股坐下了,目瞪口呆。

“你们再想想看,家里有啥宝贝?”乔伦吆喝。

“没有。”众人摇头。

</br>

</br>

【420】中国海图

“那面铜镜真的不值钱吗?”武平问道,其实他破了很多文物案,心里有数。

“我开始不明白。”周永继续:“后来研究多了,明白是不值钱,所以当时老乔根本不感兴趣。但荆溪村没有什么老货,我们借口寻《辰州志》一直在村子里转悠,留到下午四点多种,结果除了那面铜镜,一无所获。”

“你们收了那面铜镜?”吴方很感兴趣。

“收了,老乔说第一次带我出去,不能空手而归,他图个好兆头。”

“多少钱买下了,那个人愿意卖?”

“开始他不乐意,下午又来找到我们,说给1500就行,最终老乔给他1200。回来以后老乔给我两百,说是开门报酬,好事成双。”

“这么说来不仅是村主任,整个村委会和村民都没怀疑你们?”武平皱着眉头。

“是的。山里人家都很淳朴,我这个介绍人是本地的,加老乔他们带着这么一个收藏家协会的光环,多钟原因导致村民和村干部没有怀疑我们。”

“也就是说,从前年的八月开始,你开始倒卖文物了?”

“没错,那面明代铜镜算是我的第一笔买卖吧!”

“两年多来,你都很顺利吗?”

“警官,不可能的,我很多次被人怀疑,去年还被镇派出所治安拘留一次。”

“哦?说说怎么回事?”武平从案卷里拿出一份复印材料,那是关沙镇派出所前天传过来的,里面皆是周永被治安拘留的证据材料以及法律文书。

“去年12月,我在坑口村里寻货,被人打110举报,镇派出所很快赶了过来。他们经过调查,说我以倒卖牟利为目的贩卖文物,但是情节轻微。主要是我伪造证件,以虚假的身份招摇撞骗,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拘留我15天,罚款500元。”

“你没供出乔伦他们?毕竟你只是中间人。”

“没有。自从那次从荆溪村回来,老乔就再没有带我去山里找古董,都是我一个人在山里转,我找到了好货,通知他来验货交易。他后面的胃口越来越大,同时也是为了减少风险,一般宝物他都看不眼。正是老乔比较挑剔,所以我一个月也很难收到一个好东西,他就很少过来。我被镇派出所抓了,当时就我一人,我就扛着。”

“看来,他的重点还是那一部《辰州志》?”

“是的。其实小古董他看不眼,但我要找,不管怎样可以赚点小钱,他也有捡漏的心理。毕竟《辰州志》能不能找到是一个未知数,我不能在一棵树吊死。”

“你被拘留,你老婆怎么看?”

“警官,往事不堪回首,还能怎么看啊!你想看我笑话?”

“周永,目前看来你老婆姚馨芳虽然是知情人,但她并未涉案,她没有参与你们的违法犯罪活动,没有构成包庇罪的嫌疑,因为很多事情她也被你蒙蔽。我们需要你的真实口供,我们还会深入调查,做出合乎法律规定的判断,你明白吗?”

“明白。我就是没听她的话,财迷心窍,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唉!”周永懊悔。

“这两年来你倒卖了多少文物?”

“我有一个黑皮账本,还有一张专用的银行卡,藏在家里我的衣柜里面,我可以给你们画一张图,你们派人去取就行。账本里面一笔笔的记的非常清楚,包括古董名称、大小形状、买价多少?每次我拿了多少钱?总的交易额有四百多万,按照百分之五计算,老乔陆续给我二十多万,除去还债,目前银行卡里还有三万多块。”

“就是这一本吧?”武平从案卷里拿出一本20cmx14cm大小的黑色笔记本。

“对,就是这本。怎么?你们去我家里搜查过了?”周永大惊失色。

“在关沙镇派出所的配合之下,我们已经派人去你家查过了。我再问你,乔伦有没有跟你的银行卡发生过关联交易?”武平放下本子。

“我说过了,他很怕出问题,不想通过银行,他都给的现钱,我再存进卡里。”

“你们最大一笔交易多少?最小的呢?”

“去年5月我在山里看到一张清代地图,咸丰二年出的。我打电话告诉老乔,他第二天就赶来了。我带他找到了卖主,最后是以50万成交,我拿了两万五,这是最大一笔买卖。最小的我才拿一百多块,那些不值一提。”

“一张地图这么值钱?”吴方发问。

“听老乔说,那是一张中国海图,面标明钓鱼岛是中国领土,还有南海诸岛。我看不懂,老乔识货,他研究中国历史地理的,说它特别值钱。”

“一年半过去了,那张图现在在哪里?”武平追问。

“我不知道,应该是被卷毛卖了。”

“嘭!”吴方气的一拍桌子:“这图可以定为国家一级文物。你们这些混蛋都是民族罪人,为这点钱把这么重要的地图卖了,老子真想一枪崩了你这个兔崽子!”

“警官,我…我没想这么多,我…我……”周永额头的汗又出来了。

“老虎,冷静一点。”武平看了一眼吴方,再审周永:“那张地图你是从哪里收来的?卖家是什么人?地图是从哪里来的。”

“真…真说起来,他是我的老主顾了。”周永抬起带手铐的胳膊,擦了一下额头的汗:“他叫孙赣,六十多岁,就住在香井村。他的祖是清朝的一个大官,后来解甲归田,家道没落,到他父亲这辈就是一个地道农民。但他家里传下一些古董,到他手里守不住了,加我的多次劝说,他就陆续卖了几件东西给我,包括瓷碗、扳指、一道咸丰帝的圣旨,还有那张地图,总共成交二百多万。他现在是香井村的富豪之一,盖的三层小楼,还有一辆轿车,都是祖积德让他过这么好的生活。”

“周永,看来你是下了不少功夫。关沙镇周围的二十多个村庄,你琢磨了两年多的时间,家家户户都被你摸透了。”

“可以这么说吧!但是去年年底被派出所处理以后,今年我很少出去了,天天在家里摆地摊。说实在话,赚钱虽少但是心里踏实。”

“这么说来,孙赣手里可能还有家传文物?”

“他很神秘,嘴巴很紧。每次他就拿出一样东西给我过目,不会多拿一件,说是最后一件,我想多看一些都没成功。说实在话,我不能得罪他,他家应该还有一些宝物。当然,他也不会冒犯我的,因为我很可靠,他跟其他文物贩子交易容易当受骗。警官,他的古董是家藏的,我从他手里买古董不犯法吧?”

“你是为了赚钱倒卖文物,有的还是珍贵文物,就是犯法。”

“那…唉!我就是不懂法才犯了法,如今坐了班房吃了牢饭。”

“周永,你虽然不懂法律的具体条文,一知半解,但你其实早就明白贩卖文物不是正当买卖,你的心里是清楚的,否则不会欺骗老婆偷偷摸摸的干,你的违法犯罪有着故意嫌疑。现在你落网了,你在警方面前混淆是非,试图蒙混过关,你觉得可能吗?我们警方这么容易被你糊弄?”武平一针见血。

“警官,我知错了,我愿认罪。”周永耷拉脑袋,无地自容。

“好吧!有了你刚才的供述,还有这个账本,我们基本掌握你这两年来的非法倒卖文物行为,具体细节我们以后再行核对。下面,说说你们的盗墓计划吧!”

“警官。”周永请求:“我说了两个多小时,口干舌燥,能不能给我喝口水?让我个厕所?最好让我休息一下嗓子?我的要求不高,一刻钟吧?”

“可以,我们给你二十分钟时间。”吴方看了一下手表。

</br>

</br>

【421】答疑解惑

“喝吧!”夏冰冰倒了一杯温水给周永,看他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了,然后喊门口的两个看守民警进来,押着他去厕所了。

“武队。”吴方站了起来,他不停的活动手脚:“我们楼去向所那里坐坐吧?”

“你去坐吧!我要琢磨一下思路。”武平头也不抬看着案卷材料。

“你呀!”吴方拍拍他的肩膀:“你都破了那么多的文物案件,审讯这些家伙还不就是小菜一碟?来吧!跟我去换换脑筋,否则等下说话都不利落。”

“好吧!”武平只好站了起来,放下案卷:“谢谢你给我戴的高帽子,恭敬不如从命。”

“两位领导。”夏冰冰问:“中午11点多了,要不午到此结束,下午再来?”

“不行。”武平否决:“已经审到下半场了,不能歇菜。看这样子,估计一点左右就能结束讯问,我们辛苦一下,乘胜追击。冰冰,你能不能定快餐啊?”

“可以。”夏冰冰拿出了手机,网订餐:“包括门外两个兄弟,那我定六份外卖了,你们谁吃辣的?先说一下。”

“我。”江虹举手,结果,吴方、武平也都要吃辣的,只有夏冰冰不吃辣,她怕脸长痘。

“师兄,你不到后面去看看兰姐?她肯定知道你来了。”看着两人走了,夏冰冰问江虹。

“只有二十分钟,算了!”江虹其实心里有事,挠了挠头。

“去吧!兰姐应该快忙完了,心里肯定盼着你去看她。我在这里候着,你把笔录给我看看,我好学习学习。”

“你别催我,下午再说。”江虹愣是坐着没动。

“哦!师兄,你说这个周永信誓旦旦,他说希望坦白从宽。可是从昨天到今天,我听他的交待总是觉得有点假啊?师兄帮我分析分析。”

“经过我们攻关,他开始配合了,假在哪里?”

“他倒卖文物两年多,他老婆姚馨芳就没管吗?她不涉嫌包庇罪吗?”

“武队刚才说了,她并没有涉案。既非同伙,也没有构成包庇罪,她只是知情人而已,而且还有被蒙蔽的情节。在司法实践中,你不能因为她是知情人就定她的罪名,说她犯包庇罪。举个例子,你知道你的邻居是小偷,警察抓贼但是不会以涉嫌包庇罪抓你,只会找你过去协助调查。你没检举揭发说明你有公民道德问题,缺乏正义以及良知,但不触犯法律。包庇罪不能乱用的,否则该有多少人进监狱?”

“姚馨芳的心里其实也不坚决。”

“没错,姚馨芳尝到了一点甜头,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周永倒卖文物是获利的,两年赚20多万,还清他们夫妻买房子借的十多万外债,还有三万多块存款。周永虽然一直瞒她,自以为是,其实姚馨芳很清楚,因为周永没有赔钱资本。再说那个账本一直藏在老公的衣柜里,姚馨芳会不知道吗?她应该早就发现了,只是没有戳穿周永罢了。”

“嗯!听周永的交待,乔伦非常谨慎,不露马脚。”

“我们常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是真理。再狡猾的狐狸都有露尾巴的时候,乔伦也是一样,他是人不是神。其实,我们放弃去追那个神秘女子是正确的,因为她的信息很少,无从下手。我们盯周永是对的,虽然他是一个卒子,但也能找到突破口。”

“师兄,你的意思找到突破口了?”

“从目前的审讯结果来看,老乔露了三个马脚:第一,电话记录。周永每次给乔伦打电话,打完之后都要清除手机里的通话痕迹,看似聪明,实际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因为我们可以从电话公司的数据库里拿到这些原始通话记录。我想乔伦应该清楚这点,他这么做只是给周永发条,让他时刻有一颗防备心。第二,银行流水账目。周永是拿介绍费的,最多一次就两万五,

【422】贪婪之心

“谢谢警官!”01号预审室里,周永刚刚坐定,吴方和武平回来了,两人落座。

“周永。”吴方开口:“我跟看守所长打了招呼,你的中饭晚一点吃。”

“我不着急。”周永笑笑:“我已身陷牢狱,吃饭都没胃口,吃不吃无所谓。”

“那好。”武平继续:“我刚才梳理了一下,其实你的犯罪过程经历三个阶段,先是加入文物犯罪团伙,然后帮助倒卖文物,最后参与盗墓,行凶杀人。”

“杀人?我没杀人,警官,你们可不能冤枉我。”周永吓的脸色惨白。

“谁杀的人?”

“我……”周永浑身哆嗦,结结巴巴:“当…当时他们给了我一把刀,可我…下不了手。真的!人是斗牛杀的,我没有说假话,请你们相信我,请你们相信我。”

“哦?”武平和吴方对视了一眼,判定周永没说假话,他问:“到底怎么回事?堰冲坡盗墓案发生之前,你们还盗了哪些墓?”

“没有。我们只盗了这座墓,真的,警官,现在值钱的墓难找。”

“周永,我再强调一遍,你说的话具有法律效力,你要承担相应后果。”

“明白,我全明白。”

“那你快说。”武平紧追不舍。

“这…我要想想从哪说起。”周永低下了头。

“周永。”吴方看武平太急了,赶紧缓和气氛:“你慢慢说,就像前面一样。”

“唉!”周永叹了口气,抬起了头:“我真是倒霉了!原来只想捣腾一点古董,盼着什么时候捡漏发个大财,却被老乔他们裹着去盗墓了。我们杀了个人,一个老农,墓也没有盗成,只拿到了一个玉编钟和一点玉器就跑掉了。我还被人给算计了,路上被偷了玉编钟,然后在列车上被乘警给抓了。你们说说,我这唱的哪一出戏?”

“盗墓是谁的主意?”吴方拍了一下武平,示意他来主审,武平点头同意。

“我好像说过了,卷毛。”

“他不是一直在倒卖文物,是你们的金主?”

“人怕有颗贪婪的心。卷毛跟老乔不一样,老乔的心思重,换句话说比较谨慎,小心翼翼。他比卷毛起步要早,但一直是零敲碎打,小打小闹。他跟卷毛最大的区别是他倒卖古董挣的钱,绝大多数都变成了古董,听钢锭说老乔确实是一个收藏家,他的家里藏品不少,所以老乔没有多少资本做大买卖。卷毛就不一样,他倒古董就是为了挣钱,手里不留存货,快进快出,他的钱就越滚越多,现在至少上千万了。”

“所以你说乔伦只收十万以下的货,卷毛能收百万以上的货?”

“是的。其实卷毛一直不满足于倒卖古董,他早就想盗墓,因为盗一个贵族墓可以赚几千万甚至上亿,那才叫发横财。但是鉴宝和盗墓是两码子事,会鉴宝的不一定懂盗墓,会盗墓的一定懂的鉴宝。盗墓你要掌握门道,哪里有值钱的古墓?墓道口在哪里?里面可能会有什么宝贝?这个需要很丰富的考古知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般人干不了,卷毛没有那个能耐。他去哪里找值钱的王侯古墓?已经发现的都被国家保护起来了,没发现的又在哪里?我听老乔说过,中国的历史有多长,盗墓历史也有多长。到了今天,人能发现的都找不到了,现在古墓都是无意之中被发现的,比如盖房子挖地基,比如修路。你想真正去找一座古墓,除非你长两个脑袋。”

“你前面说,乔伦跟卷毛是通过网络收藏群认识的,他们认识多长时间?”

“三年以前,卷毛上网,通过斗牛加入了收藏群,因为斗牛早就通过别人加入了收藏群。卷毛在群里面跟老乔套近乎,想买他的古董,两人慢慢勾搭上了,具体过程我不清楚。原来老乔是在群里做买卖的,后来他的宝物都被卷毛给包销了。

【423】葫芦里的大事

前年八月的荆溪村之行,标志着周永开始了违法倒卖文物活动。

法律上说,他已经从犯罪预备进入犯罪既遂,只不过他担任的是中间人的角色。因为他没有丰富的文物鉴定知识,而是个初学者,所以他只能利用自己是本地人的优势做些前端工作,最终鉴定需要乔伦来做。

尽管如此,乔伦已经减负很多。从此以后他不用到处跑乡下,而是坐等周永电话,每个月来关沙镇一两次,验货交易。虽然给了周永百分之五收益,这不算啥!他倒卖给卷毛抬高百分之五价格就行。

对于周永来说,他也在不断的琢磨这里面的门道。

他不是天天在峡山山区转悠。跑了一段时间之后,因为没有什么收获,他觉得信息很重要。在步行街摆地摊恰恰有很多交流机会,可以跟熟客们打听谁家会有宝物,谁家祖上曾是前朝官员或者财主,这些人的后裔往往都有一些家传宝物。香井村的孙赣就是这么打听来的,因为孙赣有个亲戚在步行街批发鞋帽,跟周永比较熟。

有了消息他才入村上门,收获十之五六。当然也会遇到不少赝品,导致乔伦带着钢锭白跑一趟。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周永慢慢也学会了鉴宝,失误率在逐渐降低。

此外,他也只在关沙镇的周边村庄转悠,不会深入峡山腹地,那样当天赶不回来。毕竟儿子开始上小学了,老婆在酒店里倒班,家里少不得他。再说峡山腹地地广人稀,人生地不熟的,冒然深入从事不法买卖,他心里不踏实,做贼心虚。

因此,他照旧摆地摊,三五天出去跑一次,天黑回来,渐渐成了习惯。有时姚馨芳会怼他,劝他适可而止,他的脾气反而见长,因为他赚到了银子。竟然讥讽老婆每月就挣两千多块,只能养活自己,养家还债的重担全都在他的肩上。

姚馨芳也无奈。知道乔伦他们偷偷摸摸肯定不是正经买卖,正经买卖你可以上文物商店,可以去古玩市场和拍卖行嘛!那些地方都有政府机构监管,出事的概率小。但周永说去那些地方淘不到宝物,只能当接盘侠。姚馨芳想想有道理,也就算了,毕竟丈夫挣了不少的钱,一年以后终于还清欠债,让她无话可说。

每一行干久了都能摸到一些门道。周永也是一样,本来只想还完债不干了,但是退不出来。一来这是一个无本生意。他只要寻到了古董,通知乔伦过来鉴定交易就行,他就拿中介费,百分之五,这个买卖就是赚多赚少而已,没有成本不会赔钱。二来乔伦身边那个钢锭始终对他不太友善,有时还杀气腾腾的,让他心有余悸。他始终没忘记那个要命行规,但要洗手不干,必须发财以后再想一个万全之策。

可是风险很快到了。去年的十二月,他被关沙镇派出所抓了,行政拘留15天,罚款500元。出来以后他就老实多了,姚馨芳也借机不让他再干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乔伦因为他在公安机关留了案底,成了有前科的人员,对他更不信任,怕他再抓进去就会供出他们一伙,所以叫他暂时罢手一段时间。

但是在金钱的驱动之下,周永没有停手,只是频率少了,他改变了策略,只做老主顾的生意。像香井村那个孙赣,他的家里还有一些珍贵古董,一年能捞几件出来就足够了。

当然,他最重要的盼头还是寻找《辰州志》。如果真能找到,就能从乔伦那里拿到一百万,这是周永一直不肯放弃的最主要原因。等找到《辰州志》他就金盆洗手,再不干了,带着老婆儿子赶紧转移地方,老乔钢锭他们再也找不到他。

日子这么不咸不淡过着,从早到晚,在家门口步行街摆地摊还是他的主业。

冬去春来,百花盛开。周永发现有段时间,乔伦的电话经常打不通,不是占线就是无人接听,难道这老家伙想甩掉他?这可不是好事,没了乔伦,他的古董买卖肯定做不成的,他发大财的宏伟计划就会泡汤了。可是他又无计可施,因为乔伦身居辰州,他住在关沙镇,平时都是电话往来,很少见面,乔伦哪天突然断线,周永根本找不到他。

乔伦似乎察觉了周永的不安,告诉他说最近在忙一件大事,到时会带上他一块参加,能发大财,比寻找《辰州志》更加赚钱,让他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随后的几个月,周永又帮乔伦做了几单生意。但是乔伦来关沙镇之后却没有跟他说什么,只字未提什么大事,周永也不好问。钢锭的嘴巴就更紧,这反而让周永心生疑虑,不知乔伦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10月2日晚上八点多钟,步行街上人流较多,因为是国庆小长假,生意明显好了不少。周永正在地摊忙碌,殷勤的向带着孩子的父母们推销他的童装玩具,身上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乔伦的电话。怪了,乔伦很少打他电话,多是他打给乔伦的,今晚是怎么了?肯定有事,周永心里忐忑不安。

“老乔,啥事?”

“最近在忙什么?上个月你都没有找到好东西。”

“老乔,你也知道,我在周围已经转了两年多了,基本上摸透了。该收的都收了,剩下的几个硬骨头我啃不动。”

“孙赣那里肯定还有好货。”

“他家都是上等好货。但他现在小洋房盖上了,车子买了,我看他那意思他也不想再出手了。毕竟是家传的老货,他也想留一点,他的祖上传到他的手里,他不能都卖了。倒是石湾村的老乌家里有个元青花的瓷碗,一个小碗他要800万,一分钱不讲价。”

“如果是上等的真品,800万也不高,元青花的拍卖价格到过2个多亿。下次你带我去看看,他的那个瓷碗值不值那个价。”

“是吗?那太好了!真要收了,我可以拿40万。要不,你这两天过来看看?”

“这个先放一放。明天开始我们有个重要活动,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事,需要占用一个星期时间。你过来吧!我叫钢锭明天上午过去接你。”

“明天?这么急吗?还要一个星期时间?老乔,可我家里……”

“我想过了,你叫你的母亲过来帮你照看一下家里,她从秋岭村过来很方便,不到一个小时路程,你现在就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准备一下,明天一早过来。”

“这个……”

“当然,你也可以不来参加,我不勉强。不过这个买卖很大,真要能搞成了,你何止一百万?”

“什么买卖?”

“你别问那么多。这个买卖有点风险,但是我有九成把握,我一年前就在下功夫了,我说,你参加吗?”

“参加?当然参加。”周永一听有不止一百万赚头,马上表态。

</br>

</br>

【424】意外之途

夜幕下的关沙镇步行街,热闹非凡。

周永赶紧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喊她明天上午来关沙镇,帮他照顾一下家里。

此刻,上小学二年级的儿子正独自在家玩耍。姚馨芳今天上白班,连着一个夜班,明天上午八点下班,九点钟能到家。周永匆匆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说乔伦刚刚来一个电话,通知明天一早就去辰州,跟他参加一个收藏家协会的研讨会,来回需要一个星期时间。

姚馨芳也搞不明白这个乔伦怎么回事?明天开会今天晚上才来电话?收藏家协会的研讨会?她曾经向辰州来的客人打听这个单位,知道的人都说确实有这么个组织机构,政府批的,参加的人不少,姚馨芳放心了。因为这个机构本来就很冷僻,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乔伦他们违法冒用自然得心应手,一路通畅。

既然老公去参加收藏家协会的研讨会,这是一件好事,让他去吧!他帮乔伦收集古董,乔伦早就介绍他加入收藏家协会,这个老乔还算仗义。只是一直没有看见有啥活动,现在终于来了,看来我误解了乔伦,姚馨芳想。

次日一早,周永收拾好了东西,焦急等待母亲到来。今天正逢国庆长假,儿子没有上学,还在床上睡懒觉呢!从秋岭村最早开出来的头班乡村巴士,大约8点50分到达山后街的街口,那个时候姚馨芳也快到家了。

八点多钟,他接到了宋钢电话,说他的车已经到街口了:“周永,我们走吧!”

“钢锭,这么早啊?”

“我七点钟出来,赶到这里八点多钟,刚好!”

“你等一下,我的媳妇还没回来,老娘也没有到。”

“时间紧迫,我等你十分钟,你不来我走了。”宋钢的口气很生硬。

“那好,你等等我。”周永看看儿子还在里面卧室熟睡,估计一时半会不会醒来。他赶紧在桌上留了一张字条,然后提起了旅行袋,匆匆出门上车走了。

“钢锭,我们去干什么?”

“见到老乔,他会告诉你的。”宋钢启动宝蓝色的轿车,扬长而去……

路上,宋钢一言不发,周永坐在后面心里七上八下。心想两年多了,虽然路程不远,他都没有去过一次辰州,他都不知道乔伦的家在哪儿,钢锭就更不用说了。今天过去要住一个礼拜,看来老乔会好好安排他,只是不知老乔要干什么发横财的大事?

上午十点左右,宋钢开车到达了辰州火车站附近。他将车子靠边停下,回头看着周永,面色冷峻:“到了。”

“怎么回事?这是辰州火车站嘛!”周永看着车窗外面,一脸诧异。

“听着,你现在去火车站的售票窗口买票,g1628次列车,到楚都站下车。”

“买火车票?楚都?”

“没错!”宋钢递来五张百元钞票。

“钢锭,老乔在哪?”

“你哪那么多的废话?你去不去?”

“这国庆小长假,这个时候还有火车票吗?”

“还有。我查过了,这车是辰州至贵阳北的,10月1号刚刚开的,坐的人还不多。今天已是10月3号,出行人潮前两天都走了,今天坐车的人不多。你赶快去买票,然后找个餐馆吃饭,它是中午分开车,下午4点05分到达楚都。出站以后你打一辆的士前往望西旅社,到205房间,老乔在那等你。”

“老乔不在辰州?”周永吃了一惊:“昨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

“少说两句,你下车吧!”宋钢很不耐烦。

“好吧!”周永知道跟宋钢说不到一块,讨好也没有用。看来钢锭是受老乔指令来送他的,他不会跟自己同行,既然乔伦已在楚都等他,那就去吧!

他下了车,宋钢开车走了。

周永提着灰色的旅

【425】出租汽车的生意经

周永拉着黄色的旅行箱,东张西望走出了楚都火车站。

今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白云朵朵,一派阳光灿烂。

这个新火车站非常漂亮。主体建筑像一座宽的鼎,雄伟厚重,巍峨壮观,散发古风之气。站前广场很大,像一个足球场,视野开阔,一望无际。因为这是一个高铁车站,远离县城,它就建在一片原野之上,周围是广袤的平原和仟佰纵横的田野。

这么一个现代化的高铁车站,因为远离县城显的孤零零的,旅客稀少。整个车站异常空旷,旁边没有什么商场餐厅,只有公交和的士站。毕竟只是一座五万人口的小县城,客流量少,消费力差,在这里开店做生意肯定赔死。

因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周永不敢乱走多问。按照宋钢交待,他干脆乘上了一辆的士,告诉司机是去望西旅社。

的士司机也是看菜下饭,眼睛狠毒。看他傻乎乎的模样,一听口音是外地人,也不知道用手机看电子地图,便动了歪心思。为了绕路多挣车费,一路上热情的跟他聊天,介绍楚都县的历史文化,风土人情。本来十多公里的路,最多二十分钟时间,却载着他走了四十分钟,快五点了才停在望西旅社的门口。

周永虽然有所察觉,但他没说什么,更不打算投诉,反而觉得很值。因为的士司机为了干扰周永的观察力,一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令他获益匪浅。他知道了,楚都这个地方虽小,但是名气不小。两千多年以前,这里曾是楚文化的繁盛之地,历史积淀厚重。它跟辰州一样也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出土了大量的经典文物,有的属于国宝级的珍品,调进北京的中国国家博物馆。周永有一点明白了,乔伦不远千里来到这么一个地方,他是淘宝来了,这里必是一座富矿。

望西旅社其实距离火车站不太远。火车站位于县城的西边,望西旅社也位于县城的西边,但是的士司机带着周永进县城绕了两大圈,最后返回城西停下。

周永一声不吭付了五十多块车费,的士心满意足走了。

驻足一看,这个望西旅社哪是什么旅社?就是县城里的一座普通民宅,位于一条百米小街深处,路边一座三层小楼,破败不堪。它的门口只有两米多宽,竖着悬挂一块脏兮兮的白色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四个黑字:望西旅社

一个驼背老头从门里走出来,邋里邋遢,满头白发乱糟糟的:“住店?”

周永立刻满脸堆笑:“老伯,我来找人。”

老头一愣:“205的?你上去吧!”

周永一愣:“老伯,205是常客?”

老头瞟他一眼:“没错,一年多了,每月都来,怎么,你不知道?”

周永看着门里没人:“哦!知道知道。你的生意好吗?一晚上多少钱?”

老头面无表情:“普通房间一晚五十,好的一百,我这只有十个房间,都在二楼三楼,好房间在三楼。我这就是一般民宿,不包早餐,门口都有好多餐馆。”

周永没有再问。他心里明白了,乔伦肯定是在这里寻找什么宝物,已经来来去去一年多了。以前他都没有泄露一点消息,这次叫自己来应该是有点眉目了,需要自己出力。问题是我能干什么?我进这行才两年多,略懂一点皮毛,哪里能跟他比?我除了有一把力气,既不会偷又不敢抢,他喊我来浪费粮食?绝不可能游山玩水。

都傍晚五点了,他提着旅行箱上楼,敲响205房间的门。

“你迟到了,被的士宰了吧?”来开门的竟是宋钢。

“钢锭?你…你怎么在这里?你啥时候到的?”周永吓了一跳。

“我们一趟车过来的,我在1号车厢。”

“那你……”周永心想你鬼点子真多!你肯定是把我送到辰州车站,然后开车回去再拿行李出来,躲开我上了车,到站以后独自出站找到这里。

“周永,这些都是我安排的。”乔伦在房间里喊道。

“老乔,你…这是怎么回事?”周永走进房间,将旅行箱放在墙角,扫了一眼房间。这是个三人间,很小,三张床铺并排放着,乔伦盘腿坐在里面一张床铺边沿。

“怎么回事?当然有事!”宋钢轻蔑一笑关上房门,然后躺在靠门口的一张床上,双臂枕头,这么看来中间的那张床是周永的。

“你先坐下,天黑以后我们出去吃饭,晚上出去干活。”

“晚上干活?干什么活?”周永倒了一杯茶水在乔伦的对面坐下,疑惑的问。

“盗墓。”

“啊?”周永的手哆嗦一下,嘴边热腾腾的茶水溅落出来,大腿裤子湿了:“你说什么?盗…盗墓?老乔,这是真的?你…你俩胆子真大!”

“不是我俩,而是我们,我们五个。”乔伦诡异笑着。

“五个?还有两个?是谁?”

“等下你就会见到了。”

“那……”周永有点恐惧,说话结巴:“老…老乔,盗…盗墓可是掘人祖坟,蹲监狱的买卖,既缺德又犯法,你要考虑清楚,可别头脑发热。”

“我们倒卖文物就不犯法?”

“那不一样,那个毕竟不是掘人祖坟,发死鬼财。我说,我能不能不参加啊?”

“哼!”宋钢瞪了周永一眼:“你都来了,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你想退出?可以,先把脑袋留下。”

“钢锭。”周永急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帮你们收集古董两年多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要我脑袋?你也太绝情了!”

“没有办法,这是行规,再说你也拿了20多万。”

“那你……”

“好啦!不要争了。周永,干吧!事成之后分给你的不少于一百万。这两年来你一直在找《辰州志》,但是毫无结果,遥遥无期,也许根本就找不到。我也没信心了,所以我盯上了盗墓,这是一个楚国的贵族墓,里面埋的财宝价值连城。”

“是吗?”周永眼睛一亮。

“我骗你干什么?实话告诉你吧!有人出了高价请我寻找贵族古墓,他们知道我有这个本事。我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泡在图书馆的古籍堆里研究史料,又来实地考察多次。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我成功了,哈哈哈哈!”乔伦非常得意。

“老乔,你真的找到古墓啦?”

“我不说了,反正你不相信,今晚跟我出去一见分晓。我这就是缺少人手,外人我信不过,所以才叫你来。”

“既然价值连城,我跟你们盗墓,我才拿一百万,也太少了。”周永蠢蠢欲动。

“你这小子,不要得寸进尺。”宋钢怒目而视。

“昨晚我在电话里不是说了吗?不止一百万嘛!关键看你表现。”乔伦一笑。

“那行!我跟你们干了。这个墓里埋着什么人啊?”

“这不是一个墓,而是一片墓群。看似一座山坡,蒙蔽了历代的盗墓高手,里面应该埋着几十座的贵族大墓,两千多年下来完好无损。”

“你就这么肯定?”

“当然,我去看了很多次了。”

“咚咚!”有人敲门,吓的周永一下站了起来,神情紧张,右手茶杯微微颤抖。

“卷毛来了。”乔伦站了起来。

</br>

</br>

【426】魔头

“你是周永?”一个略胖的壮汉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

“是的。”周永看着卷毛感到有些突然。这人满头卷发,乍看有点像外国人,中等个儿,圆脸,一双短腿比较粗壮。穿着黑色短袖,浅蓝的牛仔裤,一双咖啡色的皮鞋,右手戴着一个硕大白金钻戒,操着一口关沙镇的口音。

“嗯!”卷毛笑呵呵的,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周永:“不错!老乔经常跟我提到你啊!说你非常卖力,腿很勤快,人也精明,两年多来帮我们收到了三十多件老货。有几件我特别喜欢,比如那张清代海图,西汉的小陶俑,还有乾隆青花梅瓶,咸丰帝的一道圣旨,这些都是非常值钱的货。兄弟,干的不错,我一直想见见你呀!”

“老板,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哈哈哈哈!”乔伦笑的非常开心,自鸣得意。

“哦!这些东西老乔卖给你了?”周永非常惊讶,如坠云雾之中。

“当然,我才是你们真正的买家。怎么,我不像大买主?”

“像,像,很像!听你口音,你是关沙镇人?”

“是啊!我们是老乡嘛!不过我一直在外面乱跑,没有回去,哈哈哈哈!钢锭,听说你对我的这个老乡有些不敬,以后不准这样,听见没有?”卷毛故意板起面孔。

“不敢不敢!”宋钢马上堆起笑脸,点头哈腰:“大哥,你知道我就是个直脾气,说话口无遮拦,喜怒无常,难免让人见外。周永兄弟,你说是吧?”

“是的是的,钢锭待我不错,都是男人,他有点小脾气我能体谅。这个…老乡,我…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周永小心翼翼。一阵简短寒暄,他明白了乔伦并不是真正的老板,这个笑眯眯的,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老乡才是真的魔头。乔伦对他尊敬有加,宋钢喊他大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贼溜溜的黑瘦家伙,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老乔喊我老板,钢锭、斗牛叫我大哥,那你说呢!”卷毛笑问。

“那我喊你大哥,嘿嘿!”

“行啊!称呼并不重要,重要是你的心要跟着我,不能阳奉阴违,暗里藏刀。”

“明白。大哥,后面这位就是斗牛?”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斗牛,也是我的兄弟,长我一岁。”

“周永兄弟,以后多多关照。”斗牛笑着点了点头。

“彼此彼此。”

“大哥。”宋钢忙献殷勤:“别站着了,我们坐吧!”

“好吧!坐下聊聊。”卷毛在桌子前四平八稳坐下,两腿岔开,双手放在了膝盖上,乔伦、斗牛、宋钢和周永都坐在床沿。

“大哥也住这里?”周永试探。

“我和斗牛住在楼上302房间。我和老乔、斗牛到这里两天了,专门包下两个房间。这个小旅社很隐蔽,外面就有几家餐馆,吃饭方便,不用招摇过市。”

“老板。”乔伦提醒:“我跟周永都交底了。天快黑了,我们等下出去吃饭。”

“好!人到齐了,我说两句。”卷毛兴致勃勃:“我干这行都十年了。十年,一寸光阴一寸金啊!以前都是小打小闹,混个二道贩子,我就挣点零头,我的买家才是翻几倍的赚啊!没有办法,这个行当有一条利益链,盗墓的,收宝的,中转的,接货的,分工明确,好处均沾。但是底层总是赚的最少,尤其是收宝的,就赚个跑腿钱。各位跟我都很想发大财,要发大财,盗墓是最好的办法,尤其贵族大墓。”

“大哥,可我不懂这些。”周永有点心虚。

“你不懂没关系,我也不懂。但是我有斗牛,他是盗过一些墓的,他是这方面的行家。我有老乔,他是学历史的,侧重研究中国古代地理,他是寻找王侯大墓的高手啊!楚都这个大墓就是他的研究成果。”

“老板过奖。”乔伦道出缘由:“其实,我能找到这片楚国古墓葬群,除了肚子里的一点学问,更多还是得益现代的高科技。卫星gps定位,高分辨率电子地图,磁场合成图像和浩如烟海的最新研究资料,这些都是古代的盗墓人所没有的。”

“老乔。”斗牛问道:“听说这个堰冲坡古墓群你是借鉴了别人的发现?”

“堰冲坡?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周永一头雾水。

“这是楚都县的一个山坡地名,位于余家乡青沟村西面。”斗牛补充。

“离这远吗?”

“不远,十多公里。”

“我明白了,老乔,你说。”

“说来话长。楚都县博物馆有个考古专家名叫朱冬,水平一流,我跟他是天差地别。去年夏天,老板要我寻找一个王侯古墓,我查阅了大量文史资料,又借助了一些尖端科技分析地理形态,最后圈定了楚都县。来了几次以后,我发现暴露的古墓都已保护起来,没发现的我根本找不到。回到辰州我就重点研究楚都县的文博资料,发现这个朱冬很有专业造诣。前几年他们搞过了文物普查,朱冬认为堰冲坡有古墓,结果被县里否决了。他不服气,多次据理力争,写了一篇文章进行论证,我查到了。后来我就重点研究堰冲坡的情况,我认为朱冬的研究是准确的,别人不信,我信。”

“原来如此。”周永非常佩服乔伦。

“直到现在。”乔伦继续:“楚都的本地人都认为堰冲坡是一座自然形成的山坡。那里非常偏僻,很多人不知道,所以没有人会关注那一个小山坡。根本原因在于楚国多是平墓,深埋入地,你搞这么一个山冢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可是,如果我们逆向思维,我认为墓主人就是追求险中取胜。大家相信那是一个小山坡的时候,其实里面有几十座楚国贵族古墓,埋藏了大量的珍宝,它骗过了两千多年的盗墓人。”

“很对!”卷毛点头:“这叫出奇制胜,我们不能低估古人智慧。”

“大哥,老乔,这些虽然令人信服,但它属于理论研究。”周永异议。

“所以。”乔伦接话:“我们要开始动手了。我跟老板研究过了,我们分两步走,第一步是确定堰冲坡究竟有没有古墓?今晚开始我们就干这事。那个山坡虽然长了不少树木杂草,隐蔽性比较好,但是有人在山上养了一群羊,不多,只有五只。”

“把羊宰了。”宋钢咧嘴笑了:“我们拿来改善伙食,送餐馆里加工就成。”

“胡闹!”卷毛瞪他一眼:“那样我们就暴露了,为一群羊功亏一篑。”

“那怎么办?”

“没事。”乔伦满不在乎:“那是一个老农养的,每天傍晚他会过来收圈。再者,这个山坡离青沟村很近,大约一华里路,我们白天上坡干活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发现。只有夜晚才是最佳时间,虽然能见度比较差,但是不会被人发现。”

“那第二呢?”周永蠢蠢欲动。

</br>

</br>

【427】夜幽灵

“第二步是找墓道口。”乔伦强调:“这是最重要的一环。楚国贵族古墓墓室坚硬,夯土层很结实,有的甚至现代炸药都炸不开,如果找不到墓道口,前功尽弃。”

“斗牛。”卷毛摸摸脑袋:“我们都是外行,你盗过墓,有这方面经验。如果确定堰冲坡有古墓,找墓道口就靠你了,你说说看,有什么好方法?”

“这个……”斗牛抓抓后脑勺一撮毛:“太复杂了!每个朝代墓制都不一样,每个地方民俗也不一样。有的是看天文地理,比如北斗七星,坐南朝北;有的是看地形结构,一般埋在山坡的肯定墓道口朝外开。如果堰冲坡是贵族的古墓群,每个墓的墓口是统一朝外开还是各不相同,这个真不好说,只能实地观察再看。”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摸着石头过河。”

“老乔。”周永问道:“找到了墓道口,我们就能进去了吗?”

“不行。为了防止机关暗器伤人,我们要先放一只小动物进去,鸡鸭猫狗都行。这个我想好了,古代的盗墓人多是放一只鸡进去,我们到时去农贸市场买只鸡。”

“现在天快黑了,哪里还有活鸡?”宋钢苦笑。

“我们还不到买鸡的时候。今晚开始走第一步,探明堰冲坡有没有古墓。”

“各位。”卷毛要求:“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是我们的第一墓,如果成功则是财源滚滚,八辈子吃不完,如果失败我们再找下个目标。最重要的不被警察抓住,否则有钱也没命花,所以你们三个要听我和老乔招呼,不要存有异心。这次你们拿的少点,下次大哥绝不亏待你们,我们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都明白吗?”

“明白。”斗牛、宋钢、周永点头。

“那好!具体怎么干等到了山再说。天黑以后我们出去吃饭,然后出发。”

二十分钟以后,外面已然一片朦胧,时间走过傍晚六点。

卷毛一行五人出了望西旅社,走进街对面的一家川湘菜馆。又过半个小时,他们一伙都出来了,走向小街深处。在一个拐角旁停着一辆小型农用货车,看着老旧但是车棚装着墨绿色的帆布,车厢盖的严严实实,后面也是帆布垂挂,看不见车斗里有些什么,但却伸出八根黑黝黝的钢管露在外面,有点像拖把杆,外面约有半米多长。

不用猜测,这是交通工具,卷毛他们早就摆在这了,距离住处不到百米。

只是露在外面的那些拖把杆是啥东东?周永不敢多问,反正肯定不是拖把。

卷毛亲自开车,乔伦坐在副驾驶座。斗牛撩开车后挂的两片帆布,带头爬进车的后厢,周永跟,宋钢最后车坐下。随着帆布放下,车内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借着刚才的一点光,周永看见车里放着一些工具:两卷拇指粗的绳索,几个大功率应急灯,粗麻布袋,还有斧头、耙子、强光电筒等等,其它的没看清。

那些拖把杆一共有10根,全部捆在一起。周永伸手一摸感觉不重,应该是空心管,硬邦邦的凉手。它们长约三米,放在车厢里的一头全部装着u形钢片,平头,形状奇特,长度约在30公分,有宽有窄。另外还有一捆直杆。

汽车动了,一路摇晃行驶,后厢里的人看不见外面。

“斗牛,你也住在辰州?”黑乎乎的车里很闷,周永想聊聊天。

“我们俩住一块。”宋钢回答,口气温和。

“哦!你们来这多少次了?”

“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大哥、老乔来过好多次了。”斗牛回答。

“这铁杆子是什么东西呀?”周永拍拍那捆铁杆。

“洛阳铲。”

“什么?”

“盗墓用的,洛阳铲。”

“我没见过,怎么用啊?”

“简

【428】鬼火

日,卷毛带着乔伦他们回到了楚都县,继续在堰冲坡寻找古墓。

他们仍然住在望西旅社,还是两个房间,昼伏夜出。他们决定这次没有结果绝不回去,所以周永跟姚馨芳说去辰州市收藏家协会参加一个鉴宝艺术的学习班,时间约半个月,乔伦主讲,管吃管住不要学费。

姚馨芳相信了。

但是,他们的夜间活动很快引起了注意。

由于堰冲坡距青沟村比较近,也就千米左右。晚上站在村外,可以远远看见坡上有零星的亮点闪烁,在树林里时明时暗,那是应急灯和强光电筒发出的光,结果引起一些村民好奇。有人想去一看究竟,老人们却说去不得,那是鬼火,会害人的。最终,年轻人胆子大,七八个小伙子邀上一群,夜里10点左右拿上电筒,每人提着一根木棍,壮胆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走过田埂,翻过土岗,一群人小心翼翼靠近堰冲坡。离的越近越是战战兢兢,草木皆兵,情不自禁放慢脚步。他们不仅看清山坡上的树林里有光亮,还隐隐约约听到了“咚咚”声音,当然,他们不知道那是洛阳铲在向地下钻洞,声音虽小但是此起彼伏。

当他们距离山脚还有五六十米的时候,咚咚声消失了,白色亮点也没有了,四周霎时静的可怕。一群人停下了,面面相觑,毛骨悚然,正在寻思怎么回事?要不要往前走?突然,山坡上传来了一阵鬼哭狼嚎,接着“嗖嗖嗖嗖”飞出一片绿幽幽的萤火,天女散花一般直奔他们而来。吓的他们丢下电筒木棍掉头就跑。跑的慢的哭爹喊娘,肝胆俱裂,跑的快的还嫌爸妈为啥不给自己生四条腿。有人栽进了水田里,鞋没有了,连滚带爬成了泥猴。转眼之间,一群小伙跌跌撞撞落荒而逃……

老人们得意了:看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们遇上山鬼了吧!活该!今年都等着倒霉吧!娶媳妇的不能白头到老,生孩子的肯定没有**。

从此,青沟村的男女老少再也没人敢靠近堰冲坡。

这是怎么回事?对于老盗墓贼斗牛来说,这些全都是小把戏。为了对付夜晚的偷窥者,掩盖非法盗墓活动,他专门制作了一些土白磷弹。因为白磷燃点很低,遇到空气就会燃烧,发出绿色的光。在寂静的山岗夜晚,你突然撒出去,盗墓贼们在树林里配以恐怖的怪叫声,过来的人没有不吓跑的。斗牛这招屡试不爽,成了盗墓贼的看家本领。

此外,斗牛还制造了土炸药,虽然威力逊色tnt,但是足够用于盗墓。

简单一招吓跑了那些好奇的村民,卷毛他们继续开工。

有没有人真不怕的?有,那就是董木根。因为他在堰冲坡上养了五只山羊,所以早晨他会上坡开圈,傍晚收圈。结果,他在山上发现一些拳头大的小洞,个个深入地下,旁边还有一些新鲜泥土,令人不可思议,而且这些小洞每天都在增加。董木根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农民,文化低,见识浅,他不认识盗洞,不知这是盗墓贼的杰作,他们正在这里探墓,所以百思不得其解。对他来说,只要那群山羊安然无恙,他对这些小洞漠不关心。

姜还是老的辣。

日凌晨三点多钟,斗牛在坡上20米处打了一个盗洞,洛阳铲提上来的泥土里,终于发现了灰白色的夯土层物质,欣喜若狂:“老乔,我找到啦!”

乔伦亮着强光电筒,急忙从上面摸索着下来,他蹲下来仔细看着,不住点头:“嗯!没错!这不是自然土。斗牛,你翻开了历史篇章,说明朱冬的研究是正确的,我的判断没错,这里真有古墓。”

很快,放哨的卷毛上来了,周永和宋钢丢下洛阳铲围了过来。

卷毛急切的问:“老乔,斗牛,能确定吗?”

斗牛一拍胸脯:“错不了的,否则我是孙子。”

乔伦看看手表,又看看天:“快四点了,天要亮了,我们先回去吧!今晚再来。老板,你觉得呢?”

卷毛非常高兴:“行啊!你是我的军师,我听你的,哈哈哈哈!”

佛晓之前,他们开车回到楚都县城,回到望西旅社蒙头睡觉。

不管怎样,昼伏夜出忙了11个夜晚,通宵钻洞,他们终于有了重大发现。

随后几天,他们围绕这个盗洞逐渐向外扩展,陆续发现了更多夯土层,面积有两个篮球场大小。乔伦和斗牛经过了测算,判定这是一个古墓葬群,至少有十几座古墓,也许更多,这个需要发掘之后才能验证。

找到古墓,接下来就是第二步:找墓道口

因为夯土层很坚硬,它就像一个保险柜保护着里面的墓室。

这个寻找过程更为复杂。你要借助洛阳铲的盗洞,摸清地下墓葬大致结构,前室后室,主室侧室,进而判断墓道口在什么位置。尤其古墓葬群墓室众多,纵横交错,又在一个山坡斜面,还是借助夜幕掩护偷偷摸摸进行,费力耗时,很难把握。

探明了古墓群,卷毛似乎不着急了。为了求稳,确保安全,他将盗墓时间改为夜间21点至次日凌晨4点,上山时间推迟两个小时。原因有二:一是提防村民干扰。自从那次鬼火**以后,尽管没有村民再敢过来窥视,但他还是不太放心。他在山脚放哨一段时间,发现青沟村的村民睡眠时间很早,到九点钟村里已经一片漆黑。这里远离县城,非常偏僻,农民都是早睡早起。二是乔伦他们连续通宵干活,体力一天不如一天,必须增加休息时间。如果他们干不动了,不想干了,一切都是白日做梦。

相比第一阶段,第二阶段乔伦多了一项工作,就是画图。坡下墓室结构是根据盗洞探明的夯土层确定的,连点成线,剔除不合理的因素,进而推断墓室结构。

自始至终,这个盗墓团伙是精干高效的。卷毛提供资金,一年多来他已投入一百多万资本;乔伦寻找有价值的贵族古墓,而非没有什么陪葬品的平民墓地;斗牛是个老盗墓贼,实地探墓经验丰富;宋钢和周永就卖力钻洞,当然,乔伦和斗牛也钻洞。

老天爷很配合,这段时间没有下雨,每晚都是晴空万里,星月灿烂。

日凌晨,卷毛他们经过反复判断,在堰冲坡山脚上面10米一个位置,确定一个可能的墓道口。乔伦认为里面是一个主墓室,除了棺椁,价值连城的陪葬品一定堆积如山,他的判断是否准确?谁也不敢肯定。

最终,卷毛一锤定音,决定31日夜晚实施第三步骤:开墓

【429】开墓

10月31日夜晚,借着夜色掩护,一辆农用小货车再次停在堰冲坡的山脚下。

此刻已是21点10分。夜空浩瀚,明月星光之下,坡上静悄悄的,周围原野亦是静悄悄的。这个季节吹来的风已经颇具寒意,野外山岗,让人情不自禁哆嗦两下。

卷毛一伙从车上下来了,每人穿着秋冬外套,开始从车斗里拿出工具。今晚主要使用斧头、铲子以及耙子,还有绳子,洛阳铲用不上。

车斗里有一只公鸡,装在一个小编织袋里面,不停的动。公鸡双脚被绑住了,编织袋扎了口,公鸡跑不出来,偶尔发出“咕咕”叫声,声音很小。

这只公鸡是周永今天早晨去楚都农贸市场买的。

卷毛今晚非常兴奋,因为一年多的美梦即将成真。他也不放哨了,打开了一盏应急灯跟着乔伦一伙爬上10米山坡,找到今天凌晨确定的那个墓道口。这些天来,乔伦和斗牛讨论了无数个墓道口,反复推测,最终选定了这一个。说老实话,虽然他俩运用了丰富的史地知识以及盗墓经验,但仍属于一种押宝行为,真正的墓道口是不是在这里?除了老天知道就等开挖验证。当然,如果是找错了他们可以继续再找。

在一盏应急灯的照明下,宋钢抡起一柄亮晃晃的斧头,先砍掉了周围几棵小树,腾出作业空间。随后周永就用耙子松土,斗牛则用铁铲铲土,很快挖出一个洞口轮廓。两人交替进行,配合默契,向里掘进。

这个过程进行缓慢,非常枯燥。卷毛、乔伦瞪圆眼睛看着,另外三人轮流挖洞,中间还挖错了方向,不知向左还是向右?他们研究了好一会,最后决定向右试试。

零点27分,铁铲碰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清除泥土,一块竖的石碑露了出来。

“找到了!找到了!”斗牛欢欣鼓舞。

“嘿!天助我也,成啦!”卷毛一拍巴掌,喜笑颜开。

“我看一下。”乔伦不敢乱下结论,他弓着腰,拿着强光电筒照向洞里,里面真的露出一块碑石,大小约有2个平方。虽然比较粗糙,但是一看就是人工切磨,面上还有一个楚国最流行的云纹浮雕。乔伦点了点头:“嗯!不错,楚国的贵族墓。”

“老乔,这是楚国的贵族墓?”周永看不明白。

“平民百姓没有这种豪华墓门,云纹又是楚国最流行的装饰图案,所以没错。”

“我们怎么打开这个石头墓门?用炸药吗?”

“搬是搬不动的。它承受着很大重量,又跟墓道连为一体,严丝合缝,必须使用炸药把它炸开,看这墓门可以断定里面墓室非常坚固。斗牛,你来看看炸药怎么放啊?一是别把洞顶给炸塌了,洞口一旦重新埋上那要挖到什么时候?二是不能毁了墓室,里面可有很多宝贝。诶!怎么回事?我看这个不像主墓,更像侧墓。”

“确实很像侧墓。”斗牛赞同。

“斗牛,难道我俩判断错了?我还画了十多张定位图。”

“侧墓就侧墓吧!”卷毛急不可耐:“老乔,都快一点钟了,再找主墓来不及了,明晚再找,它应该在侧墓旁边。今晚我们先把侧墓开了,无非是陪葬品少点。”

“也好!先练个手。”乔伦点头。

“我来试试。”到了关键时刻,斗牛虽是老盗墓贼,但他也对如何安放炸药慎之又慎。毕竟是土炸药,威力较小,安放位置不好要么就炸不开墓门,要么就炸塌了墓室,毁了里面珍宝,所以他很仔细观察洞口方位,不时用手比划评估。

“行了,我下去拿炸药。”斗牛终于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下坡去了。

“大哥。”周永看着卷毛:“炸药的爆炸声一定很响,我们会被人发现的。”

“不会。”卷毛摆了摆手:“夜深人静,这里远离公路,只有青沟村最近了。上次我们用的一招鬼火已经把村民吓怕了,他们不敢来了。”

“万一……”

“没有万一。你说万一,万一没有找到古墓,我这一百多万投资全都打了水漂。万一墓里啥都没有,我们兄弟不是白忙乎一年多?周永,你少说丧气话。”

“那…但愿平安无事。”周永心里有点不祥预感。

“来了。”很快,斗牛拎上来一个炸药包:“大哥,你们都下去吧!”

“我们下去。”卷毛下令。他们挪开了现场的工具,只留下一盏应急灯照明,然后乔伦、宋钢、周永跟着卷毛下坡,躲在小货车的后面。

“装炸药了。”斗牛提醒一声,带着炸药包小心翼翼爬进了洞里,轻轻放在墓门前面,然后接上黑色引信,自己慢慢退出洞口。黑色引信长十多米,末端在坡脚下。

“我点火啦?”

“炸吧!”卷毛答应。斗牛点亮了打火机,引燃引信,然后飞快跑了过来。就听“轰隆”一声爆响,地动山摇,斗牛赶紧抱头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上去。”爆炸过后,坡上一片漆黑,卷毛拿着应急灯带头冲过去,手脚并用爬上了堰冲坡。乔伦、宋钢、周永跟在后面,斗牛从地上爬起来,最后一个爬上了坡。

“糟糕!”卷毛一拍大腿,果不其然,洞口被炸塌了,大堆泥土已经埋住洞口。

“挖吧!挖开!”乔伦喊道,他们赶紧拿起铲子、耙子挖土,每个人都心急如焚,不知道墓道口怎么样了,里面墓室是否完好无损。

“快点!快点!”卷毛双手叉腰不时催促,忧心忡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深夜一点多了。只是他们光顾忙着挖开洞口,没有一人在山脚下放哨,全然不知老农民董木根拿着电筒急急来到坡下,一声不响爬上了坡,站在他们身后。

“干什么的?”董木根大喝了一声,怒气冲冲。他是睡梦之中被堰冲坡的爆炸声惊醒,担心他的羊群遇到危险,不顾老伴劝阻独自一人过来看看。结果发现这里很亮,有人说话,觉得奇怪就先过来瞧瞧。

“老哥,我们是种树的。”盗墓贼们吓了一跳,全惊呆了。卷毛反应很快急忙回答,问题是他慌乱之中说的话露出了明显破绽。

“胡说八道。”董木根举着手电筒:“深更半夜种什么树?树苗子呢?啥都没有你们糊弄鬼啊!你们是哪里的?想干什么?”

“我们是城里的。”乔伦不慌不忙回答。

“假话,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实话实说,你们在这里挖什么?”

“老哥,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不打搅了。”卷毛打算溜之大吉。

“站住,不说清楚都不能走。”

“老哥,这你就不对了,听我良言相劝,别管闲事。”

“这是我们村的山地,我就要管。”

“你这个老东西,不想活了?”宋钢脾气暴躁,突然冲了上去试图一掌将董木根推下山坡,不料被董木根就势抱住,丢了电筒,两人扭在一起。宋钢高喊:“周永,快杀了他,快杀了他,赶快动手,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周永,上!”卷毛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塞到周永手里。

“这…这…我没有杀过人,我…我不敢啊!”周永吓的魂飞魄散,浑身哆嗦。

“孬种!真不该要你来。”情势危急,不能等待。斗牛一把拿过匕首,上前对准董木根的后背,一刀捅了进去。

“啊!”董木根惨叫了一声,松开宋钢扑倒在地,蹬了蹬腿就断了气。

</br>

</br>

【430】气急败坏

“完了!”卷毛看见董木根倒在血泊里没了气息,猛然醒悟,呆若木鸡。

“你们混蛋。”乔伦猛地跺了一脚,气的脸都歪了:“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杀他?你们三个都不听我招呼,意气用事,愚蠢至极。”

“老乔。”宋钢很不服气:“他会跑去报警,杀掉就没事了。”

“放屁!炸药一响,这老家伙肯定是来看羊圈的。我们深更半夜在这里杀了他,他家里人没有见他回去,等下还不带人过来寻找?我们前功尽弃,前功尽弃。”

“啊!”斗牛恍然大悟,他立刻蹲下来摸了一下董木根的脖颈脉搏,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一时兴起,我杀了人,我成杀人犯了,唉!”

“那…不杀他怎么办?”宋钢嘴硬。

“你们这些人哪!”乔伦气急败坏:“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我们可以先把他捆起来另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我们五个活人会被尿憋死吗?现在可好,没退路了,我的宏伟计划毁于一旦,败在你们这些蠢货手里。”

“再有人来,我们再杀。”宋钢急红了眼。

“杀,杀,杀!”乔伦指着宋钢鼻子:“你就是个莽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凭我们这五个人,拼得过那一村子乡巴佬?他们再打110,警察一来我们插翅难逃。我乔伦只是想掘个古墓,发点横财,我还不想杀人,更不想跟警察对抗,那要掉脑袋的。”

“老乔。”周永吓的浑身哆嗦:“你…你…你们不要吵了,想想我们怎么办吧?”

“是啊!”卷毛揪着自己一头卷发,万分懊悔:“人都杀了。事已至此,老乔你说怎么办吧?要不我们赶紧撤离?”

“大哥,撤了我们就白干了。”宋钢反对。

“你不走你留下,我们不想去吃牢饭。”

“这……”宋钢怂了。

“我也不想。”斗牛附和:“我杀了人,还有盗墓前科,我被抓住就死定了。大哥,老乔,我们快走。”

“等等。”乔伦背着双手来回转了两圈:“我们劳心费力了一年多,不能白干,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村里的人才会反应过来。时间宝贵,老板,你下坡去放哨,盯住那个村子。我们四个抓紧时间刨洞,争取刨开洞口,能捞多少就是多少,快点!”

“好好!”乔伦带着斗牛、宋钢、周永抄起工具玩命挖土,气喘吁吁。卷毛连滚带爬下了山坡,先从小货车里拎出装公鸡的编织袋送到了现场,然后回到坡下站岗放哨。

此刻,乔伦他们已经不去计算时间,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们正拼命跟时间赛跑。恼人的是堵在洞口的土太多,里面还掺杂着不少石头,挖起来很费力。尽管如此,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们终于再次挖到了墓道口。

那块墓门已经被炸裂了,碎成数块,说明斗牛做的土炸药很管用。清除了墓道口,里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洞口不大,只能一个人爬进去。

“果然是个侧墓,这么小的墓道。”斗牛有点泄气。

“唉!命该如此!”乔伦叹了口气,拿着强光电筒向里照着,极力寻找什么。

“老乔,我钻进去看看。”宋钢不由分说。

“等等。”乔伦一把拉住了他:“里面要有机关暗器你就出不来了,周永,放鸡进去探路。”

“好的。”周永手忙脚乱解开了编织袋,抓出里面那只公鸡,公鸡不停煽动翅膀扑腾,“咯咯”叫着。他把公鸡放到了墓道口,先在它的脚跟系上一条鞋带粗的红色长绳,然后解开绑鸡脚的绳子,嘴里一阵吆喝,把公鸡赶进了墓道。随着公鸡往里深入,他们瞪圆眼睛看着里面,周永一点一点的放出手里的细绳。

“行了。”三分钟后乔伦吩咐:“看来没有问题,毕竟是个侧墓。周永,快把鸡拉出来,你爬进去寻宝。”

“什么?我…我不敢呀!”周永吓的魂飞魄散。

“快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拉稀?”斗牛催促,明白乔伦是不信任他和宋钢,怕他们两个进去后往身上藏私货,隐瞒不报。周永的胆子小,又是乔伦的人,比较可靠。

“抓紧时间,磨叽什么?”宋钢一把抓过绳子,三下五除二把“咯咯”叫的公鸡拉了出来,随手一扔,公鸡带着一长条的细绳跑了。

“别犹豫了,进去。”乔伦拍了一下周永肩膀。

“我…我……”

“孬种!我来帮你。”宋钢塞给周永一个强光电筒,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脑袋塞进墓道。斗牛在他的屁股上狠命踹了两脚,周永“哎哟”惨叫两声,哆哆嗦嗦爬了进去……

“汪汪!汪汪……”这个时候,青沟村的方向传来一阵狗叫。

“喵!”坡下也传来了一声猫叫,这是卷毛发的暗语,意思有人来了。

“周永,找到东西没有?”乔伦急了,趴在墓道口喊。

“我找到了。”声音很小。

“快拿出来,有人来啦!”

“妈呀!你们等一等我。”很快,周永灰头土脸爬了出来,右手拿着强光电筒,左手抓着一尊白色的玉编钟。

“我的妈呀!玉编钟!三层的,这可是宝贝呀!”乔伦两眼放光,赶紧接过爱不释手。

“还有什么?”斗牛追问。

“好多玉器。”周永从口袋了掏出两枚,他的四个口袋都是满的。

“哎呀!这也是好东西。”宋钢喜出望外。

“喵!喵!”坡下再次传来两声猫叫,非常急促,说明卷毛慌了,因为狗叫声是越来越近。

“老乔,快走!”宋钢跳了起来,一溜烟下去了。乔伦醒悟过来,看着墓道口长叹了一声:“唉!真是可惜!我没有那个命。”

丢下了一个烂摊子,他们一伙赶紧上车走了。卷毛不敢打开车灯,怕被赶来的村民看见了,借助月光摸黑向前行驶。来来回回多少次了,路况他都熟了,哪里有坑,哪里转弯他的心里一清二楚。

一刻钟后上了公路。卷毛停下了车,打开驾驶室的顶灯,惊魂未定,乔伦坐在他的旁边,怀里抱着那一尊玉编钟垂头丧气。卷毛问道:“老乔,就这一个宝贝?”

乔伦凄凉一笑:“还有一些楚国玉器,在周永的身上,回旅社再看吧!”

卷毛拿过了玉编钟,仔细端详,赞不绝口:“好货!好货!至少500万,我也不亏。”

乔伦瞟他一眼:“哼!一个侧墓都有这么好的宝物,它的主墓肯定珍宝如山。而且这是一个墓群,堪称一座金山,老板,我们是亏大了。”

卷毛没有吭声,他将玉编钟还给了乔伦,终于打开车的前灯,再次启动汽车。

一路颠簸,两道雪白光柱照向前方……

时间走到凌晨3点左右,夜色如梦,万籁俱寂。公路上就他们一辆汽车正在行驶,向着楚都县城而去。外面是广袤的田野,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偶尔会有田舍从公路边一晃而过。

现在已是11月1日,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br>

</br>

【431】偷袭

“你们直接回了望西旅社?”武平发问。

“是的。”

“回到旅社几点钟了?”吴方细问。

“我记的是4点半的光景,天还没亮。”

“哦?”武平觉得奇怪:“虽然是辆破车,但是十多公里的路也不至于跑一个半小时,你们路上干了什么?”

