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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闯将》


第二百八十二章 逞凶狂仗势杀人(二)

第二百八十二章逞凶狂仗势杀人(二)

迎着满场人群愤恨而噬人的目光,日本武士猪木田怀抱武士刀,一脸阴冷,昂首走上擂台。

“中国人的,胆小如鼠。”猪木田怀抱武士刀,神情鄙夷的扫视台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国武师的,武士的不是。中国刀术,正宗的不是!你们的,谁敢上台比试?”

侮辱,绝对的侮辱!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狗日的小鬼子,这是欺侮咱呀!”

“谁去砍了他?”

“对,谁上?”

……说归说,吼归吼。真要登上擂台砍杀日本人,台下不少怀抱大刀的武师此刻还是有些犹豫。原因无他,众目睽睽之下,且广场四周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小鬼子,真砍了日本人,怕是无法活着走下擂台。

面对侮辱,面对赤裸裸的挑衅,沉默并不能长久的保持下去。四万万中国人,总归有血性男儿,无法忍受日本人的嚣张气焰。

怕死者有,但不怕死的更多,特别是那些与小日本儿有着深仇大恨的中国人,中国武师。

“没人去?我去!”一名汉子挣脱身边几人的阻拦,手握大刀便欲上台。

“小七,不能去。”一人力劝:“你大哥刀法厉害,也让小鬼子给杀了,你才二十几岁,家里还有老娘,不能……”

“黎叔……”小七双目赤红,怒吼道:“就算是死,我也要上,也要为大哥报仇……咱不能让小鬼子瞧扁了,说咱中国无人,中国武师是懦夫……”

“小七……”黎叔。

“黎叔……告诉小妹,照顾好咱娘。”小七擦干泪水,毅然决然的向擂台走去。

嗡嗡的人群一见,满目敬重,自觉的闪开一条道来。

“哟西……中国人的,还有不怕死的?”猪木田见阴谋得逞,笑容阴森。

看台下的这一切,都是井边雄的精心安排。作为武士,井边雄非常清楚,广场四周都是帝国宪兵,想要中国武师登台比武,拼个你死我活,从而找到杀害弟弟井上太的凶手,只有采取激将的手段,才能激起中国武师的血性。

因为,武士也好,武师也罢,都有一股血性,都有着自己的骄傲和荣耀!

“小闯哥……”瞧见小七上台,虽素不相识,李爽亦是焦急不已。

“小爽,有些事,我们无法阻拦……”杨闯微微摇头,冷冷的盯着猪木田,就如盯着一头死猪。

“可是……万一不是小鬼子的对手……”柳芬抻着脖子,紧张的盯着台上。

“……”杨闯心里微微叹息。一看就知道,有血性的小七勇气可喜,但决不是日本刀客猪木田的对手。可有些事,谁也无法阻挡。正如小七吼的那样,“不能让小鬼子瞧扁了,说中国无人,中国武师是懦夫!”

很显然,擂台比武,是日本人设置的陷阱。如果不是要摸清小鬼子的部署,确保行动队安全撤离,在擂台上堂堂正正的斩杀日本人,杨闯早下令让大龙、志国,或者刀子上台,砍了嚣张的日本武士。

正如杨闯所想,就在此刻,在擂台西南角,若不是大龙和刀子死死拦住,搬出杨闯和李爽,林志国和大虎早按捺不住,跳上擂台,与小日本拼个你死我活去了。

“大龙哥,让我上去!”林志国面红脖子粗。

“刀子,让老子去砍了他!”大虎齿牙咧嘴,怒目圆睁。

“不能去……要去,也得明天!”大龙拦住志国,刀子拦住大虎。武扬双目喷火,牙齿咬得嘣嘣响,若不是为了等井边雄上台,他也早跳上擂台了。

“死,我也得劈你狗日的几刀!”小七咬牙切齿。

“你的,不行。”猪木田阴阴一笑:“不过,你的敢上擂台,我的佩服……”

“小鬼子,爷爷不要你佩服,爷爷来找你报仇!”小七牙缝里蹦出一句话。

“哟西……来吧。”猪木田摆开了架式。

“小鬼子,还我哥哥命来!”小七一声大吼,双手紧握刀柄,上步一跃,一招力劈华山,挥刀直取猪木田。

见小七含怒而来,猪木田不敢硬接,上步斜跨闪躲,同时挥刀横撩……

“要糟!”杨闯轻呼。

小七一见收势不及,只好半道换招,刀交右手,顺势向下斜劈。

铛。一声清脆的撞击,二人错身而过。

猪木田长刀横切,从小七肋间划过,带起一抹血丝,在擂台上空飞扬。

小七一个翻滚,半蹲在地,目光死死的盯着猪木田。感觉肋间传来的疼痛,左手一抹,满手鲜血。年青的小七,报仇心切,只一招便负伤了,幸好伤势不重。

“不能急躁!”小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慢慢起身,右手握刀,冷静的盯着猪木田。

“哟西……”猪木田伸出舌头,舔舔刀尖上的鲜血,微眯双眼,陶醉似的说:“不错,很不错……中国人的味道……懦夫的味道……”

“你……”小七怒火更旺。

“小七兄弟,沉住气,小鬼子在激怒你。”台下有人大声提醒。

“对,狗日的小鬼子在激怒我……不能上当!”小七深吸一口气,迅速恢复冷静。

“哟西……来吧!”见小七不上当,猪木田双手握刀,准备进攻。

“来吧!”既然上台,小七就没想过退缩。

“呀……”猪木田一声嚎叫,上步挺刀直刺。

“杀!”面对迎面而来的刀尖,小刀一声大吼,上步挥刀截击。

钉钉铛铛……

你有锋利刀,我有必死志。抱着必死的信念,沉下心来的小七,超常发挥小七,竟然与猪木田在台上你来我往的斗了个旗鼓相当,一时难分胜负。

“好!”

“好!”

“好”

……台下纷纷叫好,柳芬更是欢呼雀跃,以为胜利在即。

“小闯哥……”李爽有些惊讶。

“……”杨闯神色肃然,缓缓摇头。

“刀子,如何?”大虎往前凑了凑。

“难……”林志国迟疑。

“唉……”刀子摇头。若不是杨闯命令,刀子早就跳上擂台,把小七给替下来。

“井边君,您看……”寺内长治内心不安,害怕猪木田失败。

“你的,放心,猪木君的,不会失败。”井边雄对猪木田的刀法深信不疑。

“哟西……”寺内长治微笑点头,长吁一口气。

说话间,台上已经有了变化。

“杀……”渐渐落入下风,小七一声怒吼,挥刀迎击,打算以伤换伤,哪怕是死,也要砍猪木田一刀。

“噗哧!”猪木田闪身避过小七的劈吹,一个直刺,长刀扎进了小七的左胸,鲜血顺着刀缝涌了出来。

“啊!”

“小七!”

“小心!”

……

“小鬼子……”计划得逞,小七一脸狞笑,目露凶光,咬牙一把抓住武士刀,右手一扬,大刀从天而降,顺势劈下。

“八嘎……”骄狂的猪木田知道,自己中了小七以伤换伤的计谋,立刻神色惊慌。不得以,只好咬牙用劲一拽,不想长刀被小七死死的抓在手里,难动分毫。仰头望着寒光闪闪的大刀,便欲撒刀后撤。

“八嘎……”井边雄惊恐,腾的站起身,便欲冲下看台。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噗哧”一声响,寒光闪闪的大刀快如闪电,划过猪木田的脖颈,一刀斩断了动脉,镶嵌在脖子上,鲜血立刻喷溅而出。

“小鬼子……一起死……”小七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大仇得报,心中憋着的那口气一泄,再也提不上来,手一松,仰面重重的倒在台上。

“八嘎……”猪木田内心恐惧,声音嘶哑,呼吸越来越急促。此刻的猪木田,再也没有了登台时的狂妄和嚣张,手忙脚乱的想要摁住伤口,堵住流失的鲜血。

可惜,殷红的鲜血不要钱似的喷涌而出,呼吸越来越重,视线越来越模糊,没几秒钟,便挣扎着不甘的倒在台上。

凶残的猪木田死不瞑目,根本没有想过,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会被小七拖下了地狱。

人群愕然,瞠目结舌,继而无比敬佩。所有人都没想过,也不敢去想,年轻的中国武师小七,会不惜一死,也要与猪木田同归于尽。

小七,是一名真正的中国武师!

小七,令人敬佩!

台下的中国武师,既敬服小七的勇气与血性,对日本人更加憎恶。胸中,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杀!小小倭寇,岂能欺我堂堂华夏神州无人!

“八嘎!”井边雄一声怒吼,两步窜到台前,指着擂台:“快快的,抢救……一定要救活他……八嘎……”

擂台,几名小鬼子冲上擂台……可惜,不可一世的日本刀客猪木田,瞪着一双大眼,双腿一阵乱蹬,渐渐断了气。

“井边君,稍安勿躁。”寺内长治目光冰冷的盯着擂台:“你的,没到时候……”

本田松面无表情,双眼微眯,感觉不可思议。广场四周如此多的皇军,众目睽睽之下,中国武师竟然敢杀帝国武士?八嘎……若不是中国武师已死,一定要抓起来,扒了他的皮,掏出他的心,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

“小闯哥……”李爽落泪。一旁,柳芬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可惜……”杨闯面色阴沉,快要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是条汉子……”大龙。

“狗日的小鬼子!”林志国。

“畜生,杂种!”大虎。

……

“下面,进行第三场比试。”待几名警察清理干净擂台,商会副会长、擂台主持辜仁昌心有余悸的走上擂台:“首先,有请日本武士犬野小志先生上场……”

小七以必死之志,也要拖着日本武士同归一尽的壮举,彻底激发了中国武师的血性。

第三场,不待犬野挑衅,两名中国武师不分先后的跳上擂台。经二人私下商议,一人跳下擂台,一人留在台上,与犬野比试。

第三场,经十余分钟艰苦鏖战,犬野见久战不下,趁中国武师不备,使用暗器“五星镖”,扎伤中国武师,并乘势一刀划破了中国武师的脖子……

“卑鄙!”

“无耻!”

“狗日的小日本儿,还他娘的武士道?”

……人群怒火更甚,情绪渐渐失控。

第四场,中国武师与日本刀客井田久山对战。经百十回合大战,最终两败俱伤。中国武师终不敢挥刀斩杀,挣扎下台离去。

第五场,中国武师与日本刀客裕仁明治对阵。战二十余回合,中国武师强势斩杀裕仁明治,安然下台。

“八嘎……八嘎牙鲁……”井边雄愤怒不已。在重兵包围之下,日本武士伤亡惨重,虽取得两胜两平一负的战绩,但终归失了帝国颜面。

“井边君,明天,擂台比武的,你的亲自上场,一定取得大大的胜利!”寺内长治给自己打气儿,给一脸阴冷的本田松打气,安抚暴跳如雷的井边雄。

本田松面色铁青,望着台下的人群,沉吟不语。

擂台比武第一天,五战,中国武师一胜两平两负,三死一伤,失利。

日本刀客两胜两平一负,取得第一天的胜利。

第二百八十三章 酿惨案日顽勾联

第二百八十三章酿惨案日顽勾联

从碑楼回到小院儿,天已快黑了。一路沉默无语,杨闯等人黑着脸,没有心思说话。看到中国武师倒在擂台,心里都憋着一口恶气,准备明天上台比武,挥刀宰杀日本人,替死去的中国人复仇。

刚回到酒家,便瞧见阿木领着位陌生的汉子,一声不响的坐在阁楼,显然是在等候他们的归来。

“杨营长,教导员。”瞧见杨闯、李爽等人进屋,两人迅速起身。

“这位是交通员,刚从支队回来。”阿木介绍说:“上级有命令给您们……”

“什么命令……”伤还没有痊愈,碑楼离酒家距离不近,幸亏是坐黄包车,但杨闯也已是气喘吁吁,额头见汗。

李爽扶杨闯坐在床沿,招呼阿木和交通员坐下:“别急,先坐下说……”

“说吧。”杨闯微微喘了口气。

“杨营长,李教导员,支队命令,除杨闯同志留在南京继续养伤外,其余人员,务必于近期返回部队。”交通员立在原地:“支队将有新的作战行动……”

“新的行动?快说说……”杨闯精神一振,接过李爽递上的水杯,仰头灌进脖子。

“你呀,一听有仗打,就有了精神……”李爽接过空杯,责怪的笑笑:“没听交通员同志说,‘除杨闯同志留在南京继续养伤’吗?有仗也挨不着你……瞎操什么心,你还是安心养伤吧……伤好了,小鬼子有你打的……”

日军冬季清乡扫荡行动以来,我新四军各部,积极开展对日作战。经一个多月的反扫荡行动,取得了歼敌两个大队,伪军千余人的喜人战绩,极大振奋了根据地的民心和军心,振奋了社会各界的抗战信心。

为报复新四军苏南支队,日军济川联队和谷村联队,从东南和西北两个方向,气势汹汹的向我根据地扫荡而来,准备围歼新四军于苏南。

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国民政府重庆最高军事委员会,在蒋介石的授意下,却暗地里勾结日军,在背后给新四军、游击队使绊子,下刀子,为日军消灭我军提供机会。

五日前,驻苏南毫州国民党顽军第181师所属第772团,面对气势汹汹的日军,不但毫无抵抗,而且在上峰的密令下,将防区拱手让给日本人,致使新四军苏南支队的后背,全然暴露在日军的枪炮之下。

平原小竹带着500多名日军和数百名伪军,一夜强行军,突然出现在新四军第六团身后,将六团团部和三营,还有数百名手无寸铁的乡亲,包围在王家河村。

为掩护团部和乡亲们突围,六团三营300余多官兵血战不退,经十余次冲锋,终于撕开一道口子,掩护团部和少数乡亲安全撤离王家河。

王家河一战,六团三营300多名官兵,除一个班护送乡亲们撤离,310余名官兵战死,王家河二百多名乡亲被禽兽不如的小鬼子枪杀。

王家河,也被平原小竹下令放火焚毁。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王家河,付之一炬!

紧接着,平原小竹大队于王家河构筑工事,堵住新四军退路。日军济川正二率领联队主力,以王家河为支点,在北面日军的配合下,从东西两个方向,乘势向我新四军发起扫荡性进攻,大肆屠杀民众,攻占根据地。

日军所到之处,大地染血,生灵涂炭,惨不忍睹!

为避敌锋芒,以逸待功。新四军苏南支队主动放弃部分根据地,带着日军主力在深山大川兜圈子,溜趟子,准备瞅准时机,跳出日军包围圈,到外线与敌作战,缓解根据地压力。

于此,新四军军部命令,苏南支队在友邻的配合下,适时发起王家河战役,歼灭平原小竹大队,既粉碎日军的冬季扫荡行动,也为死难的三营官兵,王家河牺牲的乡亲们报仇,更为主力外线作战,打通道路。

陈家集、方桥一战后,新7团三营经补充整训,已经形成战斗力。上级命令,除营长杨闯继续留在南京养伤,特别行动队全体,于近日返回根据地,率领三营参加王家河战役,务必将日军平原小竹大队一举歼灭在王家河,确保主力南撤渡过长江的安全,彻底粉碎日军的冬季扫荡行动。

“上级的命令,必须执行。”杨闯还未开口,李爽率先发言:“明天,擂台比武结束后,除营长杨闯同志,其余人员迅速从安全通道撤离,返回根据地参战!”

“我……也回去!”有仗打却不能参加,杨闯心痒痒的,实在呆不住,这也不符合他要强的性格。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李爽坚决摇头反对:“况且,让你留在南京养伤,是上级的命令。作为营长,必须给同志们做好表率,带头执行命令。”

“营长嘛,就得做好表率……”大虎不合适宜的插嘴,瞧见杨闯圆睁的双眼,赶紧低头,暗自发笑。

“我同意,营长伤还没好,必须留下……”关键时刻,林志国也唱起了反调,气得杨闯直瞪眼。

“既然是上级的命令,我也同意……”大龙根本不敢看杨闯凌厉的眼神,咧着的大嘴,自顾自的表态发言:“擂台比武结束后,小炮留下,其余人员撤离。”

“同意!”

“同意!”

……柳芬、马仔、油子、丁儒生纷纷发言。

“好,少数服从多数。”李爽微微一笑,几句话堵上了杨闯的嘴:“我相信,作为营长,杨闯同志一定会很好的执行上级的命令和会议的决定。”

“我……”杨闯简直无语,瞪着一双大眼:“这就完了,我是营长唉,同志们,就不打算听听我的意见?”

“不听!”林志国。

“不听!”大虎。

“不听!”大龙。

“不……听,也是应该的!”马仔装怪。

“对,不听不听……就不听!”柳芬摇头笑道:“等你伤好了,谁敢不听?养伤期间,你还是听大家的吧……这机会可不多……”

“你们……还当我是营长?”杨闯低吼。

“谁敢不把你当营长,你永远是我们营长啊!”大虎神补一句:“没听柳芬说,养伤期间,你听大家的?”

“对呀,你永远是我们营长!”众人回答。

“好了,下面请营长杨闯同志,安排明天的行动。”李爽笑着插话。

“那你……你们……”杨闯哭笑不得,指了指众人,无奈说道:“好吧……刚刚收到消息,井边雄此次来到中国,设擂比武的根本目的,是寻找杀害其弟的凶手,为其报仇!”

“报仇?”马仔。

“弟弟……谁呀?”大龙诧异的说:“狗日的,从日本跑中国来报仇,亏他想得出来!”

“鬼儿子,什么东西!就他有仇要报嗦?咱中国人的仇找哪个报呢?”林志国别别嘴:“哪个喊他鬼儿子来中国的吔?他不来中国杀人放火,中国人会杀他鬼儿子嘛……报仇……老子明天连他鬼儿子也给宰了……狗日的小鬼子,真不要脸,还好意思报仇?”

“志国这话我爱听,明天……谁上去宰了他鬼儿子?”大虎咧着大嘴。

“他弟弟你们都知道,井上太……”杨闯环顾众人:“还记得两年前的晚上……”

“哦……是他鬼儿子嗦?”林志国恍然大悟:“该杀,杀得好!刀子,你杀了弟弟,干脆,明天连哥哥也一快宰了,免得狗日的天天喊报仇,还摆擂台比武找凶手……亏他先人!”

刀子坐在屋角,转动着手里寒光闪闪的短刀,微微一笑,目光闪亮,没有搭话。

“不行,井边雄是我的!”闷了半天,武扬终于有说话的机会。

南京,黑龙会会馆,井边雄卧室。一番云雨之后,井边雄拥着寺内芳子,一脸阴沉的盯着柜上的刀架,还有那把长长的武士刀。

“井边君,您在想什么?”寺内芳子全身赤裸,烂泥似的瘫在井边雄身上,小手在其胸前上下撩拨。

“芳子小姐,今天……真没发现杀害井上的凶手?”井边雄还在想着白天的比武。

“没有啦……”芳子声音嗲嗲的,带着不满:“今天上台比武的中国武师,应该都不是井上君的对手,况且……”

“况且什么?”井边雄追问。

“对方用的是短刀,刀长……不足一尺……”芳子回忆。

“短刀……不足一尺?”井边雄面色更阴沉了。

“井边君,我们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好吗?”芳子双手不停,气息越来越急促,呼吸越来越重,蛇似的盘在井边雄的身体上:“井边君,我……我还要……”

“……”井边雄无动于衷,目光冷冷的盯着刀架,心里想着报仇的事。

“井边君……我……”芳子已经不能忍受。

“芳子小姐……明天还要比武……今晚,就算了吧?”井边雄微微皱眉,轻轻推开芳子,光溜溜的侧身钻出被窝,被上睡衣,慢慢走到刀架前,伸手拿起武士刀,顺势拔了出来。

刀,寒光彻骨,刺人眼目,令人感到阵阵寒冷。

“井边君,您……您要干什么?”芳子不满喘息。

“这是弟弟最心爱的佩刀……”井边雄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温和:“明天……明天,我要用它斩下中国人的脑袋,告慰井上……”

“井上君……”芳子嗲嗲的声音,让人酸软无力。

“你……回去吧,我去武室……”双手轻轻一推,长刀归鞘,井边雄转身走出卧室。

“井边君……”芳子哀怨的瘫在榻榻米上,双眼无力,盯着紧闭的房门。

此刻的寺风长治,正独自一个人躺在榻榻米上,回味着与芳子在一起的销魂时刻。妈的,若不是为了借井边雄的手,斩杀中国武师,不得以将芳子送给井边雄,老子会一个人,孤独的躺在冰冷的榻榻米上吗……

少顷,好像下了什么决心,芳子快速起身,穿上睡衣,急匆匆的跑出房间。经过长长的走廊,踏上宽宽的台阶,冲上三楼。

“嘭嘭嘭……”芳子立在门外,重重的拍打着房门。

“谁?”屋门有人在问。

“叔叔,你睡了吗?”芳子。

“芳子?”快要入睡的寺内长治一听是芳子,欣喜若狂的钻出被窝,赶紧打开房门。

“叔叔……”芳子。

“快进来!”寺内长治一把将芳子拉进房间,狠狠的搂在怀里:“别说,什么也别说,小宝贝,我可想死你了……”脚后跟轻轻一踢,闭上了房门。

“叔叔……我也想您……”声音含混不清,从屋子传了出来:“快,快……我要……”

第二百八十四章 摆擂台各有心思

第二百八十四章摆擂台各有心思

清晨,太阳难得的爬出地平线,金色的目光注视着高高的碑楼,注视着碑楼下的擂台,以及擂台下的人们,有了一丝丝的暖意。

照例是长枪短炮的驱赶,照例是呦五喝六的怒骂,照例是带血的刺刀,广场附近的市民早早便被集中在一起,等待观看日中擂台比武。

也许是见惯了血淋淋的屠杀,今日被驱赶观看擂台比武的市民,少了份惊恐,多了份镇定,或者说是淡漠。只是在每个人的眼底,偶尔闪烁仇恨的光芒。

辜仁昌早早的立在擂台,贼溜溜的眼珠带着丝丝恐慌,四下乱转。他不得不早来,因为他的主子本田松、寺内长治、井边雄,还有区长朱太福也亦端坐在高台,等候观看今天的擂台比武。

昨夜,辜仁昌一夜未眠,满眼都是鲜血,满脑子都是倒在擂台上的尸体,都是台下人群的怒骂,以及能杀人的目光。一夜无眠,辜仁昌算是想明白,自己削尖脑袋想要干的事,换来的到底是什么,是惶恐不安,更是朝不保夕。

辜仁昌心里很清楚,对于台下怀抱大刀的武师来说,砍掉他辜仁昌的脑袋,就跟过年宰公鸡的脑袋一样,轻松中带着一丝快感——谁让自己是汉奸呢?在心底里,商会会长、汉奸辜仁昌第一次提着两腿中间的那杆长枪,操着小日本儿十八辈祖宗,操了区长朱太福祖宗三代。

可辜仁昌不得不来,还必须早来。原因很简单,他还得咬牙切齿的活下去,哪怕当狗。如果不来,他的脑袋上会立刻出现一个窟窿眼儿。至于凶手,当然是他的主子日本人。

想着昨日的比赛,那几位死在擂台上的汉子,朱太福心里有着那么一丝的可惜。好死不如赖活着,干嘛要跟日本人较劲呢?打死打活有什么意思?打赢了也是死,打输了更是死!

活着,比什么都强,哪怕当狗!

本田松一脸阴沉,手柱指挥刀,冷冷的扫视着台下拥挤的人群。经过昨日一天的比试,除了最后一位武师,其余上台比武的四名中国人均被斩杀,中国武师的怒火应该点燃了吧?今天的比试应该更加精彩,那些反抗帝国,反抗大日本皇军的人也应该到了吧?

新四军的人……也应该到了吧?本田松抬起眼睛,扫视着台下密密麻麻的脑袋,心中冷笑。

“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必须将抵抗分子一网打尽!”看完昨天的擂台比武,本田松知道,中国人的怒火已经被挑起,连夜调整计划,增加了广场四周的伏兵。

微微抬头,环顾广场四周的宪兵,本田松嘴角微微牵动,一丝笑意悄悄爬上眼角。

寺内长治哈欠不断,必竟岁月不饶人,虽说是习武之人,但也不是铁打的。与芳子这个妖精一夜折腾到天明,寺内长治感觉浑身疲软无力,好想继续躺在榻榻米上,美美的补个回笼觉,夜里才会有精神继续“战斗”!

作为黑龙会会长,寺内长治不能。日中比武,是黑龙会发起的,受到内阁和军部的关注。为了天皇,为了帝国,必须前来……只是一想到年轻性感的芳子,一想到芳子那火热的如蛇般缠绕的身体,寺内长治就感到阵阵心慌口渴,做了好一阵深呼吸,都无法压制心头的欲火。

芳子今天的打扮,特别的性感。一身半敞的和服,胸前白白一片,随着轻微的呼吸,上下起伏。眉眼微翘,薄薄的嘴唇点缀着一抹鲜红,就如一缕燃烧的火焰,很容易点燃男人心头埋藏的欲望之火。

寺内芳子不大关注比武,虽然井边雄比武的目的是想找到杀害其弟井上太的凶手。但只要井边雄能来到中国,能设下擂台,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作为黑龙会的一员,她的一切,包括身体,除了初恋情人井上太,只属于帝国,属于那位令她留恋不已的会长叔叔。

至于台上的死活,寺内芳子并不在意。

井边雄气势十足,手柱武士刀,如一座沉默的山峰,稳稳的端坐高台。他在等待,等待比武开始。来中国已经很长时间了,杀害弟弟井上太的凶手还没有找到,弟弟的灵魂依旧无法飘洋过海,回到故乡。

井边雄早已按捺不住复仇的怒火。根据情报,凶手早已到了南京,或许一直就潜藏在南京,也许此刻就在擂台之下。鹰般的目光四下搜寻,想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杀害弟弟的凶手。

“芳子小姐,你……有无发现?”井边雄回首询问。

“井边君,人太多……我……”芳子面露难色。

“对不起,芳子小姐,是我太心急了。”井边雄道歉,回首望了望台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闭上双眼。

井边雄并不太看好这场战争。作为武士,他了解很多,从中国的明朝到清代,再到如今,日本武士多次寻找机会想要击垮中国,彻底占领并奴役中国,最后却差强人意。

如今,虽然帝国凭借强大的军队,优势装备,打垮了中国军队,占领并奴役了大半个中国,但那大多是中国人内斗制造的机会。一旦中国人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等待帝国的只有失败。

明代,戚继光带着中国勇士,不就击败了帝国武士吗?

无论是上门挑战,或是设擂比武,醉心刀术的井边雄,最大的心愿是找到杀害井上太的凶手,斩下他的脑袋,然后回到日本,继续习练刀法……其它的,都不重要。

当然,捎带着帮助军部,帮助黑龙会,作为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也算是为天皇、为帝国,奉献自己的忠诚吧。

“还比不比了?”大虎人高马大,嗓门更大。昨日一天,几名中国武师倒在台上,特别是小七的惨死,大虎心里早就憋着一口恶气。今天,按计划行动队将上场比试,他可不想被别人抢了先,失去宰杀小鬼子的机会。

“就是,还比不比,不比就滚回日本老家去!”林志国也按捺不住。

“对,还比不比?”

“要比就快点……老子还等着杀个日本人报仇呢!”

……

此时,李爽带着油子、小炮、小武和十余名交通员,装扮成路人,悄悄的埋伏在沈阳路口,等待接应。

丁儒生带着十余名交通员,腰里鼓鼓的,藏在江宁巷的两间屋子里,等候接应撤离的行动队和参加比武的同志。

杨闯趴在沈阳路一栋四层高的屋顶,双手紧握德国98k狙击步枪,静静的瞄准着行人疏落的街道。屋顶另一面,一架木梯悬空架着,直达另一栋高楼的房顶。这是给杨闯预留的撤离通道。

阿木拉着黄包车,半眯双眼,似乎在打瞌睡,两只耳朵却警惕的听着大街上的动静。

柳芬有些紧张的坐在巷子口,双眼滴溜溜的乱转。在她的背后,就是杨闯撤离的高楼。

考虑杨闯伤未痊愈,原本不打算让杨闯参加行动。但最终拗不过,李爽只好同意,让其在沈阳路选择有利位置阻击日军追击,给行动队制造撤离的机会。而阿木和柳芬,则负责接应杨闯,并保护其安全撤离。

为配合这次行动,大权独揽的何明湘,将军统行动队分成两组。何明湘决定,一组负责袭击日军医院,另一组由他亲自带队,袭击日军巡逻队。其目的,是因为日军医院防守相对薄弱,巡逻队人少便于尽快结束战斗,且能将埋伏在广场四周的日军,调离广场,为行动队和上擂比武的同志制造撤离机会。

何明湘知道,重庆的特派员将在这一两天抵达南京。今天的战斗,将是自己与新四军行动队最后一次合作。作为新四军行动队的一员,必须服从命令,潜伏待命。

“老j,你带一组,负责对日军医院的袭扰。”何明湘紧绷着脸,目光冷肃:“记住,是袭扰,不是硬碰硬……在鬼子增援到达之前,必须安全撤离!”

“是!”老j犹豫再三说:“队长,今天的行动……上峰知道吗?万一特派员怪罪下来……”老j是何明湘一手带出来的,在与日特较量中,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值得依赖。有这一问,是担心今天的行动会给何明湘带来“麻烦”,受到上峰责罚。

“不必管他……”何明湘坚定回答:“只要是打小鬼子,天王老子也别想拦我!”

“特派员来了……”老j。

“特派员来了……就听特派员的!”何明湘心里摇摇头:“还是那句话,只要是打鬼子,天王老子也别想拦我……执行命令吧……”

何明湘知道,老j是担心自己。为了打小鬼子,为掩护行动队安全撤离,何明湘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是!”老j立正转身,大步走出房间。

特派员,现在已经到哪儿了……应该快到南京了吧?望着窗外暖暖的阳光,何明湘心中思量。杨闯兄弟,李爽同志,我现在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人,特别不经念叨。

南京,码头。

正如何明湘和老j想的一样,就在此刻,身着长衫,一付教书先生打扮的军统上校副处长申南平,左手提着皮箱,右手捏着灰色礼帽,缓步走出码头。

此行南京,身负绝密任务,主要是与侵华日军南京司令部情报人员接洽,在一个多月后的一场军事阴谋中,争取得到江南日军的支持。

任务具体,只有重庆高层少数几人和驻江南国军军以上将领知道,就连申南平也不是太清楚。

受领任务后,申南平连夜动身,顺江而下。本应昨日清晨就能抵达南京,由于在武汉耽搁了一晚,紧赶慢赶,申南平于今日才到达。

望着码头执勤的警察,申南平暗暗思量:此次南京之行,吉凶祸福,一切尽在未知。

第二百八十五章 打擂台龙虎显威

第二百八十五章打擂台龙虎显威

碑楼,擂台,看台。

“辜先生,请开始吧!”寺内长治与本田松打了声招呼,端坐台上。

“是!”辜仁昌点头鞠躬,缓缓转身走至擂台中央,内心惶恐,忐忑不安。

大龙、志国、大虎、刀子,还有武师打扮的武扬,每人抱着一把大刀,脸上杀气凛然,安静的站在擂台的西南侧。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擂台,盯着小丑一样的辜仁昌,等候上台比试。

昨夜接到根据地转来的情报和命令后,特别行动队所在成员,心里都憋了一口气。为王家河死难的战友,还有二百多名乡亲复仇,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

今天,擂台比武,宰杀小日本儿,算是复仇的第一战。

“这几人,好凶!”大龙、志国等人脸上的杀气,惊得身旁的市民,悄悄的拉开了距离。

“凶?怕啥!只要能杀小日本儿……”

“抱着大刀,一看就是要上台比武的!”

“明知小日本凶残,还敢上台,英雄!”

……

“安静……请安静!”辜仁昌深吸几品气,压抑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几步走到台前,双手虚按。

“你他娘罗嗦什么呢?”大虎虎目圆睁,似要吃人:“到底还比不比?不比,赶紧滚蛋!”

“就是,还比不比?”

“要不比,就赶紧滚回日本老家去!”

“小鬼子,不会是害怕了吧?”

……立刻,台下吵嚷起来。只要是有人带头,中国人从不缺少血性!

“八嘎……”本田松右手轻摆,草上副官几步上前。本田松附耳低语,少顷,草上副官快步跑下看台,不见踪影。

显然,本田松预感不对,命令草上做好应变准备。

“安静……请安静……”众怒难犯,辜仁昌心里清楚,台下的中国武师,把怒火烧到他的头上了,赶紧说:“好,我就不罗嗦了……下面,请日本武士山夫上场……请台下的中国武师,有不怕……”

“怕个鸟,老子来!”大虎一声怒喝,肩扛一把重刀,刀长约四尺,刀宽约十五公分,刀背厚约两指,寒光彻骨,一目生威,令人恐惧。

大虎虎着脸,迈着虎步,扛着重刀,缓缓走上擂台。

看见身高马大,扛着重刀的大虎站在台上,正打算上台的山夫一木,先是一怒,再是一惊,回首望望看台上的井边雄,迟疑着不敢上台。

“山夫君,你的,上去。”井边雄双眉紧锁,声音低沉:“硬碰的不要……找准机会,留情的不要!”

井边雄的意思是,力量上拼不过大虎,但只要找准机会,就一刀斩杀!

可惜,遇上大虎,打错了算盘。

“小鬼子,现在才教?晚了!娘胎里还差不多……要不……喊我声爹,我教你……”大虎冷笑。

“八嘎……”山夫咬牙切齿。

“你叫八嘎?我这当老子的还没给你取名呢?自己倒叫上了。”大虎哈哈大笑:“不过,这名字不错,挺适合你的!”

哈哈哈……人群哄笑,心中压抑一天的恶气,得到释放。

“大虎还会这招?”林志国诧异。

很明显,两军也好,两人也好,气势最重要。大虎上台,先激怒山夫,其目的,就是要让小日本儿心浮气躁。只要心静不下来,气势就降了,气势没了,还拿什么登台比武?

上台?受死罢了!

大龙、刀子等脸上带着微笑,怀抱大刀,静静的立在擂台一边,感觉今天的大虎象变了个人似的,会用战术了。

“八嘎牙鲁……”山夫怒目而视。

大虎脸色一正,大刀一指:“九嘎牙鲁,狗日的山夫,上来吧?怕了,不敢了……上台受死!”

“这壮汉……有意思!”

“对,上台受死!”

“上啊,小日本儿!”

“上啊,害怕啦?害怕就滚回东洋老家去!”

……

“八嘎……”井边雄感觉不妙,双目一瞪:“山夫君,快快的,上去!”

“嘿!”山夫点头哈腰,咬牙一步步走上擂台,面对大虎站立。

“小鬼子,害怕了?”大虎右手握刀,笑容残忍:“害怕你到中国干什么?害怕你杀中国人干什么?你不是会背后偷袭吗?今天再试试?”

“八嘎……”到底是习武之人,几番刺激下来,山夫气血上涌,气息暴躁,拔出武士刀,双手紧握,贴于右耳,刀尖指向大虎。

“来吧,摆什么架子,中看不中用!”大虎右手轻轻一抡重刀,准备迎击。

按照昨夜计划,为了不给小鬼子留下太多反应时间,今天上台比武,大虎等五人,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势斩杀日本人,然后趁乱向西,经沈阳大道撤离。最后,分散撤出南京城,返回根据地。

大虎第一个上台,就是要用绝对的力量,刀劈小日本儿,给中国人提气、醒神。

“呀……”山夫一声嚎叫,挺刀迎面直刺。

盯着迎面而来的刀尖,大虎一声虎吼:“杀!”上步挥刀斜劈,吼声如雷般响彻整个广场,沸腾满场血液。

铛!双刀一碰,一声巨响,山夫一木双手一震,感觉抓握不住,手中武士刀斜斜的向右上方飞了出去。

几番刺激,心浮气躁的山夫早没有了昨日上台时的那般气势。气势没了,有力也无法使出来。

大虎人高马大力气更大。没了气势的山夫,如就没了牙的土狗,还怎么咬人?因此,双刀一碰,手中的武士刀便被大虎一刀给磕了出去。

既以得势,便不饶人,况且对面的不是人,是小鬼子。

“杀!”大虎手腕向右一转,左手搭上刀柄,顺势往右下方斜劈。

“不……”正心慌的山夫一木来不及挥刀格挡,亦来不及闪避,仰头瞅见斜劈而来的大刀,惊恐大叫。此时此刻,山夫一木才知道,死亡是如此的迫近。

面对死亡,狂傲的日本武士,一样内心恐惧。

“噗哧……”只听一声撕裂皮肉,碎裂肩骨的声响,重刀顺着山夫的右肩,划过胸膛,划破腹部,带走一溜血花,迎着阳光飞舞……

山夫一木双目圆睁,惊恐万状,还未倒下,便已气绝。

“八嘎……”本田松、寺内长治、井边雄腾地起身,齐齐上前,大声喝斥。

“我不是你哥,老子是你祖宗!”大虎右手提刀,冷冷一笑:“小鬼子,既然摆下擂台,就做好受死的准备!”右手提着大刀,转身大步走下擂台。

刀尖,几滴鲜血滴在擂台,滴在本田松、井边雄、寺内长治等日本人的心尖上,一丝恐惧悄然爬上心头。

“好!”

“杀得好!”

“骂得好!”

……台下,吼声如雷,掌声如潮。

“八嘎……快快的,封锁广场,不准放跑一个!”本田松面色铁青,大声命令。

吼声中,大龙右手提着大刀,缓缓挤过人群,一步一步,稳稳的走上擂台。人群一见,立刻安静下来。

“你……”刚招呼人把山夫抬下擂台,辜仁昌转身看见大龙,感觉不可思议。今天这是怎么了,擂台还未清理干净,比武的又上台了?

“你什么你……”大龙脸上刀疤蠕动,一脸轻松:“快叫啊,狗汉奸……叫你的日本主子上台受死!”

“你……”辜仁昌气急。

“你什么你,再不叫,老子连你一块宰了!”大龙怒目而视,轻抡大刀,寒光刺骨。辜仁昌双眼一眯,心头狂跳,连连倒退。大龙这样做,要让小日本儿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武夫,就是来比武的。

辜仁昌心生恐惧,忘记了张口。能上擂台比武,都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汉,真要宰他,就跟宰只鸡一样,日本人想救都来不及。况且,大庭广众之下,日本人会不会救,还得两说?

“芳子小姐,是他吗?”井边雄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回首问道。

“井边君,不是的。”芳子盯着擂台,缓缓摇头。

“井边君,今天的中国武师,一个也不能放过!”寺内长治侧首,恶狠狠的说。

“……”井边雄面色阴沉,盯着擂台,没有回答,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八嘎……”寺内长治心中暗骂,转首盯着擂台。

“下面,请日本武士井田上场……”辜仁昌双腿哆嗦,匆匆喊话,转身小跑着溜下擂台。

“井田君……”井边雄站起身,怀抱武士刀,几步走到台前,左手不着痕迹的做了个手势。

台上的中国武师,一看就是用刀好手,是一名劲敌。井边雄此举,意在提醒井田,必要时可以使用暗器。昨日,井田就是依靠暗器,杀了中国武师,最终赢了比武。

南京,大街。

“快,再快点!”申南平坐在黄包车上,一脸焦急,大声催促车夫。车夫是军统联络员,何明湘派其前来接应的。

何明湘未来迎接,申南平已是不满。听车夫说,何明湘一大早带着弟兄们,袭击日军去了。

袭击日军?这节骨眼儿上,怎么能跟日本人死杠,这不添乱吗?让老子怎么完成局委密令的任务?怀揣绝密任务的申南平更是气急,心中的怒火腾地就着了。

一定要阻止何明湘的行动!

如果今天的行动,影响了他与日军情报人员的接洽,影响了接下来的重大行动,不但何明湘要承担责任,他申南平更是难辞其咎,定会受到重庆的责罚。

碑楼,广场。

钉钉铛铛……擂台上,大龙与井田,挥着大刀,早已战在一起。

大龙的刀法,有当年十九军的风格,刀法凌厉果敢,于已于敌狠辣,一往无前。大龙脸上的伤疤,就是当年在上海,与敌拼刺杀时,被小鬼子刺杀划破的。当时,半边脸都划破了,深可见骨。

显然,井田不适应这种拼命的打法。

“杀!”来来往往十几回合,大龙抓住机会,纵身而起,一招立劈华山。寒冷彻骨的大刀,从半空中电闪而下。

井田躲避不及,黑牙暗咬,双手挺刀,只好硬接。

铛!一声巨响。

来不及思考,井田只感觉双手一沉,虎口一麻,皮肉撕裂的巨痛传到大脑。同时,一股大力顺势而下,顺着双臂,传至身体,再传递至大腿。井田双腿一颤,承受不住,“噗通”一声跪在擂台。

“好!”人群欢呼。

“小鬼子,跪下求饶也不行!”大虎高喊。

“八嘎……”井边雄站在看台,双目圆睁,咬牙切齿,似要吃人。

“杀!”大龙乘胜追击,上步挥刀横切。

井田见无法闪避,脑子一转,一个驴打滚,翻滚了出去。

“杀!”大龙右手提刀,上步追击挥砍。当年十九军的刀法,每一招都伴着怒吼,意在振奋士气,干扰敌人心神。

一招失手,招招失手。匆忙间,井田侧身挺刀迎击。

铛!又是一声巨响。大龙一刀斜劈而下,井田双手一松,长刀掉在擂台。

“杀!”得势不饶人。大龙右腕一拧,顺势横切。

刀锋一闪,刺得井田双目微闭。再也无法来个驴打滚,只感觉脖子上一凉,“滋”的一声,有液体冒了出来。

“啊……啊……”井田一口气没上来,双手握住脖子,浑身战栗,面色恐惧,不甘的仆倒在擂台。

辜仁昌倒吸一口冷气,一脸惊恐的望着单手提刀,昂首而立的大龙,看着躺在擂台,双腿乱蹬,声息渐无的井田。辜仁昌庆幸,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连日本人都敢杀,广场四周还有这么多宪兵,想杀他辜仁昌,还不容易吗?

朱太福面色沉重,双目紧锁,无奈摇头。这样下去,不是好兆头,万一日本人发火,广场上的百姓……朱太福感觉无计可施,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好!”

“杀得好!”

“真解恨!”

……

“八嘎……八嘎牙鲁……”寺内长治再也坐不住了,咬牙切齿的在看台乱窜。

“井边君,你的……”本田松怀疑的看着井边雄。本田松有种预感,今天的比赛,不会如昨日一样。今天的擂台,极有可能是帝国武士的恶梦。

挥手招过副官草上,再度耳语几句,转首阴沉沉的盯着擂台,盯着那道挺立的身躯。

“八嘎……”井边雄面色铁青,死死的盯着大龙,盯着滴血的大刀。

第二百八十六章 打擂台刀斩小鬼(一)

第二百八十六章打擂台刀斩小鬼(一)

这一刻,擂台下的人们似乎忘记了身处何地,忘记了广场四周虎视眈眈的小鬼子,忘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欢呼如山呼海啸般响起。

太久了!

从小鬼子的铁甲开进南京城,从小鬼子举起屠刀,从长达六个多星期的屠杀至今,南京城再未响起如此热烈的欢呼。虽然很多人无法拿起武器走向枪林弹雨的上场,压抑在心头的仇恨、怒火,需要一次酣畅淋漓的发泄。

今天,此刻!

好……欢呼海潮般汹涌,一浪高过一浪。

林志国怀抱双刀,一脸平静,缓缓走上擂台,就象壮士,手握利刃,走向血雨腥风的战场。从出生到现在,林志国未感受过这样的场面,热血沸腾,无所畏惧。

此刻,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或是枪林弹雨,他也定会一往无前,永不后退。

从离家出走,奔赴南京,再到参加新四军,一路杀敌,几经生死而无惧。

如今天这般万众瞩目,林志国还是第一次。

几年的生死历练,林志国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位毛毛躁躁的小伙子,虽然心中的那股激情,奔腾的热血,一直在汹涌,一直在澎湃。

听着海潮般的呐喊,林志国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触摸到南京,这座昔日的都城,那压抑已久、早已经到了喷薄边缘的复仇之火,热血再一次燃烧。

不高的身躯,伟岸如山,难以逾越。

“来吧!谁上?”双手一错,双刀一分,一左一右,反握在手,淡淡的盯着看台,盯着立在看台边上的井边雄,一脸恼怒的本田松和一脸慌乱的寺内长治。

至于汉奸区长朱太福,早已从视线自动过滤了。因为,这种忘记祖宗的东西,不配为人!

“八嘎……”怒骂从牙缝里嘣出,井边雄阴森森的盯着林志国,一时没了应对。

“井边君……”本田松皱眉,不耐的看了看井边雄。如果井边雄再不派手下上场,本田松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来终止这场有损帝国和皇军颜面的比武。

“井边君,他……是他……”芳子永远也忘不了台上那张年青的面孔,那如噩梦般萦绕在脑海的面孔。林志国刚刚走上擂台,仔细辨认,终于肯定,这个年青的武师,就是那一夜杀害井上君的凶手之一。

“什么?他……”井边雄一惊一喜:“不是短刀吗?”一喜,是因为终于找到杀害弟弟井上太的凶手。一惊,井边雄清楚的记得,当初芳子告诉自己,凶手是一位手拿六七公分长短刀的中国武师,而台上的人却明明手握双刀。

善使短刀,还会使双刀,此人刀法必定不弱……井边雄有了亲自上台比试的想法。

必须亲手把杀害弟弟的凶手斩于擂台,斩下他的脑袋,带回日本,摆在弟弟的墓碑前,这是对弟弟最好的祭奠方式!

“芳子,你没看错?”寺内长治心中狂喜。

“井边君,不是凶手……他们是一起的,是同伙。”芳子肯定地说:“既然他能上擂台,那凶手……一定就在台下,接下来的比试,也一定会上场!”

“哦……哟西……”井边雄铁青着脸,缓缓点头,转首看着台下:“秋树君,你的,上去,杀了他!”若不是怕惊走杀害弟弟井上太的凶手,井边雄一定会亲自登台,将年轻的中国武师劈于刀下。

秋树,日本有名的刀客。为人狠辣,刀法凌厉、迅猛,与对手交战,不死不休,在日本素有“无命刀”之称,意思是无论与谁拼杀,不留性命。

“嘿!”秋树面无表情,点头转身,抱着武士刀,双眼冰冷的盯着林志国,缓缓向擂台走去。

沈阳路,行动队接应点。

“这是第几场了?”李爽感觉时刻过得太慢,心中老是七上八下的,担心擂台比武出事。小日本儿也不是泥捏的,一个个阴狠毒辣,杀起人来更是不眨眼,万一……

“教导员,你就放心吧。”油子手握短枪,轻声说:“凭志国他们的本事,那几个小日本儿还拿不下来?这会儿……应该是第三场了吧,该志国上场了……”

“是吧……我倒不是担心比武。”李爽担心的望着广场方向:“我是担心……广场上小鬼子不少,撤退时……”

“教导员,放心吧。”油子笑笑说:“广场上,还有咱们的人。比武一完,不管输赢,咱就放枪。只要广场一乱,准能冲出来……”

“希望吧……”李爽把握不大,感觉这次行动,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握。

其实,李爽还有一个担心,那就是万一小鬼子恼羞成怒,抓不着行动队,拿手无寸铁的市民撒泼,该如何是好?

四楼屋顶。杨闯稳稳的趴在地上,98k狙击步枪悄悄的从屋顶伸了出去,一只眼睛贴在瞄准镜上,静静的等待,等待那几道熟悉的身影。

“志国,加油!”紧紧手里的狙击步枪,杨闯在心里默默念叨:“刀子,加油!武扬,加油!”

小鬼子会不会枪杀南京城的市民,杨闯也有预估。战斗一打响,行动队肯定会将小鬼子牢牢的吸引住。只要观看擂台比武的市民反应及时,撤离迅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如果一旦小鬼子反应过来,拿市民做人质,枪杀市民,行动队只有改变计划,杀向广场,撕开一道口子,掩护市民们撤退!

如此,牺牲就太大了!

淮阳路,军统伏击点。

“弟兄们,等小鬼子巡逻队一来,立即行动!”何明湘抬头望望碑楼方向,侧首吩咐。必须把埋伏在碑楼的小鬼子吸引过来,行动队才能安全的撤出广场,既而撤离南京。

“队长,放心吧。”

“就这几个小鬼子,还不够兄弟们塞牙缝呢。”

……

“别轻敌,小鬼子可不好打!”何明湘眼睛一瞪,兄弟们立刻安静下来。

擂台。

“第三场,由中国武师林志国,对阵日本刀客秋树……先生!”辜仁昌目光躲闪,不敢看林志国的眼睛。一句话说完,不管双方有无反应,贼似的溜下擂台,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狗汉奸……完了收拾你鬼儿子!”盯着辜仁昌逃窜的背影,林志国骂道。

“你的,骂人的不要。我们的,武士的,比武!”秋树鄙夷的看了看躲在台下的辜仁昌,冷冷一笑,目光阴狠的盯着林志国。

一连两场的失利,井边雄显然已经怒了。第三场,不能再扭转失败的局面,这场日中武士擂台比武,将毫无意义,甚至丢尽了大日本帝国的颜面,是天皇武士的耻辱。

必须速战速决,哪怕以伤换伤,也要战胜中国武师!盯着年轻的中国武师,秋树双手握刀,心里暗暗盘算。

“来吧,小鬼子。”林志国双手反握,将刀贴于小臂,镇定自若的盯着秋树:“看看是你的日本刀利害,还是你爷爷我的双刀利害?”

“爷爷?八嘎……”秋树怒了,长刀一竖,紧握刀柄,大步奔向林志国。

转瞬之间,二人已经近在咫尺。

“呀!”秋树一声怒吼,挥刀劈斩而下。

铛。一声撞击。只见林志国侧身一闪,双刀一封,将秋树的长刀推了出去。左手挥刀,顺势切向秋树右肋。

见劈砍无效,秋树把心一横,双手一拧,改劈为切,一招横扫千军,刀锋直奔志国脖颈。

狗日的小鬼子,想以伤换伤?算你狠!林志国瞬间明白了秋树的战法。双腿一曲,一个铁板桥,上身后仰,双刀一立。

哧啦……刀锋交错,溅起一溜火星,从志国鼻尖滑过。

好险!所有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志国,别玩了!”大龙大吼。必须速战速决,趁小鬼子反应不及,才能安全的从广场撤离出去。

玩?我可不是在玩。一时的轻敌,让小鬼子占了先机,林志国暗暗摇头。

“呀!”秋树挺刀直刺。

“杀!”林志国一声怒吼,双手握刀,上步迎击。

钉钉铛铛……二人你来我往,从擂台东打到西,从南打到北,可谓是棋逢对手,不分上下。

“小鬼子……还有两下子……”大虎担心的望着擂台。

“志国被认出来了。”大龙镇定的望望看台:“接下来几场比试,会很难打?刀子……你看志国……”

“快了!”刀子手里的短刀转得越来越快。

“啥意思?”大虎不解追问:“是赢还是输?”

“应该是赢!”武扬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专心看起了比武,想尽快熟悉日本武士刀法的特点。

“那就行……”大虎仰头望着擂台。

“呀……”久战不下,秋树显然是怒了,一声嚎叫,上步挥刀劈砍。

“杀!”机会来了,林志国心中一喜。身子向左一侧,左手握刀向前一推,“哧啦”,火星飞溅,双刀交错而过。

说时迟,那时快。不待秋树改劈砍为横切,只见志国身子一矮,以左脚跟为支点,左刀竖立,防敌横切,右刀反握,腰上用劲一拧,向右一个旋转,人便到了秋树右肋,扬刀狠狠的扎向秋树的肋部。

动作行云流水,动作眼花缭乱!

秋树先上步劈砍,再是挥刀横切,右肋空门露出。见对手抓住机会,扎向肋间,心头慌了。上步,拧腰,收刀……一连窜的动作,想要避开。

既然抓住了战机,林志国怎么可能会放弃,也不会给小鬼子留机会。右手刀又快又狠,“噗哧”一声,没入日本武士秋树的肋间。

“啊……”秋树的突然惨叫,吸引了人群的注意。

只见林志国右手一拧、一拔,刀从秋树右肋拔出,一股血花飚射而出,在阳光下显得特别艳丽。

“八嘎……”秋树单手握刀,柱在擂台,左手捂着肋间伤口,半跪在台上,面目狰狞,目光噬人,死死的盯着林志国。

“小鬼子,疼吗?”林志国扬扬手中的双刀,冰冷的盯着秋树:“不是不论生死吗?你该不会怕了吧?还日本武士?狗屁……”

“说得好,日本武士是狗屁!”

“怕死……怕死就滚下去!”

“滚回东洋去!”

“滚回老家喂鱼去!”

……台下,人群中有武师大喊。

“秋树!”井边雄怀抱武士刀,面色铁青,冷冷的盯着擂台上的秋树。

八嘎……大日本帝国、天皇武士不能被侮辱,决不能!

哧啦……秋树将刀一横,咬在嘴里,狠狠撕下衣摆,在腰间狠狠一缠,挣扎着站了起来:“来吧……”

天皇武士不能被侮辱!天皇的颜面不能被侮辱!帝国的颜面绝不能丢!秋树此举,纯属孤注一掷,垂死的挣扎。明知是死,也要死在擂台。

“哟……小鬼子,还有劲?”林志国决定不再等待,手握双刀扑了上去。

钉钉铛铛……双方再一次战在一起。

秋树右肋受创,每挥动一次武士刀,都会牵动伤口,鲜血迅速浸透上衣,步法踉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无力。

“杀!”林志国抓住机会,左手一磕一带,将秋树的长刀牵引出去。右手一扬,刀尖狠狠扎进秋树的腹部。

“啊……”秋树又一声惨叫。

“小鬼子,你该死!”咬牙一拧,绞断肠子,再一拔,鲜血立刻飚射而出。

“八嘎……”秋树手一松,双手捂着肚子,狠狠的盯着林志国,不甘的仆倒在地。

“好!”人群再次欢呼,掌声雷动。

第二百八十七章 打擂台刀斩小鬼(二)

第二百八十七章打擂台刀斩小鬼(二)

“该我们了……”刀子轻拍武扬的肩膀,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步步向擂台走去。这哪里是上擂台比武,还是分个你死我活的比武,纯属赴一场老友间的约会,平静而自然。

迎面碰上走下擂台的林志国,淡淡一笑,随意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手转动中寒光闪闪的短刀,刀子一步一步,缓缓登上擂台。神情镇定,步伐有力,胜利早已写在脸上。

“刀子,宰狗日的!”林志国停下脚步回首。刀子昂首上台,没有回答。

看见刀子上台,欢呼的人群瞬间一片死寂。

短刀?

短刀!

什么情况?不是擂台比武吗?不是日中武师刀术比拼吗?怎么上来位不拿大刀,却握着长不足一尺,宽不足一寸,一看就是把短刀的汉子……不是,那纯属匕首,汉子右手转动的,就是一把六七公分长的匕首。他是要上擂台比武吗?要用手中的短刀,比拼小日本儿手中的武士刀?这场比拼能赢吗?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纯粹没把小日本儿放在眼中!

“好!”

“一把短刀上擂台……”

“好汉,绝对是好汉!”

……瞬间,人群暴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和掌声,纷纷为刀子加油助威。

低调的刀子绝对没有想到,自己默默无声的走上擂台,竟然变成了如此高调的出场。刀子目光平静,神色泰然,镇定的环顾四周,手里转动着寒光闪闪的短刀,默默点头致意。

短刀?

短刀!

“井边君,是他……是他!”刀子上台的瞬间,看着那把转动迅速的短刀,记忆中的脸迅速与之重合,寺内芳子立刻认出了这位杀害情郎井上太的凶手。

两年过去,寺内芳子始终忘不了这张脸,这张让她失去心爱情郎的脸,这张让她丢尽帝国女人颜面的脸……还有那把一直转动不停,令她战栗,天天生活在噩梦的短刀!

“芳子小姐,是他?!”井边雄神情激动,握刀的手微微泛白,颤抖不已。

“芳子,看清了吗?”寺内长治一脸询问。

“是他,就是他!”芳子满眼仇恨,咬牙切齿:“就算富士山的积雪融化,容颜改变,我也不会忘记这张脸,忘记他手中的刀。是他……是他杀害了井上……”泪水,无声的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哦……有意思,有意思……”本田松面带阴笑,缓缓点头:“草上君,命令宪兵队,准备抓捕!既然来了,就不要再回去了……”

“嘿!”草上转身跑下看台。

“井边君……”寺内长治征询的望着井边雄。意思非常明显,接下来怎么做,作为擂台比武的主角,需要井边雄自己拿主意。

无论如何,帝国公民不能白白被杀,帝国的颜面,黑龙会的颜面,不能丢失!

朱太福一脸紧张,双眼微眯,盯着看台上那位手中一直转动着短刀的汉子,默默掏出手绢,擦拭额上的汗水。

“芳子小姐,我一定会为井上君报仇的!”井边雄目光阴狠,缓缓起身,抱着武士刀,稳步走下看台。

“竹内君,这一场,我的,上去!”井边雄噬人目光盯着擂台上的刀子,没有理睬竹内的诧异,缓缓向擂台行去。

“井边君,怎么……”竹内疑惑不解。按计划,第四场由竹内上场。早已做好准备的竹内正要上台,却不想井边雄临时改变了顺序。

“他,杀了井上!”井边雄目露凶光,头也不回。

“他……杀了井上?八嘎……”竹内咬牙骂道。原来,井边君迫不及待的上台,是因为台上的中国武师杀害了井上。

短刀?短刀!凭一把短刀……竟然能杀了井上,竹内内心期待,期待这位上台的中国武师,能够在井边君刀下坚持几个回合。

一刀?两刀?还是三刀?或者……不,决不可能!井边君可是帝国威名赫赫的刀客,绰号“劈三刀”,帝国武士,鲜有在其手下坚持三刀的,中国武师也不行!

“狗汉奸,该喊小鬼子上台受死了!”大虎吼声如雷。

“对,让小鬼子上台受死!”

“不会怕了吧?”

……

井边雄面色阴沉,怀抱武士刀,杀气逼人的一步步登上擂台,站在刀子对面,噬人的目光似乎要把对手生吞下肚。

“按照比武顺序,井边雄不是最后一个出场吗?怎么临时做出改变?”辜仁昌匆匆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快步走到擂台中央,清清嗓子,扯着脖子喊道:“现在,有请日本著名刀客,绰号‘劈三刀’的井边雄先生上场,他的对手是……”

此刻,辜仁昌这才从人群如雷般的吼声中清醒过来,似乎忘记询问上台中国武师的名字,神色有些慌乱的擦擦汗,小心的问:“您是……”

“井边雄?”武扬一听,满眼怒火,抱着九环刀,侧身向擂台挤去。井边雄可是杀父仇人,就算要死,也必须死在九环刀之下。

“刀子!他叫刀子!”刀子还没有回答,擂台下,大虎不耐的大吼:“狗汉奸,你只记得你的日本主子,忘记自己是中国人?婆婆妈妈的干什么?还不快比赛!”

“对,快比试!”

“对,磨蹭什么呢?”

……

“你的,刀子?”井边雄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阴森的目光盯着立在对面的刀子,盯着刀子手中那把转动着的短刀。

“是我!井边雄?”刀子面无表情。就算知道井边雄为其弟井上太复仇而来,就算知道井边雄设擂比武,目的就是欲寻自己这位杀害其弟井上太的“凶手”,刀子依旧神情淡漠,无动于衷。

什么时候,只允许日本人杀中国人,不允许中国人杀小日本儿了?

这,可是在中国的土地上!

“是的!我的……井边雄!”井边雄狠不能现在就吃了刀子:“你的,记得井上君吗?”

“井上,不记得了。”刀子淡淡回答。

“八嘎……”竟然不记得了,井边雄心中的怒火再度被点燃,咬牙提醒说:“两年前,那位被你一刀割断喉咙的日本武士……”

“不记得了。”刀子鄙夷一笑,双肩一耸:“死在我手中的小鬼子,大都被我割断了喉咙。井上太是谁,没记住……很特别吗?既然来中国作恶,就要做好受死的准备!”

第一次,刀子竟然说开理了。

“八嘎……”井边雄神情激动,狰狞低吼:“那是我的弟弟,是我最亲最近的弟弟!”

“哦……你弟弟?”刀子鄙夷的一笑:“你弟弟就不能杀吗?杀了你弟弟,你就要找我报仇,对吗?”

“对,报仇!我要替井上君报仇!”井边雄咆哮:“举办这场比武,就是为了找到你。我要割破你的喉咙,斩下你的脑袋……带回日本,祭奠我的弟弟,井上君……”

“小鬼子,杀了你弟弟,你就要报仇,就大老远的从日本跑到中国来杀人。”武扬单手一撑,跳上擂台,大步走到刀子身旁站定:“那小鬼子杀了几十万的南京人,杀了成百上千万的中国人,我们……是不是都应该报仇!”

“对,报仇!”

“报仇!”

“报仇!”

……

“八嘎……你的,什么的干活?”井边雄恼怒。

“小鬼子,爷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武扬一扬手中的九环刀,刀环抖动,哗啦啦直响:“老子姓武,叫武扬,武清云是我爹……你说,老子该不该找你报仇?!”

“武清云……”井边雄记得有这样一位中国武师,可惜死在自己刀下:“哟西,报仇,很好……等我杀了刀子,再与你决战!”

刀子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小鬼子,等你杀了刀子?你没睡醒呢吧?”武扬怒目而视,手中九环刀震响:“老子怕你死在刀子手上,到时候,你武爷爷我找谁报仇去?”

“八嘎……”井边雄恼怒。

“别八哥了,叫九哥都不行。”武扬一扬九环刀,直指井边雄:“既然都要报仇,那就先跟我比,想跟刀子比试……除非我死了!”

“快,快快的……统统的包围起来,一个也别放走!”草上挥手,一队宪兵迅速包围擂台,三八大盖直指擂台上的刀子和武扬。

“宪兵?”

“什么情况?”

“打不过就派兵?!”

“卑鄙无耻!”

“小鬼子,这是不要脸了。”

……人群骚乱起来,推推搡搡中,不停的骂着日本人。

“井边雄,你还日本著名刀客,还绰号‘劈三刀’?”大虎怒吼:“你的名气都是靠小鬼子拿枪赢来的吗?还他娘的武士道,屁的武士道……狗屎道还差不多!”

“就是,设擂比武,小鬼子不讲信用,卑鄙无耻,屁的武士道,狗屎道!”林志国一旁起哄。

大龙无声的回头望了望,藏在人群中的小九、阿志会意的点点的,右手按按腰间,闪身慢慢向人群外围挤去。

小九和阿志的任务,就是在擂台比武结束时,或者遇到突发情况,在广场制造混乱,协助大龙、志国、刀子、大虎等迅速撤离。

“八嘎……”望着骚乱不安的人群,听着潮水般的辱骂,井边雄恼怒不已,回首望着看台上的宪兵司令本田松,大声质问:“本田君,你的,什么的意思?”

要说这井边雄,还算是一名真正的日本武士。既然摆下擂台,说好不论生死,就应该用武士的方法解决自己与中国人之间的恩怨。依靠宪兵,是对帝国、对天皇武士的侮辱,是对他井边雄赤裸裸的蔑视,是一辈子都无法洗刷的耻辱!

“井边君,你的,继续比试。”本田松笑容阴森,缓缓走上前台:“他们的,共产党新四军的干活,我的,必须统统的抓捕!”

“共产党?”

“新四军?”

“真敢来南京比武?”

“共产党新四军真是好样的,个个都是好汉!”

……

怒火渐渐平息,武扬的头脑迅速清醒过来。临行前,营长杨闯曾说过,如果遇见宪兵包围擂台,想要通过比武斩杀日本人,替父报仇,并且安然撤离,突破口就在井边雄身上。有情报显示,井边雄虽然嗜杀,但还算是一名真正的日本武士。大庭广众之下,井边雄一定会维护自己武士的颜面,阻止本田松滥杀无辜。

必须以最快速度,斩杀井边雄,确保行动队安全撤离!清醒的武扬,在这一刻,不得不做出让步,做出选择。

无论是谁,只要杀了井边雄,都是报仇!

“井边君,本田司令官这是好意……他们,是共产党,是新四军,是帝国的敌人!”对于擂台比武,寺内长治已经失去信心,既然找到杀害井上太的凶手,是被宪兵抓捕,或者是被井边雄斩杀,结果不都一样吗?

朱太福浑身战栗,一脸紧张,头上虚汗直冒。

“井边雄,这就是你所说的擂台比武?这就是不论生死?就是你们挂在嘴上的武士道?”平静下来的武扬,嘴皮子还挺溜,一连三问,让井边雄无言以对。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设什么擂台,比什么武啊?”武扬鄙夷的看着井边雄:“直接让宪兵端着枪,突突不就得了?卑鄙无耻!还他娘的武士?日本刀客?屁都不是!”

刀子镇定自若的看着井边雄,眼角余光扫视着擂台四周的宪兵,手中的短刀转动得越来越快。

“你……”井边雄气结,转身盯着看台:“本田司令官,寺内会长,请下令,撤掉宪兵,否则……”

“井边君,我的,宪兵司令的干活,抓捕共产党新四军,是我的职责……”本田松冠冕堂皇的回答:“也请你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好意……”

第二百八十八章 打擂台刀斩小鬼(三)

第二百八十八章打擂台刀斩小鬼(三)

紫金山饭店,三楼套房。

“立刻派人,找到何中校。”申南平刚住进303房间,没来得及喘口气,也没顾上喝口水,立即下达第一道命令。

“特派员,可是……”军统队员。

“什么可是?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立刻、马上找到他。”申南平咆哮:“告诉他,立即停止行动……就说,这是我的命令,也是重庆的命令,若有违抗……严惩不贷!”

“何队长去了哪儿,我们真不知道。”军统队员。

“不知道,不知道就去找!”申南平面目狰狞:“就算把南京城翻个遍,也要立刻找到他,命令他立即停止袭击日军的行动……还不快去!”

“是!”军统队员无奈转身,便欲离去。

“等一等……你叫什么名字?”申南平突然叫住了他。

“报告特派员,属下姓莫,大号莫三钱,因在家里排行老三……兄弟们都叫我莫老三。”军统队员转身报告。

“莫三钱……莫老三……”申南平轻声念叨。

“到!特派员,有何指示?”莫老三立正挺胸抬头,精神抖擞。

“指示……立即找到何队长,让他立刻来见我。”申南平神色不耐,情绪有些烦燥。

申南平肩负特殊使命,悄悄抵达南京,准备与日军情报官联络。何明湘今天的行动,对其下一步与日军接洽,无疑会带来极大的阻力,甚至影响接下来整个江南国军的行动计划。

必须立即制止何明湘的行动,尽量与日军搞好关系,为双方高层的密谈,为江南国军行动,奠定一个良好的合作基础。

淮阳路,军统伏击点。

何明湘不时低头看看腕表,神色焦急的盯着广场方向,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想放过。

作为刚加入行动队的一名新队员,第一次就赶上这样的大行动,何明湘感到既兴奋,又紧张,压力不小。

大龙、志国、大虎、刀子,还有武扬,擂台比武,在宪兵虎视眈眈的包围中斩杀日本人,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能否安然撤出广场,撤离南京除了李队长的接应,重要的一环,就是军统在城内给日军宪兵制造麻烦,吸引宪兵分兵围剿,从而给行动队创造撤离的条件。

上级特意要求自己继续潜伏在军统,目的不言而喻。这次行动,既要吸引住敌人增援的宪兵,还要尽可能的减少军统人员的伤亡,不能被上峰怀疑。

重庆的特派员已经到了吧?特派员此次来到南京,到底带着什么样的特殊使命?还如此大大方方的住进紫金山饭店,日本人重点关注的地方。这个特殊使命会与日本人有关,与新四军有关吗?

无论如何,必须弄清特派员来南京的真正目的。如果真与新四军有关,真对团结抗战不利,就别怪老子违抗命令,不留情面……

沈阳路,行动队接应点。

“报告……现在已经是第四场了。”小炮喘息未定,从广场到伏击点,一个来回,距离不近。

“告诉同志们,注意隐蔽。”李爽微微点头:“记住,没有命令,不许开枪!”

杨闯静静的趴在四层高的楼顶,眼里只有狙击步枪,宽阔的沈阳大道,以及大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耳边只有呼呼作响的西北风,以及楼顶四周轻微的,一丝一毫的响动。

作为一名优秀的狙击手,守株待兔是最基本的本领。刚接过狙击步枪,参加淞沪抗战,杨闯曾潜伏一夜,清晨时分,成功狙杀日军中校指挥官,打乱了日军对纪家桥的进攻部署。

柳芬有些紧张的蹲守在楼口,不时回头向着楼顶张望,隐约间似乎能看见架在两幢楼顶之间的木梯。那是营长安全撤离的唯一通道,一定要守住这条通道,这可是李姐交给她的唯一任务。

营长……伤还没痊愈呢……

阿木把车停在巷子口,倚坐黄包车上,毡帽遮住脸孔,扯着呼噜。别以为阿木真在睡觉,为了不引起注意,毡帽下的两只耳朵,警惕的倾听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脚步声。

营长杨闯的伤还未痊愈,黄包车是迅速撤离的交通工具,这也是行动队交给他的唯一任务。一定要保证营长的安全,阿木心里牢牢记住李爽,还有大龙、志国等兄弟们的叮嘱。

第一次配合行动队执行任务,还是掩护处在重重包围中的行动队撤离,丁儒生感到压力很大。特别行动队可是新四军插在南京日军心脏的一把尖刀,哪怕做出再大的牺牲,也必须保证同志们安全撤离。

“告诉同志们,注意观察,隐蔽待命。”丁儒生身着灰色长衫,晃晃悠悠的走到街边看报的青年身边,小声说了一句,转身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秀才放下报纸,警惕的四下望了望,左手扶了扶眼镜,打开报纸,遮住了脸庞。

碑楼,广场,擂台。

“本田君,寺内君,你们的,武士的不是!”井边雄目光冰冷,不耐的望着看台上的本田松和寺内长治:“我的,与中国武师的,公平的一战!”

“井边君,他们是共产党,是新四军。”本田松神情倨傲的指着台上:“我的,必须的抓捕!”本田松对井边雄对自己的称呼,很是不满。

“本田君,你的,抓捕共产党的,我的,不会阻拦。”井边雄态度强硬:“但是,我的,比武的,决不允许任何人的破坏!否则……”

“否则怎么样?”本田松面带愠色,也失去了耐心。

“帝国武士的尊严和荣耀不可侵犯!”井边雄神色越来越冷:“如果……你的,不立即撤去宪兵,我的,会用手中的武士刀,告诉中国人,我的,是真正的帝国武士!大日本帝国,是有武士道的,帝国武士,是有信誉的!”

哧啦……井边雄不想多说,左手一横,长刀在手,右手握住刀柄,目光冰冷的盯着本田松,缓缓拔出长刀。寒光闪闪的刀锋,映射在脸上,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你想怎么做?”本田松在赌,赌井边雄不敢拿他怎样,他可是大日本皇军的上校,堂堂的宪兵司令。

“本田君,我的,不敢把你怎样。”井边雄长刀一指擂台四周:“我的,会用他们的血,洗刷帝国武士的耻辱!”

“井边君,你敢!”本田松又惊又怒:“你应该知道,这些士兵,可是天皇的勇士,是大日本帝国最忠诚的士兵……”

本田松没有想到,井边雄为了与中国武师公平一战,替其弟井上太报仇,不惜以擂台四周宪兵的生命相威胁。本田松知道,在日本,大名鼎鼎的井边雄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既然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八嘎……井边雄,你他娘的混蛋,什么“劈三刀”,你这个不懂政治的武痴……

“井边君,你这个疯子……八嘎……”本田松不甘的盯着擂台,盯着昂首挺立的刀子和武扬。

“芳子小姐,你的,去我的卧室,把天皇御赐给我的宝刀拿来,给本田君看看。”井边雄傲然而立,毫不退缩:“本田君,我的,让天皇御赐的宝刀,告诉你,我会怎么做!”

“八嘎……”本田松无奈,进退不能。

“司令官阁下,能否听我一言?”寺内长治见势不对,只好在一旁插话。

“讲!”本田松态度生硬,很是窝火。

“司令官阁下,其实,您与井边君的目的是一致的。”寺内长治谨慎措词,谁也不想得罪:“您完全可以让井边君先行比武,只须让宪兵守在附近,守在广场。一旦比武结束,再立即抓捕……”

“……哟西”本田松恼怒的盯着井边雄,不得不妥协。

“草上君。”本田松面色不善,目光阴冷。

“司令官阁下。”草上立在看台下,微微仰头。

“宪兵的,撤离!广场的,守候!”本田松情绪烦躁,不耐的指着广场熙熙攘攘的人群:“所有人的,不许离开……若有违抗,统统格杀!”

“嘿!”草上点头哈腰,手一挥,擂台四周的宪兵迅速收枪,撤离擂台。

本田松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比武结果如何,凡是带刀进入广场,准备参加比武的中国武师,统统的抓捕,统统的格杀,一个也不能放过!

“小鬼子,你们的戏唱完了吗?”武扬高声问道。

“什么?唱戏?”井边雄缓缓转身,冷冷的盯着武扬。

哈哈哈……人群轰笑。

“你的,下去!”井边雄不耐的指着武扬,再指指一声不吭,右手转动着短刀的刀子:“我的,与刀子的,比武!”

“小鬼子,你不会怕了吧?”武扬一振手中的九环刀,哧啦啦一阵响:“你不会怕老子手中的九环刀吧?”

“怕?不不,我的,从来不会害怕。”井边雄冷冷一笑:“我的,报仇的,刀子。你的,想要比武?”

“小鬼子,老子比武,更想找你报仇!”武扬怒吼。

“不不,你的,比武的,我的同意。”井边雄不耐皱眉:“不过,对手的,不是我,是他!”说完,淡淡的指着擂台下的竹内。

“他?老是找你报仇!不找他!”武扬拒绝。

“不不不,我的是说,你的,只要赢了竹内君,我的会与你比武。”井边雄阴阴一笑,很是自信:“当然,必须在我与刀子比武之后……”

“小鬼子,你就那么有把握,在刀子的刀下活下来?”武扬冷笑。说别人还有怀疑,要说刀子,武扬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井边雄会赢了刀子。

除非……长江水倒流!

“我的,应该可以!”井边雄傲然一笑。

“应该可以?听这话,你的把握也不大……”武扬冷笑。

“我的……”井边雄正欲说话。

“武扬,就按井边雄说的办吧?”实在不能再拖下去,刀子插话说:“对小鬼子,谁都有仇……你杀我杀,都一样!别耽误时间,大伙都等着呢……”

刀子的意思很明显,时间拖得越久,小鬼子的布置越是严密,撤离越艰难。

不能因为报仇,影响整个计划。

“对,都半天了,快比吧!”

“对,还比不比,不比下来,让俺上!”

……

“好!老子就与那什么竹内竹外比……”武扬只好答应,指着井边雄说:“但必须我先来,你……靠后!”

“哟西……刀子,我们的,下一场。”井边雄阴阴的说了一句,转身走到擂台边,怀抱武士刀:“竹内君,你的,上台比试!”

“嘿!”竹内回答。轻轻抖动双肩,左手握着武士刀,大步走上擂台。

第二百八十九章 打擂台刀斩小鬼(四)

第二百八十九章打擂台刀斩小鬼(四)

广场,瞬间死一般寂静。

“竹内是吧,也别耽误工夫……杀了你,老子还要找姓井的老仇!”武扬内心愤恨,咬着牙说。虽说你杀我杀都一样,他仇人明明就在眼前,却不能挥刀报仇,年轻气盛的武扬心里堵得慌,恨不能两刀砍了竹内,再与井边雄过招,最后杀了井边雄,替父报仇。

比武,最忌心不宁气不顺,也就是心浮气躁。急于报仇的武扬,恰恰犯了这条大忌。

“哟西……”竹内阴阴一笑,拔出长刀,双手紧握,竖于右胸:“我的,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武士!”

“武扬,不能急躁!”刀子一旁提醒。能飘洋过海来到中国,并且设擂比武,小鬼子就没有一个是孬种,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前三场比试,虽说赢了,但那是小日本不适应大龙等打法特点,仓促之下,输了比武,也输了性命。

大虎人高马大力气更大,虽说刀法粗糙(当然,这是站在刀子的角度),聪明的大虎纯粹力以压制,趁其慌乱势劈了山夫。

战场拼杀,你死我活,没有比试一说,讲究一击致命。十九军大刀闻名于世,大龙更是以战场搏杀的方式,凭气势和狠辣的刀法,割断了井田的喉咙。

林志国习武多年,双刀的轻灵诡异,步法灵活,小日本儿不适应其双刀和打法。精明的林志国先是伤了秋树,最后才一刀锁定胜局。

现在上场的竹内,双臂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在刀法一道,浸润多年。从其眼神可以看出,其为人狡诈阴狠,是位难缠的对手。刀子判定:无论力量或者刀法,竹内均不弱于武扬。如果轻敌或者心浮气躁,很有可能吃亏。小鬼子心狠手辣,肯定会要了武扬的性命。

“杀!”到底年轻,武扬并没把刀子的提醒放在心上。前三场的胜利,让他心底滋生了一丝轻敌,认为小鬼子并不如传言中那般厉害。

九环刀一振,哧啦啦一阵轻响,挥刀大步向竹内劈去。

报仇心切,心浮气躁的武扬想要快速解决竹内,然后挟余威再找井边雄比试,劈了这号称“劈三刀”的日本刀客,为父亲报仇。素不知,正因为他的轻敌和急躁,差点断送了自己年轻的性命。

正如刀子想的一样,竹内,在日本武士中,亦有盛名,亦是有名的刀客。其名,以阴狠著称。

“呀……”竹内一声嚎叫,挥刀迎击而去。很明显,老辣的竹内是想通过一记硬碰硬,试试武扬的力度,然后再决定采用什么办法,杀了武扬。

前三场的失利,让竹内很是窝火,感觉受到了侮辱,帝国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铛!一声巨响。只见武扬和竹内浑身一震,虎口一麻,双腿各自后撤一步。

铛!又一声巨响。二人大眼瞪小眼,同时挺刀挥砍,双刀紧贴,迎面而立,拼开了力量。

“武扬厉害,功夫不错!”大虎微笑赞许。

“竹内也不弱!”林志国双眉紧锁,神色担忧。

“什么意思……武扬会输?”大虎追问,声音不小。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人群不解,纷纷掉头,面色不善的看着二人。

“武扬年轻,刀法虽然熟练,但缺少实战,关键时刻难下狠手。竹内一看就是杀人不眨眼,实战经验丰富……”大龙双眼盯着擂台,小声解释:“比武最忌什么?心浮气躁。仔细看武扬,报仇心切,情绪急躁,步伐不稳,刀法缺少变化……如果这样,很有可能会输!”

“那咋办?别光说,得想办法呀!”大虎一听,急了。

“别急……现在提醒,他也听不见。”林志国忧心忡忡:“相信他会调整过来……”

“但愿吧……”大龙喃喃自语。

“武扬,不能急!”大虎怒吼。

钉钉铛铛……擂台上,武扬主攻,刀法延绵不绝,劈斩削切……一招接一招,直奔竹内而去。

竹内主守,双手握刀,紧盯对手,挑切削牵引……双方你来我往,战在一起。

虽然武扬凭借年轻力壮,步法活速度快,几度将竹内逼到了擂台边,但都被老练的竹内抓住武扬刀法变换的机会,给避了过去。

武扬的进攻,没有给狡诈的竹内造成实质性的打击。

糟了!

立在擂台边沿的刀子感觉不对,心高高的悬了起来。年轻的武扬,仇人见面眼红,全然忘记了比武前的叮嘱,想一鼓作气拿下竹内。素不知,正中竹内下怀。

武扬,快调整过来,武扬……刀子心中暗呼。擂台比武,刀子已经不可能插手双方的比试。那样,即或是赢了比试,也并不光彩。

钉钉铛铛……渐渐的,武扬的呼吸越来越重,刀法少了些许凌厉,气势渐渐减弱。

八嘎……继续,别停……别看你劈得厉害,待你气竭,让我抓住机会,我会活劈了你。竹内虎口发麻,小臂轻微颤抖,脸上笑容阴森,目光狰狞的盯着武扬,等待时机反击。

看着竹内阴森的笑容,武扬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糟了,自己不但轻敌,而且心太急,犯了比武的大忌。

不能急,要稳住,必须稳住!武扬暗暗调整呼吸,提醒自己慢慢平静下来,手中的九环刀渐渐放缓速度,步法亦渐渐趋于稳健。

就是现在!决不能让武扬缓过劲儿来!阴险狠辣的竹内眼睛一亮,抓住了武扬自我调整的机会,刀法一变,化被动为主动,变守势为攻势,挥刀劈向了武扬。

这一刻,竹内主攻!

钉钉铛铛……见竹内变守为攻,挥刀劈了上来,武扬只好一咬牙,挥刀迎击而上。双方你来我往,满擂台都是刀光。

不过,这一次,是竹内主攻,武扬主守。竹内凭借凌厉狠辣的刀法,一刀接一刀,渐渐将武扬逼向擂台边沿……

“坚持住!”

“守住!”

“小伙子,坚持住,小鬼子也快没劲了!”

……人群中,怀抱大刀的中国武师纷纷大喊,提醒武扬。

八嘎……井边雄脸上挂着阴狠的笑容,心里暗骂。想要守住?竹内君的刀法,连绵不绝,可不是轻易就能扭转的……

“大龙,志国,咋办?”大虎低吼,束手无策。

“没有办法!”大龙脸上刀疤狰狞。

“这是比武……”林志国忧心如焚。

“刀子……对了,刀子……”大虎望着擂台上的刀子,眼睛一亮,便欲吼叫。

“别叫!”大龙赶紧制止:“你再叫,更会影响武扬的比试……输得更快!”

“这……”一听会影响武扬比试,大虎刚鼓足的气,又泄了出去。

不能这样,决不能这样被动下去!这个时刻,武扬已经不再着急与井边雄比武,替父报仇了。他必须尽快抓住机会,扭转不利的局面,否则,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死,并不可怕,但不能屈辱的死!

活着,才有希望!

活着,才能报仇!

钉钉铛铛……武扬咬牙摒气,力拼竹内。他不相信,竹内的力量会比他大多少。一番力拼下来,竹内也应该力竭了。只有几记硬拼,逼迫竹内退守,才能摆脱危险的境地。

正如武扬料定的那样,一番力拼,不但武扬后继无力,竹内也渐渐力泛,呼吸越来越重,刀势渐渐缓了下来。

“八嘎……”井边雄怀抱武士刀,站在一旁观战,看得清清楚楚:“竹内君,坚持住,他的,就快倒下!”

“武扬,稳住,别急。坚持下去,你能赢!”既然井边雄出声提醒,刀子发声,也不算理亏:“别忘了,你还要杀了井边雄报仇呢!”

“报仇……对,报仇!”仇恨刺激着内心,一股力量从心底迸发,武扬眼睛一亮,看见迎面而来的长刀,双手紧握九环刀,使出全身的力气,斜斜的劈了上去。

铛!一声巨响。竹内感到双手一震,长刀差点脱手而去,一个踉跄,连退两步。

就是现在!武扬抓住机会,深吸一口气,九环刀一震,哧啦啦一阵猛响,挥刀劈向竹内。

望着寒光闪闪的九环刀,刚刚站稳的竹内来不及闪避,感觉生命走到了尽头。

不!决不能输!大日本武士,决不能输!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竹内把心一横,瞳孔一缩,狠狠一咬牙,左臂抬起,右手握着长刀,狠狠刺向武扬的腹部。

心狠手辣的竹内,不但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眼看躲不过去,打算以伤换伤,以左臂换得武扬腹部受伤,一起死!

咔哧……九环刀重重劈下,竹内的左小臂应声断裂。

与此同时,竹内的长刀刺破皮肉,扎进武扬的腹部,钻心的疼痛迅速传至大脑,向全身漫延。

决不能倒下!武扬提醒自己,一咬牙,左手抓住腹部的长刀,右手顺势横切,直奔竹内脖子而去。

“八嘎……”竹内没想到,年轻的中国武师,比自己还要狠。闪避已经来不及,心一横,眼一闭,长刀狠狠一捅,向左横切。

“噗哧!”

“噗哧!”

两声轻响,鲜血飞溅。武扬腹部被长刀切开,肠子流了一地,鲜血汹涌而出,缓缓仆倒在擂台。

竹内右颈向下,一条尺余长的刀口格外醒目,鲜血喷涌而出,不甘的栽倒在擂台。

第四场,日中双方,同归于尽!

人群默然,悲愤的盯着擂台,盯着倒下的年轻武师。

“年轻人,好样的!”半天,人群迸发出巨雷般的吼声。

第二百九十章 宰井边短刀扬威(一)

第二百九十章宰井边短刀扬威(一)

刀子面色铁青,杀气逼人。

一向沉默寡言的刀子,第一次在人前展现其愤怒一面。默默的抱着武扬,头枕在怀里,努力压制住心头的悲痛。

对于武扬,虽然相处没有多久。同为中国人,有着共同的敌人,又是习武之人,目标一致,让他们成为了师徒,成为了朋友、兄弟,其中的感情,是许多人无法理解的。

对于鲜血,对于生命的脆弱和流逝,不善言谈的刀子,甚至已经有些麻木不仁了。

带刀投入十九军,到后来参加淞沪抗战,再到福建事变,再到南京保卫战,以及最后参加新四军,刀子见过太多的死亡和牺牲。

是的,太多太多,多得让刀子记不清,多得让刀子渐渐麻木。身边的战友也好,生死与共的兄弟也罢,一个接一个的倒在战场,倒在小鬼子的枪口之下……

作为军人,刀子知道,怨恨也好,悲痛也罢,都不是他应该做的,特别是他这样的铁血老兵。刀子所要做的,就是杀了小鬼子,杀了井边雄,替武扬报仇,替数十万南京同胞报仇,替无数中国人报仇!

“杀……杀了他……替我……报……仇……”武扬瞪大双眼,双手死死抓住刀子的衣襟,面目狰狞,目露不甘。话音刚落,一口气没上来,武扬头一歪,瞪着双眼,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出师未捷身先死!

武扬不甘,仇人就站在眼前,自己却先倒下,没能宰了井边雄替父报仇!

武扬不甘,小鬼子还在中国的土地上横行,自己却倒在擂台,无法替死难的同胞复仇!

“嗯!”刀子重重点头,轻轻合上武扬的双眼。

男儿有泪,从不轻弹。

刀子,眼泪已经流干。心中唯有,一份执念:杀鬼子,报仇雪恨!替死去的乡亲报仇,替牺牲的战友兄弟报仇!

此刻,刀子在心中给自己加上了一条:杀了井边雄,替武扬报仇!替死在擂台的中国武师雪恨!

大龙、大虎、志国面容愤怒,目光噬人,几步攀上擂台,从刀子手里接过武扬,小心的抬下擂台。若不是比武,林志国和大虎恨不能现在就挥刀砍杀井边雄,替武扬报仇。

武扬是个帅气阳光的大小伙,渴望参加新四军,打鬼子保家乡。可惜,心里的仇恨压得他一直喘不过气来。

一个多月,虽然时间不是很长,行动队的同志们却与武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刀子,宰了他!”志国双目赤红,咬牙说道。

“刀子,杀了狗日的!”大虎虎目圆睁

“刀子,速战速决,情况有变。”本田松的一举一动,大龙都看在眼里。井边雄该杀,但行动队的安全更重要,必须尽快撤回根据地,参加冬季反扫荡,打击小鬼子。

刀子没有说话,面色铁青,默默的转身过,缓缓的走到擂台中央,目光冰冷的盯着擂台边,怀抱武士刀,目光阴冷噬人的井边雄。

“八嘎……”从竹内倒下,到两名浪人抬着尸体,一步步走下擂台,井边雄只说了一句话、两个字。在井边雄眼里,只有杀害其弟弟井上太的凶手——刀子,对于竹内的死亡,根本无动于衷。冰冷的面容,如富士山顶千年不化的积雪,不起波澜。

作为武士,最荣耀的是战死擂台!

作为武士,被中国武师打败,甚至同归于尽,是耻辱!是帝国和天皇的耻辱!

“报仇……”就这心性,就这刀法,还想报仇?冷漠的看了眼抬下擂台的武扬,嘴角微微牵动,井边雄内心鄙夷。

看着刀子缓缓走到擂台中央,冷冷的盯着自己,井边雄笑了,无声的笑了。终于等到这一刻,终于能在所有人面前,割破刀子的喉咙,替死去的井上复仇。

“哟西……该我们了……”井边雄怀抱武士刀,大步走到擂台中央,站在刀子面前:“你可真难找啊……”

“找死?”刀子面容平静,淡淡的问。

“八嘎……”井边雄气恼。

太阳灰蒙蒙的,闪着淡淡的光芒,慢吞吞的攀上天空,挂在碑楼东侧的屋檐上。阳光照在人身上,没有一丝温暖。西风凛冽,在碑楼墙根打了个拐,打着卷儿的刮过擂台,刮过激动的人群,让人瑟瑟发抖,倍感寒冷。

“井边雄!”

“最后一场!”

“短刀……能不能赢?”

“你懂个屁,短刀怎么啦,短刀一样杀人!”

“不一定啊,听说井边雄可是日本最有名的刀客。”

“看着吧,能上擂台,肯定不差!”

……寂静的人群渐渐骚动,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说什么的都有。

“兄弟,杀了他!”

“对,宰狗日的小鬼子!”

“杀了他!”

“杀了他!”

……

刀子一脸平静,水波不惊,手里转动着明晃晃的短刀,冷冷盯着井边雄。盛名之下无弱者,作为一名刀客,能跨洋过海来到中国,并且设下擂台,肯定有其过人之处。

此战,决不轻松!

此战,不宜力拼,须以步法取胜,快刀斩杀!

短刀?八嘎……井边雄面无表情,冰冷的盯着刀子,就如同盯着一只待宰的羔羊。中国人也好,中国武师也罢,在帝国最优秀的武士面前,不就是待宰的羔羊吗?数万万人,数百万军队,面对大日本皇军,闻风丧胆,不战而逃,不是羔羊又是什么?

井边雄的想法很狂妄:我,井边雄,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武士,最优秀的刀客,今天就用弟弟井上太的这把武士刀,斩杀中国武师。我要告诉所有中国人,大日本帝国的刀法,是最正宗的刀法,大日本武士,才是真正的武士!

“朱区长,你……怎么看?”寺内长治侧首,一脸阴笑。

“我……我是外行,不懂武术,不懂……”慌乱之中,朱太福瞧见寺内长治一脸阴险,目光阴冷,知道自己说错话,赶紧改口:“当然……当然是井边雄先生取胜,井边雄先生可是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刀客,台上的中国武师……无法与之相提并论,肯定不是井边雄先生的对手……”

“哦……朱区长真是好眼力!”寺内长治完全肯定,最后一场比试,井边雄一定能迅速斩杀中国武师,扬大日本帝国武术之威,刀客之威,彻底击垮中国人抵抗的信心和决心!

此刻,这位中国的区长,不就没有信心吗?

“司令官阁下怎么看?”寺内长治脸上洋溢着笑容。

“我……”本田松目不斜视,紧紧盯着擂台,盯着两道岿然不动的身影:“作为武士,我不得不说……对手很强!”

从刀子镇定的眼神,挺拔的身躯,本田松深深的感到,台上的中国武师决不简单。立宪兵之中,立枪口之下,而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就凭这份胆色与豪气,就是一名值得尊敬的对手。

“司令官的意思是……”寺内长治一惊,神色微变。如果真如本田松所说,这名中国武师很强,那这场比试……就有可能出现意料之外的结局,这是黑龙会决不允许的,更是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最不愿看到的。

“我的意思?”本田松冷冷一笑:“当然是希望,井边君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寺内君,你不觉得……今天的比试已经脱离了黑龙会,甚至脱离了皇军的掌控?”

四场比试,四死无伤,一人与敌同归于尽!早就脱离了黑龙会,脱离了宪兵的掌控。

八嘎!中国人,中国武师,明知胜亦死,几也亡,仍抱着必死之心,亦要上台比武……

“哟西……”寺内长治震惊不已,隐隐有些担忧起来。寺内长治专注于比试,如果本田松不说,还真没静下心来思考这个现象。四场比试,三场失利,一场平局,四名帝国武士倒在擂台。这样的结果,作为黑龙会派驻南京的会长,寺内长治难辞其咎。

“司令官阁下,可对手是短刀……”寺内长治心中期望着井边雄取得胜利,赢回大日本武士,甚至是大日本帝国和天皇的颜面。

“寺内君,你的,并不了解中国。”本田松面色凝重,缓缓摇头:“中国有句话,‘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作为武士,你……没听说过吗?”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寺内长治微微摇头回答:“我还真没有听说过!短刀……险……”

寺内长治侧首盯着朱太福:“区长先生,中国……有这样的说法吗?”

“这……”朱太福一脸尴尬,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寺内君,这句话的意思是,刀虽短,对自己危险,对敌人更危险!”本田松盯着擂台,不厌其烦的解释:“能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人,如果没有必杀的手段,你说……他还会登上擂台,面对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武士吗?”

“……您说得对!”寺内长治倒吸一口冷气,感觉浑身发冷:“司令官阁下,那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想要让井边君停下比试,已经是不可能的……”

“草上君!”本田松面色阴冷。

“嘿!”草上。

“你的,布置去吧!”本田松头也不回,轻轻挥手:“比试结束,所有带刀的中国武师,统统的抓捕……若有反抗,统统的格杀!”

“嘿!”草上大步走下看台。

广场边,大龙、志国、大虎没有理会宪兵横着的三八大盖和寒光彻骨的刺刀,小心的将武扬扶到黄包车上,目送着渐渐远去。

警戒的宪兵和侦缉队没有发现,在把武扬扶上车的同时,一个包裹悄悄的递在志国手里,迅速藏进怀里。

“走!”大龙面色冰冷,领着志国和大虎,转身挤进了人群,向擂台挤去。

对于刀子,兄弟们有着坚定的信心!

沈阳路接应点。

“情况如何?”看着气喘吁吁的小炮,李爽小声询问。

“教导员……”小炮神色悲戚,吞吞吐吐。

“说!”李爽心一惊,感觉不妙!

“前三场都胜利了,还杀了小鬼子。”小炮擦擦眼泪说:“第四场,武扬……武扬与小鬼子同归于尽……现在是第五场比试……”

“什么……小鬼子!”李爽转身,一拳砸在墙上,柳眉倒竖,双目含泪,侧首盯着擂台方向:“油子,准备接应!”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宰井边短刀扬威(二)

第二百九十一章宰井边短刀扬威(二)

擂台,寒冷彻骨,杀气腾腾,死寂无声,让人压抑心悸,而又热血汹涌。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井边雄面无表情的看着刀子:“你的短刀,让我的知道,你是一名值得尊敬的中国武师……”

“作为强盗,你知道什么叫尊敬吗?”刀子摇头,表情鄙夷:“中国武师,不需要强盗的尊敬!因为你……是强盗,还是一名刀上沾血的强盗!”

“刀子,你的,杀害井上的,不该!”井边雄操作半生不熟的中国话,目光阴狠的盯着迎面而立的刀子。

“作为刀客,我的刀……只杀该杀之人!”刀子转动着短刀,冷冷一笑:“你是刀客?你……配吗?”

“八嘎!”井边雄恼怒不已:“可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弟弟?”

“他该死!”刀子表情淡漠:“他把中国的孩子,偷偷的运送到日本,就凭这一点,就该死!作为强盗,来到中国,就要做好受死的准备!井边雄,你是强盗,你弟弟是强盗,你们日本人都是强盗!别废话了,动手吧!”

第一次,从不善言谈的刀子,话语竟然如此犀利,犀利得让所有人惊讶,让井边雄无言。

“你……八嘎……”井边雄恼怒,心中暗骂寺内芳子这个阴毒的女人。井边雄与井上太兄弟二人感情深厚,可并不代表井上太干什么事都会告诉他这个哥哥。井边雄只知道,弟弟井上太,作为一名武士,黑龙会的高手,被派往中国,不久便死在了南京。凶手是一名中国武师。至于死因,寺内芳子没有说明。

“什么?”

“把中国孩子偷偷运到日本?”

“该杀,杀得好!”

“日本人就没好人!”

……死寂的人群,立刻躁动起来,纷纷指责井边雄,咒骂日本人。

“朋友,我们以礼相待。敌人,我们拔刀相向!”刀子手里的短刀终于停止转动,双眼直视井边雄:“你是朋友吗?你配吗?”

“你配吗?”

“你配吗?”

“你不配!”

……

“八嘎……不管什么的原因,你的,不该杀他!”无论作为哥哥,还是日本刀客,井边雄不可能放弃报仇,慢慢拔出长刀:“今天,我就用井上君这把武士刀,割破你的喉咙,斩下你的脑袋,带回日本,祭奠我的弟弟!”

“你们日本人真恶心!”刀子反手握着短刀,瞳孔微缩:“个个强盗,生性残暴,杀人如麻,还非要找个理由!”

“八嘎……”井边雄咬牙切齿,双手紧握刀柄,慢慢竖于右胸前:“你的,不必多话,我们的,比试……生死勿论!”

“这就对了,本就是畜生,还想装人?”刀子左脚微微向前一小步,不丁不八的站好,表情鄙夷,缓缓摇头:“作为中国武师,我想对你说,你也不该来中国,更不该带着刀来到中国,还杀害武清云前辈,还有那些中国武师……你会和你的弟弟一样,把命留在中国,最终成为孤魂野鬼……来吧!”

“说得好!”

“杀了他!”

“刀子,杀了他!”

……

“八嘎……呀……”井边雄一声嚎叫,上步挥刀,迎面劈来,快如闪电。

一招,仅仅一招,刀子知道,井边雄的刀法,凌厉迅猛,势大力沉,变化多端。

钉!一声轻响。刀子镇定自若,眼神明亮,侧身抬手,短刀贴于长刀右侧,向前一引,寒光闪闪的刀锋顺着脸颊向下劈落,刀锋割裂空气,冰冷刺骨。

刹那间,二人交错而过,转身迎面站立。

“好!”人群喝彩。

“刀子,宰狗日的小鬼子!”大虎兴奋怒吼。大龙、志国一脸严肃,双眼紧盯擂台,紧盯擂台上的二人。

盛名之下无弱者。井边雄既然敢来中国摆擂台,功夫肯定不差。刀子虽强,若不小心,恐怕……

谁都知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敢拿短刀碰日本人的长刀,本身就是实力的自信。没两把刷子,谁敢拿一把仅仅七六公分长的短刀,登上擂台与日本人比武?!

“司令官阁下,你看……”寺内长治心惊肉跳。接连四场失利,他已经快彻底失去信心。

“……这场比试,很难……”本田松迟疑:“如果没有真功夫,中国人是不会傻到拿一把短刀上台,与帝国最优秀的武士比试的!”

话中的意思,谁也听得出来,本田松对井边雄也没多大的信心。

“不过……井边君作为帝国最优秀的刀客,应该会为了帝国,为了天皇的荣誉,舍生一战的。”本田松既怀疑,又充满希望,更希望井边雄为了帝国和天皇的荣誉,不惜死战。最起码亦如竹内一般,与中国武师同归于尽。

因为,武士的荣耀,帝国的颜面,天皇的颜面,决不能有失!

“这……”细密的汗珠从额上冒了出来,寺内长治感到束手无策,内心很是慌乱。如果井边雄再输了,倒在擂台,作为擂台比武的发起人之一,他只能剖腹自尽,向天皇谢罪。

“你的,很强!”井边雄不得不佩服。自家事自家知,对于自己的刀法,井边雄充满信心。能够轻松脱过第一刀,足以说明,对手的强大。

“是嘛……我不这样想。”刀子表情淡漠,右手握刀,迎风而立。

“如果不是为了井上,我们会成为朋友。”井边雄紧紧刀刀柄,假惺惺的说道。

“我不会与强盗做朋友。”刀子鄙夷回答:“很不幸,你就是来自日本的强盗!”

“你……”井边雄恼羞成怒,长刀一竖,立于右胸。

“来吧!”刀子一脸自信,左脚微微上前,短刀紧紧贴于右小臂。通过刚才的交手,虽说只是一招,但刀子已经试出了井边雄的深浅。

井边雄此人,不愧为日本有名的刀客。刀法凌厉迅猛,势大力沉,不宜硬碰硬。短刀虽险,但更势弱,对于井边雄这样的对手,硬碰的结果只有一个——死!

想要速战速决,杀了井边雄,然后趁乱撤离,就必须扬长避短。必须采取短刀的优势,以贴、缠、拨、引、刺等方式,也就是“四两拨千斤”,贴身近战,发挥短刀的优势,先伤敌后杀敌!

刀子暗暗确定战术,眼神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有神。

“呀……”井边雄再次上步挥刀劈砍。井边雄,绰号“劈三刀”,其刀法大多以劈、切、刺、挑等为主。而劈,更能发挥其势大力沉的优势。

钉!刀子上步侧身,右手短刀轻贴长刀,向前牵引。

“还是这一招?”井边雄心中暗笑,手腕一拧,改劈为横切,刀锋直奔刀子颈部而来。

说明时,那时快。见长刀来势凶狠,刀子毫无慌乱。短刀贴于长刀刀锋,顺势后撤。双腿一曲,腰部用力,上身后倒,头迅速后仰,一个“铁板桥”,紧贴刀锋之下,“嗖”的一声便钻了过去。同时,右手一送,将长刀推了出去。紧接着,腰部一拧,左脚为支点,向左旋转,右手握刀,横切向井边雄的肋部……

一连窜的动作,惊险无比,让人目不暇接。

井边雄一惊,上步收刀,顺势向左后方斜劈而下。同时,转身横切……

钉!双刀一碰,二人错身而过,一脸肃穆,迎面而立。

“志国,你怎么看?”在刀法上,大龙自知不如志国。

“……快了!”志国神情轻松了不少。

“快了……啥意思?”大虎急了,咧着大嘴:“你就告诉咱俩,能赢不?”

人群闻言,纷纷侧首,紧张急切的盯着志国,盯着第三场胜利的中国武师,希望听到令人振奋的回答。

“能赢!……但必须冒险!”志国表情严肃。

“冒险……”大龙、大虎紧张抬头,死死的盯着擂台,不想错过比试的任何细节。

八嘎……井边雄神情凝重,额头上冒出冷汗。好险!若不是收刀及时向后斜劈,左肋就会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对于刀子这样的对手,一道刀伤,就会改变战局……

刀子不丁不八的迎风而立,短刀紧贴右小臂,面无表情的盯着井边雄。小鬼子,变招不慢,否则……未能一刀建功,在井边雄左肋拉出一道口子,刀子心里,微微有些遗憾。

“八嘎……”本田松咬牙切齿,目光阴森的盯着擂台,轻轻一挥手。

“司令官阁下!”草上一步上前,躬身回答。

“准备吧……”本田松预感,井边雄不会坚持太久,很快会倒在刀子的刀下。

“本田君……”寺内长治心有余悸,擦擦额上的汗水,小心的问:“难道……”

“寺内君,看来……井边君危险了……”本田松冷冷的看了眼寺内长治:“无论是谁,敢杀天皇的臣民,都该杀,统统的格杀!”

朱太福、严保久、钱德良、徐世宝等一听,浑身哆嗦,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擂台上的刀子。朱太福更是紧张不已,颤抖着摸出张手巾,擦拭着额上的汗水,胆战心惊的盯着擂台。

不知怎么的,此刻的徐世宝,心里竟然有种莫名的担心,担心刀子,这位曾经一起打鬼子的“战友”,不倒在擂台,倒在井边雄的刀下,而是倒在日本人的枪下。

第二百九十二章 宰井边短刀扬威(三)

第二百九十二章宰井边短刀扬威(三)

看台上本田松、寺内长治等说话的功夫,刀子和井边雄二人一声轻喝,挥刀再度交手。只听“叮”的一声轻响,二人交错而过,却依旧势均力敌,无所斩获。

不得不说,无论是刀子,或是井边雄,其刀法之娴熟,对战经验之丰富,不愧为高手,真正的刀客。

“呀……”几次劈砍无果,井边雄决定改变战术,改劈为刺。双手握刀,上步直刺刀子。

“改劈为刺?”寺内长治愕然。井边雄绰号“劈三刀”,改变战术和刀法,以己之短,迎敌之长,不,中国武师手中也是短刀,能战胜中国人吗?