“经过十岗镇的时候,路边有一个大排档,我们都饿坏了,停车吃了一顿。”

“你们不仅是吃饭吧?”

“警官,实话实说,我们正在吃饭,忽然看见两辆警车闪着警灯飞快开了过去,走的是余家乡方向。我们都吓坏了,就想多坐一会商议对策。”

“知道前面那辆警车谁在开吗?”

“我哪知道?难道……”周永看着武平,眼里闪现一丝疑惑,欲言又止。

“没错,我看见你们了。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我当时觉得奇怪,凌晨三、四点了还有一桌人在吃喝,看着鬼鬼祟祟不太正常。如果不是堰冲坡发现了一具尸体,十岗镇派出所请求紧急处置,我会停车审查你们,也是我的一念之差让你们跑掉了。”

“警官,我现在不是进来了?”周永举了一下戴手铐的双手,自嘲般的笑了。

“也是,可是还有你的四个同伙逍遥法外,不,应该五个。我说,你们住在望西旅社每天昼伏夜出,晚出早归,那个旅社老板就没有问你们?”

“反正没有问我。不过我听钢锭说过,卷毛在外自称是包工头,在十岗镇包了一个建筑项目,我们都是他的民工,估计他跟旅社老板也是这么说的。很多建筑工地都是日夜施工,十岗镇离楚都县城约四公里,我们晚上开车出去,老板以为我们是去工地上班。再说,旅社老板一般不会打听客人的事,他只收钱,不管闲事。”

“你们在大排档是怎么商议的?”吴方插问。

“开始我们不敢回旅社去,怕警察给一锅端了。后来觉得你们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找到我们,卷毛觉得你们根本就没发现我们,完全不用害怕,先回旅社再说。”

“回到旅社你们干了什么?”

“先清点了那些楚国玉器。我发现少了点,应该是我爬出墓道之时慌里慌张掉了一些在墓道里,太可惜了!最后统计总共32枚。卷毛他们非常沮丧,说是捡了一粒芝麻丢了一个西瓜,卷毛狠狠骂了斗牛、钢锭一通,取消他们分钱资格。”

“那两个人会这么老实吗?”武平笑问。

“所以吵了一架,因为刀是卷毛给的,他当时也急于灭口。最后老乔劝和,他们两个各拿10万,也不白干,就算是辛苦费。”

“你呢?”

“我可以拿一百万,但我必须带着这些宝物安全回到辰州。”

“这是谁的主意?”

“老乔。”

“卷毛没有反对?”

“没有反对,只是想派斗牛跟我同行。结果老乔说斗牛杀了人,风险更大,钢锭脾气暴躁,怕他路上惹事。就我一人最好,无牵无挂,行动自由。现在想想老乔那时已经动了邪念,他的心里有了算计,他派春婵半路跟踪了我,偷走了玉编钟。”

“周永,你是这么想的?”吴方试探着问。

“自从你们告诉我说,我的旅行箱是被一个神秘女子在高铁列车上偷走的,我就认定是老乔了。因为只有老乔有个春婵跟他,其他三个没听说养情人。”

“也许你不知道。”

“警官,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乔那么小心谨慎的人他都酒后吐了真言,何况卷毛他们三个?而且卷毛还是个通缉犯,他更不敢随便乱来,所以肯定就是春婵。我不明白的是春婵什么时候到楚都的?她不可能跟老乔一块去,她应该是自己去的,她住在楚都的什么地方?卷毛知不知道?看来老乔叫她过去是有一个私下计划。”

“说说你的潜逃过程。”武平继续。

“我可以不说吗?你们不是都有监控录像?”

“不行,我们需要你的口供,包括你为什么去两溪口站上车?而不是楚都站?”

“好吧!我们想法非常简单。我们在十岗镇看见你们警车过去以后,卷毛就说我们必须赶快逃跑,否则你们一定布下天罗地网。你们定会搜查酒店、宾馆还有旅社,去火车站和汽车站,甚至在公路上盘查。老乔就说让我带着宝物去两溪口车站上车,他说那是一个小站,远离楚都县城,检查会比较松。”

“黄金纸谁给的?”

“卷毛。”

“他从哪里搞的?”

“我不知道。东西都是他包好的,他和老乔放进我的挎包和旅行箱里的。”

“你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们出去吃早饭时,我乘他们没有注意悄悄拍的。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盗墓,虽然是失败了,但是也有这么一点收获,就想留个纪念,结果成了我的犯罪证据。哈哈哈哈!真是滑稽!唉!”周永长叹一声,低下了头。

“你们对赃物做过估价吗?”

“估过,玉编钟和楚国玉器可以卖600多万。除去卷毛100万投资,我和老乔各分100万,因为我承担了带货风险,卷毛300万,斗牛和钢锭的忽略不计。”

“怎么出手?”武平知道这些人是鉴宝老手,他们给的估价跟朱冬老师的一致。

“这是卷毛的事。”

“那天正是11月1号,你坐高铁列车回来,他们四个都留在楚都吗?”

“这个……”周永有点犹豫:“老乔本来是想留下,等堰冲坡风平浪静再去看看,他不死心。卷毛没有同意,说是风险太大会翻船的,到时大家一块完蛋,不如先回辰州从长计议。中国有悠久的历史,地大物博,古墓众多,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这么说来你是一个人去两溪口车站的?”

“我在望西旅社门口拦了的士。”

“卷毛他们是怎么回来的?什么时间?”

“我…这…警官,我说了吧!后来我在高铁列车上看见了他们。”

“你说什么?”吴方大吃一惊,江虹和夏冰冰面面相觑。

“我原来不知道。后来我被这位乘警抓了,他押我去餐车。经过6号车厢,我看见了卷毛他们,四个都在车上,没有坐在一起,我估计他们是楚都站上车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吴方火冒三丈。

“我说过了,我害怕呀!我怕供出他们,他们会把我的老婆孩子宰了,钢锭说过这是行规,我…我没办法。这次盗墓自始至终我都是替罪羊,他们叫我杀人我没有干,又叫我带赃物回来,结果我被铁路警察抓了,他们坐在车上平安回到辰州。”

“好啦!”吴方看了一下时间,快下午两点了。他看了看武平,武平知道他想收场,点头同意,吴方摆了摆手:“我们今天就到这吧!”

“周永,你看看吧!没问题就签名画押。”江虹起身将审讯笔录递给他。

“好了。”五分钟后,周永按完手印:“警官,我都毫无保留说了,请你们一定要宽大处理。”

“带走。”江虹喊道,门口两个看守民警进来将周永带走了。

“真是窝囊!”吴方非常恼火:“这么一个关键情节,这个家伙最后才说。”

“嘿嘿!”武平笑了:“他经过了激烈思想斗争,所以才在最后交待。吴支,下一步我们怎么办?我听你的。”

“这个…上半场结束了,下半场开始了。”

【432】下半场

外卖送来的快餐早凉了。

结束审讯,吴方他们走出了01号预审室,准备带着快餐返回乘警支队,队里有一台微波炉可以加热吃饭。结果向清所长在二楼喊:“老虎,武队,上来坐吧!”

“老向,两点多了,中午你没有回家吗?”吴方抬头。

“你们在这提审嫌犯,我怎么能回去?干脆接着上班。”

“哎呀!老向,谢谢你支持我的工作呀!武队,要不我们上去坐坐?”吴方心里热乎乎的,明白向清一直关注案件进展。作为看守所长,他不便对案件发表什么看法,他的职责就是看守嫌犯,保证安全,但他可以默默关注。吴方他们过来提审周永,他都不肯下班,始终在办公室坐镇,一旦遇到什么问题他能干预解决。

“行啊!”武平点头,客随主便,虽然他是饥肠辘辘。

“向所,拜托,你们伙房有没有微波炉?”夏冰冰问,她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四盒冷冰冰的快餐。

“有啊!冰冰,你去热吧!拿到我办公室来吃。”

“你吃了吗?向所。”

“我早吃了,我等不了你们,哈哈哈哈!”

“好的。”夏冰冰本来已留了两盒快餐给那两名看守民警,恰好他俩送回周永从监区小门里出来,于是三人一块去伙房里热饭,吴方、武平、江虹带着案卷上楼。

“坐吧!审的怎么样啊?”向清所长笑呵呵的泡茶,江虹帮忙,一人一杯。

“不错,案情基本搞清楚了,上半场已结束。”吴方回答。

“这么说来下半场是收集证据,抓人?”

“是的,但是难度比较大啊!刚才周永交待,卷毛一伙当时都在高铁列车上面,看见黑子押着他走进了餐车。既然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同伙落入法网,他们会老老实实的束手就擒?肯定躲藏潜逃,我们抓捕难度很大。这个周永虽然是他们一伙的,但就是个炮灰。乔伦利用了他又教唆他,同时让他游离在团伙的外围,一些关键信息他不知道。包括卷毛一伙联系方式、日常住址、活动范围以及其他的利害关系人,周永是一问三不知。所以,我们虽然搞清楚了犯罪事实,但却没地方去抓人。

“这个犯罪团伙这么厉害?”

“他们倒卖文物开始,有10年的犯罪历程,经验丰富。武队,你认为呢?”

“同意。”武平点头,他有一点心不在焉,脑袋里面还在思考问题。

“老虎,那就要找突破口哇!”向清所长摸摸脑袋。

“周永基本审讯完了,我不知道下一个突破口在哪?哈哈哈哈!”

“狐狸经过的地方总会有一股骚味,你要有一个好鼻子,异常灵敏。”

“也是。这个需要我们细致工作,只是说来容易做到难啊!”

“吴支。”武平说话:“我们还是有线索可寻的,包括犯罪嫌疑人的电话记录,银行流水账目,还有那辆宝蓝色的轿车,乔伦的收藏群都是很好的突破口。”

“武队,问题是查到了也没有用,他们全都藏起来了。”

“师傅,这些我也想过。”江虹说道:“即便查到他们行踪也是旧的记录。他们一旦藏匿起来新的记录就没有了。比如立即停止银行转账,使用我们不知道的最新电话号码,我们没有办法顺藤摸瓜。那辆轿车可能来历不明,就算是乔伦的,因为他消失了,我们找到了车抓不到人又有何用?乔伦的收藏群还没有找,他的收藏群叫什么名字?现在网群多如牛毛,我们大海捞针,所以必须找到一个他们在使用的目标。”

“嗯!”武平表示赞同:“但是黑子,这些线索我们也不能放弃吧?”

“武队。”吴方若有所思:“我们现在琢磨的焦点是全面调查还是寻找一个有力的突破口?全面调查耗时费力,战线拉的很长,我们警力有限很难做到。它的优点就是不留死角,能够全面收集证据,不易出现错案,案子可以办的比较扎实。如果专门去寻找突破口没有可靠方向不行,那样失败的概率高,反复折腾,事倍功半。当然,如果有准确的指向往往能够一击成功,出奇制胜。”

“吴支。”武平建议:“全面调查也好,出奇制胜也罢,两者不该是对立的,它是侦破一个案件里的两种方式,我们可以综合使用。我建议在全面调查的基础上寻找可能的突破点,也就是说我们一边全面调查,一边寻找最佳的突破点。”

“可以,我也是这么想,这样可以互相补充,两全其美,确保高效准确推进破案进度,但是必须增加人手,我们现在就是警力紧张。”

“那这样吧!我把骆勇和朱冬老师调回来,让他们跑外围。先把周永倒卖文物清单上的全部卖家调查清楚,尤其香井村的那个孙赣,还有石湾村的那个乌家,这些调查需要文物鉴定专家跟随,没有朱冬老师不行。”

“我没意见。但是堰冲坡的古墓现场不能掉以轻心,乔伦不会善罢甘休。”

“没有问题。等下我跟我们局长打个电话,让他向堰冲坡加派警力,在那设一个埋伏圈,就怕乔伦他们不去,哈哈哈哈!”武平非常开心。

“我原来想回乘警支队开个会,我们具体研究一下行动方案。既然这样,武队,要不我们干脆就借向清所长这块宝地开个工作会议?”

“吃完饭吧!我的肚子咕咕叫了。吃饱喝足我们好好研究一下,如何全面调查?如何寻找快捷的突破口?今天已是11月6日,堰冲坡盗墓案发生的第七天,联合专案组的上半场工作结束了,下半场开始了,时间紧迫,不能让文物流失了。”

“报告所长。”突然,斯雨兰来到了门口,穿着一身蓝白条的囚服,北京布鞋,手里拿着一本学习笔记。

“雨兰。”江虹一下站了起来。

“江虹?吴支?你们在啊?”

“雨兰。”向清所长招了招手,他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本单行本的红皮《刑法》:“今天下午我没时间给你上课,你到伙房去自学吧!今天学第四章,刑罚具体应用,包括量刑、累犯、缓刑、数罪并罚、自首和立功等内容,明天下午我要考你。”

“好的。”斯雨兰走进来,不敢多言,拿书走了。

“老向,你还搞的有模有样?”吴方笑眯眯的。

“劳动,学习,这是对服刑人员的改造要求,我们不是劳改监狱,条件有限,哪怕只有一个服刑人员,我们也要做好!斯雨兰现在是上下午各学习一个小时,上午学习政治,下午学习法律。好在她是个研究生,学习能力很强,我不操心。”

“领导,饭热好了,两点半了,抓紧时间吃饭。”夏冰冰拎着快餐进来了。

</br>

</br>

【433】空饭盒

傍晚五点多钟,吴方一行走出向清所长的办公室。

向清所长不在,他们四人开了两个小时的闭门会。

一是总结这六天的工作情况,梳理线索,评估对周永的审讯结果。虽然心情比较急躁,觉得困难重重,进展缓慢,但是冷静总结一下,短短六天时间收获不小。不仅摸清了“10·31盗掘古墓葬案”和“11·01旅客列车特大文物盗窃案”的发生过程,掌握了丁戈海、乔伦、斗牛、宋钢、周永等五人的犯罪团伙情况,还发现了一个春婵。她是不是那个神秘女郎?目前没有她的涉案证据,需要继续侦察。

二是周密部署下一步的侦察工作。为了将它办成一件铁案,联合专案组将立足全面调查,寻找最佳的突破口,围绕周永所供述的案情展开工作。包括犯罪嫌疑人的通讯记录、银行流水动态、望西旅社住宿情况、农用小货车和宝蓝色轿车的行车动态、峡山山区跟周永有文物交易的卖主的背景等等,此外还有乔伦的那个网络收藏群。

目前,这个犯罪团伙涉嫌三项罪名,即故意杀人罪、盗掘古墓葬罪和倒卖文物罪。相信随着案件侦破一步步的走向深入,可能还会发现更多罪行。

总之,工作量非常大。铁路公安局要求在月底之前破案,挂牌督办,楚都县公安局也在快马加鞭,时间紧迫。目前暂时划定两个区域:辰州地区立足破案,是主战场,范围涵盖峡山山区。楚都县公安局则在堰冲坡布下了一个隐蔽的埋伏圈,既能保护楚国墓葬,又能狩猎后来的盗墓贼,一石二鸟。

接下来的工作就要迈开双腿,四处奔波。唯有乔伦的网络收藏群,吴方经过电话请示何处,交给网安支队侦办。他们也要大海捞针,除了知道是一个文物收藏交流群,成员两千多人,没有其它有用信息。乔伦也不可能用他自己名字注册,一定冒用虚假资料,甄别起来容易出错,耗时费力。

网安支队行动很快,接到任务立即投入网络分析工作。

联合专案组准备开会的时候,向清所长去公安处参加一个重要会议。等他开会回来已是五点半了,到下班时间了,吴方他们已经开车离去,江虹还坐在他的办公室。

“黑子,你没走啊?”

“向所,我在你这消磨时间。”

“瞎说。你等斯雨兰吧?她还在伙房里劳动,找她有事?”

“没错。有点私事,等你办手续呢!”

“那你填个探视单子。”向清所长递给江虹一张表格,江虹接过认真填写。

“向所,我就半个小时。”江虹将单子交给了向清所长。

“行了。”向清所长看过,提笔签批:“这个也是大事,我知道老虎做好事,也知道是斯雨兰的心病。这个姑娘虽然多灾多难,但在辰州遇上你们也是她的运气。”

“向所也很关心她嘛!”

“你少给我戴高帽子。”向清所长笑了:“斯雨兰没关进来的时候,你到我这就是蜻蜓点水,办完公事撒腿就走,我想留你喝杯清茶都留不住。现在好了,到了下班时间你还坐在我这。行啦!废话少说,赶紧去吧!她也马上要收监了。”

“谢谢向所!”江虹戴上警帽敬了个礼,走出了所长办公室,下楼来到后面伙房,只见斯雨兰坐在门口的丹桂树下,端着一个饭盒正在低头吃饭。

“雨兰。”

“江虹,我就知道你没有走。”斯雨兰抬起头,嘴里嚼着饭菜,笑的很甜。

“侯叔去里面送饭了?”

“嗯!坐吧!”

“晚餐吃的什么?”江虹拿了一个小凳坐在斯雨兰的面前。

“你看,红烧肉,炒青菜。”

“又是这个搭配,侯叔也不换换?”

“已经很不错啦!最近猪肉都涨价了,侯叔说再涨价就超标了,天天吃素。”

“如果那样,我给你送肉来。”

“不要,我喜欢减肥餐,哈哈哈哈!”

“你呀!你又不胖,最近瘦了。”

“没瘦,这里有秤,我天天称。江虹,这么晚了还不回家?阿姨和邝霞着急了,别在我这赖着,我吃完饭就进去了。”

“我来帮你洗碗。”

“胡说!你有啥事?”斯雨兰吃完饭,把空饭盒放进伙房,出来坐下。

“这个…我妈今天去给你哥买一块临时墓地了。刚才我给她打电话,她说一切手续都办妥了,就在天泉陵园。”江虹就把母亲苏琳的想法都说了。

“谢谢阿姨!想的这么周到。但是,这事…我…我要想想。”斯雨兰的眼圈红了,眼里满是泪花,她抬起右手擦了擦。

“墓都买了,离这里不太远,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总不能让它空着吧?”

“这事你们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我好突然,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殡仪馆催的紧。吴支嘴上不说,心里着急,不能让他扛着。我妈也是先斩后奏,她怕你不同意,所以……”

“可我…这个不是小事。”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临时办法。落叶归根,你哥不会永远留在这里,等你出狱回老家安排好,什么时候你想把他迁回北方老家,随时可以进行。”

“那…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可以,你要快点。”江虹明白,斯雨兰这么说其实是同意了,只是还要一个心理缓解过程。毕竟她就这么一个哥哥,安放他的灵魂她看的很神圣,哪怕是暂时的。

“我…其实最牵挂的是我嫂子,时时刻刻,虽然我没有见过她。”

“黄嘉妮不着急,她还没那么快离开辰州。”

“不是离开辰州,而是她会不会答应我的要求。我希望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不论男女。不管怎样,她生完孩子后还是要回来坐牢的,我希望取得孩子监护权,陪着孩子一块长大。江虹,我觉得自己很无助,我的嫂子肯定不会答应我的。她要是把孩子的监护权交给别人,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雨兰,你别忧思过重,监护权可以随时更改的。如果一时没有做通她的工作就只能慢慢来,所以你别着急,急也没用,你明白吗?”

“那你一定帮我。”斯雨兰的眼里全是渴望。

“本来我想去医院做她的思想工作。但是你的哥哥,她的男人死在我的枪下,她要是知道了只会更加逆反。我想过了,这事让我师傅去做比较合适。”

“那好,替我谢谢吴支。”

“黑子,还没回去?”侯坤提着一个篮子回来。里面装着十几个空饭盒。

“侯叔。”江虹站了起来:“我来看看雨兰,明天开始,我来的机会不多了。”

“你放心吧!她在我这很好,她的表现不错,再有20天就出去了。”一刻钟后,斯雨兰洗完了饭盒,搞完伙房卫生,江虹看着侯坤送她进小铁门,然后转身走了。

</br>

</br>

【434】阿拉斯加帝王蟹

傍晚六点多钟,夜幕降临,辰州火车站周边的大街小巷繁华热闹。

忙了一天,江虹非常疲惫。他走进铁路新村的时候,一辆黑色豪华奔驰轿车从他身边驶过,那是他老同学高阳的车。当他走近自家楼下,看见高阳已经下车,车门开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妙龄美女依偎在他的身边,浓妆艳抹,含情脉脉看着江虹。

“黑子,真是巧了,刚好遇见了你。”高阳非常兴奋。

“高阳,来看你的爸妈?”江虹瞟了一眼那个女子,心里有点发怵。

“天气寒凉,我爸又感冒了,我来尽点孝心。黑子,这是我新聘的歌手,艺名梦琪。梦琪,这就是我经常跟你说的孤胆铁警江虹,我的中学同学,肝胆兄弟。”

“黑子,你好!阳哥超级崇拜你了。”梦琪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娇滴滴的。

“你好!”江虹犹豫一下,出于礼貌跟她握了握手。

“梦琪,黑子是你叫的?没大没小。”高阳故意怒目而视。

“阳哥,我是你的人了,你的肝胆兄弟就是我的肝胆兄弟。”梦琪忸怩作态,非常亲热,毕竟是个歌手,声音悦耳动听。

“没事,就叫我黑子吧!”江虹笑笑,知道高阳又换了一个妞。他那个“蓝燕”ktv是站前广场最大的娱乐场所,日日宾客满座,夜夜歌舞升平,给他带来滚滚财富,同时也泡了不少妞。虽然是老同学开的,又在附近,可是江虹从来没有去过。

“看看!我这老同学多和气,没有警察架子。黑子,听说辰州下月要开一趟到昆明的高铁列车,有这事吗?”

“有啊!就是我现在跑的这趟g1628次列车,从贵阳北站延长到昆明南站而已。虽然正式图定还没下来,但基本上没问题了。”

“什么?”高阳一拍巴掌,激动不已:“这是真的?那太好了!黑子,我在昆明有铁哥们,到时坐你的车过去游山玩水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江虹乐了:“提前买票,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就行,车上我来管饭。不过高阳,坐飞机多快呀!半天就到,高铁列车要坐一整天啊!”

“飞机?我怕飞机掉下来了,小命没了,金钱美女我都没命享受,哈哈哈哈!梦琪,你在车里坐坐,我上去跟两个老东西打一声招呼,马上下来,今晚你要上台。”

“阳哥,我不能上去吗?”梦琪撅起嘴巴,满脸的不高兴。

“不要自讨没趣,那两个老古董是不会让你进门的。黑子,你等一等。”高阳将梦琪推进了车里,关上车门,然后从汽车后备箱抱出一个白色的泡沫箱。

“什么东西?”

“阿拉斯加帝王蟹。黑子,我们上去。”高阳丢下梦琪,跟着江虹走进了电梯间。电梯很快下来,两人进去,电梯上升。

“高阳,你泡妞你媳妇不会跟你决裂?”

“她现在的豪门别墅、锦衣玉食都是我给她的,她离开我一分钱都不值,她敢说个不字?我休了她。”高阳不屑一顾。

“哦!”江虹不吭声了。电梯很快到了五楼,江虹道别出来,高阳竟然抱着泡沫箱跟出来,江虹觉得奇怪,因为他父母住18楼。

“高阳,要不到我家里坐坐?”江虹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嘿嘿!”

“老妈。”江虹走进家里,母亲苏琳正在厨房做饭。

“你回来啦?”苏琳走出厨房,腰里围着围裙,双手袖子卷起,江贵贤在后面。

“老爸,你回来啦?我怎么不知道?真是难得!”江虹喜出望外,赶紧换鞋。

“你怎么说话呢?儿子,好像老爸不顾自己的家,我昨天就跟你妈打过电话了,你妈没告诉你而已。诶!这不是高阳吗?高阳,好久不见,”

“呃!叔叔阿姨好!”高阳点头哈腰:“难得遇见叔叔回来,刚好我带了一只阿拉斯加帝王蟹回来,还是活的,你们赶紧加工,改善一下伙食。”

“高阳,你别这样!”江虹知道阿拉斯加帝王蟹很昂贵,体大重秤,价格不菲。

“黑子,你我老同学了,莫要见外。”

“不行,我不能收。”

“叔叔阿姨,你看黑子,他不给我面子。”

“给我给我。”苏琳笑嘻嘻的接过了泡沫箱:“高阳,我就不客气啦!”

“阿姨!客气啥嘛?这玩意在我的ktv厨房里多的是,你们想吃可以随时去水箱捞,我不在就报我名字。叔叔阿姨,那我上楼去啦?”

“高阳,谢谢你啊!”苏琳眉开眼笑,喜不自禁。

“不谢!拜拜!”高阳赶紧溜进电梯,门关上了。

“老妈,这个东西可不一般,你不该收。”江虹责怪。

“确实!”江贵贤点点头。

“你们两个真是不懂人情世故。”苏琳抱着泡沫箱走进了厨房:“人家送到家门口了,那么客气,我们还给他挡回去?那也太见外了。不管怎样,高阳是你的老同学,以前的老邻居,不要为了一只螃蟹搞的那么见外,是吧?”

“可是,这只螃蟹是他带来给他父母亲的,因为在楼下遇见我,结果……”

“什么?你不早说。”

“算啦算啦!”江贵贤摆摆手:“别跟你妈争了,她永远是对的,再争下去她又会发脾气,我们还要哄她。你看,刚才我开玩笑说你一句,她也怼我。”

“儿子没有说错。”苏琳露头争辩:“你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说,这些年来你帮家里干了什么?除了泡在工地上修铁路,回家就是来打个转,糊弄我们母子。”

“苏琳,我要抗议,这么说话太难听了!我也经常回来,只是难得跟儿子照个面,他是经常在外跑车,我们都是为了工作,不像你这么闲。”

“我闲什么?我给你们当了后勤部长,默默无闻奉献,还没有落个好,你……”

“好啦!”江虹赶紧灭火:“老爸老妈,你们不要争了,邝霞还没回来?”

“我回来啦!”苏琳还没回答,邝霞一阵风的走了进来,一身高铁制服,戴着红色小帽,挎着一个精致小包,妩媚动人:“哎哟!江叔,我们又见面啦!”

“邝霞,听说你当高铁列车长了?”

“是的。”邝霞弯腰换鞋。

“不错不错!好好干啊!”

“谢谢江叔鼓励!”

“你们俩刚刚好回来,我的饭快好了。”苏琳出来,欢喜不已。

“苏姨,我来帮你。”邝霞将小挎包丢在了沙发上,去卫生间洗手出来进了厨房,就听她在里面惊呼:“哇!这么大的螃蟹!还是活的,今晚有口福啦!哇!有猪蹄膀,还有清蒸明虾。哇呀!我的口水止不住了。江叔,这都是你的手艺吧?”

“等你真的进了家门,我就让贤给你,哈哈哈哈!”

“少来。”苏琳咋咋呼呼:“邝霞很忙,难得休息一天,你少叫唤,你退休了我就让贤给你。等等,邝霞,除了螃蟹,还有一盘青菜没炒。”

“我来做吧!苏姨。”

【435】父亲的初衷

厨房里面忙忙碌碌,江贵贤和苏琳、邝霞在忙着清蒸那只阿拉斯加帝王蟹。

江虹走进自己卧室脱了警服警帽,换了衣服。估计那只巨蟹还没有那么快出锅,他走进了隔壁那间空的卧室,面对着写字台坐在床沿发呆。

这间卧室一直是他家的客房,曾经是斯雨兰住的,房间里面似乎还散发着她的温馨芳香。写字台上除了一些杂物,文房四宝,还有一个细腰花瓶,插着一束漂亮干花。旁边放着斯雨兰的那部红色手机,它静静的,一动不动躺着。江虹拿了起来仔细端详,心里翻江倒海,很不平静。

这部红色手机见证了斯雨兰艰难的寻兄路。

两个月前,在k4505次绿皮车上,斯雨兰夜晚在卫生间跟杜飞搏斗,两人双双坠落车外,江虹冒险下车寻找。当时,在车上添乘抓贼的吴方搜查斯雨兰乘坐的5号包厢,就找到了这部手机。杜飞殒命峡山之后,“7·15谋杀案”告破,这部手机回到斯雨兰的手里。

九月下旬,她跟哥哥莫豹夜间在凤凰山偷偷见面,发生命案之际,这部手机被莫豹扔到了山腰的草坡里,机身破损,屏幕碎裂,被警方在勘察现场之时发现,并提取了里面信息用于破案。斯雨兰被判刑以后,这部手机再次回到斯雨兰的手里,因为她在服刑就由江虹代领保存。

按照辰州铁路看守所的规章制度,服刑人员不能使用手机。也许监狱或者劳改农场会松一点,但是这里不行,里面还关押着十几个正处于刑事调查状态的犯罪嫌疑人,只有斯雨兰是服刑犯人。她不能搞特殊,必须遵守规定,所以这部手机就放在江虹的家里。

手机被摔坏了,没有修好,屏幕上面还有一条条的细密裂纹。江虹曾经拿去维修中心,被告知说毫无维修意义,屏幕裂了,电池烂了,里面元器件摔坏了,不如买台新的。

也罢,等她出狱就买一部新的手机,就此开始新的人生。

江虹知道斯雨兰一直牵挂着这部手机。

她离开北京后南下千里寻兄,居无定所,她曾经的老师同学能够跟她联系上的只有这部手机,尤其她的指导教授关月老师,大学期间一直给她无微不至关怀。但她8月31日清晨独自悄悄离开北京之时,在学校宿舍里留过一张字条,跟关老师说她南下寻找哥哥,找到以后自会返回到北京,不要跟她联系,所以关月老师一直没有来过电话。当然,如今三个多月过去,相信关月老师,包括她的同学都会打她电话,只是手机早已摔坏,打不通了。

听师傅说凤凰山血案发生后,辰州市公安局曾经派人北上首都,到北京音乐学院调查斯雨兰,见过关月老师并告知了相关案情。关月老师心痛万分,一度准备来辰州探望她,最终却推迟了。因为教学繁忙,她又是系主任,工作很多,暂时脱不开身。

江虹没有告诉斯雨兰这些事,等她出狱以后再说。

眼下自己除了破盗墓案,追捕卷毛一伙,最重要的就是斯雨兰托付的事情,必须想方设法做通黄嘉妮的思想工作,让她见斯雨兰一面。这事确实比较棘手,因为黄一宝父女想除掉斯雨兰,结果被莫豹遇上了,砸死了黄一宝,黄嘉妮捡了一条命。你说,黄嘉妮还不恨死了莫豹?她留下肚里的孩子更多是为了保住自己一条命,因为她犯有故意杀人罪,法庭没有宣判之前,她也害怕自己会被判处死刑。思前想后,只有师傅出面才有把握做通她的工作。

尽管自己工作很忙,不管怎样,得找一个时间跟师傅说一说,请他帮忙一块助力。斯雨兰的事情他还是愿意帮忙的,而且他也帮了不少的忙。

“儿子,在想什么?”江贵贤走进来,大螃蟹已上锅,没他事了,他就过来看看。

“老爸,饭做好了?”

“快了。”江贵贤在儿子身边坐下,看他手里拿着斯雨兰的手机,感叹一声:“一部好好的新手机,现在成这样了,可惜!”

“没事,她会再买一部新的。”

“我们父子一个多月没见,既然你跟邝霞定下来了,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还用我说?老妈自会告诉你的。”

“你跟我说不一样嘛!”

“那我现在就能你说,老爸,邝霞是我的女朋友。”

“斯雨兰呢?”

“我只能选一个。”

“你妈跟我说是图鹏在追邝霞,邝霞不胜其扰,你就把她定了,是这样吗?”

“是的。邝霞对我一直痴心不改,我对她却丢三落四,遇到雨兰之后一度想娶雨兰。但是命运弄人,她被逮捕入狱,我也被她牵连,因为泄露警务秘密挨了一个警告处分,老妈非常恼火,邝霞也不开心。雨兰关在看守所里,我也没法经常看她,我要回避。后来图鹏追求邝霞,我又害怕失去邝霞,就狠下心定了。”

“儿子,你是为情所困,不容易啊!”

“怎么说呢?雨兰原来是排斥我,可又离不开我,慢慢她有点意思了,突然关进了看守所。老妈原来喜欢邝霞,后来看我喜欢雨兰,她也有点回心转意,结果……唉!老爸,我知道你偏心雨兰,但是我们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我许诺了邝霞。”

“斯雨兰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听天由命。”

“她就没说什么?”

“呃!她什么都没说。可我看得出来她心里很痛苦,但她无力改变现实。”

“你也无力改变现实。”

“是的。我的爱情冥冥之中好像天注定的,我跟邝霞更有缘分。她在峡山救过我一条命,否则我现在挂在墙上了,后来我开枪打死了雨兰她哥,我救了邝霞一条命。我们两个生死与共,我没法丢掉她,她也打退了所有追求者,一心就想跟我。”

“你俩虽然没有领证,没办婚礼,没有住在一起,其实已是一对精神夫妻。”

“嘿嘿!大家都这么说。”江虹有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你妈现在好像不讨厌雨兰了,还特别关心她,今天还去天泉陵园给她哥哥买了一块墓地,说是临时安放一下莫豹的骨灰盒。”

“不光我妈有了转变,我的师傅也是如此。原来他是极力反对我和雨兰,暗地撮合我和邝霞,现在他对雨兰也非常好,帮她做了不少的事。我想,他们两个应该是心里有一点内疚,就想做些补偿才会心安。老爸,我说了那么多,你是什么意思?”

“你决定谁,我尊重你。”

“嗯!”江虹抬头。

“江叔,黑哥,出来吃饭。”邝霞伸头探脑。

【436】卖虎骨的小子

11月7日上午,吴方、张志伟支队长去辰州铁路公安处参加电话会议。

因为后天是“119消防日”,举国上下都要开展一系列的活动。铁路公安机关也不例外,部局专门召开电话会议,全路动员,要求站车联动,真抓实干,落到实处。

这个活动年年都搞。不说车站和铁路的其它企业,具体到了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就是开展列车消防训练、检查、考核以及实战演习,每趟列车、每个车班都要进行,督察支队上车抽查,演习结果汇总上报,最后还有评比表彰。

上上下下都很重视这个活动。乘警支队领导班子只留安冉政委守家,其余领导都要上车推动这一活动,吴方也不例外。具体安排11月8日至9日为消防活动阶段,11月10日总结考评。尽管只有短短三天时间,但工作多,排班密集。

吴方因此暂时不能参加联合专案组的破案工作。8号,他要登上辰州至武汉的k4506/4505次绿皮车,短途添乘,当天来回,检查列车消防工作。9号则是辰州至北京南站的g2202/2201次高铁列车,也是当天返回,10号参加评比总结。

如此,联合专案组的工作就由武平负责。

他的计划也有改变,原先调骆勇来辰州的想法被他们县公安局长否决了,骆勇必须留在楚都负责堰冲坡的安保工作。自从“10·31盗掘古墓葬案”被新闻媒体曝光后,堰冲坡的周围陆续出现一些可疑人员活动,有人甚至进青沟村打探消息,试图买通村民,说明有新的盗墓贼出现。县政府召开了紧急会议,要求县公安局严防死守,不能再出问题,同时拨款一百万元助力堰冲坡的安保工作。他们局长在会上表了态,堰冲坡若再出问题,自己立即引咎辞职。

楚都那个地方不缺盗墓贼的身影。他们就像韭菜一样割完一茬又长一茬,两千多年生生不息,一旦有了新的古墓发现,马上就会引来一群苍蝇,防不胜防。因盗墓案新发现的堰冲坡楚国古墓群经过媒体报道,傻瓜都知道那里面埋藏着价值连城的宝贝,青铜编钟?黄金车马?名贵玉器?无价竹简?还有春秋兵器……令人浮想联翩。

骆勇不仅要参与堰冲坡古墓群的安保工作,还要在楚都县寻找卷毛一伙人的蛛丝马迹。眼下,他们四个人在哪里?是否返回楚都策划新的犯罪活动?谁也说不清楚。

11月8号中午,武平接到骆勇电话,卷毛他们使用的那一辆农用小货车找到了,就遗弃在县林业局围墙外的一个角落。车是空的,车牌照是假的,无法查明该车来源,应该属于旧车翻新。他们在车内提取了一批指纹,经过比对,确认了卷毛和周永指纹。因为这两个人留有案底,卷毛还是个a级通缉犯。至于哪些指纹是宋钢和斗牛的?他们正在分析堰冲坡上遗留下的盗墓工具,包括铁铲、钉耙、强光电筒和洛阳铲等等,还有捅死董木根的那把匕首,很快会出技术鉴定结果。

骆勇还带人搜查了望西旅社,没有什么收获。据老板说卷毛一伙11月1日中午退房走了,卷毛、乔伦在这里来来去去一年多,旅社老板尽管很熟,但一直认为卷毛是建筑队的工头,乔伦是一个工程师,他们来楚都县包工程的。

所以,骆勇来不了了。倒是两天以后,11月9号晚上,楚都县博物馆的朱冬老师计划乘坐g1627次列车再次来到辰州,入住站前广场旁的茂世酒店,与武平住一间。

立足全面调查,寻找下一个突破口。从11月7号至9号,武平、江虹和夏冰冰去了辰州银行系统查找可疑线索,去了交警大队查找那辆宝蓝色的轿车,也去通讯公司查了可疑电话记录。早出晚归,没有午休,三天时间干了不少的活。问题在于没有一点实际线索,这么调查就是做无用功,盲人摸象,说明他们急躁冒进。

网安支队那边也没结果,说明乔伦在网上的文物收藏群很隐蔽,不易寻找。

11月9号傍晚,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小会议室,安冉政委主持了联合专案组工作会议。会议时长一个小时,就四个人,除了安冉政委,还有武平、江虹和夏冰冰。武平汇报了三天的工作情况,大家研究了明天的工作计划,安冉政委做了鼓励发言。

18点20分会议结束。安冉政委留下值班,武平、江虹和夏冰冰一块去火车站接人,因为朱冬老师乘坐g1627次高铁列车过来了。

“黑子,我去就行,你跟冰冰回家。”武平走出乘警支队大门。

“去吧!车长是我的女朋友,刚好我去接她一下,增进感情。”

“是吗?你这小子真有福气!冰冰,那你回去,别跟着我们了。”

“没事,我也去看看吧?我没见过朱冬老师。”

“朱冬老师也是个人,没长三头六臂,明天就能见着,你急什么?”

“嘿嘿!我跟师兄走走。”夏冰冰很固执,武平只好作罢。

“武队,我打电话问问车子晚点没有。”江虹拿出手机拨通邝霞电话。

“黑哥。”

“邝霞,车子晚点没有?”

“没有,6点50到。你会来车站接我吗?冯教和朱冬老师在车上。冯教组织我们搞了一次消防演习,我还听朱冬老师讲了好多的文博知识,大开眼界,哈哈哈哈!”

“那好,我在出站口等你啊!”

“好吧!黑哥再见!”电话挂了。江虹一看,武平已经远远走前面了,他跟夏冰冰落在了后面。他也不急,从乘警支队到车站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现在才六点半。今天他们都是穿的便服,比较随意,慢慢走吧!早到了也是在出站口等。

夜幕降临,站前大街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热闹非凡,这里永远不会安静。

走到一半路程,前面大街人行道上,有两个乡下来的中年妇女坐在路边,各自摆着一个擦皮靴的小摊。旁边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席地而坐,也在地上摆了摊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外套,脚上一双脏兮兮的球鞋,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他的面前有一个打开的旅行袋,不知里面卖的什么东西?

这不是商川吗?江虹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止住脚步。

同时,商川看见了他和夏冰冰,他赶紧低下头,缩起脑袋。但是晚了,眼尖的夏冰冰已经发现他了,气呼呼的跑了过去:“我说,你可真有出息!你在这干什么?啊!虎骨?在这卖假药啊?”

糟糕!夏冰冰要坏事,怎么办啊?

情急之中,江虹突发灵感,喊了一句:“城管来啦!”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擦皮鞋的农村妇女拎起工具就跑,一转眼没影了。商川更快,一把抓起了旅行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大踏步的奔进旁边小巷,一拐弯不见了。

“喂!你跑什么?你这缩头乌龟,你…呜……”夏冰冰一跺脚,蹲在地上哭了。

“起来,别哭。”江虹走了过去。

“师兄,这…这家伙是真有出息,在这里卖假药。”夏冰冰哭的是稀里哗啦。

“卖啥假药?”

“我刚看了一眼,包里都是骨头,插着一张纸牌,上面写着‘虎骨’,呜……”

“商川挺聪明的,知道卖虎骨最赚钱,哈哈哈哈!”

“现在哪里有真虎骨?卖假药犯法的,他……”夏冰冰一下子跳起来:“师兄,你是什么意思?刚才是你喊的城管?”

“商川不会卖的,他就做个样子。”

“啊?你是什么意思?难道……”

“走吧!”江虹牵起夏冰冰一只手,拉着就走:“火车快进站了。”

“师兄,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

“反正以后见了商川你就装作互不相识,其它你别问了,我不知道。”

“师兄。”夏冰冰不哭了,破涕为笑,竟然踢了江虹一脚:“你怎么不早说?”

“冰冰,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br>

</br>

【437】幸福的歌

夏冰冰的失落情绪一扫而空。

确实,自从商川莫名其妙突然辞职以后,她一气之下就跟他断了来往,绝了后路,自己终日闷闷不乐。天无绝人之路,今晚站前大道出现一幕戏剧性的场面,她和江虹无意之中遇到了摆地摊卖虎骨的商川,本想撒气骂他一顿,不料被江虹搅了局,喊了一声“城管来了,”商川借机飞快跑了。

还用再多问吗?商川在干什么?这是秃头的虱子明摆着的。

事发突然,为了掩护商川江虹不得不亮出了底牌。再叮嘱夏冰冰:最近不要去找商川,断绝一切联系,耐心等他归来。至于其它一连串的问题,对不起了,无可奉告,因为师兄也不知道。你也不要去问吴支或者其他领导,自讨没趣。还有,千万不要自己尝试寻找答案,那是违反警务纪律,弄的不好害了商川,造成严重后果要处分的。

夏冰冰很开心,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她对商川的不理解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答案。至于其中藏着什么奥秘她也心知肚明,知道不能打听,必须装聋作哑,守口如瓶。

听师兄的口气他也只知其表,不知其里。

是啊!江虹自己的脑海里还有一堆问号,一直没有答案。他也没有料到会在站前大道巧遇商川,否则肯定选择绕开,那里距离站前广场仅有百米,距离乘警支队也非常近。商川身为一个辅警,执法权力有限,他却扮成一个卖假药的无良小贩守在那里,他想干什么呢?

他最大的可能还是蹲点守候,监视什么或者等待什么?这是辅警可以干的。如果那样,他的周围就应该有便衣警察埋伏,协同行动。可是江虹余光一扫,并没有发现熟悉的同事面孔,一路过去亦是如此,直到车站。难道商川只是孤军作战?绝不可能,师傅不可能那么做,那样风险太大,至少还有一个人跟商川一起配合,他是谁呢?

特勤10号,巴仔?江虹心里咯噔一下。

巴仔最近都没露面。打电话也不接,去他的宿舍也叫不开门,家里好像没人,玩失踪了。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因为商川有了秘密使命,合理推测巴仔肯定跟商川在一起,因为他是特勤人员,所以他比商川藏的更深。

师傅吴方肯定在下一盘大棋,两个棋子已经秘密过河潜入敌方阵地。后面肯定少不了我,因为他的每次重大行动都需要我,我是他的得力干将。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行动的秘密,是不信任我吗?非也,那是其它什么原因?

商川默默守在这里,难道这个站前大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对了!刚才路边是“蓝燕”ktv,我的老同学高阳开办的,它跟卷毛的盗墓案有关系吗?如果我的推测属实,说明师傅正在掌握卷毛一伙人的模糊踪迹,他在收集更多证据,时间一到一网打尽。如果那样我们还到处跑什么?去银行查流水嫌疑,去交警大队找汽车,去通讯公司查电话记录,皆是空手而归。明天还要深入峡山山区,去香井村调查孙赣,干脆……我明白了,这就是两条线,一条暗线,一条明线。我们全面调查,寻找下一个突破口属于明线。真是这样,武平应该是知情的,吴方不可能瞒着他,可是看他那个样子他好像不知道,我又不能问他。

师傅,你到底在干啥?

算了!不去想了,师傅的棋很难看懂,结论全都是马后炮。

一夜无话。

次日,午八点多钟,一辆崭新警车驶出了辰州铁路乘警支队的大门。

江虹开车,戴着一副墨镜,夏冰冰坐副驾驶室,武平和朱冬老师坐后座。三个警察穿着警服,带着警帽,朱冬老师穿着一套灰色的中山装。

警车在市区里行驶,窗外一片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今天天气不错,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太阳已经高悬东方天际,季节气温约在20度下,特别适合外出。

夏冰冰的心情不错,兴致勃勃看着外面景色,嘴里居然哼着一首老掉牙的歌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啊!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携手前进,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并蒂的花儿竞相开放,比翼的鸟儿展翅飞翔,迎着……”

“冰冰,你别唱啦!”朱冬老师瓮声瓮气。

“啊?”夏冰冰不唱了,莫名其妙。

“噗嗤!”江虹笑了:“一个九零后的女孩,唱着她父母年轻时流行的歌,不奇怪吗?”

“师兄,你也应该会唱。”

“当然,这是我们警校每年红五月会演的经典歌曲,所以你唱出来我不奇怪。”

“朱冬老师。”夏冰冰不客气:“我知道你犯错误了,心里郁闷。昨晚在火车站接你我就看出来了,我俩初次见面,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谁说我犯错误?我没有犯错误,你别胡扯。”朱冬额头的青筋鼓了起来。

“朱冬老师,冷静一点。”武平拍拍朱冬大腿。

“你是历史罪人,你明白吗?”夏冰冰故意道:“不是你到处宣扬自己的伟大发现,说堰冲坡有古墓群,还发表了一篇文章显摆,盗墓贼怎么会千里迢迢找到你们那去?如果那天晚不是被一个老农发现了,堰冲坡古墓群就遭殃了,损失无法挽回,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子孙。还好只炸坏了一个侧墓,那是董木根用性命换的。”

“你这个小丫头,嘴巴还挺厉害!如果不是有人否决我的发现,贬低我的水平并抹黑我,我会去写那篇文章?我是有原因的。”

“你跟你们馆长斗气,那也不能泄露考古秘密,你这就是小肚鸡肠,太较真了。”

“我跟你讲,真理越辩越明。那时我又不能把堰冲坡挖开看看,只能写篇文章,摆事实,讲道理。事实证明我的研究是准确的,堰冲坡有一个楚国大型古墓葬群。如果不是这次被盗墓贼掘了,还没有人相信我的研究成果。”

“朱冬老师,这么说来盗墓贼是对的?”

“我没那个意思,你别把我带沟里去。”

“冰冰,少说两句。”江虹提醒,知道朱冬是一个老学究,脾气耿直。

“是他先说我的。”夏冰冰不服气:“我唱歌又没有碍着他呀!他心里不舒服往我头撒气,岂有此理?”

“朱冬老师心里郁闷,你就让着他点。”江虹劝解:“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他也没有料到他的文章被乔伦看到了。其实乔伦只是受他启发,并没有完全相信他,毕竟乔伦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去堰冲坡实地研究。”

“哼!他要不写那篇泄密文章,乔伦怎么可能跑到堰冲坡去?”

“好啦!”朱冬火了:“冰冰,你是警察,你干脆一枪毙了我,以谢天下。”

</br>

</br>

【438】青山深处有人家

艳阳高照,警车九点多钟出了辰州市区。

车窗外面,高楼大厦看不见了。丘陵起伏,满目葱茏,绿色山峰越来越多,越来越高。远处,一条曲龙江在蜿蜒流淌,江水如蓝,渔舟点点,一派山清水秀。

武平和朱冬老师被这迷人的景色给吸引了,目不转睛看着外面。

“黑子。”朱冬问道:“我们是不是进入了峡山山区?”

“是的。”江虹稳稳地把握方向盘:“我们辰州依山傍海,出了市区向西就是峡山山区边缘地带,小山岭多,海拔千米以上的高山少。朱冬老师,你有什么观感?”

“上次回去以后,我特地找了些辰州史料看看。知道此地历史悠久,藏龙卧虎,不会逊色我们楚都,尤其峡山山区遗留不少前朝子后裔,真是大山深处有人家啊!”

“朱冬老师,上次你是仓促而来,这次你是有备而来。”

“史书上说,这里因为横着一条峡山山脉,山高林密,皆是原始丛林,从前比较封闭,属于蛮荒之地,历史文化自成一体,风格独特。晋代开始陆续有中原的百姓南迁而来,但是经济仍然落后。直到中国近代进入海洋世纪,它才逐渐兴盛起来,现在已经成为一颗滨海明珠。这里原生性的文物不多,但是民间遗留了大量的家传宝物,所以卷毛他们才有滋生土壤。黑子,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

“这里要么看海,要么看山。”武平插话:“我们楚都属于平原地带,视野开阔,一望无际,两地风格截然不同。”

“这也是我判断堰冲坡有古墓葬的原因之一。两千多年前的楚人肯定也会标新立异,追求不同境界,既然别人都是深埋入地,我就葬入山坡。时间一长山上草木丛生,几代人消失后,有谁知道堰冲坡有古墓?而且没有任何历史记载。那个乔伦也是翻遍古书也找不到线索,所以就会寻找现代考古资料,我们写文章的时候稍不留意就露馅了。唉!是我一时意气用事,考虑不周,捅了这么一个娄子,我自责啊!”

“朱冬老师,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嘛!”夏冰冰乐呵呵。

“冰冰,你别说了。前天上午武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堰冲坡忙碌,他告诉我盗墓贼的线索是从我这来的,当时我一下子就坐在地上了。我的助手都吓坏了,以为我发病了,我说我真的发病了,我得了恐惧症,问有没有后悔药买。”

“朱冬老师,你这几天都在堰冲坡忙什么?”江虹目不斜视。

“国家文物局派的专家组到了,省文物局来了个副局长视察工作,因为是我论证堰冲坡有古墓葬的,县里指派由我全权负责堰冲坡的考古事宜。我陪着他们天天在坡上工作,一是监督修复那座被破坏的侧墓,二是制定堰冲坡古墓群保护方案。”

“你们不想挖吗?”夏冰冰问。

“谁不想挖?但不能挖。我的考证那是一片王侯大墓,里面陪葬品很丰富,很多宝贝一旦出土就会损坏,我们目前没有能力保护。比如被卷毛一伙盗掘的那个侧墓,我爬进去看了,它里面本来有彩色壁画。原封不动埋在里面两千多年,现在突然接触了外面的空气,壁画都掉色了,没法恢复。唉!太可惜了!”

“哦?周永没有交待他看见了壁画。”武平说道。

“他疏忽了,他只对珍宝感兴趣。相比玉器和玉编钟,墓室壁画更有价值。”

“为啥?”

“稀少。这类壁画都是讲墓主人生前故事,等于人物自传,很有文化价值。”

“那怎么办?可以切割下来保存在你们博物馆。”

“目前就是这个方案,别无选择。现在楚都天寒地冻,墓室被开了口,墓璧热胀冷缩不宜切割。我们暂时先把墓口封了,里面养点潮气,明年立春开始作业,其它的古墓都不动。县里计划在堰冲坡修建双层围栏,你们县公安局在那里设一个岗亭,派驻辅警巡守,青沟村要协助维护,这事就归骆勇负责,那是十岗镇派出所辖区。”

“嗯!只能如此,看来骆勇担子不清。”武平点头。

“朱冬老师,听武队说有人在堰冲坡附近活动?比较可疑。”江虹询问。

“是呀!是我亲眼所见。每天都有,远远溜达不敢过来,骆勇带人过去盘查他们全都跑了。虽然大多数是过来满足好奇心的群众,但我看的出来,里面有些不轨之人,还有些外地人。为了盗取财宝,这帮坏蛋不惜以身试法。”

“只要还有古墓,盗墓贼就不会消失。”

“是的。这些人里也有高人,我们不能小看他们。比如乔伦,你们什么时候抓到他了,给我半天时间,我要好好跟他聊聊,他不简单。两年前我提出堰冲坡有古墓,我的馆长也去堰冲坡实地考察了一段时间,最后否了我的结论。可是这个乔伦经过一年多的研究,多次实地检验,最后信了我的结论,单说这点我们是相通的。”

“也是。”江虹赞同:“卷毛虽然是个金主,也是一个长期倒卖文物的犯罪嫌疑人,他能鉴宝但他不懂寻找古墓。”

“各位警官,我拜托你们了!你们一定要抓住卷毛一伙人,追回那一尊玉编钟,追回那幅清代海图,还有其它珍贵文物,包括22枚先秦竹简。那是我两年的心病,你们可不能让我失望啊!”朱冬非常恳切。

“朱冬老师,我们也不敢打包票,一定尽力而为。”武平有点羞愧。

“武队,我们合作了一辈子,你总是欠我的。两年以前欠我22支先秦竹简,现在又欠了一尊玉编钟,你可不能越欠越多,否则无颜再见江东父老。”

警车沿着一条山间公路蜿蜒前行,随后转入一条乡村公路。一路青山绿水,风光如画,令人心旷神怡。不久,旗峰岭映入了眼帘……不知不觉,警车驶进了香井村,在村口的农家乐停下了。

农家乐的旁边已经停着一辆警车,那是关沙镇派出所的车。这是吴方跟刘展所长联系的,武平一行今天来香井村调查孙赣,希望关沙镇派出所给与配合。刘展所长满口答应,指派了副所长乌广带人出警,他们因为距离很近已经提前到了。

调查孙赣主要为了搞清乔伦和他之间如何流转资金。因为周永牵线搭桥,他陆续卖给了乔伦两百多万元的清代古董,其中那幅中国海图就卖了五十万。这么大的交易不可能用现金,具体什么渠道收钱孙赣一清二楚。

在周永的黑皮本里,记载孙赣一共卖给乔伦5件文物,总交易额210万元。

【439】鉴宝

“黑子,冰冰,我们又见面啦!”乌广戴着眼镜,眉开眼笑,一身警服走出了农家乐。他的身后跟着笑眯眯的秀姑,还有一个青年辅警。

“乌所,不好意思,迟了一点。秀姑,我们又来麻烦你啦!”

“好呀!”秀姑非常热情:“江虹,冰冰,我欢迎你们来,求之不得。自从上月20号你们走了以后,我可想你们了!怎么,今天没看见吴支和你媳妇呀?”

“呃!吴支今天开会,我媳妇也开会,哈哈哈哈!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楚都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武平同志,这是他们县博物馆考古专家朱冬老师。武队,朱冬老师,这位是关沙镇派出所副所长乌广同志,这位就是农家乐老板娘秀姑。”

“幸会!幸会!”大家握手。

“黑子,秀姑现在是本村的治保委员。”乌广提示。

“是吗?”江虹非常高兴:“秀姑,祝贺你啊!”

“哎呀!我这是赶鸭子上架,不知天高地厚。”秀姑有点不好意思。

“黑子。”乌广解释:“上次你们在这里打掉了梅姨团伙,震动四方。乡里鉴于香井村的治安隐患危害很大,必须彻底整治,经过征集村民意见,临时改选了村委会。这个月初新的村干部上任了,秀姑就是新的治保委员。今天村主任和书记去乡里开‘119’消防总结会了,留下秀姑协助我们工作。”

“那太好啦!秀姑,这下你不用害怕了,可以浮出水面理直气壮伸张正义。”

“是的是的,所以我欢迎你们来,不用再躲躲闪闪了。”

“你婆婆呢?她是老治保主任了。”

“江虹同志,我在这呢!”秀姑婆婆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笑的合不拢嘴。

“婆婆,您好!”江虹上前握手:“这下你们婆媳都圆满了,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江虹同志,乌广,你们大家进来坐吧!”秀姑婆婆招呼。

“来吧!茶水和点心都准备好了。”秀姑拉着夏冰冰一只手走进了农家乐。

“秀姑,只有你跟婆婆在家?你公公病好了?”江虹他们进屋落座。

“早都好了。”秀姑忙着端茶递水:“我公公去村里棋牌室玩耍了,我的两个孩子上学,老公上山帮助乡亲修整茶园去了,中午就在山上吃饭,天黑回来。”

“哦!”江虹点头。

“秀姑,我想上楼看看。”夏冰冰对上个月在这里蹲点守候的老屋子情有独钟。

“行啊!我带你上去看看吧!妈,你去厨房准备午饭,旅行社的小刘等下要带一个团来,十几个人,说是上海来的客人。江虹,乌所,武队,朱冬老师,你们坐啊!我带冰冰上去看看下来。”秀姑带夏冰冰走了,她的婆婆进了后面厨房。

“乌所。”武平客套:“为破这个盗墓案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我们互相协助是应该的。武队,按照市局部署,我们早已暗中派人保护周永家人,我们把他父母也接来了,都住在山后街周永家里。我们实际是布置了一个口袋,就怕卷毛一伙不来,来了一网打尽。”

“这么说来,包括我们楚都、辰州和关沙镇,三地警方联合作战。”

“两年以前卷毛就上了a级通缉令。他是我们关沙镇人,我们也想抓他,主要还是线索太少。这次他犯下了新的罪行,我们才从你们哪里获得一点新的信息。其实这两年我们一直在查他,他的父母兄弟都还住在镇上,他们都说卷毛十年前就出去闯荡,说在深圳做包工头,从事建筑行业,赚了不少的钱,早已在外成家立业,这几年都没有回来,音信皆无。他们一直信以为真,没有想到他在辰州倒卖文物。”

“哦?他们一直以为他在深圳?”武平警觉的问。

“那是卷毛自己说的,不足为信。其实他一直在辰州活动,不想暴露自己罢了,毕竟这里离辰州比较近,很容易露马脚。我们都交代他们了,如果有卷毛的消息立即通知我们,我们转告你们。卷毛如果躲回来了,我们立即拘捕。”乌广扶扶眼镜。

“那周永呢?”

“周永去年倒卖文物被我们拘留过一次。他还信誓旦旦的写过一份保证书,说坚决洗手不干了,没有想到一直没有罢手,这是我们工作失误,监管没有到位。”

“此人善于伪装,心眼很多,确实难以监管。”武平分析。

“也是。他在高铁列车被盗了玉编钟,这个案件就把铁路警方卷了进来,所以我今天又见到江虹和夏冰冰,哈哈哈哈!”

“乌所。”江虹问道:“你是石湾村人,你们乌家属于第一大姓。我想问问,周永交待你们村里乌家持有一个元青花的瓷碗,要价800万,这事……”

“黑子,这事以前我不知道,我问过了,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他的家里确实藏有一只瓷碗,两年前他从地摊上淘的,以为是个宝贝。听说朱冬老师今天过来,我昨天特地回去拿来了。朱冬老师,您是上过鉴宝节目的大专家,机会难得,请您给掌个眼。”乌广起身从桌上的包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漆器木盒,放稳之后打开盒盖,双手捧出一只拳头大的青花瓷碗轻轻放在桌上。

“看着不错,这么小心!”江虹乐了。

“若是真货,摔碎了赔不起,八辈子赔不起。”

“我来看看。”朱冬老师从随身的书包里拿出一柄放大镜,起身站在桌前认真端详,用放大镜细细察看。他的紧缩双眉,脸上都是问号,武平、江虹也站起来围观。

“这是赝品。”武平肯定地说。

“武队,专家还没说话。”乌广提醒。

“这是元青花鸟纹碗,民国年代景德镇的仿品。”朱冬老师收起了放大镜。

“啊!”乌广傻了。

“元代青花瓷胎质重而坚,器壁较厚。由于含杂质多,胎里大多有铁褐色小点。因为当时原料粉碎条件有限,工艺较粗,可以见到很多气孔。民国的胎就非常细,没有什么气孔。还有,老的元青花是用柴木窑烧的,它跟现代烧制工艺不同,釉质必然不同,肉眼可以看的出来。我再通过器形、纹饰判断,这碗就是一个仿品。”

“唉!”乌广叹了口气。

“乌所,怎么这么泄气?”江虹拍拍乌广肩膀。

“我的这个亲戚根本不想卖掉,他想好好收藏传给子孙,这下子破灭了。”

“乱世黄金,盛世古玩。”朱冬继续:“现在流行收藏文物,元青花存世量极少,市场上面赝品很多,鱼目混珠,处处都是陷阱,防不胜防。不过这是民国景德镇的仿品,仿的不错,有一些年头了,也值几千块钱。如果这是真品,不说800万,8000万都不止。乌所,不好意思,我让你失望了。”朱冬老师回到座位坐下。

“算啦!”乌广收起小碗放进木盒:“不说元青花了,我们说说孙赣。”

【440】翰林院的后裔

“我们来啦!”秀姑和夏冰冰从楼上下来了,两人笑呵呵的进屋落坐。

“冰冰。”武平有点奇怪:“楼上有什么宝贝吗?一来就上去看。”

“武队,你不知道。”江虹插话:“为了抓人贩子,上个月我们来这里蹲守一段时间,就住楼上一个雅间。为了隐蔽,为了保护秀姑不连累她,我们昼伏夜出,过了一段很特殊的日子,特有意义。她和商川别有一番情趣,她很恋旧,所以……”

“师兄,你别说我,你也一样,霞姐晚上还被蛇咬晕了。”

“啊?怎么回事?这么惊险?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武平倍感好奇。

“武队。”秀姑道来:“如果我没记错,他们当时好像扮成两队情侣,每天晚上轮班坐汽车里盯梢在我们村抓人贩子。”

“难怪!有故事啊!你们吴支真会撮合,哈哈哈哈!”

“武队,我们这是在工作中升华爱情,你懂什么?”江虹故意瞟了武平一眼。

“各位,别扯远了,抓紧时间说一说孙赣吧?此人什么来历?家里都有一些什么宝物?”朱冬老师忍不住了,这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他想探寻一些历史奥秘。

“秀姑,你说说吧?”乌广看着秀姑。

“好的。别看我们村子只有三十多户人家,是峡山山区最小的一个村庄,但是我们村里却有一个大名鼎鼎的人,就是孙家。孙赣祖上在清朝就考了一个状元,出山做官,还是什么翰林院的,在咸丰皇帝的时候做到地方巡抚,官可大了。可是咸丰帝去世后,他的祖上遭受排挤,被新皇帝给罢官了,贬为庶人,他们一家就回来了。”

“我明白了,从此隐居乡间,不问世事,子子孙孙过到今天。”朱冬老师接话。

“是的是的,朱冬老师,你咋知道?”

“很多中国落魄文人都是这个下场,不足为奇,那后面呢?”

“后面?后面他家就没落了。上个世纪那场动乱,孙赣他爹还被人整死了,留下一个独子孙赣,今年已经69岁。他家其实藏了不少宝贝,毕竟当过清朝大官,但是在那场动乱中被抄家收走了不少,下落不明。听说他爹早有预见,偷偷凿空了家里一堵墙,最值钱的宝贝都藏在墙里了,所以没被发现,这样才传到了孙赣手里。”

“秀姑。”江虹觉得奇怪:“这么隐秘的事你怎么知道的?你在他家干过?”