“刺?”本田松冷笑。本田松从不相信井边雄所谓的“劈三刀”。作为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武士,怎么可能只会简单的劈砍?作为刀客,必然刀法精湛,变化多端……

刀子从没被情报所迷惑。什么“劈三刀”?能远渡重洋来中国设擂,其一定不是弱手。因此,从心底里,刀子就没有丝毫轻视“对手”。

几番交手试探,刀子可以完全肯定,井边雄此人,刀术精湛,无论是挥刀劈砍,还是挺刀直刺,紧随其后的,必然会是切、削、挑……可谓变化莫测,防不胜防。

从交手来看,井边雄亦有弱点,不善近战。必须想办法贴靠上去,才能发挥短刀“寸短寸险”的优势,以己之长,迎敌之短,力求先伤敌,后再斩杀。

就在刀子思考的一瞬间,长刀霍霍,刀尖闪着寒光,井边雄目光阴鸷冰冷,咬牙切齿,双手一挺武士刀,直奔刀子左胸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刀子左脚一蹬,右腿一迈,短刀藏于右小臂,迎着刀锋扑向井边雄。

“……”林志国眼睛一亮,倒吸一口冷气,知道胜败在此一举,眼睛瞪得大大的,唯恐遗漏刀子的任何动作。同作为习武练刀之人,擂台生死之战,可是学习借鉴的好机会。

“刀子……”大虎一声惊呼,险些吼出来。

“……”大龙微微一惊,脸上刀疤蠕动。要说现场谁对刀子最信任,当数大龙,十年来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什么?”本田松惊讶,身子微微前倾,目光死死的盯着擂台,盯着交手的两人。

“他想干什么?”人群愕然,惊诧莫名。

临近刀尖,只见刀子右手一抬,短刀紧贴刀锋,双腿微微一曲,头向后一仰,膝盖着地,身子顺势前冲……瞬间钻进了井边雄的怀里。

井边雄一惊,来不及变招,正想起腿前踢,眼角余光瞥见明晃晃的刀尖,稍有迟疑,便双手紧握刀柄,顺势向后,直冲刀子头部狠狠砸下。同时,身子便欲向一侧挪移。

井边雄想法很好,既然躲不过,那就以伤换伤。况且,以腹部或者腿部的伤,换刀子头部受创,值得……井边雄心里一阵狞笑。

到手的机会,刀子怎么可能放过。

只见刀子腰一挺,身子前扑,右手短刀变反握为正握,狠狠一刀扎进井边雄的腹部,刀尖没入体内至少三公分。

剧烈的疼痛让井边雄大嘴一咧,手一哆嗦,后砸的刀柄稍稍一顿,面目狰狞,咬牙继续砸下。

刀子头一侧,左手向上一托,使出全身力气,咬牙死死的托住刀柄。同时,右手一拧,向右狠狠一拉。

“噗哧……”鲜血飞溅,一条尺许长的口子,从左至右,从腹部,拉到了肋间。与时同时,刀子左手松开刀柄,向右一滚,从井边雄怀里钻了出来。

铛!钻心的疼痛迅速从腹部漫延至大脑。井边雄不得不放弃追击对手,只能长刀拄地,左手捂住刀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目光狰狞的盯着几米外,迎面挺立的刀子。

“八嘎……”本田松怒气腾腾,一掌拍在椅子上:“八嘎牙鲁……该死!”

“井边……”寺内长治张着大嘴,满脸的置疑,还有不可思议。中国人,中国人竟然伤了井边雄,而且伤势……不轻!

“好!”大虎兴奋吼叫。

“好样的!刀子!”林志国举着双刀大喊。

“……”大龙气定神闲,一脸警惕的盯着看台,盯着看台上的宪兵司令本田松。日本人不可能承认失败,肯定会派兵抓人。大龙回头,不着痕迹的给小九和阿志发出“准备接应”的信号,摸摸腰间的短枪,不露声色的暗示林志国和大虎做好突围准备。

“司令官阁下……”寺内长治知道大势已去,心悸不已。

“哼……”本田松铁青着脸,目光阴狠,死死盯着擂台,没有说话。草上中佐领着一队宪兵,端着三八大盖,杀气腾腾的站在碑楼门洞,准备随时冲上擂台抓人。

朱太福、严保久、钱德良、徐世宝等,纷纷起身,一脸惊恐的盯着擂台,盯着宪兵。

“八嘎……”本田松咬牙挥手。

“围起来,一个也不许放走!”草上一挥手,十余名宪兵端着三八大盖,气势汹汹的冲出门洞,将擂台四周死死的围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擂台,对准了刀子。

“小鬼子?!”

“输了就杀人,卑鄙无耻!”

“兄弟,快跑!”

“快跑啊,小鬼子要杀人了!”

……瞅见小鬼子端着枪冲进人群,包围擂台,人群惊恐不已,立即骚乱起来,转身向广场外奔去。

“井边雄,这就是比武?这就是武士!”刀子镇定的盯着井边雄。刀子知道,作为日本最负盛名的刀客,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坚守。

刀子在赌,赌井边雄会阻止宪兵开枪。其实,就算宪兵开枪,他也有把握在开枪之前,用手中的短刀,杀了井边雄。

刀子也在默默的计算时间,计算人群逃离广场的时间。他知道,只要没宰井边雄,日本人就不会开枪杀人!

“八嘎……”井边雄捂住左肋,咬牙站直身子,目光狰狞的扫视擂台四周的宪兵,尔后盯着看台:“本田君,你的,干什么?”

“井边君,我在帮你……”本田松冷冷一笑,不为所动:“你已经输了,帝国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八嘎……我还没有输!”井边雄长刀一横,咬在嘴里,接过助手递过的白布,简单在腹部一缠,用劲打了个结,阴狠的盯着看台:“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不能输,也不会输!”

“不会输?”本田松双肩一耸,冷笑不语。已经负伤,还不承认失败?

“八嘎……”井边雄右手长刀一指,大声咆哮:“你的,不能玷污帝国武士的荣耀,不能!”

“武士……荣耀……你的想死在擂台,死在中国吗?”本田松鄙夷的看着井边雄:“作为帝国最优秀的刀客,死在中国人手里,你……不觉得可耻吗?”

“可耻?不!”井边雄狰狞的望着看台:“作为天皇陛下最优秀的武士,能死在擂台,是我的荣耀!而你……不配为帝国和天皇的武士!”

“八嘎,你……”本田松怒喝。

“司令官阁下……”寺内长治知道,如果不撤离宪兵,井边雄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举动,就算杀了宪兵,也会将比武进行下去。因为,帝国武士的骄傲、荣耀,不能被玷污。

“寺内君,难道你也要阻止我……”井边雄怒目而视。

寺内长治淡淡的看着井边雄那要噬人的眼神,侧身继续说道:“司令官阁下,现在抓捕与比武结束,没有区别……”

“……”本田松脸上神色变换,他不得不佩服井边雄,明知是死,也要死在对手刀下。可是,死在中国人手里,是帝国武士的耻辱。

不过,寺内君有句话说得对,现在抓捕与比武结束再进行抓捕,区别并不大。广场四周,宪兵、侦缉队集结待命,难道几名新四军还能逃跑?也罢,既然井边雄一心求死,何不成全他?!

“哼!”本田松悻悻的一挥手。草上立刻带着宪兵撤至看台一侧,随时准备抓捕。

不知怎么的,看见本田松下令撤离宪兵,看台上的几名中国人,心中却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转瞬之间,又紧张的盯着擂台,盯着擂台上比武的两人。

“刀子……”井边雄喘息未定,缓缓转身,目光冰冷的盯着刀子:“让我们用武士的方式,结束这场比试吧!我,井边雄,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一定要斩下你的脑袋,祭奠我的弟弟井上……”

立危险之中而不变色!

刀子神情镇定,眼神淡漠的盯着井边雄。不得不说,井边雄是一名真正的日本武士。明知是死,也要继续比试。既然选择死亡,那就成全他吧!

难道……井边雄还妄想赢了比武?

目光缓缓巡视台下,冲着大龙轻轻一点头,转身持刀,迎风而立:“来吧,井边雄先生!”

这一刻,中国武师刀子,给予了日本刀客井边雄,足够的尊重。

“坚持……死,也要如武士一般,体面的死在擂台。”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双手握刀,竖于右胸。剧烈的疼痛让井边雄头一阵恍惚,差点一头栽在擂台,使劲的摇摇头,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坚持,不能倒下。

“准备好了?”这一次,刀子打算主攻,尽快结束比试,趁乱撤离。宪兵虎视眈眈,机会稍纵即逝,若不迅速撤离,极有可能给行动队带来巨大的损失。

“来吧……”井边雄咬牙回答。

“杀!”刀子一声轻喝,短刀贴于小臂,左脚一点,右腿一蹬,身子微微前倾,如一只猎豹般扑向井边雄。

“呀……”井边雄一声怒喝,上步挥刀,一招横扫千军,冷森森的刀光从左至右切向刀子。

铛!刀子迅若闪电,右手一抬,短刀紧贴小臂,拦住长刀的一瞬间,身子滴溜溜一个三百六十度转身,还未等井边雄变招,人早已到了井边雄身后。

左手上扬,一把抓住井边雄的头发,向后一拉,右手同时前伸,短刀一横,只听“噗哧”一声,一溜鲜血在空中飞溅,一道两公分左右的刀痕隐约可见。

“你不该来中国!”这是井边雄听见的最后一句忠告。

感觉头一仰,脖子一疼,井边雄终于知道,死亡离自己是如此的近迫。

“井上……对不起……”井边雄在心中喊道。

虽然,无法替弟弟井上报仇!能死在对手的刀下,井边雄不后悔。

脸上带着微笑,镇定的望着看台上的本田松,寺内长治,还有芳子小姐,以及几名中国人,井边雄双手捂住脖子,重重的仆倒在擂台。

鲜血,迅速漫延开来。

“好!”有人大喝。

刀子没有丝毫迟疑,身子一纵,还没等本田松从惊诧中反应过来,早以跳下擂台,向广场外奔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多点开花强突围

第二百九十三章多点开花强突围

“抓住他们!”目瞪口呆的本田松终于反应过来,指着刀子等人咆哮。

草上领着宪兵,端着三八大盖,气势汹汹的扑向人群,追击隐约可见的刀子、大龙、志国等人。

啪啪啪……一连数声枪响,不等下令,隐蔽在人群的小九和阿志果断开枪。广场西侧,几名小鬼子应声仆倒在地。

“小鬼子开枪啦!”

“小鬼子杀人啦!”

“快跑啊!”

……

大龙、大虎、志国,还有小九和阿志,疯狂吼叫,喊声惊醒了发懵的人群。

“跑啊,小鬼子杀人了!”

“逃啊……”

……广场,人群立刻没命的四散奔逃,掀翻了值勤的侦缉队,挤倒了端枪的小鬼子,向街道和巷子深处奔去。

“八嘎……抓住他们!”本田松暴躁如雷。

啪啪啪……小鬼子一边开枪,一边向西追击,子弹又准又狠,扎进手无寸铁的市民身体,一个接一个的仆倒在地,唉嚎声不绝于耳。

“快跑……”挤出人群的大龙、志国等,拔出短枪,撩翻守在街口的几名小鬼子,转首大声呼喊。

“大虎、志国,前面开道。”大龙慌而不乱:“小九、阿志居中策应,刀子和我,断后……向西撤!”

“是!”大虎一声虎啸,手握短枪,当先而行。

“走!”林志国毫不含糊,举枪并肩向西突去。

沈阳路,接应点。

“枪声?!”李爽精神一振,拔出双枪:“油子,准备接应!”

“是!”油子。身旁,小炮、小武,还有十余名地下交通员,纷纷做好战斗准备。

杨闯静静的趴在屋顶,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枪声和惊慌的喊叫声,深吸一口气,心跳越发平稳。子弹早已上膛,枪托紧紧抵在肩窝,左肘支地,小臂前伸,手掌紧握枪护木,稳稳托起,右手食指轻轻搭在枪机,眼睛贴在瞄准镜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大街。

广场西街。

“抓活的……抓住他们!”埋伏在西侧的鬼子小队嚎叫着从巷子口冲了出来。

啪啪啪……子弹密集的扑向众人。身后,宪兵队长松日社领着一队宪兵,紧追不舍。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大龙、志国等陷入困境。

“大虎,手榴弹!”大龙一边开枪一边喊。

哧……大虎枪交左手,从后腰摸出颗手榴弹,左手一拉,右手一抡,手榴弹“嗖”的声,便窜了出去。在空中一连数个翻滚,一头扎向迎面而来小鬼子。

紧随其后,林志国、小九、阿志的手榴弹也窜上了半空,带着数缕白烟,摇曳着飞向了小鬼子。

轰轰轰……一连数声巨响,火光闪烁,硝烟弥漫。以弹落点为圆心,弹片成圆形,象四周切割,小鬼子躲避不及,纷纷栽倒在地,抱着受伤的部位,在大街上打滚。

“冲!”林志国大吼。借着硝烟掩护,众人毫不恋战,迅速向沈阳路撤离。

广场东侧,何明湘安静的立在墙角,警惕的盯着大街,身后是十余名军统队员。

“弟兄们,准备行动!”广场方向传来的爆炸声,何明湘拔出短枪,推子弹上膛。身后,一阵拉动枪栓的声音响起。

爆炸声就是信号,就是命令,绝对不能让小鬼子增援,这是李爽交给何明湘的任务。

咔咔咔……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快快的,西边的,增援!”十来名鬼子巡逻兵,端着三八大盖,一路嚎叫,向西狂奔而去,从何明湘眼前闪过。

“打!”何明湘短枪一挥,率先冲出巷子口,举枪瞄准了小鬼子的后背。十余名军统队员不甘落后,纷纷闪出巷口,举枪瞄准。

啪啪啪……枪声就是命令,十余支短枪一起开火。鬼子巡逻队死也没有想到,广场东侧,还埋伏着一支小分队,悉数仆倒在地。

“捡武器!”吸引敌人,掩护撤离,何明湘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更加激烈。

轰……说话的功夫,何明湘从小鬼子身上,掏出颗手雷,拔掉插销,在墙上一磕,远远的扔了出去。

广场看台。

“八嘎……什么情况?”听见爆炸,本田松惊讶回头,向东边望去。

“司令官阁下,东侧……东侧有新四军!”寺内长治、朱太福、严保久、钱德良四人指着东边。枪声一响,徐世宝早就跑下看台,领着人马追击大龙、志国等人去了。

“八嘎……”本田松咬牙切齿:“不必管他……声东击西的干活,狡猾狡猾的……”

轰轰轰……又是数声爆炸,从东边、北边传了过来。

东边的,还是何明湘等人。北面,则是埋伏在日军医院附近的老j,听见广场爆炸后,果断下令突袭。

啪啪啪……轰轰轰……子弹欢唱,“嗖嗖”的扎向站岗的小鬼子,收割敌人的性命。手榴弹,如燕子翻飞似的,一颗颗越过高墙,投向院内,炸得增援的小鬼子嚎嚎叫唤。

老j牢记何明湘的叮嘱,不求杀多少小鬼子,只要把声势搞大,吸引敌人,迫使小鬼子分兵增援,减轻广场压力就算完成任务。

枪声,隐隐约约从东边和北面传来。

硝烟,腾空而起,遮盖北面的天幕。

“司令官阁下,东边……还有北面……”严保久率先反应过来,指着远处:“北面……是医院!”

“八嘎……”本田松稳不住了。东边的巡逻队,久久不见增援,很有可能被新四军伏击。而北面,日军医院曾遭受新四军的袭击,难道……新四军会再次袭击医院,抢夺药品?

双管齐下?新四军,狡猾狡猾的。广场的,擂台比武,北面医院的,抢夺药品?八嘎……绝不能让药品落在新四军的手里!否则,在接下来的围剿中,新四军将会如虎添翼……

“八嘎……严桑,你的,带人的,立即向北增援。”本田松恨得牙痒痒,指着广场北:“发现新四军,统统的消灭,一个不留!”

“嘿!一个不留!”严保久点头哈腰,转身一挥手,领着副官小跑着下了看台,带着人向北增援而去。

“钱桑,你的,立即带人,向东的,增援巡逻队!”本田松目光凌厉,盯得钱德良一阵恐慌:“记住,统统的消灭!机会……只有一次!”

“嘿!”钱德良浑身一震,拔出手枪,小跑着下了看台,领着一队宪兵,还有数名侦缉队员向东边扑去。

本田松早有心撤换钱德良,扶徐世宝上马。钱德良身为警察局长,为皇军办事不尽心,出功不出力。如果不是其背后有人说话,早就成为本田松刀下亡魂。

自家事自已清楚。钱德良深深的知道,本田松对自己不满已久。今天的行动,如果不干出点成绩,抓住新四军,等待自己的,就会是寒光闪闪的武士刀,或者是冰冷无情的子弹!

“娘的……快!”想着小日本的狠毒,钱德良内心一阵发颤,短枪一挥,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沈阳路,接应点。

“来了!准备接应!”李爽紧握双枪,猫在街角,双眼死死的盯着一路狂奔的大龙、志国等人。

“手榴弹!”油子头也不回,掏出一颗手榴弹握在右手,左手拧开后盖,取出拉索,捏在手里,目光凶狠,盯着追击而来的小鬼子。

小炮、小武等,一人一颗手榴弹,紧紧攥在手里。只等一声令下,便化着催命无常,从墙根扑出,收割小鬼子的性命。

二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五十米……大龙、志国等呼啸着从眼前冲过。

“快快的……抓住他们!”松日社挥着三八盒子,领着宪兵,一路嚎叫。子弹,咬着大龙、志国等屁股不放,从广场一直追到沈阳路。

八嘎……若不是本田司令官下令活捉,这几名上擂台比武的中国武师,早被乱枪打死了。

“准备……”李爽双手举枪,瞄准小鬼子。

“扔!”小鬼子冲过巷子口,10米、20米、30米……李爽果断下令。

哧哧哧……嗖嗖嗖……

油子等闪出巷口,十余枚手榴弹脱手而出,窜上天空,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滚儿,呼啸着从小鬼子背后砸下。

轰轰轰……

爆炸剧烈,响声如雷,声震南京。火光、硝烟“腾腾腾”的翻涌上天空,弹片“呼呼”横飞,切割着小鬼子的肉体,收割小鬼子的性命。

“隐蔽……有埋伏!”松日社大惊,赶紧缩在街角,呼啸的弹片挨着头皮一擦而过,打在青砖墙上“钉钉”直响,火星飞溅。

“八嘎……”松日社头一缩,内心一阵后怕。

死亡,是如此的迫近,仅仅一块弹片的距离!

“打!”李爽举着双枪,一马当先,冲出巷子。身后,十余名队员举着驳壳枪,一涌而出。

啪啪啪……十几支短枪一阵齐射,小鬼子刚刚爬起身,便又仆倒在地。这一次,倒下了就再也无法起来。

“八嘎……在哪里!”鬼子中尉扭身张望,指着李爽等人吼叫。

“还击!快快的,还击!”松日社狼狈不已,刚站直的身子又缩了回去,指挥宪兵就地寻找地形还击。

啪啪啪……轰轰轰……

子弹呼啸,弹片横飞。沈阳路,行动队和宪兵展开激烈交火。

大龙、志国等人看也不看,埋头狂奔。按照计划,李爽的掩护只有一分钟。一分钟后不撤退,调整过来的小鬼子,会迅速缠上行动队,到时候谁都无法安全撤离!

“撤!”眼瞅着大龙等跑远了,李爽毫不恋战。

“撤!”油子一声怒吼,“啪啪”一连两枪,撩翻一名小鬼子,转身向巷子口奔去。

“扔!”小炮、小武人手一颗手雷,左手拔掉插销,右手在墙上一磕,对准小鬼子狠劲扔了出去。

轰!轰!

两声巨响,硝烟弥漫,李爽领着几名队员,趁机冲进巷子口,不见踪影。

“八嘎……”松日社回头望望大龙等人消失的方向,指着李爽等逃跑的巷子口,咬牙切齿的命令:“山岵君,你的,带人的追击,统统的消灭!”

“嘿!”山岵中尉头一点,挥着王八盒子:“快快的,消灭他们……”领着一队宪兵,钻进巷子,追击李爽等人。

“快快的……杀光他们!”松日社一挥王八盒子,领着另一队宪兵,朝着大龙等撤离的方向追击。

既然已经引出新四军的援兵,按照本田司令官的命令,接下来就该统统的格杀!

第二百九十四章 常三乐的狗鼻子

第二百九十四章常三乐的狗鼻子

巷子口,杨闯伏击点附近。

就在广场响枪,大龙等向西突围撤离之前,一个小插曲惊出了柳芬和阿木一身冷汗。

作为侦缉队长,特别是受到副局长徐世宝“赏识”的常三乐,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原因很简单:副局长徐世宝可是日本人跟前的“红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正因为如此,常三乐在警察局,可谓春风得意,如鱼得水。

擂台比武,撒网抓捕新四军,却被局长徐世宝指派,负责广场西面的警戒巡逻,这让爱看热闹的他心里很不舒坦。特别是不能观看日中擂台比武,常三乐心里更窝火。

早晨起来,不紧不慢的吃完早餐,领着一个小队的弟兄,背着长枪短炮,耀武扬威的走在大街,瞪着铜铃似的眼睛,东看一眼,西望一望,这儿摸一摸,那儿查一查。遇上好奇的玩意儿,兄弟阿鬼自做主张的替其顺在手里。对于卖主那讨好的目光和话语里,隐藏的那点厌恶、愤恨,常三乐视若无睹。

哼,什么东西!

厌恶也好,愤恨也罢,在南京的这几条大街上,谁敢不给我常三乐面子?!吃你点东西,拿你点东西,算是老子对你的抬举。东西不好,老子还不光顾!

其实,常三乐平时也不这样。关键是没看成比武,心里不舒服,想找一种方式发泄出来。正因为如此,大街上,小商小贩便遭了殃。这些,也都是手下弟兄,特别是精明的阿鬼借着常三乐干的出格事儿。

一直以来,常三乐的鼻子都特灵,眼睛好使。对于危险,特别是抗日分子,常常一查一个准。当队长的这几年里,由他带队抓捕的抗日分子有多少,他自己都不知道,反正快关满警察的监狱了。正因为如此,徐世宝才指定由他带人负责广场西面的警戒巡逻,其目的就是为了抓捕抗日分子。

如果共产党新四军向西突围,西侧必有接应。那正好,常三乐不是负责广场西面的警戒巡逻吗?如果在共党撤离前,查到或者抓捕住共党的接应人员,不是大功一件吗?!

徐世宝的心思,常三乐可没猜透。否则,常三乐还不得屁颠屁颠的,带着弟兄们把广场西面,来来回回的认真清理好几遍?会满肚子牢骚,走马观花似的,东瞧瞧、西望望,出功不出力的巡查?

柳芬很无聊。杨闯早早爬上屋顶,阿木远远的坐在街口打着瞌睡。好动话多的柳芬从清晨到现在,眼里来来回回的都是急匆忽的南京市民,都是穿着警察制服晃荡的侦缉队,扛着三八大盖,披挂整齐、凶神恶煞的鬼子宪兵巡逻队,早看腻了,看厌烦了。

实在没事,一个人立在巷子口,有一眼没一眼的望着大街上往来穿梭的行人。心里想着广场上的比武,想着林志国挥着双刀,水泼不进的杀向日本武士,威风八面的将日本人斩于刀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嘴里不经意的笑出了声,就连常三东带着阿鬼和几名侦缉队员经过,也没有注意。

“这女子,咋这么眼熟?”常三乐疑惑的看了柳芬几眼,心里犯开了滴咕。记忆里,蹲在街角的女子,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却始终想不起来。出于职业习惯,常三乐决定好好盘查盘查。

两年多以前,杨闯与行动队失去联系,李爽情急之下,万般无奈中,带着柳芬在警局门口,见了潜伏在警察局,时任行动队队长的蓝江一面,寻求帮助。

二人打情骂俏的一幕,常三乐立在三楼的窗户,远远的望了几眼,顺带也望了几眼立在一旁柳芬。

两年了,常三乐脑子里依稀还有李爽和柳芬的影子,只是很难与眼前的女子重合。不为别的,就因为蓝江是共产党,就值得常三乐关注。

“小娘子,你……是这儿人吗?”阿鬼精明,见常三乐面带疑惑的盯着柳芬,以为队长看女子漂亮,内心想法龌龊,脑子一转,计上心来,围着柳芬晃晃悠悠的转了一圈,一脸贱笑的搭话。

柳芬漂亮,穿着朴素,但透一股野性,一看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不由人不喜欢。

跟了常三乐好几年,阿鬼摸透了队长的脾气秉性。别看姓常的整天人模狗样,特别是在兄弟们面前一本正经。阿鬼心里清楚得很,姓常的表面一付正人君形象,暗地里也是一肚子坏水,一肚子男盗女娼。

常三乐不喜欢大街上那些涂脂抹粉,浓墨重彩的女人,那种女人看起来俗气,让人恶心。常三乐喜欢的是那种一看很清秀、健康,特别是带着自然美的女子。

显然,山里呆久了的柳芬,符合常三乐的胃口。

精明的阿鬼更清楚,这个节骨眼儿上,能在大街上晃荡,特别是不惊不慌,无所事事的样子,让人不由不怀疑女子的来历。

开口问话的瞬间,阿鬼用的是地地道道的南京话。

共产党、新四军里,全国各地的人都有。如果柳芬能听懂问话,并且还能回答上来,最起码说明其是本地人,共产党和新四军的嫌疑就小多了。

“……我为啥要回答你?”柳芬脑子也不笨,白了阿鬼一眼,一口的本地话。

阿鬼穿着一身警服,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为啥?就因为老……哥哥我这身衣服!”柳芬爱搭不理的样子,阿鬼本想骂娘,可转念一想,万一队长真看上了这姑娘,骂完了吃亏的可是自己,赶紧改口。

“这身衣服怎么了?不就是狗皮吗?”柳芬爱斗嘴,见了侦缉队也不怕。

“什么?你敢骂老……敢骂我?”阿鬼气恼不已,阴阴的瞪着柳芬,恐吓道:“信不信,哥哥我把你抓进警察局?”

“信……咋不信呢?”柳芬一脸鄙夷:“虽然我没犯法,可满大街的南京人,你们不想抓谁就抓谁吗?谁让你们是警察呢……”

柳芬天不怕,地不怕,本想骂“谁让你是日本人的狗”,可一想自己嘴快不要紧,万一影响了行动计划,特别是行动队和营长杨闯的撤离计划,就得不偿失了。

为了大局,临了临了,话到嘴边,柳芬只好改口。

“知道哥哥是警察……那还不说说,你是哪儿人啊?”阿鬼以为柳芬服软,想着常三乐可能喜欢这女子,语气便缓和了许多。

“脑子不好使……我不是回答你了吗?”柳芬纯属故意气阿鬼,找点乐子。

“你说啥?脑子不好使?谁脑子不好使?”阿鬼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女子,不看队长喜欢你,瞧老子怎么收拾你:“你咋骂人……真不怕抓你进警局?”一边说,一边把挎在腰间的盒子炮往前挪了挪。

远远的,阿木早就清醒了,眼瞅着警察盘问柳芬,心里急得不得了。不是考虑大龙、志国等还没有从广场上撤下来,阿木早开枪了。

“我不是告诉你我是南京人了吗?”柳芬眼珠子一转,扯大嗓门:“告诉你了还欺侮人,还缠着俺不放……大家快来看呀,警察欺侮人了……警察要开枪杀人了……”

尖利的嗓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一见是个姑娘,四周全是警察,立刻好奇的围了过来,或立在街边,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很显然,都在指责警察仗势欺人。

对于日本人,南京人的脸上有惧怕,心中有仇恨。对于警察和伪军,南京人是脸上的愤恨,心中的鄙夷,溢于言表。堂堂中国人,扛着长枪短炮,不打小鬼子,整天欺侮同胞,算什么本事?因此,一听警察欺侮人,第一反应不是象见了小鬼子一样逃跑、躲避,而是驻足观看,或者是议论斥责。

“大伙给评评理,俺在这里等俺哥哥,招谁惹谁了?”柳芬指着阿鬼,带着哭腔:“可他……仗着是警察,手里有枪,见俺是个女子,就要欺侮俺……嘤……”说着,还真抹开了眼泪,模样惹人心疼。

“警察怎么这样?”

“欺侮人家姑娘干啥?”

“看他尖嘴猴腮的样……就不是好人。”

“唉,还是中国人吗?”

……人群的议论声,愤怒、鄙夷的目光,让阿鬼有些手足无措。想辩解,人多口杂,姑娘还哭了,谁信?想拔枪,可南京人怕枪吗?不怕!况且,众目睽睽之下,借阿鬼十个胆子也不敢。不说队长常三乐不饶他,日本人也不会轻饶了他。

“姑娘,别误会。”常三乐一脸假笑的走上前:“我们是奉上峰的命令,例行巡查,没有恶意!”狡猾的常三乐知道,再不出面,事情会越来越不好收场,事虽小,影响配合皇军抓捕新四军的行动,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例行巡查?例行巡查就能欺侮人家姑娘吗?”

“就是!”

“仗着是警察,大街上欺侮姑娘,得找警察局说理去!”

“对,到警察局说理去!”

……

听着人群越来越高的斥责声,阿木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转身拉着黄包车,回到街口继续打瞌睡。

“检查?检查什么?”柳芬明知故问。

“把良民证拿出来看看……”常三乐一脸假笑。凭直觉,这女人有问题。可问题在哪,常三乐说不清楚。

“……给……”柳芬翻了翻兜,终于掏出个小合页本,上面写着“良民证”三个字,不耐烦的递给常三乐,嘴里嘟嚷:“早说嘛……早说不给你了……”

“姑娘,我们真没恶意……”常三乐随便看了看,抬头盯着柳芬漂亮的脸蛋,一脸虚伪的说:“等你哥?最近南京城老出事儿,一个姑娘……最好呆在家里……你哥是干什么的?在哪儿做事?”

身为侦缉队长,常三乐最不相信的就是证件。如今的南京城,只要肯花钱托人,谁还弄不来几张巴掌大的玩意儿?就连他常三乐,暗地里也帮人从日本人手里,开了不少。

见真是警察巡查,围观的人群纷纷摇头离去。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法不责众可以,管得太宽就会出事。

“我哥……我哥拉车的……”柳芬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我哥也说南京城乱,警察不管用……俺娘今天生日,哥让俺在这里等他……一起给娘买点东西……”

“你……你哥说得对,南京城乱……”常三乐胀红着脸,讪讪叮嘱:“姑娘,你可哪儿也不要去,一会儿……大街上会更乱……”

“一会儿更乱?是嘛……”柳芬一惊,心里却乐了。常三乐说这话,说明沈阳路上有小鬼子埋伏,得想法掏掏。

“真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常三乐一脸假笑:“不然,一会儿乱起来,可跑不及。你家……就在这附近吧?”常三乐狡诈如狐,总感觉这姑娘有问题,先是关心,再是询问,变着法子想从柳芬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东西。

“我家……就在那边啊……”柳芬随手指了指:“不是有你们吗?这么多警察,还会乱?我不信……谁敢不长眼睛,招惹警察?”这话,柳芬自己都不信,她不就不怕警察吗?!

“多吗?一会儿更多,还有皇军呢……”阿鬼嘴快:“我们队长见你长得漂亮,万一……”

“阿鬼!”常三乐心里骂娘,赶紧打断阿鬼:“姑娘,听我的,赶紧回家去吧。要不……我派人送你……”常三乐的狗鼻子一向挺灵敏,对柳芬是步步紧逼。

“送我……不行,我得等我哥……”柳芬坚定摇头。谁要你送?本姑娘守在这里,为了就是掩护营长撤退。一旦离开,一会儿打起来咋办?再说,俺家也没在那边啊……

“如果我坚持要送呢?”常三乐脸上洋溢着笑容,目不转睛的盯着柳芬,想从眼神中找出点有用的东西。

“我……”柳芬急了,着急想法应付。

啪啪啪……突然,广场方向,激烈的枪声传了过来。

“呀……打枪了……”柳芬一惊一炸的,装得挺像,赶紧缩在墙角,怯怯的看着远处:“警察……你们不是警察吗?有人打枪,还不赶紧抓人?”

听见枪声,常三乐知道,擂台比武已经结束,有人杀了日本人,正在逃跑。听枪声,好像是朝着沈阳路方向来的。

“快,跟我走!”常三乐兴奋不已,拔出手枪,顾不得询问这位可疑的姑娘,当先向广场方向奔去。

身后,阿鬼等拔出枪,吆喝着跟了上去。

上峰有令,抓住新四军,还有抵抗分子,重重有赏。常三乐不求金银,只求在日本人跟前露露脸,为继续往上爬,打打基础。

“好险吔,狗东西……终于走了!”柳芬贴在墙根,拍拍胸口,心悸不已。如果再盘问下去,可就露馅了。

看了看远处警察离去的方向,柳芬迅速恢复镇定,抬头望了望楼顶,瞅着阿木点点头,扭身冲向楼内,向楼顶攀去。

杨闯的伤还未痊愈,柳芬担负着掩护其从屋顶安全撤离的任务,可马虎不得。刚才盘问这点时间,柳芬说是不怕,手心早就出汗了呢。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三枪阻击敌追兵

第二百九十五章三枪阻击敌追兵

“快,皇军说了,抓住新四军,重重有赏!”常三乐顾不得细思,柳芬到底是什么人。一个姑娘,直杠杠的,看起来很可疑吗?会是抗日分子吗?再说,是什么人重要吗?抓住新四军,抓住抵抗分子,才是皇军需要的。

啪啪啪……

枪声,渐渐向沈阳路转移,距离杨闯伏击点越来越近。

“快跑……”大虎边跑边吼,提醒市民躲避。

“跑啊,小鬼子杀人啦!”林志国更是大喊。

“跑啊……”叫声凄厉惊慌,沈阳路瞬间乱了起来。路边的小摊掀翻了,小货物滚得满地都是。行人撞翻了,又迅速爬起来,还没看清楚是谁,早混在慌乱的行人中不见了踪影。人们尖叫着抱头鼠窜,就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慌乱的寻找犄角旮旯,想把自己藏起来,躲过这场无妄之灾。

李爽带人突然插上,打了松日社一个措手不及,大龙等人与小鬼子距离有些远了。子弹尖叫着从耳边掠过,有行人中弹倒地。

1000米,800米,600米……杨闯镇定的趴在屋顶,瞄准镜里,大龙等人一晃而过,小鬼子越来越近。

“还是个少佐……官不小啦……”黑洞洞的枪口从墙体伸出,锁定了手握王八盒子的小鬼子,随着其奔跑的速度缓缓移动。杨闯的呼吸平稳悠长,右手食指搭在枪机上,轻轻的,轻轻的,就如抚摸心爱的姑娘,手指不经意间用力,缓缓压下枪下。

“准备!”盯着狂奔而来的大龙、志国等人,常三乐指挥手下,分立在街道两侧的墙根,举枪悄悄瞄准。

“快跑!”大虎一路奔走,一路虎啸,提醒市民躲避。可谁也没想到,一支十余人的侦缉队,会偷偷的出现在众人撤离的路上,并做好了拦截的准备。

啪!常三乐率先开枪,阿志毫无防备,瞬间仆倒在地。

啪啪啪……侦缉队的枪响了,子弹狠狠的向大龙、志国等人扎去。刀子一个趔趄,小腿中弹,身子朝前,栽了下去。

枪声?杨闯一惊,双眉一凝,迅速调转枪口,寻找枪声来源。

“闪开……有埋伏!”林志国迅速作出反应,一枪撩倒一名侦缉队员,两步闪到街边,与敌人展开对射。大虎立在街道另一侧,开枪还击。

“阿志……你起来!”小九拼命拉着阿志。

大龙手快,一把捞起刀子,猫着腰闪到街边,举枪瞄准后边越来越近的小鬼子。

“小九,快回来!”志国一边开枪,一边怒吼:“阿志已经牺牲了,快啊!”

“不……阿志……”小九仰天怒吼。参加新四军,担负地下交通员以来,小九与阿志亲如兄弟。阿志的死,让小九悲痛万分,更让小九愤怒不已。

瞄准镜里,大龙、大虎和志国等人被堵在大街,小九趴在街道中央,拼命的摇晃着阿志。

“八嘎……拦住他们!”看见侦缉队,松日社惊喜不已:“快快的,抓住他们!”

“侦缉队?常三乐……狗东西!”杨闯一咬牙,顾不得暴露目标,枪口瞄准了立在墙根,指挥战斗的常三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要抓住新四军,到小鬼子跟前领赏的常三乐,死也想不到,就在此刻,在对面屋顶,一把狙击步枪瞄准了他的脑袋。

领赏,只能在阎王爷那儿去了!

啪!一声清脆的枪响,杨闯果断击发。子弹稳准狠,欢呼着扎进常三乐的太阳穴。鲜血飞溅的瞬间,常三乐瞪着两颗不甘的眼珠子,慢慢滑倒在墙根。

“队长……”阿鬼等惊慌不已。

“冲过去!”狙击步枪的声音熟悉亲切,林志国一听,举枪果断冲向侦缉队。

啪啪啪……大虎左手拉起小九,右手开枪还击。大龙架起刀子,紧随其后,拼死突围。

别看侦缉队平时厉害,欺侮手无寸铁的市民,欺压小商小贩,欺诈外来的客人。一旦遇上硬仗,除非人多势从,否则就是老鼠见了猫——亡命鼠窜。

“快跑!”队长常三乐莫名其妙的死在新四军的枪下,让阿鬼看到了死亡。其余人一看,想都不想,转身跟着阿鬼没命的逃了。

小鬼子越来越近,杨闯不甘的掉转枪口,再次瞄准了小鬼子,锁定挥着王八盒子的少佐松日社。

柳芬气喘吁吁的爬上楼顶,猫着腰跑到木梯前,悄悄趴在墙头,紧张的盯着杨闯,恨不能自己也拔枪参加战斗,掩护大龙等战友撤退。可惜,掩护营长杨闯撤离的任务可是李爽姐交代的,是死任务,必须完成。

啪!轻轻扣动枪机,子弹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唱,就象是看见了猎物,扑向奔跑中的松日社。

噗哧……松日社头部中弹,重重栽倒在街道中央,一溜鲜血在空中扬起,煞是好看。

“狙击手……闪开!”不愧训练有素,日军中尉一愣,瞬间做出反应。小鬼子纷纷举枪,抬头四处搜索。

狙击手,战场欲称“催命阎王”。只要枪一响,准有人倒下,准保再也爬不起来。只要是老兵,都怕狙击手。谁也不知道,下一枪,狙击手会打谁?

“好……”柳芬低声叫好。一声枪响,意味着一个小鬼子没命了。大街上枪声突然稀落,柳芬知道,准是营长杨闯一枪干掉小鬼子,小鬼子害怕狙击手,正举着枪四下张望搜寻呢。

柳芬聪明,知道狙击手在同一个地方不会呆太久,开枪次数一般不会超过三次。悄悄站直身子,双手稳了稳木梯,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放心的趴在墙头,盯着杨闯的背影,等待再次枪响。

“八嘎……哪里?”鬼子中尉躲在墙角,仰头四处张望。

“八嘎……追!”眼瞅着大龙、志国等人转过街口,钻进巷子,鬼子中尉心一横,牙一咬,下令追击。这么多人,狙击手只能开一枪,只能打一人。抓住新四军,这是司令官阁下最希望的,死一名帝国士兵算什么?

啪!一名士兵栽倒在地。

啪!又一名士栽倒在地。

“那里……屋顶!”小鬼子终于发现杨闯的狙击位置。

“八嘎……”鬼子中尉稍一迟疑,挥着王八盒子:“野狗君,你的,带人的,包围屋顶,务必抓住狙击手!我的,带人的追击,绝不能放跑新四军!”

“嘿!”野狗头一点,手一挥,领着一队宪兵向杨闯的狙击点扑去。

收枪、拆卸,几秒的功夫,狙击步枪已经装进长条箱。杨闯毫不迟疑,拎起箱子奔向木梯。

“快,杨闯哥。”柳芬立在墙头,紧张招手。

“扶稳了!”杨闯拎着长条箱,迅速爬上墙,小心的踩着木梯,一步一步,稳稳的向对面挪去。

“快快……”野狗一马当先,一路狂吠,领着宪兵扑进大楼,向四楼攀去。

杨闯挪到木梯中央,野狗率小鬼子爬上了二楼。

杨闯跳下木梯,安全到达对面的楼顶,野狗率小鬼子爬上了三楼。

“撤!”杨闯、柳芬二人合力,将木梯从面对屋顶拽了过来,随手一扔,猫着腰转身就跑。

“八嘎……人呢,在哪里?”野狗爬上四楼,喘息未定,指挥宪兵四下搜索。

“那里!”杨闯、柳芬刚钻进门洞,一名宪兵看见了柳芬的背影。

啪……子弹打在墙上,溅起一溜火星。

“八嘎牙鲁!”野狗气恼,狠狠一拳砸在墙上。

“追!”野狗稍一愣神,迅速醒悟,转身气势汹汹的向楼下冲去。

杨闯、柳芬二人,连滚带爬的冲下楼,钻出楼门洞,拎着长条箱,埋头向着阿木狂奔。

杨闯重伤还未痊愈,如此剧烈、紧张的行动,伤口隐隐作疼,有血似乎渗出。

“阿木,阿木……快啊……”小鬼子近在咫尺,柳芬咬牙搀扶着杨闯,明显有些慌了。李爽和队友们,把营长杨闯交给自己,要是出了问题,该如何面对同志们?

“快!”阿木拉着黄包车,几步冲到巷子口,扶着杨闯上车坐好,招呼柳芬坐下,二话没说,两手提起车架,身子微微前倾,埋头狂奔。

“快快,包围这里……”野狗气喘吁吁,挥着王八盒子:“给我……给我……一家一家的搜……发现可疑分子,统统的抓捕!”

“嘿!”宪兵齐声回答,端着三八大盖,嚎叫着冲进巷子口,冲进门洞,挨家挨户进行搜查。

愿望,总是好的;行动,也是积极的。

可惜,就在野狗领着宪兵刚刚冲下大楼,一辆黄包车从眼前一晃而过,车上坐着杨闯和柳芬二人,大腿上横着一个长条箱,箱子里装着拆卸后的狙击步枪。

大龙、志国、大虎,还有刀子和小九,有了杨闯的阻击,迅速摆脱小鬼子的追击。前行不远十字路口,与前来接应的丁儒生与秀才汇合,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李爽带着马仔、油子,还有十余名地下交通员,经过一番血战,最终摆脱小鬼子的纠缠。

可惜,四名交通员倒在了血泊之中。

何明湘带领的军统行动队,边打边撤,以3名队员性命为代价,终于将警察局长钱德良和几十名小鬼子引入巷子。埋伏的几名队员,一顿手雷狂轰乱炸,小鬼子丢下十几具尸体,狼狈的窜进街角躲了起来。

趁此机会,何明湘带着弟兄们,也安全撤离。

值得一提的是,警察局长钱德良,被弹片扎中大腿,无法动弹。一阵哭爹喊娘之后,小鬼子冲进巷子,将其抬回了日军医院。钱德良也因祸得福,逃过了本田松的责罚。

老j狡诈如狐,行动一开始,手雷的作用发挥完备。先是几颗手雷掀翻了日军医院的门岗,尔后冲进医院,又是一顿手雷狂轰乱炸。不为别的,只为造声势,将小鬼子引来。

果然不出所料,严保久奉命领着小鬼子和和平军一路狂奔赶到。气喘如牛的冲出医院一看,抗日分子早已不见踪影。

狡猾的老j与弟兄们,见好就收,声势造起来之后,立刻带人撤出了医院,迅速消失在巷子深处,不见踪影。

阿木拉着黄包车,七拐八拐的,绕过鬼子、伪军,还有侦缉队的巡查,特别是绕过了折返的徐世宝与阿鬼,一路埋头狂奔,终于安全抵达秦淮酒家。

至于杨闯,除了面色苍白,气色不好,伤口有些撕裂,一路安安稳稳,气定神闲的坐在黄包车上。

柳芬提心吊胆,担心伤势杨闯恶化,一路死死的抓住杨闯胳膊,忐忑不安的回到了秦淮酒家。

第二百九十六章 死阿鬼不死世宝

第二百九十六章死阿鬼不死世宝

硝烟散尽,人去场空,碑楼广场,一片狼藉。擂台前,几十具尸体整齐的排列着,似乎在诉说广场上刚刚发生过的事。

信心满满的本田松,威风凛凛的立在擂台,手拄军刀,等回了草上,等回了严保久,等回了一队队宪兵,还有徐世宝带着的一帮侦缉队。可他最希望看到的人没有来——参加比武的新四军一个也没有抓到,只有二三十余具冰冷的尸体,帝国勇士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青石铺就的广场。

“八嘎……饭桶……蠢货……”本田松暴跳如雷,目光狰狞的盯着所有人,盯着瑟瑟发抖的草上,严保久,徐世宝。

朱福太、辜仁昌更是浑身战栗,连大气都不敢出,摒息静气的低着头,恨不能把头塞进裤裆,唯恐这滔天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说说,为什么没有抓住?”本田松心中怒气难平,阴森森的盯着草上等人。

“你的,快说!”草上扭身看着身边的上尉。

“司令官阁下,属下……”上尉惴惴不安,上前一步说:“松日队长带兵追捕,在沈阳路,遭到新四军的伏击,只好分兵追击……”

“分兵追击……”本田松微微凝眉,语气不耐的说:“还有呢,继续……”若不是松日社已死,头一把怒火,准会烧到其头上。

“松日队长,还有属下追捕……杀害帝国武师的凶手,可惜……”上尉吞吞吐吐,突然眼睛一亮,好象想起什么似的:“沈阳路,对……在沈阳路,眼看就要抓住,可是……埋伏在楼顶的狙击手,开枪狙杀了松日队长,还有……侦缉队长常三乐,奉命堵截的侦缉队,不战而逃,新四军……新四军趁机冲出包围,不见踪影……”

“不战而逃……”本田松暗暗舒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总算找到替死鬼。不但保全了宪兵队的颜面,鬼冢将军那里,也能免受责罚。作为宪兵司令官,本田松可不想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中国人的面,处罚草上,处罚宪兵上尉。

帝国的颜面,本田松丢不起!

至于中国人的生死,却尽在其掌握之中。

“徐桑……”本田松阴着脸,目露凶光:“新四军的,杀害了帝国武士,安然无恙的逃跑……侦缉队的,你的手下,不战而逃……破坏了皇军的计划……”

“司令官阁下,属下知罪,属下知罪。”徐世宝一惊,大汗淋漓:“是……是副队长阿鬼,是他下令逃跑的,等属下赶到,带领兄弟们追击,新四军……新四军已经逃跑……”

承认逃跑,就意味着死亡。

死阿鬼不死贫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关键时刻,徐世宝也不愿意承担侦缉队逃跑的责任。推出阿鬼,既平息了本田司令的怒火,更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阿鬼……”本田松双眉一凝,根本想不起有这么个人,疑惑的四下看了看:“人的,在哪里?”

“司令官阁下,阿鬼在……在……”阿鬼肝胆俱裂,心里操着徐世宝十八辈祖宗,操着日本人的祖先,咒骂着几千年前的太监徐福,都他娘养了些什么样的后人……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畜生!

阿鬼知道,这个黑锅是背定了,替死鬼……对,狗日的小鬼子,是想杀了老子,狗日的徐世宝是想让老子当替鬼死,保全自己的性命。

侧首望望,一队宪兵虎视眈眈的立在四周。此刻的阿鬼,上天无路,出地无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司令官阁下,饶命,饶命啊……”阿鬼脑子一转,“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又是作揖又是打躬,屁股厥得老高,哭天抹泪的哭喊:“司令官阁下,是常三乐,常队长下令……”

严保久、朱太福、辜仁昌,怜悯的看着阿鬼,看着这个曾经死心塌地跟着徐世宝的阿鬼,这个跪在地上作揖又打躬的阿鬼,心中对徐世宝的鄙夷更甚。

事不关己!

此刻,除了徐世宝,在场的“中国人”,汉奸走狗,都把自己当作了旁观者,一付悲天悯人的姿态。除了自己,眼中的所有人,都是可怜之人,可恨之人。

素不知,在数万万真正的中国人眼里,和平军少将师长严保久、区长朱太福、商会会长辜仁昌之流,手握大权,甚至手握重兵,却毫无气节,投降日本人,更加的可怜可悲!

甚至,在日本人眼里,严保久、朱太福、徐世宝之流,跟狗没有什么区别,都是日本人眼中的替死鬼、炮灰,是日本人占领和统治中国的工具。

“阿鬼……常队长已经死了,你还要诬陷他吗?”徐世宝怒喝。狗东西,想不出法子,打起了死人的主意。打常三乐的主意,不就是让老子下不来台吗?不就是想让老子背这个“黑锅”去死吗?

“对……常队长死了……”阿鬼双眼无神,喃喃自语。看来,今天是死定了,这个替死鬼是当定了。

老天爷,我阿鬼冤枉啊……阿鬼心中呐喊。

“哼!”本田松怒哼。

“司令官阁下……”阿鬼眼珠子一转,心一横,牙一咬:“司令官阁下,是……是徐副局长下的命令!”

人之将死,其言也哀。既然你徐世宝不想让我活,老子死也要咬你一口,让你在日本人面前不好过。

“胡说,我……我什么时候下的令?”徐世宝一惊,厉声喝问。开什么玩笑,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要出人命的。狗日的阿鬼,临死也想咬老子一口,败坏老子的名声,出老子的丑,让日本人怀疑、不信任自己。

不过,汉奸徐世宝还有名声吗?

“嗯……”本田松表情阴森,饶有兴趣的看着二人:“阿鬼,你是说……是徐世宝下令让新四军通过的?你的,有证据吗?我的,需要证据,没有证据……死啦死啦的!”说完,脸上挂着冰冷的笑容,瞥了一眼咬牙切齿的徐世宝,还有一旁作壁上观的严保久、朱太福、辜仁昌等人。

本田松打心里瞧不起中国人,除了有枪有炮的中国军队不思抵抗,中国人软骨头多,还没打就投降变节,出卖自己的国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中国人不团结,一盘散沙。没事的时候喝喝小酒,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有钱大家赚,有财一起发。可一旦事关利益,更或者大难临头,中国人就如林中的麻雀一样,各自分飞,甚至狗咬狗一嘴毛,争个你死我活,无所不用其极……

一帮软头骨头!这样的中国人,这样的国家,值得人尊敬吗?本田松内心鄙夷不堪。

“对……你有证据吗?”看着本田松阴森的笑脸,徐世宝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右手按着枪套,松开又按上:“皇军……本田司令官需要证据!”

“证据……我有!”没有证据怎么了?横竖都是一死,阿鬼豁出去了。死,也不让你狗日的徐世宝好过,也要让日本人怀疑。

对于徐世宝这个曾经的军统骨干,怀疑就是最好的证据,就是能要其性命的冰冷无情的子弹,就是日本人时刻高悬在其头顶上的利剑!

虽说不能立刻杀了你,但却让你时刻生活在恐惧之中!

不得不说,阿鬼精明!

“哦……有证据,在哪里的干活?”本田松一惊,内心有了怀疑:“快快的,交出来……交出来的,皇军饶你一命,侦缉队的,队长的干活!”

“饶我一命?侦缉队长?”阿鬼惨然冷笑,鄙夷的看着本田松,看着一旁心惊胆战的徐世宝。

阿鬼后悔,日本人占领南京,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没有埋在荒野里。爬出死人堆,却鬼迷心窍,非要当什么警察,跟着常三乐混,跟着日本人混。现在倒好,不但没捞着好名声,还他娘的死在徐世宝手里,死在日本人手里……

“对!侦缉队长!”本田松语气略显急切:“快快的,证据的拿出来,侦缉队长的干活!”

“司令官阁下,他撒谎!”徐世宝再也无法淡定:“他根本就没有证据……”

徐世宝七窍生烟,亡魂大冒。

徐世宝很清楚,再让阿鬼胡编乱造下去,日本人会更加怀疑自己。到那时,真是黄泥巴掉裤裆,是屎也是死,不是屎也是死!

“八嘎……”本田松大声喝斥,转首看着阿鬼,脸色阴沉沉的说:“阿鬼,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证据的,在哪里?拿出来的,侦缉队长的干活!欺骗皇军的,死啦死啦的!”

副营草上微微上前,右手不着痕迹的按上枪套,双眼死死的盯着徐世宝那按了枪套又松开的手。

“司令官阁下,昨天……对,是昨天……”阿鬼决定再加一把火:“昨天,徐副局长布置任务,给常队长交代的。说……说……”

“说什么?”本田松语气不善,瞳孔微缩。

“徐副局长告诉常队长,说……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阿鬼神情镇定,带着微笑。既然要编,就编得象样一些,至于日本人相不相信,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还管得着吗?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什么的意思?”本田松疑惑不解。

“司令官阁下,他胡说,我根本就没有说过!”徐世宝慌了。他知道,不管有没有说过,生性多疑的本田松,心中已经有了怀疑,信任已经不在。

狗日的阿鬼,死也要拉老子下水,老子毙了你……徐世宝把心一横,便欲拔枪。

“徐世宝……”草上眼快,一步上前,拦在身前,面色不善的盯着徐世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徐副局长真说过这样的话?”