“哈哈哈哈!”秀姑爽朗笑了:“孙赣跟我婆婆年青时候有一段情,差点洞房花烛夜了。后来因为我婆婆是红的,还当上了村里治保主任,他是黑的,两人就没走到一起,所以我婆婆知道他们家的一些事。”

“既然这样,把你婆婆叫出来嘛!说的详细一点。”武平要求。

“算啦!武队,我了解我婆婆,你别难为她了。几十年前的事,虽然早过去了,但是依然不堪回首,她是不会跟外人多嘴的。反正你们是来调查孙赣家里那些古董的,不是来听老一辈讲述爱情故事的,是吧?”

“对对!”朱冬赞同:“说说古董,说说古董。”

“孙赣因为祖上地位显赫,名气很大,所以我们周边这些村子都知道他。你们抓的那个周永也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去年开春就找到他家了,想收他的宝贝。孙赣开始不肯卖的,毕竟是祖传的,周永就经常来磨他,后来孙赣陆续卖了几件,具体是啥我不知道。主要原因不是周永磨他,而是他家确实很穷,守着一堆宝贝过苦日子。他的一双儿女也是老实巴交农民,除了种地没有别的本事,种地能挣几个钱啊?眼看别人都发家了,盖了新房买了汽车,在他儿女的说服下,他的心眼就活动了。”

“原来这么回事?听说他现在的日子过的不错?”武平问道。

“他家那座两层小楼在一个独门院子里,原来是我们村最气派的豪宅。但是一百多年下来早就破败不堪,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孙赣一直没钱修屋。去年开始我们搞旅游村,市里还派专家过来考察他家,说是经典明清建筑,非常珍贵。市里补贴10万,他自己拿20万,就把房子彻底修了,现在我们村里最古香古色的房子就是他家。导游带团过来介绍,说是清代翰林院的一个后裔,很多游客会去他家参观。”

“卖了一些古董,还有旅游收入,生活自然好了。”朱冬感叹,

“是的。”秀姑点头:“他苦了一辈子,时来运转。”

“乌所。”朱冬追问:“你们去过孙赣家吗?”

“没有。知道你们要来核对证据,我们就不先入为主,免的出现差错。”

“嗯!”

“武队,乌所。”秀姑问道:“我想问问,孙赣卖这些古董犯法吗?”

“他是家传古董。”武平回答:“不是盗墓、走私或者倒卖来的。周永牵线,乔伦是以收藏家的身份去购买的,他不知情,这不犯法。不过他卖掉了一幅重要地图,现在已经不知去向,他是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子孙后代,他有错误。”

“哦!什么地图这么重要?”

“清代一幅标界了中国海疆的地图,它有重大历史价值。”

“哦!”秀姑似懂非懂。

“武队。”乌广看着武平:“都11点了,要不我们就在秀姑这里先吃饭吧?”

“吃饭不急,先去孙赣家里看看。”朱冬迫不及待站了起来。

“那好,朱冬老师,我们就去孙赣家里坐坐,秀姑,你来带路。”乌广吩咐。

孙赣的家在旗峰岭后坡,香井村里面的最后一座房屋。沿着那条石板路的小街,经过那口古榕树下的老水井,一直向后走去,上了一个拐弯缓坡,小街尽头出现一座深宅大院。白墙灰瓦,院门敞开,屋檐两旁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门上贴着一副对联。

香井村里虽然房屋不多,以前多数都是明清建筑。只是历经风雨沧桑,那些普通民宅已经换成钢筋水泥新房,唯有孙赣的家还保留着传统风格。你看,小院里面有一口井,默默位于一角。院里两侧,包括顶头都是两层厢房,全是木屋结构,立柱,走廊,木窗,古香古色。置身其中宛如时光倒流,仿佛又穿越回到了一百多年以前。

房屋很新,一看就是翻修不久,紫皮油漆闪着淡淡光泽。据秀姑说这座老屋原来是全木结构的,翻新时候用了一些现代建筑材料,水泥、钢架、塑管等等。靠近门口的一楼左侧厢房里开了一间小店,卖的都是书香气的商品,诸如纸扇、油伞、茶叶、菩提子和文房四宝等等,还有一些香井村的特产,看来这是孙赣家的唯一收入。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正守在店里,闭着眼睛靠在一个竹制的躺椅上。

【441】海外资金

“孙赣大爷。”秀姑笑着喊了一声,夏冰冰开启了肩上的执法记录仪。

“嗯?”老头突然睁开了小眼睛,坐了起来,目光浑浊:“秀姑主任来啦!”

“我来看您,这段时间身体可好?”秀姑很会说话。

“还好!活一年算一年,七十不保年嘛!”孙赣嘴里回答,眼睛盯着秀姑身后四个穿制服的警察,三男一女,还有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除了中年人是笑呵呵的,警察都是绷着面孔非常严肃,他心里有点虚,知道出问题了。

“您才69吧?还早着呢!”

“秀姑,借你吉言,哈哈哈哈!你们这是干啥?是找我吗?”

“大爷。”秀姑一一介绍:“这是我们关沙镇派出所的副所长乌广同志,这位是楚都县公安局的同志,另外两位是铁路警方的,这一位是……”

“我认识你。”孙赣突然站了起来,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朱冬,你在电视上鉴过宝,厉害!看来今天我是活到头了。”

“老哥,此话怎讲?”

“唉!”孙赣突然叹了口气:“警察终于找上了门,看来我以后要在牢里度过余生了。不管怎样,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败在我的手里,我是咎由自取,罪该万死。”

“孙赣。”武平开口:“我们不是来抓你的,我们是来调查访问。”

“哦?是真的吗?那好,这里不便说话,我们到厅堂去。秀姑,帮我叫英子来看店。”孙赣说完带着武平一行出了小店,走进隔壁一个房间。里面像是一个客厅,有黑漆的木桌、椅子和长沙发,还有一些生活摆设,虽然简单但是一尘不染。

江虹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原来以为这个孙赣很难沟通,会不认账,没有想到不打自招。这下子麻烦了!如果孙赣明知对方就是倒卖文物的犯罪嫌疑人,还把那么多的珍贵文物卖给他们,他也涉嫌违法,尤其那幅中国海图意义重大。

秀姑出去叫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进小店守着生意,就是英子,孙赣的长孙女。孙赣膝下一儿一女,老伴因病已经过世两年,女儿嫁到了石湾村,儿子留在家里务农。儿子育有一女一子,女儿英子还没嫁人,儿子在辰州读大学。看见家里来了警察,孙赣的儿子媳妇过来了,秀姑知道警方要办公事,急忙先把他俩劝出去了。

“孙赣,这是我的证件。”武平向孙赣出示了《警官证》。

“说吧!你们都想知道什么?我不隐瞒。”孙赣坐下,直截了当的问。

“孙赣,先把你的证件给我们看一看,身份证,户口本。”武平要求。

“好吧!你们等等。”孙赣起身出去。

“大爷,我陪你去。”秀姑跟了出去。

“黑子,冰冰,准备笔录。”武平提示。

“好的。”夏冰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套刑侦材料交给江虹,两人坐在桌旁等待。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很快,孙赣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户口簿和自己的身份证,他交给了武平。武平仔细看过,递给江虹登记拍照,还给孙赣。秀姑没有回来,她在隔壁小店里跟英子聊天,因为乌广没有叫她留下,她便不会参与警方询问。

“孙赣,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武平问过孙赣个人情况,开始切入正题,江虹笔录,乌广和夏冰冰察言观色,并不说话。

“知道。”

“你是怎么认识周永的?”

“他是道听途说,自己找上门的。”

“什么时间?”

“去年开春,我记得是3月25号。”

“他找你干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嘛!他找我还能干什么?他说他是市里收藏家协会的,还给我看了他的《会员证》,说是政府正在进行文物普查,包括民间私藏文物统统都要填表。关沙镇这一片由他负责,问我家里还有多少古董?给他看看,他要登记。”

“你答应了?”

“没有。他是自己找上门的,不是村干部带来的,我有疑问。但是他的来头不小,他还带了市政府的文物普查红头文件,他的《会员证》上盖了钢印,包括他拿出的一份文物登记表格都盖了印。他也说的非常诚恳,不像是冒充的。”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去找村干部核实清楚?”

“实话实说,我有私心。”

“什么私心?”

“我怕周永说的确有其事。如果我去找村干部核实,要是真有文物普查,那我就没有退路了,必须配合。我还不如装聋作哑,蒙混过关,反正我不登记。”

“孙赣,这是你不懂法。政府文物普查只是登记不可移动文物,包括古代遗址、墓葬、建筑、石窟寺及石刻、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等等,你被他误导了。另外,他的所谓红头文件、协会会员都是假的,政府去年也没开展文物普查活动。”

“啊?”孙赣大吃一惊:“我是一介乡民,足不出山,我哪知道?”

“你的孩子不懂这些?”

“他们也不清楚。”

“这么说来,周永开始没有想买你的古董,而是使用诈骗手法跟你拉近关系,混熟以后才提出的,但是你没答应。”

“毕竟是我家祖传的东西,不能到我手里就没有了。”

“那后来为什么又答应了?”

“一是缺钱。我要翻新这个房子,配合旅游村的建设,政府补贴10万,我自己掏20万,我到哪里去搞那么多钱?只能卖传家宝。二是周永常来我家唠叨,后来他把一个叫乔伦的带来,说是市收藏家协会的秘书长。我吓坏了,乖乖!这得多大面子?乔伦就动员我加入那一个收藏家协会。我没加入,我不是收藏家,我加入那个干什么?但我被他和周永灌了**汤,没把持住,加上家里缺钱,我就卖了一点东西给他。”

“你都卖了什么古董?”

“先是一个瓷罐,卖了27万块钱。后面陆续卖了一个扳指,一份圣旨,还有一张地图。哦!想起来了,还有一张郎世宁的油画。”

“什么?”朱冬的眼珠快掉出来了。

“朱冬老师,你不应该来的,我跟警察老老实实坦白就行。”

“什么意思?”武平不解。

“我不需要专家鉴宝,我家都是真货,祖上传的。我只说卖掉的,不会给你们看我保存的其它古董。你们也别问我还有多少,我是不会说的,你们把我抓起来我也不会说,这是我的私人财产,是我的传家宝。说老实话,我卖给了乔伦5件古董,我一直很后悔,我对不起祖宗。前些日子周永又来找我,我就把他轰出去了,我怀疑他不是好人,乔伦也是一个骗子,我是后悔莫及。唉!”孙赣摇了摇头。

“老哥,你听我说,我是诚心诚意……”朱冬还不死心。

“你别说了。”孙赣摆了摆手。

“孙赣。”武平急忙转换问题:“你一共卖了多少钱?”

“两百多万。”

“乔伦怎么付钱给你?”

“银行转账。”

“有转账凭证吗?我们看看。”

“没有。有,早都丢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丢了?”

“你们不相信我?”

“孙赣,周永已经被捕,乔伦一伙涉嫌犯罪,你们之间的交易要提供证据,其中包括资金转移证明。不论什么形式转账,我相信你留有证据,毕竟金额很大,你要交给我们,这对你有好处,你明白吗?”

“你们抓了周永?”

“我们还在追捕乔伦,还有他的那个跟班钢锭,想必你也见过。”

“你们等等。”孙赣又出去了,很快拿来一叠打印的银行流水单交给武平。

“怎么回事?钱是从国外进来的?”武平一看,脸色突变。

【442】幕后黑手

“啊?”大家吓了一跳,孙赣也愣住了,目瞪口呆。

“你不知道这钱是从国外银行打进来的?”武平拿着那叠银行单据,目光锐利。

“我哪知道?”孙赣摇头,一脸茫然:“乔伦没有说啊!就说通过银行转账给我,我就以为是他的钱,谁会想到是外国的?我说,你没有看错吧?”

“你看错了。”

”我一个小学生,大字不识几个,加上眼神不好,老花眼了,我也看不明白。我也不好多问,谁会去问这个问题?对我来说钱到手就行了,至于钱从哪里来的那是乔伦的事。再说,钱从国外进来有问题吗?我看电视里说现在的钱是全世界流通。”

“如果是做合法生意当然没有问题,你这就有问题。”

“你的意思,乔伦……”孙赣不说话了,嘴巴半张。

“孙赣,我怎么说你呢?你真糊涂!”

“我……”乔伦狠狠地一跺脚,痛心疾首:“算啦!反正已经上当受骗。事已至此,除了后悔,其它我也搞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警察去调查吧!如果我犯法了,你们就把我关起来,反正我都奔七十了,死在牢里我也认了。”

“你卖古董的钱除了修房子买汽车,外加一些生活开销,银行里面还剩多少?”

“这…陆续给了女儿50万,还有一百万都给儿子了。”孙赣似乎不愿多谈、

“自己没留一点?”

“我黄土埋胸了,留啥?”

“你跟乔伦怎么联系?”

“没有联系,都是周永找我,我有事找周永,他是中间人嘛!”

“除了他们两个,你还知道有谁?”

“怎么?难道还有别人?”

一个小时以后,对孙赣的询问终于结束。

武平具体了解买卖的全过程、资金到账情况、周永和乔伦过来的时间以及表现,宋钢是否随行?包括那5件古董的品名、形状、年代、尺寸等等。随后,他们又分别询问了孙赣的儿子和媳妇,还有英子,江虹做了全部笔录,夏冰冰拍摄了视频。所有笔录都签名并按了手印,一些扣押物品办了《扣押清单》。

江虹突发奇想,还问孙赣有没有《辰州志》这套古籍,孙赣莫名其妙。

全部调查工作结束,厅堂里的木钟已经走到下午1点45分。

武平一行离开孙赣的家,跟着秀姑回到了农家乐。

上海旅游团的游客已经在农家乐吃过午饭,跟着导游上山融入大自然怀抱了。中午生意正红火的时候,因为秀姑不在,他的婆婆就临时从村里叫了一个妇女过来帮忙,加上从棋牌室玩回来的秀姑公公,一起招呼客人,端茶上菜,忙的不亦乐乎。现在午饭时间已过,农家乐里冷冷清清,那个帮忙妇女已经走了,秀姑公公吃过饭进卧室睡觉,只有婆婆还在厨房忙碌,知道武平他们快回来了,他们肚子还是空的。

秀姑进了厨房,夏冰冰带他们上了二楼,进了上次他们在这蹲点住的雅间。

“黑子,这是饭堂,你们还在这里睡觉?”五人围着餐桌坐下,武平好奇的问。

“打地铺呗!我们那是秘密行动,昼伏夜出,哪敢公开在村子里露面?”

“武队。”夏冰冰给每人泡茶:“刚开始不习惯,现在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冰冰,你跟吴支、黑子住在一起?”

“没有,我跟霞姐住在隔壁。乌所,朱冬老师,你俩怎么一直不说话呀?”夏冰冰泡完茶,挨着江虹坐下,笑嘻嘻的。

“唉!”乌广感叹一声:“我们辖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前没有发现。今天过来受了现场教育,触动很大,我们工作没有做好,造成这么大的损失,于心有愧。”

“吃一堑,长一智。”武平笑笑:“对于周永这样的人,他在倒卖文物初期就要加强管控,依法处理,做好思想教育,你们的后期工作疏忽了。”

“是的,我回去后就跟刘展所长汇报,制定一个文物保护工作制度。武队,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到时帮我看看,提意见,多修改,力争实用。”

“行啊!你要瞧得起我,我就当仁不让,哈哈哈哈!”

“朱冬老师,你说话呀!别无精打采的。”夏冰冰道。

“有啥子好说的?我这次算是白来了。本想配合武队抓几个盗墓贼,顺便看看孙赣家里还有什么宝贝,争取有一点新发现,结果这老家伙顽固的很,死活不拿出来,宁可坐牢,气死我了!不过,他有这么大的决心说明他觉醒了,以后不会轻易卖了。武队,我明天回去吧?楚都那边还有一堆工作,尤其是堰冲坡我不放心。”

“也好!”武平点头:“现在高铁速度很快,当天就到,有事我再叫你过来。”

“朱冬老师。”江虹问道:“你说孙赣这些古董都卖亏了?”

“当然,他亏大了,他这5件古董送到拍卖会上至少卖一个亿。乾隆的小瓷罐,咸丰帝的圣旨,镶钻石的扳指,郎世宁的油画,皆可定为国家一级文物,他才拿了两百多万,他祖宗的棺材板都按不住了。尤其是那一幅清代中国海图,某些外国**势力一旦知道有这幅图,肯定不惜重金买下销毁。所以我也看出来了,孙赣后来明白他卖亏了,心里懊悔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我最担心的就是那一幅清代海图,它可能已经走私出境了。”武平一脸忧郁。

“武队,你说孙赣收的钱是从国外进来的?”夏冰冰问。

“他的全部转账来自一家境外银行,通瑞银行,转账人叫伊桑莱恩,英文ethenryan,从名字看应该是个白人男性,钱直接打进了孙赣国内银行账户。”

“哦?为什么要这样?”江虹不解。

“保护他们在中国的同伙。你想想看,如果卷毛、乔伦一伙是他们在中国的代理人,非法从中国收购珍贵的文物走私出境,如果由卷毛和乔伦付款,势必暴露两人身份,我们警方可以顺着银行账号查到他们,一网打尽。”

“我明白了,我们现在拿到的是境外银行账号,无法出境调查这个伊桑莱恩,这是故意绕开了卷毛和乔伦,我们无从下手。”江虹恍然大悟。

“就是这么回事。虽然我们可以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追查,但是也有不少困难,外国警方配不配合都很难说,他不配合也没办法。这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卷毛一伙到底走私出去多少珍贵文物?我心难安。”

“武队。”江虹推测:“这个案子越来越复杂了,不简单啊!周永、宋钢、斗牛是小卒子,乔伦鉴宝转给卷毛,卷毛走私出境卖给了外国人,这是一条严密的文物犯罪链。卷毛一伙不仅倒卖走私文物、盗掘古墓、故意杀人,他们从孙赣的手里收购文物涉嫌欺诈犯罪。”

“是啊!”朱冬感慨:“刚才武队一说钱是从国外进来的,我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你说,我心里不沉重?”

“武队,你该破过这类文物走私案吧?”乌广问道。

“当然,我抓过一些吃里扒外的家伙。本来以为堰冲坡盗墓案是个普通的盗墓案,没有想到它还牵涉境外文物走私犯罪。我们现在没有有效线索,找不到新的突破口,除了一个周永落网,卷毛、乔伦、斗牛、宋钢,还有那个春婵无从查找,下落不明,也许还有别的犯罪嫌疑人没有冒出来,很棘手啊!”

“唉!”朱冬老师叹了口气,不停捶胸顿足:“先秦竹简、清代海图、乾隆瓷罐、咸丰圣旨、钻石扳指、楚国的玉编钟、郎世宁的油画,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皆是国宝,国之瑰宝!一定要把这帮家伙绳之以法。”

“一则紧急通报揭开冰山一角。”夏冰冰说。

“武队,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江虹问道。

“吃饭,赶回辰州,老虎明天就回来了。”

【443】山重水复疑无路

下午三点多钟,在农家乐吃过了迟到的午饭,武平一行告辞离开了香井村。

乌广带着那个青年辅警继续留下。他和秀姑等村主任和书记从乡里开会回来,准备召集村干部们开治保会,布置农村冬季安保工作,落实“一村一警”制度。所谓“一村一警”就是每一个自然村派驻一名辅警,设立一个治安岗亭,那个青年辅警就是派驻香井村的。他一直在村里巡视,熟悉环境,没有参与对孙赣的调查。

江虹开车,武平一行紧赶慢赶了两个多小时,傍晚时分回到辰州铁路乘警支队。

天蒙蒙黑,吴方办公室的灯光已经点亮。江虹明白,师傅已经完成“119消防日”的组织活动,他还没有回家,正在等待他们归来。

“都下班了,老虎还没回家?”武平下了警车,双手叉腰朝上看着。

“我师傅性子急,他不可能等到明天,我们上去汇报一下。冰冰,今天的案卷交给我,你回家吧?”

“师兄,我回家也没事,我跟你们一起上去听听。”夏冰冰的怀里抱着案卷,

“那好!”江虹他们上到二楼,走进吴方的办公室,果然,吴方正在看电脑呢!

“老虎,看来黑子没有猜错,你在等我们呀?”武平调侃。

“我的徒弟当然了解我的脾气,哈哈哈哈!”吴方站了起来,伸出一双大手:“朱冬老师,你辛苦了!我这两天忙着上车搞消防日,昨晚没去车站接你,请你原谅!”

“哪里哪里!不用麻烦,我明天回去了。”两人握手,

“哦?”吴方一愣,看了一眼江虹,江虹眨巴一下眼睛,吴方就明白了:“朱冬老师,没有收获是暂时的,这帮盗墓贼我们一定要抓的。你是顶级考古专家,我们这个联合专案组不能没有你,你急着回去干什么?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今天你们是有收获,我没收获。”朱冬气呼呼的坐下。

“吴支,我们坐下慢慢说吧?”夏冰冰提醒道。

“对对!都坐,都坐。”吴方招呼大家坐下。

“老虎,我先跟你汇报一下我们这三天的工作情况。”武平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工作笔记。路上他一直在记录今天调查情况,还给他们局长以及骆勇通了电话。

“武队,汇报不敢,说说你们什么结果,孙赣那里怎么回事?”

“我们……”武平花了半个小时时间,详细谈了如何去交警队寻找宝蓝色的轿车,去银行和通讯公司搜证经过,大海捞针没有任何收获。他还告知骆勇已经在楚都县城找到了卷毛一伙作案的农用小货车,在车上找到了卷毛和周永的指纹,目前堰冲坡在加强古墓群的保护措施,重点谈了今天对孙赣的调查情况。夏冰冰打开了案卷,一一拿出多份调查记录以及询问笔录递给吴方过目,包括那叠银行转账凭证。

“看来,我们是小瞧对手了!”吴方看完一堆材料以及银行账单,略一思索:“原来以为这是一伙文物贩子,罪行简单。后来发现他们变成了盗墓贼,还杀了人,如今又涉嫌了走私文物,层层升级。难怪我们一直困难重重,想了很多办法没有找到他们下落。这个团伙可能受国际文物走私势力的遥控指导,行为隐蔽,诡计多端,做事滴水不漏。团伙成员彼此分工明确,互相切割但又利益共享,抱的很紧。”

“没错!”江虹点头。

“从行为看。”吴方继续:“卷毛不是金主,而是一个团伙主犯,我们当初的判断有错误。金主可能是境外的这个伊桑莱恩,也许这个莱恩背后还有别人,他们觊觎中国珍贵文物,跟国内的文物犯罪团伙勾结起来,互为利用。从交易程序看,他们果断快捷,不会拖泥带水。在孙赣的家里,乔伦看中古董之后马上给卷毛发信息,卷毛给莱恩打电话,提供孙赣银行账号,莱恩即刻打钱进来,二十分钟就能搞定。”

“吴支,莱恩这么相信卷毛一伙?”夏冰冰问。

“这是定金。从时间算,卷毛跟莱恩做文物走私交易至少两年以上,彼此已经非常信任,所以才会这么放心打款。我同意武队的意见,莱恩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保护卷毛一伙,不让他们在中国的银行留下蛛丝马迹。当然,他们团伙内部转账资金除外,但是乔伦利用周永却又防着周永,只给现金。你看,我们现在明明知道给孙赣打钱的就是这个伊桑莱恩,我们却没法调查他,因为他在境外,我们望洋兴叹。”

“老虎,要不我们上报国际刑警组织,开展国际犯罪协查。问题目前证据不足,单凭这一叠银行的账单明显不行,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对头,必须抓到卷毛,他应该是跟莱恩的单线联系人,乔伦可能都不明白。”

“奇怪,这个卷毛是怎么认识莱恩的?”江虹皱起眉头。

“卷毛以前不是在深圳吗?这是他的家人说的。这是比较早的说法,所以我相信是真话,卷毛应该那个时候在深圳认识的伊桑莱恩。至于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估计是卷毛倒卖文物,通过某一个渠道跟莱恩勾结上了,从此,一条通往境外的文物走私链就形成了。”

“吴支,他们是如何走私文物的?”夏冰冰问。

“武队,你来说说。”

“方法很多,目前言之过早。”

“唉!”朱冬唉声叹气:“老虎,如果卷毛真的走私文物两年以上,那有多少宝贝流出去了!”

“朱冬老师,你别气馁。从周永的黑皮本记载看,除了孙赣卖的5件文物,其它文物都很一般,毕竟珍贵文物很难找到,所以他们才会丧心病狂的去盗墓。”

“老虎,孙赣这5件就不得了了,还有两年前的22支先秦竹简,还有现在的玉编钟,我心痛哇!”

“你别着急。卷毛一伙这次在堰冲坡盗墓失败,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警方肯定紧追不舍,他们就会暂时停止向外走私文物,部分文物应该还在他们手上。”

“部分文物?少一件我都会心痛,这帮家伙应该千刀万剐,可是堰冲坡盗墓案都过去10天了,我们想尽办法可是至今没有破案。”

“朱冬老师。”武平劝解:“我们跟你心情一样,也很气愤,也很焦急,但是不能发泄情绪,要多动脑子破案嘛!这次我们得到铁路警方通力合作,成立了联合专案组,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破案的。我们两个合作多年,你还不了解我?”

“其实。”夏冰冰嘀咕道:“我们铁路警方只要抓住那个神秘女子,追回周永火车上被偷的旅行箱就行了。什么堰冲坡啊?卷毛一伙倒卖走私文物都跟我们无关。”

“冰冰,你是一个人民警察,你就这个思想水平?”朱冬火了。

“好了好了!”江虹赶紧劝解:“都是为了工作,都想追回被倒卖的珍贵文物,朱冬老师心情可以理解,我们都要向前看嘛!”

“不管怎样。”吴方总结:“我这三天不在,你们在武队带领下干的不错。虽然没有找到那辆宝蓝色的轿车,通讯公司也没发现什么线索,但是发现了境外的银行账号,初步摸清了国际文物走私的资金来源,也证明了孙赣利欲熏心导致被人诈骗得逞。现在我回来了,我们应该研究下一步怎么办?嘿嘿!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什么消息?”大家立刻振奋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看电脑吗?”

【444】四海一家

“吴支,你在上网?”夏冰冰拔长了脖子,试图看清吴方办公桌上电脑屏幕。

“没错,我在游览一个网民论坛,名叫四海一家。”

“四海一家?什么意思?师傅,难道……”江虹欲言又止。

“嘿嘿!你们猜猜它是什么?”吴方摸摸脑袋,笑而不语。

“老虎,买啥关子?”武平催促:“快说,是不是乔伦的文物收藏群找到了?”

“刚才网安支队给我来个电话,他们经过四天甄别,在网上找到了一个古玩交流的小论坛,四海一家,经过初步分析研判,这个论坛可能是乔伦注册的。”

“哦?我们看看。”武平、江虹、朱冬和夏冰冰起身围拢过来,目不转睛。只见电脑屏幕上有一个彩色论坛页面,非常漂亮,左上角有四个褐色汉字“四海一家”。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广交四方藏友,共享历史文化。

“坛主是谁?”江虹一看栏头:“紫薇?怎么回事?这是一个女孩名字。”

“网上都是虚拟身份,互不相见,男女莫辨。这个不是实名论坛,网名自取,乔伦就不能叫紫薇?”吴方乐呵呵的反问。

“噢!”江虹挠了挠头:“乔伦,紫薇?真有意思!师傅,这个论坛显示只有两百多人,周永说乔伦的收藏群有两千多人,这不对啊?”

“周永没有看过这个论坛,因为他不知道名字,他找不到,他只是听乔伦说有一个古玩的收藏群。乔伦跟他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两百说成两千,虚张声势,抬高自己不可以吗?其实我一直怀疑这个人数有水分,两千多人,乔伦倒卖文物会有那么大的能量?早暴露了。即使这里面的两百多人,网安支队说了,还有不少僵尸,实际人数更少,这个需要我们一个个的剔除。”

“老虎,它的ip地址在哪?”武平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深圳。”

“乔伦开的论坛,ip地址应该在辰州嘛!网安支队是不是误判了?”夏冰冰问。

“这不一定。”武平判断:“你是正常思维,觉得乔伦人在辰州,他在本地上网,建的论坛ip应该就在辰州。但是乔伦饱读诗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肚子里花花肠子多,他没有那么傻!ip地址建在辰州容易暴露,建在外地利于伪装,不易追查。”

“是的。”吴方点头:“不然网安支队早就查到他了。正是因为辰州本地没有发现乔伦在网上的踪迹,所以他们才扩大了搜寻范围,最后圈定了深圳的这个‘四海一家’。如果真是乔伦建的,ip地址又在外地,可信度比较高。”

“你们根据在哪?”朱冬半信半疑。

“朱冬老师,你自己看看吧!里面成员发言多次提到辰州,还贴上了不少文物照片。当然,我们目前只是高度疑似,没有最后确定这是乔伦的古玩收藏群。”

“我来看看。”朱冬移动鼠标,点开一篇篇的帖子:“哇!真是一个文物交流群啊!图文并茂。什么?这是东汉的小陶俑?尺寸有误,明显就是赝品。良渚古玉?成色不对,一看就是假的。哎哟!这把战国的戟也是仿古做旧,不像。老天!一幅颜真卿的书法?胡扯!真迹还会在这显摆?这唐三彩也是假货。算了,我不看了。”

“哈哈哈哈!”大家大笑。

“应该也有真货,只是很难遇到,沙里淘金。”江虹推测。

“也是,别人送来给我鉴定的百分之九十都是赝品,网上就更不用说了。我说老虎,既然发现这个坛子,那你们就去深圳抓人嘛!”朱冬非常激动。

“那是一家网吧,这么多年过去,没有证据你抓谁啊?”吴方笑了。

“啊?搞了半天是这样啊?那有什么意思?”朱冬回到座位坐下,闷闷不乐。

“师傅。”江虹建议:“虽然查不到人,但是我们可以‘四海一家’为突破口,寻找蛛丝马迹,寻找有效证据?”

“武队,你觉得呢?”

“这确是一个好办法,就是很费时间,我们像是守株待兔?只是上级要求月底之前必须破案,目前只剩下20天了,我们等待抓的兔子会出来吗?再说,这个‘四海一家’还没确定就是乔伦的收藏群,万一它不是呢?我们岂不浪费时间?”

“武队,如果你能找到更好的突破口,我听你的。”

“呃……”武平哑口无言。

“案发初始,我们是想追查乔伦的小情人春婵,因为是她在火车上盗走的玉编钟,可是我们没有任何线索,无从下手,白忙一天。审完周永,我们终于搞清初步案情,开展全面调查,寻找新突破口,想抓到人。现在,那辆宝蓝色的轿车没有找到,因为大海捞针根本就捞不到。而乔伦留给周永的手机号码则是冒用他人的一张电话卡,此人已经去世多年,乔伦怎么搞到这张卡的?我们也不知道,因为通讯公司根本就没有乔伦的户头。他有两部双卡双待手机,另外三张电话卡肯定也是冒用他人的,即便找到其中一条线索,追下去很可能又会断了。周永只是个小卒子,只知道这么多,孙赣又是被欺诈的,他也蒙在鼓里。凡此种种,我们没有更好的突破口。”

“嗯!老虎,你说得对。”武平点头。

“冰冰,你的意见?”

“吴支,我们可以试试,说不定成功了。”

“那好,就从现在开始,我们盯住这个‘四海一家’,下功夫研究它,把它弄通弄透。坛主紫薇是不是乔伦呢?我们还要逐步剔除那些僵尸成员,那些活跃分子都是一些什么人物?他们是如何通过这个论坛交易的?总之,我们后面要干的事很多。另外,周永那里还要复审,我们前几次的审讯粗了一点,他倒卖的三十多件文物还要查证清楚。毕竟除了孙赣,还有其他一些向他转卖文物的人,这些人要找到。”

“老虎。”武平建议:“要不我们分成两个小组?我跟黑子一组,专跑外勤,你带冰冰盯住这个‘四海一家’?”

“可以。朱冬老师,你呢?”

“我说过了,我明天就回去,我不在这浪费时间。老虎,武队,你们天天研究这个研究那个,一会周永一会孙赣,现在又要追踪这个一大堆假货的‘四海一家’,还要再挖周永,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破案?”朱冬又急起来。

“朱冬老师。”夏冰冰很不满:“你有本事你来破案,别冲着我们喊。”

“冰冰,亏你说的出口,我……”

“你们两个不要杠了。”江虹劝解:“顶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伤了和气,影响团结。师傅,对于这个‘四海一家’我们是否可以主动一点,我们也在里面注册一个名字,打入他们内部卧底,浑水摸鱼。”

“这办法好。”武平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黑子,你以为我不想?问题这个紫薇设了一个网络密码,而且经常更换,只有知道这个密码的人才能注册。你想知道这个密码,必须认识这个紫薇。”

“啊?”大家目瞪口呆。

【445】影子卧底

“这是一个难题?”夏冰冰很失落。

“呵呵!”武平笑笑:“对于网安支队来说不难,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破译密码。难的是我们进去后坛子里面突然多了个人,现在是多少人?209,然后变成210人。这会引起紫薇注意,一看新人没经过他授权就进来了,不是黑客就是警方……”

“然后他会把你给踢出来,甚至关闭‘四海一家’,销声匿迹。”江虹插话。

“是的。对于卷毛乔伦来说现在正是非常时期,我们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我的观点,我们应该先把这个‘四海一家’摸透,谁是活跃成员?谁是僵尸?开门密码破译之后,我们进去借用一个僵尸成员,借他的名发帖说话,此乃良策。”

“砰!”吴方一拍桌子:“高明!武队,你这一招厉害。不过,就怕坛主紫薇知道僵尸成员人数以及状态,这些僵尸很可能就是他设的,也可能是某些活跃成员再也没动静了。如果紫薇心知肚明,了如指掌,我们进去借代一个同样也会暴露。”

“这就要看‘四海一家’里面到底有多少的僵尸?如果寥寥无几,紫薇自然清楚谁是僵尸,某个僵尸突然复活发帖他肯定很敏感。如果数量很多,我想他也未必清楚,而且多数情况僵尸数量应该也是动态变化,不可能是长期静止。”

“嗯!”江虹点头:“师傅,武队,如果破了论坛开门密码,我建议让冰冰潜入‘四海一家’卧底,跟紫薇和其他成员互动。”

“非她莫属。”吴方一锤定音:“实话实说,我对电脑就是个半吊子,打字慢的就跟蜗牛爬壁一样,这个事情还得要年轻人来搞,哈哈哈哈!”

“冰冰,你能行吗?这可不是玩游戏啊!”武平关切的问。

“武队,小菜一碟。”夏冰冰很自信。

“真的?”

“我在警官学院读的第二专业是计算机技术,我可有证书哦!”

“行啦!”武平一拍大腿,喜不自禁。

“就这样吧!”吴方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电子钟:“快七点了,该回家了。”

“老虎,明天该干什么?”武平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回家休息。”吴方关了电脑。

“啊?”

“回家休息。”

“什么?回家休息?老虎不是工作狂吗?哈哈哈哈!”武平以为吴方在开玩笑。

“老虎也要打盹,明天是星期六,周末。武队,我们不是机器,是人,必须懂得养精蓄锐。会休息的才会工作,别老想着破案,案子永远破不完的。就拿我们来说,短短的几个月我们毙了杜飞,然后抓宝叔和莫豹,还抓梅姨,现在又抓卷毛团伙,没完没了。黑子和夏冰冰下车跟我破案都10天了,休息一个周末是必须的。”

“吴支,这个‘四海一家’周末就不管啦?”夏冰冰问,

“网安支队有人盯着。”

“那我也可以回家啦?”武平乐了。

“你明天跟朱冬老师一块回去,下星期一再来,回去好好关照一家老小。”

“老虎,你这话我爱听。”朱冬坐在那里眉开眼笑。

“朱冬老师。”武平急了:“我可不能回去。这个案子这么重大,上面还催的急,我要回去休息还不被我们局长给丢油锅里榨了?”

“你们局长不会这么没人性吧?”吴方站了起来:“我看是你不想走啊!朱冬老师回楚都了,我们三个在家休息,你一个人留在这干什么?看星星啊?武队,我知道你心里着急,急着抓到卷毛一伙,追回赃物。别急,我吴方干了20年的警察,没有破不了的案子。你是强手,我是强手,我们强强联合,卷毛一伙能跑得了?”

“也好!那我明天回去一次。出来也10天了,堰冲坡的安保情况到底如何?骆勇在楚都的调查是怎么进行的?电话交流就像隔靴挠痒,我就回去实地看看。”

“这样子才对嘛!两地都要兼顾。”吴方拍拍武平肩膀。

“吴支,这个案卷要不要给邵雪?”夏冰冰问。

“先放我这,你们回家。”

“叮……”突然,江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邝霞电话:“喂!”

“黑哥,天都黑了,你啥时候回来吃饭?”邝霞在手机里催问。

“我在乘警支队,马上就回来了。”江虹挂了电话。

“你们看你们看!”吴方咋呼:“媳妇的电话都来了,我要再拉着他干活还不成了罪人?行了,今天到此为止,赶快回家。朱冬老师,武队,明天早晨有车经过楚都,你们自己上车,我就不去送了。”

“不用客气,两天以后我们又见面了。老虎,要不大家一块走吧?”

“行啊!”吴方戴上警帽:“黑子,走呀!邝霞等你回去吃饭。”

“我……”江虹有点犹豫,坐着没动。

“朱冬老师,武队,冰冰,你们先走。”吴方明白江虹是有私事找他,先将武平他们送下楼梯,在大门口挥手告别,然后返回了办公室。

“师傅。”

“说吧!是不是雨兰的事情?”吴方坐下。

“我妈给她哥哥莫豹买了一块临时墓地,就在天泉陵园……”江虹就把母亲苏琳的想法都说了。

“你妈想的周到,太破费了。这样也好,我现在都不敢接殡仪馆电话,他们催我多少遍了。黑子,你的意思明天我们去殡仪馆,把莫豹的骨灰盒领出来?”

“后天。”

“什么?后天?”

“买了墓地,莫豹的骨灰盒就有地方去了,这事半天就能完成。还有一件棘手的事,师傅,你要帮我搞定。”

“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雨兰很想见黄嘉妮一面,拿到腹中孩子的抚养权,她央求我帮忙去做黄嘉妮的工作。可你知道,她未婚夫莫豹死在我的枪下,黄嘉妮她……”

“我明白了。”吴方挠了挠头:“你不说黄嘉妮我都忘了,也不知道她送回原籍待产的事情进展如何?这样,我给铁路法院刑事庭的梁庭长打一个电话,黄嘉妮的案子是他管的,他应该很清楚。”

“谢谢师傅!”

“我们师徒别说这个,我愿意为斯雨兰做一点事情。”吴方拿起桌上电话听筒,按了一个电话号码:“老梁,我吴方啊!你好!我想问问黄嘉妮服刑的难题解决了吗?什么?都办妥了?山西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同意接收。什么?回烟渡村老家监视居住?由当地派出所监管。那太好了!你们什么时候送人过去?后天晚上?哦!哦!我知道了。老梁,我明天想见她一面,行吗?那好,明天上午九点,她还住在第一人民医院,外科94床?我知道的,那是一个单间。你们也不容易,都在医院守了一个多月,后天送走你们就轻松了。好嘞!谢谢!再见!”吴方放下电话。

“好险!差点错过。”江虹庆幸。

“后天下午,铁路法院派人押送黄嘉妮回山西,直接去火车站。等黄嘉妮生下了孩子,过完了哺乳期再回辰州女子监狱服刑。黑子,明天上午我们去医院吧!”

“好的。还有个事,夏冰冰发现商川在街边摆地摊了。”

“是吗?也好,我还在想怎么跟她解释,一直瞒着会出问题,这下好了。”

“师傅,商川……”

“遵守警务纪律,不该问的别问。”

【446】休息日

江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快八点了。

路上他给母亲苏琳打了一个电话,所以等他进门,母亲刚刚热好饭菜。但是还没有端上桌,因为邝霞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身上盖着一条红色毛毯。

“嘿!醒醒,出太阳喽!”江虹拍拍邝霞。

“黑哥。”邝霞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你终于回来了。”

“饭都没吃,怎么先睡觉了?”江虹笑眯眯的,脱下警服警帽丢在了茶几上。

“我六点钟就到家了,等了一个小时你还没有回来。我打电话给你,你说快回家了,一听就是又在加班。我都快饿死了,又困,干脆先睡一觉。原来以为你下来干日勤,上下班有规律,结果发现是换汤不换药,一样忙死。”

“已经很不错了,每天可以回家吃饭,没有夜班。”江虹在沙发边坐下。

“那倒也是。可是,你什么时候上车啊?”邝霞嘟哝着嘴。

“应该不会太久。”

“盗墓贼快抓到了吗?”

“他们躲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啊?冯教在车上说你们这个案子要求月底之前破了。今天都10号了,你们连坏蛋在哪里都不知道?这可怎么完成任务?”

“你放心吧!他们跑不了的。怎么,今天又在客运段忙一天,那么疲劳?”

“当个列车长累死了!今天上午学习,下午开会,每趟回来都是如此,只有一天休息,后天又要出车。领导还不理解,说不想干可以辞职,外面想干的人排长队呢!说话真没水平!黑哥,明天周末,我也刚好休息,我们出去逛公园吧?”

“我没空啊!”

“什么?”邝霞一下子坐起来:“吴头周末都不休息?还拉你们干活?”

“别人休息,我和师傅有点事情。”

“什么事啊?非要周末去干。”

“去医院看黄嘉妮,她后天要走了。”

“黄嘉妮?就是那个女贼?黄一宝的女儿,莫豹的未婚妻。”

“别这样说,雨兰已经视她为自己的嫂子。虽然她跟莫豹没有领证,但肚子里怀了莫豹孩子,已经三个月了。正是有了这个孩子,黄嘉妮才暂时不用送往女子监狱服刑,但是她在这里没有地方落脚,只能送回她的山西老家,交给当地警方监管。”

“那她以后不回来啦?”

“我说的是暂时,等她生完孩子,度过了哺乳期再回辰州服刑,可能需要一年多的时间。”

“那孩子也带到监狱里去?那么小的婴儿,多可伶啊!”邝霞流露出了母性。

“你这个傻姑娘!”江虹轻轻刮了一下邝霞鼻子:“孩子没有犯法,怎么能去监狱?监狱有监狱的规定,不能带孩子的,监狱又不是幼儿园。黄嘉妮是有期徒刑15年,他的劳改表现再好,法院给她减刑那也不会少于10年,除非她有重大立功表现。这么算来,等她出狱孩子都10岁了。”

“黄嘉妮生孩子坐牢,跟你们两个男人有什么关系?你们还上医院看她。”

“你忘记啦?我在家里说过,雨兰想带这个孩子。这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哺乳期满,她妈妈去监狱服刑至少10年以上。这个孩子得有人管,管吃管住,管上学管健康,所以黄嘉妮必须暂时转移监护权。”

“我明白了,你跟吴头明天去医院当说客,想帮雨兰要来这个孩子。”

“没错,只是要监护权。”

“黑哥,你别去了,黄嘉妮见了你还不跟你拼命?她在车上可见过你。”

“所以我才要师傅一起去。”

“唉!”邝霞叹一口气:“雨兰也是命苦。不过我理解她,这个孩子就是她哥哥的唯一血脉,他哥哥生命的延续,她会视为己出。黑哥,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嘛?别凑热闹。”江虹板起面孔。

“我怕黄嘉妮会揍你,好男不跟女斗,我可以跟她打一架,哈哈哈哈!”

“你别添乱,好好在家休息。”

“不行,我就要去。”邝霞拉着江虹的手。

“去吧去吧!”苏琳端着饭菜从厨房里出来:“赶快吃饭,都八点了。”

“你看,苏姨都答应了,你敢抗旨?嘻嘻!”邝霞掀开毛毯站了起来。

次日,上午八点,邝霞就过来敲门了。她穿着一件白色羊毛衫,一条紫红色的秋冬裙子,一双米色球鞋,戴着一顶圆帽,背着一个小包,端庄大方,亭亭玉立。

苏琳做好早餐就出去买菜了。要在往常邝霞会跟她一块去逛菜市场,今天搞不成了,邝霞跟江虹去医院看黄嘉妮。两人刚刚吃完早饭,吴方的车就在楼下按了三声喇叭。这是暗号,江虹急忙穿上那一套运动服,提上一袋水果,带着邝霞匆匆出门。

吴方有一辆越野车,底盘高,马力足,非常彪悍,但也是油老虎,因此吴方很少开它。加上平时工作繁忙,上班不远,都是走路来回,权当锻炼身体,公家的事就用警车,所以吴方买的这车就是一个摆设,今天终于可以开出来晒晒太阳了。

“吴头,终于坐上你的车了。”邝霞拉开车的后门,拽着江虹钻进后座。

“邝霞,你怎么上来了?”吴方惊讶的回过头,戴着一副墨镜。

“我也去呀!”

“你?”

“苏姨批的,你也不能否决。”

“黑子,怎么回事?昨天你可没说邝霞要去。”

“她也想去,我妈就答应了。”江虹关上车门。

“这个丫头!你就这一招最厉害,挟天子令诸侯,黑子他妈都被你降服了。”

“吴头,别说那么难听,我又不是劫匪。”

“你比劫匪还厉害呀!劫匪劫人,你是劫心。”

“赶快开车,反正我不下去。”

“我是服了你了,黑子,你这辈子娶了邝霞要遭罪喽!”吴方踩下油门,越野车驶出了铁路新村大门……

“胡说什么?”邝霞反驳:“我跟黑哥走到一起,也是你暗地撮合的,怎么又反悔了?吴头,你不地道。”

“邝霞,你开始追他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哈哈哈哈!”

“那你什么时候让黑哥上车啊?”

“怎么?冯凯在列车上得罪你了?”

“没有,我就想跟黑哥一起跑车。”

“邝霞,你已经不错了。北京高铁列车两年,你俩同在一个车班。黑子今年八月份去跑绿皮车,你又刚好下岗,谭步高把你要过去,你俩又在一个车班。九月我调黑子跑上海南,打好秋风战役,你选择去辰沪2组,也圆满了。上个月新开了贵阳高铁列车,我把黑子调到辰贵3组,你刚好去当列车长。现在黑子就是下来破一个案,这才几天时间,你就问我要人?都说你很粘人,果不其然,哈哈哈哈!”

“我就粘着黑哥,不粘别人。”邝霞挽住江虹一只胳膊。

【447】外科病房

辰州市第一人民医院距火车站不太远,就在翠湖大厦后面,开车约十分钟。

这是离火车站最近的一家大医院。

它的医疗水平堪称本市一流,硬件条件也很不错,新的门诊大楼今年夏天刚刚建成使用,巍峨壮观,非常气派。院区小道纵横,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周边居民包括铁路地区员工有个头疼脑热都爱来这就医,既方便又踏实。

比如巴仔自从峡山受伤之后就是这家医院常客,只是最近不见他的踪影。

因为这家医院就在铁路地区附近,铁路警方和铁路法院羁押的人犯如果患病,一般都到该院诊疗或者住院。站在这里向西眺望,可以看见远方的凤凰山公园。

9月25日晚上,黄一宝父女在凤凰山谋杀斯雨兰。斯雨兰正命悬一线之际,莫豹突然出现,为救妹妹,他捡起了一块青砖,怒不可遏的砸向了黄一宝父女的脑袋,然后带着妹妹逃回天景丽园10座101室,准备再次出逃。他们兄妹原以为黄一宝父女死了,结果是被巡山保安及时发现送到这家医院。黄一宝被发现的时候就死了,他的女儿黄嘉妮有一丝气息,经过抢救,黄嘉妮捡回了一条小命。

从那天晚上起,黄嘉妮就一直住在这家医院,头上缠满纱布。如今,一个多月过去,她亦由昏迷到苏醒,由不说话到能正常说话,由卧床不起到现在行走自如。她已完全康复,只是肚子开始微微隆起,医生结论她有身孕三个月了。

黄嘉妮犯有盗窃罪、教唆罪和故意杀人罪,数罪并罚可以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就是肚子里的这个新生命救了她。从法理道义论,枪毙她意味着一尸两命,绝对不可,因为胎儿无罪。由于黄嘉妮的认罪态度较好,且主犯黄一宝已死,她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如果在女子监狱里好好劳动改造,洗心革面,减刑三、五年应该没问题。那时等她出狱回家,她跟莫豹生的这个孩子也才10岁出头,最多十二、三岁。

问题是黄嘉妮怀孕不久,辰州监狱又不收监孕妇。她在辰州无依无靠,没地方去,所以伤已痊愈还住在医院里,等待法院安排。

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况且现在病床非常紧张。你的伤都好了,医院怎么可能让你一直住着?她有身孕不能关看守所。按照惯例,本地女犯都有家庭在此,丈夫或者父母乃至兄弟姐妹以及远房亲戚,只要有一个家可以照顾怀孕女犯,办理暂时监外执行,问题就解决了。黄嘉妮却是一个流窜犯,家在山西的烟渡村,她在辰州没有固定住所,没有一个亲人,遇到这种情况辰州司法机关要跟山西司法机关协商,争取他们支持,让她回居住地暂时监外执行。因为这个程序非常复杂,需要具备一定监管条件,责任重大且时间长,因此在司法实践中就会出现对方不愿意接收的情况。

县官不如现管,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有的确实存在一定困难。

自黄嘉妮10月20日被判刑后,为了解决她的问题,辰州铁路中级法院三次派员奔赴山西沟通协商,争取让她返回老家待产,暂时监外执行。因为她在烟渡村里还有一些亲戚,可以照顾她的生活,符合法律规定。只是山西那边也需要跟基层磨合,制定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监管方案,当地的派出所、烟渡村村委会必须认真执行,不得出现差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经过一番努力,这些问题都解决了。确定黄嘉妮回到烟渡村暂时监外执行,她会住在自己家里,由一个亲戚照看她,当地的派出所和村委会负责监管。待她生下孩子以后,哺乳期满,辰州这边派人再去山西押她回来,送入辰州女子监狱服刑。

按照法律规定,监外执行也算刑期。

那孩子怎么办?这个不是司法机关的事,由母亲黄嘉妮决定暂时给谁抚养。

斯雨兰尽管是莫豹妹妹,她也不可能分享黄嘉妮的母亲权力。今后黄嘉妮回辰州进入监狱之前,孩子的抚养人由她决定。烟渡村里有她黄家一些亲戚,她找抚养人并不难,所以,斯雨兰想拿到哥哥遗腹子的临时抚养权很困难,黄嘉妮她会同意吗?江虹和吴方明知这是一个已有答案的数学题,他俩竟然还想重做一遍,由11=2改成11=1,这现实吗?尽管他们很想帮斯雨兰的忙。

十分钟后,一辆越野车驶入辰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在停车场稳稳停下。吴方、江虹和邝霞从车上下来,走进了住院部的大楼。

外科病房在12楼,一行三人乘着电梯上去,江虹提着那袋水果。

黄嘉妮被捕的时候,她在医院里的看守工作由辰州铁路公安处刑侦支队负责,24小时派人驻点。辰州铁路中级法院宣判以后,她的看守工作移交给了法院,所以,吴方他们现在过来探望要跟法院申请,这是吴方昨晚为何给梁庭长打电话的原因。

三人步出电梯,沿着长廊走向94床单间病房。远远听见一个女子正在唱歌,像是一首山西民歌,他们以前都没听过。

一男一女两名看守法警坐在黄嘉妮病房的门口,门半开着,歌声从里面飘出来。看见吴方他们过来,两人同时站了起来,男法警迎上来:“吴支,来啦!”

“老梁跟你们说了吗?”吴方微笑着问。

“说了。不过你们小心一点,别刺激她,她精神不太好。”

“哦?这是她在唱歌?没得精神病吧?”江虹吓了一跳。

“医院精神科的专家过来看过,说她没精神病,但是到了精神病的边缘。”

“唉!”吴方叹了口气:“她才25岁,本来应该是一个好女孩,可惜投错了胎,成了江湖大盗的独生女。他的父亲旧习不改,为传承闪电手,把她许给莫豹。她对莫豹还算痴心,可是天公不作美啊!斯雨兰的出现坏了他们的事,因为斯雨兰想动员她哥自首。她和她爹杀斯雨兰不成,反被莫豹所害,所以她恨莫豹,由爱而恨,爱恨交织。如今父亲和未婚夫已死,她是孤身一人,肚里还有一个孩子是莫豹的,今后如何面对铁窗生活?你说,她不得神经病就不错了。”

“师傅,那怎么办?”江虹有点着急,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吴头,黑哥,要不我们回去算了,反正生孩子还早呢!”邝霞有点害怕。

“不行。”江虹的态度很坚决:“她明天就走了,等她回来孩子都留在老家了。要不我进去试一试。”

“我去。”吴方一把拉住江虹:“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能进去,邝霞,你要帮我看住黑子。”

“嗯!”邝霞紧紧挽住江虹一只胳膊。

“给我。”吴方摘下墨镜,从江虹的手里接过那袋水果,跟着女法警走进了病房。

【448】无计可施

病房里的歌声戛然而止,传来男女的交谈声……

邝霞挽着江虹一只胳膊站在外面的走廊上,距离病房门口约摸10米。旁边就有一排靠墙座位,他俩没坐,忧心忡忡,只闻其声但是看不见病房里的黄嘉妮。同样,黄嘉妮也看不见外面的他们。这是吴方刻意为之,为了避免黄嘉妮跟江虹发生冲突。

黄嘉妮可能没见过邝霞,但是见过江虹。

9月初的那个夜晚,邝霞第一次上辰州开往上海南站的k1280次红皮列车值乘,黄嘉妮跟随父亲黄一宝和未婚夫莫豹从辰州站上车扒窃。江虹带着夏冰冰和商川在辰州站的站台上观察旅客上车情况,开车以后例行巡视车厢,所以黄嘉妮见过他,印象深刻。那天晚上,紫菱大嫂带着丈夫孩子前往上海求医,随身携带一个装有12万现金的蓝布包,就是黄嘉妮趁紫菱大嫂打瞌睡的时候悄悄盗走,并在南江站下了车。

被捕以后,黄嘉妮在被审讯时,获知开枪打死他未婚夫的正是那个黑黝黝的青年乘警长。尽管她恨莫豹,但是杀夫之仇岂不铭刻在心?何况她现在的精神状态不佳,她要看见江虹岂不急红了眼?肯定跟她拼命,一旦引发精神错乱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帮斯雨兰圆一个梦,江虹也是无所顾忌,他心里很焦躁可又无可奈何。

突然,病房里的窃窃私语变成了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嚎叫:“滚!你俩都滚出去。胡说什么?我的孩子就是我的,他妹妹别做梦,白日做梦。”

一听就是黄嘉妮的声音,男法警急忙走进去圆场。江虹实在忍不住了,试图挣脱邝霞的手冲进病房,被邝霞拼命地拽住,压低声音:“黑哥,不要,你别乱来。”

邝霞一个女孩,哪里能拽的住江虹。眼看江虹一步步的快到病房门口,邝霞干脆一把抱住了他,急的都快哭了:“黑哥,你别这样,你不要啊!”

恰恰这个时候,吴方和两名法警退出了病房。那袋水果也被黄嘉妮狠狠的甩了出来,她在里面怒吼一声:“她想的美!我是不会答应她的。”

水果袋重重的落在地上,“嘭”的一声破了,苹果、香梨和柑橘滚落了一地。医生和护士闻声赶过来,进病房里劝解黄嘉妮了。一个护工大妈拿着扫帚撮箕过来清理满地水果,摔烂的就扫进撮箕,好的重新装袋,再用拖把拖地。

吴方看见江虹不听劝阻想闯进去,狠狠瞪他一眼,江虹立刻蔫了。邝霞赶紧锤他几拳,满脸通红:“你不听话,我叫你不听话,气死我了!还好今天我跟来了。”

“吴支。”他们一行远离病房,女法警说:“我看算了,这事只能从长计议。”

“确实。”男法警说:“等她生了孩子,心情会不一样。等哺乳期快结束了,斯雨兰专门去一趟山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时黄嘉妮肯定会答应。”

“不行。”江虹反对:“你们这是推诿。她回山西老家住上一年半载,她的那些亲戚七嘴八舌,她更不会同意。”

“黑哥,你说话客气点,你别急嘛!”邝霞继续挽着江虹一只胳臂,怕他冲动。

“警长。”女法警说:“明明现在做不到的事情,你还硬着头皮去做?会捅出娄子的。她要真的癫了,成了一个疯子,你们岂不是害她一辈子?孩子跟着倒霉。”

“她不会疯。”江虹坚持:“从小到大,她做女贼那么多年,她的心里素质不差,你们不要被她骗了。”

“看你说的。她的案子都结束了,板上钉钉,她骗我们还能获得什么好处?”

“她……”江虹哑口无言。是的,此时的黄嘉妮如果装疯卖傻也不可能改变法院判决。况且她和斯雨兰放弃了上诉机会,说明她是认可法院的判决的,她就不会再玩别的阴谋诡计。她要装疯反而对她没有好处,山西那边不会收她。

“警长,你这就是急的,意气用事。”女法警继续劝。

“我…我也想做一件好事。”

“你别好事办成坏事。”

“吴支。”男法警道:“我看就到这吧?这事没办法搞。”

“这个……”出来一直没吭声的吴方左右为难。他很想帮江虹和斯雨兰做成这件事情,他还觉得孩子今后跟斯雨兰生活远比跟黄嘉妮要有前途,因为一个是音乐家一个是坐牢的女贼。而且他是一个言必信行必果的人,难道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吴头。”邝霞自告奋勇:“我去跟她说说,我跟她是同龄人,容易沟通。”

“你?”吴方低头沉思一会,抬起了头,苦笑:“算啦!她刚才发那么大的脾气,恨不得把我们吃了,所以不能再提这个事了,等于火上浇油,你也一样。”

“师傅,那怎么办?”江虹心急火燎。

“回家再说。”吴方跟两名法警握了手:“两位,谢谢你们!”

“吴支,不用客气。”

“明天晚上是你们押解她回山西吗?”

“是的,我们跟梁庭长,三个人一块去。坐你们的k1280次列车,到上海南站转高铁列车抵达太原,山西那边派警车送我们去烟渡村。”

“为什么坐1280?不是有直达上海虹桥的高铁列车?”江虹觉得奇怪。

“出发之前,我们征求她的意见,她说要坐这一趟车,她就这一个小要求。”

“我明白了。”吴方感叹:“一年多了,她想顺着老路回家。去年开春,他们父女带着莫豹离开了烟渡村,就是顺着这一条路来到辰州。如今只剩下她一人,孑然一身,她心里很后悔,她想重拾回家的路。”

“是两个人。”邝霞一笑。

“对呀!多了一个新的生命。”吴方一拍脑袋。

“吴支,明天你跟列车乘警打个招呼,路上协助我们一下。”女法警道。

“没有问题。”吴方点头:“辰沪2组出车,列车长是尤丽,乘警长罗炳辉。”

走出了住院部大楼,走向停车场的路上,吴方沉默不语。

黄嘉妮目前的状态确实不宜受到更多刺激,她的青春人生比斯雨兰还惨,当然,斯雨兰很无辜,她是咎由自取。不管怎样,莫豹给她留下来的这个孩子救了她一条命,否则她都已经押赴刑场执行枪决,只能跟他父亲一样魂归老家。

眼下该怎么办?斯雨兰的想法自有她的道理。黑子说的没错,黄嘉妮回到烟渡村以后生下这个孩子,亲戚们的七嘴八舌,她肯定愿意把孩子留在家乡,自己独自回来服刑,出狱以后再回山西老家,她不可能将孩子的抚养权交给斯雨兰。

即便用尽所有办法做通她的工作,那也不是高枕无忧,因为孩子的抚养权是可以变更的。黄嘉妮现在答应了,难保以后不会变卦,这是她的权力,也是最大变数。

有没有一个完美的办法让黄嘉妮心甘情愿的接受它?难?难,难!

屡破奇案的吴方遇到了一个超级难题,他不甘心却又无计可施。

【449】殡仪馆的电话

吴方戴上墨镜,拉开自己越野车的车门,钻入了驾驶室。

江虹本想坐在前排副驾驶的位置,跟师傅说话方便点,却被邝霞拉着坐进后座。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只要跟江虹在一起她就离不开他。

邝霞问道:“吴头,我们不管了吗?真的回家?”

吴方回过头来:“你有办法?”

邝霞缩回脑袋:“我哪有办法啊?黄嘉妮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说不得,动不得,都怕她成了疯女人。我一个普通人,我可惹不起她。”

突然,吴方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自言自语:“殡仪馆又来电话了。”

江虹明白,辰州市殡仪馆又在催领莫豹的骨灰盒。

吴方接听电话:“喂!你好!是,我是吴方。哈哈哈哈!不好意思,真对不起!你们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我都不敢接,因为他妹妹在服刑,我也没办法呀!今天好了,我们刚在天泉陵园给他买了一块墓地,要不我们明天上午带手续来领骨灰盒?那就这么定了。哎呀!不要谢我,应该我谢你们,是我们误事了,谢谢你们支持警方工作。对啦!请你代我向周馆长问好,那好,明天再见!”

邝霞嘀咕一句:“明天我出车了,又不在家。”

吴方放下手机再次回头:“嘿嘿!明天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邝霞满脸的不高兴:“吴头,你是用人朝前,不用人就朝后。刚才不是我拽住了黑哥,肯定会出大事,哼!”

吴方没有搭理邝霞,而是看着江虹:“黑子,要不我们去看守所跟斯雨兰说说?孩子的事没办法了,以后听天由命。明天先把莫豹的骨灰盒给领出来,送往天泉陵园安葬。我给老向打个电话,明天给斯雨兰放一天假。”

江虹点头:“好吧!”

吴方拨通了向清的电话:“老向,今天周末,不好意思打搅你了。什么?你在所里加班?检察院来提人?那太巧了!我现在就开车过来,我要找斯雨兰,关于莫豹的骨灰盒,她要写一份《授权书》……”

越野车出了辰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向着凤凰山脚下的辰州铁路公安处看守所驶去。此刻已是上午10点,因为是星期六,周末的大街上车流比较宽松,除了几个等待红绿灯的路口,路上几乎没有停车。

一刻钟后,吴方开车驶入看守所的大院,靠着一个墙角停下,一行三人下车。果不其然,院子里面停着一辆检察院的车子,在02号预审室,两名检察官正在提审一名犯罪嫌疑人。吴方一看那犯罪嫌疑人,知道是辰州东站的一个特大货盗案件。那个团伙长期在铁路编组站盗窃货运列车,什么都偷,包括电脑、服装、名酒和高级化妆品。这个案子辰州东站派出所已经移交检察院,他们周末跑来提审看来是有新情况了。

向清所长办公室的门是开的。因为正逢周末,只有值班干警上班,所以院子里面看不到什么人,一片静悄悄的。虽然已是冬天,但是辰州是个南方海滨城市,气温还在20度上下,舒适宜人。这里不像北方冬天光秃秃的难见绿色,这里四季绿树繁盛,鸟语花香。你看,院子里的丹桂花还在火一样绽放,郁郁葱葱,香气袭人。

吴方他们上了二楼,走进向清所长的办公室。只见向清所长正在看《铁路公安报》,斯雨兰趴在他对面办公桌上埋头写着什么,穿着一身蓝白条的囚服,囚服上面印着22号。

邝霞上次看见斯雨兰是上个月的20号上午。那天,吴方、江虹他们押着刚抓获的梅姨一伙从关沙镇回来,送到这里羁押,邝霞跟着一块回来。那天碰巧斯雨兰被押上法院的囚车去庭审,刚好遇见他们,屈指算来已经过去20多天了。

虽然仅相隔20多天,但是境况已经大不一样。斯雨兰的案子已经结束,正在服刑,可以跟外人说话了,邝霞由乘务员晋升为列车长。一个转危为安,一个锦上添花。曾经睡在一张床上的情敌如今已没了隔阂,因为江虹认了邝霞做女朋友,斯雨兰由于自身遭遇打了退堂鼓,所以两个姑娘再次相见分外亲热,又搂又抱,嘘寒问暖。

“雨兰,你长白了。”

“胡说,是你看走眼了。”

“我说雨兰,你在考试?时事政治。”江虹翻看斯雨兰的卷子。

“是啊!向所每周都要给我考试,你们进来我刚做完题目。”

“老向,就你那个学历敢给研究生出考题?”吴方摘下墨镜打趣,他就是这么一个人,随便起来也没个边,在犯人的面前不顾向清所长面子。

“老虎,别笑话我,我也有个自考本科文凭。我们这里不考音乐,考的时事政治,那是我的强项,哈哈哈哈!”向清所长一点也不生气。

“吴支,这是我的弱项。”斯雨兰笑着说:“向所很有讲课水平,深入浅出。”

“雨兰,你也学会说乖话了?我说老向,今天周末怎么还要犯人考试?”

“下星期一我要去公安处开会,没有时间给她上课考试。今天刚好过来加班,我就提前考了,她的政治学习不能耽误。”

“师傅,我们说正题吧?”江虹坐下,心事重重。

“好吧!雨兰,你坐下吧!有两个事跟你说说。”

“噢!”斯雨兰已经预感到什么,她拉着邝霞的手一起坐下了。今天周末,吴方、江虹和邝霞的突然出现令她心跳不已。刚才吴方给向清所长打电话,向清所长已经告诉她了,说他们三个人马上过来,有重要的事情找她,她已明白什么事了。

“雨兰……”吴方最后一个坐下,先说明天安葬莫豹的事。因为这事江虹已经跟斯雨兰打过招呼,她也知道不能再连累吴方了,所以没有异议。她当场写了一份《授权书》交给吴方,委托他去代领哥哥的骨灰盒。接着,吴方花了10分钟的时间说了他跟黄嘉妮的沟通结果。末了,他看着斯雨兰,观察她的表情,原以为斯雨兰会很冲动,据理力争甚至哭诉一番,没有想到她很平静,处变不惊。

“这个……”江虹发言:“雨兰,你先别急,黄嘉妮的情绪不太稳定,我们怕她会出问题,所以暂时……”

“你别说了,我能理解。谢谢吴支!其实这个结果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如果黄嘉妮答应了那才奇怪,说明她不珍惜这个孩子。虽然她恨我哥为了救我杀她父女二人,不念旧情那是事出有因。不管怎样,她很看重这个孩子我很高兴,我不在乎她报复我。如果不是她要回来服刑,我是不会去争这个抚养权的,母亲永远是孩子最佳抚养人,我也代替不了。”

“这样就好,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吴方松了口气。

“向所,黄嘉妮明晚要走了,明天安葬了我哥哥,我能去送一送她吗?”

“可以,按照法律规定,我明天可以给你一天假,晚上21点之前必须回监。老虎,原来是说黑子他妈过来担保,看来明天你们时间很紧,苏琳来不了了。要不现在就把手续办了,你担保吧?”

“好啊!”吴方满口答应。

“雨兰,明天你可不能跑了,否则我和老虎都要挨处分的,两个所队长的乌纱帽没有了,哈哈哈哈!”向清所长开个玩笑。

【450】12小时假期

11月12日,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清晨六点,看守所的监区里拉响了起床铃声,各个监室的人不敢怠慢迅速起床。

斯雨兰单独关一间。她也同时起床,认认真真叠好被子,整整齐齐摆放地铺一角。然后她到外间上过厕所,洗漱完毕,朝上面的天窗高喊一声“报告班长。”看守民警就过来给她开了门。出了监区的小铁门,她去伙房参加劳动。

自她出来劳动之后,每天的犯人早餐都是她做的。

今天是星期日,侯坤休息,而且侯坤只负责午餐和晚餐,早餐以及周末两天是看守所外聘的一个中年胖妈过来做。她一直看斯雨兰不顺眼,总是想欺负她,说话粗俗,动不动发脾气甚至指桑骂槐,就差拳打脚踢,斯雨兰都忍着。尤其今天,她做完了早餐就可以出去了,另外两顿饭胖妈一人做,胖妈很不高兴。

斯雨兰很委屈,可她知道不能冒犯这个胖妈,否则她会变本加厉给她穿小鞋的。她们两个如果发生冲突,管教干部只会偏袒胖妈,怎么可能站在犯人一边?向清所长也不好说什么,因为犯人就是要好好的劳动改造,吃苦耐劳。这里不是外面,你可以去讨价还价,挑肥拣瘦,拈轻怕重,要求别人尊重自己,大不了不干了,这里不行。

那个胖妈还没有来。斯雨兰在伙房里煮了一大锅稀粥,把馒头包子放进了蒸笼上炉加热,馒头包子是前一天下午外面商家送进来的,然后她就准备咸菜。好在里面只有十几张嘴,工作量不太大,而且早餐食谱是固定的,量也固定。每个关押的人一碗稀粥,一个包子,一个馒头外加一点咸菜,天天如此。

想吃牛奶面包鸡蛋饼吗?等出去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违法犯罪?

胖妈算的很准,斯雨兰做完了早饭她过来上班了。因为斯雨兰不能接触里面的犯罪嫌疑人,胖妈把饭送进监区,一刻钟后进去回收饭盒。斯雨兰吃完饭,匆匆洗干净了一堆饭盒,收拾清楚伙房,然后回到自己监室等江虹来接她。

全套请假手续昨天已经办妥,向清所长批了一天。严格的说只有12个小时,上午9点至晚上9点,也就是说今晚21点之前必须回来,否则后果十分严重。

按照我国法律规定,对于那些罪行较轻,刑期较短,犯非杀人、抢劫、强奸罪等轻罪罪犯,离监以后不会再危害社会的,每月可以给予最长两天假期回家探亲。严格说来符合这一条件的罪犯非常少,即便是达到了法定条件,经过安全评估认为你有逾期不归乃至脱逃可能,甚至借机再犯新罪,监狱也可以不批准,不是说符合条件就必须给你假期。毕竟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给你假期让你回家看看,结果你逃跑了,不回来了,批准的人要承担相应的后果,责任很大。在司法实践中,被批准的一般都是拘役、有期徒刑一两年的罪犯,所犯罪行多跟经济有关,例如赌博、诈骗、妨害公务、交通肇事等等,而且不会每月给你假期。

其中利害关系犯人都很清楚。比方某个犯人要坐10年监狱才能刑满释放,太难熬了!假设获得一次回家假期,哪怕只有一天时间,他很可能借机逃跑,不计后果。如果他只剩下一年有期徒刑他跑什么?被抓回来从重处罚,加他几年有期徒刑他合算吗?

斯雨兰没有在监狱服刑。按照我国现行法律规定,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以下的罪犯可以不送监狱,留在看守所服完最后的刑期,减去审判案件关押时间,也就剩下几个月了。她犯的包庇罪,被判处拘役两个月,还有十几天就能出狱了。她不可能出去就逃跑了,况且还有吴方做担保人,所以向清所长批了,报铁路公安处备案。

原来斯雨兰并不想请假出去。一来她只剩下十几天的刑期,没有必要;二来她在看守所的日子还蛮充实。每天一早按时起床,出来到伙房里参加劳动,上午下午各有一个小时学习时间,本来这是管教干部的事,向清所长亲自管理。如果不是为了安葬哥哥,不是为了见黄嘉妮一面,无论江虹怎么动员,她也不会递交请假申请。

江虹吃过早餐,他和母亲一起出门,背着一个挎包。

邝霞没有过来,她今天要出车,列车长要提前到客运段点名,做好准备工作。

铁路新村门口,苏琳母子坐上吴方的越野车。按照吴方计划,他先开车去看守所接斯雨兰出来,然后就去辰州市殡仪馆领莫豹骨灰盒,接着就去天泉陵园。

越野车驶进了看守所的大院,向清所长今天休息。

9点10分,随着监区的小铁门“哐当”一声开了,斯雨兰终于走出来,后面跟着个女管教干部。她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一件乳白色的毛衣,一条焦糖色的修身长裤,黑色皮鞋,整个人变了样,分外美丽,极有气质。这套衣服是苏琳和邝霞昨天下午专门上街给她买的,刚才带来由管教干部送进去让她穿上。

“雨兰。”站在越野车旁边的苏琳已经抑制不住激动情绪,挣开儿子的手突然跑了过去。

“阿姨?阿姨,阿姨!”斯雨兰跑过来,哭了。

“你这孩子!你呀!你是怎么搞的?”苏琳一把将斯雨兰搂进怀里,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是的,她俩已经四十多天没见面了。9月25号傍晚,儿子陪斯雨兰出去散步,中途接到吴方电话匆匆去加班了,斯雨兰独自一人上了凤凰山,一夜之间无影无踪。她急坏了,夜不能寐。后来斯雨兰跟哥哥莫豹一起乘车潜逃,在列车上被江虹发现了,莫豹劫持了邝霞被江虹一枪击毙,斯雨兰被押回辰州关进了看守所。10月下旬以包庇罪被判处拘役两个月。对于苏琳来说这四十天变化太大,而且太长太长!

“阿姨!”斯雨兰突然跪下了,哭着给苏琳磕个头:“谢谢你给我哥买了一块墓地,让您破费,我代表我爸爸妈妈,还有我哥谢谢你了!”

“你这孩子,你快起来!”苏琳用力拉起了斯雨兰,慈爱的擦着她脸上泪水:“我是心甘情愿。我知道你心里苦啊!你在里面无能为力,我在外面能帮一点就是一点。雨兰,虹儿开枪打死你哥,你会记恨他吗?”

“说…说不记恨那是假的,可我哥也有罪,江虹…那时别无选择。再说,是我欺骗了他,他…他也挨了处分。”

“我就怕你想不开呀!孩子,谢谢你理解他。当时那种情况太危急了,他不开枪邝霞没了,他一开枪你哥没了。他是一名警察,邝霞是无辜的,所以他开了枪。”

“我…我知道的。”斯雨兰哭的喘不上气了。

“老妈。”江虹走了过来:“雨兰,你俩不要哭了,我们抓紧时间去殡仪馆。”

“是啊!”吴方拉开车门:“大姐,雨兰,快上车吧!”

【451】天上人间

“吴支。”斯雨兰擦干净眼泪:“我想带上我的琵琶,行吗?”

“可以。”吴方看着值班管教干部:“卓月,她的琵琶在向所的办公室里。”

“好的,我上去拿。”

“虹儿,你帮雨兰背琴。”苏琳赶紧吩咐儿子。

“嗯!”江虹心情沉重,跟着管教干部上楼。

五分钟后,越野车驶出了辰州铁路公安处看守所,向着郊区的殡仪馆而去……

天泉陵园位于辰州市西北部,属于城郊的结合区。这里有一座山,因为山顶有个泉眼,流水潺潺,所以叫天泉岭。它的海拔仅有300多米,不高,但是面积很大,足有三四个足球场大小。它的山势平缓,乱石成堆,属于城中村的集体土地。以前山上灌木丛生,杂草茂盛,蛇虫出没,无人涉足。

面对这么一片荒山野岭,为了开发经济效益,村里动了不少脑筋。可是开荒种粮挣不了几个钱,种菜也没人干,因为附近就有不少三资企业,打工比种地强。按照规定,农村的集体土地不能卖给开发商搞房地产,变更土地性质市里不批。那就承包给人种果树吧!收点地租,也没人干。因为以前有人种过,到了果子成熟季节,一夜之间全被人偷光光,毕竟周围人烟密集,外来务工人员很多,防不胜防。当地派出所来抓过几次,抓到过几个偷果贼,也是只能罚款处理。

五年以前,市里公布城市未来规划,天泉岭被划为墓葬用地,也算物尽其用,毕竟城市里的老人渐多,故去的人总要寻块长眠之地。尤其辰州市的殡葬改革以后,死者一律火化,不准再建私坟,在城市建设中拆迁的墓也要有个去处,所以市政府规划了一批大型陵园,陆续开工建设,其中就包括天泉岭。

三年以前,天泉陵园开始动工,去年夏天全部完成,陆续发售。村里还专门成立了一个陵园管理公司,负责管理陵园里的一切事务,服务配套齐全,毕竟这是一个长期项目,不知何时是头?

这里离辰州火车站约20分钟车程,算是近的。

苏琳前几天来这里买墓地的时候,墓地大概也只卖了一半,所以她可以从容的挑选。究其原因还是价格昂贵,就拿她给莫豹买的这块墓地,编号c1099就是一个普通墓地,不是vip的,竟然花了两万多元。另外还要一次性支付两万元,那是20年的管理费。尽管莫豹只是临时在这安葬一下,斯雨兰出狱后肯定要将哥哥迁葬北方老家,归入父母墓地,但是天泉陵园不卖短期墓地。

不管怎样,苏琳还是买了。未来房地产会跌价,墓地不会跌价,以后空出来了还怕卖不掉吗?

下午一点多钟,陵园里面冷冷清清,看不见什么人,这个地方除了清明时节平日都空空荡荡的。

很快,沿着山坡石阶走上来几个人。江虹在前,背着挎包和一具琵琶衣,琵琶衣里包着一个琵琶。苏琳和斯雨兰走在中间,斯雨兰的怀里抱着一个木质的骨灰盒,她低着头,泪水涟涟,步履沉重,苏琳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怕她昏昏沉沉的会摔跤,吴方戴着一副墨镜走在最后。

因为殡仪馆非常远,设在远郊的火葬场,他们领了莫豹的骨灰盒出来已是中午时间,就在外面找了一个餐厅吃饭,然后开车来到这里。

c1099号墓在半山坡上,就在路边左侧的第一块。墓都装修好了,墓碑已经竖起,上面简单的刻了四个字:莫豹之墓

这是买墓之时陵园所赠送的一个服务项目,毕竟苏琳花了四万多元买这个墓,陵园免费给它装修并请石匠师傅雕刻一块墓碑。

“雨兰,我们到了。你看,就这个墓,还满意吗?”四人停下脚步,苏琳指着墓地关切的问。

“谢谢阿姨!这里很好!”斯雨兰怀抱着哥哥的骨灰盒,紧咬嘴唇怔怔的看着这一块墓地,她的眼里闪着泪光但没有哭。刚才在殡仪馆她领哥哥的骨灰盒时没有哭,路上也没有哭,她在努力克制自己。

“大姐!”吴方称赞:“选的地方不错,就在路边,宽敞方便。”

“老虎,雨兰满意我心安了。”

“奇怪?老妈,这里很多墓没有卖出去。”江虹放下琵琶,放眼周围很多是无主墓,包括莫豹左侧旁边的c1098号墓地也是空的。

“慢慢就会满的。”苏琳说了一句。

“大姐,雨兰,快两点了,我们就开始吧!”吴方提议。

“嗯!”斯雨兰点点头。

“黑子,先放炮吧!”吴方说的放炮是放鞭炮。只见江虹从挎包里拿出一卷红色鞭炮,拆开拉长摆放在了墓边,他们后退几步。吴方掏出了打火机上前点燃引信,就听“噼噼啪啪”一阵爆响,青烟弥漫……

“我来。”鞭炮声刚停下,江虹上前弯腰用力搬开青石墓盖,只见下面是个四四方方的大理石墓穴,入口边长约有40公分,里面更大,可以叠放好几个骨灰盒。他从斯雨兰的怀里取骨灰盒,斯雨兰不松手。

“雨兰。”苏琳轻声的说:“让你哥哥入土为安。”

“那你……”江虹有点犹豫。

“我自己来,我想再抱一会。”斯雨兰摇摇头,眼神呆滞。

“好吧!”江虹答应,站到一旁。两分钟后,斯雨兰跪在了地上,双手捧着哥哥的骨灰盒,浑身颤抖,慢慢将它放进墓穴。

“哥哥,哥啊!呜……”看见江虹用力合上墓盖,斯雨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趴在墓盖上面放声痛哭:“我…我们爸妈早逝,我们兄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我听你的,你为啥就不听我一句劝告啊?最终自己走向绝路,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妹妹虽不懂事,但我明白人间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没到。为了除掉宋威那个坏蛋,你把自己搭进去了,你还那么年青,你不值呀!哥哥,呜……”

“雨兰,不要哭了,自己保重。”苏琳蹲了下来,不停摸着斯雨兰的后背,泪流满面。

“我来找你你也不听,固执己见。你不相信人间正道,你不相信法律,义气用事,跟着一个江湖老贼鬼混,东躲西藏,指望逃避国法制裁,你真是糊涂啊!哥哥,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呀?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没有埋怨过你,今天我要好好的埋怨你,就这一次,听见了吗?哥哥,就这一次,我的哥哥,呜……”

“雨兰,你哥哥听见了,他听见了。”苏琳抱着斯雨兰是泣不成声。

“哥哥,妹妹昨晚在牢房里一夜没睡,我睡不着。你别记恨江虹,我都不恨他了,是他妈妈给你买了这么好的一块墓地。青山不老,松柏长绿,你就在这安心住着,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哥哥,我会经常来看你的。天上人间,我们兄妹永远心连着心,还有爸爸妈妈,我们一家永远心连着心,呜……”

“雨兰,你别说了,你别说了。”苏琳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泪如泉涌。

“阿姨!阿姨……”斯雨兰直起腰,扑进苏琳怀里痛哭……

江虹像个木头似的站在一旁,眼里满是泪花。吴方戴着一副墨镜,看不见后面的那双火眼金睛,但是表情动容,说明他的心里也是翻江倒海。是的,这是一个a级逃犯最简单的葬礼,没有鲜花,没有哀乐,也没有追悼会,只有一串鞭炮,来自妹妹的哭诉是最真诚的悼词,因为他触犯了法律,已经自我毁灭。但他并非一无是处,他对唯一妹妹的感情是真切的,血浓于水。

吴方拍了拍苏琳和斯雨兰的肩膀:“不要哭了,节哀顺变。”

斯雨兰擦干了眼泪,褪去了琵琶衣,怀抱心爱琵琶坐在莫豹墓前:“哥哥,没有你的支持就没有我今天,妹妹给你弹一曲你爱听的《琵琶语》,你要好好的听……”

清脆悠扬的琵琶声响了起来。一阵凉风吹过,斯雨兰的长发飘逸而飞,青丝散乱,琴声如泣如诉,难以抚平她心中永远的伤痛……

【452】人生抉择

一曲悠扬的《琵琶语》,道不尽斯雨兰惆怅心情……

她怀抱着古典燕尾琵琶坐在哥哥莫豹墓前,默默无言,暗自落泪。

苏琳不忍心惊动她,可又没有忍住:“雨兰,都过去了,你要向前看啊!”

斯雨兰没有动:“阿姨,我想多坐一会。”

吴方明白她一时不想走,还想陪陪兄长,反正还有时间,那就让她好好独处一会。看见坡下远处有条长椅,他向苏琳和江虹使了个眼色,自己先往坡下走去。苏琳母子悄悄跟了下去,不料斯雨兰轻轻说了句:“江虹,留下陪我。”

江虹停下脚步,看了母亲一眼,苏琳点了点头。他回到了斯雨兰的身边,在墓前的石阶上坐下了,低头一言不发,他心里很难过。

吴方和苏琳走到了坡底,在长椅上坐下。抬头上看,江虹陪着斯雨兰坐在半山坡上的莫豹墓边,大约百米之遥,两人都不说话,一直默默坐着。

“老虎,最近在忙什么?”苏琳问道。

“黑子没有说吗?我刚忙完了‘119消防日’,准备继续抓盗墓贼。”

“盗墓贼难抓吗?”

“难啊!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谁厉害!”

“什么案子能难倒你老虎?”

“大姐,不能这么说啊!我也很难,必须全力以赴。好在我有上级领导支持,还有黑子他们一起努力,再难抓的坏蛋都跑不了。”

“我昨天在小区里遇见了姜柳,她对你一肚子意见。”苏琳说的姜柳是吴方的妻子,比吴方小三岁,在辰州火车站工作,以前跟苏琳是同事。

“嘿嘿!她说她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嫁了一个叫吴方的铁路警察。”

“你也别玩命了,要多照顾一点家里,老婆儿子也很重要。”

“我也想过热炕头的生活,可我过不成啊!案子一个接着一个,你不破了它就越积越多。事关旅客利益,社会稳定,国家安危,我必须带着人向前冲锋。你家老江不也一样?长年累月泡在高铁工地,难得回家一次。黑子不也一样?经常跟我加班加点。正是有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奋斗,中国铁路才走进了高铁时代,进入世界前列。这些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每个铁路人的付出,无数铁路家庭付出,实实在在。”

“嗯!”苏琳点头:“我看姜柳也就是撒个气,她的心里还是支持你的。”

“大姐,你说对了,我跟她是患难夫妻。算啦!别说我了,你没看出来吗?斯雨兰对黑子还是有情有义,否则不会那么快原谅他。”

“你别胡说!虹儿开枪也是迫不得已,换谁都是一样,他不开枪邝霞就死定了。雨兰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姑娘,知书达理,你想多了。”

“唉!”吴方叹了口气:“你呀!你的儿媳妇以后还不知道是谁哟!以前我是一门心思撮合邝霞,现在看雨兰也不错!以后年轻人的事情我是真的不会管了。”

“老虎,你别乱点鸳鸯谱啊!邝霞是我未来儿媳已经传的满城风雨,我可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再说,雨兰出狱以后就回北京,你别想入非非。”

“大姐,世事难料,你明白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就傍晚了。夕阳开始西沉,金色的晚霞染红了遥远天际,蓝天白云,绿树斜阳,一阵阵的清风徐徐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五点多了,吴方和苏琳在聊天中已经坐了三个多小时,早就有点按捺不住。可是看着半山坡的斯雨兰一直不想走,暗自落泪,后来被江虹劝住了。两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江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吴方和苏琳不忍心打搅他们,只好耐着性子等待。

夕阳落下,天暗下来,两个自顾自的年轻人终于站起来,收拾好了东西。斯雨兰最后给哥哥磕了个头,依依不舍,江虹背着包好的绿色琵琶衣,挎着背包,俩人沿着坡道下来。吴方明白,最艰难的时刻即将到来,因为斯雨兰执意去看黄嘉妮。他急忙打电话给梁庭长,得知他和两个法警已经到达医院,一个小时以后出发去火车站。

半个小时以后,越野车驶入辰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在停车场停下。

旁边恰好停着一辆辰州铁路中级法院的警车,车上空无一人,江虹知道这是押送黄嘉妮去火车站的车子。可他不能下车,因为黄嘉妮可能认识他,吴方怕他露面刺激了黄嘉妮,让他老老实实留在车里,千万不能出去,母亲和斯雨兰也是这个意思。他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人下车走向住院部的大楼,去见黄嘉妮了。

江虹坐在副驾驶的座位,心里烦闷。

他知道斯雨兰肯定会碰钉子,甚至遭受屈辱。黄嘉妮没什么文化,比较粗俗,又是一个女贼,这段时间疯疯癫癫,一旦说话尖酸刻薄,斯雨兰怎么受的了?今天是她最刻骨铭心的一天,上午去殡仪馆领哥哥的骨灰,下午埋葬哥哥,晚上又来医院为保哥哥的遗腹子求黄嘉妮,争取拿到孩子今后的抚养权。看这样子肯定拿不到的,斯雨兰的愿望一旦落空她会疯的,因为哥哥这个没出生的孩子就是她的生命。

车里闷死人了!江虹开门下车,在汽车旁走来走去,心神不宁。

天,已经黑了。一盏盏的路灯亮了起来,院区一片明亮,周围高楼大厦灯火通明。

k1280次旅客列车20点10分始发,留给斯雨兰的时间已不多了。

果然,七点刚过,住院部大楼里出来一群人。一名中年法官,昨天一男一女两名法警拎着各自行李,押着黄嘉妮走过来。黄嘉妮低着头,肚子微微隆起,双手戴着一副手铐默默走着,斯雨兰紧紧的跟在她的身边,吴方和苏琳在后面帮忙提着大包小袋。

江虹赶紧上车躲在后座,放下一点车窗玻璃。因为后座黑乎乎的,他能看见外面,外面的人看不见他。身经百战的他心里砰砰直跳,看着这一行人远远走来,到了法院警车旁边。

“嫂子,你就答应我吧!”斯雨兰说,其实她比黄嘉妮只小三个月。江虹原来以为她会哭哭啼啼,撕心裂肺,没有想到她很平静,看起来很理智。

“滚开!不要再跟我唠叨了,烦不烦啊?”黄嘉妮很蛮横:“斯雨兰,你听着,不要叫我嫂子。你哥无情无义杀了我爹,我是捡回了一条命,我没有他这种男人,孩子生下来后我们黄家自有人养,你就别做梦了。”

“黄嘉妮,我建议你考虑一下。”梁庭长说。

“我不考虑,没门!”

“黄嘉妮,上车吧!”一个法警喝令,知道就是这个结局,再说无益。

“雨兰,我看算了,别求她了。”苏琳劝道。眼看法院的人往后备箱放好行李,打开警车的门,他们等黄嘉妮上车,她知道没戏了。

“嫂子!”斯雨兰一下抱住了正要上车的黄嘉妮,横下了一条心:“嫂子,你听我说。要不这样,只要你把孩子给我抚养,我就一直留在辰州,我带孩子住在这里。我会经常带孩子去监狱看你,只要你想,我就会带孩子去。”

“什么?”黄嘉妮停住了,她不相信:“你能做到?你不回北京了?”

“嫂子,我能做到,我一定能做到。哪怕你坐15年的牢,我就带着孩子在这等你15年。昨晚我一夜没睡好,我下了决心的,决不食言。嫂子,孩子留在山西你一定很牵挂,不如让我带着孩子守在这里陪你,我更爱这孩子,嫂子,你就答应我吧!”斯雨兰央求道。

“我想想吧!”黄嘉妮钻进了警车,梁庭长他们上了车,关上车门。

“嫂子,我在这里等着你和孩子回来!”斯雨兰拍打着车窗。

“呜……”警笛长鸣,警灯闪亮,法院的警车开走了,向辰州火车站驶去……

【453】新的一天

11月13日,上午八点,江虹来到辰州铁路乘警支队上班,走进吴方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他知道师傅是去开交班会了,因为隔壁的小会议室关着门,里面有说话的声音,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才会结束。

警务交班会是铁路公安机关一种日常工作制度,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各个所队在家领导都要参加。指挥中心或值班室通报过去24小时辖区治安情况,存在什么问题,商议对策或者解决方案,上传下达。正是10万铁警加上多种严格保障机制,点线结合,实时反应,才确保了中国13万公里铁路线的安全,确保每天数千列的旅客列车日夜穿行,确保数不清的货运列车稳定行驶,确保国家大动脉的畅通无阻。

江虹脱下警帽挂在衣帽钩上,习惯性的泡了一杯热茶,坐下慢慢喝着。

他昨晚没睡好,眼圈有点发黑,为斯雨兰辗转反侧,他的心里非常难过。

昨天晚上,在辰州市第一人民医院送走了黄嘉妮,他们四人就在医院食堂吃了晚饭,随后上了吴方的越野车,20点50分回到了看守所。向清所长特意赶来等待他们,担保人吴方办理了案犯回监手续,完成签字,管教干部将斯雨兰送回她的监室。

还算不错!总算在21点前办完该办的事,没有逾期,比较圆满。但是短短12小时,他们经历了刻骨铭心的一天,尤其是斯雨兰。

有的事情是意料之中的,领骨灰盒,安葬莫豹,见黄嘉妮,斯雨兰并没有借机逃跑,她很懂得感恩,循规蹈矩。有的事情却让他们始料未及,在天泉陵园安葬莫豹时,斯雨兰曾哭着对哥哥说好好住在这里,她会经常来看他的。江虹当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不是她说出狱以后,她会安排迁葬哥哥回北方老家吗?难道变了?他不敢问。很快,他的疑惑在晚上找到了答案,斯雨兰为拿到哥哥孩子将来的抚养权,竟然愿意长期留在辰州抚养孩子,这打动了铁石心肠、逆反不羁的黄嘉妮,最后一刻她松口了。

是的,没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近在咫尺,何况是个幼儿。

黄嘉妮又愿意把孩子丢在山西老家吗?非也!她也是不得已。生下孩子哺乳期满,辰州这边要去山西押她回来进入女子监狱服刑,即便她在监狱积极改造获得减刑,恐怕也要服刑10年以上,因为减刑也是有底限的。所以,黄嘉妮肯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带回辰州,可在本地找不到抚养人,只能丢在山西老家,那些亲戚会善待她的孩子吗?

现在,斯雨兰愿意这样做。她是孩子姑姑,她对哥哥这个唯一的遗腹子一定视为己出,倾注全部的爱。最重要的,斯雨兰可以带孩子探监,黄嘉妮能够经常看到自己的孩子,这对一个母亲来说还有什么理由不能答应?

听起来有一点残酷。即便为了孩子健康成长不去探监,对黄嘉妮来说,能跟自己孩子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外面有斯雨兰悉心照顾,她就应该谢天谢地。再说,探监方式多种多样,监狱方面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也会做出妥善安排,这种巧妙例子很多。所以,江虹相信黄嘉妮在上车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已经默认了斯雨兰。

可是,这对斯雨兰意味着什么?留在辰州10年以上。今年她是25岁,黄嘉妮出狱后她都奔40了,人到中年。为了守候一个孩子,她将付出自己全部青春,最宝贵美好的年华,还有她的音乐事业。毕竟北京才是中国文化中心,以她精湛而非凡的艺术才华,她在北京很快就会进入一流艺术家的行列,留在辰州是委屈了自己。

一个姑娘南下千里寻兄,哥哥埋骨辰州,她也决定留在这里陪着哥哥孩子长大,等待嫂子出狱。江虹内心非常震撼,为了哥哥,为了哥哥这个孩子,她把自己搭进去了。

江虹明白斯雨兰是迫不得已,直到黄嘉妮上车的最后一刻,她才说出自己这个想法。她是一个有理想的女孩,才华横溢,不愿牺牲锦绣前程。但她明白黄嘉妮不松口,她就只有在最后的一刻牺牲自己,做出坚定承诺,换来孩子的抚养权。

还有半个月斯雨兰就出狱了,她该如何规划在辰州的未来10年?工作,生活,爱情,家庭,还有怎样养育她哥哥的孩子?江虹感到一片茫然。

算了!想那么多干啥?计划不敌变化,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我们都会帮助她的。

“师兄,吴支还没散会?”夏冰冰走进来,左手端着女式警帽。

“哦!没…没有。”江虹回过神来。

“哈哈哈哈!师兄,想什么那?”夏冰冰很开心,放好警帽找了一个座位坐下。自从她发现了商川秘密,心情大好,觉得商川没变,而且前途光明。毕竟吴方很信任他,很重视他,把这么重要的潜伏任务交给了他,说明商川堪当重任。

“唉!昨天……”江虹就把昨天斯雨兰的事情说了。

“师兄。”夏冰冰听完后眼圈红了:“你也不用担心,兰姐经过这么多事她成熟了,懂得互相兼顾,这个事情我相信她深思熟虑,反复掂量过了。我们两个也是从北京读书回来的,北京文化气氛浓厚,是片沃土,但音乐圈非常复杂,论资排辈,新人难以出头。兰姐留在辰州更好,她在这里竞争对手很少。琵琶本来就是江南乐器,我们这里一直就是江南胜地,她很快就会收获大批粉丝,你别杞人忧天。”

“言之有理。”江虹摸摸胸口:“冰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下我的心里舒服多了。不错,这里虽然不比京城,但是雨兰大有用武之地。”

“师兄,兰姐她不走了,你不会旧情复燃吧?哈哈哈哈!”

“丫头片子,这个玩笑可开不得。”江虹虎起了脸。

“开玩笑倒没啥,就怕你们俩来真的。”

“绝不可能,我已经丢不开邝霞,邝霞她也离不开我。”江虹一本正经。

“其实她们两个都挺适合你的,就看你最后选择跟谁领本子?”

“一个月前你还激烈反对我跟雨兰,你和吴支一唱一和,现在怎么变了?”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好啦!我的选择题都做了。现在我是一心一意善待邝霞,你就别出来挑事了,一旦传到邝霞的耳朵里可不得了。”

“也是。那我们谈别的?师兄,有个问题我很好奇,你知道吗?”

“你是问巴仔吧?”

“没错!”

“我不知道。”

“胡说,商川你都知道。”

“我只知道商川,我不知道巴仔为什么消失了,我要说谎就是孙子。”

“那你问问你的师傅,他不会瞒你的。”

“我问过了,没辙。警务纪律面前,吴支是我爷爷都没有用。”

【454】网络密码

“师兄,你说商川和巴仔是不是秘密在寻找盗墓贼?”夏冰冰的问题很多。

“我不知道。”江虹面无表情。

“怎么你老说不知道?”

“因为我不知道。”

“你…哼!”夏冰冰不高兴。

“冰冰,实话实说,我也一直再想这个问题。那天晚上我俩在蓝燕ktv门口巧遇商川摆地摊,说明他就在火车站周边地区活动,他和巴仔是在一起还是各干各的?是为了破这个盗墓案件还是另有任务?既然这是工作秘密,我们就要遵守警务纪律。当然,你是个新民警,干警察才三个多月,好奇心重也很正常。不过我告诉你,这个不是科学研究,干我们这一行好奇心重有时是会害死人的,所以你要学会习惯。我一再告诫你不要试图打听什么,你一定要记住。”

“我也就是随便问问,而且只是问你,我都不问别人,包括吴支。”

“这个不是随便问的问题,而且我确实不知道。但我估计他俩活动能力有限,因为没执法权,只能做些信息收集工作,所以……”江虹话没说完,这时隔壁小会议室的门开了。一群领导散会出来,包括张志伟支队长、安冉政委、吴方副支队长,还有各个乘务大队正副干部,内勤邵雪,他们陪着何元处长和网安支队支队长朱杰。

“黑子,冰冰,来上班啦?”何处站在门口招呼一声,笑眯眯的。

“何处。”江虹和夏冰冰赶紧起立敬礼。没有想到何处一大早来到乘警支队参加交班会,他是来督战的?还是布置新的工作任务?尤其朱杰现身可能跟盗墓案有关。

“你们最近干的不错。”何处跟两个年轻人握手:“尤其是这个联合专案组很有成效,案情基本搞清楚了,吴支做了汇报,我跟楚都县公安局局长常通电话,你们工作我们非常满意。”

“啊?”江虹有点心理反差:“何处,我们工作没有做好,忙了快半个月,除了那个周永我们还没有抓到其他人。”

“不要着急,摸清楚了就可以一锅端,我们都很乐观。今天才13号嘛!我跟部局说了,月底之前打掉这个盗墓走私团伙没有太大问题,我让朱杰配合你们行动。冰冰,老虎是黑子的师傅,黑子是你师傅,你们两代师徒一定再接再厉,争取再创佳绩。”

“我们一定努力。”夏冰冰很激动。

“好啦!我和朱杰要去市公安局开会,你们忙吧!”何处一行下楼走了。

“师兄,看来情况有变,难道商川那里有消息了?”夏冰冰坐下了,兴高采烈。

“让我想想。”江虹在屋子里转圈踱步:“这个案子部局要求本月月底破案。今天13号,何处这么肯定就向部局拍了胸脯,看来是有很大进展,至少找到了新的突破口。这个周末我们都在家里休息,没上班啊!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进展?”

“我觉得吧!只有三种可能。”

“说说。”

“一是商川那里获得了新情报。他出去一个星期了,神出鬼没,应该能够收集到了关键信息,否则就是饭桶一个。”

“你别那么说他。”江虹笑了。

“哼!吴支很器重他,他要不干一点成绩出来,我就不理他了。”

“接着说接着说。”

“商川是特种兵出身,五年的海军陆战队生涯,善于隐蔽侦察,伪装能力很强,不论丛林城市他都能行,进可攻退可守,所以吴支才会派他出去。二是网安支队可能有了进展,他们周末可没闲着,我刚才看见朱支了,他是很少露面的人。三是楚都县公安局有新发现,因为武队回去也没闲着。哎!说到武队,他怎么没来啊?”

“他中午到,现在在高铁列车上。”

“哦!听刚才何处的话音,楚都县公安局非常满意我们联合专案组的工作,怎么武队总是心急火燎?咋咋呼呼,好像我们拖了后腿,他这不是故意制造紧张气氛?”

“也许这是他的工作方法?自我加压。”

“他再喊狼来了,我才不理他呢!”

“嗯!不错,你的三点分析有理有据。”

“什么分析有理有据?”吴方走了进来,他刚才是下楼送何元处长了。

“啊?吴支,我瞎说的。”夏冰冰赶紧说,有点不好意思。

“你怕什么?反正我也没有听见,哈哈哈哈!”吴方一身轻松。

“师傅,你和何处这么乐观,看来抓卷毛一伙人有眉目了?”

“没有。”吴方坐下。

“什么?没有?”江虹和夏冰冰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你们俩急什么?黑子,你也坐下。”

“师傅,到底怎么回事?”江虹坐下。

“刚才朱支跟我说了,网安支队破解了‘四海一家’的注册密码。”

“哦?那太好了!还有什么?”

“没了。”

“没了?我还以为我们可以抓卷毛一伙了,搞了半天就是一个网络密码。”

“你这小子,知道这个密码意味着什么吗?原来我们上网打开‘四海一家’论坛只能被动游览帖子,不能留言,不能发帖,不能跟坛子里会员建立关系,因为我们无法注册成为会员,想要注册必须从坛主紫薇那里拿到新密码。我们又不认识这个紫薇,也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我们不是她们圈内的人。现在我们破了这个密码,就能悄悄混进这个‘四海一家’。”

“问题我们现在只是判断‘四海一家’疑似乔伦的文物收藏群,紫薇是不是乔伦呢?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如果它不是呢?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浪费时间。”

“黑子,你有证据排除它吗?”

“没有。”

“那不得了?网安支队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锁定这个‘四海一家’论坛就是认为它的嫌疑最大,他们已经破解注册密码,现在就看我们如何进去卧底。”

“吴支,这太棒了!”夏冰冰站起来跃跃欲试:“按照上周工作安排,这个活是我的,我要进去寻找一个僵尸取而代之,做个影子卧底。”

“冰冰,网安支队会全力配合你。黑子,你还没有明白?从现在起,我们要跟卷毛这个文物犯罪团伙打一场网络战。我们两个都是电脑菜鸟,我们都落伍啦!”

“呃……”江虹挠了挠头,哑口无言。

“黑子,你以后要好好跟冰冰学习计算机知识,他当师傅,你做徒弟,明年去考一个计算机的证书。”

“师傅,我慢慢学,不急。”

“不急?现在犯罪形态出现了新变化,这些坏蛋跑到我们前面去了,你还不急?就拿这个乔伦来说,他既有传统的作案方法,又有网络作案途径,我们必须多管齐下,各个击破,才能获取证据,彻底打掉这个文物犯罪团伙。”

“吴支,那我现在上网看看。”夏冰冰打开了桌上一台电脑,用游览器上网,找到“四海一家”文物收藏论坛,先观察了一下,她问吴方:“注册密码多少?”

“86481055cedd。”吴方已经记在脑袋里了。

【455】寻找替身

“86481055cedd,这个网络密码这么复杂?”夏冰冰吓了一大跳。

“嘿嘿!”吴方走到夏冰冰的身边坐下,盯着电脑屏幕:“乔伦是什么人?你以为就是简单的四位或六位数?他是八位再加四个英文字母,12位密码。其中55和dd是重复双位,一般黑客都没办法破解,只有朱杰他们有这本事,换别人都懵圈。”

“我看朱支也就三十左右,年轻有为,他是什么来历?”夏冰冰很好奇。

“他是名牌大学的计算机硕士,一流it高手。三年前被特招进来,搞过多个经典案例,拿过一等功哟!今年夏天被提拔为网安支队的支队长,年轻有为。对了,他刚才跟我说,昨天晚上他用这个网络密码已经进入‘四海一家’卧底。”

“什么?他已经潜伏进去啦?不怕被紫薇发现吗?”

“对付这个紫薇他是绰绰有余,所以他把主要侦察任务交给我们,我主要交给你。他负责掩护你,暗中观察,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来说话。”

“我的妈呀!他真厉害!他借用了哪个僵尸会员?”

“说叫山炮,这个会员两年没动静了。”

“山炮?真有意思!那我找找,咦!在这,不过昨晚没有动静。我来找找,我要借用哪个僵尸卧底?”夏冰冰很兴奋。

江虹看了一会觉得无趣,坐到一旁去了。他喜欢真刀真枪的博弈,传统的破案法,这种在网上玩把戏的新型高科技着实乏味,耗时费力,不属自己长项,倒挺适合夏冰冰的。从此可以不用东奔西跑,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操作电脑,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用的也是智慧。只是到了最后时刻还是需要出警抓人,所以江虹认为这个就是辅助破案手段,只是形式比较新颖罢了。

他也明白师傅是被逼上梁山。吴方快奔五了,用用智能手机还行,简单上网也行,稍微复杂一点就要依靠自己。自己毕竟是年青人,学起来快,当然,现在有了新民警夏冰冰,她大学里学的第二专业就是it技术,江虹知道自己该靠边了。

从峡山追逃的孤胆行动,到为保障国庆黄金周站车安全的秋风战役,再到抓人贩子梅姨团伙,一路走来虽然艰辛,披荆斩棘,但从来没有接触过网络破案。

现在,为了抓卷毛这一伙文物犯罪的嫌疑人,他们不得不面对现实了,因为这帮家伙有通过网络犯罪的嫌疑。好在有网安支队的指导配合,夏冰冰也不差,就是比较烧脑。其实这种借用僵尸技术并不复杂,一般黑客都懂,没有什么秘密可言。难的是夏冰冰潜伏进去以后,如何在坛子里跟看不见的人周旋?如何接近坛主紫薇并且摸清她的真实身份。

这个紫薇真的是乔伦吗?网安支队是否判断正确?如果不是就误事了,还得再去搜寻网络。不过听说朱杰非常厉害,还没有他搞不定的网络犯罪案件。

一般判断,乔伦既然在网上开了文物收藏群,收纳社会上的藏友加入会员,他肯定是有实用目的的。除了互相交流学习,最大可能就是打着收藏爱好,以交流的名义从会员的手里收买民间有价值的文物,然后通过卷毛走私出境获取高额利润。因此,他的收藏群不会很隐蔽,太隐蔽了无人知晓,无人问津,他的生意就做不成。

他曾跟周永说自己还有一个网络收藏群,但又不告诉周永网址和群名,就暴露了他既想吹嘘又藏着掖着心态,因为他不需要将周永拉进去,没用。

这个“四海一家”论坛注册有三年了,从时间上推断恰好是乔伦退休以后干的。目前已有209名会员,1000多个帖子,包括一大堆的文物照片。虽然满屏充斥赝品假货,但是里面肯定也有真品,按朱冬老师的话说只有百分之几比例,珍贵文物更是稀少。乔伦是识货的,久经沙场,不会轻易上当受骗。其实换个角度观察,那些在他收藏群里卖文物的所谓会员,很多都是蒙坑拐骗之徒,演着黑吃黑的一场把戏。

看来乔伦也不容易,他要想方设法隐蔽自己,但又能够收到有价值的文物。三年过去他的收藏群还存在,说明他是有收获的,否则早关掉了。

倒卖走私文物不仅仅看数量,它更看重品质。你费尽心机倒一大堆的廉价文物,还不如孙赣家的一个乾隆小罐子,所谓捡漏就是这个意思。

看着吴方和夏冰冰坐在一起,两眼盯着电脑屏幕,像一个小学生似的问这问那,虚心求教,江虹心里感慨万千。师傅真不容易,他也是被卷毛乔伦逼的。想想师傅最近有了很大变化,以前那个脾气粗暴,辰州铁路地区人人惧怕,遇到难题就怒发冲冠的“老虎”竟然变的温和多了。不要说发脾气,就是批评人的次数也在减少,这让江虹觉得奇怪,这个侦察排长出身的老铁路警察是怎么了?

也许,自己正在不断成长,夏冰冰等一批新铁路警察的崭新面貌,斯雨兰的不幸遭遇,邝霞以软化硬喊他“吴头”,他的儿子也在长大成人,妻子姜柳埋怨他为了工作得罪了太多的人……凡此种种,一点一滴潜移默化,也让师傅变的更加睿智理性。

活到老学到老,这是真理,永远颠扑不破。

“黑子。”吴方招呼:“别在哪儿坐着,过来看看。我知道你懂点电脑,但是初级水平,我不如你。不管怎样,我们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我不是臭皮匠。”夏冰冰说。

“冰冰,我就开个玩笑。”吴方乐了。

“师傅,按照上周末的工作安排,我就负责传统方法破案。”

“你这小子,你可不能成为我的翻版。你要成为新一代的铁路警察,复合型的人才,你跟冰冰就要互相学习。我都在跟冰冰学习,你还坐在那里望天?”

“师傅,时间金贵,其实我坐在这里也难受,今天上午算浪费了。”

“那没办法,你一个人出去调查所取得的证据材料没有法律效力,你必须等武队回来。反正他中午到辰州,下午过来,到时我们好好合计一下,现在过来看看。”

“好吧!”江虹起身走到夏冰冰的身后,见她不时移动鼠标,正在查看‘四海一家’里的会员状态。她在寻找那些长期没有动静,既不发帖也不发言的僵尸会员,查看他们最后登录时间。这个研判非常复杂,因为有的僵尸会员似乎是紫薇故意设下的,也许是为了凑人头,哄抬人气,也许就是网络圈套甚至埋的地雷。

“师兄,这个‘三国靓仔’怎样?看头像是女的。”

“此人半年前发过不少的文物照片,一看就是赝品,应该是卖假货没有得逞。我的感觉她还会再回来,你最好别打她主意,再换一个。”

“这个叫‘太公’的怎样?”

“不行,他才两个月没露面,也靠不住。”

“黑子,行啊!有判断力。”吴方夸赞。

“师傅,冰冰终于找到存在感了,你就别夸我了。你看她操作多熟练?键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响。师傅,我想知道冰冰成功卧底之后,你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有一个锦囊妙计,我叫武队带了一个宝贝过来,下午再说。”

【456】会飞的猫

夏冰冰的家住的远,在滨江北路的碧海云港小区,坐地铁来回要一个小时。

所以中午她不回家,就在乘警支队吃饭。包括吴方,因为妻子姜柳上班,儿子上学,家里不动烟火。乘警支队为了解决日勤人员午饭问题,上个星期在一楼腾出了一个房间,终于新开了一个小饭堂,每天中午也有十几个人用餐。

由于母亲一人在家,江虹中午回家吃饭,然后小睡一会过来上班。进吴方的办公室一看,吴方和夏冰冰又趴在电脑前研究“四海一家”论坛,还多了个武平,也是兴致勃勃。

“武队,你回来啦!”江虹招呼。

“黑子,哎呀!两天不见,终于见到你了,骆勇要我代你问好。”

“骆勇还在堰冲坡吗?”江虹拉着武平坐下了。

“还在,天天严防死守,晚上睡觉都睁着一只眼。”

“都快半个月了,那里还有狼群出没?”

“有,堰冲坡现在出名了,盗墓贼也多了。另外,新闻媒体的人一批又一批的过来采访,各种报道。除了国家文物局的专家小组,我们本省本地专家,还有其他一些考古专家专程慕名前来,可热闹了。”

“既然周围有盗墓贼那不统统抓了?”

“没有证据抓个啥呀?那些都是惯犯,诡计多端。他们就在堰冲坡的附近出没,不会轻易上我们警方的圈套。”

“狼群总有吃肉的那一刻,他们是在等待时机。”

“没错!所以我们县公安局向市公安局建议了,以堰冲坡做为诱饵,把周围这一些虎视眈眈的盗墓贼一网打尽,省公安厅已经派出一个刑侦专家小组,今天到楚都县制定抓捕方案,部署警力。”

“那你没有留下?”

“辰州这边也是重点。而且就来了我一个,很多工作需要依靠铁路警方支持。”

“如果不是神秘女子在高铁列车上盗走了玉编钟,我们也没合作机会。”

“是的是的。”武平点头:“刚才我跟老虎研究一下,按照上周末的工作计划,从明天起我们两个去跑外围,继续收集线索,固定证据。我们两个必须完成两项任务,一是去辰州市的收藏家协会,调查清楚乔伦是不是秘书长?虽然我们知道乔伦明显弄虚作假,但是需要固定他弄虚作假的证据,从而确定他冒充机构行骗的嫌疑。”

“嗯!这我明白,这项工作一天就能完成。”

“二是调查清楚周永所倒卖的全部35件珍贵文物来历。除了5件是从孙赣手里买的,已经固定相应证据,另外30件都要一一落实清楚。这个工作量非常大,需要跑关沙镇周边一些村庄,我跟刘展所长联系好了,他说他派乌广带着我们进村找人。”

“这需要好几天,晚上要住在关沙镇。”

“我计划了三天,你觉得呢?”

“可以,我听你的。”

“那好,我们这个小组就是这么安排,老虎和冰冰在家里网络破案,我们双管齐下。”

“武队,说实在话,主要案情搞清楚了,我们已经进入抓人阶段的下半场,可是我们还是在外围绕圈子,做的都是基础工作。那个在高铁列车上盗走玉编钟的神秘女子是谁?卷毛一伙躲藏何处?现在在干什么?他们是如何走私文物出境的?那个伊桑莱恩是什么人?这些关键问题我们都没有搞清楚。可是我们处长挺乐观的,都跟上面部局拍胸脯了,你们局长也是如此。”

“哈哈哈哈!黑子,你急啥呀?我们这是由外向内,抽丝剥茧,一步步的逼近卷毛一伙,我们正离他们越来越近,马上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师傅。”江虹看着吴方:“你上午说有一锦囊妙计,还叫武队带来一个宝贝,下午给我解开谜底。你是什么锦囊妙计?武队,你又带来什么宝贝?”

“黑子,我是……”

“吴支,你不准说,说破就不灵了。”夏冰冰突然截住了吴方的话。

“呃!好,好!哈哈哈哈!”吴方翻了一下白眼。

“冰冰,你是什么逻辑?我也是联合专案组的人,你们都知道了,就瞒着我?”江虹哭笑不得。

“师兄,反正暂时保密。”夏冰冰调皮的笑了一下。

“冰冰,那…武队带过来的宝贝,我总可以看吧?”

“可以。”夏冰冰又埋头上网。

“那好。”武平站了起来,从吴方的办公桌上拿起一个硬邦邦的褐色硬纸圆筒,拳头般粗,长约50公分左右。他拧开了一头圆盖,从里面抽出了一幅画轴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展开。

“什么宝贝?”江虹伸头一看,立刻站了起来。原来是一幅水墨画,装裱精美,古香古色,画的是一匹奔跑的骏马,四蹄矫健,动感十足。看完落款他很惊讶:“徐悲鸿的作品?奔马?”

“没错。”武平笑的高深莫测。

“这是赝品,仿的。”

“你是什么眼神?这下面有六位书画大师的题字和印鉴,这还有假?”

“那也可以仿冒。”

“黑子,我告诉你,这是昨天晚上我特意去朱冬老师家里借的,这是他收藏的,你怎么说?”

“啊!这是朱冬老师的私人藏品啊?那…是我眼拙。”江虹惊的瞪圆眼睛。

“嘿嘿!”吴方笑了:“黑子,通过办这个盗墓案,我们真是大饱眼福,徐悲鸿的真迹可是难得一见,而且如此近距离的观赏。”

“武队,这是国宝级的珍品,朱冬老师会借给你?”

“他当然不想借,是我硬要来的,否则我就赖在他家。这个周末我想过了,我们要想抓到卷毛一伙,与其四处出击不如引蛇出洞。但是,没有真金白银他们是不会上钩的。”

“哦!我明白了,师傅,你的锦囊妙计真绝!”

“黑子,我们下半场的好戏马上就开始了啦!”吴方一拍大腿,乐呵呵的。

临近下班,五点一刻,夏冰冰经过一天的反复研判,用排除法筛选,最后相中了一个僵尸会员:会飞的猫

“四海一家”头像显示这是一个女子,地点是杭州市,当然,这不一定正确。可以确定的是此人两年前进入了这个论坛,一共发了两次帖子,贴了几幅古玩字画图片。重要的是她跟紫薇没有聊天互动,彼此陌生,今年春节以后再也没了动静。

“冰冰,这是不是紫薇的假僵尸?”江虹心里很不踏实,因为一旦搞错,踩上了紫薇埋下的地雷,前功尽弃。

“武队,你的意见?”夏冰冰问。

“这个……”武平也拿不准。

“冰冰,别犹豫了,就是她了。”吴方下了决心。

“那我就动手了。”夏冰冰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果断启动佟杰下午传给她的一个程序,很快拿到“会飞的猫”的控制权。从现在起,她可以在“四海一家”发言发帖,想方设法接近坛主紫薇,摸清她的虚实,就是他到底是不是乔伦?

“好啦!我现在是会飞的猫,我要抓大老鼠。”夏冰冰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是的!”江虹感叹一声:“网络卧底终于成了。”

【457】双管齐下

夏冰冰开始了影子卧底,会飞的猫尝试抓老鼠了。

但是,“四海一家”坛主紫薇是老鼠吗?她到底是不是乔伦?

江虹始终觉得充满悬念。没错,“四海一家”是一个古玩交流群,但是网上的古玩交流群大大小小多如牛毛,这个紫薇怎么想怎么看都跟乔伦不沾一点边儿。她在“四海一家”里注册的个人信息太少,一个网名,一个女子动漫头像,笼统标注地址深圳,除此之外没有其它东西。因为这个论坛设在一个门户网站,并非实名注册,没有官方认证,所以它的信息可能有假。

其实武平心里也有不少疑问,但他没有明说。

因为他在这里破案全靠铁路警方支持,说话不能太随便了,你得要有充分依据。毕竟这是铁路警方经过多日网络侦察所得出的结果,而且吴方和夏冰冰深信不疑,他俩就是一个想法:网安支队从来没有打过败仗

堰冲坡盗墓案发生将近半个月了,卷毛一伙踪迹皆无,下落不明。

因为江虹和夏冰冰根据楚都县公安局一则紧急通报,在值乘的g1627次列车上抓获周永之时,卷毛、乔伦、宋钢和斗牛也都在车上,混在旅客里面,所以眼睁睁的看着同伙被抓。站车监控视频记录他们都陆续在前方站下车了,混入街市逃之夭夭,没了线索,可以想象的是他们不敢抛头露面再出来活动了,至少需要隐蔽一段时间。然而这个紫薇一直都在网上活动,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登录“四海一家”跟会员们聊聊,有时话多有时话少。

如果紫薇真是乔伦,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他是最了解周永的,应该知道周永落网以后马上就会招供,向警方交待他们一伙的犯罪事实。虽然为了自保,以防万一,他始终对周永采取了严密的隔绝措施,知道警方很难通过周永找到他们下落,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就那么自信?

不管怎样,11月13号晚上开始,夏冰冰改上夜班了,白天休息。紫薇历史记录显示皆是夜间上网,活动时间都是19点至次日凌晨两点之间,有的晚上还不出现。而且她在“四海一家”里面很少健谈,有时就是上来跟大家打一个招呼就下线了。

吴方也成了夜猫子,她带着夏冰冰共同执行网络侦察任务。但他毕竟是个基层领导干部,事务繁忙,有的工作必须是白天做,比如重要会议不能缺席,刑侦大队其它一些列车案件需要他把把关,指导一下,所以他是下午连着晚上都在乘警支队泡着。

由于商川执行秘密任务去了,下落不明,没人接夏冰冰。每天凌晨两点,地铁停了,夏冰冰下了班独自一人打车回家,吴方送她上车,然后自己回家睡觉。

按照吴方精心部署,“会飞的猫”并没有马上跟紫薇搭讪,而是维持僵尸状态。

一是需要时间确认“会飞的猫”置换以后是否安全?有没有被紫薇识破?因为江虹怀疑这是紫薇设置的假僵尸会员,是颗地雷。到底是真是假?与其犹豫不决,不如干脆踩上去看看会不会爆炸,如果没有爆炸说明是安全的,反之前功尽弃。吴方给了三天观察时间,如果“会飞的猫”没有任何动态变化,说明它应该是安全的。

二是从11月14日至15日,吴方和夏冰冰利用这两天的时间认真研究紫薇,包括其他一些活跃会员。这三年来他们在坛子里跟紫薇如何互动的?谈了什么重要话题?做了哪些线下交易?其中哪些人可能是文物贩子?一一梳理出来,结果发现不少文物犯罪线索,整理归类一并交给武平,就是没有发现关于堰冲坡的片言只语。

堰冲坡的盗墓新闻铺天盖地,“四海一家”交流群里静悄悄的,这很奇怪?

这边吴方带夏冰冰进行网络侦察,那边武平带江虹跑外勤。11月14日,他俩专门去了辰州市收藏家协会,核实确认乔伦、宋钢和周永是不是协会会员?果然不出所料,收藏家协会对这三个人一无所知,他们当天完成了这一项取证工作。

11月15日,他俩开车去关沙镇出差。两人住在三清酒店,先找姚馨芳笔录了相关后续材料,然后在关沙镇派出所配合下,用了三天时间进行实地调查。根据周永黑皮本里面的记载,走村串户,陆续找到这两年来卖文物给周永的人,查实清楚文物来源,核对相关证据,寻找新的线索。

在乌广亲自协助下,三天奔波下来终于固定全部证据。除了香井村里孙赣家的5件珍贵文物,周永帮乔伦倒卖的其余30件文物绝大多数是家传的,来源合法。少数是在城里打工的年轻人从古玩市场淘来的,属于捡漏。还有一人涉嫌倒卖文物,由于犯罪情节较轻,交由关沙镇派出所依法处理。

这三天里,江虹一直都在打探《辰州志》的下落,可惜没有一点线索。

这30件文物里,有的发现纯属偶然。一天下午,周永在路过一户农家时,看见门口一个喂鸡的铜盆很特别。农村的鸡是放养的,一群鸡跑回来吃食,他想这户人家可真奢侈!居然用铜盆子喂鸡?尽管脏兮兮的,里面都是残羹剩饭,周永还是发现铜盆上面有雕刻的图案,古香古色,他就随手拍了照片发给乔伦。乔伦第二天赶过来,花言巧语用200元买走了,这户人家高兴的不得了。在周永的黑皮本里,记载乔伦鉴定这是中国盛唐时代的工艺品,皇家御用的洗脸盆,市场价格不低于20万元。

还有一部珍贵的老电影拷贝,就是胶片电影《神女》。

该片拍摄于1934年的上海滩,由吴永刚编导,阮玲玉的扬名之作,中国无声电影最重要代表作之一。今天,这部老电影的拷贝存世极少,非常珍贵,却在关沙镇的一户人家发现。原来他家先辈曾在老上海滩闯荡,后来回归故里,带回来一点老东西。如今长辈早已仙去,留下来的东西成了稀世之宝,可惜被乔伦收走了。

三天时间东奔西走,从早到晚,给了江虹很大震撼。

历史犹如行云流水,时光飞逝,一代又一代人跟随岁月年轮消失在漫漫长河里。但是,他们所创造的经典文化经过大浪淘沙,不少沉淀在了后代手里,藏于广大民间,所谓物是人非可能就是这个道理。

武平已经见怪不怪,他跟文物犯罪斗争了20多年,他见的太多了。

联合专案组的一切工作继续按照计划进行,立足全面调查,寻找新突破口,节奏平缓,先后有序。

上半场的突破口是周永。通过对他审讯,调查香井村的孙赣,联合专案组摸清了堰冲坡盗墓案真相,掌握了卷毛文物犯罪团伙的主要犯罪事实,包括倒卖文物、诈骗、盗墓、故意杀人以及走私文物出境等等犯罪嫌疑。

下半场的突破口是网络侦察。联合专案组意图通过对“四海一家”论坛进行影子卧底,进一步接近犯罪嫌疑人,争取引蛇出洞,抓获卷毛一伙,绳之以法。

双管齐下,传统办案加上网络侦察,警方正在试图一步步的接近这一伙盗墓贼。

【458】诱饵

11月18日,下午四点多种。

一辆警车驶出了关沙镇派出所,出了小镇上了国道。带着满满一包笔录材料以及其它重要证据,武平和江虹踏上了返回辰州之路。如果没有节外生枝,公安机关对犯罪嫌疑人周永以及卷毛一伙在关沙镇的犯罪调查基本结束。

“武队,我们下一步干什么?”江虹开车,武平坐在旁边。

“嘿嘿!会飞的猫已经放出诱饵,老鼠要上钩了。”

“这么说来,我们准备集中警力抓老鼠了?”

“当然,捕鼠行动怎么能少我们两个?其实后面还有大量证据需要收集,先放一放。今天都18号了,离月底不远了,老鼠都还没有引出来呢!”

江虹明白,师傅吴方所谋划的锦囊妙计“捕鼠行动”已经开始。他和武平虽在关沙镇跑外勤,调查搜证,但他们每一天都在关注吴方和夏冰冰网络侦察进展,相比固定外围证据,抓人才是最重要的,证据也是为打击犯罪服务的。

吴方虽然是个电脑菜鸟,但他实战经验丰富,夏冰冰则相反,所以必须由吴方带领她,两人各有优势,取长补短。此外,破文物案肯定要有文物专家莅临指导,朱冬老师再忙也要把他请来。在武平召唤下,前天中午,朱冬老师乘坐高铁列车再次抵达辰州,投入这个捕鼠行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为了抓盗墓贼他已三次来到辰州。

前天晚上开始,今年春节以后就没有说话的“会飞的猫”,开始在“四海一家”论坛里发了一个新的帖子,短短五百多字,题目就叫《中国水墨画的清风雅韵》,图文并茂。这个艺术帖谁写的?当然不是吴方和夏冰冰,他俩没有那个特长,凭自己想象写就露馅了。没错!这是朱冬老师的小创意,他跟吴方在办公室坐镇,写完之后由夏冰冰发出。

临近岁末,“会飞的猫”静悄悄说话了。难道这是捕鼠诱饵?不是。

帖子点29分发的,一刻钟后有人跟帖留言,发表看法。朱冬老师跟吴方和夏冰冰坐在电脑前,由他协助回答问题,夏冰冰敲键盘,“会飞的猫”跟会员们互动。

很快,会员跟帖发言越来越多,“会飞的猫”有问必答,热烈探讨。零点过后,参与讨论会员就有12人,吴方突然叫停,夏冰冰打了个晚安招呼就下线了。

吴方为何叫停?原来他发现朱冬老师的聊天太精妙了,非常专业并且通俗易懂。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四海一家”论坛里面也有不少懂门道的古玩达人,如果有好事者对比原来“会飞的猫”所留下的两篇旧帖,就会发现前后有明显的差异。两篇旧帖子又不便删除,怕引起坛主紫薇的怀疑,好在聊天时间不长,约20分钟,留下发言记录不多,再聊下去要露馅的。

一篇精品帖子,20分钟聊天时间,紫薇没有参与进来,但是她的动漫头像是在昨天凌晨1点35分熄灭,说明她当时在线上。她有没有在电脑前游览会员帖子?关注会飞的猫?只有老天爷才知道。

朱冬老师经过一番认真揣摩,昨天晚上重新上阵。22点13分开聊,就在《中国水墨画的清风雅韵》帖子下面接着昨晚继续,吴方把关,由夏冰冰刷屏,。

22点49分,紫薇的动漫头像又亮了,她上线了。

关键时刻即将来临,吴方居然有点紧张。确实,这打的是心理战啊!而且隔着电脑屏幕,不知对方身在何处?什么状态?她到底是不是乔伦?如果不是可就功亏一篑。

点45分,时机成熟,吴方果断下令抛出诱饵:一张徐悲鸿的水墨奔马美术照片

这是朱冬老师最顶级的私人收藏之一,武平早两天借来的,夏冰冰预先用高清相机拍了一张照片,吴方令下,她就发在帖子下面,然后留言这是徐悲鸿的真迹,为了买房愿意出售此画,有意者请私聊。

结果没人开通私聊,倒是更多会员参与进来讨论这幅画的真假,达到16人,并且一片喊假。

红桃树:这是赝品,它不值钱,还想用它来换房子,你拉倒吧!