“我……我没有!”徐世宝汗水顺颊而下。

“没说过你怕什么?”草上鄙夷。

“快说,什么的意思?”本田松揪住阿鬼的衣襟,面目狰狞,大声追问。

“司令官阁下,属下知道……”严保久见机而上。严保久早看不惯徐世宝得势嚣张的样子,能有机会落井下石,当然不会放过。

“哦……严桑,你的,快说。”本田松缓缓转身,眼神凌厉,摄人心魂。

“那句话的意思是……”严保久瞅了瞅一旁咬牙切齿的徐世宝,神色一正,双眼直视本田松:“那句话的意思是说,干什么事都要留一手,既方便他人,也给自己留条后路!”

狠,一句话,戳冲了徐世宝心中深埋的想法,放大了本田松心中的疑点。

“八嘎……徐桑……”本田松面色铁青,侧首怒目而视。

徐世宝大惊,顾不上颜面,“扑嗵”一声跪在地上,一把抓过枪套,浑身颤抖,举过头顶:“司令官阁下,属下……属下冤枉啊……属下决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严师长……不,是他……是阿鬼,他纯属诬陷,属下根本就没说过这样的话。请司令官阁下明查!”

狗日的阿鬼,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说这话能让你听见?

狗日的严保久,落井下石,有你这样给皇军解释的吗?他娘的,真会抓机会!

“徐桑,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田松盯着枪套,面色冰冷。

“司令官阁下,如果……如果您不信任属下,就请用这把枪……枪毙属下!”徐世宝把心一横,豁出性命,咬牙回答:“属下愿意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我徐世宝对皇军,对司令官阁下的忠心……不象某些人那样,居心叵测……”

狡猾的徐世宝,经过军统锤炼的徐世宝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苦肉计,才能趟过眼前的这一关。

不过,老子不好过,也得给你姓严的上点眼药。

“……”目光冰冷,阴森的看着徐世宝,本田松慢慢拔出长刀。

徐世宝浑身战栗,大汗淋漓,快要瘫倒在地,依然咬牙坚挺着跪在地上。

严保久一脸阴笑,胆战心惊的盯着本田松,盯着慢慢举起的武士刀。狗日的徐世宝,这回该死了吧,让你整天在老子跟前得瑟!狗日的,临死还想给老了上“眼药”?管用吗?日本人信吗?

朱太福、辜仁昌一脸不忍,转首不敢直视。

“八嘎!”本田松一个侧身,双手猛的一挥,狠狠一刀斩下。

寒光一闪,刀锋凛冽刺骨。

徐世宝、严保久、朱太福,还有辜仁昌,心一颤,眼睛一闭,双腿哆嗦……

“啊……”阿鬼一声惨叫,头一歪,斜斜的倒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迅速漫延开来。

“我没死……”少顷,徐世宝睁开眼,眼神木然,瞪着躺在地上的阿鬼,脑子一片空白。

“狗日的徐世宝,又逃过一劫!”严保久一个激灵,心中暗骂。

“徐桑,我的,相信你的忠诚。”本田松长刀归鞘,一脸假笑:“皇军……也相信你的忠诚。”

“记住,这一次,我的,不再追究你的责任。”本田松目光阴冷,淡淡的瞅了眼严保久:“你的,侦缉队的,要严加训练……下一次……”

“没有下一次!司令官阁下放心,属下一定严加训练,严加管教。”徐世宝一头磕在地上:“一定把侦缉队,训练成一支精兵,为*****,立下功勋!”

就在本田松在广场上演这出闹剧时,李爽带着行动队,化装从紫金山小道,悄悄的出了城,直奔根据地而去,准备参加根据地的反清乡行动。

杨闯,还有受伤的刀子,则躲在秦淮酒家,继续养伤,等待伤愈归队。

“杨营长,休息吧?”郭掌柜面色平静。

“……”杨闯微微点头,转身进屋。刀子柱着单拐,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

“郭掌柜,有根据地的情况,随时告诉我……”突然,杨闯转身。

“是……”郭掌柜会意点头。

第二百九十七章 遭怀疑又遭降职

第二百九十七章遭怀疑又遭降职

何明湘领着弟兄们,好不容易摆脱敌人的追捕,三三两两撤回联络站,等待他们的不是欢迎,不是嘉奖,而是斥责,严厉的斥责。

“队长,特派员在等您……”莫三钱候在院子里,指了指特派员的房间,神色挺不自然。

“哦……我马上去。”何明湘微微一笑,不以为意,转身叮嘱:“从现在起,没有命令,不准外出!吩咐下去,小鬼子肯定会大搜捕,务必小心应对!”

“是!”众人小声回答,各自紧张起来。

几天前,重庆曾电令,停止一切反日行动,一切等特派员到达后再说。从莫老三的眼神中,精明的何明湘嗅出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也罢,特派员既然到了,是死是活,总不能避而不见吧,必竟还得在一起打鬼子呢。况且,特派员申南平此次来到南京之目的,担负样的特殊任务,何明湘也希望搞清楚。

面见特派员,避无可避。何明湘淡淡一笑,神情自若的走向东厢房。

“报告!”何明湘衣着整齐,精神抖擞的立在门外。

“进来!”声音低沉,带着不满。

“特派员好!”何明湘嘴角微牵,推门而进:“军统南京站,特别行动队中校队长何明湘向您报到!”

“嗯……”申南平很满意这种方式,感觉自己一下子高了不少。但申南平又不满意何明湘今天的擅自行动,帮助共产党新四军,摆脱小鬼子的抓捕,脸色愠怒,面露不喜。

“特派员……”何明湘觉得有必要汇报一下今天的行动。

“今天的行动……还顺利吧?”申南平正欲发火,可话还未出口,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申南平清楚,何明湘此人,吃软不吃硬,这在军统内部是有名的。其不但是军统的行动高手,是局座眼里的红人,还是一位真正的抗日分子。在南京的两年多时间里,杀敌无数,战功卓著,受到上峰多次嘉奖,甚至受到局座的亲自表彰,在行动队里有着很高的威望。

如果斥责,极有可能会适得其反。自己虽然是特派员,局座钦点的,但必竟刚刚坐船抵达到南京,立足未稳……必须找准谈话的突破口,既打压了何明湘,还不能让其反感。

“谢谢特派员的关心!”何明湘感觉很诧异,略有迟疑:“由于计划周密,今天的行动,共消灭小鬼子16人,行动队……行动队牺牲3人……”

“3人?”申南平感觉找到了突破口,腾的站起身,大声质问:“3位同仁牺牲,你感觉还少吗?为了掩护共产党新四军,牺牲3位军统的弟兄,你觉得值吗?你觉得重庆,局座会嘉奖你吗?”

为凸显自己的观点,甚至是凸显重庆之观点,申南平特意在“共产党”和“军统”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嘉奖?我不在乎!”在抗日杀鬼子的问题上,何明湘从不看人脸色:“特派员,虽然牺牲了3名弟兄,但是……依我看,值!非常值!三名弟兄,死得有价值!”

“说说看,怎么个有价值?”申南平暗暗咬牙,恨不能现在就撤了何明湘的职,将其遣返重庆。

他娘的,竟然跟老子顶着干!

“先不说打死多少小鬼子……就因为他们牺牲在打鬼子的战场,就凭这一点,我就觉得有价值!”何明湘面色坦然,直视申南平。

“何队长,何中校,你糊涂……”申南平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缓缓走到何明湘跟前,语重心长的说:“作为队长,军统的老人,党国最忠诚的战士,局座最欣赏最信任的人,你难道不知道,谁才是党国和委员长最担心的敌人?”

硬的无效,申南平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何明湘内心厌恶,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一帮小人!败类!小鬼子在中国的土地上肆无忌惮的横行,山河破碎,生灵涂炭,还他娘的为了一己之私,弃民族大义于不顾,放着小鬼子不打,专在背后给自己人下绊子、使阴招……

申南平深深的看了何明湘一眼,循循善诱的说:“不是漂洋过海,拿着武器占领中国的小日本儿,是共产党,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和新四军!”

“特派员……”何明湘欲要反驳。

“何队长,不管日本人现在有多么的猖獗狂妄,多么的凶残凶恶……他们,在中国,终归是呆不长的。”申南平双眉紧锁,恨铁不成钢的说:“等将来抗战胜利,共产党会成为党国和委员长的心头之患……说严重一点,你不是在帮助共产党新四军,是在帮助党国和委座将来的敌人……从这一点来看,牺牲3位同仁,是不值得的!”

“特派员,我不同意你的看法!”何明湘终于按捺不住:“3位兄弟,是打鬼子牺牲的!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如果不打跑小鬼子,把日本人赶出中国……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小日本!”

想到李爽的叮嘱,继续潜伏在军统的命令,维护团结抗战的大局,何明湘选择了隐忍和克制。

“何队长,你也是军统的老人的,局座最欣赏和最信任的骨干。如今,与你一起加入军统的同仁,都已干上上校、少将了。而你,还只是一个中校队长……”申南平心里叹息,微微摇头:“你有没有想过,这差距在哪里吗?或者是你根本就不去想……”

“只要能打鬼子,多大官,在哪儿干,都一样!”何明湘内心鄙夷,神情坦然。

“何队长,你糊涂,你不成熟哇。”申南平气结,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重庆有人说,你行动上是一把好手,但政治上不成熟。有人甚至怀疑,你与共产党新四军有瓜葛……我本不信,现在看来,不由重庆不怀疑啊……”

“……”何明湘嗤之以鼻,不屑回答。

“何队长,你要知道,你是军统的骨干,是党国的干才,是委员长的人。”申南平推心置腹的说:“你的一切行动,军统的一切行动,都应该以党国和委员长的利益为准则,而不是拿着党国的俸禄,带着党国的精英,替共产党干事,为共产党打掩护!”

“……”何明湘内心越来越厌恶,继续保持沉默。

沉默,就是无声的反抗。

“何队长,今天的行动,我已上报重庆。”申南平缓缓摇头说:“唉,我也是迫不得已……刚到南京,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不上报不行啊!”

“重庆怎么说?”何明湘面无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重庆的意思……”申南平稍有迟疑,故作为难的回答:“重庆的意思是撤去你的队长职务,遣返重庆,接受调查。经再三请求,重庆才同意我的建议,暂时撤去你的队长职务,降为中校副队长……队长一职,由我代理。今后的一切行动,均听从我的指挥……你没有意见吧?”

“卑职服从上峰的命令!”何明湘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娘的,什么德行,一来就想夺权,就想把持行动队。至于今天的行动,纯属借口。

“好!何队长,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很欣慰。”申南平满脸真诚:“我会将今天的谈话,报告给重庆,争取早日取消对你的处罚,必竟……南京,你比我熟,行动方面,你更是局里的好手……”

“谢谢特派员!”何明湘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何队长,你在南京已久,对共产党……”申南平迟疑再三说:“特别是行动队是否掌握,还有共产党地下交通站的情报……”

“特派员的意思……”何明湘眼神凌厉。

“……”申南平一惊,感觉有些心急,讪笑回答:“我的意思是,今后的行动,尽可能的与共产党地下交通站,做到情报共享……当然,仅仅是共享他们的情况。至于我们,切忌情报泄露。”

“卑职明白!”何明湘不露声色,挺胸回答:“共产党的情报网络,很是严密,我们掌握……很有限……”

“唉……”申南平微微一笑,叹息着说:“那就算了吧,等有机会再说……”

为了方便接下来与日军情报人员的会晤,申南平本打算拿共产党的情报当礼物,送给日本人。一来表示重庆的诚意,二来借日本人之手,铲除异己。这个想法,不可谓不阴险。

可没想到,被何明湘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何兄,来来来,快请坐。”申南平满脸笑容,招呼何明湘坐下:“何兄,兄弟我此次来到南京,带着上峰的密令,接下来……还请何兄多多支持……”说完,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笑眯眯的盯着何明湘。

“密令,不知……”何明湘脑子一转,想起几天前李爽转达的上级命令,要求摸清申南平南京之行的真正目的,便试探着问。

“何兄,至于密令一事,恕兄弟我不能透露。”申南平神情凝重的说:“待一切尘埃落定,何兄自然就知道……”双眼瞳孔微缩,仔细观察何明湘的反应。

狡猾的申南平,采取先抑后扬的方式,先是以擅自支持共产党新四军的行动为由,降了何明湘的职,把军统在南京的行动力量,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紧接着,再把何明湘捧高,想借助何的行动能力和在行动队中的威信,完成上峰赋予的特殊使命。

“好吧……既然特派员不方便说,那就……当何某什么也没有问。”何明湘微微一笑,满不在乎的说:“那接下来,特派员有什么打算?”

何明湘这话看似简单,其实是想再激申南平一下,意思是特派员既然不信任何某,就当何某没问。至于接下来的行动,特派员说了算,何某一切行动听指挥。

正因为这样,却让申南平感觉别扭。对于行动队来说,特别是身处日军巢穴,要是何明湘少了行动的积极性,不能发挥作用,对于接下来的行动,将或多或少产生不利的影响。

“……”申南平稍有沉吟,面露难色:“何兄,不是申某不方便,实在是上峰严令,此事关系重大,事关党国和委员长的利益,还请何兄谅解……”

“理解,理解……”何明湘微微一笑,转移话题:“不知特派员对下一步行动做何打算?何某也好早些安排弟兄们准备准备。”

“下一步……”申南平缓缓起身,在房间踱了几个来回,转身一脸严肃的看着何明湘:“传令下去,所有人员,一律潜伏待命……一切针对日本人,还有投靠日本人的汉奸,以及伪政府人员的行动,暂缓执行。”

“暂缓执行?”何明湘一惊,一脸怒容,腾地站起身。

“何兄,这是重庆的命令。”申南平故作为难,勉强的笑了笑:“申某也是奉命行事,迫不得已……”

“是!”多年的职业习惯告诉何明湘,申南平接下来的行动,一定与日本人有关。

暂缓一切对日行动,其用意在于讨好日本人。

“还有……”申南平面无表情,叫住正要离去的何明湘:“告诉弟兄们,对于共产党地下党的行动,要尽量多了解、多掌握……有重大发现,及时报告!”说完,申南平双眼微眯,深深的看着何明湘。

申南平此言,既是命令,又是对何明湘的再一次试探。他想通过这道命令,来观察何明湘的反应,审查何明湘对党国以及委员长是否忠诚。

因为,这关系着接下来的绝密任务。

“是!”何明湘面色坦然,大步离开房间。

第二百九十八章 狼与狈欲再联手

第二百九十八章狼与狈欲再联手

军统联络站,何明湘房间。

何明湘头枕双手,仰面躺在床上,双眼微眯,一动不动的盯着房顶,仔细回想申南平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以及与自己谈话的每一个细节。

可以肯定,申南平秘密抵达南京,身负的绝密任务,一定与江南之新四军有关。至于……下令了解掌握南京地下交通站的情况,极有可能是准备把地下交通站秘密联络点,还有潜伏人员的行踪,当成礼物报告给日本人,从而借日本人之手,铲除异己。

但申南平此行的绝密任务到底是什么?肯定与江南之新四军,南京地下党和潜伏人员有关!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迅速调查清楚,及早做出防范。

这一刻,何明湘从心底里厌恶申南平,厌恶军统,甚至厌恶整个国民党,心底涌出一股淡淡的杀气。

何明湘甚至后悔,后悔自己曾经是军统中的一员,并且现在仍是。他更庆幸,庆幸自己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做出了有利于抗战,有利于国家和民族的选择……

不得不说,何明湘不愧是老牌军统骨干。申南平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将整个事件推理得八九不离十。

“老j,现在有项任务,需要你去完成……”何明湘很信任这位与日本人有着血海深仇,同生共死、正直无私的兄弟。

“队长,您说!”对于何明湘的命令,老j从来都是无条件执行,不打一丝折扣。

“从今天起,你……”何明湘附耳细说。

“什么……”老j先是一惊,后是坚定的回答:“请队长放心,属下坚决执行!”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这样做?”何明湘一脸严肃,双眼直视着老j。

“属下不用问,相信队长。”老j立正挺胸,目光坚定不容置疑:“队长既然这样做,就有这样做的理由!”

几年了,跟随何明湘出生入死,一起杀鬼子,报家仇、雪国恨,老j已经完全坚信,队长是一名坚定的抗日分子。

作为军统骨干,老j反倒对上峰,还有某些人的做法,对日本人的妥协,感到深深的不满。

“好,去吧!”何明湘满意的点点头。

此刻,相同的一幕,在申南平的房间上演。

“老三,从今天起,严密监视何副队长。”申南平目光阴森:“记住,决不能露出马脚!”

“监视何队长?”莫三钱惊讶,感到不可思议。

“不要问为什么,只要你把事情办好……”申南平稍有迟疑:“待我返回重庆,我会向上峰报告,提拔你为军统南京行动队副队长,少校军衔!”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明湘经营行动队多年,想要撼动其在队员心中的地位,尤其需要重赏。

“是!”莫三钱一喜,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脑子发懵,一时间有些找不着北。

“去吧!”申南平头也不回:“记住,从现在起,你的行动只对我一人负责……发现可疑,立即报告!”

“是!请特派员放心,属下保证完成任务!”莫三钱精神一振,咧着嘴,容光满面的走出房间。

南京,侵华日军司令部。

“本田君,你的,大大的失策!”鬼冢一郎冷冷的看了眼立在面前的本田松:“你的,要明白,任何时候,帝国的利益高于一切,天皇的利益高于一切!”

“嘿!属下知错!”本田松一脸恐慌,点头哈腰。广场围捕计划失败,本田松度日如年,唯恐受到司令部的责罚。

鬼冢一郎盯着沙盘,头也不回的说:“只要危害帝国和皇军的利益,无论是谁,绝不允许。井边雄……也不行!”很显然,鬼冢一郎对井边雄阻挠抓捕新四军一事,很是不满。

“嘿!”本田松。

“井边雄,虽为帝国刀客,天皇陛下最忠诚的武士,也不能阻挠宪兵对共产党新四军的抓捕,对一切反抗帝国,反抗皇军的力量进行抓捕。”鬼冢一郎一脸恼怒。

“嘿!”本田松。

“接下来,我会把行动报告军部。”鬼冢一郎心有不甘:“对于黑龙会的做法,相信军部会有裁决!”

“谢谢将军阁下!”本田松感激涕零。

“本田君,接下来,你要配合川野君的行动。”鬼冢一郎随意的挥挥手:“这次行动,事关歼灭江南新四军,事关帝国的利益,决不能再出半点差错!”

“嘿!”本田松立正。

“川野君。”鬼冢一郎转身盯着面容瘦削,一脸奸诈的上校情报官。

“将军!”川野平治立正挺胸。

“在与重庆方面的会晤中,必须牢记,我们的宗旨,是配合。配合,而不是重庆蒋委员长手里的一挺机枪……主动权一定要牢牢的掌握在皇军的手里!”鬼冢一郎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至于歼灭共产党新四军,还是应该由重庆和蒋委员长自己,或者说让其统帅的数百万国军去完成……我相信,无论是天皇陛下,或是内阁,都希望看到,中国人兄弟相残,血流成河……”

“卑职明白。”川野平治。

“当然,必要的支持和帮助,皇军……帝国非常乐意提供的!”鬼冢一郎目光阴鸷:“因为,共产党八路军和新四军,不仅是重庆和蒋委员长的眼中钉、肉中刺,更是大日本皇军占领并统治中国,最大的障碍!”

重庆方面提出会晤的要求后,鬼冢一郎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潜伏人员,迅速查清了国民党和蒋介石的真实意图。能够不费一枪一弹,不损一兵一卒,歼灭江南之共产党新四军,侵华日军南京司令部,更是举双手赞成。

狼与狈,再次联手。

目标,江南共产党,以及所领导的新四军。

“嘿!”川野平治。

“本田君。”鬼冢一郎。

“卑职在!”本田松精神一振。

“接下来,你的任务,是做好川野君与重庆方面会晤的暗中保护。”鬼冢一郎很满意本田松越挫越勇的劲头:“记住,是暗中保护。大张旗鼓的不要,绝不能让外界知道,帝国与重庆方面的秘密接洽!”

“嘿!”本田松昂首挺胸,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当然,会晤期间,你的,不要忘记,对南京地下党的搜捕。”鬼冢一郎神色冰冷:“要转移共产党的视线,更要让共产党没有精力和时间,调查会晤的相关内容。相信……南京来人的情报,共党已经获息……”

“嘿!”本田松。

秦淮酒家,阁楼。因伤留在南京的杨闯、刀子,还有交通站站长丁儒生、酒家郭掌柜、秀才,围坐在一起。

“丁站长,你把情况说一下吧。”除了面色略显苍白,杨闯的精神头还算不错。

刀子腿上缠着绷带,小心的横在长凳上。撤回酒家后,柳芬检查,刀子小腿是贯穿伤,养上一阵就会好。

“据可靠情报,日军司令部,已经派出上校情报官川野平治为代表,与重庆方面的特派员申南平秘密接洽。”丁儒生神色凝重:“具体的时间、地点,还无从得知……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次秘密接洽,一定是阴谋针对我党在江南的抗日武装力量,特别是新四军,还有潜伏在南京的地下交通站……”

“同志们,形势严峻。”丁儒生环顾众人:“日本人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重庆蒋介石亡我之心不死,更是想借日本人之手,消灭我党,消灭八路军、新四军……”

“丁站长,有具体对策没有?”丁儒生话没说完,杨闯迫不及待的追问。

“有!”丁儒生略微沉吟,接着说:“一是尽快查清重庆此举的真实目的,迅速向上级汇报,做好防范。二是报告上级领导,建议所有潜伏站点和人员,近期一定要小心谨慎,绝不能让小鬼子和军统抓住尾巴……就这两点,杨营长您看……”

“我同意!”杨闯微微点头,严肃的看着众人:“调查重庆此举的真实意图,一定要抓紧……必须查清敌人的阴谋,想办法阻止……”

军统行动队中校队长何明湘是自己人一事,是不是该告诉丁儒生,因事关重大,杨闯还没考虑好。

目光扫视着众人,杨闯接着说:“建议上级,潜伏人员谨慎行动等事宜,丁站长负责,行动一定要快,一定要抢在敌人前面。”

杨闯隐隐有种直觉,与日军秘密接洽之中,重庆方面为取得日本人的信任和支持,极有可能将潜伏在南京之地下党,当作礼物,送给日本人。

借日本人之手,铲除异己。

同时,取得日本人的信任和支持。

申南平秘密抵达南京,到底身负什么绝密任务?最真实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南京城,甚至整个江南,因特派员申南平的到来,再一次风云涌动!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一个比一个鸡贼

第二百九十九章一个比一个鸡贼

吃过早饭,何明湘急匆匆的出了门。

今天是与李爽会面的日子,何明湘必须尽早赶到茶馆,除了担心昨日李爽和行动队的安全,更重要的是向上级汇报,申南平极有可能对南京地下党采取行动。

安全起见,建议撤离,或蛰伏。

“难道……”隔着窗棂,申南平一脸阴鸷,默默的看着何明湘,急匆匆的走出房门,心中疑惑。

“老三……”申南平语气阴冷,不容置疑。

“属下在。”莫三钱一脸媚笑,小心的望着申南平。自打申南平许诺,将推荐其为军统南京行动队副队长,莫三钱便死心塌地的站在特派员一边。

“去吧……注意,不要暴露行踪。”申南平抬抬下巴。

“特派员放心。”莫三钱精神一振,阴阴一笑,转身悄悄溜出房门,溜出院子,追踪队长何明湘。

少顷,申南平换上西装,手里拿了张报纸,悠然自得的出了门,无所事事般,一路闲溜达着上了街。期间,更是好奇的东瞧瞧西望望,不时还回头张望,好似第一次来到南京的观光客人,看什么都新奇。

狗日的,真他娘的狡猾!老j的跟踪水平,在军统南京行动队里,不说第一,也要数第二。可跟踪申南平,让老j感到有些力不丛心。若不是眼尖,几次闪到街边,很可能便暴露了行踪。

出门不久,何明湘隐隐觉得身后有尾巴。七拐八拐的走了好几条街,这种感觉一直跟在身后,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冷飕飕的,怎么甩都甩不掉。眼瞅着前面不远的巷子口,何明湘脑子一转,转身匆匆行了进去。

“进巷子干什么?”莫老三不解。回头四下望了望,略一迟疑,一咬牙,只好跟进去。

跟踪何明湘,若不是特派员申南平下令,借两胆子,莫老三也不敢。可特派员不但下令,还许诺“副队长”一职,莫老三只好硬着头皮跟踪。

不跟,要是出了差错,特派员能饶了他。

“别动!”刚拐过墙角,一只铁手突然伸出,一把抓住莫老三的衣襟,寒光一闪,一把短刀抵住脖子,顺势一拧,将其死死的抵在墙角:“动,割断的脖子!”

“别……别别……”莫老三没有想到,何明湘会在这儿等着自己出现,哆嗦着举起双手,细密的汗珠立刻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老三?”何明湘总算看清跟踪的人是谁,感到莫名的惊讶:“说,为什么跟踪我?谁派你来的?”

“队长,我……”莫老三犹豫不决。说出真相,害怕特派员的责罚,甚至会杀人灭口。不说,眼前这关过不去,没看见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吗?

“说!否则……我不介意划上一刀……”何明湘手上稍稍用劲:“然后,我会向上汇报,莫老三死于行动……当然,还能捞个好名声……”

“说……我说……”感觉脖子上传来的彻骨寒意,看着何明湘冰冷无情的眼神,莫老三感到一阵心慌。想想也是,都是党国军人,可别没死在小鬼子枪下,反倒死在自己人手里,这让老三感到害怕和不值。

……

“你说是特派员,派你跟踪我?”何明湘心里冷笑,嘴里却表示怀疑:“敢跟踪我……特派员给了你什么好处?”

“是的,真是特派员。”莫老三一脸恐慌:“您是队长,让我跟踪您……没有指令,我……我敢吗?”

特派员许诺,事后向重庆推荐自己任“少校副队长”?打死莫老三都不敢说。

“……”刀尖轻拍莫老三的脸,何明湘语气冰冷:“老三啦……老三,既然你说是特派员的命令,那我……今天就放你一马。如果不是……”何明湘决定放过莫老三,看看申南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谢谢队长,谢谢队长。”莫老三一脸惊喜,赶紧保证:“如果不是特派员的命令,您……您就用这把刀,割断老三的喉咙……”

无论如何,先过了这关再说。莫老三把心一横,牙一咬,一付视死如归的样子。

“好!记住你自己说的话……”何明湘收刀起身,冷冷的看着莫老三:“滚!再让我发现,老子宰了你。”

“是,是是……”莫老三转身一溜小跑,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何明湘知道,放过莫老三,就意味着与申南平摊牌。摊牌更好,可以摆上桌面,当面锣,对面鼓的好好谈谈,才能借机探探申南平的真正目的。

如果申南平真的与日本人勾搭,阴谋对付地下党,对付新四军,正直的何明湘,已经秘密加入行动队的何明湘,会毫不犹豫的宰了狗日的。

说完何明湘发现莫老三跟踪,再说说老j跟踪特派员申南平。

“他娘的什么情况?都快两小时了……”若不是队长何明湘再三交代,必须跟紧特派员,看看他到底跟什么人接头,素有耐心的老j都想放弃跟踪。

两个小时了,应该没有人跟踪吧?申南平又一次回头,若无其事的四下望了望,拉了拉领带,笑容满面的走进梦巴黎咖啡屋。

“咦……进了咖啡屋?”老j本想跟上去瞧一瞧,转念一想,又放弃了。悄悄地猫在墙角,满脸疑惑的望着咖啡屋。

狡猾的特派员!两个小时跟踪,这是第三次路过梦巴黎咖啡屋。原来,申南平两个小时看似闲逛,其真实的目的是观察身后有没有尾巴,确定是否安全。前两次都选择放弃进入,第三次,直到确定安全才进去。

幸亏老j经验老道,没有跟到咖啡屋瞧瞧。

申南平走进咖啡屋,没有立刻找位置坐下,也没有搭理服务生热情的问候,而是一步闪到门后,透过玻璃门上“欢迎光临”的缝隙,悄悄的向外张望。好几秒钟,直到没有发现跟踪的可疑人员,才找了个临窗的位置,一脸惬意的坐下来,随手打开报纸,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十点二十九分,这是老j第五次看表。当老j再一次抬头,望向梦巴黎咖啡屋,一名身着西装,中等身材,似曾相识的汉子,推开咖啡屋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咖啡屋前,陌生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那是……副官草上……日本人?!”老j一惊,终于知道队长何明湘为啥命令,跟踪特派员,看看其到底与什么人接触?

“狗日的!真他娘的跟日本人勾搭上了?”老j明白,咖啡屋前的陌生人,大多都是身着便衣的日本宪兵。

透过玻璃窗,看着草上与申南平握手言欢的样子,老j恨不能立刻冲上去,宰了日本人,宰了申南平。

老j知道,既然何队长让跟踪,肯定对特派员来南京的任务产生了怀疑。如果知道申南平与日本人联系,或者说投靠日本人,肯定会采取断然措施,甚至秘密裁处了申南平。

福生商行,以出售茶叶、烟丝、丝绸等为主,座落在广州路中段,与福州路交汇处。

何明湘绕着商行走了一圈,确定无人跟踪,一个转身,几步跨进屋子,伸出左手,在门上轻轻的敲了三下。

南京城最近气氛紧张,商行生意不好,光顾的人不多。今天更是没有什么生意,掌柜的带着付眼镜,正立在柜台,低头写着什么东西。

“哟,您来了?”听见响动,掌柜的抬起头,仔细一看,赫然是秀才。

“掌柜的……可真年轻!”何明湘认识秀才,稍一愣,开了句玩笑。

“何队长,您来了……快里边请。”秀才很是兴奋,赶紧往里请。为便于联络,李爽请示上级,特意盘下福生商行,派年轻的秀才当掌柜,专门负责与何明湘接头,传递情报。

“老丁来了吧?”何明湘压低声音。虽说是熟人,但何明湘可没敢忘正事。

“来了,在后院。”秀才神秘一笑,掀开门帘,将何明湘让了进去。转身拿着鸡毛掸子,清扫货物上的灰尘,眼神不时的扫瞄着门外大街,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半个小时,整整半个小时,申南平才结束今天的会晤,转身走出梦巴黎咖啡屋。在门前稍一打量,招了辆黄包车,一屁股坐上去,跷着二郎腿,一脸自得的向联络站方向驶去。

申南平很高兴,第一次与日本人接洽很成功,初步取得了日本人的信任。这为接下来深入会谈,商定行动方案,开了个好头。

申南平不满意的是,草上代表日军方,要求申南平“必须提供几处共产党新四军在南京的潜伏点”,皇军会派宪兵秘密抓捕,并以此检验重庆方面是否真正合作。

在这一点上,日方倒与申南平两天前下达“调查掌握”地下党相关情报的命令不谋而合

“他娘的……小日本儿……”斜靠在黄包车上,申南平揉着太阳穴,心里暗骂不已。

向日军提供共产党新四军在南京的潜伏点,这事儿只能依靠何明湘。何明湘在南京经营以久,手中肯定了解掌握一些共党地下交通站。可是,何明湘更是一个坚定的抗日份子,要怎么做……才能让其心甘情愿的提供这份名单,还不能引起其怀疑?

此行南京的真正目的,绝对不能告诉何明湘,那只能借上峰……对,拿重庆的命令压他,迫使何明湘就范,提供共产党新四军的有着情报。这样做……不但可以得到情报,还可以进一步检验何明湘对党国,对委员长是否忠诚,也便于其参与下一步的行动……

一路摇晃,终于想通了关节处,申南平半闭双眼,嘴角微微牵起。

第三百章 索名单再度试探

第三百章索名单再度试探

午后,太阳终于挣脱阴云,露出张毛绒绒的脸,照在人身上稍稍暖和了些。

何明湘随便在大街上对付了几口,一路东张西望,小心翼翼的走回了联络站。

第一次会面,丁儒生给何明湘的第一印象不错,儒雅而博学,让人心里有种信服感的那种……至于刺杀申南平,丁儒生分析后,否定了何明湘的计划。对于申南平即将采取的一些行动,二人商议后,也有了应对措施。

甚至为了取得申南平的信任,便于何明湘继续潜伏,或者直接参与此次重庆的“秘密任务”,经请示上级,丁儒生更是提供了几个联络站,经何明湘之手送给申南平。

“必须弄清申南平来南京的真正目的!”这是丁儒生代表南京地下党,给何明湘下达的第一个行动命令。

“队长,您回来了。”何明湘刚推开房门,老j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跟踪申南平回到联络站后,老j一直呆在何明湘的房间,等候其归来。

“嗯……”何明湘回头随意的望了望门外,院子里静悄悄的,看不见人影。

“我观察过,都猫在屋子里睡觉呢。”老j。

“说说,什么情况?”何明湘关上房门,倒了杯水,转身示意老j坐下。

“队长,您怀疑得没错!”老j一脸愤恨:“你前脚刚一走,莫老三就跟上去了,您……”

“我教训了他一下,放了!”何明湘冷冷一笑:“不必管他,先说说你,发现什么了?”

“队长,真跟您想的一样。”老j咬牙切齿的说:“特派员真跟日本人见面了,在……梦巴黎咖啡屋,是宪兵司令部的副官草上,密谈了半个小时才出来……”

“后来呢?”何明湘追问。

“后来?后来就直接回了联络站。”老j仔细回忆申南平的一举一动:“看样子,特派员跟日本人谈得不错,笑容满面的,心情非常好。队长……”

“说……别吞吞吐吐的。”何明湘双眉微凝,看了老j一眼,心里分析申南平到底跟日本人谈了些什么。一脸满意,心情非常好……到底谈了什么?该如何从其嘴里套出话来……

申南平老奸巨滑,不但是情报高手,为人还挺阴狠。要想从其嘴里套出情报,难上加难……何明湘感觉无从下手。

“队长,您说……特派员真要投靠日本人,咱们……”老j想探探何明湘的真实想法。

“哦……”何明湘看了看老j,微微一笑:“你小子,想套我话?”

“队长,您……您知道,我与日本人仇深似海……”老j盯着何明湘的眼睛,咬牙回答。

“嗯……我知道。”何明湘拍拍老j的肩膀,一脸寒霜:“你我兄弟,出生入死多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非常清楚……如果真是那样,我会亲手宰了他!”

“好!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老j咬牙点头:“还是那句话,只要打鬼子,我这条命,就是队长您的!”

“想什么呢?谁要你的命啊?”何明湘微微皱眉:“怕就怕……不是你我想的那样,而是……”

何明湘戛然而止,差点说出心中的怀疑。他知道,不是兄弟老j不值得信任,而是事关重大,没有调查清楚,没有掌握证据,就还不能说。

“是什么?队长……”老j疑惑。

“……没什么,现在还不好说。”何明湘微微一笑:“等我弄清了,再告诉你!放心,打鬼子杀汉奸,少不了你。”

“好,队长,我去了。”老j没有怀疑,转身打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来来……快坐……”申南平洋溢着笑脸,热情的招呼何明湘坐下,转身倒上一杯水,双手递在何明湘的手里。

“……”何明湘双手接过水杯,诧异的看着申南平,没有说话。

申南平此人,何明湘早有耳闻,典型的“无利不起早”之人,更是对上马屁连篇,对下不假辞令的人。今天这样,又是热情招呼,又是端茶递水,不但与其历来做人准则不符,更让人觉得事出有因,猜想连连。

“特派员,您……您这又是端茶又是递水,让属下受宠若惊……”聪明的何明湘决定,继续装糊涂,看看申南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肚子里憋的什么屁?

“……先喝水……”申南平讪笑道。

“……”何明湘样子很实在,果然依言低头喝水,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偷偷的瞅着申南平变幻无常的脸,心里却暗自乐了,不说?不说老子也不说,看你他娘的跟老子装到什么时候,会放出什么屁来?

“这个……何中校,何队长,这个……”申南平左等右等何明湘不抬头,也不开口,实在着急,再也无法憋下去。

“哦……特派员,您这是怎么了?”何明湘一脸惊讶,心里却冷笑连连:“狗东西,跟日本人勾勾搭搭,还没憋好屁,老子就不接你的招……看你能咋办?忍不住了吧,忍不住自己想说出来吧?只要你能说,老子就有办法对付你!”

“……没,没怎么。”申南平咬牙说道:“上午……老三一事……”

“哦……”何明湘后知后觉,抬头看着申南平:“特派员不说,我倒还忘了。您……是不是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什么?忘了?上午才发生的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忘了?姓何的,他娘的跟我装呢吧?申南平心中骂娘。

“……”何明湘一脸认真的看着申南平,就是不发一言。

申南平尴尬的笑了笑说:“何兄,你知道,申某此次秘密来到南京,身负绝密任务……对行动队的每一个人,都必须认真考察检验……上午的事情,兄弟也是迫不得已……”

思虑再三,申南平决定拿上峰说事儿,拿任务搪塞。只有这样,才能消融何明湘心中的怨气,甚至是怒气。只要把何明湘安抚好,行动队的弟兄们就安抚住了。

“考察检验?”何明湘一脸怒容,腾的站起身,拔高音量说:“这么说,是重庆和局座怀疑南京的弟兄?弟兄们整天拼死拼活的在南京杀鬼子,宰汉奸,到头来重庆和局座还怀疑咱们?不行!何某得电请重庆,要一个说法!”

既然要演,就演得像一些。

“何兄……何兄……”申南平一脸焦急,赶紧阻止:“何兄,电请重庆和局座的事,我看就不必了吧?兄弟这么做,也是为了接下来的任务……还请何兄能够谅解……”说完,一脸希冀的看着何明湘,等待回答。

“任务?什么任务还需要对弟兄们检验考察?”何明湘怒气难消:“特派员,弟兄们身处前线,提着脑袋与小鬼子和汉奸斗,还用得着考察检验吗?如果重庆和局座不相信何某,不相信弟兄们,可以撤了我何某这个队长的职务。不……撤了何某这个副队长!”

“何兄,言重了,言重了!”申南平极为尴尬的一笑说:“申某已请示南京,待任务结束,申某返回重庆,你还是中校队长,行动队……还是你的!如果……任务顺利,申某还可以向局座举荐何兄为上校行动队队长……”

狡猾的申南平,为了安抚何明湘,消除其心中的怒气,果断的抛出了诱饵。

“特派员言重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明湘缓缓坐下:“何某现在是军统的一员,就永远是军统的一员,是局座手中的一把刀、一把枪,局座指向哪里,何某就杀向哪里,绝不迟疑!”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何明湘知道,不能再纠缠莫老三跟踪一事。否则,会适得其反。至于任务,慢慢套。

“好……还是何队长大量。”申南平趁机转移话题:“何队长,前两天我给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前两天说的事?不就是向日本人提供共产党南京地下交通站的情报吗?何明湘心里摇头,恨不能现在就宰了申南平这个汉奸王八蛋!狗东西,果断没憋什么好屁。跟日本人刚见完一面,就急着想拿交通站的情报,送给日本人当礼物?

“事……什么事?”何明湘继续装糊涂,心里波涛汹涌,脸上满是疑惑:“前两天说过……我想想,想一想……”幸亏请示上级,得到了明确答复。

用丁儒生的话说,交通站的情报可以提供,但决不能轻易的告诉申南平。

太轻易得到的情报,会珍惜吗?不会!

情报提供太快?能取得申南平的信任吗?不会!

“何队长,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申南平板着脸,严肃的看着何明湘:“何兄,你也知道,兄弟我此次来到南京,是带着特殊使命的……局座密令,为了取得日本人的信任,为下一步……合作,奠定基础,必要的时候,可以向日本提供几处共党和中统潜伏在南京的情报组织和人员……”

“什么?向日本人提供共党和中统潜伏组织和人员?”虽然早有准备,何明湘还是惊讶莫名,腾的站起身:“特派员,这是局座的命令吗?局座会下这样的命令?他们……可都是打鬼子的英雄,自己人啊……”

“何队长,慎言,慎言。”申南平眼光闪烁不定:“何队长,你可是党国的精英,是军统的骨干,是局座‘手里的一把刀、一杆枪’,可不能在这关键的时刻,站错队,刀把攥错了手,枪口对错了人啊……如果要说自己人,中统还可以说是党国的人,委座的人。可共产党是吗?他们,可是党国和委员长的心头之患?你不会认为,他们也是自己人吧?”

“特派员放心,属下生是军统的人,死是军统的鬼!”何明湘誓言昭昭。狗日的,拿戴笠和委员长压老子?要不是老丁再三交代,为了取得你的信任,老子谁也不认,管他戴笠和老蒋是谁?

“好!上峰果然没看错你,局座果然没看错你。”申南平满意的点点头。

“如此,何队长,那我就明言了。”申南平笑容阴森,双目直视何明湘,想要看清其心里到底怎么想:“为了取得日本人的信任,须立即提供几处共产党地下交通站的位置和人员信息……你是党国的人,不会拿中统的情报送给日本人吧?对于共产党,也不会舍不得吧?”

狡猾的申南平,还是不太相信何明湘。

“属下不敢,属下对局座的忠诚,对委员长的忠心,天日可鉴!”何明湘昂首挺立。

“好!”申南平兴奋不已,迫不及待的追问:“何队长,那情报……”

“特派员,都是打鬼子的队伍,咱们这么做……”何明湘一脸不忍。对付狡诈如狐的申南平,不能一下子就答应,还得再撑撑。也只有这样,才符合何明湘正直的性格,也符合其为了打鬼子可以舍弃一切的作风。

“何队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难道……你怀疑局座的决策?”申南平一脸严肃,决定再压一压。都说何明湘正直,是个坚定的抗战分子,今天看来,果然如此。

“没有!属下绝对没有怀疑局座的意思。属下……”何明湘想要辩解。

“何队长……”申南平摆摆手,不耐的说:“事不宜迟,何队长,还请将你掌握的情报说出来……重庆方面,还等着下一步行动呢……”

“特派员,属下斗胆,想问问……重庆此举,到底有何用意?”何明湘想趁机从申南平嘴里,掏点有用的东西。

“我……”申南平刚欲回答,话才到嘴边,又立即改变主意:“何兄啊,不是我不说,也不是不能告诉你……事关重大啊,小心谨慎为好,小心谨慎为好……”

“是,一切请特派员做主。”何明湘内心鄙夷。狗东西,憋屁的门儿还把得紧!看来,这个计划一定是针对共产党,一定是一个重大的阴谋。

“何队长,那情报……”申南平双眉微凝,显得已经不耐烦了。

“特派员,关于共党在南京的地下交通站,属下手里也没掌握几个。”何明湘小心解释:“你也知道,共产党办事,一向小心谨慎,上下联络,有自己的一套……”

“这一点,军统上下都很清楚。”申南平是真的不耐烦:“何队长,你也别解释……你要真都掌握了共产党在南京的地下交通站,那可是奇功一件!别说了,有几个说几个……”

“好!”何明湘一脸为难,狠狠一咬牙:“属下手里掌握了两个共党地下交通站,一个已经完全证实,一个还在调查求证之中……”

“没事,不在多……只要有就行。”申南平急不可耐,两下展开桌上的地图:“是不是共党地下交通站,交给日本人就知道了!”说着,随手拿起桌上的铅笔,示意何明湘在地图上标注出来。

“是!据了解掌握……”何明湘再无迟疑,上前两步,接过铅笔,俯身细看地图。

第三百零一章 围点打援拔站点(一)

第三百零一章围点打援拔站点(一)

王家河,扼新四军苏南抗日根据地之门户,向南是长江,向北是广袤的江南丘陵地带,是苏南新四军最活跃的地方。东西两面地势较高,树林茂密,灌木丛生,一条大道贯通南北,是连接根据地和南下渡过长江的必经之路。

平原小竹大队占领王家河后,在村子建起了据点,设立临时指挥部。平原小竹率大队主力约400余人,驻扎在王家河。

并于村东、西约四五公里处,设两个检查站。西侧检查站由清水小队驻守,东边检查站由东条城率小队50余人驻守,主要负责从村子东、西经过的人员、物资的检查,首要任务是防止新四军从根据地向南逃窜。

清乡行动展开以来,谷村联队和济川联队主力,在伪军的配合下,气势汹汹的开进了根据地,狼奔豕突,烧杀抢掠,对根据地进行疯狂的绞杀,四处搜索新四军的踪影。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原因无他,皆因日军对新四军这支抗日武装力量恨之入骨所至。新四军苏南根据地建立以来,苏南支队由最初几百人,发展到了上千人。紧随而来的,便是对日军作战的变化,从最初的游击作战,到几百人的伏击战、歼灭战,待日军主力气势汹汹的赶到,新四军却又采用“打了就跑”的策略,钻进山林不见踪影。

一年多下来,日军可谓损失惨重,叫苦不迭。

为此,侵华日军驻南京司令部命令,谷村、济川两个联队主力,在地方占领军的配合之下,对苏南新四军暨苏南根据地发起新一轮的“剿杀”,也就是清乡行动。

面对来势汹汹的日军,苏南新四军主力在支队首长的率领下,放弃龙江等村镇,化整为零,躲进山林,与日寇捉开了迷藏。新五团一营,利用山林优势,营造声势,带着谷村和济川联队主力在山里打转。

新7团全部,新五团二营、三营,在7团吴长山、政委刘成友的带领下,秘密潜行,于昨日午夜秘密抵达王家河,敛旗藏行,等待向平原大队发起突然袭击,撕破日军设置的防线。

同时,支队主力迅速南下,渡过长江,跳出日军的包围,于长江以南开展抗日作战,并待机反攻。

作战方案是这样的:团主力由北向南,正面攻击王家河之平原大队。七团三营,在教导员李爽的带领下,担负拔掉日军设立在王家河村西侧检查站的任务。尔后,在团主力和村东五团一营配合下,从北、东、西三个方向突击王家河,一举打通日军的封锁线,保障主力跳出包围圈。

“同志们,任务艰巨,时间紧急。”李爽从团部受领任务回来,水也没来得及喝一口,召集三营连排骨干,直接下达作战任务:“王家河西岭检查站,距离王家河村约5公里,战斗一旦打响,敌人的增援半个小时内就会赶到。”

李爽神色略显凝重的看着三个连队主官,指着地图说道:“因此,为确保战斗胜利,打开日军的封锁,团部命令,我三营在战斗打响2个小时内,拔掉检查站。尔后,在团主力和村东5团一营的配合下,向王家河日军平原大队本部发起突击,一举打通交通线,撕破敌人的防线,保障支队主力和兄弟部队跳出包围圈,南渡长江。”

“2小时?这仗不好打啊……”大龙摇头沉吟:“关键就是敌人的增援来得太快……”

“不好打也得打!”林志国士气高昂:“咱三营打的仗,什么时候好打?这次也一样!”

“七连长说得对,这一仗的关键,就是如何延缓日军的增援……”王飞微微点头,缺少主意。

“检查站的日军倒不多,至于增援……”蓝江微微一笑,看着一脸英气的李爽。

蓝江可清楚,别看李爽是位女子,可也是游击队长出身,打过不少仗,作战经验可谓丰富。既然如此急切的召开作战会议,布置作战任务,表明其心中已经有了对策。

“这一点,团部已经想到。”李爽微微一笑,一付智珠在握的样子:“因此,团部决定,明日凌晨5时,我营和兄弟一营,同时向东、西两侧之日军检查站发起攻击……减轻压力……”

“那还是不能延缓日军的增援啊?”林志国也感觉到了形势的严峻。

“与此同时,战斗发起半小时,日军增援出动之后,团主力和5团二营,将向王家河日军主力,发起攻击,把日军主力牢牢的吸引在王家河。”李爽右手挥拳,神情激昂。

“但还是不能阻敌增援……”大龙疑惑。

“是啊……”王飞不解。

“……”林志国沉默不语。

蓝江死死的盯着地图,若有所思。几名连队主官,一脸希冀的望着李爽。大家知道,教导员一定想出了办法,或者是团部已经有了计划。

“团部的计划,敌人既然出来了,就不要放回去!”李爽冷冷一笑:“大家想一想,同时增援东西两个方向,日军能派多少兵力?”

“多少?一个小队……对,在摸不清我军兵力的情况下,最多会派出一个小队,也就五六十人……”林志国略加思索:“再多,也不会派。”

“对,基本在一个小队和一个中队之间。”李爽点头说:“东西两个方向,就是两个小队,加上驻守检查站的两个小队日军,平原小竹大队主力,就剩一个多中队的兵力,坚守王家河……”

“团部的计划我明白了!”林志国抢先说道:“等敌人的增援出动后,只要我们缠住敌人,团部以三个营的兵力,向驻守王家河的日军主力发起进攻,一定能迅速攻克王家河……”

“志国说得对!团部的计划就是这样。这次战斗,没有主攻与助攻一说。”李爽目光严肃,环顾众人:“多点开花,多点结果。谁打得好,谁就是主力!”

“好!谁打得好,谁就是主力!”林志国兴奋不已:“咱三营一定不能比兄弟一营和团主力差!”

“同志们,这一仗,三营一定要打出气势来,要坚决迅速的拔掉敌人的检查站,同时打掉敌人的增援,协助团主力,向王家河发起突击!”李爽紧握右拳:“咱们可不能因为营长在南京养伤,三营就成了软脚虾!”

“软脚虾?谁在胡说?”林志国怒目圆睁:“一定是一营长。肯定是没争上任务,在背后说咱三营吧?下次见了……看我不撕烂他的嘴!”

“你别管是谁说的……告诉战士们,这一仗,咱们必须打出三营的血性来!”李爽。

“教导员,您就放心吧!”林志国挺着胸脯。

“教导员,下命令吧!”大龙。

“教导员,下命令吧!”王飞。

……众人低吼。

“好,战斗计划是这样。”李爽一脸严肃:“七连,你们的任务是,拔掉敌人的检查站。记住,攻击一定要突然,声势一定要大,要把驻守在王家河的日军调出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大龙挺胸抬头,斗志高昂。

“八连、九连!”李爽威风凛凛。

“到!”林志国。

“到!”王飞。

“你们的任务是,在敌增援的必经之路设伏!”李爽指着地图,眼神威严的扫过二人:“待日军增援钻进伏击圈后,迅速出击,将敌人包围在山林里,借助密林优势,最大限度的杀伤敌人。当然,能歼灭更好!”

“是!保证完成任务。”王飞精神振奋。

“是!歼灭,绝对歼灭!”林志国信心满满,杀气很重:“既然出来了,就别想活着回去!”

“记住,战斗结束后,在蓝副营长的带领下,迅速向东,支援团主力,向平原小竹小队本部发起攻击!”李爽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蓝江。

蓝江慎重点头。

“那七连……”林志国不解追问。

“七连的任务,就是拔掉日军检查站。”李爽回答:“一个连的兵力,如果还打不掉日军一个小队,干脆别扛枪了,直接回家种田得了!另外,我随七连行动!”

战前动员?李爽可没时间,直接激将。

“谁说七连拔不掉检查站?”大龙双目圆睁,环顾四周。

“对,谁说的?”大虎虎目怒睁,瞪着林志国:“一定是你这小子,没捞着主攻,就当面说咱七连坏话?你小子……不地道啊……”一边说,一边捞衣扎袖,大有一言不合就干一仗的架式。

“切……”林志国别别嘴,扭头看着李爽。这个时候,可不是吵闹的时候。

“刚才已说过,这次战斗,没有主攻与助攻的区别。”李爽严肃的环顾众人:“任务就这样,各自行动!”

“是!”林志国。

“是!”王飞。

“是!”大龙、大虎异口同声。

“教导员,我……随七连行动吧?”蓝江征询的问。

“为什么?”李爽不可象杨闯,很多时间,爱说理,爱问个为什么。

“你是教导员,主力在哪儿,你就应该在哪儿。”蓝江略有迟疑:“最主要的,向东增援团主力,攻击王家河,作为教导员,你得指挥全营的战斗……”

“对!我赞成蓝副营长的意见!”大龙率先表态。离开南京返回根据地时,杨闯悄悄叮嘱过大龙,一定要小心保护教导员李爽。

杨闯的话,大龙可从来没敢忘。因为,在心里,大龙已经把李爽当作了最亲最近的嫂子。

“对!我也赞同蓝副营长的意见!”林志国脑子活,大龙一张嘴,就明白了其真正的用意。

“我……也同意。”王飞不得不表态,表示支持。

“你们……”李爽不解,坚定的摇头:“不行,我是教导员,七连的战斗难度不小……我一定得留在七连!”

“教导员,七连的任务难度不小,八连、九连的任务难度就小了?”蓝江急了,嗓门挺大:“您想想,万一敌人的增援不是一个小队,而是两个小队,或者一个中队呢?”

作为副营长,杨闯的心思他很清楚。既然营长不在,保护教导员的任务,就是三营这帮老爷们的任务。再说,硬仗都让教导员一个女人上了,还要三营一帮老爷们儿干啥?