会飞的猫:这是我爷爷留下的,他说这是真迹。

老四的机关枪:哪有那么多的真迹?不瞒你说,徐悲鸿的作品存世量约3000多件,其中包括徐悲鸿纪念馆藏有1200多件。他的作品存世量少,一是因为他本身寿命短,二是他生活的年代多是战争时期,安心作画的时间不太多。”

会飞的猫:这个我懂,但是我的这幅就是真迹,我不骗人。

月亮兔子:你会说自己是假画?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据我所知徐悲鸿的作品民间流传的真迹也就几百件,我有一个推测,虽然大家都在喊价拍卖,非常热闹,但是目前艺术品市场上徐悲鸿作品的真迹可能不足5%。曾经有人把在拍卖会上几百万买下的徐悲鸿的作品送去鉴定,结果也是假的。

护手霜擦脸蛋:是啊!很多收藏家以拥有一件徐悲鸿的作品为荣,他们好不容易得到的画一般不会轻易出手。徐悲鸿的真迹价值不菲,如果你这一幅画是真迹可以卖两个亿,何止一套房子?你为什么不送拍卖行呢?心里有鬼是吧?

会飞的猫:我不懂拍卖行,我怕交给他们上当受骗。

黑桃皇后:除了民间私下流通的徐悲鸿作品,近些年来拍卖过的徐悲鸿的作品数量有5000件左右。尽管业界普遍看好徐悲鸿艺术作品的未来市场,但是假冒徐悲鸿的各类拍品在拍场一直没有停止过,包括徐悲鸿的国画、油画、水彩、书法、素描、信札无不有人造假,成为市场大患,你明白吗?

会飞的猫:这跟我有关吗?我研究画,我不研究市场。

山炮:我说句公道话,徐悲鸿是一代艺术大师,他的作品假货多很正常,不过这幅画看着是真迹。

会飞的猫:你们不能因为市场上假货多,就说我的画是假的。

点55分,紫薇终于参与进来,但她用的私聊:实话实说,画是赝品。不过你的帖子写的很好,我很欣赏。

会飞的猫:坛主,你也这么认为?

紫薇:它属于高仿品。我告诉你,鉴别徐悲鸿的作品必须了解他的创作特点,徐悲鸿创作的最大特点就是准确。徐先生吸收了西方写实主义精髓,将西方绘画的写实技巧与中国绘画的传统笔墨完美结合,成为中国近代画坛兼具中西画法的第一人,他的绘画笔墨精湛,结构准确,很有特色。

会飞的猫:看来你很识货,可是你的结论让我情何以堪?

紫薇:没有关系,高仿品也赚钱。刚才不是有人说了,拿到拍卖会上以假乱真照样可以卖几百万。

会飞的猫:我可不敢,但我这件徐悲鸿的奔马真是赝品?

紫薇:我是坛主,我不骗你。

会飞的猫:那我怎么办啊?我还想买房子。

紫薇:你是在辰州吗?

会飞的猫:是的,我们这个坛子里面三分之二会员是辰州的,坛主也在辰州?

紫薇:是的,我可以帮你卖。或者你卖给我,10万如何?

【459】意料之中的转折

江虹继续开着警车,一路向北……

昨天深夜,会飞的猫同“四海一家”坛主紫薇的私聊一直持续到今天零点25分,实际只有半个小时。紫薇表达了初步的购买意向,说明她对朱冬老师的那一幅徐悲鸿的奔马画作很感兴趣,单凭一张高清照片就想买下。当然,她认定是高仿赝品。

会飞的猫坚持认为那是真迹,双方没有谈拢价格。紫薇出价10万元人民币,会飞的猫要价1000万。本身赝品和真迹的价格就是天差地别,何况徐悲鸿大师的画作?

吴方决定留下一个悬念,双方互道晚安,夏冰冰下线了。

三个人一合计,认为群友们一片喊假声,坛主紫薇却是独具慧眼,实际看出这是一幅真迹,但却信口雌黄,说明此人功力非凡,心术不正。

一般人的鉴宝偏重技术角度,具体到了字画就看你的线条、墨色、笔道等等,她还懂的鉴定风格,这是更上了一层楼,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就比如双胞胎长的一模一样,你如何去区别?一般就是查看一些身体细节特征,比如胎记、黑痣甚至毛发等等。但是,如果没有这些细微特征差别你怎么看?眼力高的就看风格,一个安静,一个爱动,一个眼神机灵,一个目光呆滞……

朱冬老师知道是遇上对手了。他和乔伦都是鉴宝高手,但却走了不同的路。一个为国为民服务,不图名利,公而忘私。一个思想肮脏,为了金钱不择手段,不仅处心积虑倒卖文物,甚至跟外国人勾结走私出卖民族文化精品,罪该万死。当然,这个紫薇是不是乔伦目前还难说,但她指鹿为马,借着其他群友起哄,将徐悲鸿的真迹说成是赝品,试图10万买下,本身就是居心不良,包藏祸心。

从市场行情看,徐悲鸿的奔马仿品价格低廉,紫薇出10万元算是高价。她要真的认为这是一幅赝品,要么不买,绝对不可能出这么高的价钱。她这么做潜台词很明显:会飞的猫,徐悲鸿的假画我出10万买下已经够意思了,你还不卖?

吴方就是不卖,这是诱饵,他要把紫薇引出来绳之以法。他认定紫薇是乔伦,这个家伙是个关键人物,上面连着卷毛,还有伊桑莱恩,下面牵着宋钢、斗牛以及周永。但是诱捕不可操之过急,因为此人阴险毒辣,诡计多端,笑里藏刀。如果一个晚上网络私聊就答应了卖画,容易引起他的警觉,怀疑这是一个圈套。

即便如此,吴方心里也是忐忑不安。都下线了,他和朱冬老师、夏冰冰继续坐在电脑前,仔细分析每条聊天记录,看看有没有留下了破绽。是啊!紫薇识破了吗?我们尚且都在琢磨分析,研判效果如何?有没有露出了马脚?她肯定也会在思索她的这个举动是否安全?这个会飞的猫是什么人?这幅徐悲鸿的真迹是从哪里来的?

琢磨来分析去,最终,他们三人得出一个结论:今晚紫薇会不会继续上线是关键

如果她上线了并且继续私聊会飞的猫,说明她上钩了。至少她是蠢蠢欲动,希望继续沟通做出准确判断,从而决定是否买下这幅徐悲鸿的名画。她要真心想买价格不是问题,因为乔伦善于花言巧语,很会砍价。她如果不上线不露面了,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不放心,觉得这是一个陷阱,毕竟警方正在追捕他们一伙;二是欲擒故纵,暂时冷淡会飞的猫,压一压期望值,利于杀价,但是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两天。

今天凌晨两点多钟,吴方和夏冰冰、朱冬老师走出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大门。吴方送夏冰冰上了一辆的士,目送的士远去,然后他步行回铁路新村自己的家。朱冬老师回站前广场的茂世酒店休息,今晚19点继续过来上班。

傍晚,夕阳西落,一辆警车身披霞光驶入辰州市区……

此刻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街上行人匆匆而走,数不尽的汽车排成一条条的彩色长龙,慢慢向前移动。蓝天白云,明月初露,天边悬着一颗红彤彤的太阳,染红半个天际。满目高楼大厦沐浴在霞光里,一些装饰彩灯已经点亮,五光十色,绚丽缤纷。

前面是个十字路口,红灯堵车。江虹心里急着回家,因为邝霞昨晚出车回来,今天在客运段忙了一天,晚上可以聚在一起吃个晚饭。他正盘算什么时间可以到家,突然,他放在驾驶台上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吴方来的电话。

“谁的电话?老虎?”坐一旁的武平随口问道。

“师傅。”江虹点头,按下了免提键。

“黑子,好消息呀!”吴方语气欢快。

“什么消息?”

“黄嘉妮答应了,哺乳期满,她会带孩子回辰州交斯雨兰抚养。”

“是吗?”江虹一听精神振奋:“哪里来的消息?可不可靠?”

“梁庭长他们今天下午离开烟渡村,刚才给我打的电话。”

“他们12号晚上送黄嘉妮走的,今天都18号了,梁庭长他们才动身回来?”

“不是把人送过去一交就行了。他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务必落实清楚,确保万无一失,所以就多留了几天。”

“师傅,是你委托梁庭长在路上做了黄嘉妮的思想工作?”

“雨兰愿意牺牲自己,黄嘉妮有什么不满足的?另外,我听梁庭长说黄家那些亲戚都说今后不会接纳这个孩子,黄嘉妮很苦恼,她大哭了一场。其它你别问了,我在处里开会刚刚出来,我要回家吃饭赶去支队上班。你现在开着车快到了吧?你去看守所告诉斯雨兰,让她放心。”吴方匆匆挂了电话。

“唉!老虎真乃仁义之士,我要多多向他学习。”武平感叹一声。

“武队,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时间紧迫,先去看守所吧!我在车里等你。”

“好的。”绿灯闪亮,前面车流开始松动,江虹踩下油门……

“滴滴。”18点12分,江虹轻按喇叭,开车驶入辰州铁路公安处看守所的大院里,停在高墙一角。他刚下车,就见侯坤押着斯雨兰走向小铁门,斯雨兰穿着一身蓝白条22号囚服,她是结束了一天的劳动准备回监,江虹急忙跑了过去:“雨兰。”

“江虹?”斯雨兰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满脸疑惑,不知江虹这时来干什么?

“黑子,有啥急事?”侯坤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打开了小铁门。

“侯叔,我跟雨兰说两句话。雨兰,刚才梁庭长来电话,黄嘉妮答应了。”

“什么?真的?”斯雨兰一下抓住了江虹的手,又惊又喜。

“黄嘉妮说,她会带孩子回来的,给你抚养。”

“那太好了!那太好了!我该怎么谢谢你们?”

“雨兰,不要说谢。只是…为了你哥这个孩子,以后你留在辰州了。”

“愿意!江虹,我愿意的,这孩子就是我的命,为了这孩子我愿意牺牲一切。”

“好吧!天气冷了,这里没有暖气,晚上睡觉盖好被子,不要着凉。”

“知道。江虹!谢谢你告诉我!那…天快黑了,你回去吧!侯叔,我们进去。”

“哐当”一声,小铁门关上了。

</br>

</br>

【460】感情焦点

“黑哥,你回来啦?”江虹风尘仆仆回到家的时候,邝霞也才下班回来。她刚洗完了手,穿着高铁制服就跑过来抱住江虹,温情脉脉:“我可想死你了。”

“你呀!让我换身衣服行不?我是一身的灰。”江虹心里暖融融的。

“给我。”邝霞帮助江虹脱下警服,拿走警帽,江虹把旅行袋提进自己卧室。

“虹儿,邝霞,先吃饭吧!等下收拾东西。哼!这个小子回来也不先跟老娘打个招呼?媳妇还没娶进门呢!”苏琳嘴里唠叨,从厨房内端出饭菜在餐桌上一一摆好。

“老妈,我们来啦!”江虹换了衣服,牵着邝霞的手出来,三人围着餐桌坐下。

“去洗个手,邝霞都洗过了。”苏琳提醒,江虹哈哈乐了,去卫生间洗完回来坐下,端碗吃饭:“嗯!还是家里的饭菜香。青椒肉丝,麻婆豆腐,红烧肉和青菜,一碗蛋汤。不错!简单可口,老妈手艺顶呱呱的。”

“这还差不多嘛!”苏琳眉开眼笑,赶紧就给儿子夹菜:“出差四天,天天在乡下跑,你们吃饭怎么解决?村里有餐馆吗?”

“关沙镇派出所一个副所长跟我们一起跑腿,不愁吃饭,有时就在村民家里搭伙,我们交伙食费就行。倒是吃了几顿农家饭菜,味道很不一样。”

“哦!案子办的怎么样了?”

“怎么说呢?关沙镇的差不多了,后面再有什么情况那是楚都县公安局的事,我们铁路警方就到此为止了,我们主要调查车上被盗文物案件。”

“看你一身疲惫,吃完了饭洗一个澡,今晚早点休息。”苏琳疼爱儿子。

“不行。我还要去支队看看,两点回家,你们自己休息不要等我。”

“什么?”苏琳一瞪眼睛,丢下筷子:“老虎想干什么?熬油也要留个肉渣。你出差四天了,从早到晚在山里跑,今晚刚刚进门,他又……”

“不怪师傅,他没叫我,是我自己想去。”

“虹儿,你呀!那么拼命干图个啥呀?”苏琳不满。

“是嘛!”邝霞眼巴巴的看着江虹,细嚼慢咽:“黑哥,你别仗着自己年青过度透支身体,你们这行因公死亡率蛮高的,少了你案子就破不了了?你别逞能。”

“就是。”苏琳附和:“老虎是个拼命三郎,你这……”

“老妈,这个案子到了关键时刻,我在家坐不住。你们别劝我了,我吃完饭就去。”江虹吃的很快,因为都七点了,吴方和夏冰冰、朱冬老师已经到支队了。

“黑哥……”

“邝霞,别管他了,他是一头犟牛,我们吃饭。”苏琳气呼呼的拿起筷子。

“那你自己小心,注意安全。”邝霞眼泪汪汪,嘴里继续嚼着饭菜。

“我在办公室里坐着。”江虹解释:“就是看看电脑,又没什么,两点钟就下班,不是通宵,你们两个真是!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不拼的?外面好多公司都是长年累月加班加点,什么996啊!上午9点干到晚上9点,一周休息一天。邝霞,你不也是干三天休一天?我知道你最爱睡觉,你吃完饭就回宿舍休息,列车长都睡眠不足。”

“黑哥,你要疼我就让我搬进来,反正还有一间卧室空着,苏姨,你说是吧?”

“我没意见。”苏琳瞟了儿子一眼,嘴上不好反对。

“暂时不行。”

“为啥?你还给雨兰留着吗?”

“这间卧室原来就是雨兰住的,她马上出狱了,没地方去,必须给她留着。”

“你……”邝霞不高兴了,放下饭碗。

“哎呀!”苏琳赶紧调和:“算啦算啦!邝霞,反正你自己有宿舍,就在这院子里,也不急着出来。我做主了,就让雨兰小住一段时间,她会出去找房子的。”

“苏姨,你不是说她要长期留下来吗?为了抚养她哥那个孩子。”邝霞满腹委屈。斯雨兰埋葬莫豹那一天她出车了,那天发生的事都是苏琳后面告诉她的。

“所以她肯定会出去找房子的,不会长期住在这里,为了生存她还要出去找工作,你不要误解啦!”

“邝霞。”江虹端着饭碗,拿着筷子:“你有点同情心好不?雨兰落难,生存困难,我们都要帮她一把。你不是说也想帮她?为什么不能给她一间房?”

“黑哥,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怕你…怕你……”邝霞扭扭捏捏都快哭了。

“怕我什么?”江虹火冒三丈:“你怎么老想我跟你发誓?你对我俩感情就这么不自信?那好,我再跟你发誓一次,邝霞,我要是变了心天打雷劈,行吗?”

“呸!你这个乌鸦嘴,不说好话。”邝霞转怒为喜,拿起筷子继续吃饭:“黑哥,我还是那句话,你到哪里我到哪里,就跟以前一样,嘿嘿!”

“邝霞。”苏琳笑呵呵的:“我做主了,虹儿非你不娶,这是我的庄严承诺。”

“谢谢苏姨!给你吃一块红烧肉。”邝霞喜笑颜开,立刻就给苏琳夹菜。

“好啦!我发誓了,我妈也给了你承诺,你该满意了吧?雨兰出狱以后会很艰难,她自己没结婚,今后却要带着一个孩子,还是不满一周岁的幼儿。她要长期在辰州立足了,要找工作也要嫁人,黄嘉妮把抚养权交给她,她留在辰州是先决条件。”

“虹儿,是不是黄嘉妮有消息了?”苏琳听出儿子话里有音。

“是的。今天下午师傅接到梁庭长从山西来的电话,黄嘉妮答应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唉!”苏琳叹了口气,放下空碗,眼圈红了。

“那…黑哥,雨兰出狱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你别猜忌我就行了。”

“好吧!”邝霞嘟了一下嘴巴,接着吃饭。

“虹儿,雨兰哪一天出狱啊?”

“27号。”

“这么说来只剩下**天?”

“嗯!”

“那我要赶紧把那间卧室收拾干净,被褥都换新的。”

“老妈,没那么急。”

“黑哥,最近半个多月怎么没见商川和巴仔呀?”

“我不知道?我也没看见他们俩,电话不通,我还觉得奇怪?”

“噢!”邝霞没敢问了,埋头喝汤。

确实,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江虹始终没有他俩答案。现在看来,如果为了破盗墓案似乎没有这个必要,真有内线策应卷毛一伙早落网了,也没必要再搞什么网络侦察,还有什么“捕鼠行动”?就为了抓一个叫紫薇的网民,还不知道她是不是乔伦?

外面,天都黑了。江虹吃过晚饭,休息了五分钟再次穿上警服,戴好警帽,跟母亲和邝霞道声晚安,急匆匆出了门,在大门口骑上一辆共享单车。他要赶往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夜幕之下,那里正在进行一场网络博弈……

</br>

</br>

【461】捡漏与埋伏圈

20点43分,江虹匆匆走进二楼吴方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非常热闹。除了吴方和夏冰冰、武平、朱冬老师,还有张志伟支队长,刑侦大队的教导员冯凯。夏冰冰在电脑面前坐着,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一言不发。她在等待紫薇上线,虽然紫薇没那么早,但她不敢掉以轻心。

冯凯一直在替江虹跑车,昨晚回来,本来可以在家休息两天,今天一早就跑来了。因为吴方集中精力抓“1101重大文物车盗案”,刑侦大队其它一些案子由他负责,今天忙了一天,晚上也不肯走。看见江虹进来他率先打招呼:“黑子,来啦?”

“张支,冯教,朱冬老师,你们好!”江虹没有想到人这么多。

“黑子,你咋来了?”吴方立刻板起面孔:“完了!这下苏琳还不把我骂死?邝霞也会恨我。你出了四天差,今晚这里不需要你,回去回去。”

“我家没事,我来跟冰冰学it技术。”江虹在夏冰冰身边坐下,嬉皮笑脸。

“师兄,别打我的牌子。”夏冰冰忍不住笑了,起身给江虹泡了一杯茶。

“就是。”吴方催促:“你少嗦,赶紧回家去陪邝霞。”

“也是。”冯凯搭腔:“我在车上听邝霞说你还欠她半场电影,哈哈哈哈!”

“冯教,等这案子破了,我陪她看一场、两场都行,看一辈子都没问题。”

“那好,这是你说的啊?”吴方摸了摸头,笑了,知道这个徒弟赶不走的。

“张支,今晚是你带班?”江虹问道。

“是的,所以过来看看你们,听老虎说今晚非常关键,我也坐立不安。”张志伟支队长的办公室也在二楼,走廊的另一头。

“朱冬老师,你的这幅徐悲鸿的奔马是真迹吗?”江虹拿起办公桌上那个紫色圆筒,拧开盖子朝里看了一眼,然后盖上盖子。他不敢拿出来,怕弄坏了,他赔不起。他一直都不敢相信,因为徐悲鸿的画作非常珍贵,鱼龙混杂,朱冬老师竟然也收藏有一幅?

“黑子,你想套我话呢?”朱冬老师笑而不语。

“老朱。”武平知道这幅画的来历,他以前听朱冬老师说过:“他们都想知道,要不你说说呗!说说你跟徐大师的人生奇遇。”

“好吧!各位,实不相瞒,这幅画是捡漏来的。”

“捡漏来的?你是一脚踩到宝了?”冯凯惊诧的问。

“十几年前,文物收藏热了起来,很多地方都出现了古玩市场,大大小小,什么东西都有,每次出差我都会到当地古玩市场走走。有一次逛市场,天快黑了,看见一个卖书画的地摊,写着最后一天跳楼甩卖,我就蹲下看看。他有十几幅画,好几个画家的,其中就有这幅徐悲鸿的奔马。他说那些字画都是仿品,50块钱一张,光线不好我也看不清楚,我就砍价花两百块买了五幅。回到宾馆在灯光下仔细研究,发现这是徐悲鸿的真迹,还有一幅元代画家黄公望的山水也是真迹,另外三幅都是赝品。”

“黄公望?《富春山居图》的作者?”冯凯大吃一惊。

“没错。”

“那摊主亏大了。”张支乐了。

“我亏大了。因为他地摊上还有十几幅画,里面必定还有真品,这要卖给不识货的那不糟了?我马上又赶回文物市场,黑灯瞎火早关门了,那地摊主也不见了。后面我天天去,直到出差回来,再也没有找到他的地摊。唉!我的肠子都悔青了。”

“朱冬老师。”吴方拍拍朱冬老师肩膀:“人家最后一天跳楼甩卖,卖完就不来了。我跟你讲,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你也别想,哈哈哈哈!”

“说不想是假的,十年过去我都一直耿耿于怀。也不知道那个摊主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画?他不识货,真的假的混一起卖,太可惜了!”

“不管怎样,一个晚上你就成了亿万富翁。”

“那倒是的。徐悲鸿,黄公望,他们俩的画作在国际拍卖市场都是上亿元的成交价,眼热的人很多,投机的人很多。不过我可不是文物投机分子,我是真心收藏它们,它们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等我快不行了我就捐给国家,现在还舍不得。”

“你不留给儿孙?”张支问道。

“留给儿孙未必是件好事,总有一代会出问题。比如孙赣,他的中国海图、乾隆罐子、咸丰圣旨、钻石扳指,还有郎世宁的油画都是国宝级的文物,结果落到卷毛一伙手里,还不知道有没有走私出境了,已经落在那个伊桑莱恩手里,唉!”

“朱冬老师,别难过了。”江虹劝解。

“刚才武队在这里汇报了,你俩这次去关沙镇办的不错,证据都固定了。可我心里又添了一层堵,盛唐时代御用汤盆,三十年代上海滩的无声电影《神女》拷贝都是文物,竟然也落到了走私犯的手里,还有那一尊玉编钟。武队,不要忘了两年前的22支先秦竹简,你欠我的越来越多,你们警方怎么搞的?”

“朱冬老师,我没忘啊!卷毛一伙不除天理不容。”武平有点尴尬。

“为了铲除这帮混账,只要你们警方随时召唤,我就随时过来。虽然我有时候会发牢骚,但那只是一时脾气,你们不要见外。守护民族瑰宝人人有责,我愿意陪你们熬夜,但愿今晚那个什么紫薇她会上线。”

“朱冬老师,谢谢你的支持。”张支很受感动。

“张支,我想问问我们这个联合专案组工作到什么时候?”

“我们铁路警方主要侦破1101重大文物车盗案,就是周永在高铁列车上被盗的玉编钟,只要玉编钟追回来,我们这个联合专案组的工作就结束了。接下来是你们楚都县公安局的事,武队,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武平点头:“我们县局还有很多事情要干。我们必须围绕堰冲坡盗墓案,深挖卷毛文物犯罪团伙陈年旧案,将它连根拔起,彻底剿灭,今年就干这事。”

“武队。”吴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们不是要在堰冲坡设埋伏圈吗?”

“昨天已经开始设伏,所有警力进入隐蔽状态,蹲点守候。堰冲坡看不到一个警察,看不到一个人,考古专家组也暂时撤回休息。我们通过村委干部在青沟村放风,说年底快到了,公务繁忙,暂时停止堰冲坡的考古项目,明年开春继续进行。”

“那些盗墓贼一定要除掉。”朱冬老师挥舞两个拳头,义愤填膺:“否则天天围着堰冲坡转圈圈,就像一群苍蝇,堰冲坡的楚国古墓葬群迟早会被他们祸害。”

“注意,紫薇又上线了。”刚过21点,夏冰冰冷不丁的一句话惊动四座。

“有戏!”吴方一拍大腿:“今晚她这么早就上线了,说明等不及了。”

</br>

</br>

【462】夜幕下的博弈

“咦?紫薇又下线啦?”夏冰冰愣住了,“四海一家”坛主紫薇刚刚上线不到10秒,转眼之间她的动漫头像暗了,又消失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别急,她在玩花样呢?”张志伟支队长稳如泰山坐着,面不改色。

“现在时间还早,他应该还会上线的。”武平心里焦急,脸上平静。

“这帮坏蛋,鬼点子还挺多!真会玩人!”朱冬老师气的头顶冒烟。

“冰冰,紫薇也许看你没有上线,她可能是一种心理暗示,要不你跟其他群友聊聊?”江虹坐在夏冰冰的身边,始终在看电脑屏幕,认真琢磨变化。夏冰冰前天晚上发的哪一篇帖子下面,目前已有500多条聊天记录,成为“四海一家”当前最红最热帖子。眼下还有群友正在该贴下面留言或者聊天,只是会飞的猫没有登录进去,夏冰冰在看帖。

“吴支,你觉得呢?”夏冰冰问。

“等一等吧!紫薇露了个面你就上线,她会觉得你正在暗中等待他。”

“嗯!”张支点头:“老虎言之有理,我们不能急躁冒进,一定稳住阵脚。现在9点多钟,冰冰,再等半个小时上线,看紫薇会不会出来?她也在观察你。”

“好的。”

“黑子,这段时间没有跑车,专门跟着老虎破案,有何感想?”冯凯笑问。

“冯教,你替我跑了四趟车,有何感想?”江虹觉得有点无聊,借机反问。

“不错,邝霞表现很好。她的工作认真负责,文明服务,车班工作落实到位,我很满意。肖珊和闻雅也不错,两个女孩有上进心,两个保洁员也很好。就是那个餐车主任苗彤比较强势,嘴巴也大,有的事情她会自作主张,邝霞管她比较费力。但是这个辰贵3组总体是可以的,昨天他们车队队长中途上车检查工作,跟我交换意见,他们对邝霞的表现非常满意,说要好好培养。黑子,邝霞没有再说去航空公司吧?”

“没有。”

“不会去啦!”吴方咋呼:“列车长多好啊!我就反对她干什么空姐。”

“老虎。”武平插话:“你别自以为是,空姐薪水高嘛!很多女孩想去。”

“邝霞又不差钱。她家境好,出来工作就是为了独立自主,到海滨城市来闯荡,不过她是为了黑子才留在铁路的。冯凯,她在车上没骂我吧?”

“她没骂你。倒是昨天跟我发过一通牢骚,说你把她黑哥一直扣在下面破案,都四趟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上车?”

“哈哈哈哈!你看你看,我没有猜错吧?这个丫头。”吴方笑了,摸摸脑袋。

“邝霞那是开个玩笑,你们不要当真。”江虹随口说道。

“黑子,我是看出来了,老虎说的没错,她很依赖你啊!”

“老虎。”张支建议:“要不下趟让黑子上车吧?他跑一个来回也就两天时间,不会耽误破案,否则邝霞会跟你哭鼻子,哈哈哈哈!”

“你们不要惯她。”江虹急了:“我是为了工作,不为了谈恋爱。”

“黑子。”吴方正色:“既然张支说了,后天你上车跑一趟。关沙镇的取证工作基本结束,这几天我们搞网络侦察,你没什么事了。再说冯凯手里管着三个案子,他也需要几天时间处理,这样你们两全其美。”

“呃!好吧!”

“吴支,我要跟着师兄上车。”夏冰冰说,

“这里少不了你,你要留下。”

“我是他的徒弟。”

“你是我徒弟的徒弟。”

“好吧!我听太师傅的。”夏冰冰吐一下舌头,继续盯着屏幕。

“哈哈哈哈!”武平他们开怀大笑。

“领导同志,我们可以上线了吗?”夏冰冰有点急。

“老虎,武队,朱冬老师,我看上吧?”张支看着他们三个。

“9点半了,上吧!”三人点头。

夏冰冰输入了“四海一家”登录密码86481055cedd。会飞的猫动漫头像亮了,开始跟群友们聊天,主题还是那幅徐悲鸿的奔马画作,群友依然是一片喊假声。

朱冬老师不屑一顾:“一帮水货,还在这里指手画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月亮兔子:嘿!你的假画有人买吗?

会飞的猫:当然有人买啊!但是还没达成协议,你想要吗?私聊。

月亮兔子:你要多少钱啊?

会飞的猫:1000万。

月亮兔子:我靠,溜了溜了。

棚友:你这价格让人尴尬,假货太高,真品太低,看来你是根本不懂收藏市场。

会飞的猫:我这幅奔马真的是徐悲鸿的真迹。

神行者:徐悲鸿的真迹一亿打底,你才十分之一,你不觉得亏吗?

会飞的猫:我要一亿你们买的起吗?1000万你们都没几个人拿的出。

神行者:你不是说有人私聊买了?

会飞的猫:她说我是高仿赝品。她讹我呢!我这幅画来路很正,不可能是假的。

神行者:这个确实是交易的关键,赝品和真迹的价格一个地上一个天上。

泰拳大妈:这个也不能怪别人,徐悲鸿的奔马非常抢手,拍卖价异常高,所以以假乱真的假货也很多。你就一幅照片发在这里,就说这是徐大师的真迹,卖1000万,谁敢信啊?谁敢答应你啊?

会飞的猫:想买,可以先给一个口头承诺。不相信我的藏品是真迹,我们可以约个时间,我带画去当面鉴定。当然,如果是外地的藏友请来辰州,食宿自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吴方的办公室里不时响起连续敲击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清脆急促。夏冰冰很机敏,遇到复杂问题四个警察领导研究回答,遇到专业问题朱冬老师解惑。江虹坐在一旁感觉自己确实多余,就一看客,他盼着紫薇快上线。

分,紫薇果然再次上线,先是游览,一刻钟后直通会飞的猫,私聊。

紫薇:我刚看了你们聊天记录,你还在坚持是徐悲鸿的真迹?

会飞的猫:坚持,你们都说我是假的,可又说不出个道理。

紫薇:要不我俩见个面吧?把画给我看看,反正我们都在辰州。

会飞的猫:不见,除非你真想买。

紫薇:当然想买,以高仿价格买。

会飞的猫:不卖。

紫薇:见个面吧!我要看一看嘛!看完再谈,行吗?生意不成交个朋友也行。

会飞的猫:既然这样,你定一个时间地点。

紫薇:火车站的旁边有一家汉堡店,独一无二,就在二楼。明晚八点我在那里等你,桌上插一束白玫瑰,行吗?

会飞的猫:不见不散。

夏冰冰下线了。

吴方再度一拍大腿,喜形于色:“好啦!曙光就在前面,哈哈哈哈!”

朱冬老师非常激动:“各位领导,看来我这一趟没有白来。”

武平在屋子里转圈,摩拳擦掌:“好,好,捕鼠行动,好!”

江虹苦笑一下:“师傅,不要高兴太早,这个紫薇不一定是乔伦。”

吴方怒了:“你这小子,网安支队从来没有打过败仗,我信佟杰,不信你的。”

冯凯拍了江虹一下:“黑子,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张支面目严肃:“到底是真是假?明晚一见分晓,老虎,你布置任务吧?”

【463】捕鼠行动

傍晚,夕阳下的辰州火车站,落日余晖格外美丽。

站前广场人流如织,绝大多数都是上下车的旅客,背着各自行李来来往往。不时可以看见一小队的高铁车班进出车站,多是清一色的漂亮女孩,属于一道靓丽风景。

她们有的刚刚抵达辰州完成一趟客运工作,要么进入车站外的铁路公寓休息,明天返乘,要么各自回家。有的正在匆匆出发,通过车站安检通道值乘晚班列车。因为各趟高铁列车所属的铁路局不同,所以她们来自全国各地不同的客运段,高铁制服多姿多彩,风格各异。艳丽新疆,青色西藏,端庄北国,秀美南方,令人目不暇接。

冬季天黑的早。刚过18点,太阳沉下远山,余晖散尽,夜幕终于降临……

站前广场依旧繁华热闹,灯火辉煌。毕竟这是交通枢纽,庞大的火车站周围还有地铁入口、市内公交车站、出租汽车停车场和长途汽车总站,酒店、宾馆和商贸城围聚,大小餐厅香气四溢,超市和杂货店星罗棋布。这里昼夜都是人流不息,24个小时都有商机,是一块商贾云集的好码头。

但是,今晚这里注定会有不一样的故事发生。

站前广场不远处的街边,有家独一无二的汉堡店开在二楼。

没错,就是一个多月以前,斯雨兰为寻找哥哥莫豹天天蹲守的那家汉堡店。那段时间她坐在靠大街一侧餐桌,透过厚厚的落地玻璃墙俯视站前大街,希望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觅到哥哥的身影。

那是江虹找了汉堡店的店长,专门定下一个沿街座位。每日消费三餐可以独自坐一整天,免的斯雨兰满大街东奔西走寻找哥哥莫豹,天天精疲力竭还是一无所获。

如今,仅仅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事情却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莫豹已经静静的躺在了城郊天泉陵园c1099墓地,化为一盒灰骨,再也听不到妹妹的忧伤琴声。斯雨兰因为包庇哥哥触犯了法律,正在凤凰山下的铁路看守所服刑。这一切的一切,只能说明人生如戏,变化无常。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古人之言字字珠玑。

此刻,江虹就坐在斯雨兰曾经坐过的那一张小小餐桌旁边。除了无限感慨,心潮激荡,他的目光始终处于游离状态,时刻观察店内动向以及楼下街边情况。这个餐桌位置确实不错,就在汉堡店的一角,临街。旁边是透明的落地玻璃,可以居高临下俯视整个站前大街以及不远处的车站广场,汉堡店是24小时营业的。因为位置特殊,可以通宵达旦,所以铁路警方经常借用这里蹲点埋伏,执行侦察任务。

餐桌上面放着两个餐盘,两个汉堡套餐刚刚吃完,杯盘狼藉,还剩两杯可乐慢慢品尝。武平坐在江虹对面,正在翻看一本地理杂志。这是他从街边的书报亭买的,一是做个伪装,要不然吃完饭你还直挺挺的坐着,东张西望的不肯走,容易引起别人怀疑。二是可以消磨时间,毕竟刚过七点,离紫薇的八点见面还有一段时间。

他们两人进来也才半个小时,便衣埋伏,等待紫薇出现。店长跟江虹比较熟,一看情形心里明白八分,知道铁路警方又在这里执行公务,他和店员就会注意回避。

江虹在玩手机,心里却在细细琢磨:紫薇约见会飞的猫为什么要选在这里?难道她就住在附近?或者她是这里一个常客?关键问题是她会出现吗?她会不会耍鬼心眼,声东击西,出尔反尔?这些只有老天知道。

除了他们两个,汉堡店里还有两桌铁路便衣警察,每桌两人,都是乘警支队刑侦大队的弟兄们。他们手里都有各自案件要办,今晚被临时调出来执行抓捕任务,包括内勤民警邵雪,她是摇笔杆的,因为警力紧张吴方也把她调来了。

邵雪主要负责拍摄抓捕视频,她和一个小伙子坐在餐厅另一角,还有一桌守在餐厅楼梯门口,最后时刻可以封门堵住退路,他们三足鼎立,互相策应,包括武平江虹各自携枪藏身,以备不测。

这是吴方最精妙的警力部署。外面还有一群便衣警察暗地将汉堡店团团包围,因为火车站人流多,所以路人看不出来。

除此之外,远处的停车场有两辆警用防暴车停着,特警支队的小伙子们皆全副武装守在车内,等候命令。他们属于机动后备力量,不到场面失控不会出击。由于火车站人流多,适合隐蔽既是优点也是缺点,一旦抓捕失手嫌犯逃脱,往人群里一钻,周围都是高楼大厦,没有大量警力迅速追捕,转眼之间就能逃之夭夭。

今晚,为了确保成功铁路警方场面很大,毕竟在站前广场这样的大型公共场所抓人,情况复杂,不可掉以轻心。那么,捕鼠行动的总指挥吴方又在哪里?他和朱冬老师、夏冰冰在楼下街角一辆黑色轿车里面,全程监控。吴方身着警服,用对讲机遥控指挥,耐心等待八点到来。

一切都已部署完毕,各就各位,只等好戏开场。

江虹一直在玩手机,偶尔喝点可乐,不时抬头看看,非常警惕。

咦?那不是商川吗?

借着外面繁华灯火,他看见远处的街边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摆地摊,一身邋遢,还是那个肮脏的旅行袋。那壮实的身影太熟悉了,而且他还在“蓝燕”ktv的外面蹲着,好像还是卖假虎骨。

怎么回事?今晚他也参加这个秘密行动?他是在外围吗?怎么没有看见他和巴仔一起?特勤10号巴仔又在哪里?哎呀!师傅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其实,“捕鼠行动”这个名字也是吴方随口一说,大家也就这么叫了。既然商川冒了出来,看来他参加了这个行动,但他仅仅是放哨吗?他离夏冰冰有点远,夏冰冰可能没有看见他,再说看见了又怎样?知道他在执行秘密任务,心照不宣。

“黑子,来了。”突然,武平压低声音提醒一句,此刻,餐厅墙上的电子钟已经走到19点57分。

“是个女的?”江虹吃了一惊,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只见一个20多岁的妖艳女子上来,步态款款走进了汉堡店。中等个儿,长头发,网红脸,略施淡妆但又烈焰红唇。穿着一套花哨秋裙,黑色的高跟鞋,肩上挎着一个精致女包,手里拿着约会信号:一束淡雅的白玫瑰

“怎么回事?”武平继续压低声音,他的心凉透了。

“不是乔伦。”江虹小声。虽然他们都不认识乔伦,但确定乔伦是中年男子。

“那她是谁?紫薇?”

“注意,她过来了。”江虹发现那个青年女子扫视一遍餐厅,径直走了过来,因为隔壁餐桌空着。女子将白玫瑰插进桌上的一个圆纸筒,坐下翘起了二郎腿,看来她很了解这里,知道那圆纸筒可以用来插花。

“一杯咖啡,加糖。”看见一个店员走了过来,女子平静说道,声音细小。倒是江虹和武平都不敢说话,邵雪他们一脸疑惑,远远偷偷瞄着武平。按照吴方布置,楼上抓捕由武平带江虹进行,其他四人配合。

“你是紫薇?”夏冰冰走进来,怀里抱着装有徐悲鸿画作的紫皮圆筒来到面前。

【464】恍然大悟

“嗯!”紫薇点了点头:“你是会飞的猫?”

“是的。”夏冰冰迟疑了一下,在紫薇的对面坐下,怀里抱着硬邦邦的紫皮圆筒。她穿着一套墨绿色的秋冬运动服,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戴着一顶黑色的珍珠贝雷帽,根本不像一个警察,而是一个青春浪漫的女网红,这种打扮主要是为抓人时候可以干净利落。

“没有想到。”紫薇笑了一下,像是自嘲。

“什么?”夏冰冰从进来的那一刻,看见那一束白玫瑰她就懵了。这个紫薇真是一个青年女子,美艳动人,根本就不是63岁的老头乔伦。这是怎么回事?网安支队这次失手了吗?佟杰的神话破灭啦?这个青年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盗墓贼,文物贩子,看来师兄是说对了,我们搞错了人,这下完了!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网络难辨真假,会飞的猫是男是女?多大年纪?长的啥样?她是干什么的?我们素未谋面,我在坛里问你肯定不会回答,还是见一面吧!真没想到是个女孩,跟我一样。我看你的聊天风格应该是三十左右的女子,有点偏差。”

“你差大了。”夏冰冰心里气坏了,自己年轻着呢!都是一帮老男人在旁边叫我怎么回答你的问题,才会让你觉得老气横秋,这么看来其实双方都误判了。

“那你多大?”紫薇看了一眼四周。

“23岁,你呢?”夏冰冰有一点六神无主,不知该说什么。刚才她在楼下的轿车里等待行动,吴方和朱冬老师在车上观察车外动静。19点59分,吴方下令出击,她就开门下车,抱着紫皮圆筒独自上楼来会紫薇。进汉堡店一看,插着一束白玫瑰的餐桌旁边,竟然坐着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她当时就懵了,但还是走过来,她的身上藏有微型监听设备,吴方他们能听见她和紫薇的谈话。

“我都25了。”

“25也不大嘛!长我两岁。”夏冰冰在琢磨该怎么办?这个女子不是乔伦,如果网安支队判断失误,“四海一家”论坛不是乔伦开的,这个女子就不能抓。抓错了人可不是开玩笑,赔礼道歉都还好说,如果人家告到法院索要国家赔偿就麻烦了,吴支20年英名毁于一旦,看来只能传唤回去盘问清楚再说。

“飞猫,你要喝点什么?”紫薇拿起了自己的咖啡品尝一口,笑眯眯的。

“我不喝了。”

“那就谈正事吧?画,带来了吗?”紫薇放下咖啡,瞟了一眼夏冰冰怀里的紫皮圆筒。行家都能看得出来,那种纸筒就是用来装画幅的,古香古色,精美绝伦。

“我带来了。”夏冰冰拍了拍硬邦邦的紫皮圆筒。

“拿出来看看吧!”

“那个…紫薇应该不是你的本名,是网名吧?”

“怎么?信不过我?你是警察?”

“随便问问。”夏冰冰的心里慌乱起来。她是第一次单独执行这样的任务,看来比影视剧演的复杂多了,风险很大。虽然武队和师兄就坐在隔壁,附近还有邵雪四人,楼下街角的轿车里还有吴方,店的周围还有一群便衣同事,外围特警支队配合,可是这时他们全都帮不了她,一切靠她随机应变,不能出错。

“看来你真的是行外人呀!”紫薇一笑,像是老谋深算。

“什么意思?”

“飞猫,我跟你说,这一行里最忌讳的就是打听真名实姓。你看拍卖行拍卖的藏品都保密的,卖者是谁?买家是谁都是**,你这么问说明你根本就不懂。”

“可是……”

“你别说了,我也不想教你什么,费尽。我们就干脆点,你想卖画就拿出来给我看看真假,我决定买不买,否则我们就散伙吧!”紫薇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票根要去付账。

“等等,就在这吗?”

“这里不行?就一幅画又不是金元宝,你怕什么?人越多越不怕。”

“好吧!”夏冰冰拧开了圆筒盖子,小心翼翼取出画轴,慢慢摊开在桌子上。因为桌子较小,只能摊开一半,但已吸引住了紫薇目光。她重新坐下来,睁大眼睛认真看画,一言不发,看那样子像是行家里手。夏冰冰耐心的等待,脑瓜里面一片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夏冰冰和紫薇一番简短对话,隔壁的武平和江虹都听见了。武平因为背对她俩,看不见人但是听的一清二楚,江虹可以直视,但是紫薇背对着他。

刚才紫薇起身之时,江虹怕她下楼跑了,差一点站起来抓人,武平赶紧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不要轻举妄动。是的,事情结果太意外了,猝不及防。原来以为乔伦在网上开收藏论坛倒卖文物,为了隐蔽男扮女装,取了一个女孩名字“紫薇”。没有想到紫薇真是一个妙龄女子,不仅夏冰冰不知道该怎么办?武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紫薇该不该抓?今晚,铁路警方为了抓她出动六十多人,将汉堡店暗地包围起来。结果乔伦没有出现,来了一个陌生女子。

也许乔伦躲在外面某个地方,这个女子是她派上来的,试探虚实。

春婵?她是不是春婵?可能是她,真的是她。如果她是乔伦的小情人春婵那怎么办?我们抓她势必打草惊蛇,躲在外面某一处的乔伦,甚至还有卷毛、宋钢、斗牛立刻就会逃之夭夭。反之,如果这个女子不是春婵,我们抓错了人意味捕鼠行动彻底失败,网络侦察从头再来。明天是20号了,离月底不远了,时间紧迫。

不仅武平左右为难,吴方在轿车里也是举棋不定。他和朱冬老师监听了夏冰冰和紫薇的一番对话,震惊之余变的犹豫不决,抓?还是不抓?

此刻,只有江虹暗暗下定决心,要抓,因为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春婵。

刚才春婵拿着一束白玫瑰走进来,他惊讶于乔伦没有出现,而是一个女孩。虽然他总是提醒说紫薇可能不是乔伦,但是内心希望她是乔伦,尽快破案。当他回过了神,隐约觉得这个身影有点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当紫薇站起来要走的那一刻,背影正对着他,江虹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半个月前,11月3号晚上,他和邝霞在凤凰山下的影院看电影时,电影刚刚放映就匆匆走掉的那个女子就在眼前,那晚尽管只是一个模糊背影,没看清脸,但是高矮胖瘦一分不差,姿态吻合,当时她和一个男子坐在他和邝霞前排。

毫无疑问,此人就是春婵,在高铁列车上偷玉编钟的那个女贼,跟她一起看电影的男子就是乔伦。

江虹非常兴奋,有点按捺不住,可是坐对面的武平无动于衷。他知道武平遇到了决策难题,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水笔,从他手里拿过杂志放在桌上,在杂志空白处写下了一句话:想起来了,电影院里见过,这是春婵,抓吧!

武平拿过杂志一看,当即决定抓人,如果害怕打草惊蛇放走了她,不如抓了。

他朝江虹点了点头。两人迅速起身站到隔壁紫薇面前,武平果断亮出了《警官证》:“春婵,跟我们走一趟。”

春婵不看画了,抬起了头大惊失色:“你们叫谁,警官,你们认错人了。”

江虹拿起了她的小挎包,找出了她的身份证,核对人像:“李村蝉,村蝉?没错,春婵,就是你了。”

【465】谜一般的女子

“武队?”夏冰冰赶紧收起徐悲鸿的画装进紫皮圆筒,生怕被这女子毁了。她没想到武平和江虹如此的果断,确定这个紫薇就是春婵。

“别动,你老实点。”邵雪他们即刻上来,邵雪平时文质彬彬,此刻一把将李村蝉拉了起来,迅速搜身,没有发现什么疑点。江虹继续检查了她的小挎包,除了本人的身份证,包里还有手机、钱包、化妆盒和一个高倍的放大镜。毫无疑问,放大镜是用来鉴定字画,只是还没有拿出来而已。

“飞猫,你是警察?”李村蝉愣住了,呆若木鸡。

“我不像吗?”夏冰冰诡秘的一笑。

“看来,你潜入了‘四海一家’引我上钩。你是从哪里知道‘四海一家’的?怎么拿到了我的新密码?又怎么取代了飞猫?”

“你以为警方是吃素的吗?没有这点本事怎么对付你们?我告诉你,这一幅画也是徐悲鸿的真迹,价值上亿,所以你才上钩。”夏冰冰很得意,网安支队果然厉害,佟杰再立新功。

“这幅画确实是真的,我也刚看明白,我是被你们陷害了。”

“你是不是被陷害的,跟我们走一趟就清楚了。”武平收起了《警官证》。

“我是一个良家女子,只是想买一幅名画,没干什么坏事,凭啥跟你们走?你们从我身上也没搜出什么,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抓人。”李村蝉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引得汉堡店里其他食客纷纷侧目围观,店里热闹起来。

“李村蝉。”武平耐着性子:“警方现在就传唤你配合调查,跟我们走。”

“《传唤证》呢?拿来。”李村蝉双手一叉腰,理直气壮。

“警方可以口头传唤,你知道吗?”夏冰冰说。

“我不知道。”李村蝉很强硬,她已经从被吓懵的状态反应过来:“想传唤我?至少你们给我一个违法理由,否则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李村蝉,你还记得我吗?”江虹目光炯炯。

“你?”李村蝉疑惑的看着江虹,满脸问号:“你是谁啊?我不认识。”

“这个月的3号晚上,凤凰山下的电影院,你跟乔伦去看3d电影《北京岁月》,5号小厅。你俩坐在5排中间,电影开始才五分钟你俩就离开了,我就坐在你俩后面,这才半个多月您就忘了?”江虹套话。

“是你?火车上的警察?”李村蝉的脸色突变,脱口而出露了破绽。

“很好!你答对了,说明你跟乔伦真是一对。”

“我……”

“不要耍赖,我们有影院的监控视频,一清二楚。”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夏冰冰明白了,是江虹认出了春婵。这下好了,这是歪打正着,今晚没有抓到乔伦,但抓到了他的情人春婵。这个名字比较文艺范儿,乔伦喜欢附庸风雅,应该是他根据“村蝉”取的谐音小名。江虹反应很快,先找她的身份证明,从小包里翻出了身份证,由“李村蝉”联想到了“春婵”。

“我…我……”李村蝉一慌张,脸也红了,话也不知道怎么说。

“老实交代,玉编钟你藏在什么地方?”江虹乘胜追击。

“什么玉编钟呀?”

“别跟我们装聋作哑,快说。”武平火了,知道江虹是想趁热打铁,即刻问出乔伦甚至卷毛一伙下落,火速抓人。

“我没装聋作哑,我不知道你们说啥。”

“那好,乔伦在哪?”江虹觉得抓人更加重要。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好几天没见他了。”

“不要包庇乔伦,我告诉你,不要为他坐牢。”

“我真的不知道,警官。”李村蝉一脸的无辜。

“武队,警长。”邵雪急了,因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别在这儿问了,带回去吧?”

“带走。”武平无奈,一声令下。夏冰冰将紫皮圆筒交给江虹,她和邵雪一左一右夹住了李村蝉走向门口,武平他们前后防范,江虹还拎上了李村蝉的女包,一行人下楼来到了街上。

短短五分钟的时间,街边停着一辆警车,蓝红色的警灯正在耀眼旋转……

此刻,吴方全副武装站在警车旁边,腰间别着一只黑色手枪。夏冰冰上楼后,他和朱冬老师就在轿车里面监听谈话内容。正在犹豫不决之时,没有想到武平和江虹果断抓人,江虹判定那是春婵。既然楼上都动手了,他就立刻下车,指挥一群便衣警察搜寻周围可疑人员,盘查证件。特警支队的两辆防暴车迅速开了过来,特警队员迅速下车配合便衣警察行动,维持街头秩序。隐蔽在街边小巷里的一辆警车开出来亮起警灯,提示铁路警方开始公开执法。

吴方这么做很简单:春婵出现,乔伦可能就躲藏在附近,也许还有卷毛三人,要找出来绳之以法。

楼上汉堡店里斗智斗勇,楼下盘查行动迅速展开。李村蝉被带下来的时候,吴方已经准备收队,因为这种现场几分钟内没有抓到嫌犯,接下来没戏了,即便乔伦躲在附近也跑掉了,再搜无益。站前广场的人流大,交通繁忙,搜查行动时间一长容易引发混乱,一旦失去控制不好收场,所以吴方动作敏捷,速战速决,楼上就交给武平了,他没上去。

“你是春婵?”吴方冷冷的看着李村蝉。

“是。”

“师傅,这是她身份证。”江虹递上。

“难怪!”吴方低头看着:“李村蝉,春婵,我说怎么查不到你?”

“我改名了,身份证还没改。”李村蝉说。

“乔伦帮你改的?”

“是的。”

“乔伦也不叫乔伦吧?”吴方追问,因为他们早就查过本市人口信息系统,没有此人。

“他有身份证啊!我见过的。”

“哦?那是假的,你被骗了。”

“不可能的,我相信他。”

“老虎,带回去盘问吧?”武平催促。

“好吧!上车!”吴方大手一挥,江虹拉开警车后座的门,夏冰冰和邵雪押着春婵钻进车里,武平坐进副驾驶座,一名铁路警察踩下油门,拉响警笛,警车呼啸而去,直奔辰州铁路乘警支队。

“师傅,我们……”

“好啦!任务结束,各自收队。”吴方高喊一声,便衣警察和特警队员们纷纷各自列队,喊过两遍口令以后疾步走了,汉堡店前的站前大街又恢复常态,人流如织,秩序井然。

“老虎,我们也该走啦!”看着警队撤走,朱冬老师站在黑色轿车一旁。

“黑子,你回去吧!明天出车。”吴方从江虹的手里拿过紫皮圆筒和春婵的挎包。

“师傅,才八点半,还早着呢!我想……”

“回家,今晚的活我们干了,有消息告诉你,手枪给我入库。”吴方不置可否,江虹只好掏出手枪给他。吴方转身走到轿车旁边,将紫皮圆筒交还给朱冬老师,两人上车,吴方开车离去。

警队都撤走了,江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再找商川发现他已不知去向。这个家伙,他和巴仔到底怎么回事?今晚他俩提供的情报根本就不准,乔伦没有出现,出动这么多的警力只抓到了一个女子春婵。

走吧!回家,这个时候邝霞还在家里。

江虹双手插进裤子口袋,低头默默回家,心里却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紫薇到底是谁?春婵还是乔伦?为什么乔伦没出现?春婵尽管嚣张但她当场就默认了,坚称她不知道乔伦在哪?也不知道玉编钟的事情。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偷奸耍滑,顽抗到底?她知道多少卷毛一伙的犯罪内幕?她和乔伦仅仅是情人关系吗……

这一切的疑问,就看今晚师傅他们如何盘问这个谜一般的女子。

【466】新的出发

11月20日,正午12点15分。

伴随一声清脆笛鸣,一列短编的“复兴号”高铁列车缓缓驶出了辰州火车站。

这是由辰州开往贵阳北站的g1628次旅客列车。今日是由辰贵3组值乘,列车长是邝霞,乘务员是肖珊、闻雅,有保洁员两名。餐车班有3人,餐车主任苗彤,服务员是颜靖雯和宋颖。另有机械师葛尔茂,四十出头的中年汉,绰号“二毛师傅”。

列车加速向前,向西飞驶……

车速越来越快。每节车厢顶端的液晶显示屏不时跳动数字,车速不停上翻,三分钟后达到350公里/小时。窗外,高楼大厦正在向后掠去,海滨都市辰州越来越远。前方,青山绿水越来越多,“复兴号”高铁列车进入了崇山峻岭,向大西南奔去。

江虹和夏冰冰全副武装,左臂佩戴红色袖标在车厢里例行巡视。他拿着一个查危仪扫描行李架上部分旅客行李,进行二次安检,夏冰冰拿着一个小喇叭宣传安全乘车常识,包括列车防火、易燃易爆物品管理、全程禁烟规定等等。两人从最后面8号车厢开始,一等座到包厢,到二等座。夏冰冰在前面,江虹紧随其后,两人配合默契。

迄今为止,这趟长途高铁列车已经开行50天,口碑越来越好,客流逐渐上升。

在7号车厢和6号车厢的连接处,邝霞带着肖珊正在逐个查验无座旅客车票。今天车上座无虚席,略有超员,每节车厢的连接处都会站着几个没座位的旅客。因为小黄机上无法定位这些无座旅客,所以必须查验他们车票,防止有人无票乘车。

“车长,你的黑哥来啦!”肖珊挎着个公务包,悄悄地说。

“啊?”邝霞正低着头查看一个女旅客的车票。她一抬头,看见夏冰冰和江虹从后面7号车厢走进来,两个人很严肃,一路观察,步伐较慢。她就瞪了肖珊一眼:“你这个小妮子,讨厌!黑哥是你叫的?”

“哦!”肖珊拿着小黄机调皮的一笑。

“黑哥,等下到餐车吃烤鸭。”邝霞招呼。她和江虹上午9点多钟吃完饭一起出来的,虽然三个多小时过去了,但肚子也不饿,所以中午也就小吃一点。今晚八点多钟到了贵阳北站,他们可以在铁路公寓的食堂吃饭,那里晚间都有供应。

“车长,那是我的烤鸭。”肖珊严正声明。

“我知道了,你一顿能吃一只烤鸭吗?大家共享。”邝霞笑嘻嘻的。

“好吧!”

“霞姐,我有份吗?”夏冰冰问。

“明知故问,什么时候少了你的?”

“哦哟!小夫妻俩又搭档啦?”这个时候,葛尔茂从前面走了过来。穿着一身蓝色的铁路工装服,戴着一顶蓝色软帽,腰里围一圈工具袋,手里拿着一个小对讲机。

“那当然啦!”邝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毫无顾忌:“前晚黑哥回家,说他这趟要出车了,我可高兴坏了。”

“警长。”葛尔茂再添油加醋:“你也够狠心的,半个月没上车。我告诉你,你的媳妇路上可想你啦!我上一趟还看见她在车长乘务室里抹眼泪。”

“是吗?”江虹鼻子一酸。

“二毛师傅,你可不要乱说。”邝霞有点不好意思,眼圈红了。

“就是,阿sir都上车了,别惹我们车长哭了。”肖珊拍了一下葛尔茂的肩膀。

“哈哈哈哈!算我没说,那我走了。”葛尔茂过去了。

“二毛师傅,等下到餐车吃烤鸭。”邝霞喊道。

“你们吃吧!我刚吃过饭了。”葛尔茂走远了。

“黑哥。”邝霞看着江虹。

“忙工作吧!以后要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江虹低头走了过去。

确实,这半个月邝霞只要出车在外,不管怎么想他,她都不会给江虹打电话,因为不知江虹当时在干什么,怕干扰了他的工作,只有江虹偶尔打她电话,问她车子是否晚点。他俩感情正在持续升温,江虹此刻很想抱抱邝霞,但是不行,毕竟在高铁列车上,两人都在工作,周围还有旅客笑眯眯的看着。

12点37分,列车在新阳站停靠两分钟后,继续前行。

江虹和夏冰冰巡视完毕,平安无事,两人回到餐车在01号餐桌坐下了。

餐车里面坐了一半旅客,都在吃饭。这时正是饭点时间,消费比较兴旺。颜靖雯推着卖饭小车跑车厢,宋颖在餐车里服务旅客,苗彤在吧台里忙碌,加热快餐,售卖零食酒水。看见两个乘警进来坐下,她便热情招呼:“阿sir,终于看到你啦!”

江虹笑笑:“主任,四趟不见,听说你厉害了,长本事了。”

苗彤一下紧张起来:“阿sir,你是表扬我呀?还是批评我呀?”

江虹板起面孔,话里有音:“你觉得呢?我听说你想翻天了?”

苗彤的脸突然红了:“阿sir,我可听车长的话了,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江虹不热不冷:“你敢在这里闹地震,我向你们公司反映,就别跑高铁列车了。你去红皮车吧!辰沪2组当外台长,那外台长刚辞职了,餐车主任是一典型的周扒皮,列车长尤丽是大名鼎鼎的‘凤辣子’。”

苗彤的脸瞬间白了:“阿sir,你…你可不能这样,我…我以后不敢了。”

夏冰冰走过去拿起一壶热茶,毫不客气:“听其言,观其行。”

江虹缓和口气:“明白就好,我们都还年青,要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团结一致。我知道你厉害,你要想干车长可以凭你本事竞争上岗,别老想拆别人的台,制造矛盾,耍嘴皮子不走正道。”

苗彤耷拉着脸:“阿sir,我知道了。”

夏冰冰拿过了茶壶,满上两杯热茶重新坐下。

说实在的,江虹没有想到夏冰冰今天会出乘。前天晚上吴方要他上车值乘一趟,给教导员冯凯几天时间督办刑侦大队三个普通案子,夏冰冰想一起回来,吴方没有同意,因为网络侦察还需要她。今天上午10点,江虹赶到乘警支队的值班室签到,准备出车,竟然看见夏冰冰坐在了值班室里,旁边放着她的黑色的乘务包,一脸淡然。

江虹吃了一惊。昨晚抓到春婵之后,夏冰冰应该连夜参与了对春婵的盘问,因为春婵是个女性,按照规定必须有女警察在场。春婵的信息量应该很大,她和吴方、武平可能要忙到天亮了,干了一个通宵怎么可能还会命她接着出车,师傅疯了?

细细一问,江虹方才知道昨晚的盘问只有一个多小时。21点05分开始,在辰州铁路乘警支队一楼的留置室里进行,22点17分结束。吴方说不问了,让夏冰冰回家睡觉,明天跟随江虹出车。春婵就关在留置室,他派一男一女两个辅警看守。

这是怎么回事?原因也很简单,春婵是一问三不知,白白耗费了一个多小时。

【467】谁偷了玉编钟

“师兄,在想什么?”夏冰冰问,她看江虹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目光凝固。

“冰冰。”江虹扭过了头:“你们昨晚盘问了春婵一个多小时,没有取得重大突破这很正常。我们刚抓到她,首次盘问她不会老实交代的,绝大多数的犯罪嫌疑人都是如此。昨晚在汉堡店你看她多嚣张!我们必须多下功夫,打掉她的自以为是,打掉她的侥幸心理,打掉她的不切实际幻想,她才会竹筒倒豆子,交待所有犯罪事实。”

“嘿嘿!昨晚你在汉堡店就揭了她的老底,她又遇上吴支和武队这两个刑侦高手,她后来老实了,比较配合。问题是吴支和武队依据刑侦逻辑判断,包括现场观察,认为她的交待合情合理。”

“什么?他们两个这么武断?春婵是否涉案要用真凭实据说话。”

“从今天起,他们两个寻找证据去了,所以我们上午出车没有看见他俩。你别着急,问题总会水落石出。”

“问题今天都20号了,离部局的督办要求只剩10天,我们已经火烧眉毛。”

“师兄,急也没用,急能破案?好在我们昨晚有了一些收获,你想知道什么?我是有问必答。”夏冰冰见吃饭旅客已经陆续离去,宋颖忙着收拾餐桌,苗彤还在吧台里面忙碌,她敢于说话了。

“那好,我有几个问题。我先问第一个,她跟乔伦到底什么关系?这很重要。如果只是普通关系,她可能不涉案,如果关系特殊,涉案概率极大,她就是在说谎。”

“师兄,你知道春婵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

“她在辰州古玩市场开了个实体店,当然是个小店,不过也开了三年了。专门售卖玉器、钱币和翡翠原石什么的,她说生意还挺不错,她不缺钱。她声明和乔伦不是情人关系,但是乔伦贪她天生丽质,很喜欢她,想入非非,所以她跟乔伦若即若离,关系暧昧。她说她还年青,男朋友都没有,怎么可能做一个六十多岁老头的情妇?”