这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

不对,一个连拔一个检查站,会是硬仗吗?所有人心里,可都没这样想过。

“……好吧。”李爽犹豫再三,不得不改变主意。

其实,无论是蓝江,还是大龙等人的心思,李爽心里很清楚。正如蓝江说的那样,万一敌人的增援不是一个小队呢?作为教导员,战斗指挥员,营长杨闯不在位的情况下,留在八连和九连指挥战斗,的确更有利于把握战斗进程,完成三营的作战任务。

第三百零二章 围点打援拔站点(二)

第三百零二章围点打援拔站点(二)

当蓝江与大龙带着七连,借着密林和夜色的掩护,悄悄向日军检查站摸去的时候,林志国和王飞站在李爽的背后,远瞅着消逝的背影,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王飞,你说,谁在背后说咱三营是软脚虾?”天黑,看不清林志国的脸:“咱营长养伤回来,非找他好好对质……咋三营什么时候打过败仗?什么时候成‘软脚虾’了?一个一个的,都什么指挥员嘛,五尺高的汉子,咋跟妇人一样,背后说三道四?”

听语气,似乎一定要揪出说三营坏话的罪魁祸首。这也符合林志国有啥说啥,当面锣对面鼓的性格。

“谁?你别光想着打小鬼子,静心想想就知道了。”王飞压低声音回答:“肯定是一营长任富原呗,平时里,就他爱跟咱营长比高低……现在,咱营长受伤了,他肯定想争主力,当尖刀……不过,你可不能当真,这多半是笑话,为了跟教导员争任务才吵嚷的……”

王飞话不多,爱动脑子。李爽话一出口,心中便把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

“也对……”林志国深有同感。李爽什么性格,那也是不肯吃亏的主。任富原说了三营“软脚虾”,指不定教导员当面说一营啥坏话,说一营长咋样呢?

“他一营打仗才‘软脚虾’呢。”林志国瘪瘪嘴道:“一营……说是全团的排头,打起仗来,比不上咱三营,背后说坏话,倒比咱营长厉害!”

“你俩嘀咕什么?”李爽不耐的皱皱眉:“还不快回去集合队伍,准备伏击小鬼子,在这儿瞎操什么心?”李爽耳尖,听得清清楚楚。虽说杨闯养伤不在位,她可不喜欢大男人象女人一般嚼舌根。

当然,她自己就是女人,可并不爱嚼舌根。

还是那句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仗打好了,谁敢再说三营是“软脚虾”?如今的三营,没有营长杨闯,还有我李爽……哼,任富原,你给我等着,真以为杨闯不在,你就可以蹦达到我三营头上去了?敢跟我争任务?看我拔掉日军检查站,从西面先攻进王家河,再找你说理去。

“是!”在三营时间呆久了,王飞自不用说,林志国也摸清了李爽的脾气秉性,心里有些害怕。

团主力隐蔽阵地,一营。

“啊切……谁在背后骂我?”任富原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句玩笑话,让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双枪马尾”给惦记上了。

“谁?还会有谁?”龙海笑笑,一脸狡黠:“你呀,只图嘴快……你是让咱们的女将给惦记上了……”

“啊……”任富原心悸不已。在新7团,任富原爱跟杨闯斗嘴,这谁都知道。打仗苦,说不准哪天就光荣了。斗嘴,纯属苦中作乐。两人谁也不服谁,这也很正常。

在新7团,想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一营长任富原心里到底怕谁?不用问,也不用猜,不是团长,也不是政委,更不是参谋长,肯定是“双枪马尾”李爽。

别看在团部会议上,争尖刀当主力,任富原一付天老大自己老二的样子。其实,他还是很惧李爽这位手握双枪,弹无虚发的女将。

没别的,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女人置什么气?虽然李爽打起仗来就不是女人。

对于三个营长间的争斗,团长吴长山和政委刘成友是乐在眼里。为啥?无他,争一争,斗一斗,有利于提高新7团的战斗力,有利于打击小鬼子。正因为如此,对于争斗,二人不但不压制,甚至很默许。

争也罢,斗也罢,闹也罢,只要不影响团结,不影响打鬼子,没人管这些闲事!

当然,无论是任富原,还是杨闯,更或是女将李爽,争任务可以,影响团结的事儿,可从来都没出现过。

王家河西岭,密林。

“还有……”李爽叫住正欲离去的二人:“各选60名枪法好的战士,备足弹药,另外……再各挑选20名投弹好手,每人三枚手榴弹……其余人员,常规装备,十分钟后出发。”

“是!”王飞精神大振,飒爽英姿、指挥若定的李爽又回来了。别看李爽是个女子,指挥打仗的威信在三营,不比营长杨闯差多少。

“教导员是想……”林志国还是老“毛病”,什么事都爱弄过明白。

“借助密林优势,扬长避短,有效消灭敌人。”李爽一句话概括。

李爽在心里发了恨。不管增援的小鬼子是一个小队,还是两个小队,八连、九连各挑60名优秀射手,20名投弹能手,只要攻击突然,一轮下来,还能剩多少?其他的战士再一冲锋,还有几个?

“是!”林志国、王飞兴奋离去。无论是营长杨闯,还是教导员李爽,指挥打仗,从不含糊,也深得三营指战员们的信任。

王家河,平原小竹大队临时指挥部。

“大队长阁下,联队长来电。”副官泉池腰挎指挥刀,手里捏着张电报,轻轻走进平原小竹的房间,唤醒了睡梦中的平原小竹。

“快说,什么的内容?”平原小竹一脚蹬掉身上的军用毛毯,挺腰坐了起来,抓起外衣就往身上套。

“联队长询问,王家河是否发现新四军?”泉池回答。

“王家河……是否发现新四军?”平原小竹左手提着指挥刀,右手扣着纽扣,慢慢向指挥部走去。

平原小竹大队进驻王家河半月有余,一直没见新四军的踪影。谷村联队长和济川联队长率兵深入共党根据地,寻找新四军主力决战,意图一举歼灭新四军,却始终无法达成战役之目的,反倒被少股新四军牵着鼻子在根据地来回打转,可谓疲惫不堪。

半夜时分,反倒来电询问王家河是否发现新四军?这让阴狠辣毒的平原小竹不得不谨慎对待。

“是的!”泉池。

“泉池君,难道说……新四军主力已经逃出我大日本皇军的包围,不知去向?或者……南下到了王家河,打算突破我平原大队的封锁,南渡长江?”狡猾的平原小竹,从简简单单一句话的电报里,嗅出了不寻常。

“阁下,有这种可能!”泉池赞同的点头:“我大日本皇军以两个联队的精锐兵力,深入共党根据地,寻找新四军主力决战。而新四军主力……就好象会隐身术一样,不见踪影,这不得不令人怀疑,其是否已经悄然南下,跳出了包围圈……”

“哟西!泉池君,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平原小竹赞同的点点头。

“大队长阁下,您看……平原大队该如何应对?”泉池谨慎请示。说到底,分析得再有道理,泉池必竟不是大队长。大队的行动,还必须大队长平原小竹亲自决定。

“泉池君,立即电询清水、东条小队,是否发现新四军的踪影。”站在两米见方的沙盘前,平原小竹精神百倍,冷静异常:“还有,命令清水、东条小队,加强巡逻,发现新四军,坚决阻拦,待增援赶到,就地消灭!”

“嘿!”泉池转身便欲离去。

“等等,命令麻田小队,道济小队,做好增援准备。”平原小竹的命令有条不紊。

“嘿!”泉池转身便欲离去。

“还有,给联队长阁下回电!”平原小竹稍加思索,目光阴狠的盯着沙盘:“王家河没有发现新四军。请联队长阁下放心,一旦新四军南下,平原大队将坚决予以拦截,绝不允许其跨过防线一步!”

“嘿!”泉池大步离去。

“新四军?王家河?”平原小竹双眼死死的盯着东、西检查站:“想从我平原大队眼皮底下溜走?痴心妄想!”

按照预定方案,如若东、西检查站遭到新四军攻击,麻田和道济两个小队,将立即向东、西两个方向同时增援。平原小竹率大队本部,休一中队,坚守王家河。

平原小竹有信心,只要新四军敢出现在王家河一带,凭借大日本皇军精良的武器,凭借平原大队久经沙场的勇士,一定能让新四军有来无回。

心有警觉、做事谨慎的平原小竹,凝神看了会儿沙盘,感觉再无疏漏,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转身慢慢走出指挥部,准备继续做他的黄梁美梦。梦中,一定有他浓妆艳抹的日本娘们儿……

王家河,西岭检查站。

“八嘎……”看着手中的电报,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清水一脸不耐。迫于职责,不得不穿上外衣,拎着军刀,走进木头修建的指挥室。

第三百零三章 围点打援拔站点(三)

第三百零三章围点打援拔站点(三)

西岭密林,几间木式的简易小屋,立于左侧的半坡上。西岭检查站,距离小屋百十米。检查站前,向北的道路架着挺歪把子机枪,六名士兵恶鬼似的,在漆黑的夜里来回在检查站前晃动,警惕的双眼,死死盯着北边大道和两侧的密林。

“泉池君,西岭的,没有发现新四军!”清水手握话筒,恭敬回答。

“八嘎!你的,非常时刻,不能睡觉。”泉池大声喝斥:“坚守岗位,加强巡查!发现新四军,立即报告!”

按照平原小竹的吩咐,谨慎小心的泉池亲自给东、西岭检查打电话传达命令。不想,作为指挥官的清水,竟然脱离指挥岗位,躲在屋子睡大觉。难道真以为新四军不会南下,可以高枕无忧了?

“嘿!”清水无奈,立正挺胸。

“八嘎……新四军的……”放下电话,清水嘴里咒骂,对着门外大声喊:“来人!”

“清水君!”通讯兵跑进屋子。

“命令,加强警戒,发现新四军,立即消灭!”清水一脸不爽。

“嘿!”通讯兵转身离去。

平原小竹大队临时指挥部。

“八嘎……新四军的没有?”泉池放下电话,满脸疑惑:“西岭、东西都没有发现新四军,难道……联队长阁下的猜测有误?还是……”侧首望望隔壁,听着忽高忽低的呼噜声,泉池皱皱眉,缓缓走到墙根坐下,随手扯起一床军用毛毯搭在身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西岭检查站,密林深处。

“副营长,前边就是检查站。”大龙趴在杂草丛中,指着不远处端着三八大盖,靠在树上打盹的日军士兵。

平原大队占领王家河之初,夜晚的岗哨可从来没有睡觉打盹的。原因无他,害怕新四军突然从林子里钻出来,要了这帮小鬼子的性命。

随着谷村联队、济川联队深入根据地,新四军逃窜,直至不见踪影,平原小竹手底下的小队长,还有不少士兵,渐渐放松了警惕。

嚣张狂妄的小鬼子认为:新四军逃命都来不及,还敢出现在王家河?

“搞清楚没有?有几个岗哨?”蓝江略微有些紧张。

想拔掉日军检查站,攻击必须突然。攻击突然,就必须迅速而隐蔽的解决日军的岗哨。

“北面有2个,西侧有2个,南侧也有2个。只有东侧,靠近检查站,没有发现。”大龙回答。

“不能让敌人发现,有把握吗?”蓝江不放心的盯着远处的小鬼子。

“副营长,放心,咱……早有准备。”大龙神秘一笑,慢慢退了回去。蓝江疑惑的四下望了望,悄悄的退出草丛,猫着腰跟在大龙身后,迅速离去。

“志国、王飞。”李爽站在密林,看着前面的地形:“这儿向西距离检查站不远,向东距离平原大队约2公里,很适合伏击。”

“教导员,下命令吧!”林志国两眼放光的扫视着密林,心里早就迫不及待。

王飞倒是一脸镇定,盯着漆黑的密林,没有说话。

“志国,你带60名射手,还有20名投弹手,埋伏在北面,我带八连埋伏在南侧。”李爽回首看了看。身后,二百来名战士精神抖擞的站在密林,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教导员,我呢?”王飞急切问道。

“你带八连剩余的战士,等敌人增援进入伏击圈,迅速封锁住敌人的退路。”李爽不容置疑的说:“九连其余战士,随指导员,埋伏在西头,堵住敌人的去路……咱们必须迅速解决敌人的增援,然后奔袭王家河,增援团主力作战,一举拿下王家河!”

“是!”众人轻声回答。

王家河北,新7团临时指挥部。

“还有5分钟就5点了……”刘成友站在密林,低首看了看腕表,抬头凝望着西岭方向。

“是啊,就要打响……”吴长山神色凝重,微微点头。

“你是担心三营拿不下敌人?还是……”刘成友倒是很泰然。

“不是。”吴长山摇头:“我是在想,我们能不能在两三个小时内拿下王家河……支队主力,应该已经甩开敌人主力南下,这个时候距离王家河已经有远了吧?如果不能一举拿下王家河……待小鬼子明白过来,谷村和济川联队折返南下,支队主力将再次陷入敌人的重围……”

“是啊……这一仗,很关键!”刘成友望着远方:“一营和二营,还有兄弟一营的任务也很艰巨啊。虽然咱们人数占优级,但驻守王家河的平原小竹大队防守十分严密……这是一场恶战啦……”

“主力部队能不能跳出敌人的包围圈,顺利南下,渡过长江,开辟新的根据地,今晚这一仗,至关重要……”吴长山微微叹息:“老刘,这一仗,牺牲会不少啊……”

“……”刘成友缓缓点头,语气极为沉重:“为了消灭小鬼子,打跑侵略者,再大的牺牲也值了!”

凝望着漆黑的夜色,刘成友一脸坦然的说:“只要有小鬼子的地方,就会有牺牲!为了国家和民族,为了的亲人,我们的战士,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西岭,检查站北侧密林。

“上!”大龙手握匕首,悄悄向日军岗哨摸去。身旁不远处,大虎赤手空拳,猫着腰,轻脚轻手的摸向日军哨兵。两人身后,是两名身着日军军服的新四军战士。

20米、15米、10米、5米、3米……小鬼子近在眼前。

突然,一名小鬼子似乎听见响动,打着哈欠站起身,疑惑的回头望了望。

大龙手一挥,几人迅速趴在地上,摒住呼吸,眼睛死死的盯着小鬼子,不敢有丝毫的动弹。大虎也一样,死死的趴在树后,不敢抬头,害怕弄出丁点的响动,惊了小鬼子。

“小吉君,还有多久换岗?”一名哨兵扭头轻声说:“八嘎……中国的冬天,真冷!”

“还有半小时……”小吉打着哈欠,倚在树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半小时?哈……”鬼子哨兵打着哈欠,四下瞅了瞅,见没有动静,靠在树干,又打上了盹。

“行动!”大龙手一挥,无声的下达行动指令,曲身谨慎的靠近哨兵,慢慢站直腰身,右手紧握匕首,眼神凌厉,摒住呼吸,等待大虎同时发起袭击。

大虎双手撑地,小心的避开树枝,眨眼的功夫,便爬到了小吉的身后,慢慢站直身子,双手悄悄的向前伸去,伸向小吉的脖子。

突然,大龙绕着树干向右一转,人便到了小鬼子正面。趁小鬼子愣神儿的功夫,左手捂住哨兵的嘴,右手一刀,狠狠的扎进了小鬼子的肋部,斜斜向上一捅,刀尖顺势扎进心脏。

小鬼子瞪大双眼,双腿不甘的乱蹬。可惜,于事无补,转眼间便头一歪,没了呼吸。

大虎简单。双手向前伸过树干,左手突然回扣,掐住小吉的脖子,右手抓住其下巴,向右狠狠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张着嘴而不能发声的小吉便耷拉在树干,慢慢的滑倒在地。

二人手一挥,两名身着日军军服的战士迅速上前,替下了日军哨兵,警惕的来回晃动,眼睛死死的盯着检查站。

“好!上!”蓝江佩服点头,轻轻一挥手,三门迫击炮紧跟而上,在哨兵身旁迅速架好,炮口瞄准不远处的检查站。

“上!”大龙和大虎,一人带着一队战士,从两个方向,悄悄向检查站摸去。

与此同时,王家河东岭检查站,新5团一营已经解决掉日军的哨兵,分两路悄悄包围了日军检查站。只等时间一到,便发起突然袭击,力争一举拿下检查站。

在王家河至西岭的密林中,李爽带着八、九连的战士,已经全部就位。

新5团一营的两个连,也已经就位,悄无声息的埋伏在东岭密林,等待日军增援的到来。

王家河,新7团主力,新5团二营,在团长吴长山和政委刘成友,参谋长魏有志的带领下,已经悄悄摸至王家河日军阵地前沿数百米的地方,架好了迫击炮和重机枪。

先头一营,在任富原的带领下,悄悄摸至王家河村二三百米处,隐蔽等命。

第三百零四章 围点打援拔站点(四)

第三百零四章围点打援拔站点(四)

西岭半坡,三四间小木屋静静的伫立在夜色,四周围着半人多高的木栅栏。

“瞄准小屋……准备……”蓝江举起右手,双眼死死的盯着半坡上的一排黑影。这个时候,除了站岗、巡逻,清水小队三四十名小鬼子都猫在屋子里睡觉。

处理完平原中佐下达的命令,清水打着哈欠,左手拎着指挥刀,睡眼迷蒙的走出木屋,下意思望望不远处的检查站,还有四周的密林,转身便欲离去,准备继续做他的黄梁美梦。

此刻的清水,丝毫没有想到,检查站已经被南下的新四军包围,三门迫击炮张着大嘴,悄无声息的对准了他和熟睡中的士兵。

大龙和大虎带着人,悄无声息的摸到检查站附近,枪口透过草丛,悄悄地瞄准了检查站和木屋前的哨兵。

一切,准备就绪!

“十、九、八、七……”借着淡淡的月色,蓝江眼睛盯着腕表,嘴里数着数:“预备……放!”

嗵、嗵、嗵。话音刚落,大手猛的一挥,三发迫击炮弹冲出炮口,呼啸着窜出密林,钻进夜空,看不见影子。

蓝江、大龙、大虎等,努力的抬起头,寻找夜空中那三颗寄托着希望的炮弹。可惜,寻不见踪影。

“什么声音?”听着夜空中传来的几声异响,刚走到门前的清水使劲摇摇头,脑子清醒许多。侧首凝望着漆黑夜空,望着北面黑乎乎的密林,想要分辨清楚。

“八嘎……迫击炮……有炸弹!”稍有迟疑,久经战火的清水一声嚎叫。

轰……轰……轰……三声巨响,小木屋、院子前,三发迫击炮摇曳着从空中砸落下来,火光腾空而起,硝烟一路翻滚,弹片呼啸横飞……小木屋被炸得稀烂,随气浪飞上半空。

爆炸的瞬间,清水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知道,平原大队长的命令是多么的正确,新四军已经摸到检查站,而清水小队竟然毫无察觉……一个鱼跃,随气浪飞了出去。

“打!”大龙、大虎几乎同时作出了反映。

啪啪啪……哒哒哒……轰轰轰……

检查站、小木屋前,长枪、短枪、机枪,手榴弹,发出震天的怒吼,剧烈的爆炸,瞬间响彻整个夜空。

站岗的小鬼子来不及作出反应,瞪着惊恐的双眼,一个接一个栽倒在地。

“冲!”大龙一挥短枪,率先冲出草丛,冲向木屋。木屋里,还有小鬼子。

“还击,快快的,还击!”清水满脸血渍,从地上狼狈的窜起来。

啪啪啪……哒哒哒……残余的小鬼子很快反应过来,衣衫不整的冲出硝烟,冲出熊熊燃烧的小木屋,冲进十几米外的工事,三八大盖、歪把子机枪炒豆般的响起。

几名战士反应不及,立刻栽倒在门前。

“卧倒!”大龙反应很快,一声令下,领着战士们趴在几十米外展开对射。攻击,被迫停止,七连被小鬼子死死的压在原地,无法前进。

“快快的,射击!”清水挥着王八盒子,转身冲向木屋,抓起桌上的电话,拼命摇动几下:“喂,喂喂……这里是西岭检查站,我是清水……”

“预备……放!”蓝江举起的右手猛的向下一划。

嗵嗵嗵……轰轰轰……

三发炮弹准确的砸在木屋前,掀飞了据枪还击的小鬼子,掀飞了工事……

“八嘎……”刚欲出门的清水,返身藏在门后,盯着火光熊熊的木屋,硝烟弥漫的院子,耳边传来大火燃烧发出的噼噼叭叭声,还有剧烈的爆炸声,密集的枪声。

“顶住,快快的,顶住!”狠狠心,咬咬牙,清水左手拎着指挥刀,右手握着王八盒子,猫着腰冲出小木屋,冲到了咆哮的歪把子机枪旁。

“副营长,没打准……再来一发?”炮手侧首,不甘的盯着一脸可惜的蓝江。

“还来?来个屁!”蓝江没好气的说:“你以为咱跟小鬼子一样富有?炮弹管够?不打了,剩下的交给大龙……全营的炮弹没几发,宝贝着呢……”

“是!”几名炮手不甘的盯着远处的院子,盯着咆哮的歪把子机枪,恨不能再来几发,轰死狗日的小鬼子。

“连长……还没拿下来?”大虎抱着机枪,猫着腰冲到大龙跟前,眼睛死死的盯着院子里咆哮的歪把子机枪,还有不多的小鬼子。

“狗日的,火力真猛……”大龙头也不回:“也不知小鬼子打电话报告没有?别咱们干得起劲,王家河的小鬼子调不出来,教导员可就白忙活……”不用说也知道,检查站已经被大虎拿下,这是带着人支援来了。

按作战方案,大龙率先发起攻击,但却不能一鼓作气的拿下检查站,而是等待小鬼子请求增援后,才发起最后攻击。一旦拿下检查站,再立刻带着七连迅速折返,堵截从王家河出来的敌增援。

“都快十分钟了,小鬼子肯定报告了!”大虎咧着大嘴,恨不能立刻冲进院子,杀光小鬼子。

“差不多了……准备手榴弹!”大龙看了看腕表。

“手榴弹!”大虎兴奋怒吼。七连,要说谁劲最大,扔手榴弹最远也最准,肯定数人高马大的大虎。

王家河,日军平原大队临时指挥部。

“什么?西岭、东岭遭到新四军攻击?还是主力?”平原小竹大惊失色:“八嘎……八嘎……麻田君,道济君,立即增援检查站,消灭新四军!”

“嘿!”麻田、道济腰挎指挥刀,气势汹汹冲出指挥部。

“泉池君,立即电告谷村和济川联队长阁下,王家河发现新四军。”平原小竹目光凶狠:“平原大队将坚守王家河,坚决拦截新四军,直到联队长阁下的到来。平原大队……绝不让新四军南渡长江!”

“大队长阁下……”泉池欲言又止。

“讲!”平原小竹不喜泉池谨小慎微。作为军人,就应该胆大凶狠,一往无前。

“大队长阁下,如果新四军从王家河东西两侧,越过我军防线,南下渡过长江……”泉池谨慎提醒。

“泉池君,你的,考虑得很周全。”平原小竹缓缓点头,继而坚定摇头:“但是,新四军的,主力南下渡江,王家河是其必须逾越的一道防线……东西两侧的,道路狭窄,不宜其主力通过……”

“大队长阁下的意思是……”泉池眼睛一亮,盯着沙盘:“王家河,依然是新四军攻击的首要目标?新四军攻击东西检查站,虽然攻势猛烈,却只是障眼法?”

“哟西!”平原小竹目光阴沉:“新四军要想快速通过王家河南下渡江,必须拿下王家河!”

“那……大队长阁下还派兵增援……”泉池疑惑。

“泉池君,无论清水小队,还是东条小队,都是天皇陛下最忠诚的勇士。”平原小竹面无表情:“作为大队指挥官,绝不能丢下士兵不管……”

“那王家河……”泉池不得不佩服平原小竹爱兵如子,但也担心王家河因兵力空虚,让新四军主力趁虚而入。

“泉池君,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平原小竹自信沉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平原大队自进入中国以来,大小战役历经数十次,均取得胜利……我相信,就算是村外埋伏着新四军主力,英勇的平原大队,天皇的勇士,将凭借坚固的工事,强大的火力,坚守住王家河,直至联队主力南下,一举包围新四军,将其聚歼于王家河一带!”

“大队长阁下……”泉池还是很担心。

“泉池君,难道你对平原大队数百名勇士没有信心?对我平原小竹没有信心?”平原小竹面色不喜。

“大队长阁下,属下不敢,属下对平原大队,有着绝对的信心!”泉池挺胸昂首。

“哟西!”平原小竹微笑点头:“去吧,命令休一中队,作好战斗准备,好好的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嘿!”泉池转身离去。

西岭检查站。

“机枪,掩护!”大龙怒吼:“手榴弹,扔!”

哒哒哒……三挺机枪吐着长长的火舌,子弹倾泻而去,扑向院子,将小鬼子的火力压了下去。

“他奶奶的!”大虎右手握着缠好的三颗手榴弹,左手一拉,右手狠劲一抡,手榴弹“呼”的一声,从手中窜了出去,窜进黎明的夜空。

哒哒哒……小鬼子的机枪响了。

“卧倒!”指导员罗烈一个鱼跃,一头撞向大虎,将大虎撞了出去。

子弹贴着草丛,飞了过去。

轰!一声震天的巨响,院子里硝烟弥漫,弹片呼啸,向四周切割,带走一个又一个小鬼子的性命……咆哮的歪把子机枪哑了火……

“冲!”大龙虎跃而起。

“杀啊!”

“冲啊!”

……七连战士身影矫健,迅如猎豹,端着枪扑进院子,扑向小鬼子。

“指导员……指导员……”大虎抱着罗烈,狠劲的摇晃:“快醒醒,伤哪儿了?卫生员……”

“来了!”卫生员回答。

“大虎,别摇了,再摇……再摇我就真光荣了!”罗烈咧着嘴。

“指导员,哪儿受伤了?快让卫生员看看。”大虎很是急切,满头大汉。指导员可是为救大虎才受的伤,这让大虎更是焦急。

“没事,没事……腰……我的老腰……”罗烈歪着嘴,艰难回答。

“快看看……”大虎虎啸。

第三百零五章 围点打援拔站点(五)

第三百零五章围点打援拔站点(五)

“快,快快的,西岭的增援!”麻田左手拎着指挥刀,右手挥着王八盒子,野狼般的嚎叫,在夜空中传得老远,显得格外的瘆人。

“快快的,东岭的增援!”道济拎着指挥刀,一溜小跑着吼叫。

5时刚过,没多大功夫,王家河东、西村口,两个小队的日军士兵,携带各式武器,杀气腾腾的冲出村子,一头扎进漆黑的树林,向检查站扑去。

与此同时,王家河村北,休一中队按照平原中佐的密令,悄悄做好了防御准备。中队长休一,拄着军刀,脸上带着冰冷残酷的笑容,冷冷的盯着村北外的密林。环绕在他身旁的,是一挺挺机枪,一门门迫击炮,一杆杆三八大盖,张着一张张漆黑的大张,等待新四军的到来。

王家河,寂静无声。

“报告!”侦察员猫着腰,猴子似的钻进密林,几步窜到吴长山、刘成友面前。

“快说!”吴长山举着望远镜,盯着林外黑灯瞎火的王家河,头也不回的说。

“小鬼子向东、西检查站派出增援,人数……大约有一个小队。”侦察员小声报告:“除此之外,王家河里很安静,没有发现鬼子调动……”

“没有发现?”刘成友冷冷一笑:“平原小竹还真能沉住气?保是早就严阵以待,等着咱们上门呢吧?”

“一定是这样。”参谋长魏有志微微点头,神色凝重的望着前方,黑乎乎的一片。那里,是王家河。

“哼!还等着咱们上门?”吴长山放下望远镜,回首说:“那咱就不要让小鬼子等得太久……告诉一营长,接下来就看他的了。5分钟后,发起攻击,必须在两个小时内,拿下王家河,保障主力迅速通过。”

主力距离王家河,只有不到三小时的距离。拿下王家河,消灭平原大队,留给新7团的时间不多了。

“还有,告诉任富原。”刘成友双眉微凝,叫住正欲转身离去侦察员:“王家河的小鬼子已经有了防备,进攻……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大意……”

刘成友隐隐约约感到,东西岭检查站的战斗,日军援兵的出动,一切太过顺利,似乎透着一股说不明道不白的蹊跷。任谁都明白,新四军要想跳出日军联队的包围圈,顺利南下并渡过长江,必须拿下王家河。而东、西岭检查站的战斗,很明显是“调虎离山”之计。以狡猾狠辣著称的平原小竹,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如果平原小竹已经识破新7团的计划,仍然坚持派兵增援东、西岭检查站,说明王家河的小鬼子,早已张网以待,等候新四军的攻击。

“你的意思是……”吴长山双目微凝,缓缓点头:“告诉任富原,小心敌人的火力点!还是那句话,不管敌人有没有防备,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拿下王家河!”

“还有,命令二营乔营长,等一营撕开敌人防线后,迅速跟进,扩大战果!”刘成友。

“是!”侦察员猫着腰窜进林子,转眼不见踪影。

“老吴啊,这一仗,一营的担子不清啊!”刘成友面色担忧:“平原大队战斗力强悍,闻名整个江南,而平原小竹,更阴险毒辣……今天这一仗,一营的牺牲,会很大……”

“如果三营和5团一营能够迅速拿下东、西岭检查站,然后乘胜向王家河东、西两侧发起攻击,一营的牺牲……会小很多。”吴长山神情肃然,微微点头。

“是啊,就看东、西两个方向的了……”刘成友点头。

“老刘啊,我知道你不忍心看着战士们倒在战场上。”吴长山的眉宇间隐藏着深深的担忧:“我也一样!但是,为了掩护主力部队突围,摆脱小鬼子的纠缠,顺利渡江南下,跳出包围圈,再大的牺牲,也值了!”

“是啊!牺牲在打鬼子的战场,值了!”透过密林,望着寂静无声的王家河,刘成友沉重点头。

王家河北,一营阵地。

一营一连在前,二连、三连在后,悄无声息的趴在密林,几百双眼睛,闪着明亮的光芒,恨恨盯着黑漆漆的王家河,等待命令发起突然攻击。

“什么?小鬼子有了防备?”任富原不以为然:“报告团长政委,有防备一营也不怕。两个小时,两个小时,我一定拿下王家河!”

“老任,大意不得。”龙海阻止侦察员:“你没听团长政委说不能大意吗?去报告团长政委,一营已经做好进攻准备,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拿下王家河!”

“是!”侦察员转身钻进密林。

“说的不都一样吗?”任富原白了龙海一眼,转首看着通讯兵:“命令一连长,进攻发起后,给我使劲往里突,不要有丝毫的犹豫!小鬼子不比顽军,战斗更强,装备更精良,一犹豫准吃亏。”

“是!”通讯兵。

任富原面色冷静,继续说:“还有,告诉二连和三连,把一连给我跟紧了。一旦一连撕开口子,一定要支援一连守住缺口,不能让小鬼子再堵上!”

“是!”通讯兵。

“告诉炮班,老子集合一营的三门迫击炮,可不是让他抱着睡大觉的。”任富原指着前方死寂死寂的王家河:“小鬼子火力点暴露后,必须在两分钟内,给老子炸平狗日的,为一连开道!”

“是!”通讯兵。

“去吧!”任富原大手一挥。

“是!”通讯兵转身溜进密林,不见身影。

“龙王,咋样?”任富原瞅了瞅一旁的龙海:“这样总行了吧?”

“好!就这样干!”龙海点点头,稍有迟疑,接着又说:“这样,老任,我去一连,你留在这儿指挥。”

“你还是不放心啊……”任富原沉吟道:“要去也得我这个营长去,你留下指挥。”

“不,我去!”龙海坚持。

“行了,别争。”任富原下了决心:“今晚的战斗,事关重大,还是我去,更便于指挥!”说完,不待龙海搭话,带着通讯员钻进林子,不见踪影。

“这……什么人啦!”望着黑黑的密林,龙海无奈摇头。

王家河北,7团二营阵地。

“看来,今晚这一仗,是场硬仗啊!”乔云山可不像任富原一样,大大咧咧的,而是沉稳不少,更没有那股张狂劲儿。

“硬仗也得打!”李玉举着望远镜:“支队主力能不能顺利南下渡江,拿下王家河是关键!”

“唉……不管是不是硬仗,反正咱二营打不了主力,瞪大眼睛干看着呗。”四连长曾志远,还在为二营没抢到主攻闹心呢。按他的想法,杨闯不在,三营抢不上主攻,二营总该抢上一回吧?可谁曾想,三营长不在,也轮不上二营,主攻还是让一营抢去了。

“瞎叨叨啥?”乔云山狠狠的瞪了一眼曾志远,可惜天太黑,看不清楚:“这次战斗,没有主攻一说。没听团长的命令吗?紧跟一营,坚守缺口,扩大战果?”

“这还不是助攻干的事儿吗?我咋没听出有啥两样?”曾志远叨叨。

“滚,呆在这儿闹心!”乔云山不耐低吼。

“窝里横,有本事跟任富原比比,看谁嗓门大?”曾志远低低的嘟嚷一句,眼睛盯着前方的王家河,再不吭声。

“你说啥?再说一遍!”乔云山窝火得很。争不过三营长杨闯,还争不过一营长任富原,就连他娘的“双枪女将”,一个娘们都争不过,心里正不舒坦。这倒好,四连长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节骨眼儿上,还提这一茬。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不让自己难堪吗?

“嘘……”李玉看火头不对,赶紧制止。从受领任务回来至今,乔云山的脸色不好看,二营所有连、排骨干的脸色更不好看。李玉就知道,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股火,等待发泄呢。

“快快……快快的!”王家河西侧密林,麻田带着小队士兵,一路狂奔,直扑西岭检查站。同时,道济小队长带着五六十名士兵,端着三八大盖,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直扑东岭检查站。

胜利冲昏头脑,胜利惯养骄横。

平原大队至入侵中国以来,历经大小战役数十余次,均取得了“辉煌”胜利。让麻田、道济等一批在战火中提拔起来的指挥官,产生了一种骄横的心理,大有“老子天下第一”的想法。总认为国军也好,新四军也罢,不敢与之正面决战,只能偷偷摸摸的搞袭击。东、西岭检查站遭到新四军的攻击,凭借清水和东条小队几十名英勇的帝国士兵,还有精良的装备,一定能坚持到援兵的到来,从而围歼新四军。

对于骄横的麻田和道济,增援东、西岭检查站,正是围歼新四军的大好机会,是为大日本皇军和天皇陛下建立功勋的机会。立功心切的麻田和道济,一点也没考虑过,新四军为什么不进攻王家河,而首先进攻东、西岭检查站。更没有考虑,密林之中是否会有新四军的伏击。

王家河东、西两侧密林,等待他们的,将是复仇的子弹!

第三百零六章 围点打援拔站点(六)

第三百零六章围点打援拔站点(六)

王家河西侧,密林静得让人心慌恐惧。

李爽带着八连的60名神枪手,20名投弹手,埋伏在密林南侧。林志国带着九连60名神枪手,20名投弹手,埋伏在密林北侧。王飞带着八连其余战士,手握长短枪,悄悄的趴在小鬼子必经之路上,等候小鬼子通过,尔后迅速封锁退路。九连其余战士,在副连长马仔的带领下,于树林隐蔽待命,随时应付突发状况。

伏击一个小队的鬼子,三营竟然如此大动干戈?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况且,小鬼子可不是兔子,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一个不小心,甚至会被小鬼子反咬一口,造成很大的伤亡。小鬼子,不但装备精良,而且战斗力强悍,受什么狗屁“天皇和武士道”的荼毒,有着盲目的不怕死和拼命的狠劲。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这可是李爽在团部组织的战术集训时记得最牢的一句话。

想迅速歼灭增援的小鬼子,拿下检查站,然后从东向王家河发起突击,侧应主力攻占王家河,从而掩护主力南下渡过长江,必须全力出击!

“隐蔽,放过去!”听着东边传来的催促声,王飞知道,小鬼子的增援说话就到:“发信号!”

“吱吱……吱吱……”信号响起,在寂静的密林中清晰可闻,让人警惕。

“来了,准备战斗!”李爽拔出双枪,悄悄打开机头,对准林中小道。

“打起精神,准备!”林志国手握短枪,侧耳细听。

“停,警戒!”麻田立刻挥手喝停队伍。虽说为人狂妄,但却非常警觉,夜晚的树林,哪里来的“吱吱”声?小鬼子反应迅速,“咔咔咔”一阵枪栓拉动,举起三八大盖,背靠背瞄准道路两旁的密林。

密林,“吱吱”声消失不见,除了微风,轻轻拂过树稍,再一次恢复了死一般寂静。

西岭检查站。

轰轰轰……小木屋被爆炸撕得粉碎,燃烧起熊熊大火,映红了黎明前的夜空。浓烟滚滚,一路翻腾着升上半空,遮盖了整个西侧密林。

“留下一个班,打扫战场!”大龙威风凛凛的站在院子中央:“其余人,向东增援!”在大龙的心里,小鬼子增援肯定不少。这个时候向东,肯定堵住敌人,与八、九连形成包围,一举歼灭小鬼子的增援。

王飞右手握枪,左手高举。一旦麻田回撤,便立即下令攻击,坚决阻敌退路,决不能让小鬼子缩回王家河。

“八嘎……快快的,前进!”望着西边红彤彤的天空,还有翻腾的硝烟,麻田稍有迟疑,迅速下达前进的命令。

“走了!”王飞长舒一口气,慢慢放下左手。就刚才那一刹那,王飞真担心麻田下令回撤。如果那样,他一定会下令攻击,变助攻为主攻,把小鬼子的增援,拦在密林。

“准备!”已经听见小鬼子的脚步声,李爽举起双枪。身旁,60名射击好手,举起手中的长枪,瞄准了密林。20名投弹手,右手握着手榴弹,左手捏着拉环,准备随时向小鬼子扔出索命的炸弹。

密林北侧,林志国带着一队战士,已做好出击准备,黑洞洞的枪口,悄无声息的对准密林间的小道,等待小鬼子钻进伏击圈。

“才一个小队?”望着越来越近的黑影,听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李爽微笑。

“就这点人?还用两个连打伏击?”林志国低语,很是不屑。

西边,大火熊熊燃烧,听不见爆炸声传来。密林,听不见一点声音,显得格外的寂静,甚至让人恐惧。

“停!警戒!”刚钻进伏击圈,骄横的麻田,似乎闻到一股异常的气息,变得格外警觉。左手握着军刀,右手握着王八盒子,一路小心前行。身后,数十名小鬼子举着三八大盖,背靠背缓缓向西行进。

“哼,怕了?”李爽举着双枪,心中冷笑。

“鬼儿子,也害怕嗦?”林志国内心鄙夷。百十枝长枪,静悄悄的瞄准着小鬼子。子弹早已上膛,就等一声令下,冲出枪膛,索取小鬼子的狗命。

啪!啪!李爽率先开枪,两名小鬼子应声栽倒在地。

枪声就是命令。

啪啪啪……密林南北两侧,八连、九连精心挑选的射击好手,几乎同时开枪,子弹欢叫着钻出密林,扑向小鬼子。

“八嘎……埋伏,还击……”麻田反应敏捷,一个鱼跃,仆倒在地,紧接着一个翻滚,躲在树后,举枪四下寻找目标还击。

可惜,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又一个士兵栽倒在地。一眨眼的功夫,不少士兵中弹,哀号声此起彼伏,哪里还能组织起有效的还击。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120名射击好手,对准五六十名小鬼子,纯属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只一轮射击下来,能活下来的小鬼子还能有几个?

“八嘎……撤!”见大势已去,麻田猫着腰,一边射击,一边大声嚎叫。

啪啪啪……剩余不多的小鬼子,终于从惊慌中清醒,借着树木的掩护,向着南北两侧,盲目射击,一路边打边撤。

李爽举着双枪,无声的瞄准着夺路狂奔的麻田。想走?门儿都没有!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身旁,20名投弹手举着手榴弹,傻傻的望着密林道上的小鬼子,等待着投弹的命令。

可惜,这场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注定更快。投弹手的准备,注定成了无用功!

啪!啪!李爽果断击发,两颗子弹竞相欢唱,调皮的钻进麻田的身体。

“八嘎……”麻田一个饿狗扑食,重重的仆倒在地。

“撤退……撤退……”小鬼子恐惧万分。

“冲!”李爽一声大喊,举着双枪,率先冲出林子。

“杀啊!”

“冲啊!”

……

密林里,一阵喊杀声响起。林志国带着九连战士,从北侧冲出密林,王飞带着几十名战士,从背后杀了出来,将剩余的十几名小鬼子,死死的拦在密林。

啪啪啪……功夫不大,喧闹的密林再次恢复了平静。

轰轰轰……哒哒哒……啪啪啪……东边,密集的爆炸声,枪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王家河打响了!”林志国欣喜。

“集合队伍,准备增援!”李爽高声命令。

“九连集合!”林志国。

“八连,快!”王飞。

“教导员,你……你们动作真快!”大龙身着日军军服,一路狂奔,终于赶到,喘气未定的说:“这才……这才多大功夫,就解决战斗了?”

“笑话,就这几十个小鬼子,还不够塞牙缝的呢!”林志国昂起头。

“就是,手榴弹都没用上!”王飞笑笑说:“一轮射击下来,剩下的小鬼子就没几个。”

“……”李爽盯着大龙,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没有说话。看样子,又有了新的想法。

“教导员,七连顺利完成任务!”大龙终于喘均了,七连队伍也集合好了。

“九连,挑几十个战士,把小鬼子的衣服换上!”李爽腰插双枪,看着眼前整齐的队伍。

就在刚才,看见大龙身着日军军服,李爽灵机一动。如果派人穿上日军军服,扮着溃败的小鬼子,黑灯瞎火的,防守王家河西口的小鬼子一准来不及分辨。三营趋势发起攻击,准能一举突破敌人的防守。

“换衣服?”林志国一愣,迅速反应过来。

“咋的,嫌不好看,不愿穿?”大龙身着日军军服,率先明白李爽的意图:“九连嫌弃,咱七连可不嫌弃……一排,换上小鬼子的衣服!”

“去去去……哪个说不好看嘛?”林志国脑子活,反应更不慢。知道教导员将突击王家河西口的任务交给九连,怎么能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大龙?

“射击队,换装!”时间紧迫,林志国一点也不耽误,也不挑选人员,命令早已挑选好的射击好手换装。这样做,既节约时间,更有利于突击。

林志国几下扒掉麻田的军衣,匆匆套在身上,挑衅似的瞧着大龙:“七连想穿?等下一次吧……”

“哼,得意……”大龙别别嘴,心里根本就没打算真争。

“志国,你带人在前面逃,其余人在后面追!”李爽叮嘱道:“七连、八连,随我追击,声势一定要大。”

“是!”众人回答。

李爽看着众人,接着说:“突破敌人防守后,九连向村中心日军大队指挥部攻击前进,七连向南插,断敌退路,八连向北增援团主力。记住,不要回头,不惜一切代价,一举拿下王家河!”

“是!”众人回答。

“哼!我要让任富原看看,三营没有杨闯,也不是‘软脚虾’!”李爽语气不爽的说:“攻击王家河,收拾平原小竹,还得靠俺三营!”

任富原绝对没有想到,赫赫有名的“双枪女将”李爽,还真记仇呢。

“是!”众人回答,林志国、马仔偷笑。

第三百零七章 王家河英雄喋血(一)

第三百零七章王家河英雄喋血(一)

王家河北,炮声隆隆,枪声不断,战斗极为惨烈。

“机枪,压制敌人火力!”任富原打得火起:“二连,准备冲!”

二连长郝大明身先士卒,在一营三门迫击炮的掩护下,带着全连四次冲锋下来,一连伤亡过半,才仅仅向前推进了二百来米,终于把战线推到了日军的第一道防线。

为坚守王家河,平原大队自进驻以来,在村北构筑起两道坚固的防线,配置了强大的火力网。加上村中心的大队本部,平原小竹在王家河,一共构筑了三道防线。

平原小竹在谷村联队司令部狂妄保证:王家河的,固若金汤!新四军的,绝对不可能越过王家河,顺利南下!

休一中队坚决执行平原小竹大队长的命令,三个小队成梯次配置,凭借坚固的工事,强大的火力网,以二百余人枪,坚守王家河北宽约一千余米,纵深约五百米的阵地。

战斗一开始,一营集中全营仅有的三门迫击炮,还有十几发炮弹,硬是敲掉了王家河正面的两座工事,四挺机枪,掀飞的二三十名小鬼子,终于将日军防线撕开一道口子,迫使日军收缩防线,转移至第二道防线。

一营长任富原一见,欣喜不已,下令一连突击前进。

谁曾想,一连刚抢占第一道防线,早已转移至第二道防线的休一,集中火力一阵齐射,打了任富原和郝大明一个措手不及。尔后,休一中队在强大火力的掩护之下,组织反扑。几经血战,一连以伤亡四十余人的代价,从阵地上退了下来。

由于防守日军早有准备,加之轻敌,计划不足的缘故,信心满满的任富原,第一次突击,惨败而归。

团部的斥责,令任富原脑子清醒不少。第二次突击,任富原克服急躁的毛病,借着迫击炮的掩护,以一排之兵力正面佯攻,吸引休一中队火力,一连余部抢占防线左侧小高地。得手后,迅速组织火力,压制敌人,一连得以站稳脚跟。

尔后,在二连、三连的侧应之下,一连再度发起突击。一场血战,休一中队不得不放弃第一道防线,收缩至第二道防线准备反扑。

第二次冲锋,一连再度伤亡过半。

两次突击,一连伤亡约八十人,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突击。郝大明在抢占左侧小高地时,身先士卒,遭敌炮击,被炮弹撕得粉碎,尸骨全无。

一连余部,在指导员祝士龙的带领下,极不情愿的转为营预备队,火力支持二连的突击。

对于休一来说,第二道防线就是最后一道防线,已经无路过退!近一个小时的阻击,休一中队伤亡约六十余人,配置依旧较完整,火力强大,战斗力强悍。

第三次冲锋,二连任主力。

二连以一排之兵,进行试探性攻击,以期探明日军所有火力点。最终的结果不是很理想,在牺牲二十余人的代价下,才得以查明敌正面火力。

冲锋发起前,小高地机枪压制日军火力,先后五组爆破手牺牲在日军火力封锁线,最终拔掉日军两个暗堡。趁日军火力减弱,二连发起猛烈攻击,不幸被日军阵地左右两侧交叉火力给压了回来,伤亡三十余人。

血的代价换来了血的战果,日军第二道防线之火力点,悉数暴露在一营眼前。

第四次冲锋,一营先以仅剩的6发迫击炮弹,炸毁日军阵地左右的工事,掀飞阵地前的机枪。再以二连剩余之兵发起冲锋,三连、一连侧应,分散休一中队防守兵力,终于撕开日军第二道防线的口子。

可还没等二连战士抢占,日军预备队已经迅速补位,以强大的火力封锁缺口,突击再一次失败。二连,再次以伤亡三十余人为代价,不得不退了回来。

“任富原,你小子,行不行?”一个小时过去了,团长吴长山、政委刘成友再也等不住了,带着警卫员,悄悄摸到了第一道防线。

“团长、政委,您们咱上来了!”任富原大惊失色。

“首长,这里危险!”龙海怒吼:“警卫员,把团长政委带回去!”

“可是……”警卫员面露难色,迟疑不动。

“可是什么?拖下去!”任富原咆哮如雷:“团长政委要是有个好歹,谁他娘的负责?你吗?”

“你吼什么吼!”吴长山也不是泥捏的,火气不小:“打仗不行,吼起战士来一个比一个嗓门儿大!”

“团长,我……”任富原吹胡子瞪眼,委曲得很。

“行了,还是赶紧商量下怎么打吧。”政委刘成友握着望远镜,面色凝重的说:“一个多小时了,必须尽快突破日军的防线,拿下王家河。不然,主力南下受阻,极有可能再次落入日军的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说说吧,任大营长。”吴长山举着望远镜。镜头里,第二道防线的日军正紧锣密鼓的重置火力点,准备迎击新四军的再次攻击。

“团长,日军火力强大,想要硬攻,怕是不行。”任富原吃了硬攻的亏,说起话来直言不讳。

“那你说,怎么打?”刘成友。

“团长,我建议,一营继续正面进攻,二营从右侧,再撕开一道口子,突进去!”任富原指着王家河:“5团二营,在我营左侧,发起攻击……多点齐下,一举拿下王家河,歼灭平原大队!”

“……”吴长山略微沉吟,郑重点头:“原本考虑日军火力强大,为减少伤亡,待一营拿下日军第二线阵地,再全力向王家河中心突击。现在看来,咱们还是低估了平原小竹这狗东西。要想在最短时间内,拿下王家河,歼灭平原小竹大队,只能如此了。多点齐下,多点开花,让日军顾此失彼……”

“……”刘成友神色凝重,微微点头。

“团长同意了?”任富原欣喜若狂。

吴长山看了眼任富原,接着说道:“但是,为避免兵力分散,攻击达不成战术效果,老刘啊,我考虑三点攻击,改成两点。一营转为团预备队,正面进攻由二营接替。5团2营,从左侧往里打。”

“我同意。”刘成友。

“别呀……团长,政委……”一营长任富原欣喜劲儿还没过去,便从云端一头掉在地上,摔得“叭叭”直响:“是,一营没打好,前期攻击不顺,是我的责任。可您二位也不能过河拆桥不是?建议是我提出来的,您二位不让我带兵攻击,这说不过去……我不服!”

吵嚷声压过了枪炮声,一营战士纷纷侧目,一脸期盼的盯着吴长山和刘成友。

一营长任富原,在新7团可是有名的炮筒子。惹炸了,不管是谁,就算天王老子,也敢吼上几嗓子。

“任富原!”刘成友大喝:“团长的意思,是一营伤亡实在过重,一连、二连几乎都打残了……我们必须给一营留下骨干、种子……你瞎囔囔什么?”

“不需要!”任富原犟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因为一营伤亡过半,一二连都快打没了,我才要带着一营的弟兄,替死去的战友报仇!可……您二位就这样把一营给换下去,让我怎么面对牺牲的战士……”

“不行!”吴长山满脸怒气,态度坚决。

“不行……不行您二位撤了我,把我发配到二营,让我跟着二营的战士一起冲锋,死在阵地上!”任富原虎目含泪,算是跟吴长山杠上了:“那样……兄弟们还没走远,还来得及追上他们……我任富原,也算有个交代!”

“团长,政委……”龙海咬咬牙,双目赤红的指着侧目的战士:“您二位是团首长,做的决定我们本不该反对。可您二位看看……看看这些战士们,这么多战友倒在身边,他们一颗眼泪都没掉!”

龙海越说越激动,几乎咆哮:“一营战士是钢铁做的吗?不是,他们也有泪,他们的心里在流泪。可他们没有时间掉眼泪,更没有时间去擦眼泪!他们……他们要把更多的时间,留下来打鬼子,替战友们报仇!”

“可您们,一上来就让一营转为预备队。”龙海泪流满面的接着说:“您问过一营的战士们吗?没有!您想过他们是怎么想的吗?更没有!您们夺去战士们复仇的机会,比杀了他们还让人难受!”

龙海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最后郑重说道:“所以,我赞成任富原同志的意见,一营继续正面攻击……团长,政委,就给我们一次机会吧?最后一次,如果撕不开小鬼子的防线,拿不下王家河,您再让二营上,行吗?”

“老吴……”看着战士们期盼的眼神,刘成友被深深的打动了:“我看……就让一营再试一次吧?最后一次,如果……还是不行,再让二营顶上……”

“……”吴长山没有说话,双目含泪,死死的盯着远处小鬼子的阵地。

“团长……”任富原、龙海嘶吼,泪水长流。

“好!”吴长山不敢回头,看着自己的爱将。他害怕自己的不忍,改变主意。

吴长山指着前方说:“任富原,龙海!我只能给一营,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我会把二营的迫击炮调过来,支援一营。冲锋开始前,我会让迫击炮撕开一道口子,你们要抓住战机,从阵地缺口冲进去!记住,要一鼓作气,不能回头!”

“是!”任富原、龙海怒吼。

吼声如雷,震动整个王家河。

“去准备吧!”刘成友严肃的看着二人。

第三百零八章 王家河英雄喋血(二)

第三百零八章王家河英雄喋血(二)

王家河北,一营阵地。一营长任富原、教导员龙海受领完任务,刚欲离去。

“报告!”通讯员。

“什么事?”刘成友微微凝眉。

“三营报告,西岭检查站顺利拿下。10分钟后,九连将扮成日军,从王家河西发起攻击,打开缺口。尔后,九连直插平原大队本部,八连向南断敌退路,七连向北,侧击休一中队防线。”通讯员缓了口气,接着说道:“李教导员报告,请正面攻击的一营,加大攻击力度,吸引敌人注意,掩护三营攻入王家河,一举歼灭平原大队!”