“这个……”江虹也难住了,一时不好判断,因为这也需要证据说话。

“她吵闹说我们冤枉她了,她要告我们诽谤罪,还挺理直气壮,哈哈哈哈!”

“你别被她混淆视听,我们办案有法律授权的,她是心里有鬼。”

“她家是峡山农村的,师兄,你知道她是哪一个村寨的?”

“不会是岩灵寨的吧?”

“你猜对了。”

“真的?”江虹想起自己8月份在岩灵寨的冒险经历。迎着茫茫夜色从k4505次绿皮车上跳下,孤胆行动,拯救被害女旅客斯雨兰。在原始大山里追踪杀人逃犯杜飞,在被废弃的岩灵寨里跟杜飞周旋,巴仔受伤,韩锋带突击队紧急救援……此情此景历历在目,他感慨道:“这么说来,这个春婵属于皇室后裔,真有穿越感啊!”

“岩灵寨搬迁是近两年的事情。”夏冰冰道:“七年以前,春婵高中毕业以后高考落榜,她就带着两个同村女孩一起坐绿皮车来到辰州打工,就在古玩市场的一家玉器店做售货员。干了两年她嫌钱少,改行干业务员,专门跑缅甸买翡翠回来批发,赚了大钱。后来她想过安定的生活,就在古玩市场盘下这个店面,当起小老板娘。”

“她怎么认识乔伦的?这是关键问题。”

“乔伦一直是古玩市场的常客,几乎每个周末都去。春婵刚到古玩市场当售货员就认识了乔伦,因为乔伦常去她上班的玉器店里逛逛。”

“逛逛?”

“乔伦看的多买的少。他的知识渊博,眼光独特,很少失手。开始春婵想忽悠他,以为他是一个新手,给他推销赝品假货,质次价高,结果都被他看穿了,他也没有生气,一如既往来逛商店。从此春婵很佩服她,就想跟她学习古玩收藏,乔伦就答应了,所以她说乔伦是她老师。”

“她的意思,她和乔伦属于师徒关系,没有别的?”江虹觉得奇怪。

“是的。”

“那乔伦给她改名是怎么回事?”

“她说乔伦嫌她李村蝉的名字看着很土,给她改了一个谐音名字叫李春婵。还说不要告诉别人,身份证上也不必改,因为她已成年没法改了,就是你知我知。”

“乔伦这是什么意思?”

“吴支他们分析,乔伦很懂得利用人,善于隐蔽真实身份,就跟利用周永一样。他既想收春婵做古玩生意,更想收她做小情人,兼而有之,但是春婵只想利用他做生意赚钱,学会如何鉴宝,所以若即若离。据她交待,她在‘四海一家’看见我们贴的徐悲鸿的奔马画作照片,起初她跟其他群友一样,判定这是高仿赝品,后来又觉得像真迹。她怕会飞的猫不肯出来见面,所以开价10万。她的真正打算是见面后再做亲眼鉴定,若是真迹1000万也会买下。”

“国际市场上卖一个亿,她太贪了!这么说来她从乔伦那里学到不少本事。”

“所以他离不开乔伦。昨晚她在汉堡店看画的时候,我坐她的对面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是由疑惑逐渐转向惊喜,正准备跟我谈价的时候,你和武队就过来了。她后来说,如果画上没有六位书画名家题字印鉴,她也不敢确定真假。”

“书画名家题字印鉴也可以造假的。”

“她说她懂得看,乔伦刚教她的,不会失手。”

“这倒是的,朱冬老师这幅徐悲鸿的画是真迹。坛子里面一片喊假,就她跟你私聊要求见面,足见她很懂画。不过,她为什么说乔伦下落不明呢?”

“她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看见乔伦了,打电话也不通。”

“什么?”江虹的心一下坠入冰窖,来了个透心凉:“昨晚我在汉堡店里抓她,她说几天没看见乔伦了,我还以为她是随口说的,难道她真跟乔伦失去了联系?”

“她坚持这么说,我们目前没有其它证据证实。”

“好吧!第二件事,对于玉编钟的事情,她还装聋作哑?”

“她说她不知道,还问我们玉编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怀疑她?我们当时观察她的表情不像装的。”

“哦?”江虹懵了:“难道在列车上偷周永旅行箱的不是她?还有一个女的?”

“师兄,昨晚我们重新看了站车监控视频,盗窃玉编钟的那个女子不像春婵。那个女子比春婵高一点,年龄三十左右,至少二十七八,春婵只有25岁。另外走路姿势、气质也不一样,春婵是农村出来的,走路比较随意,那个女子比较拘谨。”

“是吗?难道还有一个神秘女郎?”江虹自言自语。

“不是还有一个神秘女郎,而是确实存在,你在电影院里看走眼了,出现幻觉替代。这也难怪,乔伦比较谨慎,剧场熄灯以后才带春婵进去,黑乎乎的你看错了。”

“春婵都跟乔伦一起看电影了,她还不是乔伦情妇?”

“谁说女的跟男的看电影就一定是情妇?你这什么逻辑?哈哈哈哈!”

“这下子麻烦了!案情出现新的变化。”

</br>

</br>

【468】抽丝剥茧

ablali=rir//r/abl“确实如此。”夏冰冰点点头,看了一眼窗外正快速向后移动的青山绿水

“唉!案情越来越复杂了。”江虹感叹一声:“这个春婵本来就是谜一般的女子。我们当初根据周永交待,判定她受乔伦暗地指使,从辰州跑到了楚都,一路悄悄跟踪周永上了我们高铁列车。中途趁着周永去卫生间,神不知鬼不觉盗走了玉编钟匆匆下车,她和乔伦一举占为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更平添了几分别样的诱惑。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舌的说着。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

青年旁边,一位扎着马尾,身材曲线起伏、打扮精致的女子,眨着眼睛,有些俏皮。

“是啊,小姑,楠楠很懂事的,我也保证,以后楠楠嫁给我,我会把她宠成小公主的。家里的事情,都有保姆会做,她就只管买买买,玩玩玩,被我宠着就行了,别的什么也不用考虑。”

青年说道,看向众亲戚,带着绅士般的微笑,但其眼底深处,却是对这些“粗鄙”的姑姨,有些不耐。

“也是,是我们多虑了,楠楠嫁给玉泽你,那是嫁入豪门,是去享福的。”小姑连忙说道,眼中难掩羡慕之意。

而在这时,林安国也拉着林北,走了过来。

见到林安国身后还有一个人。

林楠有些好奇。

“爸,您朋友来了吗”

林楠问道。

然而下一刻,看到来人后,林楠那带着笑意的眸子,便是当场凝滞。

内心有一刹那的慌乱,靠近李玉泽的娇躯,下意识的就要往旁边挪。

“楠楠,好久不见!”

林北笑道。

只是,内心的慌乱,一瞬即逝,林楠的脸色,陡然间冷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出狱的”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br>

</br>

【469】最后的冲锋号

“啊?”江虹傻了:“师傅这是想干什么?”

“我哪知道?天太晚了,我回家了,他和武队还在办公室里密谋什么。”

“师傅喜欢出奇制胜,既然他和武队这么做了,不放春婵出去肯定就有原因。从刑侦心理学的角度看,春婵未必愿意配合,因为她跟乔伦卷的很深,她即便不是乔伦的情妇也是同伙,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乔伦落网对她不利。如果放她出去充当诱饵,你知道她跟乔伦还有没有其它的联系方式?她要发个暗号我们就失败了。”

“春婵想立功赎罪呢?”

“这个难说,如果没有绝对把握不要尝试放人充当诱饵。”

“吴支也许就怕弄巧成拙,所以干脆将她刑拘,正式进入侦察程序。”

“冰冰,如果春婵入狱,‘四海一家’就报废了。”

“暂时不会,紫薇一个月不露面都没问题,她会成为一个僵尸坛主。那些跟她做过非法文物交易的人可能会有点慌,赶紧注销账户,不再进来。我统计了一下,共有37人,其中25人是辰州的,12人是外地的。你放心吧!为了吊住这些家伙,我回去后就上‘四海一家’,放弃会飞的猫,转控紫薇账号,继续发言发帖,稳住那些群友。武队说了,等结案时他们将会查处这个网站,清除‘四海一家’论坛。”

“那好,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春婵知道卷毛一伙人吗?”

“知道,但不完全清楚。”

“什么意思?”

“乔伦跟她说过,说是生意上的朋友。她没见过周永,卷毛、钢锭、斗牛她只见过一次,没有来往。一是乔伦很在意这一点,很少跟春婵提这几个人;二是春婵也很讨厌他们,个个像是歪瓜裂枣,矮胖肥瘦,她说看着恶心。”

“哈哈哈哈!难道乔伦就不恶心?”江虹乐了。

“乔伦毕竟当过历史老师,是个知识分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识渊博,他不一样。春婵说了,乔伦就是老点,有了家室,哪怕年青二十多岁,她肯定嫁给他,一辈子跟着他,做情妇就免了。”

“这个春婵虽然涉嫌非法倒卖文物,但她也有她的做人底线。冰冰,这么说来,春婵见过乔伦的老婆和孩子?”

“她倒是想见见,但是乔伦比较避讳,怕出问题,再说她不知道乔伦住哪。”

“这不简单?她可以跟踪嘛!”

“她没有那个胆,乔伦可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非常阴毒。”

“哦!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春婵知道乔伦的真名吗?”江虹追问。

“说起这个,春婵反问我们是不是搞错了?因为七年以前她刚认识乔伦,乔伦自我介绍就是他叫乔伦。后来春婵还见过他的身份证,上面就是乔伦,地址也是天景丽园12座1006室,身份证号她没有记,没当回事,所以她怀疑我们搞错了。”

“看来乔伦隐姓埋名很多年了。”

“没错,他有双重身份。”

“我们月初在本市人口信息库查不到这个人,乔伦肯定就是一个假名,连身份证都是假的。他是一个鉴宝高手,具备仿真辨别能力,所以他的假身份证一定做的非常逼真,一般人的肉眼无法判断,必须通过技术分析鉴定。而且我估计他不止一张假身份证,至少两张以上,名字都不一样,所以他的行踪我们根本就查不到。”

“他在楚都县的望西旅社用的什么名字?”

“望西旅社是一间私人小旅馆,管理混乱。因为从去年到今年,卷毛一伙是他们的常客,所以没有认真核实登记。武队说了,卷毛冒用他人的身份证登记住宿,身份证是真的,可能盗窃来的,但是人证不符,他们已经停业整顿这家旅社。”

“确实,这是治安管理上的漏洞。”

“春婵还交代了什么?”

“她跟乔伦做了多少古玩生意?乔伦又教了她什么本事?拉拉杂杂的一大堆。她很后悔,痛哭流涕,说是愿意配合警方工作,但是吴支还是决定对她刑事拘留,不用她做诱饵。”

“虽然你们只盘问了她一个多小时,但是信息量蛮大的。综合判断,春婵已经涉嫌非法倒卖文物,走私翡翠,时间长,数量大。她从峡山山区出来闯荡社会,遇人不淑,结识文物贩子乔伦,利欲熏心,一步步的走向违法犯罪道路。她是乔伦同伙,不是情妇,玉编钟不是她上车偷的,而是另有其人。如今她落网了,乔伦下落不明,我在想啊!这个坏蛋藏到哪里去了?”

“武队说了,抓住春婵收获不小。如果说周永是第一个突破口,上半场戏,网络侦察是第二个突破口,下半场戏,抓住春婵就是吹响总攻的冲锋号,要收尾了。”

“好!好!武队说的真好!”江虹非常激动:“上午我到支队出车,听你说师傅暂停了对春婵的盘问,我就觉得奇怪,以为他放弃了这条线索,所以就想问问。你这一说我有数了,昨晚捕鼠行动很有成效,我们虽然没有抓到乔伦,但抓到了春婵,获得了这么多有价值的信息。冰冰,你的影子卧底不露破绽,非常成功。”

“谢谢师兄夸奖!”夏冰冰有一点不好意思。

“今天开始,师傅他们有的忙了。”

“是的。他们要带人去天景丽园搜查春婵的家,乔伦的家,包括古玩市场春婵的小店铺,找两个店员核实春婵这段时间的行踪,尤其是11月1号她是不是真的在店里?刑侦大队还要派人去春婵的老家调查取证,总之,工作很多。”

“早知如此,我们两个不该上来。”

“吴支也不想啊!可是冯教手里管着三个案子,他也需要时间处理,不能老是配合我们,虽然我们是联合专案组,重中之重。再说霞姐不也盼着你上车吗?师兄,你要互相兼顾,不能顾此失彼。”

“冰冰,你当警察虽然三个多月,但是越来越成熟了。”

“都是师傅和太师傅教导的好。”

“少来,我不听你甜言蜜语,哈哈哈哈!”

“师兄,昨晚我看见商川了,他还在路边卖假药,离汉堡店不远。等我从汉堡店押着春婵下来,他不见了。”

“他那不是假药,是真虎骨,临时借来用用。”

“吴支告诉你的?昨晚我们捕鼠行动,商川担任什么角色?”

“我不知道,你别问了。”

13点02分,g1628次列车经停夏阳车站。两分钟后旅客上下完毕,列车继续向前。下一站是金川车站,到站时间13点21分,这个区间需要行驶17分钟。

邝霞带着肖珊、闻雅进来,后面还跟着两名保洁员,她嚷嚷着:“黑哥,冰冰,吃烤鸭喽!肖珊,快把你的烤鸭贡献出来,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我们要快点吃。”

车轮滚滚,一条银灰色的长龙在崇山峻岭里飞驰,奔向遥远的大西南……

【470】静谧的雨夜

11月20日,茫茫旷野,堰冲坡的一个夜晚。

这是一个细雨霏霏的朦胧夜,雨水像是天上开了闸门似的不停的下,寒风刺骨。

楚都县位于我国中部的平原地带,气候环境与沿海地区相比有很大差别。眼下正是冬季,受北方一波又一波的冷空气侵袭,气温骤然降到零度以下,夜晚霜冻。因为这里属于南方,尽管寒冷也没暖气,所以这里的冬天漫长而难捱。

北风肆虐,滴水成冰,楚都县城天黑以后街上人烟稀少。人们大多窝在家里保暖,烧盆碳火或者抱个手炉,不差钱的用电暖器。最好方式就是早早上床梦见周公,暖烘烘的被窝是舒适的,可以忘掉寒冷,度过漫漫长夜。

此刻已是十点多钟,距离县城十几公里的堰冲坡孤零零的横卧在风雨里,黑乎乎的一片。东面约一华里的青沟村也是一片漆黑,家家户户都熄了灯,村民早都钻了被窝。

然而堰冲坡上,草丛里面,却有两双不眠眼睛警惕的注视着坡下……

骆勇带着一名青年辅警潜伏在草丛里。两人戴着警帽,穿着一身湿漉漉的黑色警用雨衣,从头到脚裹着。即便如此他俩也觉得冷,牙齿时时打颤,身体微微抖动。在这月黑风高之夜,雨水冰凉,滴滴答答,寒风阵阵,吹在滴满雨水的脸上像刀割似的生疼。骆勇不时用手擦去脸上雨珠,脸颊居然硬邦邦的没有什么感觉,他知道自己冻麻木了。

这里不止他们两个。

堰冲坡的东面坡底有一个新修的岗亭。其实就是一座小屋,屋顶有个小小烟囱正在冒着一丝袅袅青烟,说明屋里烧了取暖火炉。窗口的灯通宵亮着,可以看见屋里有两个值班的辅警,一个正在屋角床上睡觉,另外一个值班但却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正常情况,他俩分上半夜和下半夜轮流执勤,一点换班。执勤的人必须经常出来巡视,看看坡上及其周围是否安好,有没有盗墓贼?今晚是个雨夜,外面又冷又湿,值班辅警偷懒打瞌睡没出来,当然,这个是伪装的蒙蔽行为。

除此之外,堰冲坡的周围还有十多双的警惕眼睛,他们顶着寒风雨露分散潜伏在草丛里,静静等待猎物出现。

他们已是连续三个晚上在此潜伏,只不过前两天气候晴好,今天遭遇了冷空气。周围一切都是冷冰冰的,湿漉漉的。灌木,乱石,荆棘草丛看着都透心凉,泥泞山地一脚踩下去一个坑,鞋底全是黏糊糊的湿泥。警用雨靴本来比较轻便,结果鞋底粘上一坨湿泥它就变的异常笨重,行走不便。

天上没有星星月亮,乌云盖顶,一片黑沉沉的。耳旁没有虫鸣鸟叫,只有寒风吹过的呜咽声,一会高一会低。深冬正在来临,看这样子再过几天要下大雪。

骆勇看看手表,时间才刚走到22点47分。

他们是21点悄悄从后坡摸进来的。骆勇带队,八名刑侦队和特警队员各自带着一名辅警,包括武器戒具、强光电筒、望远镜和对讲机进入了隐蔽位置,因为中途换岗容易暴露,他们必须守到明天凌晨4点撤岗,看来还早着呢!这漫长的冬夜怎么熬哟?雨啊!你下累了,停一停吧!风啊!你别吹了,歇一歇吧!盗墓贼们,你们快出现吧!早点抓了你们,我们可以回家。

回家?哪有这么简单?在周围活动的盗墓贼有好几伙呢!

自从楚都县的“10·31盗掘古墓葬案”发生之后,媒体迅速广泛报道,引起百姓巨大兴趣。人们都很关注这个跨越两千多年,一直沉睡到今天的楚国贵族古墓葬群,一时大家街谈巷议,成为茶余饭后热门话题。它的墓主是谁?属于楚国哪个年代?墓里会有多少宝贝?都有什么宝贝?议论纷纷。国家文物局紧急派出了一个三人专家小组,飞越千里,亲临楚都指导堰冲坡的考古工作。省里就更不用说了,省文物局一个副局长来了好几趟,现场办公。市县职能部门全都动了起来,根据上级领导以及专家要求,一边勘查一边落实保护措施。

最终,为了保留历史遗存,决定这一片古墓群不予发掘。

考古勘查那是专家的事,骆勇不懂,但是保护古墓就是警方的事,责无旁贷。

随着堰冲坡出名了,一些苍蝇臭虫也飞来了,就是那些蠢蠢欲动的盗墓贼。毕竟现在要找一个原封不动的古墓太难了,何况是楚国的贵族古墓葬群?有的盗墓团伙投入大量金钱时间,费尽心机盗一个墓,结果发现是座空穴,里面的陪葬品早被历史上的盗墓贼偷光了。说十墓九空有一点夸张,但是很多墓葬早已被盗掘是实际情况。现在楚都县的堰冲坡发现了一个楚国贵族古墓葬群,里面宝贝价值连城,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岂能白白错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虽然有点不自量力,明知警方会有严密安保措施,但还是有盗墓贼跑来了。他们指望钻个空子,万一成功了呢?子孙八代都吃不完。

有那么几伙人天天在堰冲坡附近转悠,皆是外地口音,有的还带了高倍望远镜。这些人的身份无法确定,自称是考古爱好者,不远千里过来就想一睹楚国贵族古墓葬的风采。你也不能随意查办他们,因为没有任何证据,何况确实也有不少慕名游客。只要他们不越过警方设在堰冲坡周围的警戒线,你就不能随便扣人。

其实,最有效的打击就是抓获现行犯罪。既然有人对堰冲坡的古墓群想入非非,蠢蠢欲动,与其盲目驱赶查扣,不如张网以待,等王八进来了一网打尽。

因此,半个多月过去,楚都县公安局开始改变战术,由防守转变为设伏,并且制定了详细的围捕方案。白天,考古队的工作继续进行,夜晚,警方秘密在堰冲坡布置警力,蹲点埋伏,坡下那个看守岗亭放松状态,值班辅警佯装睡觉迷惑盗墓贼们。

堰冲坡归十岗镇派出所管辖,年青的副所长骆勇是主要责任人,也是“10·31盗掘古墓葬案”专案组副组长,组长武平。由于武平都在辰州联合铁路警方追捕卷毛一伙,难得回来看看,楚都县的侦查工作以及堰冲坡的保护措施都由骆勇具体落实。

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无论省厅、市局和县公安局多么高度重视,领导一条条的批示,层层下达命令,最终都要落在十岗镇派出所,落在分管刑侦的副所长骆勇身上。当然,因为上级重视,要人派人,要枪给枪,要钱拨钱,还出动了县公安局特警大队,骆勇反而觉得压力倍增,堰冲坡不能出问题,否则无颜见江东父老啊!

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风,还在不停的吹……

过零点了。

“喵!”坡下,突然传来一声猫叫。

“这么晚了,野猫怎么不在洞里?”身边辅警嘀咕一句。

“不是猫叫,那是人叫。”骆勇小声提醒。

【471】擒贼

“喵!”堰冲坡下再次传来一声野猫叫唤,声音略高。

“各个小组注意。”骆勇冒雨举着红外线望远镜,在湿漉漉的草丛里目不转睛观察坡底,他的嘴边有个小受话器,低声命令:“猎物终于来了,七个家伙,他们喜欢这样的好天气。奇怪?他们怎么摸进来的?也是从后坡过来的?好了,听我命令,先观察,再行动,不要轻易出击。大号,你假装出来看一下,迷惑一下他们。”

“明白。”“大号”是岗亭里在执勤的辅警绰号,三十多岁的壮汉子,青沟村人。他一直趴桌上瞌睡,偶尔起来给火炉添点煤,刚才真睡着了,毕竟过零点了,人有点困。但是,门外第一声猫叫就惊醒了他。他是一个农民,在农村里土生土长,非常熟悉猫的叫声,家猫野猫都能分的出来。这声猫叫不但惊醒了他,同时他也听出来了,这是人学猫叫。可他不敢动弹,他要等待后面山坡上的骆勇命令,当第二声猫叫传来,桌上的对讲机里终于响起了骆勇声音,话音虽已调小,但是大号听清楚了。

大号起来戴上警帽,拿起强光电筒。他打开门,一股寒风猛地刮了进来,夹杂丝丝细雨,冰冷刺骨。外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天地不分,风雨不绝。大号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他开亮了强光电筒,一束白色光柱瞬间刺破夜空……

“什么鬼叫?妈的。”大号用电筒照了照周围,又向上照了照山坡,故意嘀咕一句,然后灭了电筒关上了门。

“大号,看见什么?”屋角单人床上,正睡觉的辅警闭着眼睛问道。

“外面黑乎乎的,风雨交加,什么也没看见。”大号重新坐下,喝了一口热茶。

“我都不想睡了,我想起来接班,太难受了!”在床上睡觉的辅警虽然盖着厚厚棉被,可他没脱制服和鞋,这是为了一旦有事马上就能冲出门去,但穿着冬天的厚厚衣服睡觉确实太难受了。他是傍晚六点接班,八点上床睡觉,已经睡得差不多了。

“没到一点不准换班,这是骆所定的。我说,你不能睡着了,狗都来了。”大号脱了警帽趴在桌上,闭着眼睛继续佯装瞌睡,耳朵却是竖的老高。他想再听一声猫叫,奇怪的是外面没声音了,只有北风的呼啸声。

“咦?这几个人又不动了?”半山坡的骆勇嘴里嘀咕,继续用红外望远镜观察。

“骆所,他们在等大号迷糊,要不我们下去看看?”辅警小声提议。

“不行。”骆勇明白,盗墓贼在暗处,他们也在暗处。正常情况,白天至少会有一个盗墓贼在附近盯梢,用高倍望远镜观察堰冲坡的情况。尤其傍晚,考古队收工后坐着汽车走了,堰冲坡只剩下两个辅警看守,他们都在岗亭里面值班,间或出来巡视一圈。前些日子天气晴朗,他们积极出来巡逻,认真负责,盗墓贼们无法下手。今天风雨肆虐,气温骤然跌至零度,盗墓贼们判断值班辅警可能会松懈了。因为下半夜更寒冷,人也很困,值班辅警更加不会出来,所以这是盗墓的好时机,千载难逢。

“喵!”十分钟后,“野猫”第三次叫响了,声音凶猛。

“大号,不要理他。”骆勇对着受话器说。他很兴奋,这帮家伙终于要下手了,我们都等了三个晚上了。骆勇知道堰冲坡的附近有盗墓贼放的暗哨,每天盯梢警方动向,企图踩点,所以他们白天在青沟村休息,夜晚九点悄悄绕道从后坡摸进来。农村旷野没有城市杂光,一到夜晚漆黑一片,而且今晚没有星星月亮,伸手不见五指,十几个人不动声色的摸进来根本就看不见。尽管如此,骆勇心里还是没底,现在的盗墓贼越来越高科技化了,他们有没有用红外夜视仪观察堰冲坡?为了躲避红外线夜视仪,防止暴露,他要求队员们潜伏在草丛里和岩石后,保持静止状态,不要走动。

“明白。”大号再次回答。

“来了。”骆勇的红外线望远镜里,七个白色人影开始在坡底下活动。由于第三次的猫叫以后,岗亭里的辅警没有任何反应,一个窝在床上睡觉,一个趴在桌上瞌睡,盗墓贼们觉得机会终于来了。他们留下两人守在岗亭外面,手里似乎拿着凶器,盯住里面辅警,一旦被发现了可以杀人灭口。另外五个人悄悄地摸了上来,好像拿着盗墓用的铲具。

“注意。”骆勇低声下达命令:“1组,2组,你们解决岗亭外面两个家伙,3组,4组,5组,6组,7组准备跟我抓捕嫌犯,8组注意外围有否异常,随时策应。”

“1组明白。2组明白。3组明白……”骆勇的耳机里传来各个行动小组的回复声,每个小组都是一名刑警或者特警带着一名辅警,在堰冲坡分散隐蔽。

“好,等我口令。”骆勇放下红外线望远镜,摸出纸巾擦净镜头上的雨水。当他再举起来观察,发现五个白色人影竟然向他这个方向爬了上来。因为山坡泥地湿滑,雨水连绵,他们爬的跌跌撞撞。

“怎么回事?”骆勇嘀咕一句。他的下方不远正是卷毛一伙作案的墓道口,早已封闭并且做了伪装,这五个人直奔这个地方而来,方向精准,似乎他们曾经来过。不对,案发以后堰冲坡就被封闭了,盗墓贼不可能上来。坡上草木葱茏,望远镜看不清,这些新来的盗墓贼怎么可能如此精准找到墓道口的位置,难道……卷毛一伙也回来了?

“斗牛。”坡下传来盗墓贼的对话,气喘吁吁:“那老外真混蛋!大哥就听他的,又回堰冲坡来掘坟,今晚可遭罪了!即便两个辅警都不出来,就下半夜几个小时能成功吗?你有把握?”

“侧墓一般挨着正墓,只要进了侧墓,就能轻而易举凿开隔壁正墓。”

“言之有理,我们抓紧时间上去。”有人催促。

“注意。”骆勇口令:“3组,4组,5组,6组,7组向我靠拢,抓捕嫌犯。”

“1组明白。2组明白。3组明白……”耳机里的回答此起彼伏。

“啥子?有警察啊?钢锭,我们快跑。”下面传来一声恐惧叫声,声音很低。

“怎么回事?”骆勇突然发现,刚刚爬到墓道口的盗墓贼们转身向下逃跑,个个连滚带爬。他明白了,五个行动小组正向他的位置迅速靠拢,可能被盗墓贼发现,说明他们在外围有暗哨,肯定带有红外线夜视仪,否则这里一片漆黑,肉眼是看不见人的。

“站住。”骆勇高喊一声,带着青年辅警跳出草丛冲下山坡。他拔出了手枪,朝天连鸣三枪:“砰!砰!砰!”

“别跑,站住,再跑就开枪啦!”堰冲坡上顿时亮起十几条强光电筒的耀眼光柱,伴随一阵威严的喝令声……

【472】漏网

堰冲坡下,雨夜之中,一场围捕行动正在进行……

在骆勇带领下,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抓七个盗墓贼,呐喊震天,惊心动魄。

若在平地,若在白天,那就是老鹰捉小鸡,不费吹灰之力。然而,这是在一个山坡上,树木葱茏,杂草丛生,风雨肆虐,满地泥泞,还是黑乎乎的深夜,没有强光电筒根本看不清人,盗墓贼们抱头鼠窜,四散奔逃,现场一乱无法控制局面。

这个时候,各个行动小组只有一个信念:赶紧抓人,不能让盗墓贼跑了。

岗亭里的辅警大号是第一个冲出来的,因为他离守在坡底监视他们的两个盗墓贼最近。当他怒不可遏打开了门,左手拿着电筒,右手提着一根黑色警棍一脚迈出岗亭,迎面就听一声枪响:“砰!”

一道烈焰火光直奔大号而来。这是什么玩意?不好!这是土火铳啊!野猪都扛不住,更何况人?一刹那间,大号躲闪不及,一声惨叫扑倒在地,再也没了动静。他的身后是刚从床上跳下来,手里仅仅举着一根黑警棍的同班辅警,一看大号中弹倒地,他吓傻了,眼巴巴的举着警棍呆在门口,不知所措。

向前,前面是一支黑洞洞枪口,向后,岗亭没有后门,该怎么办?

此刻,五米之外站着两个盗墓悍匪,皆是三十多岁,一人手里拿着一把亮晃晃的匕首,杀气腾腾,另外一个家伙双手端着一支短管火铳,正在急速往枪膛里填弹。

一声枪响震惊所有围上来的参战警员,尤其刑警特警。他们常年经历射击训练,一听枪声就知道它不是正规武器,正规武器的射击声清脆短促,从不拖泥带水,它的声音沉闷混沌,类似猎枪鸟铳。大家迅疾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一伙武装盗墓团伙。

当持枪的盗墓贼再一次举起短管火铳,瞄准岗亭门口吓呆的辅警时,一名围上来的特警果断拉动微型冲锋枪的枪栓,借着散乱的电筒光,一个点射洞穿悍匪胸口,那个家伙哼都没哼一声,丢下火铳倒地而亡。拿刀的盗墓贼一看警方人多势众,吓的赶紧丢掉了刀,跪在地上束手就擒。

宋钢个子矮壮,动作敏捷,反应很快。刚才爬坡之时,好不容易手脚并用,跟着同伙披荆斩棘,跌跌撞撞爬到了墓道口。结果斗牛接到一个振动电话,喊了一声“有警察啊!钢锭,我们快跑!”,他就率先从坡上滚下来。滚到坡底他爬起来撒腿就跑,不管东西南北,追他的两个警察就慢了两拍。但他运气不佳,只跑出去三十多米,旁边的草丛里突然跳出两个警察,先是来了个扫堂腿将他绊倒在地,然后生擒活捉。

两个警察属于第8行动小组,骆勇给他们的任务不是抓贼,而是继续埋伏,观察外围情况,机动策应,所以他俩所在的位置比较远,在警戒线外面。随着骆勇三声鸣枪警告,堰冲坡上一片呐喊,光柱四射,继而又听见了一声怪异枪响,随后看见一个小个子黑影慌慌张张跑过来,气喘吁吁,后面追击的警察没有跟上来。这下糟了!再不截击,这个家伙没入黑暗之中肯定逃之夭夭。千钧一发之时,第8行动小组果断出手将宋钢按倒在地上,反剪双手迅速上铐。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百米之外一个土丘后面,两个黑影借助夜色掩护,丢下强光电筒、蛇皮口袋、红外线夜视仪等等作案工具,穿着黑色雨衣狼狈逃走……

正是他俩发现堰冲坡有警察埋伏,才急忙给斗牛打了撤退电话。因此,第8行动小组虽然抓了宋钢,无意之中让两个盗墓团伙的主犯跑了,而且大家都没察觉。

10分钟后,终于,呐喊声消失了,一切归于平静。

经过一阵殊死搏斗,不懈搜索,七名嫌犯,警方击毙一人抓获六人,警方牺牲一名辅警。随后,一阵刺耳的警报声由远而近,在青沟村留守的五辆警车以及增援警力迅速到达了堰冲坡下。不久,十岗镇卫生院的一辆120救护车抵达,大号的遗体上盖了一块白布,全体警员列队默哀,朝天鸣枪三次,医护人员将大号的遗体抬上了车,救护车呼啸着离去。

骆勇痛心疾首,目送救护车的灯光消失在远方暗夜里……

楚都县公安局长带着一帮人刚出县城,正往这里赶来。他们十岗镇派出所所长也在路上,只留下教导员看家。

今晚行动并非完美,他轻敌了。一是没有想到这是一个武装盗墓团伙,虽然仅有一支火铳,但它的杀伤力巨大。幸好他们反应敏捷,毫不犹豫击毙持枪歹徒,否则后果不敢想象。二是没有在堰冲坡架设照明设施,如探照灯,抓捕时刻如果突然开启了探照灯,照亮现场,抓捕嫌犯就会容易的多。单靠这十几支强光电筒明显不行,光柱乱射,时时炫目,给抓捕行动增添了不少困难。本来3分钟能解决的事,却用了10分钟,效率不高。

有没有盗墓贼漏网?骆勇不敢确定。

刚才,他在坡上听见盗墓贼之间的简短对话,听见人喊“斗牛”“钢锭”,令他大吃一惊。这不是卷毛的人吗?怎么回事?今晚的盗墓贼又是他们?还有一个什么老外?怎么没有听说卷毛?乔伦?难到他俩混在嫌犯里面?因为我不认识。

武平远在辰州,每天都会汇报联合专案组的工作情况,包括今后计划,楚都县公安局一清二楚,骆勇也是心里有数。卷毛一伙目前查明是八个人,包括卷毛、乔伦、斗牛、宋钢、周永、春婵和境外的伊桑·莱恩。周永早已落网,前晚春婵也已落网,但她否认盗窃了玉编钟,因此,可能还有一个神秘女子涉案。

今晚这七个人,除了斗牛、宋钢可以确定,另外五人是谁?等待局长所长到来之前,我先初审一次

“谁是钢锭?”骆勇厉声问道。在警方看守下,六个嫌犯全都带着手铐,在风雨中站成一排,浑身湿透,瑟瑟发抖。

“我。”宋钢理直气壮。

“进去。”骆勇将宋钢押进了旁边岗亭,五分钟后宋钢出来,一脸阴笑。

“斗牛。”骆勇在岗亭里高喊一声。

“在。”

“进来。”

“是。”斗牛哆哆嗦嗦进了岗亭,顿时感觉温暖舒服。只见屋里还有一个特警一个辅警,辅警给他一条毛巾,让他擦干满身雨水。

“斗牛,除了你和钢锭,其他的人是谁?”

“我…我不能说。”

“钢锭都交待了,我只找你核实一下。外面还有四个,你不说有人说,你若不肯老实坦白后果自负,你明白吗?”

“我们……”斗牛知道彻底输了:“我们一起来了九个。五个新伙计刚认识两天,他们一伙也是外地来挖墓的,他们决定跟我们一起干。”

“卷毛和乔伦呢?”

“他俩躲在前面一个土丘后面,早就跑了。”

“什么?”骆勇心里一惊,知道第8行动小组顾此失彼,抓了宋钢,让两个主犯漏网了。

【473】特别消息

ablali=rir//r/abl“呜!”点分,

“主任,都饭点了,怎么没人进来吃饭”夏冰冰完成了站车交接,发现餐车唯一一桌消费旅客已经下车,餐车里面空荡荡的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大神热书:我不是超级战神在都市

主角:林北苏婉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

内容简介: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转送地址:

第一章荣耀归来

江北省,青州市!

机场!

林北踏着一双特质黑色战靴,从专机之上走下,身材挺拔,眸若星辰,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迎接林北的,乃是一个身着黑色制服,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即便是一身制式服装,也难掩其凹凸有致、曲线饱满的身材,反而:

只不过,林北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美景,而是陷入了沉思:“朱雀,交代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五年前,他年少有为,仅仅二十岁,便是创立了北青集团,成为了青州企业中的一匹黑马,市值不断翻倍,然而,就在他意气风发,准备上市之际,却是遭到合伙人陷害。

被公司副总裁唐青竹下药,诬陷他强奸,并且让诸多媒体记者,拍个正着!

然而,当时他药性发作,神志不清,狼狈逃跑之后,隐约是被一个女子所救,已经失去理智的他,和那女子,发生了关系,这才救回一命!

只是,等他清醒之时,便是已经在监狱之内了,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入狱一个月之后,他便是被挑选进入了一支神秘部队,开始了五年戎马生涯。

五年来,不断的征战,始终抽不出身来。

直至今日!

功成身退!

退役归来!

这,是他的一个心结。

闻言,朱雀当即是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报告天策,已经有一定线索了,最迟今晚,一定会有结果。”

清脆的声音之中,是仰慕,敬重,以及畏惧!

“好!”

闻言,林北浑身一震,冷漠的脸庞之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但随即便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朱雀赶紧掏出一块白丝手帕来,递给林北:“天策,您没事吧”

英姿飒爽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果不是一个月之前,那一战,眼前这个堪比神一样的男人,何至于受伤如此之重!

但也正是那一战,斩尽来犯之敌,让这个男人,彻底封神。

而后,于巅峰处,光荣退役,转而执掌华国最神秘的组织“天策”!

获封天策之名!

天策二字,不仅为名,也更是一种无上荣耀,一种信仰!

林天策,便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也正是因为此,从“北境统帅”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林北不再需要坐镇北境,他,这才是有时间,回青州!

“我没事!”

林北再次咳嗽两声,拿开手帕,手帕之上,尽是一片鲜红之色,他却仿若未见一般。

“百善孝为先!”林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家人的身影来,“等我换身衣服,先送我去林家!”

随后,率先踏步,走出机场,朱雀恭敬,紧随其后。

青州,我回来了!

一切恩恩怨怨,都将有个了结!

一处老旧小区之外!

林北驻足!

林家,对他恩情似海。

尤其是他的养父,林安国,将他从孤儿院领养回去之后,视如己出。

即便是后来有了亲生女儿林楠,对他的爱,也从未有丝毫减少!

养父林安国,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等他和林楠两人长大后,就结婚。

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加亲!

而林楠,从小和林北也很亲近,像个跟屁虫似的。

林楠身上有几颗痣,在哪个地方,林北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当初他没有被陷害入狱的话,现在,跟林楠说不定都结婚了。

想到此,林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企业家了,在外人眼中,他只是一个入过狱的强奸犯。

恐怕,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很快,林北便是把这些想法,甩出了脑海。

踏步走入小区!

即便是五年没有回来了,林北仍旧是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林家。

五年铁血生涯,让林北早就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不怒自威!

到了门前,林北想了想,脸上忽然是带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身上那股叱咤风云的气势,缓缓消失,宛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邻家小子一般。

只是,脸上带着一丝苍白之色,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

这才敲响了房门!

没多久,房门便是被打开。

“谁啊”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林北眼前,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便是渐逐渐凝固。

“你你是林北”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

“妈!”

林北出声叫道。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中年妇女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家里出了个对女人用强的罪犯,这几年来,他们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淑华,谁来了啊来者是客,赶紧迎进来,吃顿便饭!”

这时,一个拿着烟杆,两鬓斑白的男人,也是出现在林北眼前。

见到他后,林北浑身微颤。

“爸,少抽点烟,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林北出声道。

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小北”

林安国抽烟的动作一滞,好像有些不相信,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应该是感觉到了疼痛,又是上下打量了林北两眼,这才是无比激动:“小北,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都在哪啊”

当年,其他人都说林北未遂被判刑,唯独他林安国,打死都不信。

可林北自从入狱,从此以后,便是杳无音信!

他就连想要探监,都找不到地方,找不到人!

“爸,此事一言难尽!”

林北神色复杂。

“没事没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以后咱父子俩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林安国眼睛微红,神情激动。

“你拦在门前干什么快,快让小北进来!”

随后,林安国这才反应过来,林北还在门外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让一个强”陈淑华低声说道,随后,他又是看向林北,道:“林北,既然你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两天,要不,你明天再来吧!”

林北无言。

一时之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你说什么呢”

林安国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小北,别在门外站着了,快进来!”

说着,林安国便是要拉林北进来。

陈淑华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也还是让开了路,让林北进了家门!

进门之后,林北这才注意到,家里还有不少人。

大都是熟面孔,林家的一些亲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面色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青年,正被一众亲戚,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

“玉泽,以后,我们家楠楠,就要多靠你照顾啦!”

“楠楠这孩子,从小被她爸妈宠坏了,要是有什么任性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着点!”

“当然,要是她无理取闹,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来教训她!”

几个姑姑,正七嘴舌的说着。

“小姑,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任性,哪有无理取闹啊”

青年旁边,一位扎着马尾,身材曲线起伏、打扮精致的女子,眨着眼睛,有些俏皮。

“是啊,小姑,楠楠很懂事的,我也保证,以后楠楠嫁给我,我会把她宠成小公主的。家里的事情,都有保姆会做,她就只管买买买,玩玩玩,被我宠着就行了,别的什么也不用考虑。”

青年说道,看向众亲戚,带着绅士般的微笑,但其眼底深处,却是对这些“粗鄙”的姑姨,有些不耐。

“也是,是我们多虑了,楠楠嫁给玉泽你,那是嫁入豪门,是去享福的。”小姑连忙说道,眼中难掩羡慕之意。

而在这时,林安国也拉着林北,走了过来。

见到林安国身后还有一个人。

林楠有些好奇。

“爸,您朋友来了吗”

林楠问道。

然而下一刻,看到来人后,林楠那带着笑意的眸子,便是当场凝滞。

内心有一刹那的慌乱,靠近李玉泽的娇躯,下意识的就要往旁边挪。

“楠楠,好久不见!”

林北笑道。

只是,内心的慌乱,一瞬即逝,林楠的脸色,陡然间冷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出狱的”

超级战神在都市全文免费阅读: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474】真面目

ablali=rir//r/abl“怪了?怎么还是没有一个旅客进来吃饭?”餐车主任苗彤无精打采站在吧台里面,她已经用列车广播宣传多次,依然没有什么效果。

“主任,想开点吧!”夏冰冰说,因为餐车空荡荡的,仅有他们三人。

“昨天我被阿ir批评,今天再被阿ir批评,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唉!早知如此,我就留在海高铁不过来了。虽然当了一个餐车主任,跑这个车快穷死了。”

“要不,我去帮你说说,你回海高铁当服务员,颜靖雯接你的餐车主任。”江虹问道。

“阿ir,我不,我也不容易嘛!”苗彤噘嘴,满脸通红。

“你看,这才是心里话,哈哈哈哈!”夏冰冰走过去,满了一壶新的茶水回来。

“主任,我也算是老乘警了。从绿皮车、红皮车到高铁动车,你们餐车主任没有一个不叫穷的,都说承包制不赚钱。可真让你们不干了,你们又放不下,说明你们还是挣到了钱,就是多寡而已。差的混口饭吃,好的奔个小康,工薪阶层就是这样,别指望发横财。其实,这趟列车客流越来越大,你的生意慢慢会好起来。再说也有淡季旺季之分,马到年底了,客流升,元旦再加4天春运,你们的旺季要来了。”

“阿ir,你这么说我又来了干劲,借你吉言。呵呵!我发现你真的厉害,批我两顿还会给我一颗糖吃,难怪我们车长会喜欢你,可惜我晚一步,哈哈哈哈!”

“苗彤,我可很少批评邝霞,也不给她吃糖。”

“你给了她人生最大一颗糖啊!她都甜到心里去啦!不然早去干空姐了。”

“我们两个你不懂啊!”江虹意味深长。

“她说过了,你们两个的命连在一起,分不开的。”

“主任。”颜靖雯推着小车进来了,一身疲惫:“今天中午饭不好卖,我来回跑只卖出了份,宋颖卖了份,刚才凯里南站下了一半旅客。”

“难怪。”苗彤恍然大悟:“短途旅客太多,要么吃饭车,要么下车吃饭。靖雯,你辛苦了,再跑两趟。下一站是铜仁南站,开车以后你俩进来休息算了。”

“好嘞!”颜靖雯打起了精神,推着小车走了。

“师兄,我去前面乘警专座。”夏冰冰站起来。

“吃完饭再去吧!点分到铜仁南,还有分钟就到了。”

“好吧!今天一早我跟霞姐、肖珊一块去买的菜,等下好好加工一下。我看霞姐以后就是一个贤妻良母,得厅堂下得厨房。”

“好啦!你就别夸她了,我都被你们矮化了,就差钻地缝了。”江虹哭笑不得。

“实事求是,冯教都这么说。他来替了四个班,他都看出来了。”

“好好!她最好了,我娶她是赚了,行吧?”

“扑哧!”苗彤在吧台里会心笑了,低头不语。

“言归正传,师兄,刚才吴支跟你通话,他说找到一些春婵和乔伦的合影照片?”

“是的。”

“叫他发来两张,我们看看?”

“一个老头,有啥子好看的?”

“相比卷毛,他才是我们真正的对手,老奸巨猾,诡计多端,吃人不吐骨头。”

“晚到辰州了,我们去吴支办公室看吧!”江虹明白,吴方这个时候很忙。

“我等不及。”

“冰冰,你这性格不行,干警察必须稳的住,该急时急,不该急的时候不急。你忘记啦!你跟我第一次车,月份跑武汉的绿皮车,4。白天不肯休息,干了满满一天,师傅夜间车暗访,我看你顶不住,叫你去睡觉了。结果突发紧急情况,你却起不来了,迟到了五分钟,误了工作。在天剑峰你急着夺枪打野猪,导致海山师傅受伤,最终挨了督察支队一个通报批评。”

“师兄,那是我的伤疤,你别揭了,我也就想看看乔伦长的啥样,这没啥啊!”

“既然我是你的师傅,还是你的师兄,我就要带好你。”

“我们两个彼此彼此。在绿皮车,我挨一个通报批评,到红皮车,你挨一个行政警告处分。到了高铁列车,我俩才太平了,哈哈哈哈!”夏冰冰很开心。

“胡说道。”江虹笑笑。

“你说,卷毛一伙中了什么斜啦?明明知道堰冲坡已经被警方保护起来,严密防范,他们还敢再次去堰冲坡盗墓?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确实奇怪!师傅说是事出有因,他们可能是被逼梁山。我想就是两个原因:一是不甘失败,孤注一掷。卷毛一伙在堰冲坡下了血本,耗时将近两年时间,前前后后投入了百万资金。面对这么一座连片的楚国贵族墓,历史没有被盗掘,极为罕见,墓里的陪葬品价值连城。他们怎么可能甘心于一尊玉编钟,枚楚国玉器?老虎有打盹的时候,他们返回楚都就想寻找警方空档时间,尝试再干一次。”

“这不像是逼梁山,这是主动犯罪。”

“所以,二是可能受到外力推动。卷毛一伙涉嫌走私文物出境,境外的犯罪嫌疑人伊桑·莱恩才是幕后金主,面对这么一片古墓宝藏,伊桑·莱恩会善罢甘休吗?绝不可能,第一次失败了,可以干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只要能够盗取中国古墓宝藏,牺牲卷毛一伙是值得的,卷毛一伙如果落网,他还可以物色新盗墓贼。今天凌晨,骆勇他们不仅抓住了斗牛和宋钢,还抓住了个新入伙盗墓贼,说明这帮家伙很不简单。”

“这么说来,若想清除堰冲坡的盗墓根源,必须抓住伊桑·莱恩?”

“是的。但他人在境外,具有外籍身份,必须依靠国际刑警组织协助。”

“你的分析有理有据。我想两个原因都有,卷毛、伊桑·莱恩都不甘心,他俩才会臭味相投,飞蛾扑火冒险一搏,可惜跑了两个主犯。”

“目前为止,卷毛团伙半数成员已经落网。周永、春婵在辰州落网了,斗牛、宋钢在楚都落网了,骆勇正在突击审讯。楚都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搜捕卷毛乔伦。”

点分,次列车经停铜仁南站。夏冰冰从餐车门口下去,跟站台的值班站警办理了交接手续。两分钟后旅客乘降完毕,邝霞用对讲机呼叫高铁司机关门,伴随一阵“嘟嘟嘟嘟”的警示声,车门徐徐关闭,列车启动出站,加速向前……

下一站是芷江车站,点到达,停车分,区间运行时间约分钟。

列车目前处于正点行驶状态,一路平安。

闻雅和一位保洁员先进来了,她俩负责加工饭菜,做汤。邝霞为了公平公正,已经重新做了内部分工,她和肖珊买菜,闻雅和两个保洁员加工,每趟的伙食费aa均摊。她没具体分派两个乘警干啥,但是夏冰冰会主动参与。

这不,她就起身去帮忙了。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475】大湘西

|||--正午12点02分,g1627次列车驶离了芷江车站。

列车这时已经出了贵州,离开云贵高原,进入美丽富饶的大湘西。

窗外是苍茫的绿色山川,连绵起伏,郁郁葱葱。冬阳高悬昼空,长天湛蓝,一望无际,点缀片片白云。清澈江水在群山环抱里蜿蜒盘旋,像流淌的山水音符,如诗如画。时常可以看见一座座的少数民族村寨坐落山中,朴素的村民在自家门口忙碌。

下一站是瓦甸车站,预计12点29分抵达,停车时间约2分钟。银灰色的“复兴号”高铁列车钻隧道,过桥梁,在雄奇壮美的湘西腹地继续一路向东飞驰……

“抓紧时间,来吃饭啦!”列车长邝霞急匆匆走了进来,用对讲器呼叫,她的身后跟着挎着公务包的肖珊。这个区间列车需要运行27分钟,正好可以吃顿午饭。所以,前面闻雅带着一名保洁员先进来加工饭菜,计划芷江站一开车,乘务员们聚到餐车完成吃饭任务。

“车长,都热好了。”闻雅小心翼翼端上了一碗汤放在02号餐桌。桌上已经摆满饭菜,荤素搭配,还有面包馒头,皆是微波加热为主。贵州的卤猪蹄风味独特,是从菜市场熟食店买的,另有麻脆的香酥鸭和恋爱豆腐果。青椒炒菇、鱼香茄子、韭菜炒蛋是在行车公寓食堂买的,汤料也是超市买的小袋包装,开水一冲就出来了,只有最著名的炒青菜是车上做的。怎么做的?青菜洗干净用开水烫熟,拌上麻油井盐进微波炉加热即可。

“乖乖!车长,我们以后合一块吧?”苗彤提议。她餐车班三个人是独立自主,自成一桌,多数情况她们的伙食比较好,现在被邝霞超越了,她也想凑热闹。

“没办法啦!我这里七张嘴。”邝霞笑着拒绝。确实,一个车长,两个乘务员,两个保洁员加两个乘警,一张餐桌,旁边临时添了三张椅子,大家围着挤在一块。

“车长,我到了啊!”最后一名保洁员进来了,喜滋滋的坐下。

“黑哥,吃饭了呀!还在想啥?”邝霞催促还呆头呆脑坐着的江虹。

“就是。”夏冰冰笑嘻嘻:“饭来张口,吃现成的还要人请?难道我们要敲锣打鼓放鞭炮?还不赶快过来?上席就坐。”

“好吧!肚子真的有点饿了。”江虹起身坐到02号餐桌里侧,靠着车窗,邝霞坐在他的身边。大家都到齐了,挤在一起嘻嘻哈哈吃饭,眉开眼笑。这是路上最开心的时刻,面对一桌热腾腾的美味佳肴,终于可以坐下好好享受一下。

“既然车长不收留咱,咱们自己吃吧!”苗彤招呼,她和宋颖、颜靖雯坐03号餐桌,非常宽敞。她们伙食也很不错,毕竟是餐车班,得天独厚。

“二毛师傅吃过饭了?”江虹突然问道,嘴里嚼着饭菜。

“他一个人早吃过了。”肖珊回答,腮帮子鼓鼓的:“他在自己的工作间吃的,我看见了。他不揩我们的油水,不像图鹏死皮赖脸。”

“图鹏其实不坏。我这二十多天忙着破案抓盗墓贼,也没有他和李钰的消息,他俩谈的怎么样了?”

“阿sir,人家图鹏恨死你了,你还那么关心他?”苗彤在隔壁问。

“他恨我干什么?是他……”

“黑哥,闭嘴,这事都翻篇了。”邝霞的脸红了。

“车长,你的黑哥怕图鹏跟李钰恋爱崩了,图鹏又会回来追你。”

“那我就跟黑哥把证领了,他也就死心了。”

“你看,我告诉你,没那么严重啦!听说他跟李钰还蛮好的。”

“哦!”江虹不吭声了,埋头吃饭,自己一句无心之言别被苗彤拿来炒作。

“肖珊,少吃一点,长胖了没人要。”夏冰冰开玩笑。

“我一天要在车上走多少路啊!全消耗了,长不胖的。”肖珊满不在乎。

“啧啧!贵州的菜真是辣啊!”闻雅感叹一声,龇牙咧嘴。

“闻雅。”邝霞瞪了闻雅一样:“怎么每次吃饭你都要说这么一句?你要真的怕辣就跟主任她们搭伙,她们的菜比较清淡。”

“可我又想吃点辣的,下饭。”

“那怎么办?真难伺候!”

“我…我跟车长一起吃饭。”闻雅有点腼腆。

“这话对了,你不跟我跟谁?我跟黑哥跑上海南时候,我就觉得你很不错。”

“我也觉得车长是个好人。”

“喂喂!”苗彤的直脾气来了,又在隔壁餐桌咋呼:“你们两个肉不肉麻?吃个饭还这么黏糊,真受不了!”

“哈哈哈哈!”江虹笑了,一口饭差一点喷了出来。

“黑哥,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吃完了,你们吃吧!”江虹放下碗筷,擦净嘴巴。

10分钟后,乘务员们吃完午饭,列车马上到瓦甸了。江虹摆了摆手:“你们都去忙吧!我来洗碗。”

邝霞乐了:“黑哥,今天是怎么了?你可从来没洗过碗,在家里都不洗。”

苗彤插科打诨:“哎呀!阿sir是怕你洗,他是心疼你嘛!车长,你就让他洗吧!不就几个玻璃饭盒?又不是扛大包。”

夏冰冰站起来,跟着大家一块收拾餐桌:“快到站了,我来洗吧!”

苗彤过来:“好啦!你到站要交接,统统交给我吧!反正我在吧台里面没事。”

结果,邝霞她们匆匆走了。江虹和夏冰冰收拾完毕餐桌残局,把碗筷端给了吧台里的苗彤,她统统洗干净收进杂物柜里,下次出车好用。

12点29分,g1627次列车正点经停瓦甸车站。这是一个小高铁站,周围群山环抱,站台上面冷冷清清,上下旅客寥寥无几,县城在远处大山里。

两分钟后,列车长鸣一声,出了车站继续向前行驶……

夏冰冰完成了站车交接工作,跟江虹打了声招呼,她去车厢巡视一遍,然后去前面的8号车厢乘警专座。

餐车里面再度冷冷清清,只有江虹、苗彤和颜靖雯。苗彤在吧台里站着,有点无聊,低头翻看餐车账本。颜靖雯在03号餐桌休息,脑袋靠着车窗,迷迷糊糊的打瞌睡,她的小推车就摆在桌旁。现在饭点已过,也是运输淡季,坐车旅客不多,她就借机休息一下,只有宋颖又去外面车厢卖零食水果了。

江虹坐在01号餐桌,有点心不在焉。

他有点困,但是车上值乘不能打瞌睡的,这是警务纪律。为了提神,他就一杯又一杯的喝茶,上了多次厕所。邝霞两次经过餐车,要他去她的车长乘务室关门打个瞌睡,江虹都没答应。他要镇守餐车,万一车上出现什么紧急情况,乘务员和旅客随时能找到他,误了出警可不是开玩笑的事。结果,邝霞给他拿来了一盒清凉油。

12点56分,列车经停苗岭车站;

13点33分,列车经停覃家山车站,随后离开了大湘西;

14点10分,列车经停阜城车站;

14点26分,列车经停沙江车站;

14点49分,列车经停楚都车站,骆勇带着两个特警全副武装上车。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476】列车查缉

“骆所?”江虹一惊,赶紧站了起来。

“黑子,你好!”双方互相敬礼,握手。骆勇一身警服,戴着警帽,还背着“八件套”。身后跟着两名荷枪实弹的青年特警,戴着头盔,端着黑黝黝的微冲,威风凛凛。此刻,列车刚刚驶出楚都车站,正在加速向前。

“有情况吗?”江虹非常敏感。半个多月没见骆勇,他又黑又瘦的,眼窝凹陷布满血丝,一看就是两天没有睡觉。江虹知道他这几天带人在堰冲坡设点埋伏,今天凌晨抓到了7个盗墓贼,包括斗牛、宋钢,但是跑了卷毛、乔伦。楚都这里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所有交通要道设卡查堵,火车站是重点,自己刚才昏昏欲睡给忽视了。

“我们来看看,卷毛和乔伦可能在你的车。”

“什么?情报准确?”江虹不敢相信,嫌犯这个时候他的车岂不自寻死路?

“我们一直在审斗牛、宋钢,两人顽固不化,拒不交代。今天中午斗牛终于愿意坦白一点罪行,他说他们原定今天凌晨再次盗墓以后,计划乘坐下午g1627次列车尽快逃离楚都,返回辰州,所以我带两个特警急匆匆赶来了。我刚才看见一个女乘警下车,在站台跟值班的站警交接,她说你在5号餐车,我就赶到餐车来了。”

“你没见过。那是我的徒弟,也是师妹,叫夏冰冰,她在8号车厢执勤。你们坐吧!喝点热茶。”江虹看看窗外,楚都虽已放晴,但是天寒地冻。

“谢谢!”骆勇三人坐下,接过江虹递过来的茶杯。苗彤赶紧送出一壶新的热茶,还端来三个小蝶零食,瓜子、花生糖和糕饼。

“主任,多谢!”

“阿sir,不谢!”苗彤笑笑,又回吧台里了。

“骆所,今天凌晨还顺利吧?”

“抓了几个喽啰,跑了两个主犯,不算顺利。当时月黑风高,阴雨连绵,堰冲坡的能见度非常低,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就靠强光电筒照明。摸来的这些喽啰都被我们一网打尽,包括斗牛宋钢,卷毛和乔伦是躲在外围指挥,见势不妙钻入夜色跑了。”

“真是两条泥鳅。我不明白他们明明知道堰冲坡有警方保护,为什么再次来盗墓?”

“三个原因。一是斗牛交待,卷毛接到伊桑·莱恩电话,指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继续作案,不能被其他盗墓贼占了便宜。二是堰冲坡盗墓案发生以后震动世界,已有国际文物买家喊出天价收购堰冲坡的楚国文物,这刺激了伊桑·莱恩,他是急红了眼。三是我们为了铲除盗墓根源,转变策略,故意露出破绽,造成夜晚警力薄弱假象,他们就了钩。”

“原来如此。骆所,斗牛是个绰号,他本名叫什么?他交待了没有?”

“蒲迟。”

“什么?蒲迟?”

“是的。斗牛已经落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抓主犯。我车只跟两个站,两溪口和汉昌,汉昌下车再坐其它列车返回楚都。斗牛虽然愿意交待罪行,但他也像牙膏似的,需要我们一点一点的往外挤。还有宋钢也要尽快拿下,骨头再硬也必须啃,这两个人非常关键,我要回去继续审问。”

“骆所,卷毛和乔伦会这么傻吗?既然同伙被抓,他俩肯定改变逃跑计划,包括逃跑路径以及方向,否则就是自投罗网。他俩真敢我的车,我保准一抓一个准。”

“黑子,不能轻敌。”

“明白。两溪口15点09分到,汉昌15点21分到达,还有20分钟的时间。两溪口站也属你们楚都地区,周永为了逃避追捕,11月1号就是在那里车的,要不我们两溪口站开车以后出去查缉?”

“可以,我们只要在车厢里巡查一圈。”

“那好,我和车长配合你们。”江虹打开肩小对讲机:“车长,听到回答。”

“黑哥,什么事啊?”邝霞问道。

“到餐车来一下。”

“好的。”

“骆所。”江虹继续:“楚都火车站查了没?旅客排队检票进站的时候最好查。”

“因为时间紧迫,我们赶到楚都车站旅客已经检票进站,你的车刚进站还没停稳。停车时间就两分钟,来不及了,所以我们三个赶紧车,准备在车查。”

“楚都车站派出所有没有结果?”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查。今天所长亲自带队,主要在候车室查缉,包括车站周边地区。站台有两个站警,关注每一趟车下旅客,目前他们没有什么发现。说老实话难度很大,因为没有一点线索,纯粹就是大海捞针。”

“线索?吴支给我打了电话,说在春婵的手机和电脑里发现了一些乔伦照片。”

“武队午传给我了。我们挑了一张出来正准备发协查通报,但是还差一些证据,等斗牛和宋钢交待清楚就可以发。你看,就是这张照片。”骆勇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打印的彩色照片递给江虹。

“激光打印?挺清楚的。”江虹接过。

“是的,这是张全身照。”

“这个乔伦长的人模狗样。”江虹看着照片。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穿着米色风衣,站在公园里一棵大树下,气质洒脱。他的个子稍高,人比较瘦,长脸,细皮嫩肉,头发乌黑,穿着一双咖啡色的皮鞋,两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满面春风。

“皮肤很白,人比较娘,看着不像六十三的老头。”骆勇说道。

“这是什么时候照的?跟我们的画像专家画的很像。”

“你猜猜看!”

“应该是新照片,否则没有参考价值。”

“没错!这是个月的照片,10月下旬照的,就在我们楚都县的洛山公园。那时乔伦正在楚都伙同卷毛准备去堰冲坡盗墓,他告诉春婵说正在外地收购古玩,这张照片应该是他的同伙拍下的,乔伦发给春婵试图博得美人一笑,结果成了证据。”

“这么说来春婵确实是不知情。”

“叮咚……”这时,骆勇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来接听:“喂!阮所,你好!你们都查过了,购票信息没有查到,监控看了也没发现。好的,多谢铁路警方配合,你们还要多加留意,尤其今天晚。我们现在查的很紧,天罗地网,他们一伙新租住的民房今天中午已被我们查封,他们两个无处安身可能狗急跳墙。千万不能让这两个家伙通过铁路跑出楚都,否则就难抓了。我现在在高铁列车,这趟车到辰州,我查完了就往回赶。好的,拜托,谢谢!”

“看来,楚都车站派出所没查到卷毛和乔伦的购票记录。”江虹听明白了。

“是的。卷毛叫丁戈海,a级逃犯,一直隐姓埋名。乔伦的真名叫什么至今都是个谜,宋钢不肯说话,春婵、斗牛都说他叫乔伦,没听说他还有别的名字。我也知道,查丁戈海和乔伦有没有买火车票肯定白搭,他们这些年一直在冒用他人身份活动。”

“但是要查,这是一个必要程序。”

“没错。”

“黑哥。”邝霞走了进来,她朝骆勇他们点头笑笑,再问江虹:“冰冰跟我说了,我要怎么配合?”

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477】老头

ablali=rir//r/abl“邝霞,就一件事。通知大家,下一站两溪口,开车以后关闭所有的卫生间。里面禁止留人,到汉昌站开放,就分钟时间。”江虹站了起来,戴警帽。

“黑哥,特别急的旅客怎么办啊?不能把人憋死,旅客会投诉我们的。冰冰就在号车厢,要不号车厢开一个卫生间,让她盯着。”

“也行。”江虹想想不能为难邝霞,她的办法两全其美。真要遇一个拉肚子的旅客憋不住了,屎尿泄在身还真不好处理,他就用对讲机通知了夏冰冰。

“好的。”邝霞用对讲器哇啦哇啦说了一通,布置工作,同时交待急卫生间的旅客就去号车厢。

“黑子,这是你未婚妻?”骆勇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

“武队告诉你的?”

“不错!生活伴侣,工作搭档。车长,不好意思,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邝霞笑的很甜:“警方工作我们都会大力支持,再说为抓这一伙盗墓贼,你们奋战了多天,我都看在眼里。黑哥,车子要进两溪口了,你们下车?”

“冰冰正常下车交接,我们暂不露面,让盗墓贼车,关门打狗。”

点分,次列车准点驶入两溪口车站。这是一个小高铁站,下旅客寥寥无几。邝霞下车观察旅客乘降状态,用对讲器指挥乘务员的工作,维持秩序。两分钟后车门关闭,列车再次起动,出了车站继续向前飞驰……

邝霞回到餐车:“黑哥,只有两个女孩下车,有十几个旅客车,男女老幼都有。”

江虹整理清楚警容风纪,右手放在腰间的手枪:“骆所,我们开始。”

邝霞跃跃欲试:“黑哥,我也去吧!”

江虹头也不回:“不用,你忙你的。”

邝霞站着发愣,看着江虹带着骆勇和两名特警出去了。

苗彤在吧台里神秘兮兮:“车长,你的黑哥抓住了盗墓贼,要升官啦!”

邝霞瞟了苗彤一眼:“胡说!这是他的本职工作。主任,好好干活,别老想着升官发财。”

苗彤的脸瞬间红了,翻了一下白眼:“呃!”

邝霞急急走了,去检查各车厢的卫生间锁闭情况,防止盗墓贼为躲避警方搜捕躲进卫生间里。因为在高铁列车除了卫生间能藏人,而且可以正在方便为由拒绝开门,没有其它私密空间。

江虹带着骆勇以及两名特警先从4号车厢向后巡视过去,一路走到尾部号车厢,再返回来向前穿越餐车,巡视号车厢、号车厢,最后走到顶端号车厢。包括列车两头一等座和4个包厢,他们四双眼睛统统扫描过去,没有发现一个可疑旅客。

“师兄。”夏冰冰站在号车厢后面一个卫生间门口,看着江虹他们空手而归。

“卫生间里有人?”江虹站定。

“一个老头,说他前列腺炎,不能憋尿,我让他进去了。”夏冰冰答。

“多大年纪?进去多长时间?”江虹和骆勇他们对视了一眼。

“三分钟吧!看着六七十岁,要不我催一下。”夏冰冰欲敲门。

“不用。”江虹制止。

“那他老不出来咋办?”

“那就是有问题,我们……”

“呵嚓!”一声,江虹话音未落,卫生间的门锁突然响了一下,警示牌也由红转绿。门打开了,一个瘦精精的老年男性旅客慢慢走了出来,好奇的看着门口五个全副武装的警察。

“您好!请你出示车票和身份证。”江虹非常礼貌。

“车票?”老头旅客一愣:“车票在我儿子那里。”

“您儿子呢?几号车厢几号座位?”

“这……我没记住。”

“我爹有问题吗?”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从车厢里走过来,满脸的不高兴。

“例行检查,请你配合。”江虹回答。他们仔细观察这两个人,虽然从年龄看他俩一个接近卷毛,因为卷毛仅仅岁,一个接近乔伦。但是这个汉子是个平头,头发直立像一根根的细针,一点不卷。这个老头虽然病殃殃的,但是看着不娘,皮肤蜡黄,不像乔伦风度翩翩,一副知识分子模样。

“为啥你不检查别人检查我爹?他就个厕所,难道我爹是通缉犯?”

“你爹是不是通缉犯?我们需要检查一下他的车票和身份证,包括你的。”

“我要不出示呢?”

“按照铁路客运规章和居民身份证管理法律,我们有权检查旅客车票和身份证。如果你不配合,你们不能继续乘车,我将你们交给前方的车站派出所留置盘问,查证清楚你俩身份,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

“给他给他。”老头看着儿子有一点不耐烦。

“阿爹……”

“你少啰嗦,快点!”老头催促。

江虹查过两人车票和身份证,敬了个礼,看着父子两个回车厢了。

骆勇知道这两个人没有问题,只是疑似而已,看来卷毛和乔伦改变了计划,没这趟列车。尽管早在意料之中,但他抱有一点侥幸心理,希望能在车抓到这两个人,结果显然是落空了。

邝霞带着肖珊走了过来,肖珊负责管理号车厢至号车厢,闻雅负责管理号车厢至4号车厢。肖珊所以少管一个车厢,因为她还有补票的工作,背着个公务包走来走去。闻雅新来不久,她就只要管好自己车厢就行,单纯一些。

两个保洁员是专门搞卫生的,一头一个。

江虹告诉邝霞可以开放卫生间了,邝霞立刻用对讲器发出新的指令。

列车开始减速。从两溪口到汉昌站,区间需要运行分钟的时间,短短的一阵子很快就过去了。江虹他们从头到尾巡查一遍,搜寻可疑旅客,一无所获。这也难怪,时间紧迫,仅凭一张乔伦照片,还有卷毛的通缉令,在数百名旅客里面寻找疑似分子确实很难。

骆勇脱下警帽挠了挠头,然后戴:“白跑一趟。黑子,谢谢你的配合,我们下车。车长,你跟黑子啥时结婚要告诉我,我和武队一定过来喝你们的喜酒。”

邝霞笑了:“会的,谢谢骆所!”

江虹皱着眉头:“奇怪?楚都就一个小县城,两个坏蛋到底藏在哪里?”

骆勇拍拍江虹肩膀:“黑子,你没事了,我马赶回去,不能让他们从楚都跑了。”

江虹建议:“等下点分,有趟汉昌开往长沙南的次高铁列车,就在号站台始发,经停楚都,半个小时能到。”

骆勇点头:“好的。”

两人敬礼,握手,江虹提醒:“注意身体,今晚不能再熬夜了。”

骆勇苦笑:“这两个主犯不落网,我能睡的着吗?黑子,我们都是一条战线的战友,理解万岁!”

江虹点头:“后会有期。”

点分,次列车驶入了汉昌车站,停靠号站台。车门开启,骆勇带着两名特警告别江虹,下车匆匆走了……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478】一只皮鞋

ablali=rir//r/abl点分,次“复兴号”高铁列车离开汉昌车站,继续长途行驶……

夏冰冰跟江虹回到餐车,遇苗彤正跟四个旅客唇枪舌剑。

一个中年男子挥舞右臂嚷嚷:“一杯茶水块,你们也太会杀猪了!”

一个胖姐附和:“就是,做人不能太黑心了,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一个大嫂指着吧台里苗彤的鼻子,义愤填膺,满嘴唾沫:“服务员,我要投诉你们,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苗彤似笑非笑:“各位,我们餐车属于附加服务,所以要收费的。这个价格也不是我定的,你们投诉也没有用,如果这里可以免费使用,早坐满了,还能轮到你们?愿意花钱你就留下,我会提供周到服务,不想花钱请你出去,因为这是消费场所。我没有骂你们,也不会跟你们吵架,我一直在心平气和解释,请你们尊重我。”

原来,四位旅客是汉昌站刚车的,金川下车,两个小时车程。他们落座之后想到餐车打牌,因为车厢里面座位是一排排的,他们座位分散没法围成一桌。按照规定餐车最低消费每人一杯茶水,价格元,4人4元。他们觉得为打牌花4元不值,但又觉得餐车环境不错,不太想走,仗着人多吵吵闹闹,试图逼迫苗彤答应他们。

看见两个乘警进来,四个人都不吭声了。

江虹一看就知道什么事:“有什么好吵的?你们认为价格高了可以投诉,也可以不消费,不要为难餐车主任,她没有降价权,更不可能提供免费服务。”

一老太太不满:“乘警,你评评理,一杯茶水元,这不是暴利吗?”

江虹回答:“大妈,这是在高铁列车,列车服务有等级的。包厢、商务座、一等座、二等座、餐车,价格不同自愿选择。一杯同样茶水,放在不同场合就有不同价格,因为附加值不一样。去你家里可以是免费喝,消费场所就有各种收费,国家没有限价,有高有低,你明白吗?”

四个旅客面面相觑,一声不吭走了。

“阿ir,谢谢!”苗彤松了口气。

“主任。”江虹坐下:“本来以为你的生意来了,结果餐车还是空的。”

“唉!”苗彤无可奈何:“我也知道,现在的生意不好做。我们到了年末都是淡季,客流不多,旅客消费意愿不强,只能等春运了。”

“是的,现在可以养精蓄锐,春运一忙脚不点地。”

“嘿嘿!”苗彤笑了。

“师兄。”夏冰冰在江虹对面坐下,她更关心抓盗墓贼:“刚才骆所来有没有新消息?今天凌晨他们不是抓到了斗牛和宋钢?还没有审出结果吗?”

“如果真有实质信息,卷毛乔伦都落网了。”

“在楚都站,骆所急匆匆我们的车,我就觉得奇怪?这两个人不是傻瓜,怎么可能还做我们的车逃回辰州,自己撞枪口?这明显就是一个烟幕弹,骆所他们了斗牛的当。”

“你的意思,斗牛骗了楚都警方?”

“当然,这样就把警方的注意力引到铁路来了,为卷毛和乔伦逃跑提供了充足的时间,他俩就可以从公路、港口逃跑。”

“你说的不是没道理。我和骆勇基于两点相信斗牛说法,第一,斗牛已经落网,他没必要再保他的大哥。他们如今是树倒猢狲散,卷毛乔伦自顾不暇,他俩还能再给斗牛什么好处?斗牛心里应该清楚,作伪证是要重判的。第二,乔伦此人阴险狡诈,善于冒险,屡次成功并且自命不凡。”

“什么意思?”

“为了倒卖文物,乔伦隐姓埋名四处活动;勾结卷毛;冒充收藏家协会的副秘书长招摇撞骗。他想方设法拉春婵下水,在网开设‘四海一家’文物收藏群,搜罗古玩;笼络周永做马前卒;去堰冲坡盗墓,昨晚又再次去盗墓。他的做法很多都是险棋,可是此人乐此不疲,玩的很溜。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知道警方正在追捕他们,他偏偏走铁路逃跑。因为高铁列车来来往往,速度很快,半天就可以到辰州,这个险值得冒。”

“师兄,照此逻辑两个坏蛋就在我们车?可是你们一无所获。”

“是啊!也许我想多了,他俩不在我们车,也许了其它列车?”

“你们时间仓促,走马观花没有细查?”

“我们四双眼睛,分钟查节车厢,够了。”

“我去车厢里面转转,你把乔伦照片和卷毛的通缉令给我吧!”夏冰冰站起来。

“怎么?你不相信我们?”

“我一直盯号车厢的卫生间,楚都开车我就没有在车厢里巡视。”

“行啊!那就看你的啦!练练你的眼力。”江虹从口袋里拿出乔伦照片和丁戈海的通缉令,夏冰冰接过去,仔细端详。

“哟呵!这个就是乔伦?终于见识了真面目。一看就是一个虚伪之徒,这么大的年纪还干坏事,我记住了。”夏冰冰将照片和通缉令交回江虹,转身就走。

“冰冰,注意他们乔装改扮,有了可疑对象暂时不要动手。”江虹叮嘱。

“我知道啦!”

看着夏冰冰出去了,江虹摇了摇头。刚才他和骆勇三人在列车查了一遍,没有发现疑似分子,难道夏冰冰是火眼金睛,比他们还厉害?本身这是第二次查缉了,因为楚都车站派出所也在查,卷毛乔伦若从铁路逃跑,还没车就被抓了。

小小的楚都县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如果他俩不坐高铁列车逃跑,还有什么快捷逃窜路径?他俩是外地人,口音不同,躲藏困难,宾馆酒店皆被监控,无处安身,只有尽快逃跑这一条路。但是所有交通要道都在警方把关之下,除非他们两个长了翅膀能飞出去,他俩真的长翅膀了?

自己这趟临时回来跑车,还带着夏冰冰,以为是太平车,今晚到家,明天继续参加联合专案组的破案工作。没有想到情况突变,卷毛一伙孤注一掷在堰冲坡再次盗墓,斗牛宋钢落网,包括新入伙的个毛贼,卷毛乔伦漏网,楚都再次紧张起来。

点4分,列车停靠景乡车站。江虹下车跟站警办理了交接手续。他刚了餐车,车门就关了,列车起动,逐渐加速,继续向东飞驰……

夏冰冰回来了,垂头丧气:“师兄,我也没有发现,看来两个坏蛋没我们的车。我说对了,骆所被斗牛给骗了。”

江虹乐了:“坐下休息,要不我再出去看看?如果还没收获我们就死心了。”

夏冰冰坐下了,端起一杯热茶:“好吧!”

江虹突然有种预感:两个坏蛋也许就在他的车,只是没有以本来的面目出现,他们没有这么简单,应该会化了妆,所以车站派出所没有查出来,因为化了妆更难查,面目全非。

果真如此,自己也没办法识别,这怎么办?

4号车厢,号车厢,号车厢,江虹向后一路慢慢巡视。当他走进尾部号车厢,在一等座,看见前面一个座位旁边微微斜出一只穿着棕色皮鞋的脚,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479】仓惶潜逃

ablali=rir//r/abl江虹定睛一看,那只棕色皮鞋与众不同,有点眼熟。

看它款式新旧,这不就是春婵照片里乔伦穿的棕色皮鞋吗?春婵最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江虹的心突然急剧跳动,血涌脑门,右手下意识地放在腰间的手枪。

难道乔伦真的在我车?那卷毛呢?

号车厢后部是一等座区域,共有组4个座位,一道自动玻璃门将它跟外面左右两个包厢和二等座隔离开来。它的过道两边各有组座位,4人一桌,两两对面,宽敞舒适。在这趟高铁列车,包厢票价最贵,是飞机票两倍,头尾各有间。因为它是封闭的,里面是个私密空间,乘务员进去都要先敲门。而一等座则是敞开似的,但是座位比较豪华,可以放下半躺睡觉,比商务座略差。

江虹站在一等座的门口,玻璃门已自动打开,无声无息,但他没有进去。

一等座里只有个旅客,稀稀拉拉。最后一排右侧,一个老太太背对玻璃门靠着过道坐着,里面靠窗位置以及对面两个座位都没有人,桌摆着一听饮料。她穿着一件厚的高围领紫色毛衣,一条黑色冬裤,一双棕色皮鞋。一件崭新花红色的羽绒棉袄挂在车窗旁的衣帽勾,因为车厢里面暖气很足,她没有穿。

老太太有一头浓密短发,烫的很美。戴着一副茶色眼镜,脑袋后靠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因为背着着门,她没发现乘警已经走到门边,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前面巡视车厢之时,江虹和骆勇他们来到过这里,他对这个老太太有印象。

看她约有六十多岁,但是很赶时髦。画眉毛,涂口红,细皮嫩肉,十分贵气。当时她的一双脚是缩在座位下面里侧,看不见鞋,况且江虹他们只顾看脸相面,匆匆而过,没有在意这老太太。如今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老太太觉得危险也已过去了,人很放松,稳稳当当坐着,迷迷糊糊似睡非睡。只是这双男士棕色皮鞋露了出来,无意之中现出了狐狸的尾巴,他自己还没有察觉。

这老女人是乔伦吗?

没错,此人正是男扮女装的盗墓贼乔伦,卷毛文物犯罪团伙二号人物。

车票昨天就买好了,是一等座。他是从楚都车的,带着一个刚刚买的女式小包,赶着逃回辰州。他很紧张,但是表面故作镇定,不慌不忙。车不久,列车从两溪口开车以后,突然来了几个警察巡查车厢,荷枪实弹,目光锐利。他吓坏了,知道肯定是冲自己来的,自己的鞋有点问题,必须赶紧缩进座位底下,不能被警察识破了。还有,那个青年黑皮警察怎么有点面熟?想起来了,周永是他抓的。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又坐他的车?老天保佑,阿弥陀佛!

此刻,乔伦迷迷糊糊像在做meng,只是他做meng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疏忽,一个细节暴露他的可疑身份。他太累了,因为一个晚没有睡觉,半夜做再次盗墓准备,下半夜盗墓失败了,他们在堰冲坡中了警方埋伏,名同伙被抓,只有他和卷毛侥幸逃脱。两人急急犹如丧家之犬,趁着夜色,冒着凄风苦雨窜公路,搭了一辆过路长途货车回到楚都县城,回到城西那一间出租屋。

他们这次没敢去住旅社,知道县城各个酒店宾馆已经加强管理,必须人证统一,核对清楚。如果再次冒用他人身份证件登记住宿,弄得不好会被抓住,风险很大。因此,他们使用一张假身份证去找房屋中介租了一间普通民房,先行预付半年租金。他们计划一旦再次盗墓成功,拔腿悄悄走了就行,不会留下任何问题。可是,他们才住了短短的一个星期时间,就要被迫再次潜逃。

回忆两次盗墓经过,乔伦心里有苦难言。

他知道这一次盗墓有着巨大风险,他不想去。如果第一次是神不知鬼不觉,因为堰冲坡不设防,那第二次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因为警方严阵以待。但是伊桑·莱恩多次打来越洋电话,对卷毛是威逼利诱,声称如果不干他就断了卷毛生意,今后跟其它的盗墓团伙合作。伊桑·莱恩为何如此不计后果?杀鸡取卵,因为堰冲坡的楚国贵族古墓葬群已经轰动世界,引起海外各路资本高度关注,国际文物市场有收藏家渴望收买堰冲坡的楚国古墓文物,行情一路看涨,不断创出天价,这大大的刺激了盗墓贼。单单那一尊玉编钟,仅凭伊桑·莱恩手里一张彩色数码照片,海外已经有人喊到万美元买价,而不是人民币。

伊桑·莱恩哪来的玉编钟照片?卷毛拍的。

月日凌晨,他们在堰冲坡盗墓之后,当日乘坐次高铁列车仓惶潜逃,返回辰州。车之前,在望西旅社里,卷毛用自己的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包括玉编钟和枚楚国玉器,当即传给了国外的伊桑·莱恩。

随后,他们用黄金纸包好文物,将玉编钟放进一个黄色的旅行箱,枚楚国玉器放进一个挎包。为了确保自己路安全,一旦暴露可以转嫁罪责,金蝉脱壳,乔伦就让周永独自带着两样出土文物车,他和卷毛、斗牛、宋钢同车随行。

那天下午,他和卷毛三人混入楚都车站,顺利通过了检票口,了贵阳北开往辰州的次列车,坐在号车厢。周永则是坐出租车去两溪口车站车,坐在隔壁号车厢。如此,一旦周永被警察抓住了,他们四人不会暴露。

周永在两溪口车以后,宋钢曾经悄悄过去偷看,回来告知一切正常。

不料,好meng不长。汉昌车站开车不久,他们看见列车乘警去了前面车厢,很快抓了周永押往餐车。在经过号车厢的时候,四人亲眼目睹周永失魂落魄走过,背着挎包但没拿旅行箱。

好险,还好东西给了周永携带,乔伦他们暗自庆幸。

列车乘警押着周永过去以后,乔伦他们即刻去了隔壁号车厢,试图拿回黄色的旅行箱,结果不见踪影。听旅客们议论,刚才被乘警带走的那一个旅客是在找自己的旅行箱,不知怎么回事被乘警带走了?

乔伦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周永的旅行箱无意之中丢了?还是被人偷了?有小偷来了?抑或监守自盗?这么说来玉编钟不见了?但是那个挎包还在周永身,说明楚国玉器还在,乘警一查周永就露馅了,因为那是堰冲坡的盗墓文物。

卷毛慌了,当时就想在前方站下车,改坐其它列车,他怕周永向乘警坦白了,他们四个都跑不了。倒是乔伦无动于衷,他很了解周永,知道他不会马坦白的。因为宋钢警告过他,要他遵守行规,否则必死无疑,他的老婆孩子跟着一块完蛋。

一路惶惶不安,提心吊胆。还好,周永没有供出他们,他们顺利到达辰州,出站以后去了天景丽园座室商议对策,那是卷毛的家。

卷毛一伙至今都没有搞明白周永的旅行箱怎么丢的?玉编钟落到了谁的手里?伊桑·莱恩为什么敢于公开玉编钟的照片?却不公开楚国玉器照片?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480】可疑的老太太

车轮滚滚,g1627次列车继续一路呼啸飞驰……

列车中部,夏冰冰在5号餐车跟苗彤话家常,终于明白苗彤暗地里挤兑车长的真正原因,这个耿直爽快、嘴不饶人的大兴安岭女孩袒露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面。话虽不多,三言两语,不像南方女孩说的柔情蜜意,但她心意是真实的。

看来师兄是误解了,她很委屈又不想说,当然挤兑车长也该批评,夏冰冰想。

此刻,列车尾部1号车厢一等座的门口,江虹有了意外发现:看见里面有一只脚,就在一个座位旁边,脚上那只棕色皮鞋与众不同,有点眼熟。

看它款式新旧,这不就是春婵照片里乔伦穿的棕色皮鞋吗?那是春婵最近送乔伦的生日礼物。江虹的心突然急剧跳动,血涌脑门,右手下意识地放在腰间的手枪上。

难道那是乔伦?他真的在车上?那卷毛呢?也在里面?

1号车厢后部是一等座区域,共有6组24个座位,一道自动玻璃门将它跟外面左右两个包厢和二等座隔离开来。它的过道两边各有3组座位,4人一桌,两两对面,宽敞舒适。在这趟高铁列车上,包厢票价最贵,是飞机票两倍,头尾车厢各有2间。因为它是封闭的,里面是个私密空间,乘务员进去都要先敲门。而一等座则是敞开式的,座位比较豪华柔软,可以放下半躺睡觉,比商务座略差。

江虹站在一等座的门口,玻璃门已无声无息自动向两旁打开了,但他没有进去。

眼前,一等座里只有八个旅客,稀稀拉拉。最后一排右侧,一个老太太背对玻璃门靠着过道半躺,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一听红罐饮料,里侧靠窗位置以及对面两个座位都没有人。她穿着一件厚的高围领紫色毛衣,一条黑色冬裤,一双棕色皮鞋。一件崭新花红色的羽绒棉袄挂在车窗旁的衣帽勾上,因为车厢里面暖气很足,她没有穿。

老太太有一头浓密短发,烫的很美。戴着一副茶色眼镜,脑袋后靠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因为背对着门,她没发现列车乘警已经走到门边,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前面巡视车厢之时,江虹和骆勇他们就来过这里,他对这个老太太有印象。

当时看她约有六十多岁,很赶时髦。画眉毛,涂口红,细皮嫩肉,十分贵气。当时她是正襟危坐,一双脚是缩在座位下面里侧,看不见鞋。况且江虹他们只顾搜脸相面,专看男子,没有在意这老太太,匆匆而过。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老太太觉得危险似乎过去了,人很放松,稳稳当当躺着,闭着眼睛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结果这双男士棕色皮鞋露了出来,无意之中现出狐狸尾巴,她自己还没有察觉。

这老女人是乔伦吗?短短的一瞬间,江虹犹豫不决。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在一等座的门口向里看了一下,转身就往回走,结果和刚过来的乘务员闻雅撞了一个满怀。闻雅闹了个大红脸:“阿……”

“嘘!”江虹赶紧给她递了一个眼神,低声“嘘”了一下,若无其事向前走了。闻雅非常机灵,知道警长遇到事了,不便多说,随即跟了过来,不敢问话。这个车厢归她管理,她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他俩路过4号车厢列车长乘务室,邝霞正和肖珊坐在里面歇息,看见江虹过去,闻雅紧随其后,她喊了声:“黑哥。”

江虹没有反应,闷头走进5号餐车,邝霞喊住闻雅:“闻雅,什么事啊?”

闻雅也是莫名其妙,一头雾水:“车长,我不知道。”

邝霞赶紧出来:“你不知道?那你跟着警长干嘛?”

江虹为什么回来了?而非进去查那个老女人。原因有二:一是证据不足。单凭一双棕色皮鞋你就认定她是乔伦未免武断,毕竟这种皮鞋穿的人多,如果她不是乔伦呢?岂不闹个执法笑话。况且这是个60多岁的老太太,必须谨慎行事,当然做到这点不难。所以最重要的是第二点,卷毛在哪?他应该跟乔伦一起上车潜逃。如果没有找到卷毛就查乔伦,势必会惊动了卷毛,他就会在前面下车逃之夭夭。

但是,江虹始终没有看见疑似卷毛的人。

按公安部a级通缉令的描述特征,还有一张头像照片,卷毛不难辨认。圆脸,39岁,身高172米,一头卷发,上身长下身短,肚子略大。可他如果把头发烫直了,或者干脆理个光头,这个显著特征就消失了。车上这么多的青壮汉子也有鼓肚子的,你能确定谁是卷毛?靠盘问是没有用的,没有硬核证据他会跟你瞒天过海,胡说八道。

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没有证据你就不能抓人,况且还会打草惊蛇。

“师兄,看来是没戏了,哈哈哈哈!”夏冰冰看见江虹独自回到了餐车,乐了。刚才听宋颖说江虹站在1号车厢一等座的门口,她还以为有了意外发现,自己错过抓乔伦的良机,结果看见江虹再次空手而归。

“嘿嘿!也许有戏。”江虹在夏冰冰对面坐下。

“什么?真的?”夏冰冰惊喜的瞪大眼睛。

“黑哥,你说什么?你发现逃犯啦?”邝霞跟了进来,身后还有肖珊、闻雅。

“邝霞,查查1车01f座位是个什么旅客?”江虹要求。

“好的。”邝霞从肖珊的手里拿过了小黄机,开始查阅旅客乘车信息。

“师兄,那是一个老太太吧?我有印象,怎么,有问题吗?”

“那不是老太太,那是一个老头。”

“啊?”夏冰冰吓一跳:“有证据吗?”

“她穿的是男士皮鞋,跟这照片上的一模一样。”江虹从口袋里再次摸出乔伦照片和卷毛的a级通缉令放在了桌上,指着照片上面乔伦的脚。

“这太牵强附会了吧?师兄,你有没有看她喉结?”

“因为她穿了一件高围脖毛衣,我看不到喉结,所以她很可疑。这老太太涂脂抹粉,很女人化,恰恰说明也是一种伪装。我没进去,她似乎很放松,在打瞌睡,我不想惊动她。”

“既然这样,机不可失,干脆把她的头发揪下来,看是不是假发?”

“胡闹!没有摸清情况之前不能轻举妄动,你知道我顾虑什么?”

“顾虑什么?”

“卷毛在哪?”

“哦!卷毛?”

“如果这老太太就是乔伦男扮女装,那么卷毛肯定也在车上。可是我们反反复复查了三遍,没有发现疑似卷毛旅客,难道卷毛也化妆了?”

“黑哥。”邝霞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小黄机:“1车01f座位显示没有购票信息,这老太太是自己乱坐的。闻雅,她是从哪里上车的?”

“楚都。”

“那她就是01b座位,就在她的对面,她没有坐自己座位。”

“她到哪里?”江虹拿出《工作笔记》和一支笔,赶紧记下。

“辰州。”

“旅客姓名?哪里的人?身份证号?”

“忠海琳,女,四川阿坝,羌族,身份证号显示今年65岁。”邝霞回答。

</br>

</br>

【481】举棋不定

“忠海琳?羌族?四川阿坝?”江虹放下了笔,略一思索就从腰间果断拔出警务电话:“冰冰,给值班室打个电话,请求在线联系阿坝警方,查忠海琳,要快。”

“好的。”夏冰冰接过了警务电话,走到一边去了。

“黑哥,有问题吗?”邝霞收起了小黄机,好奇的问。

“那老太太不是少数民族,她不具备羌族特点。”

“什么?这也能看出来?”

“老祖宗说的好,一方山水养一方人。每个民族都有它的自身特点,尤其少数民族地区出来的人,他们长相、气质会有一些差别,有的地方口音很重。我在车上长年累月观察,略微能看一点出来。羌族是中国西部的一个古老民族,主要聚居川西高原,民俗风格与众不同。那老太太明显不像是那里人,她更像辰州人。”

“也许人家已经迁居辰州了呢?”

“我这只是初步判断,具体还要细查,一查就清楚了。闻雅,你回去吧!注意她的动向,尤其是她跟什么人接触,跟她接触的人你要记住长相,坐在什么位置?立即报告,不得延误。还有,如果她中途突然下车了,迅速向我报告,我会通知车站派出所在出站口拦截她。”

“黑哥,我让肖珊去吧?”邝霞怕闻雅没经验,不能胜任。

“车长,我能行的。你忘记啦?我在上海车还配合阿sir抓过逃犯莫豹。”闻雅生怕车长嫌她工作能力不强,不肯退缩。

“闻雅,这可不是小事。”邝霞看着闻雅,毕竟她来高铁车班才20多天:“这可是抓坏蛋,你要露了破绽或者一时疏忽,出了问题可不得了。”

“你不相信我吗?车长。”闻雅急了。

“就让闻雅去吧?”江虹拍板:“这个时候你调肖珊过去,突然换一个乘务员,势必会引起老太太怀疑。闻雅,你回去后别太认真,该干啥还干啥,就跟平时工作一样。你要跟她保持一点距离,否则你老盯她也会引起她的疑心。再说,我还没有核实清楚这老太太身份,她是不是逃犯还不一定,但是男扮女装肯定是有问题。”

“好的,我明白了。”闻雅转身匆匆走了。

“黑哥,我还能做什么?”

“为了防止闻雅出现失误,你要加强列车巡视,多去闻雅那里看看。记住,你是去督促闻雅工作的,不是去看那个老太太的。”

“好啦!你别教我,我在峡山还对付过盗木贼呢!”邝霞自鸣得意,转身欲走。

“骄兵必败。”江虹一把抓住邝霞的手,再三叮嘱:“切记,千万小心,有异动告诉我,不要自己逞能。你没有执法权,又是一个女孩,你明白吗?”

“嗯!”邝霞点了点头,心领神会走了,知道江虹怕她吃亏。

“什么?正在联系本人?那就……”夏冰冰还坐在角落里打电话。

“四川阿坝?羌族?忠海琳?”江虹两臂抱胸,双目低垂自言自语:“不对,此人可能就是乔伦,符合他的诡计多端特点。”

“阿sir。”苗彤在吧台里忙碌:“嘀咕什么?你就那么肯定?可别抓错了人。”

“证据不足,我还没有决定抓她。”

“是吗?我看你平时都非常果断,今天怎么举棋不定?”

“主任,抓人容易,抓错了人就很麻烦,你不懂的。”

“哦!”苗彤似懂非懂答应一声,不再问话,集中精力干活。

“师兄。”五分钟后,夏冰冰走过来,警务电话放在桌上:“四川警方刚刚回复,忠海琳在阿坝,人没外出,她的老身份证两年前遗失了,已经补办新证。如此说来,我们车上这个忠海琳真的是假货,冒用她人证件购票乘车,她应该是乔伦。”

“真是一个好主意啊!男扮女装,隐姓埋名,冒用她人证件购票乘车。嘿嘿!可惜露了两个破绽。”江虹拿起警务电话:“我跟师傅汇报一下,再做决断。”

“要不,我去1号车厢盯着?”夏冰冰问。

“我都安排好了,有邝霞和闻雅就行。不过,你去走走也好,正常巡视。”

“那好。”夏冰冰拿起查危仪,转身走了。

“师傅,你们有进展吗?”江虹拨通吴方手机,乐呵呵的。。

“我和武队正在分析那个神秘女子,研究下一步的行动计划。黑子,这个时候你来电话,难道车上又有什么情况?”吴方深知自己徒弟秉性,他很敏感。

“是的,一等座里有个奇怪旅客……”江虹做了详细汇报,谈了自己观点。

“黑子,此人可能就是乔伦。看来骆勇说的没错,他和卷毛没有改变逃跑计划,而是将计就计。你先不要动他。我现在就上报指挥中心,报请部局通知前方各站的派出所,重点盯防你这趟车,随时出警上车增援。现在,你重点查卷毛是不是在车上?他也许在你的车上,也许不在,两人各跑各的,但我们必须摸清楚。”

“师傅,车上可有500多名旅客,有点难啊!”江虹愁眉不展,无计可施。

“这有什么难的?你找邝霞,查楚都站和两溪口站的上车旅客不就行了?”

“是啊!”江虹一拍餐桌,茅塞顿开。

“你呀!急晕了吧?哈哈哈哈!”吴方在电话里大笑。

“师傅,时间精贵,我不说了,我要……”

“等等,武队想跟你说两句。”

“好的。”

“黑子。”武平在电话里热情招呼。

“武队,你好!”

“看来老虎这趟让你上车是正确的!骆勇刚才给我来了一个电话,说在你的车上没有找到卷毛乔伦,他已带着两个特警下车返回。既然你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老太太,接下来就看你的了。黑子,万一没有找到卷毛,可以先把乔伦抓了,不要顾忌什么。记住,千万不要为抓卷毛搞的最后鸡飞蛋打,两个都下车跑掉了。”

“武队,我记住了,你放心吧!”

“要不我叫骆勇再坐车追上来?”

“这是高铁列车,追不上的,算啦!再说骆所两天两夜没睡觉了,堰冲坡的附近还有其他盗墓贼在活动,他的工作压力蛮大。车上你们放心,我和冰冰能够搞定,实在不行我会呼叫前方的车站派出所上车增援。”

“那好,时间紧迫,我和老虎不多说了,祝你凯旋归来。”

江虹放下警务电话,内心激动不已。站车联动,团结协作是铁路公安机关的致胜法宝之一。一旦部局指挥中心下达出警命令,前方各个车站派出所的警力到位,就不怕卷毛和乔伦下车跑了。也就是说,他和夏冰冰可以在车上从容不迫继续侦察。列车距离辰州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时间足够,就看他们怎么做了。

首先不能惊动嫌犯,避免打草惊蛇。

其次,卷毛到底躲在车上什么地方?这个必须仔细甄别,稳步进行。

</br>

</br>

【482】将计就计

16点33分,g1627次列车驶出了武山车站,继续向东而去……

下一站是南湖,到达时间17点09分,这一区间需要运行36分钟。

江虹接到吴方回复电话,告知一切布置完毕。因为“11·01列车特大文物盗窃案”属于部局的督办案件,要求尽快破案,所以部局指挥中心接报以后即刻下达紧急命令,前方沿途各站的派出所正在调集警力,准备随时上车增援,只需江虹一个电话。同时,指挥中心已经要求技侦支队实时调取楚都站和两溪口站监控视频,分析乘降旅客特征,锁定两个逃犯动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何为东风?找到卷毛就是东风。

吴方远在辰州,遥控指挥。千里铁道线上,铁路警方站车联动,蓄势待发,g1627次成为重点关注列车,问题是卷毛在哪里?

夏冰冰和闻雅正在2号车厢密切监控,她俩传回来的信息,那假老太还在一等座里孤零零的坐着。没人找她,也没电话,她也一直没有离开座位,始终是规规矩矩的不言不语。另外,夏冰冰和闻雅看出来了,她是戴着一头假发,极为隐蔽。奇怪的是胸脯挺高,装的很像,不知里面藏着两个什么东东?

江虹并不急于戳穿假老太的男扮女装把戏,他在餐车耐心坐着,手里拿着乔伦照片。一番细致研究之后,他已基本认定那个假老太是乔伦。毕竟能在这个时间,坐上这一开往辰州的高铁列车的逃犯,除了卷毛乔伦不会有第三人。

既然乔伦有了下落,那卷毛呢?他是重中之重。没有搞清他的下落,不能轻易采取行动,江虹决定暂时等待,继续观察。

他等什么?他等卷毛来找乔伦,或者乔伦去找卷毛,这样就能发现卷毛藏在什么地方,哪个车厢哪个座位,他这就是将计就计。因此,这个假老太实际上成了一个钓饵,就看她能不能钓出卷毛?只是目前为止还是风平浪静,毫无结果。当然,江虹绝不可能被动等待,他也准备主动出击,这不,他再次用对讲机叫回了邝霞、肖珊。

“黑哥,啥事?”

“你把楚都站和两溪口站上车旅客的名单调出来。”

“好的。”邝霞从肖珊的手里拿过了小黄机,很快调出两个站的购票旅客信息,她把小黄机交给了江虹:“黑哥,你看,楚都站上27名旅客,其中有19名男旅客,两溪口站上了13名旅客,其中有3名女旅客,包括那一个忠海琳。”

“奇怪?两个车站,一等座只上了一个旅客?”

“一等座票价高,除非二等座卖完了,否则不会买一等座。”

“知道。”邝霞说的这个客流规律,江虹心知肚明。他挠头的是只有乔伦在一等座里,那么卷毛肯定就在二等座了,这两个人没在一块,甚至没在一个车厢,这跟他原来的判断背道而驰。这样就麻烦了,如果他们下手抓人,抓一个就会惊动另一个,后果难以预料,况且卷毛还没有找出来。

“黑哥,你干脆把那老太太抓了,一审都知道了,反正他们没法跳车。”邝霞觉得江虹有点磨叽,既然已经发现嫌犯就不能拖,瞻前顾后反而容易错失良机。

“乔伦没有那么简单,必须把卷毛找出来,两个一块拿下。如果只拿一个,另外一个就会狗急跳墙,孤注一掷。列车上空间小,旅客众多,一乱就会出问题的。”江虹仔细翻看旅客名单,寻找疑似卷毛的人。

“阿sir。”肖珊说道:“既然卷毛是个a级逃犯,他肯定也做了化妆。”

“我不怕他化妆,我就怕找不到人啊!乔伦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男扮女装却又穿着一双男士皮鞋,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他的假发已经被冰冰和闻雅看出来了。当然,男人脚大,没办法穿女式皮鞋,所以他可能是抱有侥幸心理。他是做梦都没料到又遇上我,因为他看见我抓的周永,他认识我,否则他不会上车的。他现在是表面淡定,可是心里未必淡定。”

“黑哥,吴头怎么说啊?”邝霞问道。

“前方各站警力布置完毕,可以随时调遣上车,但我现在不想调人上来。刚才骆勇带着两个特警上来,我们动静有一点大,幸好乔伦没有吓跑,还不知道卷毛吓跑没有?现在就是要找卷毛,不能让他成为漏网之鱼。”

“通缉令上不是有一个圆脸头像吗?”邝霞拿起卷毛的a级通缉令。

“去车厢里识别卷毛属于最后一步。我想暂时观察一阵,用乔伦做诱饵,看他会不会去1号车厢一等座找乔伦,或者乔伦出来找他。”

“那他俩在车上不接触呢?可以装作互不相识,这个可能性也很大,毕竟是逃犯嘛!”

“武队说了,最后关头那就抓了乔伦,卷毛以后再说。我说,你俩别问我了,我要琢磨旅客名单。”江虹皱着眉头,目不转睛盯着手里小黄机的屏幕,不时翻屏。

“肖珊,你去自己车厢看看。”邝霞知道江虹需要高度集中脑力,不能分心,她就在江虹对面坐下了,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不再说话。

“好的。”肖珊转身走了。

“有吃的吗?”几个旅客忽然走了进来,兴致勃勃。

“呃……”站在吧台里的苗彤喜出望外,正想招呼客人坐下,话到嘴边又不说了,而是看着邝霞。

“不好意思。”邝霞看着那群旅客,笑眯眯的:“晚餐只有盒饭供应,再等一会,餐车工作人员会推到车厢里售卖,大家都回自己座位等吧!”

“车长,这里不能坐吗?”

“不能。还有两个多小时到终点站了,餐车准备收工打烊。”邝霞找了一个借口。

“哦!”旅客们转身都走了。

“主任,今晚回去我请你们吃饭。”邝霞扭头看着苗彤。为了配合乘警破案抓人,她把苗彤的生意推掉了,保证餐车里面没有旅客。她很清楚,江虹随时都会抓人,而且只能押在餐车,吃饭旅客一旦放进来了就很难清出去,毕竟人家花了钱的。

“好吧!”苗彤嘟起嘴巴:“你俩一个警长,一个车长,我还能说什么?”

“主任,好像我俩在欺负你,哈哈哈哈!”邝霞乐了。

“我可没说你俩欺负我啊!阿sir批我,说我在欺负你,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哎呀!你别听黑哥瞎咋呼,你听我的,我们两个是好朋友加好搭档,对吧!”

“嗯!车长,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今晚你别请我们吃饭了,反正现在也是淡季,没有几个旅客到餐车来吃饭,我少挣点没有关系,但愿阿sir能够抓到两个逃犯,我也愿意做点牺牲。”

“这就对啦!谢谢主任!”邝霞喜笑颜开。

“奇怪?”江虹继续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从楚都站到两溪口车站,上来40名旅客,没有一个疑似卷毛,难道卷毛没有上车?而是走了别的潜逃路线?”

“黑哥。”邝霞建议:“我们干脆查一次票,说不定能发现卷毛。”

</br>

</br>

【483】查票

“查票?”江虹犹豫不决:“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担心容易惊动嫌犯。”

“那怎么办?我们……”邝霞话音未落,警务电话突然响了。江虹放下了小黄机,拿起一看,师傅吴方来的。他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中间,示意邝霞不要做声,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师傅!”

“黑子,那老太太就是乔伦。”吴方声音果断。

“确定?”江虹顿时兴奋起来,说明自己判断无误。

“技侦支队杨雯来了电话,他们刚刚对楚都站和两溪口车站40名上车旅客监控视频做了人像分析,只用一刻钟的时间就锁定了忠海琳系乔伦男扮女装,冒名顶替。但是没有发现卷毛,他可能没上你的车。”

“这么说来,他俩是分散潜逃的?”

“应该是的。这样安全系数最高,否则两个同时落网岂不糟糕?”

“师傅,卷毛会不会坐其它列车?或者跑到其它车站上车?”

“我和武队判断卷毛有可能坐其它列车,不太可能跑到其它车站上车,因为楚都现在围的很紧,不容易跑出来,所以坐火车最快捷。黑子,既然卷毛没在你的车上,乔伦又是一个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的人。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中途生变,我和武队研究决定立即抓捕乔伦。我马上给南湖车站派出所打电话,请求他们派人上车配合。”

“师傅,杀鸡焉用牛刀?我不需要增援警力,我和冰冰就行。”

“哈哈哈哈!很好!我的徒弟是最棒的,孤胆英雄。不过抓捕时机你要好好掌握,必须精准高效,绝对不能失手,一招制敌,你明白吗?”

“明白。我跟师傅学习这么多年,你放心吧!”江虹放下电话,精神抖擞。

“黑哥,吴头什么意思?”邝霞迫不及待。

“抓人,乔伦。”

“就是那老太太?卷毛咋办?”

“卷毛可能没上我们的车。”

“真的?”

“人像分析技术堪称火眼金睛,不怕乔伦男扮女装,这个就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过你提议的查票办法也很不错,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可以试试。”

“你啥意思?”邝霞没听明白,既然直接抓人还查什么车票?

“我想通过查票彻底过滤一下全部旅客,看看卷毛是否真的不在车上?我们从前面的8号车厢开始向后查票,最后进入1号车厢抓捕乔伦,整个行动完美无缺。”

“需要我做什么?”

“你带肖珊跟我一起查票,通知闻雅继续密切监控乔伦,注意自我保护。”

“好的。”邝霞收起了小黄机,用对讲机下达工作指令。

“阿sir,我能帮你干些什么?”吧台里的苗彤跃跃欲试。因为01号餐桌距离吧台最近,也就两米多点距离,她的耳朵又尖,所以听的一清二楚。

“主任,餐车我征用了,旅客送盒饭吧!”江虹玩笑般说。

“好嘞!没有问题。”苗彤爽快答应,本来车长就已经交代了。

“冰冰,马上回来。”江虹用对讲机呼叫了夏冰冰。

“好的。”

两分钟后,夏冰冰和肖珊从前后两头走进了餐车。江虹召集她们三人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细化行动方案,分派各自任务,决定南湖车站开车之后行动。随后,夏冰冰返回了1号车厢,她和闻雅一起继续远远监控乔伦。乔伦因为一直背对着玻璃门坐着,他对外面细微变化毫无察觉,虽然他偶尔也会回头看一眼。

17点09分,g1627次列车经停南湖车站。江虹见站台上除了一名值班站警全副武装,还有几个便衣警察正在活动,出站口有铁警守卫。看来地面的网已经拉好,如果乔伦突然下车逃逸,他是跑不出车站的。

他站到了餐车门口,青年站警匆匆走了过来:“警长,要我们上车配合吗?”

双方敬礼,江虹回答:“不用,开车以后你们就可以结束任务了,谢谢!”

17点11分,旅客乘降完毕,车门徐徐合上。伴随一声嘹亮笛鸣,银灰色的g1627次“复兴号”高铁列车再次启动,加速离开南湖车站,继续它的长途之旅。下一站是金川车站,到达时间17点24分,列车需要运行13分钟。

窗外,广袤原野正在逐渐消失。丘陵越来越多,山也越来越高,越来越险……列车已经进入峡山山区边缘。

江虹来到8号车厢的车门口,邝霞和肖珊在等他,他笑了笑:“我们开始。”

邝霞走进车厢,亮开嗓音:“各位旅客!查票了啊!请大家出示自己的车票,电子票出示身份证。”

旅客闻听动了起来,纷纷拿出自己车票。邝霞带着肖珊,拿着一台小黄机在前面一左一右查票,江虹跟在她俩身后,右手放在腰间的手枪上,瞪着一双眼睛警惕观察,寻找疑似卷毛之人。有怀疑的他就亲自检查盘问,核对证件,快速做出判断。

8号车厢,7号车厢,6号车厢……三人一路吆喝一路查票。

17点26分,列车离开金川车站。下一站是夏田车站,17点41分经停,整个区间需要运行15分钟。

夏冰冰传回来最新消息,乔伦依旧在一等座坐着,正在欣赏车窗外的风景……

当江虹他们查完2号车厢的时候,他断定卷毛确实没上车。经过下午4次暗查,加上技侦支队人像识别结果都没发现卷毛,说明他和乔伦已经分开潜逃。

17点32分,江虹他们终于走进1号车厢,夏冰冰和闻雅立刻走到一等座的门边封住出口。三分钟后,江虹他们查到了车厢后部一等座门口,玻璃门无声无息的开了。

一等座里只有5名旅客,包括那一个假老太。

邝霞吆喝一声:“查票了啊!各位旅客出示车票,电子票出示身份证。”

假老太的身体一震,突然回头,看见列车长带着两个女乘务员在查票,后面跟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乘警。两个警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的心里一阵寒颤:完了!

四个旅客都查完了,邝霞走到假老太的旁边:“您的车票?”

假老太拿出身份证,一言不发,邝霞接过交给江虹,她和肖珊悄悄后退两步。

“忠海琳?65岁,四川阿坝?羌族?”江虹微微一笑。

“嗯!”假老太的喉咙里面哼了一声,似男似女。

“怎么穿着一双男士皮鞋?看着眼熟。”

“嗯?”假老太的脸色突变,赶紧摇了摇头。

“我就是阿坝人,没有想到在车上遇见老乡了,会说阿坝话吗?”

“嗯!”

“快说,嗯什么嗯?”夏冰冰从腰间拿出一副亮闪闪的手铐。

“你从楚都上车,终点辰州。乔伦,你的人生该到终点站了。”

“啊!”乔伦突然跳了起来,奋力爆发浑身力气,试图推开江虹夺路逃窜,反被江虹和夏冰冰一把按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夏冰冰迅速给乔伦卡上手铐,江虹一把将他拎了起来,扯下他的假发,从胸口里拽出两个半圆形的布坨……

</br>

</br>

【484】初审

17点41分,g1627次列车驶入了夏田车站,停车时间为5分钟。

夏冰冰上站台交接,告诉值班站警已经顺利抓获乔伦,车上没有发现a级逃犯卷毛,前方各车站派出所可以撤岗。江虹在餐车给吴方打了简短电话,报告战果,武平大喜,吴方提了下一步的工作要求。自此,站车两条渠道同时逐级上报部局指挥中心,紧急行动圆满结束。

17点46分,列车离开夏田车站,再过一个小时将抵达终点站:辰州

乔伦戴着手铐坐在02号餐桌,神情沮丧,一声不吭。桌上放着一副女人假发,他的一部双卡双待黑色手机,忠海琳身份证。还有一个新的女式挎包是他为了化妆潜逃特意买的,包里还有一部手机,他本人的身份证和钱包以及生活杂物,因为逃跑匆忙,其它衣物都丢弃在楚都的出租屋里了,算是轻装简行,干净利落。

此刻,他的面相超级古怪,一个男人,剪着一头短发,涂脂抹粉像个女人,有点滑稽。不时有路过餐车的旅客好奇的看看他,不知这个老头为何如此打扮?不男不女,他在车上犯了什么王法被警察捉住了,准备接受法律制裁。

卖完零食水果,餐车班又继续忙碌,因为到了晚饭时间。苗彤在吧台内的厨房加热一堆堆盒饭,手忙脚乱,宋颖和颜靖雯推着小车在车厢里穿梭卖饭,不亦乐乎!邝霞通过列车广播告知旅客开始供应晚餐,但是餐车因故停止开放,旅客们可自行消费。

乔伦软绵绵的坐着,有点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只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疏忽,一个小小细节暴露他的可疑身份。他太累了,昨晚一夜没有合眼,上半夜做再次盗墓准备,下半夜盗墓失败了。他们在堰冲坡中了楚都警方埋伏,7名同伙被抓,只有他和卷毛侥幸逃脱。两人顶风冒雨犹如丧家之犬,趁着夜色搭了一辆过路长途货车回到楚都县城,回到城西那一间出租屋,商议如何逃回辰州。

他们这次返回楚都没敢去住旅社,而是去找房屋中介租了一间普通民房,先行预付半年租金。他们计划一旦再次盗墓成功,悄悄拔腿溜了就行,不会留下任何问题。可是,他们才住了短短的一个星期时间,就面临着再次潜逃难题。

车票昨天就买好了,每个人坐不同的车,他的是一等座,这是他的奇思妙想。他是从楚都上车的,带着这个刚刚买的女式挎包,赶着逃回辰州。他很紧张,但是表面故作镇定,不慌不忙。上车不久,列车从两溪口开车以后,突然来了四个警察巡查车厢,荷枪实弹,目光锐利。当时他吓坏了,知道肯定是冲自己来的,脚上的鞋有点问题,必须赶紧缩进座位底下,不能被警察识破了。还有,那个黑皮青年警察怎么有点面熟?想起来了,周永是他抓的,他是这趟高铁列车的乘警长,虽然年青但很厉害。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又坐上他的车?老天保佑,阿弥陀佛!

回想去堰冲坡盗墓经过,两次都失败了,损失惨重,乔伦心里有苦难言。

他知道这一次盗墓有着巨大风险,他不想去。如果第一次是神不知鬼不觉,因为堰冲坡不设防,那第二次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因为警方严阵以待。但是伊桑·莱恩多次打来越洋电话,对卷毛是威逼利诱,声称如果不干他就断了卷毛生意,今后跟其它的盗墓团伙合作,卷毛迫不得已带着他们铤而走险,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伊桑·莱恩为何如此不计后果?杀鸡取卵,因为堰冲坡的楚国贵族古墓葬群已经轰动世界,引起海外灰色资本高度关注。国际文物市场有收藏家渴望收买堰冲坡的楚国古墓文物,行情一路看涨,不断创出天价,这大大的刺激了盗墓贼。单单那一尊玉编钟,仅凭伊桑·莱恩手里一张彩色数码照片,海外已经有人喊到500万美元买价,而不是人民币,只是玉编钟已下落不明。

伊桑·莱恩哪来的玉编钟照片?卷毛拍的。

11月1日凌晨,他们初次在堰冲坡盗墓失败之后,乘坐当日g1627次高铁列车仓惶潜逃,返回辰州。上车之前,在望西旅社里,卷毛用自己的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包括玉编钟和32枚楚国玉器,当即传给了国外的伊桑·莱恩。

那天下午,他和卷毛、斗牛、宋钢混入楚都车站,顺利通过了检票口,登上了贵阳北开往辰州的g1627次列车,坐在6号车厢。周永则是带着赃物单独坐出租车去两溪口车站上车,坐在隔壁7号车厢。如此,一旦周永被警察抓住了,他们四人不会暴露。

周永在两溪口上车以后,宋钢曾经悄悄过去偷看,回来告知一切正常。

不料,好梦不长。汉昌车站开车不久,他们看见列车乘警去了前面车厢,很快抓了周永押往餐车。在经过6号车厢的时候,四人亲眼目睹周永失魂落魄走过,背着挎包但没拿旅行箱。好险!还好东西给了周永携带,乔伦他们暗自庆幸。

列车乘警押着周永过去以后,他们即刻去了7号车厢,试图拿回黄色的旅行箱,结果不见踪影。听旅客们议论,刚才被乘警带走的那一个旅客是在找自己的旅行箱,不知什么原因被乘警抓走了。乔伦他们大惊失色:怎么回事?旅行箱无意中丢了?还是被人偷了?抑或周永起了私心,监守自盗?不管怎样玉编钟不见了,但是那个挎包还在周永身上,说明楚国玉器还在,乘警一查周永就会露馅,因为那是堰冲坡的盗墓文物。

卷毛慌了,当时就想下车改坐其它交通工具,他怕周永向乘警坦白了,他们四个都跑不了。倒是乔伦无动于衷,他很了解周永,知道他不会马上坦白的。因为宋钢警告过他,要他誓死遵守行规,不能反水,否则他的老婆孩子跟着一块完蛋。

一路惶惶不安,提心吊胆。还好,周永没有供出他们,他们顺利到达辰州,出站以后去了天景丽园13座1106室商议对策,那是卷毛的家。

他和卷毛至今都没有搞明白周永的旅行箱怎么丢的?玉编钟落到了谁的手里?伊桑·莱恩为什么敢于公开玉编钟的照片?却不公开楚国玉器照片?

夏冰冰在01号餐桌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准备审问乔伦的第一次笔录。江虹坐在乔伦对面,检查完毕那个女包,拿出那一张身份证,开始盘问。

“姓名?”

“乔伦。”

“真实姓名?”

“你拿的就是我的身份证,上面都有。”

“我再重复一遍,你的真实姓名?”

“黄智信。”

“年龄?”

“63岁。”

“职业?”

“退休无业。”

“知道丁戈海吗?”

“卷毛?”

“怎么,他没跟你一起潜逃?”

“他上午坐高铁列车走了,已经回到辰州。你们抓不到他,我也不会说出他的下落,你们就等着吧!好啦!从现在起,我将拒绝回答任何问题,我是一个哑巴。”

</br>

</br>

【485】疑虑重重

最后一片金色夕阳消失在远方群山里……

夜幕降临,满天群星重新闪烁,一轮明月悄悄爬上梦幻夜空。

在峡山山区的北部边缘地带,峰峦起伏,景色如黛,一列银灰色“复兴号”高铁列车就像一条钢铁蛟龙,正在山间飞速穿行……

此刻,灯火通明的辰州火车站,一号站台停着两辆新式警车。车顶警灯闪烁,车旁站着几名铁路警察,荷枪实弹,全副武装,个个神情严肃,不苟言笑。吴方、武平和朱冬老师肩并肩站在一起,不时交头接耳,似乎有点急躁。

他们正在等待g1627次列车的抵达,准备押解盗墓贼黄智信前往辰州铁路乘警支队继续受审。吴方已经接到江虹从车上打来的电话,他和夏冰冰对黄智信的初审不到十分钟结束了,因为嫌犯不肯说话,闭着眼睛打起呼噜,江虹和夏冰冰只好暂时收场。

吴方明白,江虹对付黄智信还差点火候。

这个家伙老奸巨猾,诡计多端,是卷毛文物犯罪团伙的狗头军师。同他交锋不仅需要老练且扎实的刑侦本领,思维敏捷,还要渊博和专业的历史文物知识,旁征博引。他虽落在江虹手里,但他根本不会把江虹放在眼里的,因此他才懒得回答问题,在餐车里心安理得补觉。要降服他,非得自己和武平才行啊!还少不了朱冬老师助阵。既然这样,今晚他和武平就准备跟这个盗墓团伙军师好好智斗一场,2对1甚至3对1,行吧?

18点48分,站台广播响起来了:“工作人员注意,工作人员注意,由贵阳北开来的g1627次列车即将到达本站,列车停靠一号站台1道……”

广播结束。远处,铁路线的尽头出现一道明亮光柱,越来越亮。伴随一声清脆笛鸣,一列高铁列车正在减速驶来,越来越近,流线型的子弹车头扑面而至,终于进入站台并且刹车滑行,最后稳稳停下。随着“嘟嘟嘟嘟”的提示音,靠近站台一侧的列车车门徐徐打开了,旅客们皆鱼贯而出,带着行李,汇成一片密集人海涌向了电梯口,下去出站。

5号餐车刚好停在警车面前。车门开启,列车长邝霞第一个出来,非常兴奋:“吴头,我们这趟抓了一条大鱼。”

“哈哈哈哈!很好!邝霞,你们车班表现不错,配合我们乘警成功抓获一名逃犯,我刚才跟你们高铁车队打了电话,给予表扬,你们车队长说将给你们车班绩效加分,怎么样啊!满意了吧?”

“好嘞!谢谢吴头,那我去终到作业了。”邝霞喜滋滋的走了。

“师傅,武队,朱冬老师。”江虹和夏冰冰出来,两人立正敬礼。三名刑侦大队民警已经进入餐车,收拾黄智信的物品,押解嫌犯。

“黑子,冰冰,你们辛苦!”武平伸出一双大手热情相握。

“没事,可惜卷毛没有上车,否则就圆满了。”

“卷毛团伙多数嫌犯已经落网,还剩两个,他们跑不了的。”朱冬老师插话。

“还有两个?除了卷毛,还有一个是谁?”夏冰冰问。

“神秘女郎。”吴方回答:“在你们的车上偷窃玉编钟的那个女子,我们至今没有掌握一点信息,她是最后一个关键人物。”

“没错!”江虹点头。

“快走!”随着一声威严厉喝,戴着手铐的黄智信被押出了车门,他昂着头,趾高气昂,一副藐视警方神态。

“乔伦,久闻大名。”吴方盯着对方,目光炯炯:“黄智信,这些年来你隐藏的很深,我们终于见到你了。今天凌晨你在堰冲坡漏了网,今天下午就落网了,别来无恙?”

“哼!废话少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哟呵!”朱冬老师拍拍黄智信的肩膀:“我说,认识我吗?”

“你?你是……”黄智信瞪大了眼睛,皱起眉头。

“我告诉你,没有我的研究论文,你能知道堰冲坡有古墓?”

“啊?你…你是朱冬。”黄智信吓傻了,呆若木鸡。

“好啦!这里不太方便,今晚我们好好切磋切磋,哈哈哈哈!”

“带走!”武平大手一挥,黄智信被押上一辆警车,朱冬老师跟着上车。

“师傅,我们也想参加。”江虹要求。

“黑子,你攻不下他的,这个家伙就交给我们了。你俩正常退乘回家休息,今晚就好好的睡觉,明天一早过来,你们警组还要辛苦一下,这个案子要收尾了。”吴方说完,他和武平一起上了警车,两辆警车拉响警笛,一前一后呼啸而去……

“警长,签个字吧!”一名值班站警递过来交接本。

办完站车交接手续,江虹和夏冰冰完成终到作业。随后,辰贵3组在站台上集合,大家拉上自己的乘务包,离开列车,在列车长邝霞的带领下列队走出车站,各自交班。

江虹和夏冰冰走出单位大门已是夜晚七点半了,夏冰冰去坐地铁了,江虹独自一人拉着乘务包走回家。

站前大街一片繁华,人流如织,汽车川流不息……

今天已是11月21号,距离月底还有9天时间,看着还有一些时日,其实已经迫在眉睫。警方虽然抓获了黄智信、斗牛、宋钢、周永、春婵等等10名案犯,但是团伙首犯卷毛和那一个神秘女子依然没有下落。这是两个关键人物,因为直到今天为止,这个特大文物犯罪团伙多数案犯虽已落网,但是除了32枚楚国玉器,许多流失文物没有追回。

22支先秦竹简,乾隆的小瓷罐,咸丰帝的圣旨,镶钻石的扳指,郎世宁的油画,清代中国海图,还有盛唐皇家御用汤盆,电影《神女》的老胶片,包括那一尊玉编钟等等等等,还有不少中国历代文物瑰宝,都落在了这伙文物犯罪分子手里,不知流落何处?如今是否安好?尤其是有没有走私出境,并且落到伊桑·莱恩手里?

那个伊桑·莱恩到底是什么人?

谁知道呢?不管他是什么职业,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是一个外国文物贩子,紧密勾结卷毛一伙,内外联手走私盗卖中国历史文物,时间长达5年以上。即便铲除卷毛一伙,楚都县公安局还面临着海外追赃任务,武队他们任重道远。

对于铁路警方来说,只要抓到了那一个神秘女子,追回了玉编钟,“11·01特大文物车盗案”就算告破,也算完成部局督办案件。因此,辰州铁路乘警支队重点是抓那个神秘女子,当然,这也是联合专案组工作任务之一。

黄智信终于落网了,他知道那个神秘女子吗?江虹疑虑重重。

</br>

</br>

【486】B区58号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睡梦中的江虹一下惊醒。尽管很困,不想动弹,但他还是努力睁开双眼。窗外还是黑乎乎的,我靠!天还没亮,谁的电话?他急忙伸出了右手按亮壁灯,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睁着一双迷梦睡眼:现在几点钟了,3点12分?师傅电话?

他的头脑霎时清醒,一骨碌坐起来:“师傅,啥事?”

“黑子,赶快起床,跟我出去执行任务。”吴方声音异常沉稳。

“现在?”江虹顿时兴奋起来。

“五分钟后我到你家楼下,你穿便服下来,带上证件。

“好的。”江虹收起手机,从床上跳下来。

“虹儿,要出去吗?”江虹正在快速穿衣,苏琳穿着一身睡衣从她卧室出来,披着外套。因为年纪大了,她的睡眠较浅,隔壁儿子卧室里的手机一响,她也醒了。

“我要出去执行任务。”

“你跟随去?”

“师傅。”

“这么紧急?天还没有亮呢!看来老虎有战果了。”苏琳也很高兴,知道吴方他们为了这个联办案子已经连续奋战二十多天,没日没夜。昨晚听儿子说,这趟他在车上抓了盗墓案的一个重要案犯,吴方正在连夜审讯。

“老妈,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和邝霞自己吃饭,不要等我。”江虹穿好一套蓝色的运动服,一双运动跑鞋,脸也没洗开门走了。

一分钟前,一辆黑色轿车刚刚停在楼下,驾驶室里没有开灯,但是坐着穿便服的吴方。江虹乘坐电梯下来,走出楼道,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他刚关上车门,吴方给他一支黑色手枪,启动车子,一溜烟的驶出铁路新村大门,向着凤凰山脚而去……

“师傅,黄智信交代了?”江虹把枪围在腰里,迫不及待的问。

“嘿嘿!”吴方一笑:“从昨晚9点到今天凌晨2点,我和武队审他5个小时,口干舌燥,还有朱冬一旁解疑答惑,总算撬开他的嘴巴,他招供了。”

“卷毛在哪?玉编钟又在哪?”