“好!”吴长山一拳砸在战壕上,回首看着刘成友,激动的说:“政委啊,关键时刻,三营来得真及时……”

“是啊,李爽的这个办法好!”刘成友微笑点头:“杨闯不在,我们的‘双枪女将’发威了!”

“好什么好?”任富原老毛病又犯了,小声嘟嚷:“7团到底是谁当家……是杨闯还是李爽……干脆,小两口当团长政委得了……”最后这一句,声音实在太小,只有任富原自己能听见。

“你说什么?”吴长山双眼一瞪,便欲发怒。

“老吴,我的意见,为配合三营,全团攻击方案要略作调整。”刘成友瞅了瞅任富原,赶紧转移话题。

“好,调整进攻方案。”吴长山长咧着嘴,瞪着任富原和龙海。

“……”任富原、龙海一惊,赶紧低头,不敢看团长的眼睛,担心其一怒之下,夺了一营正面攻击的权利。

不管怎样,吸引休一中队,也是正面攻击啊!

“哼!任富原,别以为老子是聋子,你给我记住,仗打完了,老子再找你小子算帐!”吴长山狠狠瞪了二人一眼,看着政委刘成友说:“政委,我的意见,一营继续担任正面攻击,二营随后跟进,扩大战果。5团2营,在一营左侧发起进攻。突破敌人防线后,一营转为预备队,二营往里插,一直插向平原大队本部,支援三营九连。5团2营,除向平原大队本部攻击前进外,别派一部兵力,插向王家河南,增援七连,坚决断敌退路!”

“好,我同意!”刘成友郑重点头:“也该让平原小竹偿还王家河的血债了!这一仗,必须全歼平原大队!”

“是!”任富原、龙海齐声回答。

“还不快去!”吴长山没好气的瞪了任富原一眼。

“是!”任富原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急忙转身溜了。

“老吴,走,咱们去看看5团2营的同志。”刘成友一笑:“去给同志们鼓鼓劲儿……”不待吴长山回答,猫着腰下了小高地,匆匆钻进密林。

“……”吴长山没有说话,凝眉重重的看了看一营阵地,猫着腰跟了上去。

“营长,怎么打?”龙海。小高地下方,一营剩余不多的连以上干部围在一起,目光殷殷的看着任富原。

“同志们,团长说了,一营的机会只有一次!”任富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态度坚定,神色严肃:“所以,我的意见,把一营剩余的战士集中起来,编成2个连。我和教导员龙海同志任连长,其它人都临时降降,连长任排长,排长任班长,必须保证每个班、排,都有干部骨干。”

任富原目光凌厉的环顾众人:“战斗打响后,三营会在王家河西发起攻击。我们的任务就是正面突击,吸引敌人注意,掩护三营突破,尔后从侧翼攻击休一中队。”

“这个办法好!”众人欣喜。

“但是,我们不能等着三营攻击。战斗打响后,团部会集中二营的迫击炮,在敌人正面防线撕开一道口子。”任富原瞪了众人一眼,指着日军阵地,神色凝重:“我和教导员各带一个连,成两路插向敌人,一举击垮小鬼子。”

“同志们,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也更是一场硬仗!”龙海接过话说道:“一营攻击受阻,大伙都憋着一口恶气,要为牺牲的战友报仇……我们必须把握这次机会……虽然还会有牺牲,但为了打鬼子,死……也值了!”

“对,只要打鬼子,死也值了!”众人抱着必死之志,目光坚定,纷纷附和。

王家河西,密林。战前三营最后一次会议。

“同志们,行动已经报告团部。”李爽腰插双枪,英姿飒爽:“接下来,能不能迅速拿下王家河,就看我们的了!都给我记住了,这一仗,必须打出三营的威风来!我要让有些人知道,三营不是‘软脚虾’!”

“是!”众人回答。

“志国,日本话还会说吗?”大龙笑问。

“放心,营长教过,还记得一些。”林志国目光挑衅,得意一笑:“谁让咱脑子好使,大龙哥,对吧?”

一年多以来,跟随杨闯打鬼子,学说日本话,成了林志国的业余爱好。还别说,凭着林志国的机灵劲,没花多大功夫还真学会了不少常用日语。

“你小子……得意样儿?”大龙悻悻说。

“准备行动!”李爽看看腕表,拔出双枪,透过密林,望着轮廓渐渐清晰的王家河。

王家河,日军平原小竹大队指挥部。

“大队长阁下,联队长来电!”泉池手捏电报,神色略显焦急。

“联队长怎么说?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平原小竹一听,眼神一亮,急切问道。

一个多小时,新四军在村北发起猛烈进攻,休一中队凭借坚固的工事和强大的火力,死死的将其拦在王家河外。在给予新四军大大杀伤的同时,休一中队也折损不少。

西岭检查站的战斗已经结束,电话不通,很明显已经落入新四军之手。王家河东、西两侧密林还有枪声,增援的麻田和道济小队凶多吉少。

如果联队长阁下不能率兵及时赶到,王家河一旦落入新四军之手,其主力定然火速南下,趁机渡过长江,耗费强大人力物资的清乡行动,就会彻底失败。

从此,鱼跃长江,再难捕捉到新四军的身影。

“联队长回电,王家河只是小股新四军的骚扰,意在扰乱视线,吸引皇军主力回援,为其主力跳出包围制造机会。”泉池回答。

“什么?小股新四军骚扰?”平原恼怒不已:“八嘎,可以肯定,王家河北,就是新四军主力的先头部队……联队长还说什么?”

“联队长电令,平原大队务必坚守王家河。同时,已电令驻扎长罗县的土石一郎中佐,率部增援王家河。”泉池报告。

“长罗县……八嘎,距离王家河60公里,等土石中佐率部赶到……”平原小竹心底有了一丝慌乱:“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休一中队伤亡惨重,东西岭检查站已经落入新四军之手……难道联队长阁下是希望我凭借伤亡过半的平原大队,拦住南下新四军主力吗?”

“……”泉池无法回答,只能保持沉默。

“继续发电,报告联队长。”平原小竹眼神凶狠,死死的盯着沙盘,盯着沙盘上的王家河:“据可靠情报,新四军主力已南下王家河,准备南渡长江。平原大队将誓死坚守,等待联队长阁下的到来!”

“南渡长江?”泉池一惊,欲言又止。

“有什么问题吗?”平原小竹不耐的看着泉池。

“大队长阁下,请您三思。”泉池咬牙劝阻:“还没有情报显示,新四军主力会南下渡过长江。如果就这样报告联队长阁下,迫使联队主力南下……万一情报不符,您可要承担清乡行动失败的罪责……”

“泉池君,你的好意,我的明白。”平原小竹盯着地图:“不知泉池君是否思考过,为什么新四军会如此猛烈的进攻王家河?”

“大队长阁下……”泉池目露不解。战斗一打响,泉池忙于应付,还真没静下心来,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你看。”平原小竹拿起指挥杆,指着沙盘:“王家河以南,距离30余里,就是长江渡口岳林渡。新四军只要拿下王家河,其主力势必会迅速南下,从岳林南渡长江,从而彻底跳出皇军的包围……”

“哟西……”泉池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大队长阁下,还有一种可能,新四军……攻击王家河,只是诱饵,想要调动联队主力南下,减轻根据地压力,从而寻找方向突围?”

“……哟西,有这种可能。”平原小竹略有沉吟,指着沙盘道:“从目前的战况看,这种可能很小。泉池君,在我大日本皇军两个联队的包围下,还有东、西方向驻守县城的几个大队,新四军想从其他方向逃窜,希望渺茫……”

“哟西……”泉池若有所悟。

“泉池君,立即给联队长发电,报告王家河战况,以及我对战局的分析。”平原小竹神色阴冷。

“嘿!”泉池。

“还有,命令休一君,务必死守第二道防线,决不能让新四军突入王家河。”平原小竹。

“嘿!”泉池昂首挺胸,正欲转身离去,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又问:“大队长阁下,那东、西岭检查站……”

“东西岭检查站,已经落入新四军之手。”平原小竹神色阴鸷,缓缓摇头:“平原大队兵力不足,无法夺回东西岭检查站,就让他们玉碎前,最后一次为大日本帝国尽力,为天皇陛下尽忠,牵制新四军,减轻王家河的压力吧……”

“嘿!”泉池心头叹息,转身大步走出指挥部。

第三百零九章 王家河英雄喋血(三)

第三百零九章王家河英雄喋血(三)

王家河北,一营迫击炮阵地,一、二营六门迫击炮严阵以待,十八发迫击炮弹,安安静静的躺在旁边三个小木箱里。

“预备……”一营炮兵班长左手握着怀表,高举右手,面南而立。

王家河西,三营官兵悄无声息的藏在密林,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越来越清晰的村庄,盯着村口二十来名荷枪实弹的小鬼子。

“准备!村北进攻5分钟后,立刻行动!”李爽看了看腕表,目光凌厉的环顾众人。

“是!”众人回答。

王家河北,一营左侧四百余米。5团2营已完成战斗准备,长枪短炮悄悄的瞄准前方阵地上的小鬼子,只待一声令下,便发起猛烈突击。

嘀嗒,嘀嗒……秒针一圈又一圈,分针一步又一步,就如蹒跚的老人,终于走到目的地——进攻的时间终于到达。

“……放!”炮兵班长右手向下一划。

嗵!嗵!嗵……

六发迫击炮弹高速旋转着冲出炮膛,欢呼着瞬间没入漆黑的夜色,不知去向。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

轰!轰!轰……

王家河,日军休一中队防守阵地,炮弹从天而降,炮火覆盖日军第二道防线,浓浓的硝烟遮盖整个王家河。

顷刻之间,大地震动,王家河就象要翻过来似的,发出阵阵战栗。爆炸产生的气浪,掀翻了阵地上的小鬼子,掀起泥土和碎石遮蔽天日。硝烟滚滚,泥土夹杂着弹片,呼啸着漫天飞射,向四周无差别切割而去……

“机枪掩护,跟我冲!”任富原虎跃而起,手握驳壳枪,一马当先。

“杀鬼子!”龙海猎豹般从地上窜起,扑向二百余米外的小鬼子。

哒哒哒……哒哒哒……两挺机枪发出血性的怒吼,子弹排着队的扎破烟幕,向日军阵地倾泻而去。

“杀鬼子!”

“冲啊!”

“杀啊!”

……身后,一营战士怀着满腔的仇恨,象两支利箭,插向前方日军阵地。

与此同时,5团2营炮击结束。浓浓的硝烟淹没阵地,呼啸的弹片,还有碎石打得小鬼子狼狈不堪。

“冲!”5团2营长厉兵一挥手,四连、五连在前,直插休一阵地右侧。

身旁,六连三挺机枪齐声怒吼,朝着前方日军阵地,吐出长长的火舌……

“还击!”休一狼狈的从泥土里钻出来,指挥刀一挥,大声嚎叫。

哒哒哒……轰轰轰……这一刻,日军强大的火力得到充分的展示。

子弹象蝗虫,密密麻麻,从阵地上倾泻而下,扎向冲锋的战士。迫击炮弹发出尖利的呼啸,就如投林的麻雀,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又一个弧线,恶狠狠的砸向阵地前的开阔地。

一个战士倒下,又一个战士倒下,无数名战士倒下……王家河正面,一营攻击再次受阻。

“卧倒……机枪,压制!”任富原嗓音撕裂,双目赤红。

“卧倒……掩护……”龙海张目欲裂,咬牙切齿。

哒哒哒……哒哒哒……一营仅剩的两挺机枪咆哮起来,复仇的子弹恨恨的扎向对面阵地的小鬼子……

阵地左侧,5团2营初时攻击顺利,前进约50米,便遭到日军炮火和重机枪的疯狂拦截,四连、五连付出数十人的牺牲,仍被死死的压制在开阔地上,不能前进分毫。

“预备……放!”一营炮兵班长右手挥落。

“预备……放!”5团2营炮兵班长挥下右手。

嗵嗵嗵……嗵嗵嗵……两个营的迫击炮一前一后发出阵阵怒吼,迫击炮弹穿膛而出,挟着复仇的怒火,钻进夜色,从半空中狠狠砸向日军阵地。

轰轰轰……轰轰轰……王家河北,日军休一中队阵地,再一次被炮火和硝烟吞没。爆炸的气浪,掀起的泥土足足有数米高,阵地上的小鬼子一个接一个的翻飞而起……

原本一次性炮击,由于日军火力点位置调整,加之炮弹不足,总攻开始前,团部只得下令改成间隙性炮击。也就是说,先进行无差别炮击。待部队发起冲锋后,日军火力点暴露,再进行第二次炮击。这样做的优势在于,能够有效的打击日军火力点。不利在于,前方突击部队的伤亡会很大。

做这样的决定,吴长山和刘成友颇受煎熬。为了迅速拿下王家河,掩护主力南下渡江,付出再大的牺牲也值得。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战士倒在冲锋的路上,吴长山和刘成友第一次流下流下了眼泪。

为了打鬼子,为了胜利,值了!二人在心底安慰自己。

王家河西,密林。

“行动!”李爽一挥双枪,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啪啪啪……啪啪啪……王家河西,密林深处,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快快的,撤退!”二三十名日军狼狈不堪的穿过树林,向王家河逃去。

啪啪啪……啪啪啪……

“杀鬼子!”

“杀啊!”

“别让小鬼子跑了!”

……密林深处,吼声如雷,钻出树林,飘到了王家河西防守日军的耳朵里。

“枪声?”小队长雄井疑惑的望着密林,果断下达命令:“准备射击!”说完,拔出王八盒子,低低的趴在工事,双眼死死的盯着密林,侧耳细听密林深处传来的动静。

“快快的,撤退!”喊声越来越近。

“雄井君,自己人?”上士疑惑的问。

“八嘎……自己人?”雄井有着本能的警惕,缓缓摇头:“再等等……全体,射击准备!”

“嘿!”上士。紧接着,一阵拦动枪栓的声音响起,子弹推上了枪膛。

“快快的,撤!”一队二三十人,身着日军军服的士兵没命的冲出树林,向着王家河村西雄井小队防守阵地奔来。

身后不远,百十名新四军一边开枪射击,一边怒吼。

啪啪啪……

“给我打!不能让小鬼子撤回村子!”李爽挥着双枪。

“杀呀!”

“冲啊!”

……

“八嘎……新四军?”雄井双目圆睁,很是气恼:“迫击炮,拦阻射击,准备……放!”

形势紧急,帝国士兵危在旦夕,狡猾的雄井来不及深思,只好下令进行阻拦性射击,以期阻拦新四军的追击。

嗵!嗵!嗵!

三发迫击炮弹呼啸着冲出炮口,窜上天空,在半空稍作滑翔,一头扎向刚刚冲出密林的新四军。

“卧倒!”李爽向前一扑,扑倒在地。

“卧倒!”蓝江侧倒,翻滚,怒吼。

轰!轰!轰!

炮弹炸响,弹片呼啸,硝烟弥漫,瞬间吞没了追击而出的新四军。

“射击!”身着日军军服的林志国返身大吼,指挥士兵向后方射击。不过,枪口都有意抬高了半寸。都是商量好的,为了取信防守的日军,故意这样做的。

“射击!”雄井一见,果断下令射击。子弹密密麻麻,越过林志国等,扑向刚刚冲出树林的新四军。

“打!”李爽。

哒哒哒……七连、八连数挺机枪齐声咆哮,子弹朝着防守的日军倾泻而去。

“快快的,撤退的!”林志国暗笑,转身带着二三十名士兵,奔向村口。

“你们的,什么的干活?”雄井下意识的问。其实,通过刚才林志国等朝新四军射击的举动,雄井已经基本相信,这些帝国士兵,是不久前增援西岭检查站的麻田小队的士兵。

黑夜里,看不真切,害人啦!

“快快的,射击!”林志国答非所问,指着树林:“杀光他们……”

其实,也挺难为林志国的,由于仇恨日本人,一直没有静下心来,跟杨闯学习说日语。若不是杨闯逼着,根本就说不了几句。如果雄井仔细盘问,准露馅不可。

可惜,追兵就在身后,子弹密密麻麻,军情如火,哪有时间盘问?

“你们的,快快的,回来!”雄井不再怀疑,大声吆喝:“快快的,进工事的,拦住他们!”

“快快的,撤退!”林志国大喜,一边向着密林射击,一边指挥士兵向村口撤去。

“快快的,掩护!”雄井没有丝毫疑心,指挥士兵,歪把子机枪、三八大盖,还有迫击炮,对着树林一阵齐射击,掩护林志国等撤回工事。

第三百一十章 王家河英雄喋血(四)

第三百一十章王家河英雄喋血(四)

“快快的,撤退!”林志国一边大声吆喝,一边带着二十余名“日军士兵”,有序的撤进村口。

“教导员,进去了!”大龙兴奋大吼。

“看见了……冲!”做戏要做足,演戏要演全套,李爽决定再加一把火,带领战士向村口日军阵地发起冲锋。

“冲啊!”

“杀啊!”

“杀鬼子!”

……

哒哒哒……哒哒哒……两挺机枪掩护,三营战士怒吼着冲出密林,扑向小鬼子。

“快快的,工事的,还击!”见新四军人多势众,雄井来不及询问,指着远方大声命令:“消灭他们,守住村口!”

作为小队长,雄井把守王家河西村口,了解整个战况。村北休一中队正与新四军主力艰难鏖战,如果再村西落入新四军之手,将给防守王家河的平原大队带来灭顶之灾。

哒哒哒……啪啪啪……

重机枪、歪把子机枪、三八大盖,齐声嚎叫,密密麻麻的子弹,朝着三营倾泻而去。

“卧倒,还击!”李爽一个翻滚,子弹擦着秀发而过。

哒哒哒……啪啪啪……

长短枪一齐开火,三营战士与小鬼子展开对射,子弹“嗖嗖嗖”的,在夜空中飞掠而过。

王家河,平原中队指挥部。

“枪声?”平原小竹疑惑的冲到门口,翘首张望:“村西口?难道新四军从村西发起了攻击?八嘎……”

王家河北,休一中队阵地遭到新四军从正北、东北两个方向的猛烈攻击,眼看不保。如果村西再出现一支新四军,以平原中队现在的这点兵力,很难继续坚守王家河。一旦王家河落入新四军之手,其主力部队定会迅速南下,渡过长江……平原小竹焦虑不已。

“泉池君,泉池君……”平原小竹慌张呼喊。战斗打响以来,无论休一中队遭到多么猛烈的攻击,东西岭检查站是否落入新四军之手,平原小竹依旧保持镇定。如今,村西方向枪声一响,平原小竹镇定的心,终于慌乱起来。

“中佐……”泉池提着指挥刀,一脸慌张跑来。

“命令雄井,守住村西!”平原面色紧张的望着王家河村西方向。平原小竹预感不妙,以不到一个小队的兵力,阻止新四军从村西突入王家河,难度实在太大。

“嘿!”泉池神色焦急,转身欲去。

王家河西,村口。

“好,杀光他们!”林志国两眼一扫,看见二十多名战士全部进入工事,端着三八大盖,一声怒吼。

这一次,林志国说的是中国话。

啪啪啪……哒哒哒……早已等不及的九连战士,一人瞄准一个小鬼子,长短枪发出一阵令人战栗的怒吼,子弹欢呼着扎向敌人。

小鬼子猝不及防,冰冷的子弹从背后扎进身体,一个接一个的趴在工事上,没了声息……

“八嘎……新四军……”雄井艰难回头,望了眼林志国,头一歪,趴在工事上,不甘的咽了气。

“冲!”见林志国得手,李爽挥着双枪,一马当先的冲向村子。

“冲啊!”

“杀鬼子!”

……雄性阳刚,仇恨愤怒的咆哮,如雷般炸响,响彻整个王家河。

王家河,平原大队指挥部。

“等等……不用去了……”听着村西已经疏落的枪声,还有震天的怒吼,平原小竹知道,王家河西口,雄井小队已经玉碎,阵地已经落入新四军手中。

王家河,已经被新四军攻破!

平原大队,与新四军决战的时候到了!

“中佐……”泉池神色慌张。

“慌什么?”平原小竹强自镇定,面色阴沉,眼神阴鸷:“泉池君,平原大队,向天皇尽忠的时候到了!”

“大队长阁下,可是……”泉池很快恢复镇定:“一旦王家河落入新四军之手,此次清乡行动……”

“泉池君,王家河,新四军志在必得。”平原小竹无奈摇头:“平原大队,已经被重兵包围,能否坚守王家河,等待联队主力到来,已经不是我平原小竹说了算的。我所能做的,就是在联队长到达以前,与新四军决一死战!或许天皇保佑,还有希望坚守……”

平原小竹深深的凝望着墙上的天皇挂像,声音低沉的说:“泉池君,命令休一中队,誓死坚守第二道防线!命令大队本部,坚守指挥部,直到联队主力到达!只要我平原活着,王家河就一定在皇军的手中!”

“嘿!”泉池精神一振,转身匆匆离去。

王家河,村西口。

“七连,向北,绕到敌人背后攻击,支援团主力。”李爽手握双枪,威风凛凛:“蓝副营长,你带八连,绕道村南,截断小鬼子南撤的退路。志国,带上全营迫击炮,跟我进攻平原大队指挥部。”

“是!”众人各自行动。

王家河北,新7团攻击阵地。

“机枪,迫击炮,掩护!”望着剩下的百十米距离,任富原双眼冒火,闪着噬人的光芒。就这百十米,被日军强大火力网交叉封锁,有如一道天堑,截断了一营前进的道路。两次攻击下来,一营又有三十多名战士,倒在冲锋的路上。

“机枪!”二连长乌怀志早已杀红了眼,咆哮如雷。眼见二连快打光了,还无法拿下阵地,乌怀志恨不能现在就冲上阵地,杀光小鬼子。

身后几百米,迫击炮静静的伫立在清晨,炮口对准着前方日军阵地。

“班长,只剩最后6发炮弹了。”

“……”炮兵班长神色焦急的望着前方,望着被日军机枪死死压在地上的一营和二营战士,面色狰狞:“6发也打,给我瞄准小鬼子的机枪,预备……”

“射击!给我杀光他们!”看着一个又一个新四军战士倒在枪口下,休一挥着指挥刀,感到莫名的兴奋,嗜血的心灵再一次得到满足。

休一没有注意,此刻,就在他身后不远,大约四五百米的距离,借着民房的掩护,一支身着灰布军装的队伍,正悄无声息的向阵地摸来。

“……放!”炮兵班长眼睛盯着嚎叫的日军机枪,狠狠的挥下右手。

嗵!嗵!嗵……六发炮弹高速旋转,发出一阵尖利的呼啸声,冲出炮口,摇曳着钻进云层,在晨空中划出六道优美的弧线,一头向日军阵地砸了下来!

轰轰轰……猛烈的爆炸声响起,硝烟、泥土裹挟着弹片,腾空而起,吞没了整个村北阵地,遮住了渐渐明朗的晨空。

“冲啊!”趁着日军机枪哑火,任富原一跃而起,率领二连几十名战士扑向阵地。

“冲啊!”龙海率领三连,从另一个方向发起冲锋。

“冲啊!”二营长乔云山、教导员李玉,各带一队战士,借着硝烟的掩护,潮水般冲扑向阵地。

“八嘎……还击!”休一狠狠的甩甩脑袋,甩掉头上的泥土,挥着指挥刀,刀锋指向阵地前方,恶狠狠的嚎叫。

哒哒哒……刚刚哑火的歪把子机枪,突然一声长嚎。子弹倾泻而出,扑向冲锋的新四军战士。

“冲……啊……”突然,任富原脚步一顿,身子一僵,瞪着赤红的双眼,头前脚后,慢慢扑倒在地。鲜血,殷红的鲜血从胸口涌出,瞬间浸透军衣,染红身下焦黑的土地。

“营长……”乌怀志嘶吼,折身扑了过来。

“营长……”一营战士高呼,纷纷朝任富原扑来。

“别过来!”任富原怒目圆睁,竭力嘶吼,双手五指死死的插在地上,扣着已经虚浮的泥土,指节微微泛白,不甘的瞪着前方渐渐清晰的王家河:“杀……鬼子!”说完,头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营长……老任……”喊声惊动了龙海,侧首匆匆望了一眼躺在乌怀志怀中的任富原,双目含泪,大声咆哮:“为营长报仇,冲啊!”

“为一营长报仇,冲啊!”乔云山怒吼。

“冲啊!”热血被彻底点燃,战士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报仇,为一营长任富原报仇!为牺牲的战友报仇!为王家河死难的乡亲报仇!

哒哒哒……机枪在咆哮!

啪啪啪……长枪在怒吼!

一营、二营战士,冒着枪林弹雨,如灰色的怒潮,前仆后继的向前方阵地席卷,欲淹没阵地上的小鬼子。

“射击!射击!”休一面目凶恶,目光冰冷,挥着战刀,指向冲锋的新四军。

啪啪啪……哒哒哒……轰轰轰……三八大盖,王八盒子,歪把子机枪,掷弹筒,迫击炮,发出刺耳的嚎叫,炮弹、子弹无情的扑向冲锋的战士……

一个战士倒下了,又一个战士倒下了……更多的战士向阵地涌去……

王家河北,新7团主力一营、二营攻击,步履维艰,鲜血染红了冲锋的道路。

战斗,持续胶着!

第三百一十一章 王家河休一断首

第三百一十一章王家河休一断首

“消灭他们!快快的,射击!”看着一个又一个新四军倒在开阔地,休一上尉就如打了鸡血,面目狰狞,亢奋不已。

亢奋的休一,狂妄的休一绝对没有料到,就在他打得最凶狠,最得意忘形的时候,一支奇兵——三营七连,突然出现在休一中队的身后,百十支长短枪,悄无声息的瞄准了他!

“打!”盯着小鬼子吐着火舌的歪把子机枪,大龙眼里冒着仇恨的光芒,一挥手里的驳壳枪,下达了攻击命令。一营攻击不顺,这么久无法攻占王家河,这挺机枪“功不可没”,就是罪魁祸首。

哒哒哒……啪啪啪……七连百十号战士,突然从小鬼子背后冒了出来,长短枪齐声怒吼,冰冷无情的子弹,带着满腔的怒火和仇恨,扑向敌人。

打得正欢的休一中队,没有料到身后会钻出新四军。直到一个又一个士兵扑倒在地,挥着战刀的休一先是一愣,晃了晃脑袋,很快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转身嚎叫:“射击,拦住他们,快快的……”

聪明的休一明白,如果不拦住身后的新四军,休一中队将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休一中队将死无葬身之地,平原大队将会被复仇的新四军给撕得粉碎!

王家河,将彻底落入新四军手中!

新四军主力,将顺利通过王家河,继而渡江南下!

筹谋日久,眼见胜券在握的清乡行动,将功亏一篑!

枪声,越来越密集。七连距离日军阵地已近在咫尺,猝不及防的小鬼子来不及组织强大火力,一时间竟然抵挡不住,只好边打打退。

王家河北,距离阵地前沿仅仅四百来米的地方,新7团临时指挥部,吴长山、刘成友举着望远镜,趴在堑壕,死死的盯着前方枪炮隆隆的阵地。

“好!七连从后面攻上来了!”刘成友兴奋不已,一拳砸在土里。

“司号员,吹号!”吴长山回头嘶吼。战机稍纵即逝,趁敌慌乱,必须一鼓作气撕破日军的防线。否则,一旦休一中队凭借强大火力,再度缓过劲来,或者击退七连,正面阵地再想突破,又将付出巨大的牺牲。

嘀嘀嗒嘀嘀……

年轻的司号员冲上堑壕,一个左弓步,稳稳当当的站在高坡,左手叉腰,右手握着小号,鼓起腮帮子,吹起了令人激情澎湃、热血沸腾的号音。

号声清澈激昂,穿透清晨阴沉沉的天空,鼓动风云,撕裂阴云,响彻整个王家河。

“冲啊!”

“杀鬼子!”

“为营长报仇!”

……王家河北,金属般质地的怒吼,山呼海啸般响起,响彻云霄,撕碎阴沉沉的天幕,融化冬日的严寒。无数身着灰布军装的汉子,端着长枪,举着大刀,如海潮般卷向阵地,卷向小鬼子,直至完全淹没……

“八嘎……杀……”休一挥着战刀,孤注一掷,恶狠狠的扑向冲上阵地的新四军战士。

退子弹、上刺刀,百十名日军士兵,手法熟练,眨眼的功夫,便完成了拼刺准备。尔后,端着三八大盖,如陷入绝境的孤狼,发出一阵绝望的嚎叫,扑向对面的新四军战士。

噗哧,噗哧……作为日本武士,休一刀法凌厉,一连砍翻好几名战士。

铛!关键时刻,龙海腰插驳壳枪,挥着寒光闪闪的大刀,一步拦下困兽犹斗的休一。

感觉遇上了对手,二人面目狰狞,瞪着噬人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对方,竟然忘记了进攻。

不说休一,单说龙海。龙海此人,读过几天书,也习过几天武。受地主恶霸逼迫,上山为匪,是个杀富济贫的好汉,曾号“龙王”,在云州一带颇有名气。新四军挺进江南打鬼子,龙海率部接受改编,先后任连长、副营长、教导员。

与任富原搭班子后,闲暇之余,或者训练场上,两人均提着大刀,你来我往的多次交手。不为高低,只为刀法精进,为杀小鬼子做准备。此刻,龙海手里握的,正是陪伴任富原历经战火的心爱的大刀。

龙海此举,不言而喻,就是要用这把大刀,宰了休一,为同志、战友、兄弟任富原报仇!

“杀!”眼见中队被围,新四军数倍于己,心慌的休一沉不住气,双手举刀,上步狠狠的劈砍下来。

既然活不了,就要象武士一样的战斗,哪怕死在战场,死在敌人的刀下!休一已经豁出了性命,想在临死前,拉着龙海一起下地狱。

“杀!”龙海一声怒吼,挥刀迎上。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今生举刀,只为杀鬼子,报家仇!雪国恨!

铛铛铛……双方你来我往,使出浑身解数,在阵地前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杀。

大龙一连砍翻四五名小鬼子,倒拖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如一尊凶神,静静的立在不远处。脸上刀疤上下蠕动,目光凶狠,死死的盯着休一。

但凡有靠近其身的小鬼子,大刀必挥刀力斩,动如脱兔,且势大力沉,很是霸气。若一座屹立的山峰,阻拦着想要接近休一的日军,无法逾越一步。

钉钉铛铛……拼杀的声音渐渐没落。七八十名日军,很快被淹没在灰色的洪流之中,横七竖八的躺在阵地上。

王家河,村东日军防守阵地。5团1营终于急时杀到,没有请示,没有犹豫,憋着一口气,先是三发迫击炮弹,掀飞的防守的火力点,再是机枪开道,仅仅二十来分钟,趁日军内心慌乱,1营便撕碎了防守的日军,攻入王家河,直接向村中心的平原大队本部插去。

为啥说憋着一口气?原来,1营进攻东岭检查站,由于隐蔽性、突然性不够,被东条小队的暗哨发觉,只好由突袭变成了强攻。原本投入一个连的偷袭,变成两个连从两个方向进攻检查站的日军。剩下三连,埋伏在密林,打敌增援。

东条小队发挥火力强大的优势,利用工事死战不退,战斗可谓惨烈。

最终,一营以数十人牺牲生命为代价,经一小时血战,才拿下东岭检查站。

来不及打扫战场,一营长王大山带着战士,扑入密林,增援担负阻击的三连……前后夹击之下,最终才歼灭增援的小鬼子。紧接着,气也没喘一口,便一路狂奔,杀向守卫王家河东口的小鬼子……

王家河北,正面阵地。

钉钉铛铛……几十个回合交手下来,龙海和休一已是气喘如牛,累得不行。细看二人身上,长长的刀口清晰可见,鲜血浸透了军衣。

一个为了复仇,一个为了不辱狗屁的“武士道”,均咬牙坚持着,谁也不敢倒下。

“八嘎……”休一没有想到,对手竟然如此难缠。阴鸷的目光悄悄环顾四周,越来越多身穿灰布军装的战士,眼里闪着仇恨的光芒,端着刺刀围了过来。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毫无声息的帝国士兵……以好战而著称的休一,以精明而闻名的休一,心底莫名的慌乱起来。

休一明白,休一中队大势以去,平原中队大势以去,清乡行动失败已然注定,新四军南下渡过长江,已势不可挡!

这一刻,休一想到了死亡,想到了大海深处的东瀛,想到了神户,想到了海边的渔船,还有渔船上的父亲,以及翘首期盼的母亲……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休一举起战刀,恶狠狠的望着对面的龙海,望着龙海仇恨的目光,噬人的眼眸。

“杀!”休一垂死挣扎,嚎叫着举刀扑向龙海。不过,怎么听都有一种色厉内荏的感觉。

“小鬼子死定了!”大虎抱着机枪。

“龙海赢了!”大龙扛着大刀。

“杀!”龙海大吼,挥刀迎击而上。

“杀!”四周,数十名身着灰布军装的战士齐声怒吼。吼声震动长空,震得休一肝胆俱裂,乱了心神。

铛!一声巨响,双刀狠狠的撞在一起。

龙海感觉虎口一震,双手发麻,大刀剧烈挣扎,欲脱手而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用劲,拼死握紧大刀,顺势横切而去。

内心早已虚脱的休一,感觉长刀巨震,手握不住,脱手窜上了半空,“呼呼呼”的一阵翻滚,随后一头向地上扎来。

“噗哧!”响声沉闷,一个头颅翻飞着上了半空,带起一溜鲜血,在空中飞扬,最后狠狠的砸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不再动弹。

原来,趁休一长刀脱手发愣的功夫,龙海乘势而上,从右至左,狠狠一刀,斩下了休一的头颅。

“好!”吼声如雷,响彻王家河。

“七连,跟我走!”大龙高呼,转身扛着大刀,领着七连扑向村内,增援李爽和九连,向平原大队本部攻击而去。

“冲啊!”乔云山高呼。

“杀啊!”李玉嘶吼。

“杀鬼子!”战士们齐声怒吼,端着枪扑向村内。

“老任,放心的去吧,阵地已经拿下来了……”龙海抱着任富原,默默的望着阵地,望着四周伫立的一营战士,还有端着枪扑向村内的新四军战士。

第三百一十二章 歼平原鱼跃长江(一)

第三百一十二章歼平原鱼跃长江(一)

王家河,日军平原大队指挥部,狂妄的平原小竹曾骄傲的形容“固若金汤”。

日军占领王家河后,平原小竹下令,将大队指挥部前,二百米左右的民房,全部炸毁,形成了一片人为的开阔地。二百米内,寸草不生,一砖一瓦清晰可见。这样一来,更便于日军机动作战,不利于新四军发起攻击。

为确保大队本部的安全,平原小竹更是在面北背南的指挥部前,架起两挺重机枪,虎视眈眈的瞄准开阔地。指挥部东西两侧和南面,各架上了一挺机枪,静候新四军的到来。

指挥部距离重机枪阵地,二三十米距离,还架着三门迫击炮,炮口斜指,对准村北,六名小鬼子静默的蹲立在炮后,等待新四军的到来。

“教导员,啷个打?”林志国的脸色沉闷,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等等!”李爽双眉微凝,握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日军的动静:“太安静了……不应该呀……”镜头里,平原大队指挥部秩序井然,除了进出指挥部的人略显慌乱以外,工事里的小鬼子,迫击炮后的小鬼子,都异常的安静。

是的,太安静了!不管王家河东西岭检查站的失守,还是村北休一中队阵地传来的激烈枪炮声,平原大队本部表现都太过于镇定,甚至可以用不管不问来形容。事出反常必有妖,对于日军来说,的确不应该,太不正常……

平原指挥部,是块硬骨头!

“再硬的骨头,也得砸碎!”李爽下定了决心。

嘀嘀嗒嘀嘀……冲锋号从村北远远的传来,枪炮声渐渐疏落下来,紧接着震天的喊杀声响彻整个王家河。

李爽知道,总攻已经开始,村北战斗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休一中队即将被歼灭。平原大队本部这块硬骨头,将是阻拦新四军主力南下渡过长江的最后一道屏障。

“王飞到了吧?”望着远处的平原大队指挥部,李爽自言自语的问。

“应该到了吧?”林志国抬头搜寻着远方。

按照计划,八连在王飞的带领下,从村西口斜插至王家河南侧,断敌退路。尔后,从南至北推进,包围平原小竹于指挥部。九连发起攻击后,趁敌注意力被吸引在北面,再突然发起攻击,从南侧一举突破日军防守,攻入日军指挥部,歼灭平原大队最后一股小鬼子。

这样的部署,在林志国看来,九连不是主攻,成了助攻,不但心里不舒服,不情愿还写在了脸上。

“报告!”观察员猫着腰,辗转腾挪,气喘吁吁的跑到李爽跟前:“教导员,八连到达指定位置!”

“好!”李爽紧锁的眉头终于打开:“志国,集中七连和九连的迫击炮,准备轰击对面的小鬼子,把敌人吸引过来,掩护八连行动……”

“是!”九连打掩护,尽管满脸的不情愿,林志国还是爽快的回答,不待李爽把话说完,转身欲去。

“回来!”李爽。

“啥子嘛?”林志国明显不高兴。一向冲锋陷阵都在最前面的他,给八连打起了掩护,怎么想心里都不舒服。

“知道怎么打吗?”李爽暗自发笑。她心里清楚,林志国准是在为打不成主攻,跟自己暗暗赌气呢。

“啷个打?六门迫击炮,轰鬼儿子呗!”林志国嘟嚷。

“胡闹!”李爽瞪着双眼:“瞎轰有用吗?浪费……”

“那啷个轰嘛?”林志国不解。

“收起你的小心思!”李爽严厉的说:“仗,有你打的!闹情绪,也得分时候!”

“我没闹……”林志国嘴犟,不肯低头。

“行了!不就是主攻吗?还是你的!”李爽气不打一处,白了志国一眼。

“真的?”林志国来了精神。

“你呀……”李爽没好气的瞪了志国一眼:“你是让小闯哥给惯坏了……”

“没有!绝对没有!”林志国连声否认:“教导员,你可不能乱说啊,要让营长知道,还不……”别看他在李爽面前闹情绪,可害怕杨闯回来找他算账。

“行了,我没那么无聊!”李爽冷冷一笑,指着前方说:“记住,六门迫击炮,两门轰击指挥部前的重机枪,两门向后延伸,轰击小鬼子的迫击炮,最后两门,炮击最中间的房子,那可是日军指挥部!”

“你啷个晓得那是日军指挥部嘛?”林志国望望前方,不解的问。

“你呀,就知道争……没见屋顶上架着天线?”李爽笑笑说:“有天线说明什么?说明有电台,有电台的地方,肯定是平原小竹的指挥部!”

“知道了!”林志国来了精神。

“等等!”李爽目光严厉:“记着,炮弹有限,你只有两次机会……必须给我轰出效果来!还有,八连发起攻击后,趁小鬼子慌乱,你立即率九连,一鼓作气,从正面突进去……主攻还是你的!你要轰不掉小鬼子的重机枪,只能打掩护!”

“明白!”林志国终于醒过味儿来,转身兴冲冲的跑了。

平原大队指挥部。

“大队长阁下,休一君……”听着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喊杀声,泉池神色略显慌张,欲言又止。

“泉池君,作为帝国勇士,休一君为天皇陛下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平原小竹面色阴森,死死的盯着沙盘:“接下来,该你我了……”

“嘿!”泉池。

其实,王家河村西的失守,村北休一中队的覆灭,还有村东也危在旦夕,狂妄的平原小竹看在眼里,怒在心里。但光发火有什么用?从东、西岭检查站被歼灭,再到增援的小队被伏击,平原大队兵力越来越捉襟见肘,难以暴发在王家河三个方向的战斗。

狡猾的平原小竹,只好果断下令,全力防守指挥本部,期望休一中队的玉碎,以拖延新四军进攻的步伐,更希望以指挥部强大的火力,坚守王家河,等待长罗援兵的到来,等待联队主力南下。

“泉池君,联队长阁下是否回电?”平原小竹双眉紧锁:“凭借大队本部强大的火力,我只能坚守两小时。如果援军不能按照赶到,王家河将彻底落入新四军之手。”

两小时,平原小竹给自己定下最基本的坚守时间。

“大队长阁下,援军至少还需要一个小时!”泉池精神大振:“只要我们坚守两个小时,待长罗援军一到,趁势将新四军包围在王家河,再一举歼灭!”

狂妄的平原和泉池,竟然妄想凭借坚固的工事,以大队本部四五十人,面对新7团上千之从,坚守2小时,甚至还想反包围,趁机消灭新四军……不得不让人佩服其必死之勇气!

“哟西。泉池君,此战之关键,在于长罗土石大队,能否按时赶到王家河……”平原小竹的脑袋还较为清醒,没有被一时的兴奋所淹没。

“大队长阁下的意思……”泉池疑惑的说:“新四军会派兵在路上拦截?不会吧……”

“泉池君,必须记住,这是在中国,在中国!”平原小竹面色冰冷:“共产党无孔不入……土石君一旦出发,情报极有可能泄露。如果真如我所想,王家河……危矣……”

“大队长阁下……”泉池刚刚恢复镇定的心,又怦怦跳开了。

“泉池君,慌什么?”平原小竹微微皱眉:“你的,立即再次向联队长阁下发报,报告王家河战况,并同时电告土石中佐,防敌伏击,我在王家河,等候他的到来!”

“嘿!”泉池转身离去。

“八嘎……新四军……”平原小竹目光阴冷,咬牙切齿的盯着沙盘。

村北,枪炮声已经停止。平原小竹知道,休一中队,已经为天皇陛下尽忠了。

村南,八连。

“停!”王飞举起右手,双目有神,盯着远处的一排青砖瓦房。瓦房前,一挺重机枪,十余名小鬼子,严阵以待。

“各排,按计划,悄悄摸上去!”王飞声音低沉:“迫击炮……”

“是!”

“到!”

王飞右手握着驳壳枪,左手握拳,拇指张开,横竖比划了几下:“就把炮架在这儿,看老子把你轰上天……”

新7团发展之初,本着谁缴获归谁的原则,三营在杨闯的带领下,接连打胜仗,缴获不少。除了上缴团部,三营长杨闯的“私心”很重,每个连都配置了三门迫击炮。这一做法,除了让三营的火力强大,还让一营、二营眼眼馋不已。

今天,八连三门迫击炮,三发炮弹,王飞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第一发轰掉日军重机枪,后两发轰击有天线的指挥部。

不愧是李爽带出来的,想法是出奇的一致。

妄想坚守的平原和泉池,只关注了村北,以及大队本部北面的进攻,却万万没有想到,一支奇兵已经悄无声息的绕到村南,将其包围。

最后的战斗,即将打响!

等待平原的,将是灭亡!

第三百一十三章 歼平原鱼跃长江(二)

第三百一十三章歼平原鱼跃长江(二)

王家河,九连阵地。

“预备……放!”仇恨目光死死的盯着几百米外的平原大队指挥部,林志国猛然挥手。

嗵!嗵!

两门迫击炮发出怒吼,两枚迫击炮弹穿膛而出,高速旋转的弹头刺破空气,“嗖嗖”两声,划出两道漂亮的弧线,钻进云层,不见踪影。

“敌袭!准备射击!”炮弹出膛的声音,惊动了工事里的小鬼子。小鬼子反映迅速,立即拉动枪栓,送子弹进膛,黑洞洞的枪口,瞄准前方,随时准备开枪射击。

“调整诸元。”不管小鬼子如何反应,炮手迅速调整射击诸元,瞄准指挥部前敌人的迫击炮阵地,准备第二次发射。

嗵!嗵!又是两声脆响,“嗖嗖”,两发迫击炮弹钻出炮口,拖着长长的尾翼,欢呼着窜上半空……

轰!轰!

两声巨响,两发迫击炮弹呼啸着从天而降,准确的砸在工事上,炸碎工事,撕裂大地,撕碎了指挥部前的小鬼子。爆炸产生的气浪,一路翻滚,掀翻了小鬼子的机枪,几名小鬼子被掀飞了起来,打着滚的向地上栽下……

嗵!嗵!

又是两声脆响,“嗖嗖”,两发迫击炮弹穿出炮口,划出两道弧线,兑相欢呼着,一头窜上半空,钻进云层,在空中一个折返,又一头向着指挥部砸了下来。

“八嘎……射击!”平原小竹冲出指挥部,挥着战刀,指着远处。

嗵!嗵!嗵……小鬼子反应迅速,六门迫击炮齐声嚎叫,六发炮弹“嗖嗖嗖”的钻出炮膛,排成队的飞向晨空,向九连阵地砸来。

轰!轰!

两声巨响,小鬼子的迫击炮来不及第二轮发射,便被两发从天而降的炮弹,狠狠砸在头上。气浪翻滚,掀翻迫击炮,掀飞了小鬼子,硝烟弥漫整个指挥部,泥土裹挟着弹片,呼啸着向四周切割……

“八嘎……”平原小竹腿部被弹片扎伤,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又挣扎着爬起来:“射击……”

“大队长阁下……”泉池一脸惊慌的扑过来。

“射击!”平原小竹歇斯底里,挥着军刀。

“射击,快快的,射击!”泉池的嚎叫声里,透着一丝惊慌。

哒哒哒……啪啪啪……小鬼子的枪响了,密密麻麻的子弹扑向了正面进攻的九连。

指挥部南。

“新四军的,北面……战斗准备!”枪栓拉动,噼哩叭啦一阵轻响,黑洞洞的枪口大张,阴毒的目光扫视着村南。

“目标,指挥部,预备……放!”王飞狠狠的一挥手。

嗵!嗵!嗵……三发炮弹冲出炮口,呼啸着钻进云层,在半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一头砸向指挥部。

“八嘎……新四军……”小鬼子纷纷抬头,努力搜寻空中飞翔的炮弹。

轰!轰!轰!轰!轰!

一连五声巨响,平原大队指挥部被炸得粉碎,大地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弹片呼啸四射,木头、瓦砾随气浪四下翻飞,火光熊熊燃烧,硝烟一路翻腾,遮蔽了东方天宇那一轮淡淡的红色……

“唉……不对呀,咋五发?”炮手诧异的盯着火光熊熊的指挥部。

“笨蛋!咱们三发,另两发,是九连……”王飞轻笑,拔出驳壳枪:“机枪,压制敌火力,投弹组,两侧迂回,给我掀了小鬼子的机枪!”

“是!”

哒哒哒……两挺机枪齐声咆哮,密密麻麻的子弹朝着小鬼子倾泻而去……

日军指挥部北。

“教导员……是王飞!”林志国一脸兴奋,望着燃烧熊熊大火,被炮弹撕得粉碎的日军指挥部。

“志国,带人,左侧攻击。”李爽手握双枪:“我带人,从右侧进攻,咱们一鼓作气,拿下指挥部。”

“是!”话音刚落,林志国便窜了出去。

“冲!”李爽一跃而起,手握双枪扑向指挥部院里负隅顽抗的小鬼子。

“冲啊!”在她身后,是九连的数十名战士,端着枪怒吼着扑向敌人。

“冲啊!”阵地左侧,林志国带着另一队战士,勇猛无比的向敌人发起了冲锋。

哒哒哒……哒哒哒……

突然,两挺机枪发出长长的嚎叫,子弹倾泻而出,扑向了冲锋的战士。

“卧倒!”李爽眼明身快,一个鱼跃,再一个翻滚,爬在射击死角。战士们纷纷做出反映,就地寻找地形隐蔽。可惜,还是有不少战士,倒在了小鬼子的枪口下。

原来,正面两挺机枪被迫击炮掀翻后,阴狠狡猾的平原小竹果断下令,把防守指挥部东西两侧的机枪调了过来,对准正面展开猛烈射击。

冲锋的九连猝不及防,伤亡不小,一时间竟被小鬼子死死的压在开阔地,进退不能。

“狗东西……”李爽悄悄抬头,双目赤红,面若冰霜的盯着嚎叫的机枪,动开了脑子。

“教导员,让我带人,炸了它!”林志国怒吼。

“别急,再等等!”李爽还算冷静。这个时候,平原大队本部已经被死死的吸引在正面,南侧的王飞应该能抓住时机,一举突破小鬼子的防守,攻入指挥部,两面夹击之下,势必能全歼平原大队本部。

“教导员,不能等!”看着倒在地上的战士,林志国热血上涌。

“不能等也得等!服从命令!”李爽双眼一瞪。

“唉……”林志国恼怒不已,狠狠一拳砸在地上。

“泉池君,你的,命令南侧,坚决挡住新四军!”平原小竹见事有可为,信心大增。

“这……嘿!”泉池稍有迟疑,握着军刀转身向指挥部南侧奔去。

作为副官,主要职责是协助大队长作战。两面受敌,战事危急,一旦南侧防守阵地被新四军突破,平原大队难逃被全歼的恶运。泉池不得不做出选择,带着平原小竹的命令,奔向南侧阵地,指挥防守。

可惜,泉池还没有赶到指挥部南侧,协助指挥防守,便被从天而降的炮弹撕得粉碎。

“副营长,九连被压住了!”大龙带着七连,及时赶到。

“大龙,你带机枪,压制敌火力。”蓝江略一观察,果断命令:“我带人,从左侧突进去!”

“好!行动!”危急时刻,大龙也不罗嗦。果断的带人寻找有利地形,架上机枪,准备射击。蓝江带着一队战士,猫着腰,悄悄向阵地左侧摸去。

“乔营长!”通讯员急急忙忙跑来。

“停!”乔云山指挥队伍迅速停下,诧异的回首望着通讯员。

“团部命令。”通讯员喘息未定:“据情报,驻扎长罗县的土石大队,倾巢而出,距离王家河已经不足二十里。团长命令,二营、5团一营,迅速赶到大王岭一带设伏,阻击日军,确保主力南下,顺利渡江。”

“小鬼子增援……报告团长,二营保证完成任务!”乔云山一愣,继而欣喜。新7团南下进攻王家河,打平原大队,二营作为预备队,没捞到什么仗打。这下好了,大王岭设伏,阻击增援王家河的小鬼子……乔云山二话没说,带着二营官兵,立即赶赴大王岭。5团1营,紧随其后,奔向大王岭设伏。

“打!”大龙一声令下,两挺机枪齐声咆哮,子弹密密麻麻的向小鬼子扎去。小鬼子没有防备,嚎叫的歪把子机枪立刻被压制了下去。

“上!”蓝江。几名战士猫头腰,扑向西边的土墙。

“冲!”南侧,王飞一声怒吼,从墙角扑了出来。

“冲啊!”喊杀声响起,震动王家河。八连战士端着长短枪,越过小鬼子的尸体,扑向指挥部。

“八嘎……射击,射击!”听见南侧传来的喊杀声,平原小竹彻底慌乱起来。

“冲啊!”

“杀鬼子!”

啪啪啪……蓝江带着七连一部,从西墙翻了进来。

啪啪啪……5团二营,从东墙越了过来。子弹,密集的子弹狠狠的扎向小鬼子。

“冲啊!”李爽鱼跃而起,举着双枪,扑向小鬼子。

“冲啊!”

“杀啊!”

“杀鬼子!”

……九连战士虎跃而起,吼声如雷,杀声如潮……四股灰色的洪流,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卷向小鬼子……

少顷,枪炮停息,硝烟散尽,朝霞满天,沐浴在霞光中的王家河,战斗的痕迹清晰可见。

刚刚结束战斗的三营,没来得及休整,匆匆补充弹药,在李爽的带领下,南下岳林渡,协助搜罗船只,掩护支队主力南渡长江,与战斗在长江以南的兄弟部队,肩并肩的打鬼子。

5团2营,7团一营余部,坚守王家河,掩护主力撤退。

7团二营,5团一营,于大王岭阻击日军增援,歼灭日军一百余人。完成任务后,迅速归建协防王家河。

2个小时之后,支队主力率部南下,迅速通过王家河,从岳林渡顺利渡江南下。

5个小时后,谷村带着日军联队,一路狂奔,终于赶到王家河。可惜,等待他的,是满地的日军士兵尸体,还有千疮百孔的王家河。

“八嘎!”看着平原小竹死不瞑目的样子,谷村大佐恼羞成怒,狠狠一刀,劈在断墙上,以此发泄心中的怒火。少顷,带着联队主力直扑岳林渡。

可惜,等待他的,是空旷的渡口,辽阔无垠的江水。

新四军就如一只鱼儿,跃过长江,不知去向。

第三百一十四章 表诚意出卖袍泽

第三百一十四章表诚意出卖袍泽

南京,日军侵华司令部。

少将参谋长鬼冢一郎神色阴郁,微微抬头,仰望着墙上的天皇挂像。谷村岭南、济川正二、川野平治低着头,满脸愧色的立在一旁。

“八嘎……愚蠢!”鬼冢一郎背负双手,神色颇为痛惜:“司令部筹谋半年之久的行动,耗费大量的物资,却让新四军溜之大吉?作为帝国最忠诚的勇士,该如何面对天皇?”