“你猜卷毛住在哪里?警方满世界的找他,没有想到他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活动,天景丽园b区58号就是卷毛的家,黄智信就住在a区13座1106室。两人住在同一小区,合谋方便,难怪黄智信防周永防的很严。”

“b区是别墅区,a区是普通的高层住宅,这么说来黄智信很低调?”

“卷毛就这一套别墅,黄智信是狡兔三窟,他在市区还有两套房子。天景丽园这套就是他的一个犯罪活动场所,也很隐秘,除了周永,他和卷毛、斗牛、宋钢、春婵聚会都在这里进行。我们昨天已经搜查过了,封了不少他收藏的古董,价值数亿,就是没有找到我们想要找的流失文物。他说那些文物都在卷毛家里,但是,他和卷毛也不知道玉编钟的失窃是怎么一回事?”

“啊?这么说来另有隐情?或者黄智信在说谎?”

“一般说来黄智信这种人比较难攻,可一旦攻下来,他就不会胡言乱语,他是个明白人。可以确定的是那个神秘女郎确实存在,玉编钟是她悄悄跑到楚都,一路跟踪周永,最后在高铁列车上得手。难道这是卷毛留了一手?连黄智信他们都不知道?”

“很有可能。卷毛也不是个善茬,为了盗掘堰冲坡的古墓,他投资了一百多万。一旦盗墓失败,他会想方设法捞回本钱,只有派人中途偷走玉编钟是最佳办法。这样他就可以独吞,黄智信和斗牛、宋钢他们一分钱都没有,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嗯!”吴方点头:“如此说来,卷毛手下还有一个很隐蔽的青年女子。”

“师傅,我们现在去哪?卷毛的家?”

“是的。”

“盯梢?”

“没错。据黄智信交待,他和卷毛昨天凌晨在堰冲坡盗墓失败,为了防止被警方一锅端,他俩决定各自潜逃,暂时停止一切联系。黄智信想回到辰州,计划安顿好了老婆孩子,然后逃往峡山山区隐藏。卷毛昨天中午就回到辰州了,准备偷渡逃往国外,说是有人来接应他,时间就在今晚八点。”

“奇怪,卷毛为何不带走黄智信?”

“卷毛说他年纪大了,最好别出去了,就在山里躲躲风头。”

“这是金蝉脱壳,让黄智信当替死鬼,难怪他说我们抓不到卷毛的。”

“所以黄智信很生气,可又无可奈何。经过我们5个小时反复攻心,他是再三斟酌,最后狠下心来都交代了,卖了卷毛。现在武队还在留置室里继续审问,我赶紧出来了。情况紧急,我俩先去卷毛住处盯梢,严密观察,防止卷毛再次提前潜逃,如果他察觉黄智信已经被抓,他就会这么干。”

“既然这样,我俩干脆进去把他抓了。”

“不行,卷毛的家情况不明,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师傅,你一夜都没有合眼,你回家吧!我去盯梢。”

“胡闹!你一个人能行?没事,我都布置好了,天亮以后冯凯和夏冰冰过来替换我们,我再回家休息,今晚我们统一行动,收网。”

“好吧!”

“哦!还有一个事情,《辰州志》找到了,就在秋岭村的周永家里。”

“什么?”江虹吓了一跳。

“周永父亲前天因病去世。临终留下一份遗言,说家里藏有一套全本《辰州志》,祖上传下来的,他一直都没有公开。原想一直传代下去,现在儿子因为倒卖文物和盗墓而触犯国法,他想让儿子将《辰州志》捐出来,争取人民政府宽大处理。”

“怎么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江虹哭笑不得。

“周永老婆姚馨芳昨天下午来电话,说等丧事办完以后,她就会将《辰州志》移交给政府。”

正说话间,车子来到天景丽园b区南门,江虹向门口的保安出示了《警官证》,门栏分开,吴方开车进去。

天景丽园b区是别墅区,就在凤凰山的脚下,建有别墅70套,属于浅山院墅。其中联排别墅50套,独栋别墅20套,b区58号属于独栋别墅,一座三层小楼,位于b区后部,它的后面,围墙以外就是巍峨的凤凰山。

黑色轿车在别墅区里静静的穿行,很快来到后区,无声无息的停下了。

吴方熄火,一指前方二十多米一座三层别墅:“到了,58号。”

江虹点了点头。只见吴方拿起了望远镜,全神贯注观察。

时间已经走到凌晨3点40分,汽车里面一片漆黑。江虹放下车窗玻璃,一股冷风飘了进来,特别清新。外面静悄悄的,偶尔能够听到两声虫鸣,路灯昏黄,一座座的别墅掩映在夜色里,没有一点灯光,人们都在熟睡之中,沉浸在梦乡里……

吴方放下了望远镜:“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卷毛有没有在里面?”

江虹理理头发:“等天亮吧!看他会不会露个面。”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师徒两人始终在观察着58号别墅动静。半个小时过去,天快亮了,熬了一天一夜的吴方不知不觉的靠在驾驶座上睡着了。

江虹没有叫醒师傅,毕竟他已睡了一觉,精神不错,他拿着望远镜盯着。

外面慢慢亮了起来,新的一天又来到了。

“咕咕咕咕……”早晨8点一刻,吴方被自己的手机给吵醒了:“喂!冯凯,你和冰冰快要到了?好的,我和黑子撤岗。”

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开了过来,停在后面,冯凯和夏冰冰坐在车里。吴方启动车子,一踩油门,黑色轿车掉头走了……

</br>

</br>

【487】收网时刻

傍晚,17点45分。

夕阳落下,天色昏暗,夜幕正在悄悄袭来……

辰州铁路乘警支队的大门口停着多辆警车和两辆防暴车。小院里面气氛肃穆,特警支队支队长满云龙带着一百多名青年特警整齐列队,排成四行。他们后面是警犬支队的支队长孙永浩,他带领着5名警犬训导员和5条警犬,最后一排则是刑侦大队干警以及部分在家休班乘警。

他们皆是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特警队员们都带着头盔,威风凛凛,只有吴方、武平、江虹和夏冰冰身着便服。公安处长何元站在队伍前面,面对大家正在讲话,张志伟支队长、安冉政委、吴方副支队长、武平副大队长以及朱冬老师站在他的后面。

只听何处声音洪亮:“同志们,‘11·01特大文物车盗案’的决战时刻已经到了,能否追回流失珍贵文物就在今夜一见分晓。自从联合专案组成立后,为了捣毁这个跨国特大文物犯罪团伙,我们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精神,放弃宝贵休息时间,连续作战啃硬骨头,20多天下来取得不小战绩。我们铁警先后抓获3名嫌犯,楚都警方抓获7名嫌犯,战果显著。今晚,我们即将展开收网行动,抓捕这一犯罪团伙的a级逃犯丁戈海,追缴流失文物,大家有没有信心啊?”

参战干警齐声回答:“有!”

何处继续慷慨陈词:“很好!长话短说,我要强调三点:第一,一切行动要听指挥,不准违反警务纪律,谁捅娄子我处理谁,绝不姑息。第二,我们是在市内居民小区执行任务,大家注意隐蔽,不要过早暴露。第三,绝对不能伤及无辜群众,必须文明执法,都听明白没有?”

参战干警再次齐声回答:“明白!”

何处大手一挥:“下面由联合专案组组长吴方同志布置工作。”

吴方清清嗓子:“各位领导和同志们,根据今天下午工作会议决定,特警支队、警犬支队负责天景丽园外围防守,你们的任务是布下一个口袋,将b区严严实实的装在里面,滴水不漏,密不透风。按照行动步骤你们暂不出发,在此等候我的信号,一旦信号发出,立即出警封锁整个b区,防止嫌犯漏网潜逃。我和楚都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武平副大队长各带一个便衣抓捕小组进去,每组四人,分乘两辆轿车抵近目标埋伏侦察。冯教再带一个增援行动小组跟在我们后面,见机行事。记住,必需保持通信畅通,没有命令不准擅自行动……”

天,终于黑了下来,最佳行动时机不知不觉的到来了。

动员结束,吴方带着江虹、夏冰冰和朱冬老师上了黑色轿车,武平带着刑侦大队三名便衣警察上了白色轿车,他们两个小组先行出发,一前一后直奔天景丽园b区。随后,刑侦大队的教导员冯凯带着三名青年民警上了一辆警车,四人全副武装,不开警灯警笛,驾驶警车出了大门,悄悄而去……

特警支队、警犬支队以及其余参战干警留在乘警支队待命,何处、张支、安冉政委进值班室观看实时监控视频,等候行动结果。

从辰州铁路乘警支队到天景丽园b区也就10分钟的车程。此刻,黑色轿车已经悄悄到达b区58号附近停下,距离卷毛的家约30多米,白色轿车停在58号别墅后院。两分钟后,冯凯那辆警车停在一百多米外的一个黑暗角落,隐藏在夜色里,无声无息。

今天上午,吴方和江虹换岗回来后,吴方没有回家,而是在他的值班铺睡了半天的觉。下午两点起床以后,在何处的主持之下,他和武平以联合专案组的名义召开了一个工作会议,研究今晚行动方案,直到傍晚吃饭为止。江虹则在乘警支队整理案卷材料,毕竟“11·01特大文物车盗案”是他警组的案件,这些活他要干。

下午两点,刑侦大队两名便衣警察开车过去,替换冯凯和夏冰冰回来,继续监控卷毛的家。冯凯和夏冰冰回来以后也没闲着,他俩开车将黄智信送铁路看守所关押。

此刻,路灯昏暗,58号别墅早已亮起灯光,说明里面有人,门口那辆红色轿车还在。别墅的另一头停着一辆银色小车,负责下午监控的两名便衣警察还留在车里,晚饭都没法吃。

三辆普通轿车,一辆警车,九名便衣警察,四名着装警察或远或近围住58号别墅,准备抓捕a级逃犯卷毛,一名考古专家负责现场鉴定文物。

“冰冰,你们白天没看见人?”江虹坐在驾驶座上,吴方坐在他的旁边,夏冰冰和朱冬老师坐在后面。

“没有,一直都是静悄悄的。”

“师傅,下午的监控哨也没发现什么?”

“黑子,越是安静越不正常。”

“盯了一天,也不知道卷毛有没有在家里?”江虹嘀咕。

“你看,它的窗户全都拉着窗帘,从早到晚都是这样,说明卷毛就在家里。”

“会不会是障眼法呢?”

“既来之则安之。”朱冬老师摸摸脑袋:“黑子,既然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不如以静制动,耐心等待,看看八点以后有没有人来接卷毛?”

“嗯!”江虹想想也对。

“冰冰,行动开始以后,你和朱冬老师继续留在车上。”吴方交待。

“为啥?”夏冰冰不乐意。

“朱冬老师是国家级文博学者,他跟我们执行抓捕任务,需要保护他的安全。小楼里面情况不明,我们必须谨慎行事。”

“老虎,你尽胡说,我又不是熊猫,还要一个女孩保护?”朱冬老师也不高兴。

“吴支,我……”夏冰冰还想说什么。

“服从命令。朱冬老师,你也一样。”

“呃,好吧!”夏冰冰和朱冬老师面面相觑。

“注意,来了,一辆厢式货车。”刚过20点,对讲机里响起冯凯警示。只听后面传来一阵汽车行驶声音,一辆小型厢式货车开了过来,从黑色轿车旁驶过,在58号别墅的门口停下。车子熄火,货车里面跳下来两个小伙子,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女子跟着下了车。她穿着一身艳丽的职业套装,高跟皮鞋,波浪长发,窈窕动人。

“是她?”江虹和夏冰冰异口同声。

“谁啊?那个偷玉编钟的女子吗?”朱冬老师拔长脖子。

“没错!他们三个进别墅了。”江虹目不转睛。

“满支,孙支,你们可以进位置了。”吴方拿起警务电话,通知特警支队以及警犬支队出发,秘密合围整个天景丽园b区,堵住所有出口,拉一条包围圈。

“好的。”两人回答。一刻钟后,他们报告已经到达指定位置,包围圈已形成。

“老虎,开始干吧!”武平在对讲机里问。

“等他们搬完了,我们出去捉贼捉赃。”吴方稳如泰山。短短的20分钟时间,两个小伙从别墅里搬出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皮箱,小心翼翼装上货车。

“老虎,干吧?”武平心急火燎,因为卷毛和那神秘女子一直没有出来。

“行动!”吴方一声令下,黑色轿车突然启动,一下冲到58号别墅门口,堵住了小货车。除了夏冰冰和朱冬老师留在车里,吴方、武平他们迅速跳下了车,纷纷拔出手枪冲进别墅。

“警察,别动,举起手来。”

“老子拼了!”一声嚎叫,转眼之间别墅里面传来一阵惊恐哭喊,有男有女,接着响起一阵枪声:“砰!砰!砰……”

“快!快!”一辆警车疾驶而来,冯凯带着三名警员跳下了车,举枪冲进别墅。

“啊!”随着楼里传来一声惨叫,枪声戛然而止。

“师兄,怎么样啊?”夏冰冰和朱冬老师已经迫不及待从车里出来了。夏冰冰急的直跳脚,不知别墅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看见江虹第一个走出来,她急忙问。

“卷毛负隅顽抗,持枪拒捕,已被我们当场击毙。”江虹收起手枪,平静回答。

“哇!这么多的宝贝!”朱冬老师已经不顾一切爬上了小货车,打开其中一个皮箱,里面全是各色珍贵古玩玉器,他激动的浑身颤抖,热泪盈眶。

“玉编钟在哪里?”吴方押着戴手铐的青年女子出来。

“就在车上,那个黄色的旅行箱。”女子披头散发,垂头丧气。

</br>

</br>

【488】新的阳光

11月27日,江虹早早起床,心里格外激动。

窗外晨阳明媚,蓝天白云,清风微来,又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

昨日他和母亲、邝霞忙了一天,收拾干净隔壁客房,准备今天迎接斯雨兰的出狱归来。自从9月27日凌晨,她在辰州开往上海南的k1280次红皮列车上被江虹抓获,辰州铁路中级法院以包庇罪判处她拘役两个月,截止今日她已服刑期满。

玉编钟已追回,完好无损,部局督办的“11·01特大文物车盗案”终于告破,铲除了丁戈海文物走私团伙。回首20多天的风风雨雨,一路艰辛,江虹感慨万千。

本月1日,他在值乘的高铁列车上接到一份紧急通报,楚都县的青沟村堰冲坡发生一起楚国贵族古墓葬群的盗掘案。结果,他在车上抓到畏罪潜逃的盗墓贼周永,当时周永携带的一个黄色旅行箱被人偷下了车,里面装着一尊价值连城的楚国玉编钟。

辰州铁路警方这一收获引起楚都县公安局高度重视,双方成立了联合专案组,将“10·31盗掘古墓葬案”和“11·01特大文物车盗案”并案侦察。

专案组的同志赴关沙镇,去香井村,网络卧底,捕鼠行动。一层层的抽丝剥茧,顺藤摸瓜,通过实地调查研究,逐渐挖出卷毛文物犯罪团伙真相,包括海外幕后黑手。先后在堰冲坡抓获斗牛、宋钢7名盗墓团伙成员,在高铁列车上抓获化名乔伦、男扮女装的黄智信,在辰州抓获了春婵、神秘女郎,在天景丽园b区58号别墅击毙了持枪拒捕的首犯丁戈海,在他潜逃海外之前追回大量流失文物。

中国清代海图,盛唐皇家汤盆,乾隆的小瓷罐,咸丰帝的圣旨,镶钻石的扳指,郎世宁的油画以及电影《神女》的老胶片,包括丁戈海留在手里的许多珍贵文物,都在那辆小货车上,悉数追缴。此外,警方还从黄智信的家里查获不少珍贵文物,收获颇丰。当然,这个文物走私团伙犯罪多年,也有相当珍贵文物流失海外,其中就有两年前的22支先秦竹简落到伊桑·莱恩手里,朱冬老师捶胸顿足,痛心疾首。

那个神秘女郎是谁?她叫殷琼,今年28岁。

简单地说,这个中国女子早年留学海外,毕业以后进入伊桑·莱恩开设的古董行,专门从事地下文物交易。两年以前,伊桑·莱恩为了监控卷毛一伙,将她秘密派回中国,常驻辰州收集非法商业情报,所以卷毛一伙始终都在她的视野之中。堰冲坡第一次盗墓失败,她尾随到楚都,跟踪周永上了高铁列车,在汉昌站偷走了玉编钟,下车逃之夭夭。这是伊桑·莱恩的小伎俩,目的就是迫使卷毛一伙再次去堰冲坡盗墓。

直到潜逃前夕,卷毛才知道自己的头顶还有一双眼睛,是她盗走的玉编钟。

11月23日,联合专案组的工作结束,宣布撤销。

当日,辰州铁路公安处将追回的全部文物移交给楚都县公安局“10·31盗掘古墓葬案”专案组。他们还将继续清查案件线索,通过国际刑警组织抓捕伊桑·莱恩,追缴流失在海外的珍贵文物,做好堰冲坡的古墓保护工作。

次日,武平、骆勇带人押解周永、春婵、黄智信和殷琼上了江虹和夏冰冰值乘的g1628次列车,一路平安返回楚都。至此,由一则紧急通报引发的辰州铁路警方联合侦破文物走私大案,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明天,11月28日,江虹要出乘了,这是辰贵3组最后一趟跑贵阳北。12月1日开始,g1628/1627次“复兴号”高铁列车将延长到昆明南站,路途和时间更长了。

“黑哥,我还没有吃早饭呢!”邝霞笑嘻嘻的开门进来,穿着一套漂亮秋装,背着一个咖啡色的女包。她跟江虹约好今天坐吴方的车子,一块去看守所接斯雨兰。

“来吧来吧!”江虹跟母亲正围着餐桌吃饭。苏琳一听眉开眼笑,赶紧去厨房里给邝霞装一碗稀粥,桌上摆着咸菜、熟鸡蛋和面包馒头。

“嘿嘿!我要先吃个蛋。”邝霞坐下,伸手抓了一个鸡蛋,敲破了壳。

“我说,你洗手了没有?”江虹瞪大眼睛。

“洗啦!你闻闻看,香不香啊?”邝霞将右手掌伸到江虹面前,大大咧咧。

“噗!哈哈哈哈!”江虹趁机亲了一口,埋头吃饭。

“哎呀!你这个坏小子占我便宜。”邝霞一下子缩回手,满脸通红。

“好啦!”苏琳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稀粥进来,笑眯眯的放在邝霞面前:“抓紧时间去领证吧!早点进门。”

“苏姨,你不是说等春节吗?又提前啦?那我必须回家一趟,跟我爸妈说说。”

“滴滴!”突然,楼下传来了两声越野车的喇叭声。

“师傅已经到楼下了。”江虹一下跳了起来:“邝霞,你快点吃。”

“妈呀!苏姨,这稀饭太烫了!怎么吃啊?”

一刻钟后,江虹和邝霞乘电梯匆匆下楼,上了吴方驾驶的越野车,直奔凤凰山下的铁路看守所。苏琳留在家里买菜做饭,准备午餐。

东方,一轮红彤彤的太阳爬上高空,长天万里,碧空如洗,点缀着一片片白云。宽阔的站前大街上人来车往,熙熙攘攘,一片繁华景象。前面,巍峨秀丽的凤凰山青樟叠翠,郁郁葱葱,无限风光尽在不言之中……

8点50分,越野车驶入铁路看守所,在院子的一个角落停下。吴方、江虹和邝霞下了车,顿时感到心旷神怡。院子里面依然静悄悄的,一朵朵的丹桂花依然在开放,火一般的争奇斗艳。花期不老,芳香不绝。

一辆铁路中级法院的警车也停在院子一角。向清所长带着梁庭长从楼上下来:“老虎,黑子,邝霞,你们来的正好,斯雨兰马上出来了。”

“老向,老梁。”吴方双手叉腰:“这叫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哈哈哈哈!”

“向所。”邝霞问道:“雨兰今天不做早饭了吧?”

“哎哟!我叫她不干了,她偏要干,说是最后一顿留个纪念。这不,老侯也跑来了,他俩刚刚忙完早饭,斯雨兰吃过了,进去换衣服拿东西。”

“哐当”一声,向清所长话音刚落,通往监区的小铁门突然开了。斯雨兰走出来,穿着乳白色的毛衣,一条焦糖色的修身长裤,黑色皮鞋。她的手里拎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衣物以及洗漱用具,侯坤跟在她的身后。

“吴支,江虹,邝霞,梁庭长呀!”看见外面那么多人,斯雨兰惊喜的笑了。

“雨兰。”邝霞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斯雨兰,眼泪汪汪,泣不成声。

“嗨!你哭啥呀!今天我跟你们回家,回家!我要留在辰州,开始我的新生活了。”斯雨兰忍不住眼圈红了,两个女孩相拥而泣。

“好啦好啦!今天是一个好日子,我们应该高兴才是!”江虹走了过去,从斯雨兰手里接过袋子,转身放进了越野车。又跟侯坤一起去拿来紫色的牛津布拉杆旅行箱,还有绿色的琵琶包,里面裹着斯雨兰心爱的古典燕尾琵琶,统统放进汽车。

“老向,你宣布吧!简短一点。”梁庭长微笑着。这时,看守所的同志都从办公小楼里出来了,院子里面站了十几个人,楼上还有几个干警笑呵呵的。

“22号。”向清所长高喊一声,双手端着一纸证明。

“到!”斯雨兰走到向清所长的面前,非常激动。

“斯雨兰,今天是11月27日,你两月的拘役已满。你在服刑期间遵守监规,积极参加劳动,努力学习法律,从思想和行动改造自己,表现良好,依法准予刑满释放,这是《刑满释放证明书》。雨兰,好好收着,她是你人生一个小小纪念品。”

“啪啪啪啪……”一片掌声响了起来,经久不息。

“谢谢所长,庭长,吴支,侯叔,谢谢大家!”斯雨兰深深的鞠躬。

“再见!有空回来看看,不要忘了我们。”向清所长哽咽的说。

“好的!”两分钟后,载着斯雨兰的越野车启动了。她终于离开了这个幽静之地,刻骨铭心,跟着关心她的人踏上了新的人生旅程,去迎接未来的崭新生活……

</br>

</br>

《紧急通报》后记

从历史到今天,从民间文学到网络小说,盗墓故事就是一个热门题材,一直很火。

但是,无论从法律和道德上说,盗墓都是非法的和不人道的。因为盗墓贼是为了攫取钱财发家致富,满足个人私欲。它严重破坏了历史文化遗存,损失巨大而且无法再生,所以它与考古科学有着本质不同。

归根结底就一句话,考古是一种保护,盗墓是一种破坏。

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个国家像中国一样,拥有如此庞大而悠久的古墓体系,数千年来没有一个时代断层,没有一个地域空白,这是我们祖先留下来的宝贵文化财富,应当好好珍惜保护。然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中国的盗墓贼也是很厉害的,单单一个独创的洛阳铲就能让你领教他们绝顶的小聪明,盗墓对中国历史文化的破坏是巨大的。

明白了这一点,我就知道该如何创作涉及盗墓的刑侦小说,我要对历史和现实负责。

在人们的印象里,铁路警察应该跟盗墓贼没有什么关系。

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每一年里,铁路警方都能在车站和列车上查获不少非法文物,会有一些有趣甚至很惊险的故事。案子破了,文物贩子或盗墓贼抓了,文物都上交国家了,只有这些故事留了下来,成为我们这一支队伍的永久记忆,哪怕一些碎片。

因为我们坚持一点,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毫不留情打击文物犯罪,努力保护中国历史文化遗产。我想,从这个角度看,盗墓故事也应该这么写。

下周开始续写《铁鹰出击》最后一个故事,讲述铁警缉毒行动的《猎狼计划》,预计在5月份完稿,结束本书。

农历新年到了,提前给读者朋友们拜个早年,祝福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br>

</br>

【489】猎狼计划:暖冬

东方破晓,隐约露出了鱼肚白,天,慢慢亮了……

一片霞光悄悄钻出了海平面,逐渐染红半个天际。大海湛蓝,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点缀点点灿烂金色。海岸线上,停泊的渔舟纷纷的驾船出海,开始一天忙碌渔猎。

辰州,东海之滨一座南国都市,依山靠海,不知不觉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海边渔舟竟发,市内车水马龙。沉寂了一夜的城市正在苏醒,空旷了一夜的街道重新喧闹起来,人声嘈杂,步履匆匆。晨练的,买菜的,吃早餐的,赶着去上班的,各色人等,芸芸众生正在演奏一首早晨的都市交响曲,节奏明快,简单而又壮美。

在这座城市里,每个人是一个音符,每个人是一段乐曲,每个人是一支乐器。

今天,12月1日,它是今年最后一个月的开端。它预示着年末到了,今年的忙忙碌碌快要结束了,新的一年即将来临,人们可以准备总结过去,憧憬明年的新生活。

这个时候,中国很多地方都已进入深冬。寒风凛冽,滴水成冰乃至雪花纷飞,北方已经进入供暖季节,空气质量下降。但是,辰州依然还是一派深秋景象,气温仍在20度上下徘徊,最高能到25度左右,最低不会降破10度。尽管温差较大,但是白天比较稳定,低温多是在后半夜出现。因此,一些北方来的人们往往感叹这里没有冬天。

是的,辰州从来没下过雪,冬季最低气温只有零度。那个时候只有凤凰山上霜花如银,有点雾蒙蒙的,但是没有一片雪花,太阳出来以后又是满山翠色。这里还有一个奇特气象,就是雨水不多,而且多是夜晚落雨,早晨天又晴了,继续阳光灿烂。

当然,每年夏秋时节它的台风也比较多,来自蓝色大海,狂风暴雨壮观骇人。

人多是喜欢温暖的,南国海滨再加暖冬气候,又是经济发达城市,确实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导致外来人口持续涌入,每年多达几十万人。房地产的价格已经大幅上涨,那占据街头的古老方言已被南腔北调取代,新一代辰州人正在迅速登上历史舞台。

如今,来自北京,决定留下的斯雨兰也成为了一个新辰州人。

但是,面对未来的新生活,她其实很迷茫。因为她是被迫留下来的,并非出于本意,所以有点不知所措。三个月前,为了寻找哥哥千里南下,她不顾一切来到了这一座陌生的城市。如今哥哥已经埋骨这里,嫂子黄嘉妮也将在这座城市长期服刑,她要留在这里抚养哥哥的遗腹子,未来漫长,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今后的路该如何走?

决定留下容易,真正留下来难,毕竟她在这里非常陌生,处于悬空状态。

太阳渐渐爬上高空,日上三竿,冬日暖阳提升气温,只是今天的风有一点大。

天泉陵园,一座半山坡上,密密麻麻布满整齐陵墓。几条砖石小道从坡底缓慢延伸到山顶,方便人们上山祭扫。坡上间隔种着一排排的松柏,绿色长青,郁郁葱葱。

上午9点多钟,江虹、邝霞和斯雨兰走进陵园,来到坡下。

气温还在继续升高。陵园里面没什么人,一片寂静肃穆,微风吹拂之下虽然有些凉意,但并不觉得冷。江虹穿着一套黄色的运动服,白色的运动鞋,带着一副墨镜。邝霞穿着烟灰色的白领套装,戴着一顶圆帽。斯雨兰是一件乳白色的毛衣,一条焦糖色的修身长裤,黑色皮鞋。两个女孩各自挎着一个精致女包,江虹则是围着一个腰包。

他们止住脚步。斯雨兰微微的仰头,望着满坡冷冰冰的陵墓,看着半山坡上c1099号墓,眼里含着泪水,心中无限惆怅。

她思念天上的哥哥莫豹,始终无法走出悲伤。出狱四天,她在这里守了四天,每日早出晚归。其中两天因为江虹和邝霞出车了,她是自己来的,因为现在不是扫墓时节,所以陵园里面冷冷清清,只有她一个人。她孤零零坐在哥哥墓前,自言自语的跟哥哥说话,回忆过去那相依相伴的青葱岁月,念叨哥哥对她的好。她也埋怨哥哥不听她的良言相劝,最终暗地报复杀人,与贼为伍,在列车上劫持人质,结果死在江虹枪下。她还给哥哥弹琵琶,包括《琵琶语》《春江花月夜》《十面埋伏》和《红梅赞》……

斯雨兰的心里充满惆怅。是啊!她在辰州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眼下就寄居在江虹家里。如果要说她有一个亲人,就是埋葬在这里的唯一哥哥,这个墓穴还是江虹母亲出资帮她买的,价格昂贵。无论如何她要守着哥哥的墓,养育他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不离不弃。为了哥哥,她不回北京了,她要留在辰州,做个新辰州人。

可是万事开头难啊!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一个新辰州人?

邝霞算是第一次来。上个月的12号,在铁路看守所服刑的斯雨兰获批一天假期,出来安葬哥哥的骨灰盒,那天邝霞出车去了,吴方、苏琳和江虹一起陪着斯雨兰来的。今天她终于有空了,所以一大早就到了江虹家里,跟着他俩来了。

从铁路新村到天泉陵园只有3公里的路程,江虹借了师傅吴方的越野车,一路走走停停,20分钟就到了。只是天泉陵园面积很大,进入陵园再走进来也要好一会儿,他们三个倒是不慌不忙,因为今天没什么事,三个年轻人可以自由的支配时间。

按照值乘排班交路,江虹和邝霞是明天出车,首次出乘辰州到昆明的高铁列车。说来也不是新列车,而是原来那趟跑贵阳北站的g1628/1627次“复兴号”高铁列车延长一段路程。既然上了云贵高原,时间有余,加长一段有利无弊,好处很多。

这些日子,江虹也是心事重重。斯雨兰留下来他很高兴,如今她出狱了,高兴之后麻烦来了,如何安排她今后的生活成了一大难题。现在的斯雨兰身无分文,为赔偿紫菱大嫂的附带民事诉讼,她赔尽了全部钱财。出狱以后,她在自己家里白吃白住,母亲苏琳给了她两千元用于零花,斯雨兰不想收,可又不得不收,毕竟没钱寸步难行。

江虹明白斯雨兰是一个冰清玉洁的人,她现在落难了,而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因此,江虹心里就在盘算如何好好安排她今后的一切,他很清楚,这个事情不容易做。

邝霞催促:“黑哥,雨兰,我们上去。”

</br>

</br>

【490】微风倩影

c1099,莫豹的墓,位于半坡一条石道左侧的第一方,就在路边。

墓前放着一束白色的花,这是斯雨兰出狱的那天下午,江虹陪她来看莫豹时带来的。四天过去依然娇艳欲滴,纯洁无瑕,绽放如初,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除了一束白花,还有三个小碟分别供着瓜果、糕点以及花生,墓前直直插着几根燃尽的香。这些都是斯雨兰自己带来的,三天过去依然完整如初,说明陵园管理非常到位,连偷食的老鼠都没出现。当然,斯雨兰认为是哥哥舍不得用才会如此。

陵园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其他的人。他们三人上坡来到墓前,斯雨兰没有哭,而是默默坐下看着墓碑一言不发,一脸悲痛。今天她没有带琵琶过来,只想坐坐。

此情此景,江虹和邝霞竟然有一点尴尬,手足无措。尤其邝霞第一次来,面对这个凄凉场景不太适应,她的心里忐忑不安,似乎自己罪孽深重。没错!真说起来,莫豹的死跟她关系很大。那天凌晨在k1280次旅客列车的餐车里,她要没有留在餐车,而是回了自己软卧车厢,莫豹也不至于劫持了她,为了成全妹妹跟江虹一段情,决意拉她跳车同归于尽。为了救她,江虹被迫冒险开枪,果断击毙莫豹。

如今,那个穷凶极恶,曾经疯狂劫持她的a级逃犯莫豹已经化为一堆灰骨,静静的躺在她面前的陵墓里,丢下了唯一的妹妹,无声无息。邝霞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恐惧,情不自禁抓住江虹一只胳膊,江虹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一点微风吹来,撩起斯雨兰的长发,她轻轻说:“我想一个人坐一会。”

看着斯雨兰清澈的一双眼睛,江虹点了点头,带着邝霞散步般的走向坡顶。

“黑哥,雨兰她会记恨我吗?”邝霞挽着江虹胳膊悄悄的问。

“你觉得呢?”

“她肯定会恨我,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哦?这事你也一直藏在心里,有负罪感?我都没看出来。”

“嗯!”

“说说理由。”

“那天晚上,我要不在餐车赖着等你巡视回来,也不至于被莫豹抓住了,成了他的人质。我也太没用了,毫无抵抗之力,他抓我就跟抓小鸡一样,轻而易举。”

“他不抓你也会抓别人的。”

“真的?黑哥。”邝霞感到一丝安慰。

“莫豹是什么人?跟他妹妹截然相反。雨兰人很文静,柔情似水,从不跟人斗嘴。她的哥哥则是刚愎自用,年轻气盛,以为自己的本事大的很。他敢投毒杀人,长期潜逃;他敢娶女贼黄嘉妮,同流合污;他敢跟贼王黄一宝学闪电手,立誓做贼;他在车上第一次遭遇我,为了逃命他敢从行驶的列车上开门跳下去,毫发无损,逃之夭夭。归根结底,他就是一个亡命徒,所以那天晚上他注定就是这一个结局,没有悬念。”

“可是,他想拉我一块跳车自杀也是为了雨兰,因为雨兰……”邝霞欲言又止。

“这个倒是实话,可我最终选择了你,放弃了她,虽然也有一定外力影响。”

“黑哥,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报答雨兰。”

“爱情是没有对错的,只有合适与不合适。我选择谁?你喜欢谁?皆是出于自觉自愿,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跟雨兰只能说没缘分。”

“黑哥,如果你先遇到了她,后面遇到了我,你会怎么做出选择?”

“邝霞,你不是常说吗?我们两个是共过生死的。你救过我,我救过你,你说我会选择谁呢?再说师傅和我老妈早已先入为主,极力撮合我俩,周围的人全都认为你是我的未婚妻了。这么说吧!我们两个走到一起,实属天时地利人和而已。”

“黑哥,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邝霞甜滋滋的。

“唉!”江虹情不自禁叹了口气。两人不知不觉走到坡顶,环顾周围皆是墓地绿树,芳草萋萋。于是就在小道席地而坐,远远看着下面孤寂的斯雨兰。

“叹啥气啊?黑哥。”邝霞紧紧的依偎着江虹,满脸幸福。

“不管怎样,我欠雨兰一份情啊!”江虹眼圈红了,泛着泪光。

“她说她欠你的,你说你欠她的,你俩到底谁欠谁的?”邝霞笑了,毫不在意。

“彼此彼此。”

“那…那该咋办?”邝霞霎时心慌慌的。

“我原来想,雨兰出狱以后必定带着哥哥骨灰返回北京,结束她的寻兄之旅,我们从此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哪里想到黄嘉妮怀孕了,莫豹留下了一个遗腹子,这让雨兰念念不忘。黄嘉妮回山西老家保胎生产,暂时监外执行,但她以后要回来的,要进辰州女子监狱坐十几年的牢。为了争得孩子的抚养权,雨兰决意留在辰州,带着孩子等黄嘉妮出狱的那一天。敢问世间情为何物?真的叫人生死相许!她是要将自己的一切留在辰州了,她在这里无依无靠,我要好好帮她度过难关,还她的情。”

“黑哥,这个不是一天两月,我们大家一起帮她。”

“当务之急是要帮她走出悲伤状态。”

“这可难了!”邝霞吐了一下舌头:“她在看守所里待着还好,每天除了劳动学习就是吃饭睡觉,活的单纯。现在放出来了,可以天天跑到陵园里来守着哥哥的墓胡思乱想,如果自己走不出来,别人的劝都没用的,除非给她找个活干。”

“是啊!我也这么想的。她要立足辰州生存,绝不可能天天呆在家里,虽然我们不多她一张嘴,可她毕竟要有自己的工作和事业,她也不是混日子的女孩。”

“雨兰是北京音乐学院的琵琶才女,刚刚硕士毕业,还有一大堆的音乐奖章证书,稀有人才,你怕辰州容不下她?她找工作不难,可以好好的挑一个。”

“很难。”

“什么?”

“你别问了。”

“苏姨以前不是说过,她认识辰州市歌舞团团长吗?那个团长很想要雨兰去。”

“不瞒你说,我妈昨天去找过了,人家一听她有犯罪记录就不要了。”

“啊?”邝霞傻了。

“单凭这点,雨兰找工作很困难。”江虹挠了挠头,非常苦恼。

“要不来我们客运段当乘务员,放在我的车班。让吴头说说话,肯定能行。”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走这一步的,那样她的才华就浪费了,一手好琵琶白学了,唉!”江虹再次叹了口气。

“那怎么办?”

“我的同学高阳……”江虹还没说完,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赶紧接听:“喂!师傅,啥事?好的,我知道了。”

“吴头找你干啥?”

“下午五点去他的办公室。”江虹收起手机。

“为什么要下午五点?”

“他要去公安处开会,五点以后有空。”

“黑哥,我的直觉你们又有活儿干了,最近怎么还是不见商川和巴仔呀?”

“我不知道。你别问了,我俩坐到11点就带雨兰回家,好吗?”

“嗯!”邝霞点头:“接着说呗!你的同学高阳有办法吗?”

</br>

</br>

【491】销声匿迹

下午四点多种,江虹走出家门,乘电梯下了楼,步行前往辰州铁路乘警支队。

他的身后传来一阵清脆悠扬的琵琶曲,韵味深长。那是斯雨兰在她的卧室里练琴呢!母亲苏琳是最忠实听众,她弹奏的是《忆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自从斯雨兰出狱后,家里再次多了一个姑娘,苏琳欢喜不已。斯雨兰很文静,除了外出去天泉陵园看哥哥莫豹,其它时间她都窝在自己的卧室里,看书,弹琴,练毛笔字。到了做饭时间她会出来帮忙,生活极有规律,也不多话,不像邝霞咋咋呼呼。

真说起来,邝霞原来是一个冷美人,人称高傲的白天鹅,不易接近。她性格的转变还是受到职业影响,包括她很喜欢江虹,因为爱情是能改变人的,这个过程潜移默化。尤其现在当上列车长了,你还冷冰冰的怎么跟领导和同事们相处啊?

其实很多冷美人内心是火热的,邝霞就是如此,江虹心知肚明。

斯雨兰是有点不一样了。两个月前,她曾经在江虹家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的她寻兄心切,文静之中多点急躁,话有点多。加上偷听警务秘密,隐瞒跟莫豹在凤凰山密会的事实,她的心理有点扭曲。如今她的哥哥已死,自己刚刚出狱,一切尘埃落定,她倒变的十分安定,更加文静。对她来说未来的路非常简单,就是留在辰州等候嫂子黄嘉妮的回来,今后承担起抚养哥哥孩子的重任,她是横下了一条心,因此淡定。

16点45分,江虹走进吴方的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

师傅去辰州铁路公安处开会还没回来,冯教前天带人去郑州破案了,这两天不在家。江虹转身去了自己所属第三大队的办公室,跟大队长袁磊打了一个招呼,简单聊了几句就回来了。他脱下了警帽放在桌上,泡了一杯清茶坐下慢慢喝着,细细琢磨。

他不知道吴方找他有什么事?自己明天就出车了,新上图的g1628/1627次高铁列车延长到了昆明,师傅也许是想交待什么工作?或者相关注意事项?谁知道呢?

今天上午他在天泉陵园陪斯雨兰,邝霞问他怎么一直没看见商川和巴仔?他嘴上说不知道,心里却是忐忑不安。这两个人执行秘密任务20多天了,极少露面,江虹只在站前大街遇到商川两次,冒充江湖贩子兜售虎骨。第一次被不知情的夏冰冰发现了,火冒三丈,欲对商川兴师问罪,给他个下马威。危急时刻江虹急中生智,高喊一声“城管来了”,商川方才摆脱了夏冰冰趁机溜走。第二次是站前大街执行捕鼠行动,他和夏冰冰再一次发现商川在街边摆地摊,继续兜售虎骨。那时夏冰冰已经知道商川在执行秘密任务,所以就没有惊动他。结果,捕鼠行动结束,商川也不见了。

这些日子,他和夏冰冰不知道这两个人在干什么?他俩知道商川是在执行秘密任务,但不知道具体指向,也没地方打听。因为这是警务秘密,可能只有领导最清楚了,所以猜测是为了破文物大案。可是直到文物大案告破,人赃俱获,也没看见商川浮出水面,载誉归来。至于巴仔就更神秘,一个月了没见过人,也不知道人在何处?

江虹明白,身为特勤10号,巴仔是不会闲着的。他是师傅手里一柄利刃,直插犯罪团伙心窝,所向披靡,无往不胜。今年8月,自己在峡山里跳车追捕a级杀人逃犯杜飞,巴仔只身一人在原始森林里神出鬼没,鼎力相助,立下汗马功劳。这么一个关键力量消失了一个月,他绝不是游山玩水去了,而是有了新的更隐蔽的任务。

文物大案已经告破,这两个人还是销声匿迹,踪影皆无,说明他俩执行的是另外一个艰巨任务,跟文物案无关。那么,他俩到底身在何处?如今在干什么?

师傅早早就把他们两个放出去了,隐姓埋名,说明这个案件很不简单,一定是个超级大案。只是他俩并非正式警察,执法权受法律限制,只能做些信息收集工作。他俩到底负责收集什么信息?这一点很重要,除了师傅,别人应该都不知道。

自己这个师傅向来神出鬼没,言行不一,你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有一点很清楚,文物大案已经告破移交,吴方这个副支队长兼任刑侦大队的大队长,接下来的新戏该上场了。这是一出什么戏呢?主角是谁?配角是谁?反派是谁?几幕几场?跑龙套的又有多少?所以江虹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看来,师傅现在找我过来,可能是要布置新的工作,怎么他没有叫夏冰冰呢?

“黑子,来啦?”江虹端着茶杯正在冥思苦想,吴方拿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

“师傅,开完会了?”江虹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坐吧!我们随便聊聊。”吴方将公文包放在桌上,安然坐下。

“哦!好的。”江虹心里觉得奇怪,莫名其妙。什么?随便聊聊?难道我想多了?眼看快下班了,师傅这个时候约我过来就是随便聊聊?也许等下还会请我喝酒吃饭?呵呵!江虹,你想多了!师傅肯定有事,他是不好直说就想拐弯抹角。想到这里江虹又紧张了,他给吴方倒一杯茶,结果差点碰翻杯子,幸好吴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小心!”吴方看了江虹一眼,知道徒弟有心思了。

“不好意思!”江虹泡完了茶重新坐下。

“文物案件破了,盗墓贼都抓了,我们总算是轻松了几天。”

“是的,身上快长毛了,哈哈哈哈!”

“雨兰这两天还好吧?”吴方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小心翼翼喝了一口。

“还好!她出来了反而更想她哥,天天往陵园跑。”

“他俩父母早亡,莫豹把她拉扯大的,兄妹感情深厚实属正常,否则就不正常。莫豹虽然是一个杀人犯,但他对妹妹还是很好的,这个需要一分为二看待。”

“嗯!”江虹点头。

“她既然要留在辰州等黄嘉妮,抚养孩子,可在这里又没一个亲戚,只有我们几个朋友,她今后的工作生活怎么安排?你想过吗?”吴方放下茶杯。

“我还没有想好。”

“她自己呢?”

“这个…她刚出来,好像她也没有想好这个问题。”

“黄嘉妮还有一年多才会回来,雨兰就没跟她老师打个电话?先回北京看看?”

“没有。她没什么亲朋好友,只有这个老师,她说暂不联系,安定下来再说。”

“既然这样,那就让她住你家吧!别急着找房子。”

“师傅,你啥意思?”

“嘿嘿!”吴方一笑,神秘莫测。

“有话就说。”江虹直截了当:“你那么忙,哪有专门找我来聊天的?”

</br>

</br>

【492】悬念

“你呀!不能让我玩个悬念?”吴方站了起来,看看外面然后关上了门。

“什么悬念?”看见师傅的警惕性很高,门都关了,江虹知道短暂聊天已经结束。接下来的话题肯定很不一般,属于高度保密内容,他竟然有一点紧张。

“黑子。”吴方坐下,声音略低但很严肃:“言归正传。你知道我找你肯定有事,你也很想知道商川在干什么?巴仔又在哪里?我只告诉你商川在执行特殊任务,但他干些什么我没透露,因为这是警务秘密。我以前告诉你,一来他俩一直没有露面,我要给你交底,让你心中有数;二来也想让你有个思想准备,我们要啃硬骨头了。”

“师傅,我就喜欢啃硬骨头。”江虹笑了。

“你小子别嘴硬。有两道坎你就迈不过去,一个是斯雨兰,还有一个高阳。”

“啊?”江虹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我清楚斯雨兰,但不了解高阳。当然,我不认识他但他认识我。你跟高阳是老同学,幼儿园在一起,从小学到中学都在一个班级。你们两家原来是老邻居,铁路新村改造拆迁,回迁以后你们又住在25座一个门洞里,你住506室,他住906室,楼上楼下。当然,后来你上大学去了,毕业回来当了铁路警察。他高考落榜了就去闯荡社会,现在成为暴发户了。他是蓝燕ktv老板,豪车出入,花两千万在天景丽园的b区55号买了一座独栋别墅。前年成家立业,育有一子,儿子刚满周岁。他在我们辰州铁路地区就像一颗财富新星熠熠闪耀,令很多人羡慕,包括你的母亲,你知道吗?”

“知道。我妈经常念叨,说我干警察没意思,没房没车,每月这点薪水最多就是一个小康生活。相比发小和老同学高阳,以前我学习比他好,脑子比他聪明,有这天天卖力抓坏蛋的干劲早发财了,不会比高阳差。不过我妈只是嘴上说说,知道人各有志,我和高阳以前走在一条道上,现在已经分道扬镳,各走各的人生之路。”

“所以,你们虽是发小和老同学,但现在的高阳不一样了,今非昔比。”

“我了解他。他其实很努力,这些年来奋力打拼,总是想超越我,让我刮目相看。其实我俩情同手足,我没有轻视他,是他自己有自卑感。因为人和人不能比,没办法比,各有长短罢了。他的创业之路异常艰难,摆地摊,开小店,做倒爷,第一桶金来之不易。两年以前才开办了这家蓝燕ktv,做娱乐业,听说他还积极开拓外贸生意,想去国外发展,我挺佩服他的。师傅,说来说去,你是什么意思?高阳有问题吗?”

“涉嫌贩毒卖毒。”

“什么?”江虹惊的一下跳了起来,目瞪口呆,右手微微颤抖。

“怎么?你不相信?”吴方绷着个脸,口气生硬。

“有证据吗?”

“没有。”

“吓我一跳!”江虹又坐下了,如释重负:“师傅,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谁跟你开玩笑?这种事能开玩笑吗?黑子,实话告诉你吧!两个月前,秋风战役结束以后,何处秘密叫我过去。我见到了省厅缉毒总队两个同志,他们提供一个重要情报,蓝燕ktv涉嫌贩毒卖毒,希望交给我们查办。”

“哦?他们哪里来的情报?”江虹再度紧张起来。

“他们抓获的吸毒者里面,有一个人就是蓝燕ktv常客。”

“那他们为什么不把蓝燕ktv端了?一查到底?找你干啥?”

“很多问题没搞清楚怎么能端?尤其蓝燕ktv卖的毒品哪里来的?高阳做为老板会不知道?听缉毒总队的同志介绍,蓝燕从事地下毒品交易快一年了,主要是ktv的客人,销量很大,里面有没有一条贩毒链?他们排查外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因而怀疑高阳通过铁路列车贩毒,就没动他。缉毒总队希望我们接手,何处同意,我就接了。”

“蓝燕卖的什么毒品?”

“4号纯海洛因。”

“什么?”江虹心里一沉,贩卖这种高纯度海洛因可是死罪,高阳他会参与?

“这种海洛因主要产自金三角,因为提纯技术要求很高。”

“师傅,ktv属于娱乐场所,藏污纳垢,可能外面有人混进里面贩毒卖毒,不一定是高阳所为,除非证据确凿。”

“黑子,你能证明高阳没有贩毒卖毒?”

“我?当然没有。但是高阳绝不可能干这事情。因为他下海十年了,辛辛苦苦挣了不少的钱,两年以前开了这家蓝燕ktv,生意一直不错,他没必要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贩毒卖毒,他不会那么蠢,我的这个结论顺理成章。”

“这是你的主观判断,虽然也有客观依据,但不充分,而且它是表象。”

“师傅,既然你10月份就接到了任务,两个月了,你就没有一点进展?”

“说老实话,这个案件不好弄啊!”吴方感叹:“蓝燕ktv就在站前广场外面,我们眼皮底下,高阳是在这里土生土长,人脉广,信息多,我要轻举妄动很快就会走漏消息,所以必须小心谨慎,伺机而动。”

“这么说来,知道这案子的人不多啊?”

“除了何处和我、商川、巴仔,你是第5个人,暂时到你为止。我现在告诉你,也是刚才征得何处同意,因为我需要你。”

“我明白了。你将商川和巴仔派出去不是为了抓盗墓贼,而是为了收集蓝燕ktv以及它的老板高阳动态,寻找任何蛛丝马迹。”

“没错。”

“难怪?我说怎么两次看见商川在站前大街上摆地摊卖虎骨,原来为了这个案子。师傅,能不能告诉我他俩扮演什么角色?”

“接下案子以后,我就打算派人打进蓝燕ktv卧底,这是收集情报的最佳办法。思来想去,只有巴仔最合适了,所以我悄悄给他布置了任务。到了10月下旬,巴仔说他搭上了一条线,此人名叫范晋,今年25岁,蓝燕ktv的调酒师。他以前跟巴仔是一伙的,后来因盗窃罪被判入狱两年,出来以后进了蓝燕学习调酒。巴仔说他也是刚从牢里出来,大半年了没有找到工作,范晋就去找了老板高阳,让巴仔跟他学调酒。”

“巴仔就这么进去了?”江虹很感兴趣。

“可是巴仔势单力薄,卧底经验不足,毕竟他才22岁,年龄太小。我不放心,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我秘密派商川去保护他,商川是特种兵出身,军事素质过硬,绝对安全可靠,但他没办法进蓝燕卧底。我就让他在蓝燕ktv的外面摆地摊卖虎骨,巴仔如果在里面遇到了危险,商川随时可以进去救他出来。”

“原来如此!为啥不找别人?”江虹不满。

</br>

</br>

【493】狼哥

“黑子,你能行吗?”吴方目光炯炯:“高阳是你同学,你能进去卧底?除你之外还有谁呢?我们辰州铁路警察没有高阳不认识的。他在这里土生土长,还有谁不认识?我的选择范围很小,除了商川巴仔,我找不到合适的人,你明白吗?”

“明白?”江虹点头。确实,他这个老同学是铁路通,如果派人卧底确实很难选人。毕竟是在本地卧底而非外地,熟面孔多,极易暴露。巴仔一直没有外泄特勤10号身份,况且他有过去的老同伙介绍担保,容易取得信任打入犯罪团伙内部。商川虽在辰州长大,但他一直居住市内,在火车站地区没有什么熟人。况且他在部队5年,退役以后参加铁路辅警,工作一年都在峡山山区驻站,两个月前刚刚调回辰州助勤。

“他们一个属于特勤人员,一个属于辅警。”吴方解释:“调酒学徒巴仔秘密卧底,假药贩子商川保护他的安全,他俩内外配合,工作任务只有一个:收集信息。”

“嗯!这是一个黄金组合,但我还是不信高阳涉嫌贩卖毒品。他是老板,也许是手下人偷偷干的,他不知情,毕竟他不可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也许是吧!开始我也不信。他打拼到今天很不容易,如今坐拥一个蓝燕ktv,生意兴隆,没有必要铤而走险做杀头的买卖。但是上面线索来了,我们必须引起高度警惕,全面调查。黑子,你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见,但是必须服从命令。”

“好!我想多问一句,单凭一个吸毒者的说辞恐怕站不住脚,没有强有力的线索,何处和你不会随便接下这个案子。师傅,缉毒总队应该还有其它东西没端出来。”

“你这小子。”吴方终于笑了:“好吧!我就不保留了。目前线索真的不多,只是知道蓝燕ktv的毒品来自于中缅边境,你也知道,那里距金三角很近。负责供货的是个绰号叫‘狼哥’的人,据说此人叫郎亚尔,今年42岁,云南人氏,长期贩毒并且一直在逃,他是公安部a级通缉犯。”

“又是一个a级通缉?”江虹乐了。

“哈哈哈哈!”吴方笑的非常开心:“我们就是打硬仗的,专门啃硬骨头。杜飞、莫豹、秦梅和丁戈海,加上这个‘狼哥’就有五个a级通缉犯了。所以,为了抓住这伙毒贩,何处跟我商议,专门为这案子取了一个名字,就叫‘猎狼计划’。”

“猎狼计划,好名!”江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是郎亚尔的a级通缉令,你看看吧!”吴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公文:“网上也有,这是我打印的。”

“怎么没有照片?”江虹接过一看,通缉令上寥寥几句:郎亚尔,男,汉族,38岁,云南省人,身高167厘米左右,长脸,皮肤较黑,云南口音,身份证号不详,涉嫌走私毒品,希望知情人士提供有关线索。对发现线索的举报人员、协助缉捕有功单位或者个人,公安机关给予人民币10万元奖励。下面还有通缉令号、报警电话以及立案单位,从日期看这是10年前发布的通缉令。

“此人诡计多端,神出鬼没。虽然他是中国公民,但据说他一直藏匿在缅甸的北部山区,靠近中缅边境一侧,很少回来,抓捕困难。有消息说他是独来独往,行踪隐秘,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因此,警方一直没有搞清他的具体情况,包括他的户籍地址和身份证号码,也没一张照片,只有这点信息。怎么样啊?这块硬骨头好啃吗?”

“这个名字能确定吗?”

“不能,但可信度较高。”

“消息来自哪里?”

“金三角。”

“师傅,这是10年前的a级通缉,这么多年过去,难道没有搞到一点补充信息?至少有一张照片也好啊!此人今年48了,就凭这么一点特征怎么去辨识他?”

“所以他是一块硬骨头嘛!要是好抓早落网了,哈哈哈哈!”吴方摩拳擦掌。

“看来蓝燕ktv只是下游一个出口,你们更想抓住上游这个源头,狼哥。”

“没错!要想捣毁这一条毒品交易链,‘猎狼计划’就必须从下往上追,只有抓住这个罪魁祸首狼哥,我们才算真正破案。”

“此人逍遥法外10年,绝非等闲之辈。师傅,你想过吗?如果我们最终一无所获,没有抓到这一条狼,你的常胜将军美名就到此终结了。”

“黑子,我们师徒携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有信心,你不能调链子。”

“啊?你说什么?这么大的一个积案就靠我们两个?”江虹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你还要几个人?多了反而不好。除了你我,商川,巴仔,还有冰冰,我们这种搭配非常精干。我的推测,他们如果真的是从铁路列车贩运毒品,我们只要加强列车堵卡,同时秘密盯住蓝燕,肯定会有收获。”

“那时间呢?”

“明年有明年的工作。春运马上要开始了,那是重中之重,到时会非常忙。有鉴于此,我定下一个月时间,本月31日为止力争破案。真说起来,从10月处接到这个任务,一晃过去两个月了,我们还没一点进展。我想利用年末的最后一个月,再破一个超级大案,今年我们就圆满了。”

“师傅,与其说是你想再破一个大案,不如说是这个狼哥刚好撞在你的枪口上了。既然如此,我也豁出去了,我们再拼一个大案,争取抓住这个狼哥。”

“不是争取,而是一定,必须。”

“好吧!一定。”

“黑子,我总觉得你有一点底气不足,说话软不拉几。”

“师傅,我没底气自有原因。”

“说来听听。”

“第一,我不相信高阳涉嫌贩卖毒品。他是一个商界成功人士,眼下做娱乐业,还想拓展外贸生意。对他来说别墅豪车,家庭美满,他愿意做杀头生意?他的脑袋被门夹了?第二,退一步说,即便蓝燕ktv存在毒品交易,巴仔进去卧底一个月了,也没搞到什么情报。第三,这个狼哥久居缅北,极少回来,抓他可比登天还难。”

“你说这些我都知道。”吴方挠了挠头:“要不我跟何处说说,我们就不干了?反正年底到了,我们今年的工作成绩很不错,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个月,你去跑太平车,我就坐在这里喝茶看报,悠哉悠哉!”

“师傅,你这不是尅我?”江虹明白,自己没退路了。

“我告诉你,你不仅要跟我破这个案,还要带夏冰冰跑车,一趟都不能少。现在警力紧张,冯凯手里也有案子,没人替你的班。”吴方一锤定音。

</br>

</br>

步【494】三步走

“这个……”江虹有点尴尬:“师傅,你这是将我绑上了你的战车?”

“此言差矣。”吴方再绷起脸:“你想成为一个真正铁警,必须出生入死方能百炼成钢。抓贼,抓人贩子,抓盗墓贼都是练习项目,猎狼计划才能历练你的本领。”

“你…你的要求也太高了。”

“是的。高标准,严要求,不讲价钱,绝对服从,老虎从来都是如此。”

“我可以申请回避吗?”

“不能,何处和我不会批准。虽然高阳是你同学,表面看有利害冲突,但这恰恰成了一种优势,需要你去突破。你了解他,工作起来可进可退,游刃有余。也就是说非你不可,我相信你不会感情用事,违反警务纪律,自毁前程。”

“那…好吧!”

“别总好吧好吧!听着毫不情愿。黑子,来一声响亮的。”

“是!保证完成任务。”江虹“刷”的站了起来,敬了个礼。

“这还差不多嘛!”吴方笑了,拍了一下桌子:“坐下,喝茶。黑子,我对你一直很严格,放手使用。因为我是你的师傅,你是夏冰冰的师傅,我们要传帮带。夏冰冰是一块好钢,好好磨练,她能成为警队之花。今天我没有叫她来,一是她还在见习期,不太方便;二是商川是她的男朋友,有些事情她不知道为好,这是工作纪律。”

“但是,既然他也参与猎狼计划,你不可能老瞒着她。”

“当然,我会根据案件进程一点点告诉她。”

“我知道了。师傅,猎狼计划怎么实施?”

“分三步走。第一步是摸清蓝燕内部情况,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第二步是寻找线索,跟踪追击,查明犯罪源头,争取找到狼哥行踪;第三步是乘胜追击,一网打尽,剿灭狼哥。实话实说,我也知道困难重重,失败的概率大,但必须往前走。巴仔已经卧底一个月了,他只搞到一些表面情报,价值不大。他在吧台调酒,还有一个师傅范晋盯着,没有办法私下走动,更没办法上楼,楼上ktv才是不法交易场所。”

“师傅,你去蓝燕看过没有?”

“没有。我这张脸进去还不惊动四座,鸡飞蛋打?”

“既然巴仔使不上力,他的那个师傅范晋能不能拉过来?”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行,风险太大,一旦失手巴仔就没命了。”

“商川不是在外面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如果巴仔难有作为,猎狼计划的第一步很难实现,后面也全都泡汤了。”

“确实如此。我也在想办法,毕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时不我待。”

“也许突然云开日出,巴仔有消息了。”

“但愿如此。巴仔也在想方设法收集信息,他脑子灵,鬼主意多,要相信他。”

“嗯!商川每天晚上都在蓝燕外面摆地摊吗?”

“昨晚开始,他改擦皮鞋了。”

“哦?怎么回事?”

“是我考虑不周,出了纰漏,前天晚上他被人举报了,说卖假药。城管微服私访将他抓了,我给城管打了电话,通知他们放人。”

“商川暴露了吗?”

“没有。严格的说商川不算卧底,他是保护卧底的人,便衣辅警。”

“要不将冰冰派给他?冰冰休班时间可以便衣守候,高阳他们可能不认识她。”

“不行,冰冰来了三个多月,在列车上公开执勤,高阳手下的人可能会认出她。猎狼计划已经制定,牵一发动全身,不能出现一点问题,否则就会打草惊蛇,功亏一篑。商川是特种兵出身,以一敌百,足够!派夏冰冰给他反而添乱,画蛇添足。”

“那好,我……”江虹话音未落,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摸出来一看,怎么回事?竟是高阳电话?便将屏幕对着吴方:“正说我的老同学呢!来电话了。”

“免提,录音,听听他说什么?”吴方一拍巴掌。

“好的。”江虹按下了录音键,开了免提:“高阳,啥事?”

“黑子,太阳都落山了,还在乘警支队忙活?”高阳在电话里笑嘻嘻的。

“你咋知道?”江虹看着吴方,吴方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听着,脑瓜高速运转。

“唉!我们两个虽然是好兄弟,可是道路不同。你天天抓坏蛋,没日没夜,我日日捞钞票,没完没了,我俩都不知足。”

“哈哈哈哈!高阳,你别逗了。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都是兄弟,怎么这么说话?我俩从小一块玩泥巴长大的,一路还是同学,现在虽然各忙各的联系少了,我就不能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你还是我的兄弟不?”

“好好!算我失言,你在蓝燕?”

“除了蓝燕我还能去哪里?黑子,下班过来坐坐?晚饭在我这儿吃吧!”

“谢谢!邝霞还在家里等我。”

“我靠!她还没有进门你就怕成那样?以后娶进来了还不把你管死?”

“邝霞不是那样的人,再说怕老婆未必是一件坏事,哈哈哈哈!”

“你真让我大跌眼镜,一个铮铮汉子,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一谈恋爱就怂包了?我告诉你,你要向我学学,我才不听老婆的话,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

“好啦!桂娟是个贤妻良母,你小子好福气,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要娶一个王熙凤,看你老不老实?”

“哈哈哈哈!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我说兄弟,昆明高铁列车今天通了,你啥时候出乘,我想托你办一点事。”

“说吧!我明天走。”

“明天?那太好了!真赶巧了,我明天跟你一块走。”

“你去哪里?”

“昆明。”

“你去昆明干啥?”

“看一个人。”

“谁呀?我可从来没听说你昆明有哪门子亲戚朋友?”

“你别问那么多,等下过来吃饭,我们细聊。”

“我要回家。”

“回家急啥?黑子,我这ktv在你眼皮底下开了两年,你都没有过来看看,你也太不抬举我了。今晚一定要来,现在就来,你要是不吃饭我们就喝两杯。我等你啊!你要不来我们就不是兄弟了。”高阳赶紧挂了电话。

“黑子。”吴方皱着眉头:“你俩同岁,谁大?”

“高阳大一个月。”

“哦!”吴方点头,若有所思。

“师傅,他明天跟我去云南昆明,莫非……”江虹欲言又止,不敢往后想了,他不希望高阳走上邪路,自取灭亡。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正说他呢!他倒送上门了。黑子,这是一个绝佳机会,你们路上可以好好聊聊。”吴方建议。

“他一个辰州人,去云南干什么?”

“从今天起,g1628次列车延伸到昆明。不论从辰州到昆明,还是从昆明到辰州都能当天抵达,方便快捷,你说他想干啥?”

“师傅,没有证据不能瞎说。”

“好吧!你等着吧!你一直没去过蓝燕?”

“没有。”

“什么原因?”

“我不喜欢。”

“那好,猎狼计划正在推进,你第一个任务就是去蓝燕看一看。”

</br>

</br>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