“……”谷村、济川等羞愧难当,低头不语。

鬼冢一郎面色铁青的接着说:“‘声东击西’……‘声东击西’,这是新四军贯用的战术,谷村君,济川君,难道你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平原中佐数次致电于你们,你们……你们竟然怀疑迟疑,围剿新四军的机会白白错过,让其顺利南渡长江,逃过大日本皇军的围剿……”

“如今,数千新四军越过长江天堑,可谓鱼入大海……很难再有机会围剿。”鬼冢一郎扼腕长叹:“到底是在中国,天时、地利运用得如此娴熟,不得不让人佩服啊……”

“将军阁下,请允许我带兵越过长江,追击新四军!”谷村不甘的请求:“若不能歼灭新四军,属下甘愿受罚!”

“将军阁下,请将渡江寻找新四军决战的机会,交给济川联队!”济川正二态度更为坚决:“属下誓必找到新四军,然后一举歼灭!”

此战,谷村岭南、济川正二两个联队,数千精锐,将新四军主力围于江北,竟然功亏一篑。对于两位联队长来说,这是耻辱,大大的耻辱。是耻辱就得洗刷,必须得用共产党、新四军的鲜血来洗刷。

渡江追击新四军,当属首选。

“不不……”鬼冢一郎看着地图,无奈的摇头:“长江以南,河网密布,水泊众多,且山地较为广阔,山高林密,再想找到新四军主力决战,显然已是不可能的……皇军兵力已是不足,保卫南京,重中之重!”

“嘿!”谷村、济川不得不颔首立正。

突然,鬼冢一郎看着川野平治说:“川野君,此次清乡围剿,新四军能顺利渡过长江,情报上的疏漏,亦是一个重要的因素……长罗土石大队增援王家河,本属秘密行动,竟然还是让新四军得到情报,提前在大王岭设下伏兵。情报泄漏,不但丧失了增援王家河,围歼新四军的最好时机,还给土石大队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可惜呀……”

“将军阁下,属下失职,请您责罚!”川野平治很光棍,主动请求处分。

“川野君,你的,不必自责。”鬼冢一郎很是欣赏川野平治的作派,敢于承担责任。只有勇于承担责任的军人,才会在未来的战场上,克服不足,勇猛精进,取得更大的胜利。

鬼冢一郎微微点头,继续说:“情报战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历来如此。况且,这是在中国。帝国军队的出动,必然无法做到瞒天过海,瞒住共产党情报人员的眼睛……”

“是的,将军阁下。”川野平治躬身回答。

“川野君,长罗县如此,南京更是如此。”鬼冢一郎神色阴险,话有所指:“既然共党情报人员活动频繁,那我们接下来的重点,就应该放在捣毁共党地下交通站,抓捕情报人员身上。”

“将军的意思……”川野平治若有所悟。

“川野君,与重庆来的特派员接洽如何?”鬼冢一郎突然转换话题。

“将军的意思……要看到他们的诚意?!”川野平治不愧是搞情报出身,鬼冢一郎刚一张嘴,便明白其真正的用意。

“嗯……”鬼冢一郎赞许地点点头:“大日本皇军,是帝国和天皇最忠诚的勇士,不是谁想调动就能调动的。既然重庆方面需要我们的配合,就必须付出昂贵的代价。我想……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吧?”

“将军阁下,不过分!”川野平治。

“还有一点需要说明,皇军这是在为重庆,为他们的委员长清理老鼠,铲除对手。”鬼冢一郎笑容阴险:“所以,他们更应该为皇军提供帮助。我想,他们不会拒绝!”

“将军阁下英明。”川野平治会意的笑了:“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他们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哟西。川野君,接下来,就看你的了。”鬼冢一郎似乎忘记了清乡行动失利的不快,变得愉悦起来:“记住,抓捕共产党地下情报人员,务必迅速果断,宁可错杀,也不能遗漏!长罗情报泄漏,提醒我们,在我们身边,时刻有一双眼镜在盯着我们!”

“嘿!”川野平治。

“为了便于行动,谷村君、济川君,你们的,务必全力的配合,确保行动取得成功,将共党在江南的情报人员,一网打尽!”鬼冢一郎目光噬人:“这一次的,希望你们不要再让我失望,更不要让天皇陛下失望!”

“嘿!”三人躬身回答,转身大步离去。

永春茶楼。

莫三钱、阿勇坐在一楼大厅,悠然自得的嗑着瓜子,喝着今年的新茶,眼睛不时的瞟着门外。

二楼拐角的雅室里,身着便装,面色阴冷的川野平治,一脸媚笑的申南平终于见面,聊得火热。

“川野君今天能抽空出来,是申某的荣幸!”申南平双手抱拳,受宠若惊。

“申特派员客气了。”川野平治淡淡晗首。

“请喝茶。”申南平伸手邀请。

“谢谢!”川野平治态度不冷不热,让申南平有些难以捉摸,心中暗想。川野大佐是什么意思,从称呼上看,好像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既然约我出来,却又态度冷淡……

只听水响,不见有鱼。申南平抵达南京,亦有些日子,令其遗憾的是,日方答应接洽会面,却迟迟不派人联络。好不容易见上面,却不冷不热,令其摸不透日本人的心思。

“川野君,今天……”待川野平治放下茶杯,申南平决定开门见山。既然专程从重庆赶来接洽,就没必要藏着掖着,打开天窗说亮话,更能摸清日本人的真正用意。

“申特派员,你此来南京的目的,我已汇报给将军。”川野平治板着脸。

“将军怎么说?”申南平急切追问。

“将军对你的到来,表示欢迎。”川野平治似乎很吝啬唾沫,问一句吐一句。

欢迎?厚颜无耻的日本人,这是把南京当成自己的国土,做起了主人。

“将军还说什么?”申南平快急死了。

“特派员先生,将军说,作为战时的双方,如果想要坐下来谈判、合作,那是需要诚意的。”川野平治面无表情,语气低沉:“诚意……你的知道吗?”

“诚意?”申南平不解。

“申特派员不知?”川野平治皱眉。

“还请川野大佐明言。”申南平媚笑起身,恭敬的替川野续上茶水。

“好吧,申特派员。”待申南平坐下,川野平治脸上的表情终于舒缓:“特派员应该知道,前一段时间,皇军在江北,展开了一场针对新四军的围剿行动吧?”

以势压人,以气压人。从进门到现在,川野平治运用得极为娴熟。

中国有句古话,叫“伸手不打笑脸人”。川野平治不但领会了这句话的含义,还学会了如何用。

“知道,知道……”申南平疑惑不解,小心的说:“据我所知,此次围剿,皇军……”

“是的!正如你知道的那样。”川野平治微微点头:“这次围剿,大日本皇军出动两个联队,加上各地宪兵的配合,人数一万有余,可惜……还是让新四军逃脱……南渡长江……”

“是啊,可惜,真可惜!”申南平叹息点头。这次叹息点头,申南平可没有应付川野平治的意思。这几天,申南平也正为日军的失利,新四军逃过一劫,而多次扼腕长叹。

“特派员先生,你知道为何会失利吗?”川野平治淡淡的问。

“知道……不,不知道。”申南平一惊,有些语无伦次。

“特派员先生,此次失利,在于情报。”川野平治目光阴寒,死死的盯着申南平:“从皇军出动,以及在江北的一举一动,都无法逃过共党情报人员的眼睛……”

“那是,那是。”申南平眼睛一亮,深有同感:“共党情报人员,那是无孔不入,无孔不入……”

“哟西……王家河一战,大日本皇军驻扎在长罗县的土石大队,奉命增援。”川野平治面色阴沉:“可惜,土石大队刚刚出城,情报便传到了新四军的手中。大王岭,大王岭的,新四军以优势兵力设伏,土石大队伤亡惨重……”

“大佐阁下,为表达重庆方面的诚意,也表达我此次与阁下会谈的诚意。”申南平会意一笑,一张写着几个地名的小纸片,轻轻推到川野平治眼前:“这是我到南京后收集到的,关于共党的几个地下交通站……还请大佐阁下过目。”

“幸亏我早有准备……”申南平暗暗得意,不由得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川野平治的话已经够清楚了,老奸巨滑的申南平如果再不明白,那就是白白在军统干了这么多年。这样的机会,不是自己一直希望的吗?既能够借此表达会谈之诚意,还能够借刀杀人,为什么不呢?相信,这更是重庆所希望的。

况且,出卖袍泽,军统干过没有百件,也有九十九件,这也差申南平这一次。

“……”川野平治随手拿起纸片,淡淡的看了看,脸上露出会意的笑容:“哟西,哟西……申先生,谢谢你的诚意,我会向将军阁下汇报……相信,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拿到自己想要的,川野平治势利眼,态度转变迅速。

“我等着大佐阁下的好消息。”申南平媚笑点头。

第三百一十五章 神枪再惊南京城(一)

第三百一十五章神枪再惊南京城(一)

渝西街,位于南京城西。由于地处较为偏僻,来往行人和车辆不多,平时也不大热闹。

孙记杂货铺,位于渝西街中段。铺子旁边,是一条长长的巷子,顺着巷子往里走四五百米,是一条三叉路口。

杂货铺老板当然姓孙,四十来岁,中等个子,人很精瘦,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长衫,一看就是个节俭之人,无论何时何地,脸上总带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很精神也很和蔼。

杂货铺里,都是些茶叶、香烟、香皂,还有一些零碎的生活必须品。因价格公道,老板热情和气大方,又是附近唯一的杂货铺,附近每天光顾的客人不少,生意很红火。

晚上7点以后,渝西街更是安静,几乎看不见行人。忙碌一天的孙老板,会准时关门歇业。

今天却不大一样。眼看就7点了,渝西街上,往来晃悠的行人仍不少。这些人三三两两的,目光不善的环顾四周,打量着杂货铺。

7点钟,孙老板热情的将最后一名客人送出店门,随意的看了看门前不远来回晃荡的两名汉子,微笑着点点头,转身熟练的上好门,插上栓,熄了灯,不声不响的走进后院。

7点10分,渝西街再也看不见一个人影。门前的几名汉子四下稍有环顾,掐掉手里的香烟,从后腰拔出手枪,摄手摄脚的向杂货铺走去。街道另一面,几名汉子手握短枪,悄悄的窜进巷子,准备从后面包抄。

嘭嘭嘭……嘭嘭嘭……

见人员到位,领头的汉子右手握枪,左手使劲的拍打着房门,操作并不太熟练的中国话:“开门,快开门!”

等了好一阵,屋内没有回音。

“快开门,开门!”汉子不耐,拔高音量。

可惜,屋内还是没有回音。

“八嘎……跑了!”汉子气急,嘴里吐出日本话:“快快的,踢开!”原来,这些汉子是日本便衣。

“嘿!”两名汉子点头。手握短枪,抬起右腿,狠狠的踹向木门。

嘭嘭嘭……咔哧……啪……陈腐的木板经不起折腾,没几下便破了个大洞。又几下,门便被踢开了。

“搜!”一声令下,几名小鬼子闪身扑进屋子。

哧……一声轻响,一个铁疙瘩慢慢滚到小鬼子脚下,黑乎乎的,冒着一溜白烟,看得不是很真切。

“手雷……卧倒……”领头的小鬼子惊呼。

轰……一声巨响,只见火光一闪,几名鬼子便衣刚要做出反应,转眼间却被硝烟吞没。

“唉哟……”呼啸的弹片扎进身体,哀号声一个比一个凄惨响亮。

“八嘎……快快的,抓住他!”领头的小鬼子刚要进门,听见吼声,一步闪在木门后面,躲过呼啸的弹片,不想被爆炸的气浪一震,隔着门板震到了大街,挣扎着便欲爬起。

啪啪啪……枪声响起,孙老板手握驳壳枪,穿过烟雾,冲出杂货铺。两名刚准备冲进屋子的小鬼子,应声栽倒在地。

啪!又是一枪,领头的小鬼子刚从地上爬起身,立刻胸部中弹,重重的仆倒在地。

见小鬼子倒地,孙老板看也不看,向西街口撒丫子就跑。

“八嘎……追!”

“不要让他跑了!”

“快快的,抓住他!”

……埋伏在街道两侧的小鬼子,举着枪,一路吆喝着追了上去。

啪啪啪……子弹咬着孙老板的屁股,追向西街口。准备包抄的小鬼子折身冲出巷子,忙不迭的跟在后面。

啪啪啪……孙老板边打边跑,一连撩翻好几个小鬼子,自己却安然无恙。

是小鬼子枪法不行?当然不是!

“必须抓活的!”行动之前,川野平治强调。作为日军司令部的情报处长,川野平治还指望着从孙老板嘴里,掏出点有用的情报。如果打死了,还能拿到想要的情报吗?

眼睁睁的看着孙老板冲向西街口,小鬼子是瞄了又瞄,就是不敢对准人打。黑灯瞎火的,万一打死了,谁向川野大佐交代。所以,别看枪打得响,小鬼子可是抬高枪口,或是压低枪口在打呢。

“八嘎……快追!”眼瞅着孙老板拐个街角,小鬼子更急了。打死了不好交代,可抓不着更不好交代。小鬼子咬着牙,鼓着劲儿,死死的咬着孙老板屁股不放。

啪!啪!两声枪响,刚拐过街角的两名小鬼子仆到在地,没了动静。

“狙击手!”小鬼子惊呼。

八嘎牙鲁,什么的干活,抓个共党情报人员,还蹦出来个狙击手,小鬼子是气急败坏,恨得咬牙切齿。

正对西街口四百余米的楼顶,杨闯握着狙击步枪,稳稳的趴在地上,眼睛贴在瞄准镜,枪口死死的对准街口,对准敢于冒头的小鬼子。

“八嘎……”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小鬼子更急了,准备豁出去:“你,你,还有你,左侧……其余人,跟着我冲过去,你的,注意观察……”小鬼子比划着手势,准备硬闯。

“冲过去!”一声嚎叫,小鬼子成两路,冲出街口。

啪!啪!啪!一连三枪,三名小鬼子中弹倒地。小鬼子一见硬闯不成,赶紧缩了回来。

“在哪里!”观察的小鬼子指着远方。可惜,距离太远,短枪够不着。

“八嘎……”小鬼子没辙了。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无法听见,共党情报员孙老板,在狙击手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里,不见踪影。

“胆小鬼!”杨闯鄙夷的一笑,收枪起身下楼,很快不见人影。

当夜,徐州路归途旅社,也响起激烈的枪声。小鬼子冲入旅社,等待他们的,是四个汉子四支短枪,还有几颗手雷,战斗一直延续到大街,再延续到巷子口。

危急时刻,丁儒生带着秀才、阿志等,从小鬼子侧后杀了出来,掩护四名同志安全撤离。

当夜,春来茶楼、吴记洗浴,先后响起枪声。经过一番激烈战斗,交通员小纪、阿卢、佘勇、付磊等六名同志牺牲。

“八嘎……蠢货!”川野平治气急败坏,挥着双拳大声咆哮:“活的,我要活的!”

本田松一声不吭的立在一旁,新任宪兵队长春木秀一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徐世宝战战兢兢,大气不出,担心一不小心让川野平治给毙了。

“说,为什么没有抓住活口?”川野平治渐渐恢复理智,按耐住心头的怒火。

“大佐阁下,据我们了解,今夜的抓捕行动,好像走漏了消息。”春木秀一少佐小心回答:“在渝西街,我们遇到了狙击手。在徐州路,我们遇到了共党的增援……”

“狙击手?增援?”川野平治瞳孔一缩,感觉不可思议。

这么周密的行动,情报怎么会泄漏?狙击手,哪里来的狙击手?

“大佐阁下,这位狙击手,枪法的很准。”春木秀一继续说道:“在夜晚,隔着四百余米的距离,枪枪命中……我们的宪兵……”

“枪法很准?”对于宪兵的死,川野平治毫不在意。有战争,就会有死亡。日中正在交战,死几个宪兵算什么。关键的是,这位狙击手是谁,从事哪儿钻出来的?川野平治百思不得其解。

“本田君,你的,怎么看?”川野平治侧首看着一直没有言语的本田松。

“川野君,从今夜的行动看,重庆方面提供的情报,是可信的。”本田松沉吟着说:“从现场的情况看,情报泄漏很有可能。但是……”

“但是什么?”川野平治很不喜观本田松说一半留一半,故作高深的样子。

“但是,接下来我们的重点,应该放在抓捕狙击手,还有共党的增援上。”本田松故作不见:“抓住狙击手,不但能顺藤摸瓜,查出潜伏在南京的共党,还能找出藏匿在你我身边的奸细……”

“可是,狙击手的线索很少。除了弹壳……”川野平治面露难色。

“川野君,已经不少了。”本田松一付了然于胸的样子:“从现场留下的弹壳看,狙击手用的是德国98k狙击步枪,这种枪在中国战场并不多见,我们可以从中查到线索……对吧,徐桑?”

本田松双眼微眯,死死的盯着徐世宝,眼神阴森,似乎话有所指。

“……”徐世宝一惊,硬是没反应过来。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

“徐桑……”川野平治不喜,目光不善的盯着徐世宝。

川野平治不喜欢在讨论问题,特别是关于情报,抓捕共党潜伏人员等重要时刻,有人走神,心不在焉。

“是,是的……”徐世宝一惊,迅速整理语言:“太君,这种狙击步枪,一年多以前曾在南京出现过……”

“哦,出现过?”川野平治精神大振:“继续说!”

第三百一十六章 神枪再惊南京城(二)

第三百一十六章神枪再惊南京城(二)

秦淮酒家,阁楼。

杨闯、丁儒生、郭掌柜、秀才和刀子,还有几位交通站的负责,挤在一间屋子里,没有人说话。与会人员神色都极为凝重,气氛格外的压抑。

“丁站长,不是通知各交通站,隐蔽或者转移吗?”杨闯满脸痛惜:“会什么有的站没有行动?留着等小鬼子抓捕?还是怀疑我们提供的情报?”

行动之前,或者说情报送给日本人之前,狡猾的申南平玩起了“一石二鸟”的阴谋。为了检验何明湘对党国是否忠诚可靠,特意将地下交通站名单送给何明湘过目,然后再由申南平亲自将名单送到了川野平治手里。

如果何明湘投靠了共产党,或者对共党心存惋惜,定会暗中通知。到那时,申南平将上报南京,甚至不用上报,也会下令抓捕或击毙何明湘。同时,名单还会递到日本人手里,四处交通站,依然逃不过日本人的魔爪。

正如申南平所想,何明湘看过名单后,第一时间设法通知了杨闯。

得到何明湘传递来的情报后,杨闯、丁儒生第一时间上报了南京党组织,建议撤离,只留下孙记杂货铺、归途旅社两个交通站,等待敌人上门抓捕。当然,杨闯和丁儒生,会各自带人接应。

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目的是既让日本人不疑情报有假,更让申南平彻底相信何明湘,保证内线同志的安全。

可谁曾想,上级党组织得到情报后,由于个别人对形势估计不足,认为国民党不会置民族大义于不顾,更不会置团结抗日于不顾,将手中掌握的关于南京地下交通站的情报送给日本人。有人甚至怀疑,丁儒生传递给上级组织的情报,是敌人离间之计,是一场阴谋,不能采信。

或者说,需要调查核实。

一来二去,耽误了时间。待日本宪兵采取行动,交通站被捣毁,交通员牺牲后,才幡然醒悟。可惜,后悔也来不及,牺牲的同志再也醒不过来。

“没脑子吗?”杨闯勃然大怒:“国民党也能相信?咱们吃亏还少吗?无论是正面战场,还是地下战线,国民党顽军背后给咱们下的刀子还少吗?”

“是啊,我们有些同志……不知道还要牺牲多少战友才能醒悟过来啊……”丁儒生叹息点头。

“六名,六名同志牺牲……这是国民党反动派欠下的又一笔血债!”另一位交通站负责人扼腕叹息。

“血债血偿!”一名同志痛恨不已:“咱们手里也有枪,也不是泥捏的‘菩萨’,这笔帐……必须算回来!”

“对,必须报仇!”郭掌柜。

“营长,必须报仇!”离开三营已经很久的,秀才还是习惯叫杨闯营长。秀才心里,始终忘不了跟着杨闯一起打鬼子杀汉奸的日子。到了南京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适应了新的环境和岗位。可一见杨闯,秀才的心思又活泛起来,整日里想的都是拿起枪,跟着营长杨闯一起上战场杀鬼子。

“仇,是一定要报的!”丁儒生到底还是老成持重:“但报仇,得找日本人,小鬼子!”

环顾众人,看着大伙儿愤恨而又不解的眼神,丁儒生继续说:“目前,团结抗战风雨飘摇,国民党明着喊一致对外,团结抗战,暗地里密令手下的部分军队,各地的军统行动站,大搞政治诬陷,军事挑衅……为维护来之不易的抗战大局,上级要求我们,必须克制、忍让……”

“克制忍让?”秀才满脸愤色:“人都欺到咱头上来了,还要让咱们克制忍让?”

“必须克制!”丁儒生严肃的看着秀才,继而看了看一脸臭黑,不发一言的杨闯:“这是上级的死命令!”

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丁儒生对杨闯已经有所了解。说这话的目的,不是担心秀才和其他同志,而是担心杨闯,这位打鬼子杀汉奸不管不顾,名符其实的“闯将”!

丁儒生神情严肃,不容置疑看着大伙:“因为,种种迹象表明,申南平此次秘密抵达南京,与日本人进行接触,其目的就是针对江南抗战的共产党和新四军!如果我们不克制,不忍让,会给重庆方面落下口实,会给我党和我军在江南的抗战带来不利!”

“唉……”杨闯苦笑摇头:“我们有的人啊,还是心存幻想……对敌人幻想,就是对自己残忍啊……”

丁儒生的话,杨闯怎么会听不出来?地下战线,不比正面战场,真刀真枪,短兵相接,比的是勇气,比的是不怕死!地下战线,比拼的是如何在获取情报传递情报的同时,保护好自己的生命安全。

因为,人在,情报在,交通线在。

“但是……”杨闯目光凌厉的环顾众人,语气极为严厉:“想让我杨闯咽下这口恶气,就这样算了,我做不到!”

“杨营长……”丁儒生一惊,正欲打断。

“老丁,你放心,我不会乱来!”杨闯坚定的摇摇头说:“既然是上级的命令,我无条件执行!”作为一名前来南京养伤的作战营长,杨闯还无权过问或者反对上级的决定。

“那你的意思……”丁儒生疑惑。

“你说得对,报仇得找日本人!”杨闯冷冷一笑,眼里闪着寒光:“不能杀军统的人,老子怎么着也得杀几个小鬼子和汉奸解解气,替牺牲的同志报仇!”

其实,还有一个人,已经上了杨闯的“必杀名单”。那便是重庆特派员申南平。此人,虽奉重庆密令,却是亲手将地下交通站的情报送给了日本人。

申南平不除,此心难安,天理不容。

“对,杀小鬼子和汉奸!”秀才第一个赞成。在南京一两年,地下工作艰难,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秀才不怕,因为在他四周,哪一个同志不是提着脑袋在打鬼子、搞情报?可秀才也怕,怕的就是自己的同胞在背后使绊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我同意!同志们不能白白的牺牲!”

“对,不能让同志们白白的牺牲!”

……

“说吧,杨营长,怎么干?”丁儒生也是个有血性的人,只要不破坏团结,打鬼子、杀汉奸,一百个赞同。再说,杨闯此举,很明显带有威慑作用,明明白白告诉敌人,共产党是杀不完的,抗日力量是抓不完、吓不倒的!

“好,计划是这样……”显然,会前,杨闯已经有了详细的复仇计划。

军统南京联络站。

“何副队长,这次行动,你的表现很好。”申南平目光阴鸷,死死的盯着何明湘:“重庆一直有人怀疑,你对党国的忠诚。通过这次行动,足以说明你还是自己人,还是局座最信任的人……”

“谢谢局座的信任!谢谢特派员仗义执言。”何明湘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在骂娘:“狗东西,不打小鬼子,却出卖自己的同胞……自己人?要不是为了得到你手里的情报,老子现在就宰了你,狗汉奸!”

“何兄,我知道,你心中还有不满。”申南平背负双手,目光冷淡,转首望着窗外:“可你要知道,从长远来看,党国的敌人,不是日本人,而是共产党,还有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和新四军!”

“属下亦有同感!”何明湘不得不随声附和。

“江南,富庶之地,党国之基。为了党国之大业,为了校长,我们必须做出取舍!”申南平微微点头:“日本人,终究是外来者,在中国终归是呆不长的。一旦中日战争结束,日本人撤回本土,接下来就是我们和共产党之间的争斗了。现在借日本人之手,消灭江南之新四军,好过将来与其兵对兵,枪对枪啊……”

“特派员说得是。”何明湘点头。

“所以,我这也是不得以而为之。”申南平缓缓转身,淡淡的看着何明湘:“当然,也希望何兄不要心存芥蒂,你我当同心同德,完成上峰赋予的重任,为党国之大业,为校长,贡献一分力量!”

“特派员请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誓死效忠党国,效忠委员长!”何明湘神色肃穆。

“嗯……”申南平满意的点点头:“接下来,你带领行动队,全力配合我的行动!”

“是!”何明湘。

第三百一十七章 神枪再惊南京城(三)

第三百一十七章神枪再惊南京城(三)

徐州路,归途旅社,交叉而贴的封条异常醒目,似乎在提醒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也引来路人悄悄的扼腕叹息。

能在南京,这座小鬼子占居的重点城市,鬼子窝里,提着脑袋跟数万日军斗,打鬼子、杀汉奸,哪一个不是英雄好汉?这样的人,死在于小鬼子手里,都是老天不开眼啊!

夜色缓缓降临,喧闹了一天的徐州路,渐渐归于平静,平静得让人感到一丝阴森恐惧。几天前的激烈战斗,这里死了不少人,有2名地下交通员,也有好几名鬼子便衣和侦缉队。

正因为如此,一连几天,天刚打黑,徐州路便再也看不见什么人影。当然,小鬼子的巡逻队除外。毛皮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咔哧”声,让人更加的惊恐和不安。

抓捕行动结束后,日军宪兵加强了南京城的巡查,相应的更加强了对徐州路等共党活动相对频繁地区的巡逻监控。用徐世宝给宪兵司令本田松建议的话说,这叫“灯下黑”。

意思是说,越危险的地方,就会越安全。共党地下情报人员,常常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多次逃过宪兵和侦缉队的搜捕,就是常用“灯下黑”这一招。

本田松采纳了徐世宝的建议,巡逻队由原来的八人,增加为十二人。领队是一名少尉,配有一挺日式轻型机枪,十支三八大盖,一支王八盒子。当然,子弹管够,还有手雷。巡逻时间,也有所缩短;巡逻范围,以便于相互支援为要。

这样配置的目的很明显,发现共党或抗日武装,能够凭借强大的火力,与其交战,将之死死拖住,直至增援赶到,再彻底消灭。

七点刚过,巡逻队准时出现在徐州路大街,从北向南,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扛着长枪,耀武扬威、凶神恶煞的行进。

前方就是归途旅社,鬼子少尉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挎在腰间的王八盒子,眼神闪亮的巡视着四周,两只耳朵上下耸立,仔细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旦有风吹草动,便立刻指挥身旁的小队扑上去。

少尉的预感很准。此刻,就在归途旅社斜对面的三楼顶,一把狙击步枪已经瞄准了他的头颅。

杨闯趴在楼顶,双手稳稳的托住狙击步枪,眼睛紧紧贴着瞄准镜,右手食指,轻轻的搭在枪机上,呼吸悠长而沉稳,恍若无物。子弹早已上膛,只待轻轻一扣,倒立刻冲出枪膛,扑向小鬼子,索了性命。

丁儒生带着秀才,还有阿木、小九,猫在墙角,死死的盯着远处,聆听着大街上的动静,随时准备接应杨闯撤离。

作为生死兄弟,伤还没好利索的刀子坚持要来,却被杨闯严厉的阻止了。

杨闯,就如他的名字一样,性格直率,做事雷厉风行,从不唯唯诺诺、拖拖拉拉,可谓“闯劲”十足,是打鬼子、杀汉奸名副其实的“闯将”。

几天前,既然大伙决定对小鬼子进行报复,杨闯便带着秀才,对徐州路一带进行了实地勘察,既掌握了小鬼子巡逻的规律,也选定了撤退路线。

之所以选择徐州路,甚至决定就在归途旅社门前狙击,杨闯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用手中的狙击步枪,明明白白的告诉小鬼子,杀你们的,就是共产党新四军,新四军复仇来了!

还有一个原因,选择徐州路,归途旅社门前,可以出其不意,狙杀小鬼子后,能够迅速而安全的撤离。

南京,是鬼子窝不假,数万小鬼子层层防范,搞得象铁桶一般,那又如何?

打鬼子,保家乡。新四军秉承“舍生报国”之大义,怀着一腔赤诚,驰骋江南。小鬼子虽然强大,装备精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存亡,只要心中无畏,便能杀出一个朗朗乾坤,还老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身为铁血男儿,五尺高的汉子,生亦何欢,死又何惧?

好男儿,当心有铁血,持枪上阵,斩断敌人的头颅!

好儿郎,当腹有丘壑,胸有大义,保家报国保太平!

敌虽千万,吾往矣!

到底是血腥杀戮出身,离归途旅社越近,鬼子少尉越是嗅到了空气中的那一丝危险。人,越发的不安了起来。

危险?在哪里?鬼子少尉的左手紧握指挥刀,右手按在枪套,打开了按纽,瞪着一双警惕的眼睛,贼兮兮四处乱瞅,暗暗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警戒!”鬼子少尉心跳越来越厉害,环顾空旷的大街,不得不给自己的壮胆。

叭……咔擦……

少尉的话音刚落,小鬼子动作迅速整齐,枪已下肩,斜斜的握在手上,子弹推上了枪膛,十二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仔细观察着四周,准备随时应变。

“还不错!”同为军人,杨闯不得不佩服小鬼子对危险的预测,还有迅速果断的反应。

50米,40米,30米,20米……离归途旅社越来越近,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清旅社木门上的封条。

“停!”危险环绕,令鬼子少尉的神经越绷越紧,右手向上一竖,立刻停下脚步,眼睛四下细瞅,想要找出危险到底来自于哪里。

咔擦……十一名小鬼子反应迅速,动作整齐划一,成四组队,分四个方向,背靠背的据枪瞄准了空荡荡的街道,摆出了一付拼命的姿态。

夜,昏黑。大街,静寂无声,只有寒冷的西风,缓缓从脸上刮过,让小鬼子感觉丝丝寒意,一直寒到心底。

“前进!”鬼子少尉没有发现可疑,右手一挥,下达了行动命令。同时,左腿迈开步子向前行进。

10米、5米、3米……小鬼子越走越近,已经正对归途旅社大门。

啪!黑夜里,寂静的徐州路,枪声清脆、刺耳,传得老远老远,惊动了关门闭户的人们,让人心慌,心底发颤。

开枪了!

杀人了!

不知是小鬼子杀咱中国人,还是英雄好汉在杀鬼子?

一定是有人开枪杀鬼子!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是不知名的英雄好汉能够安然逃过小鬼子的追捕。

叭嗒!鬼子少尉来不及反应,重重一头栽倒在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

“狙击手!”

“哪里?”

“防御!”

拉动枪栓,推子弹上膛,瞄准目标,果断击发。杨闯面色平静,稳稳的趴在楼顶,锁定下一名小鬼子。

啪!一名小鬼子紧随其后,仆倒在地。

如受惊的兔子,小鬼子立刻分成两队,窜到大街两旁隐蔽不动。

“哪里?什么方向?”

“小麻君,东南方向!”

“东南?八嘎……”东南是高楼,距离300多米,小麻咬牙切齿,感觉行动不便。

巡逻队还有10人,便想凭10人十支枪,在狙击手的枪口之下,越过300米的危险区域,无异天方夜谭、异想天开!

“小麻君……”

“板吉君,你的,右侧,沿墙的突击。”小麻上士不得不咬牙做出反应:“我的,吸引他!”

“嘿!”板吉。

“行动!”小麻左手握着三八大盖,竖起右手,在空中连划三下,举枪冲出墙角,朝着数百米外的楼顶,盲目射击。

街对面的板吉,领着五名士兵,端着枪猫着腰,悄无声息的扑向数百米外的高楼。

“哼!”杨闯心里冷哼,枪口微微一偏,果断击发。

啪!狙击步枪一声欢唱,子弹高速旋转着冲出枪膛,刺破阴沉沉的夜幕,尖叫着扑向小麻。

叭嗒!小麻应声倒地。其余几名小鬼子一看,只好又缩了回去。

“八嘎……”板吉知道,小麻已经玉碎。头也不回,领着五名士兵,沿着墙根,扑向东南方的高楼。

啪!又一声枪响。这一次,是街道右侧突击的小鬼子。刚刚冲出墙角,便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

“隐蔽……”板吉恼怒不已,只好下令隐蔽待命,准备寻找时机,再行突击。

啪!又一声枪响,街道左侧吸引的小鬼子,刚冒出头,还没跑几步,又倒下一个。

“八嘎……”小鬼子无奈,又退了回去。

“那里!7点钟方向!”这一次,左侧的小鬼子终于找准狙击位置。

“八嘎……”板吉恨声咬牙:“太一君,机枪的准备,所有人的,准备……射击!”

啪啪啪……板吉窜出墙根,举枪射击。身旁,几名小鬼子纷纷冲了出来,冲着7点钟方向的高楼就是一阵齐射。

哒哒哒……紧接着,小鬼子的机枪响了,子弹密密麻麻,扑向数百米外的楼顶。

钉钉钉……300多米外,高楼顶的砖墙上,火星飞溅,在夜色里煞是好看。

板吉没有想到,在狙杀5名小鬼子后,听懂日本话的杨闯果断的选择了撤离,没有丝毫犹豫。

身为狙击手,杨闯牢记一点:不能呆在一个地方狙击!那样做,不是狙杀,而是送命!虽然打鬼子、杀汉奸,杨闯并不怕死,可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既然小鬼子已经确定方位,接下来的攻击会非常迅猛。为此,杨闯不得不选择撤离。

打鬼子、杀汉奸,但也不能蛮干、死拼!

小鬼子还多着呢,急啥?一个一个的宰!

高楼另一侧,三百来米的巷子口,站长丁儒生带着秀才、阿木、阿志四人,手握短枪,一边聆听徐州路传来的枪声,一边焦急的等待杨闯的到来。

“来了!”小九眼尖,瞧见远处一个黑影狂奔而来。

“是杨闯,掩护!”丁儒生反应不慢。

“撤!”眨眼的功夫,杨闯便到了跟前,来不及细说,带着众人消失在夜色。

第三百一十八章 神枪再惊南京城(四)

第三百一十八章神枪再惊南京城(四)

乱了,乱了。

警备响起,毛皮靴的“咔哧”声,金铁交错的钉铛声,气急败坏的嚎叫声,乒乒乓乓的砸门声,三八大盖“啪啪啪”的射击声,响彻整个徐州路。

紧接着,以徐州路为中心,向四周街道辐射,继而响彻整个南京城。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隔着墙壁,聆听大街上传来的动静,猜测到底是谁,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南京城内,日本人多如牛毛的情况下,枪杀小鬼子。

“小鬼子疯了!”望着来回奔跑的宪兵,小九笑了。从阿志牺牲一直到现在,已经很少看见小九的笑容。整日里,小九总闷着头,想着如何找小鬼子报仇。

可惜,由于肩上担负着交通员的特殊使命,小九想握枪上战场,酣畅淋漓杀鬼子,注定成为一种奢望。

“疯就疯呗……”秀才淡淡的看了看说:“小鬼子哪天不疯?疯了咱就宰疯狗!”的确,从自日本人侵入中国,哪天不疯狂?疯狂的杀人,疯狂的掠夺物资……

“走吧!”杨闯提着狙击步枪,警惕的环顾四周。

“快走!别让疯狗咬上!”丁儒生一声招呼,带着众人,趁着夜色的掩护,七拐八拐的专挑小巷子钻,避过往来穿梭的巡逻队,终于安全抵达秦淮酒家。

当天夜里,小鬼子封锁了南京城进出的道路,仔细盘查过往行人,没有良民证,不但无法通行,还会被当作可疑分子,不由分说的抓进警察局和宪兵队。宪兵、伪军和侦缉队,来回在城内进行拉网式搜查,希望捞住杀害宪兵的狙击手。

可惜,查来查去,除去抓了几个小偷或烟鬼,小鬼子想发现并抓住狙击手的希望最终落空了。

恼羞成怒的本田松,于当晚7时,在宪兵司令部紧急召见伪军师长严保久,警察局副局长徐世宝,部署全城搜捕抗日分子事宜。宪兵队长春木秀一、副官草上,还有几名日军上、中尉军官,也参加了会议。

会议是站着开的,更是在本田松咬牙切齿的责骂和喝斥声中开始的。

“你们,统统的蠢货,饭桶……”本田松怒气冲冲,指着众人:“这么多宪兵、和平军,还有警察,连狙击手的影子都找不到?帝国养你们有什么用……”

五分钟,整整五分钟,本田松才发泄完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

“各位,今晚的,召集大家,还是部署抓捕共党狙击手的事情。”恢复冷静的本田松一脸阴冷:“我想,通过今天全城大搜捕,各位已经体会到了共党分子的狡诈。当然,对接下来的搜捕行动,各位也应该有了自己的想法。谁的,说一说,我的,听听……”

“……”众人低着脑袋,数着皮靴上的泥点子,不敢抬头回答。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说一说”?说得好,管用,则皆大欢喜。可要是说得不好,惹恼了本田松,谁敢保证有好果子吃?

“嗯……”本田松久等没人开口,不耐的扫视众人,阴森森的说:“各位,难道你们就没什么要说的吗?还是说,对抓捕共党狙击手……没有信心?”

“……”众人微微颤抖,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回答。

“徐世宝,你的,说说……”本田松按住心头的怒火,目光阴鸷,盯着微微颤抖的徐世宝。

“司令官阁下,我……”徐世宝一惊,头一抬,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本田松一脸不满,正欲发怒。

“报告司令官阁下,属下……属下以为、以为……”到底军统出身,经历过大风大浪,徐世宝脑子一转,稍加思考,便想好了一番说词:“属下以为,我们……我们可以想办法把他逼出来……”

“哦……逼出来?怎么逼?”本田松眼睛一亮,立刻来了兴趣:“你的,快快的,说说……”

“司令官阁下,属下建议,皇军可以……抓捕……抓捕一些中国人,集中在碑楼……”徐世宝满头大汗:“然后,满城张贴告示,用狙击手的命……交换中国人质的性命……”终于说完,徐世宝感觉自己快要虚脱。

狗日的,真他娘的毒辣!严保久偷偷的斜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徐世宝,心里暗骂。这样的毒计,也只有徐世宝这种狗汉奸才能想得出来。

“哟西……这个计策的,不错。”本田松微微点头:“不过,我的,必须报告将军阁下。”

现在的南京城,可不比皇军刚刚占领期间。随着南京政府的成立,这种有损民心军心,有损“新政府”形象,且明面上的龌龊事,汪主席是不会同意的。想抓中国人做人质,逼迫狙击手自己跳出来,难度不小。若真那样做了,不但会惹得帝国的朋友——汪主席不高兴,甚至会惹得军部高层的不满。

以夷制夷,以华制华。帝国扶持姓汪的,成立南京政府,其目的是利用其在中国的影响,占领并统治整个中国,奴役中国为日本所用。如果南京政府形象受损,直接损害的,一定是帝国在中国的利益。

“……”徐世宝低着头,没有说话,脑子里开了锅。报告将军?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让我说吗,反正我是说了,建议也提了,至于做不做,怎么做?那就不是我一个小小的警察局副局长能管的了……

正当本田松召集手下,部署第二天的搜捕行动时,杨闯的第二次报复行动,已经悄无声息的展开。

不愧为“闯将”,打鬼子、杀汉奸真能豁出命干!听完杨闯的计划,丁儒生心里担忧的同时,也不得不暗自赞叹。

要干,就干票大的!

要杀,就要杀得让小鬼子、汉奸和伪军害怕、恐慌!

按一般的逻辑,小鬼子正满城搜捕,任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采取报复行动。只会小心翼翼的“猫”在暗处,死死的盯着鬼子、伪军和侦缉队,按兵不动。

日本人正像疯狗一样搜捕,躲都来不及,谁还会往枪口上去撞啊?

杨闯不这样想。小鬼子搜捕重点,肯定是旅社、茶楼、浴池、歌舞厅等人多且鱼龙混杂之地。这个时候,巡逻队、兵营等敌人的大本营,肯定会有所松懈。

“灯下黑”也好,出其不意也罢,杨闯第二次报复行动的目标,直指宪兵司令部、伪军兵营、警察局和巡逻队。

战术要求很光棍:打了就跑!南京这么大,凭着对大街小巷的熟悉,带着几个人撤离,杨闯还是有把握的。

一个人,一支队伍,真要豁出性命,其战斗力是相当可怕的!杨闯就是要用这样的手段,告诉小鬼子,中国人有汉奸走狗,还有铁血的抗日汉子,中国人是杀不完的!

明明白白告诉日本人,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还在中国的土地上,不管敌人有多少,真正的铁血男儿,敢提着脑袋小鬼子拼杀!

还是那句话,胸中有大义,虽千万人,吾往矣!

事情紧急,人手调配不够,行动分成四个小组,分别由杨闯、丁儒生、郭掌柜和秀才带队。

晚九点,准时行动。

宪兵司令部门前,警卫森严,歪把子机枪、三八大盖严阵以待,十余名哨兵警惕的盯着空荡荡的大街。

沈阳路,一队宪兵扛着三八大盖,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有节奏的进行在大街上。

警察局,六名警察端着枪,来回在门前晃动,十二只眼珠子警惕的盯着四周。

广州路,伪军严保久部兵营。一个班的伪军荷枪实弹的站在营门前,淡淡的盯着渐行渐少的行人,感觉无所事事。

夜漆黑,风寒冷。还有三分钟九点,大街上除了鬼子、伪军巡逻队,几乎看不见人影。

“准备开工!”杨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推子弹上膛,枪口悄悄的对准了远处走来的小鬼子巡逻队。

这次狙击,不在杀敌多少,在于震慑。就是用行动告诉小鬼子,你不是满大街搜捕吗?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就在你的身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有本事,就抓住我!

宪兵司令部,一队八人宪兵,正背着枪绕着司令部大楼警戒巡逻。距离司令部不远的巷子口,两个黑影猫着腰,摄手摄脚摸到围墙根下,蹲在花木丛中。一人掏出两颗手榴弹,轻轻拧开后盖,取出拉环,握在手上。

伪军严保久部,斜对面的小二楼,正对兵营的窗户悄然的打开了道口子,两支长枪悄悄伸出窗口,瞄准了兵营前的几名伪军士兵。

警察局,门前大街拐角处,一辆黄包车不紧不慢的驶了过来。若细看,黄包车夫阿木的腰间,鼓鼓的,象是手榴弹,还有驳壳枪。

宪兵司令部。

“各位,明天的,按照计划,宪兵队、和平军、侦缉队,继续的搜查。”本田松面无表情,语气森冷彻骨:“各位须牢记,此次行动,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只有杀戮,血淋淋的杀戮,才能将狙击手的逼出来!才能让中国人知道,反抗是没有好下场的!”说完,目光淡淡瞟过严保久、徐世宝。

“嘿!”众人战栗回答。

“是!”严保久、徐世宝浑身战栗,汗水瞬间打湿脊梁,腰更曲,头更低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神枪再惊南京城(五)

第三百一十九章神枪再惊南京城(五)

夜,漆黑。轻呼的西北风,夹杂着江南氤氲的水汽,刮在人脸,感觉彻骨的寒冷。

昨夜的刺杀,在小鬼子、伪军和警察的心里,重重的敲响了警钟。

经过几年的抓捕,南京城的抗日武装,看似少了很多,南京城也似乎平静不少。可如今看来,南京城的抵抗分子,依旧很活跃,甚至可以用“猖獗”来形容。

面对强大的日军,抵抗分子不是少了,而是改变了抗争的方式,选择了潜伏和隐忍,不经意间,或者是趁着强大的日军打盹的时候,突然暴发而起,杀敌并迅速远遁。

战争,是血淋淋的杀戮,是难以缝合的创伤,更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不在潜伏中消亡,就在潜伏中暴起。

因为仇恨,在南京城,听见响枪似乎太过平常,刺杀的事儿常有发生。走在大街上,谁都不会知道,抗日分子会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凭着一把钢枪,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甚至一把尖利窄小的杀猪刀,半块浸透鲜血的板砖……挟着满腔的仇恨,扑向禽兽不如的小鬼子,还有没了脊梁的汉奸走狗。

巡逻队行进速度不快也不慢,很是适中。若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这帮小鬼子的头微微仰起,神色肃然,眼珠子四下乱瞅,四下寻找最有可能出现狙击手,最有可能钻出刺杀者的地方。

三八大盖斜握上腹部,子弹早已上膛。

只要哪里有异动,小鬼子的枪便会指向哪里,冰冷无情的子弹就会尖叫着扑向哪里!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人们,小鬼子防范更严了!

但,小鬼子也更害怕、更恐惧了!

六百米,倚在寂静的巷子口,耳边隐约传来毛皮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咔哧”声,还有金属碰撞的“钉铛”声,杨闯知道小鬼子不远了。

咔嗒……轻轻推子弹上膛,紧紧手中的狙击步枪,微微调整一下有些发僵的身躯,目光森然,无声的望了望远方,双眼瞳孔微缩,头稍稍前伸,右眼贴上了瞄准镜,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

战争,让人对危险的嗅觉变得异常的灵敏。

“戒备!”突然,领头的少尉右手一竖,停下脚步。刹那间,身旁的十二名宪兵队形一变,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每个方向三人,背靠着背,三八大盖上下交错,瞄准了远方,不知名的高楼、巷口。最前方,一挺歪把子机枪高昂着头颅,随时准备发出残忍的嚎叫。

“狗东西,警惕得很……”杨闯冷冷一笑,喃喃自语,狙击步枪握得更稳,呼吸更悠长平稳,右手食指,轻轻的搭在枪机上。

作为狙击手,杨闯明白,今夜的狙击,机会只有一次。只要开枪,小鬼子会立刻找到狙击位置,迅速开枪还击。与此同时,小鬼子会分成两组,一组火力压制,另一组会突击包抄,想方设法断掉狙击手的退路。

一比十三,今夜的狙击,没有第二次机会。

今夜的狙杀,不在于杀敌多少,而在于震慑。在于明明白白告诉小鬼子,无论搜捕,无论屠杀,抵抗分子依旧活跃在南京,这片中国的土地上。

抗争,无处不在!

抗争,无时不在!

出人意料!这一次,杨闯选择的狙击点,是一处巷口,身后是深邃看不见底的小巷,而不是小鬼子预料中的高楼,或者屋顶。

一枪,只一枪,干掉小鬼子后,杨闯便会立刻撤退,决不会有丝毫犹豫,决不贪恋多杀一名小鬼子。

人,倚在墙上。

枪,托在手里。

五百米,十二名小鬼子表情森然,呼吸急促,背靠着背,举着三八大盖,缓缓向前推进。若细看,你会发现,十二名小鬼子,镇定者有之,因恐惧双手微微颤抖者有之。

战争,最让人恐惧的,不是咆哮如雷、铺天盖地的炮火,也不是密密麻麻、尖叫刺耳的子弹,而是那不知名,或者是不知道隐蔽在哪里射出的冷枪。

因为,一枪,只需一枪,一颗子弹,一声尖利的呼啸,便会索了你的性命。

四百米,领头的少尉瞳孔紧缩,步履沉重,握枪的手,微微颤抖,握着王八盒子的右手心,攥着战刀的左手,感觉有汗渗出,粘粘的,很不舒服。此刻,作为领队,少尉甚至有一种冲动,冲动的下令撤退,或者绕过沈阳大道。

前方,未知的危险,令他恐惧不安。

可他不敢,不敢下令。作为帝国军人,不战而逃,是极为可耻的。等待他的,会是军法的惩处,会是冰冷的子弹,或者高高举起的武士刀。

双腿微曲,面色凝重,巡逻队迈着沉重的步子,警惕的巡视着四周,耳朵上下轻轻耸动,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可疑。

夜,漆黑无声,视线范围内,看不见人影,也听不见任何异动。

失望,从心底悄悄涌起。

恐惧,慢慢攀上心头。

三百五十米!恐惧,让少尉感觉心里的防线快要崩溃!

三百五十米,杨闯呼吸平稳,右手食指轻轻压下枪机。

啪!

枪声清脆刺耳,尖叫着冲出枪膛,刺破黑沉沉的夜幕,划破夜的宁静,一头扎向少尉,扎向眼神惊恐的脑袋。

枪声!

此刻,少尉终于明白,危险来自于哪里。预感是正确的,沈阳路果然有狙击手。子弹,冰冷无情的子弹,正冰冷无情的扑过来,目标是自己,还是身后的士兵……故乡,海那边的母亲,还穿着绣着樱花的和服,倚在门前微笑的静子……

这一刻,少尉已经没有了恐惧,往事纷至沓来!

这一刻,少尉感觉生命是如此的让人留恋!

噗哧……叭嗒……留恋的望了望夜空,瞪着惊恐而又不甘的双眼,少尉重重的栽倒在地,双腿微微磴了几下,再也没有动静。

收枪,转身,俯身,迈步,猎豹般窜入巷子深处,便在刹那间完成。

枪声一响,杨闯没有丝毫犹豫,不看射击成果,迅速转身撤离。这一个名优秀狙击手,对自身枪法的绝对自信。如果枪响了还击不中目标,那才真让人笑话。

“八嘎……那里……”小鬼子嚎叫。

啪啪啪……顾不上倒在地上的少尉,一挺歪把子机枪,十一支三八大盖,齐声尖叫,子弹密集的扑向狙击点。

钉钉铛铛……一时间,巷子口的砖墙上,火星飞溅,弹头乱窜……小鬼子分成两队,一队火力压制射击,一队疯狗似的嚎叫着扑向巷子。

此刻,作为土生土长的南京人,地利的优势在这一刻显露无遗。小鬼子刚刚扑到巷子口,杨闯早已拍屁股走人,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路狂奔,很快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宪兵司令部,刀子和小九,一人掏出三颗手榴弹,轻轻的摆在地上,再一颗接一颗的拧开后盖,取出拉环,目光不善的望着高墙。

“一、二、三,扔!”话音刚落,只听“嗤”的一声,接着“呼”的一声响,好似乳燕投林,两只麻雀从二人的手中窜了出去,越过高高的围墙,在半空打了几个滚,再一头砸在院子里。

轰!轰!两声巨响,火光一闪,弹片呼啸……

轰!轰!又是两声巨响,火光闪烁,硝烟弥漫……

轰!轰!还是两声巨响,硝烟翻腾……

“敌袭……”

“戒备!”

“嗷……”

“嘀嘀嘀……”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宪兵司令部大院,瞬间乱成一团。小鬼子走马灯似的,在院子里乱窜。

待小鬼子端着枪冲出司令部大门,刀子和小九早拍拍手,满脸笑容的消失在夜色之中,哪里还有半点踪迹?!

广州路,伪军严保久部兵营。丁儒生带着一名交通员,人手一支长枪,悄悄的瞄准了门前站岗的伪军。

九点正,丁儒生准时下令,二人二话没话,同时开枪,撩倒两名哨兵,不管伪军死活,也不待伪军追击,转身便窜进漆黑的夜色,逃之夭夭。

警察局,秀才和阿木,一人一辆自行车,悠哉悠哉的向岗哨驶来。可惜,车轮转动的“咔咔”声,惊动了门前的哨兵。

“站住,干什么的?”一名哨兵远远的喝问,手电光直直的射了过来。三名哨兵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枪口对准了秀才和阿木。

“老总,刚收工,俺们俩回家……”秀才停下车,镇定回答。阿木没有说话,借着秀才遮掩,右手悄悄伸向后腰。

“哦……还不滚远点!”警察不耐的喝斥:“大晚上的,不知道皇军抓人啦……赶紧滚,让皇军遇见,抓住你们……连哭都来不及的……”

“是是是……谢谢老总,谢谢……”秀才一脸媚笑,连连点头。同时,悄悄给阿木做了个手势,缓缓的摇摇头,放弃了射杀计划。

阿木一愣,不解的看了看秀才,手从后腰,又悄悄的缩了回来。弯腰磴车,二人骑着自行车,从哨兵身前不远,缓缓驶过,很快不见人影。

到底都是中国人,听着警察虽然严厉,但却不泛关心的话语,秀才坚定的选择了放弃。

几名警察不知道,就是一句淡淡的暖人心的话,让他们逃过一劫,与死神擦肩而过,捡了条性命。

是夜,所有人都知道,有英雄又宰小鬼子了。不然,宪兵和伪军,还有警察,不会象疯狗一样,四处乱窜、嚎叫。

是夜,宪兵司令官本田松大佐,第一次感到无比的憋曲,怒火越烧越旺,恼怒的咆哮声,差一点将司令部大楼给掀飞了出去。

是夜,满城的小鬼子、伪军和警察,在大街小巷乱窜,挨家挨户的搜查抗日分子。枪声、叫骂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鬼子、伪军和警察,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

第三百二十章 狼与狈再度联手

第三百二十章狼与狈再度联手

南京,侵华日本司令部,鬼冢一郎办公室。川野平治、本田松身板笔挺,双目平视,昂首而立,就如两根木桩,扎在那里,不敢有丝毫的晃动。

“八嘎!挑衅,赤裸裸的挑衅!是对大日本皇军威严的挑衅!”鬼冢一郎肝火很旺。

一连两天,南京城枪声不断,帝国勇士多人被刺身亡,有的甚至被击杀在宪兵司令部门口。作为侵华日军南京司令部参谋长,鬼冢一郎受到了来自东京、内阁以及司令长官的斥责,其能力更是受到了某些弄权之臣的置疑。

“本田君,你的,告诉我,什么时候,能抓住那位共党狙击手?”鬼冢一郎眼神阴厉如刀,泛着一丝寒光:“作为宪兵司令,堂堂帝国勇士,你已经毫无办法了吗?让他继续象‘幽灵’一般,在南京城晃荡,寻机刺杀帝国士兵?”

接连两天的刺杀,杨闯就如“幽灵”,环绕在日军宪兵身边。只要稍有空隙,便会毫不犹豫的跳出来,一击必中,然后又如“幽灵”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将军阁下,属下以为,想要抓住共党的狙击手,也不是没有办法,而是……”本田松不急不躁,关键时刻,有意留下一半。狡诈阴险的本田松,知道接下来的建议,不一定能得到将军的批准,但还是想看看,将军对此的反应。当然,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办法我有,但你不批准,抓不住共党狙击手,就不是我无能。

“是什么?说下去。”鬼冢一郎瞳孔微缩,面露不喜。

“将军阁下,属下建议,借搜捕共党狙击手的名义,抓捕一批人质,然后……”本田松目露凶光,略有迟疑,继而坚定的说道:“然后,再利用手中的人质,把狙击手逼出来!”与将军说话,很多时候,要恰到好处,适可而止。但这一次,本田松却没有丝毫收敛。

抓捕共党狙击手,事关帝国颜面,皇军威仪,本田松不敢心存侥幸。

“人质……逼出来……”鬼冢一郎沉吟,心里来回衡量这一办法的得失。不得不说,这个办法极有可能将共党的狙击手逼出来。可是……新政府成立不久,汪主席刚刚走马上任,百废待举,采取这种办法,势必影响汪主席和新政府在民众中的形象,影响其在社会各界中的号召力,给帝国在华利益带来不利的影响,弊大于利……

“本田君,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鬼冢一郎犹豫不决。

“将军阁下,属下愚钝,实在没有好的办法!”本田松昂首回答,心里拿定主意不松口。

“……”鬼冢一郎背负双手,缓缓转身,慢慢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南京城,不知道再想些什么。鬼冢一郎心里清楚,本田松提出的,是抓住狙击手最有效最快捷的办法。可他更知道,现在的南京城,已经不允许再采用这种手段。原因无他,不但刚刚成立的南京政府会反对,就连师团将军,东京内阁,也会为了安抚南京政府,提出质疑,甚至拒绝……更有甚者,内阁某些反战人士,会拿此事大作文章,到时候不但是自己,军部也会处于尴尬的境地……

“将军阁下……”将军久久沉吟不语,本田松内心渐渐忐忑,神情慢慢变得焦急。本田松迫切的希望,鬼冢将军能够采纳自己的建议,迅速抓住狙击手。否则,每天都会有帝国勇士倒在其枪下。

“……”鬼冢一郎无动于衷,静静的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灰蒙蒙的城市。

“将军阁下……”川野平治知道,鬼冢将军已经否决了本田松的提议。作为情报处长,自己应该站出来了。

“哦……川野君,你有什么看法。”鬼冢一郎缓缓转身,目光淡然。

“将军阁下,本田君的办法如果不行,我想……重庆的朋友应该会为帝国、为皇军排忧解难……”川野平治面色平静,目光阴险:“因为……接下来他们更需要皇军的合作。而他们都是中国人,比我们更了解对手。”

川野平治打的一副好牌。军统和共产党斗了十几年,彼此之间了解更多。既然重庆有求于皇军,何不借军统之手,找出共党狙击手……再说,几天前共党地下交通站的情报,还是重庆来的客人提供的。

“哟西……”鬼冢一郎面上终于露出笑容:“川野君,你的,与那位重庆的朋友联络。告诉他的,只要能够抓住共党狙击手,皇军的,会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提供必要的帮助!”

借刀杀人,不只重庆政府会干,南京政府也会干,大日本皇军更会干。这一回,就让重庆军统做一回利刃,做一回皇军手中的利刃,鬼冢一郎脸上笑容绽放,很是满意川野平治的建议。

“将军阁下。”本田松可不这么想,大日本皇军岂能借他人之手,对付敌人?!况且,军统真能找出狙击手吗?显然,本田松心存疑虑。

“本田君,你的要明白,有时候,借他人之手消灭敌人,不适为最有效的办法。”鬼冢一郎摇头阻止本田松说话:“你的,全力的配合川野君,一旦情报到手,务必抓住狙击手。我要将他的头颅挂在南京的城墙上,告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蠢蠢欲动的抵抗分子,这……就是反抗帝国的下场!”

“嘿!”本田松不得不服从。

“去吧!”鬼冢一郎淡漠的挥挥手,缓缓转过身去,微微仰头,望着悬挂在墙上的天皇,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南京,军统联络站。申南平双手环抱,双眉紧皱,愁容满面的望着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棘手的事情。

“报告!”何明湘立在门外。

“来来来……快请进。”听见声音,申南平脸色一变,迅速换上笑脸,快步迎到门前:“何队长,你我同僚多年,同为党国办事,何必这么多虚礼?记住,我这个特派员,是对外讲的。对你,可不是什么特派员。今后,到我这里,不用报告,直接进来就是……”

“特派员礼贤下士,但属下不行。”何明湘昂首挺立,面无表情,不为所动:“上下有别,礼不可废!”

他娘的,这狗东西,又憋什么坏屁?怎么突然间这么热情周到?透过申南平脸上的笑容,还有眼底的那一抹狡诈,何明湘似乎看到了阴谋。

“何兄,虽说上下有别,那只是在公众场合。”申南平正色道:“你我兄弟,生死与共。私底下,还是不用来这些虚头八脑的事情,显得生分……”显然,申南平是铁了心要与何明湘套这个近乎。

申南平不得不折腰套这个近乎。自打昨天接到川野平治转达鬼冢将军的意思,申南平便坐立不安,再也睡不着了。作为特派员,且暂时兼任军统南京行动队队长,虽说大权在握,可必竟刚刚抵达南京,对潜藏在南京的共党地下交通站,知道和掌握不多。鬼冢将军需要的情报,还必须得从何明湘这位一直活跃在南京的军统队长嘴里掏。

“特派员请我来,不知有何训示。”看着申南平急切的表情,何明湘没心思跟这种人兜圈子,决定单刀直入。管他什么阴谋诡计,一问不就知道了。再说,你有张良计,老子还有过墙梯呢。

“何兄,哪有什么训示,快请坐。”申南平双手热情的扶着何明湘双肩,死死的将其摁在椅子上,随后递上茶杯。

“特派员,您这……”何明湘手捧茶杯,一付受宠若惊的样子。

“何兄,请喝茶。”申南平笑容满面,示意何明湘坐下。

“特派员,您请属下来,不会是喝茶吧?”何明湘故作不知。

“咳咳……”申南平假意的咳了两声,紧挨着何明湘坐了下来:“何兄,今天找你来……确实是有件事情,还需要何兄你的帮助……”说完,脸上保持着微笑,目光淡淡的看着何明湘。

“特派员言重了!”何明湘端着茶杯,腾的站起身:“请特派员吩咐,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何兄,快请坐,请坐……”申南平十分满意何明湘的反应,脸笑得更开了。

“何兄,不知……你的手里,还有没有共产党在南京的情报?特别是狙击手的情报?”一番试探之后,申南平终于进入正题。

“共党在南京的情报?几天前不是给您了吗?狙击手的情报……”何明湘脸上保持着平静,心里却在骂娘,操申南平的祖宗。他娘的,刚送给日本人几份情报,现在又要,还想知道杨闯的消息……做梦去吧!

日本人想干什么?摧毁地下交通站?还是为了……不对,这几天,杨闯带着人,在宪兵眼皮底下杀小鬼子,动静闹得挺大。一定因为杨闯,日本人现在最迫切的是要抓住杨闯……没错,肯定就是这样。

不行,决不能再让日本人得到地下党潜伏在南京的任何情报!既然想通了一切,了解到申南平的用意,何明湘当然不会上当。

“特派员,属下手中再无共党的任何情报。”何明湘缓缓摇头:“一直以来,共党都十分狡猾,潜藏很深,很不容易找到。特派员可能不清楚,前几个联络点,还是弟兄们花了很多功夫,才找到的。”

“哦……那该怎么办?”申南平面露愁容。

“特派员需要共党的情报,是……”何明湘决定套出申南平的真实目的,看看能否借机刺探其来南京的任务。

“这……”申南平一惊,双眼瞳孔微微一缩,继而压低声音说:“何兄你也知道,兄弟我此次秘密来到南京,身负特殊使命,我只能告诉你,这个情报是日本人要的,是日军南京司令部鬼冢将军要的……”

既然你想知道,透露些无关紧要的给你,看看你有什么反应也不错,也借机再试探试探。狡诈的申南平,决定再试探一下何明湘。

“哦……日本人?”何明湘故作惊讶:“特派员,恕我直言,您此行南京,到底为何?再怎么说,共党地下组织也是一支抗日力量,国共两党团结抗战,您……”

“何兄,兄弟所负,实乃党国的机密,还不便透露。”申南平神色一正:“此番……鬼冢将军所需的情报,事关党国之利益,国家之安危,还请何兄务必想法搞到!”

事关党国之利益,国家之安危!好大的由头!何明湘暗自摇头,内心鄙夷不已。

“我……尽力吧!”何明湘佯装为难,点头回答。既然再也探听不出什么,何明湘也只好应承下来。寻找共产党线索一事,既要答应,还不能爽快的答应。不答应,会被申南平扣上一顶不忠诚党国的帽子。答应得太快,申南平会认定自己手中掌握着共产党的情报,却一直隐藏不报,居心叵测。情报肯定是不会交给申南平的,但可以借机拖延时间。

“好!何兄不愧党国之栋梁,局座最信任的人。”申南平笑容绽放:“有何兄出马,一定会手到擒来!我在此恭候何兄的好消息!”说完,申南平端起茶杯。

“属下告辞!”既然申南平端茶送客,何明湘趁势起身告辞,转身大步走出房间。

“……”望着何明湘挺拔的背影,申南平眼光闪烁,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第三百二十一章 除奸正当风紧时(一)

第三百二十一章除奸正当风紧时(一)

这边按下何明湘“寻找共党线索”不表,单说说“神枪闯将”杨闯,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干些什么震惊南京,震慑鬼子汉奸的事。

杨闯其人,凭着一腔热血,一身本领,打鬼子杀汉奸,勇往直前,无畏生死。伤刚好,便再在呆不住了。用他的话说:“再呆在屋子里,连枪都生锈了,何况人?”

习武之人常说:一日不练手生。狙击手也一样,枪是第二生命,一日不摸枪,不开枪杀鬼子,一样手生。日子久了,更会显得生疏。一旦上战场,因为彼此的生疏,完不成狙击任务事小,有时还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打鬼子、杀汉奸,什么时候有危险?

危险,时刻存在!

小鬼子、伪军和警察的搜捕算什么?对于“闯将”杨闯来说,杀鬼子是第一位的。至于危险,只要摸清敌人的规律,计划周密,行动谨慎,危险自然远离。

在侵华日军南京司令部少将参谋长鬼冢一郎的严令下,宪兵司令部,伪军严保久部、警察局,那是全体出动,对南京城再次展开拉网式搜捕。侦缉队、伪军各派出便衣若干,更是满大街的乱窜,发现可疑分子,不管三七二十一,跟踪围堵,再由日军宪兵进行抓捕……

目的只有一个,迫使潜伏在南京的地下党和抵抗分子惊起来、动起来。

按鬼冢一郎和本田松的想法,只要你动起来,就会露出马脚,露出破绽。那时候,鬼子、伪军和侦缉队,就会象苍蝇一样,闻着味儿扑上来。

此次抓捕,听说惊动了南京政府高层。竟其原因,还是因为徐世宝关于“人质”的提议。虽说遭到南京政府高层的严斥和拒绝,但却让政府某些人把心悬了起来。

原因无他,盖因杨闯这位神枪手,打鬼子的“闯将”,打鬼子、杀汉奸从分场合、地点,从不枪下留情!

南京作为新政府的首府,侵华日军最高司令部所在地,住的大多是要员和有钱人。新政府刚刚成立,可谓百废待举。谁曾想,共党狙击手却潜伏进来,在南京城大杀特杀,专杀鬼子汉奸。今天给宪兵一枪,明天给新政府官员一枪,后天再给伪军和警察一枪……长此以往,南京还是南京吗?新政府还能履新吗?这不给新政府上“眼药”吗?就这一点,与日本天皇提出的“建立*****圈”很不相符!

必须抓住杨闯,及其手下弟兄,务必一网打尽。为此,南京政府悬赏5000大洋,买杨闯的人头。

随后,杨闯当年身着国军军服的照片被印成数百上千份,悄悄装进鬼子宪兵、伪军和侦缉队搜捕队伍的口袋。只要是男子,便会摸出来对照一番。

杨闯,再一次成为鬼子汉奸整日念叨的对象。

杨闯,再一次闯进小鬼子和汉奸的梦里。

梦里,杨闯手握狙击步枪,枪枪索命,枪枪惊魂!

就在宪兵、伪军和侦缉队城搜捕杨闯和地下党的时候,杨闯却静静的站在小院阁楼的窗前,默默的望着远处缓缓流淌的秦淮河,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阁楼的桌子上,摆着一张南京城区图,一支铅笔随意的扔在地图上,几个小圆圈,清晰而显眼。

“营长,人到了。”刀子推门而进。擂台比武结束,刀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本性,任何时候,都舍不得多吐一个字。到底是习武之人,铁血老兵,伤刚好没几天,便又精神抖擞,行动迅捷,令人刮目相看。

“拿上地图,下楼。”站在窗前,杨闯早已看见丁儒生等人走进小院。之所以一直呆在阁楼,是因为计划还有几个关节点没有想好。

“是!”刀子两步上前,卷起地图,拿起铅笔,转身便向楼下走去。

“伤好了,行动没问题吧?”杨闯目光关切,盯着刀子受伤的腿。接下来的行动,刀子的身手,很是关键。如果伤还没好利索,有些计划,杨闯会及早做出调整。

“没问题。”刀子头也不回,大步下楼。一路走来,生死与共在,刀子明白杨闯话中的含义。一句话,三个字,既是给杨闯的回答,也是给自己的保证。

一楼屋子里,丁儒生、郭掌柜、秀才,还有几名交通站的同志,安静的坐在一起。听见楼响,不用想也知道,是杨闯下楼了。

“让大家久等了。”杨闯没有丝毫寒暄的意思,待刀子放好地图,随意的坐在桌前,眼神凌厉,环顾众人:“这几天,鬼子汉奸满大街的搜捕咱们,我一直在想,该用什么办法进行回击?”

“杨营长,这……”丁儒生迟疑着说:“最近风声很紧,不但小鬼子、汉奸在找我们,军统也在找我们,如果……这时候行动,万一……暴露行踪,让小鬼子闻着味追上来……”

作为交通站站长,丁儒生必须对交通站负责,对潜伏的每一名同志生命安全负责。因为,只有活着,才能更好的执行潜伏任务,完成上级赋予的任务。

“其他同志都是这个意见吧?”杨闯淡淡一笑,右手两指夹起铅笔,轻点桌面。

“……”众人无语,目光灼灼的盯着杨闯。

“我听营长的。”关键时刻,秀才的表态让人一愣。作为潜伏人员,秀才的直接上级就是丁儒生。为了打鬼子,此刻却首先表态听杨闯的。

“没别的,只为打鬼子、杀汉奸!”秀才咬牙说:“前线传来消息,小鬼子清乡行动虽然失败了,但咱们的同志牺牲不少……我只有一句话,杀鬼子,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我同意秀才的说法。”一名交通站负责人说:“几尺高的汉子,躲,不是办法!南京城这么多小鬼子,躲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再说,一味的躲避,只能让满城的小鬼子和汉奸更加猖狂!”

“……”杨闯面带微笑,目光扫视着大家。

“我……也同意。”郭掌柜看了看丁儒生说:“但计划必须周密,尽可能的减少损失……咱们这些人,能潜伏下来,在宪兵和汉奸多次搜捕中……幸存下来,不容易……今后,还有任务等着咱们……”

“老丁,你呢?”杨闯微微点头。如果整合地下交通站的力量展开行动,就必须征得丁儒生的同意。除非杨闯决定,带着刀子单干!

“……”迎着大伙灼热的目光,丁儒生不得不点头赞同:“好吧!行动可以,但杨闯同志必须拿出详细的行动计划,让大伙讨论……”

“好!”杨闯放下手中的铅笔。

从始至终,刀子都靠在临门的墙根,手里把玩着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刀,没有说一句话。刀子知道,就算不说,作为生死弟兄,铁血老兵,与小鬼子拼杀多年,营长杨闯也清楚自己最想做什么?

还有一点,只有刀子知道。营长杨闯的伤已经好利索,返回根据地近在眼前。看着小鬼子和汉奸整天在眼前晃悠,满大街搜捕战友、同志,有时甚至被小鬼子汉奸追得满城乱窜。对于杨闯来说,不杀几个肯定不可能,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因此,临行之前,杨闯肯定会带着他在南京大闹一场,杀杀宪兵和汉奸的嚣张气焰,既震慑南京城的小鬼子和汉奸,也给南京新政府上上眼药。

用意很明显,就是要用行动,明明白白告诉那些死心塌地跟着日本人的汉奸走狗,当汉奸没有好下场!等待你们的,是冰冷无情的子弹!

军统,联络站,申南平就象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来回窜动,眼睛不时瞟着门外,耳朵聆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川野平治再次催问共党地下交通站和潜伏人员情报,特别追问“神枪闯将”杨闯的相关情报,这让申南平感到了事情的紧急和严重。可关键时刻,队长何明湘却不见踪影,更让申南平急得团团转。

“报告!”莫老三立在门外,小心报告。

“何队长回来没有?”申南平神情焦急。

“还没有……”莫老三吞吞吐吐。

“阿勇呢,阿勇回来没有?”申南平怒吼。

“也没有。”莫老三。

“他娘的,都干什么吃的?小半天了,连何队长的人影都找不见?”申南平恼怒斥责。

“……”莫老三低头不语。

“你,还不快去找!”申南平不耐的盯着莫老三:“告诉弟兄们,天黑前,必须找到!”

“是!”莫老三转身匆匆跑开。

“何明湘,你到底干什么去了?”申南平内心焦灼,眼里闪着寒光,喃喃自语。

云梦居二楼,雅室听泉。刀子静静的倚在窗后,眼睛若有若无的瞟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匆匆而过的警察和伪军巡逻队。

“何兄,长话短说。”杨闯神情急切:“申南平此行南京的真实目的,到底弄清楚没有?”之所以如此迫切,杨闯希望在离开南京以前,弄清重庆方面与日军联络的真正阴谋,因为这事关新四军,事关抗战打鬼子。

“姓申的口风太紧……”何明湘无奈摇头:“我前后几次小心试探,都无法从其嘴里掏出有用的东西。不过……”

“不过什么?”虽然已经是同志、战友,杨闯依然很不喜欢何明湘身上军统那一套,说半句留半句,这不吊人味口,让人干着急吗?!

“杨兄弟,打了多年仗,都当营长了,你这脾气……咋还这么急躁……”何明湘无奈一笑。

“改不了了!”杨闯摇头:“几天之后,兄弟我必须返回根据地。走之前,我想再开几枪……”

开几枪?“神枪闯将”杨闯开几枪,不就得杀几个鬼子和汉奸吗?这小子,风声这么紧,不但不隐蔽起来,反倒逆风而动,杀鬼子汉奸……何明湘不得不佩服杨闯打鬼子、杀汉奸的狠劲和决心!

“你是想……”何明湘瞳孔一缩,看着杨闯。

“对,我想……既然掏出不有用的,干脆杀了算了,一了百了。”杨闯微微点头,神情严肃:“当然,重庆还会派人潜入南京,但怎么说也能拖一段时间……”

“不行!”何明湘一惊,坚定摇头:“从目前看,我已经初步取得申南平此人的信任。如果现在杀了他,不但重庆会怀疑,就算再派人前来,建立信任,获得情报……会更加困难,甚至无法取得情报!最主要的,我怀疑……申南平只是负责与日本人联络,真正与日本谈判,或者密谋的,另有其人!申南平,手里是否掌握绝密情报,有待查证。”

“什么?另有其人?”杨闯神情一凝,双眉微锁,稍有沉吟便接着说:“能查清楚吗?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申南平催要的情报,你怎么看?”事关重大,何明湘必须向组织报告。

“一个字,拖!”杨闯郑重点头:“拖到我离开南京,你再把我离开的时间告诉他……”

“那样做,你会很危险……”何明湘迟疑。

“放心!”杨闯淡淡一笑:“咱好歹也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人熟地熟,还能让几个小鬼子和伪军抓住?”

“那倒也是,凭你杨闯的本事,真要躲起来,小鬼子搜上三年,也别想找到你。”何明湘微笑。

“你就别夸我了。”杨闯正色道:“何兄,临走了,下次见面也不知什么时候,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藏在敌人肚子里,不容易……”

“咦……今天这是怎么了?”何明湘放下茶杯,笑笑说:“这可不象你……打鬼子的英雄闯将,突然间婆婆妈妈、多愁善感起来,象南京街上那些没事闲唠叨的大妈……”

“去!”杨闯瞪眼。

“谢谢……我会小心的!”何明湘正色道:“倒是你,在前线打鬼子,可得躲着点子弹……别再象这次……”说着,几尺高的铁血汉子,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不为别的,只为这子弹不是从小鬼子的枪口射出的,而是从同胞的枪口射出的子弹!

“放心,小鬼子的子弹伤不了我!”杨闯点头:“要想杀我,只能是‘自己人’手里的枪……还得背后开!”

哈哈哈……

二人会意一笑,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第三百二十二章 除奸正当风紧时(二)

第三百二十二章除奸正当风紧时(二)

辜仁昌,南京栖霞区商会会长。

不久前,刚刚荣升会长的辜仁昌,从贵阳路辜家老宅搬到了淮阳路,一座大宅子,不仅占地面积广,且建筑宏大,具有中西合璧之风格,很是惹眼。

辜仁昌祖上世代经商,历经四代戮力同心之经营,可谓家底雄厚,非同一般。到了其父辜道明、其叔辜道言这一辈,家道更是鼎盛之极。

辜家经商,秉承“不依权不附官”之传统,且坚持百余年之久。意思很明显,辜家经商,不依附权贵,不参与政治。也正因为如此,辜家在南京商界,名声一向很好,也受到商界同仁的称赞。

其父辜道明先逝后,辜仁昌接掌辜家大权,照理说应继续秉承辜家经商之道,在乱世之中徐徐图进,或守土自保,以待国家光复。

可人到中年,才接替其父的辜仁昌则不作如此之想。好不容易掌控辜家大权,岂能不有所作为?当今乱世,日本人立足未稳,辜家当抓住机遇,迅速发展壮大。不顾其叔父辜道言劝阻,在汪伪政府要员的劝说下,公然宣布支持南京新政府,彻底打破了辜家“不依权不附贵”且坚持百年之久的传统。

辜家之变,商界震惊,南京震动。

王立仁死后,辜仁昌在新政府的支持下,荣升商会会长,可谓志得意满。

不过,支持汪伪政府的辜仁昌,也不是没有好处。君不见原本属于杨、王、周等家的水路码头,一举纳入辜家名下。辜家发展,一时间风头无量,可谓如日中天。当然,暗地里,辜家撒了多少金银,为汪伪政府动用了多少家底,也只有现在的当家人辜仁昌自己清楚。

这些都可以不表。

单说说辜仁昌。其自担任副会长始,便利用辜家经商之便利,帮助日本人和汪伪政府收集、运送战略物资。新政府成立之后,为进一步获得日本人和汪伪政府的信任,更是成立一支便衣队,从最初商会内部监视调查,发展到搜集抗日情报,杀害抗日志士,死心塌地的站在了日本人身边。

辜仁昌此举,更深得日本人和汪伪政府之信赖,手中权力越来越大,对抗战之危害也越来越明显。

辜家百年声誉,毁于一旦。

擂台比武结束后,辜仁昌知道自己早晚都会成为新四军或者抵抗分子的目标,其行为更是变本加利,命令手下便衣队,配合宪兵、伪军、侦缉队,满大街搜捕抗日分子,抓捕抗日志士,先后已有数名抗日同胞,或死在其枪下,或被其送给日本人。

善于经商的辜仁昌非常精明。无论是监视商界同仁,还是抓捕、杀害抗日志士,只要与共产党和军统沾边儿的,这狗东西是一概视而不见。其他的,不管是谁,先监视,查明其行动和家产,再抓或杀,或报送日本宪兵。待日军宪兵采取行动之后,辜仁昌再派人查收其财产,悉数归入辜家。

国难之财,辜仁昌发家之道。

辜仁昌此举,激起了商界和南京市民的愤慨,都盼着谁出面,铲除这汉奸卖国贼,出了心中恶气。

不久前,为打击南京汉奸走狗之嚣张气焰,辜仁昌之名,第一次出现在南京地下交通站锄奸名单上。

杨闯提出“震慑计划”后,丁儒生首先想到了大汉奸、商会会长辜仁昌。

刺杀辜仁昌,不但给牺牲的抗日志士报了仇,还能震慑南京商界某些蠢蠢欲动的人。最主要的,也是为南京地下组织秘密筹集抗日物资提供便利。

商会办公点,立于南京闹市,毗邻区政府,有伪军一个排守护。再向东千余米,便是日军医院,向西是一片商业区,往来人员复杂,南来北往的人都有,可谓鱼龙混杂。

最近几日,日军宪兵满城搜捕狙击手,搞得南京城是鸡犬不宁,怨声载道。作为日本人和汪伪政府的坚定支持者,南京商会上下,更是风声鹤唳,恐慌气息无声的漫延。那些加入商会,替日本人和汪伪政府干事的人,时刻都在担心,狙击手的枪子儿,什么时候会打在自己的脑袋上。更有甚者,好些商家老板,选择闭门不出,以期躲避“灾祸”。

商会,门可罗雀。

为加强治安,稳定商界,安抚人心,日军宪兵巡逻队,改往常一天四趟巡逻,为每隔两小时一次巡逻。荷枪实弹的小鬼子迈着整齐的步伐,扛着寒光闪闪的刺刀,耀武扬威的从商会门前经过,大涨了商会里那些汉奸走狗的士气。

商会,渐渐热闹起来。商会的大门,进出的商贾也渐渐多了起来。

已是上午十点,辜仁昌才从四姨太肚皮上爬起来,精心打扮一番,坐着小汽车,脸上洋溢着商人特有的笑容,前呼后拥的来到商会。

辜仁昌本不打算来商会的,一连几天的搜捕,让他感到精疲力竭,始终有种没睡醒的感觉。可他又不得不来,一位北方来的朋友,专程从沈阳远道而来,与他谈一批过冬物资的大生意。这笔生意谈妥,保守估计,辜仁昌能在南京城购置好几个大铺面。

正做着发财美梦的辜仁昌丝毫没有闻到,空气中那一丝杀气。掉进钱眼儿,且坚定支持日本人和汪伪政府的辜仁昌,绝对想不到,有人会在商会门前狙杀自己。

此刻,商会斜对面四百余米,五层小楼顶上,一支中正式步枪,悄悄的伸出墙孔,子弹,早已上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商会大门,等候辜仁昌的到来。

小鬼子的搜捕实在太严。

昨夜,为躲避小鬼子和伪军,还有侦缉队的搜捕,数名交通员,将一把中正式步枪分解,分批带到商会附近,然后组装起来。

天还没亮,杨闯独自一人,接过组装好的长枪,悄无声息的爬上楼顶,找好狙击位置,恭候汉奸辜仁昌的到来。

风紧正是除奸时。日本宪兵和伪军,还有侦缉队,正满城搜捕狙击手,选择大白天、大庭广众之下狙杀汉奸辜仁昌,杨闯不可谓胆子不大。

但了解日本人的杨闯却认为,最危险的时候也是最安全的时候。最危险的地方,更是最安全的地方。

之所以选择在商会门前狙杀辜仁昌,纯属为了震慑南京商会里那些死心塌地给日本人和汪伪政府卖命的人。选择中正式步枪,而不用那支心爱的德国98k狙击步枪,是做好了狙杀辜仁昌之后“弃枪”的准备。其目的是便于脱身。

谁见过大白天扛着枪从日本宪兵跟前经过而不被抓的?当然,还有一个目的,混淆视听,让日本人摸不着头脑,无法确定枪手到底是谁,更无法确定是杨闯就是狙击手。

说到这里,到不是说杨闯害怕被日本人知道,是他狙杀了辜仁昌,而是为了便于接下来的刺杀行动。试想,如果日本人确定了狙击手,防范再一加强,接下来的刺杀计划,还能顺利的完成吗?

车稳稳的停在商会门前,十余名便衣一涌而上,背向车体而立,目光不善的盯着往来的行人,大有一言不合,或一眼不对而拔枪射击的可能。

早已恭候在门前的两名汉子,一名是辜仁昌的秘书,一名是身着风衣,头戴皮帽的中年汉子,快步迎上前去。

辜仁昌派头十足,待车门打开,检查四周无异常之后,才慢慢的伸出腿,探出头,钻出车门。

“辜会长,景某恭候多时……”皮帽汉子双手抱拳,异常热情。

“景老板客气了。”辜仁昌双手抱拳,淡淡回应:“辜某因有要事,在宪兵队耽搁了一会,若有怠慢,还请见谅!”虚情也好,假意也罢,人家大老远从东北送钱来,辜仁昌始终保持着笑脸。

“哪里,哪里,辜会长说哪里话。”景老板一脸媚笑说:“久仰辜会长大名,今日一见,当真是人中龙凤……”

“景老板太客气了。”辜仁昌不喜欢这些虚词,显得实在虚假。辜仁昌喜欢的,是真金白银。

“郑秘书,我要的资料准备好了吧?”辜仁昌很不客气的打断景老板的话,凝目问道。

“会长,按您的吩咐,已准备好了。”郑秘书躬身回答。

“好,景老板,咱们里面谈?”不待景老板回应,辜仁昌迈步向院商会大门行去。五六名便衣簇拥四周,辜仁昌的头若隐若现。

“他娘的……”辜仁昌防范严密,实在无法锁定目标,杨闯心里暗骂。

辜仁昌是掐着点来的。

咔哧、咔哧……一队日本宪兵迈着整齐的步伐,由西向东巡逻而回。

“太君,太君好……”刚刚走上台阶的辜仁昌迅速转身,点头哈腰,一脸媚笑。孰不知,这一转身,一哈腰,簇拥在四周的几名便衣只好跟着其动作,点头哈腰。

几人一动作,辜仁昌的头便露了出来。

“狗东西!”杨闯呼吸平稳,据枪瞄准,准备击发。

狡诈如狐的辜仁昌,绝对没有想过,自己的死会是因为给日本人鞠躬行礼献媚。如果知道,哪怕身后巡逻的是本田松,他也不会转身弯腰。

待日本人走远,辜仁昌慢慢抬起头,笑容满面的望着渐渐远去的巡逻队,正待转身。

啪!枪声清脆、刺耳。

噗嗤……叭嗒……接连两声响,再细看时,辜仁昌头部中弹,栽倒在台阶,再打了几个滚,最后四仰八叉的躺在商会门前,瞪着一双惊恐不甘的眼睛,嘴微张,鲜血沽沽往外冒,双腿无力的蜷曲、伸磴……最终,头一歪,再没了声息。

“会长!”

“辜会长!”

……商会门前,瞬间便乱了起来。

枪声?宪兵巡逻队闻声而动,迅速转身,端着三八大盖扑了过来。

“狗汉奸!”确定目标已死,杨闯唾了一口,扔下中正式步枪,猫着腰迅速撤离屋顶。

“狙击手的,哪里?”

“快快的,封锁淮阳路!”

……警笛凄厉急促,巡逻队反应迅速,指挥冲出商会的伪军、便衣,立即行动,四下搜捕刺杀辜仁昌的凶手!

可惜,杨闯早已窜下楼顶,带着等候已久的刀子和秀才,闪身消逝在巷子深处。

第三百二十三章 枪声中的南京城

第三百二十三章枪声中的南京城

挨家挨户搜查,砸门敲窗,枪声吼声,哭爹喊娘……又是好一通折腾,又是一通慌乱,更是一通瞎忙活。

如果你要问,这种生活让人屈辱吗?还有什么比自己的亲人被小鬼子杀害,却无法报仇更让人屈辱?整日生活在日本人的铁蹄之下,生活在寒光彻骨的刺刀丛林之中,以泪洗面,含愤度日。

南京人,有的只是仇恨,心底一直窜动的复仇之火!

从日本人占领南京始,确切的说,日本人侵略中国的那一天起,南京人,包括四万万中国人,缺少的不是复仇怒火,而是让复仇之火燃烧为熊熊火海,直至淹没敌人的勇气决心,还有自信!

仇恨和屈辱,需要铭记。铭记的方式,便是鼓起勇气,拿起武器,勇敢的走上枪林弹雨的战场,用生命捍卫国家和民族的尊严,捍卫作为一名鲜活的人的尊严。

南京,需要从大屠杀的阴影中走出来!

中国,需要从大屠杀的阴影中走出来!

战胜敌人,战胜强大的敌人,是走出大屠杀阴影的唯一方式!

对于刺杀小鬼子和汉奸,而引发这通折腾,甚至是惊吓,或者是杀戮的英雄,南京没有怨言,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激。

对,就是感激!

因为,那一声清脆刺耳的枪声,就是复仇的宣言!拿起武器,向敌人射击,是南京走出屈辱的唯一方式!

虽然骨子少了丝血性,少了些拿起枪杆子的勇气。但只要有人,只要有人愿意拿起武器,跟小鬼子真刀真枪的干,这不正是南京,乃至于全中国人所期盼的吗?

有枪声,就还有希望!

枪声,是国家和民族的希望!更是每一位中国人,从日本人铁蹄下走出来的希望,不被奴役的希望!

“又一个不眠之夜!”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枪声,还有大街上来回的奔跑声,吆喝声,以及毛皮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咔哧”声,申南平预感到,明天,等待他的,将是川野平治愤怒的斥责。

共党地下交通站和狙击手杨闯的情报,至今还没有着落,虽然弟兄们已经费心尽力的去寻找,可必竟需要时间不是?抓不住杨闯,抓不住共党潜伏在南京的情报人员,国军的下一步行动,将会受到来自日军方面的极大阻力。

必须尽快找到共党藏匿在南京的交通站,如果能抓到狙击手杨闯……

何明湘早已躺下了。他有种预感,今夜的搜捕,是冲着杨闯去的。肯定是杨闯,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打鬼子杀汉奸的英雄闯将,又杀小鬼子,或者汉奸了!

敢在日本人大搜捕期间,在小鬼子眼皮底下,开枪杀鬼子和汉奸,不得不让何明湘钦佩。如此,当为铁血男儿,当为铁骨铮铮的汉子!

申南平又在催要地下交通站的情报,甚至安排弟兄们满城寻找杨闯的踪迹。这个狗汉奸,秘密来到南京,不领着弟兄们杀鬼子除汉奸,反倒一门心思的帮着鬼子找共产党,到底安的什么心?其肩负的特殊使命到底是什么?难道仅仅是配合小鬼子,摧毁潜伏在南京的共产党地下交通站?

不,决不可能这样简单!到底是什么呢?何明湘陷入了沉思。

勘察现场回来,徐世宝就知道,这名狙击手就是杨闯,虽然现场留下的是一把中正式步枪。但伏击宪兵巡逻队,刺杀商会会长辜仁昌,这一系列计划周密的行动,都足以说明,狙击手就是皇军正在搜捕,渴望抓获的杨闯!

杨闯,好胆色,好气魄!在日军重兵防范的南京城,不分白天黑夜,开枪杀人,如若无人之境。徐世宝不得不佩服,这位曾经的战友,如今的敌人!

确定狙击手就是杨闯,对于徐世宝,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徐世宝从现场隐隐约约的嗅到了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杨闯独有的味道,或者说是刺杀的危险。对,空气中残留的,一定是来自杨闯,这位令他感到恐惧的狙击手的危险。

投靠日本人,到如今快两年了。两年里,徐世宝已经记不清自己抓捕过多少中国人,杀害过多少同胞。面对愤怒而仇恨的目光,还有血淋淋的尸体,徐世宝已经麻木了。

徐世宝,从最初的暗暗抵触,早已脱胎换骨,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汉奸走狗,日本人抓捕和杀害抗日同胞的凶手!

擂台比武早已结束,日军针对新四军的军事行动,正紧锣密鼓的进行。杨闯此时,却仍留在南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复仇,而刺杀皇军,刺杀新政府官员?不,决不会是这样简单!

到底是什么呢?

夜深了,西北风轻轻拂过脸庞,钻进胸襟,让人感到格外的寒冷,冷得彻骨透心。

下一个狙击目标,会是谁呢?

站在长街,徐世宝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目光阴郁的环顾四周,望着昏黄的灯光,一阵恐惧和慌乱从心底涌起,笼罩在眼前,挥之不去。

杨闯,杨闯,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上船容易下船难。对于此刻的徐世宝来说,上了日本人的贼船,再想回头下船,难上加难!

八嘎……狙击手!中国人!

进入中国,本田松曾因一直没有遇到难缠的对手而深感遗憾。如今,几番较量,本田松已经由最初的兴奋,渐渐转变成从未有过的挫败,甚至是无力。

是的,就是挫败和无力!宪兵、和平军、警察局侦缉队,上千人的拉网式搜捕,几乎将偌大的南京城掀翻了过来,却始终无法找到共党地下交通站,更无法找到狙击手那“幽灵”一样的影子!

情报分析,狙击手极有可能新四军杨闯,那位曾经刺杀多名皇军佐、尉级军官的杨闯,长在南京长在南京的杨闯,留学日本学成归来投军报国的杨闯!

南京,城市广阔,紫金山、栖霞山纵横,大街小巷星罗棋布,密密麻麻……南京,如一片深邃的海洋,抵抗分子,就是海里的鱼。

如果成群结队,只要撒网,都会有收获。

可惜,狙击手只有一人。杨闯就象是一只狡猾的鱼儿,潜伏在深海,饿了才会扑出来,吃一口,却又迅速潜伏。这样的对手,撒网,是难有收获的。

从几次针对皇军和新政府官员的刺杀行动看,现场除了杨闯,几乎从未留下过其他线索。杨闯就如“幽灵”一般,飘荡在南京城的大街小巷,寻找一切可以利用机会,刺杀皇军和新政府要员!

想要抓到这样的对手,难度不小!谁会知道,下一刻,杨闯会从南京的哪一个犄角旮旯钻出来,下一个刺杀目标,又会是谁?

狙击手真的是杨闯吗?

杨闯的武器不是一把德国98k狙击步枪吗?

作为一名优秀的帝国军人,本田松知道,一名优秀的狙击手,是不会轻易的更换武器,特别是刺杀用的狙击步枪。因为刺杀,不但需要选择有利的狙击位置,还需要精准的射击。

当然,还有令人恐惧的胆气!

从情报分析看,这几个条件,杨闯都具备,除了现场留下的狙击用枪。

为什么不用惯用的那支德国98k狙击步枪?是前几次行动造成枪的损坏?或者是携带不方便?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本田松决不相信这样的说法。

中国有句古许,置之死地而后生。一名优秀的狙击手,从不缺少将自己置于险地的勇气!

杨闯,肯定是这样的对手!

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在现场留下一支中正式步枪?

皇军自进入中国起,最不缺少的就是敌人!可以说,四万万中国人,都是皇军的敌人!虽然,很多中国人,缺少一股铁血拼杀的胆色。虽然,不少中国人,令本田松内心鄙夷。

平型关战役以来,在广袤的华北平原,在江河湖泊,水网密布的江南,已经不泛拿起武器,与皇军铁血拼杀,置生死于不顾的军人!

中国,这只沉睡数百年的睡狮,已渐渐苏醒,已经慢慢展露其噬人的獠牙!

杨闯,就是其中的一个!

从这一点分析,刺杀辜仁昌的狙击手,会不会另有其人?或者……狙击手就是杨闯,留下中正式步枪,只是为了混淆视听,让皇军无法锁定目标,制造恐慌?

皇军不怕刺杀,但和平军,新政府呢?如果全南京人都知道,刺杀皇军和新政府要员的狙击手不只一个,而是更多的抵抗分子……南京,将会彻底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不,决不能让南京陷入这样的境地!

一定要抓住狙击手!

就在本田松、徐世宝们苦思苦想,费心尽力欲找到狙击手而除之后快的时候。杨闯,这位制造南京城恐慌,被本田松称为“幽灵”的狙击手,却好整以暇的躺在小阁楼,盖着那床印着兰花,散发着淡淡兰花香的被子,进入了梦乡!

梦中,佳人依旧,浅笑声声。

梦中,兰花盛开,香气馥郁。

第三百二十四章 杀世宝火焖暗室(一)

第三百二十四章杀世宝火焖暗室(一)

风,呼啸。

雪,轻舞。

夜,银白。

入冬以来,这是南京城的第一场雪。无声无息,洋洋洒洒的,覆盖断壁残垣,掩埋鲜血和尸骨,洗涤世界的罪恶。

杨闯带着刀子、秀才、小九,从秦淮酒家出发,坐着小船到了对岸,一路急行,避开巡逻的宪兵、伪军和侦缉队,七拐八拐的,直扑城东徐宅。

徐宅,顾名思义,宅子的主人姓徐。是的,没有别人,就是徐世宝。

物事人非,让人嗟叹。两年前,徐世宝还是军统的一名老牌特工,打鬼子的英雄。今天,却因一步之差,跃上了“神枪闯将”杨闯的暗杀名单。

一直以来,徐世宝死心塌地投靠日本人,凭着其对共产党和军统情报工作的了解,大肆抓捕和杀害我党情报人员和军统抗日分子。疾恶如仇的杨闯终于瞄准了这位曾经的战友,昔日的抗日英雄,今朝的汉奸走狗。

傍晚下雪,徐世宝带着一个班的警察,早早回到徐宅。

这几日,徐世宝一直心神不宁,害怕得厉害,总感觉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这双眼睛的主人很熟悉,目光凌厉,就象……两年前一起打鬼子杀汉奸,“神枪闯将”杨闯的眼睛。

打鬼子、杀汉奸,“神枪闯将”杨闯从来都不带眨眼的。

徐世宝是彻底害怕了,警卫人员由最初的4人,改成8人,感觉还不够,心里还不塌实,最后又增加为12人。一个班的编制,人人都配上了一把三八大盖,枪膛里压满了子弹。

下车,进屋,随手将大衣扔给那位涂着厚厚一层胭脂粉的女人,面色忧郁的走进书房,“砰”的一声上房门,关上了身后嗲嗲的问候。

女人姓廖,小名春红,人长得倒性感撩人,原来是一名舞厅的歌女。一年前,一次放浪形骸的交合,徐世宝便花大价钱将春红从舞厅接了出来,算是没有明媒正娶的“老婆”。

两年前,在樱花酒馆栽在松下良子裙下之后,徐世宝一咬牙,一跺脚,最终投靠了日本人,当了汉奸走狗。最初,松下良子还隔三差五的脱光了衣服慰劳一回。没过几个月,松下良子便扔下徐世宝,另觅“新欢”。当然,这个“新欢”,比徐世宝更有前途,可是南京汪伪政府的某位要员,据说姓周。

明白过来的徐世宝,一气之下,头一回上舞厅喝酒解忧,却不想被春红撩得邪火上升,扔下一沓钞票,抱着春红去了紫金山饭店。一夜盘肠大战,一夜精疲力尽,直至第二天午时,二人才洗漱打扮,蹒跚着出了房门。

徐世宝倒也爽快,提起裤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提着一箱银元,带着春红和几名手下,气势汹汹的来到舞厅,将春红从舞厅老板手里给买了回来。然后便是置房购物,挂上一块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徐宅”,过起了小日子。

徐世宝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走上了不归路,天天提着脑袋过日子,何不让自己过得舒心一些。至于钱?还是问题吗?不说早几年潜伏当掌柜隐下的银元,就说投靠日本人以后,赚的钞票,还不够花吗?

徐世宝再也没心思玩日本女人了。他害怕,是从心底的恐惧。漂亮、阴狠、毒辣……集于一身,这样的女人,蛇蝎般的女人,让他常常在睡梦中惊醒,汗水打湿了脊梁。

春红的骨子里,还是一个传统的中国女人。出了舞厅的大门,便再也不想踏进舞厅半步,嫌那地方污秽。入主徐宅,渐渐知道徐世宝的心病。这女人精明,除了生活上体贴入微,房事上也竭尽所能,变着花样的满足徐世宝。不为别的,就因为徐世宝是她的男人,余生的依靠。

当然,能否一辈子,春红不知道,也不敢想。

关了自己两小时,在春红的千呼万唤中,徐世宝精神焉焉的出了书房,匆匆的扒了几口饭,还没有品出味来,便扔下碗回了卧室,倒头大睡。

徐世宝实在太累了,连着几日,带着手下的弟兄们满城的搜捕,满大街的追捕。抓人杀人,还不算什么。最主要的,心里有事儿,老想着杨闯什么时候把自己当作狙击目标,突然一枪,不闻不问的给狙杀了。

如今的徐世宝,风光不再,心力交瘁,或者说肝胆都吓破了也不为过。

徐世宝上楼,春红也没心思再吃,匆匆的扒了两口,指挥姚妈收拾打扫,小跑着跟进了卧室。今晚,她要好好的侍候这个让她跳出苦海的男人。她的男人太紧张了,她得想法让他放松下来,彻底的放松……

雪,下得更急了。

徐宅,有些不伦不类。一个较为现代的院子,一栋半西式的二层小楼。小楼四周,栽种的全是花木,条、线、块分明,下人修剪得也很勤勉,可惜雪太大,掩盖了荫荫绿色,无法欣赏。小院的大铁门边,是一间哨兵临时躲避雨雪的小屋。

此刻,2名哨兵实在挨不住冻,左瞧瞧右望望,没听见什么响动,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便背着三八大盖,缩着肚子搓着手,哆嗦着进了屋。站在小屋的火炉旁,透过玻璃窗,时不时的观察着小院,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小楼大厅靠门的一间屋子,原来是下人姚妈住的,为了方便警卫,被徐世宝临时腾挪出来,给了四名弟兄当卧室,凑合这一阵子。等抓住杨闯,弟兄们便撤了,也就不需要了。搜捕累了一天,四人早盖着厚厚的棉被,呼呼大睡。

二楼东侧的一间屋子,住着四名警卫,负责监视小楼顶还有东面、北面的动静。西侧小屋,住着二名手下,负责南面和西面的警卫。

雪大天冷,几名警卫倒也想出了对付的法子。除了一楼替换大门的哨兵,二楼的几名警卫实行“轮班倒”。每一个时辰有一名警卫裹着棉被,倚在窗台,有一眼没一眼的瞟着窗外,瞅瞅纷飞的雪花,想想心里的美事。

隐隐约约从中间卧室传出来的“嗯嗯啊啊”的声音,让弟兄们好一阵亢奋,以致于午夜,还在吵吵嚷嚷的说着早已过去但仍旧怀念的风流事儿。更有甚者,弟兄们还偷偷谈论起局座夫人春红的风流韵事,谈起那漂亮的脸蛋,性感的厚嘴唇,高高的胸脯,渐渐丰腴的腰围,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的浪劲儿。还有……还有哪时不时从嘴里吐出的动听的小曲儿,伸胳膊伸腿的舞姿,迷死个人儿啊……

实在熬不住了,才打着哈欠,叮嘱一声轮班的弟兄,一个个才意犹未尽的钻进被窝,奢望着在梦中与局座夫人春红在小楼幽会……当然,梦里,局座徐世宝是不会在家的。

这么大的雪,大冷的天,神枪杨闯会来刺杀徐世宝吗?兄弟们谁都不会相信。再说,满大街满城的搜捕狙击手,神枪杨闯还会往枪口上撞吗?除非他不想活了!弟兄们从心里,压根儿都不太相信神枪杨闯会在这风口浪尖上,刺杀徐世宝。私下里,弟兄们都在议论和笑话局座草木皆兵。

防范于未然。为了局座的安全考虑,也为了安抚局座那颗忐忑不安,恐惧万分的心。弟兄们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扔下老婆情人,脸上一付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心里不情不愿的背着枪,整天跟着局座徐世宝身后,呦五喝六的在警局和小院,来回的溜着。

楼内春风一度,楼外雪花纷飞。

十余米外就是徐宅。杨闯带着刀子、秀才和小九,缩在墙角,小心的观察着小院周围的环境,细听着小院的动静。警惕的观察着大街,遥望着远处偶尔经过的巡逻队。

“营长,咋选择今晚?”看着纷飞的大雪,渐渐掩盖住的脚印,秀才不解:“雪天,一动就留下脚印,行动不便,撤退也不好甩掉小鬼子……”

听见秀才说话,小九侧首望着杨闯,等待回答。几天前,站长丁儒生交代,让小九跟着杨闯,好好学习学习,怎么打鬼子、杀汉奸,为死去的战友报仇,为阿志报仇!

“天冷,行动不便,撤退不易。”杨闯肯定了秀才的话,笑笑又说:“天这么冷,这帮警察会老老实实的站岗吗?他们压根儿就不会想到咱们会来!”

“……”秀才、小九点头。

“还有,撤退时,咱们尽量避开巡逻队走大街……”杨闯继续说:“大街上车印、脚印,雪掩不住……刺杀,你俩不参加,负责掩护,我和刀子进去……”

“……”秀才、小九兴奋点头,佩服的望着刀子。

刀子一动不动的立在墙角,眼睛望着远方,巡逻队经过的方向,耳朵一耸一耸的,细听着小院的动静。手里时刻转动的短刀,早已藏好。

下雪,反光,明晃晃的,容易暴露目标。

第三百二十五章 杀世宝火焖暗室(二)

第三百二十五章杀世宝火焖暗室(二)

夜,深了。

风,呼呼的。

雪,更急了。

值勤的警察早就倦意累累,倚着门窗,临着火盆,眯着双眼,打着呼噜,早忘记执勤警卫什么的,做起了美梦。

实在太困了,自打辜仁昌被刺以来,徐世宝也好,一个班的警卫队也好,谁都没再睡过一个安稳觉,天天担心杨闯会带人杀上门来,或者远距离狙杀。

嘴上虽说不怕死,不把死当回事,今朝有酒今朝醉,天天女人、美酒,可谁愿意真死啊?

徐世宝更是如此!虽说是汉奸,千夫所指,世人唾弃,可也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况且身居要职,要什么没有?女人、美酒更是如此。所以,徐世宝不想死!

天天前呼后拥的,带着一个班的警察保护自己的安全。从警察局跟到徐宅,再从徐宅跟到警察局,走哪都是这十二个警察,铁打的汉子也吃不消啊,更何况这帮小警察,汉奸走狗,一帮没血性的玩意儿?

几天下来,早就坚持不住了。好不容易遇上大雪天,还不趁机睡个好觉?松快松快?

心里有事儿,睡不踏实。

夜里2点过,徐世宝醒过来。看了看躺在身边,蜷曲着身子,手支着下巴,一脸满足,一脸梦呓的春红,悄悄起身钻出被窝,裹件大衣,踮着脚,打开门,轻脚轻手的下了楼。

由于害怕,徐世宝没有开灯,慢慢走到书房门前,轻轻一拧,打开书房的门,一头钻进去,再也没有动静。

“行动!”

两点,杨闯估摸着站岗的警察,还有楼上楼下小屋的警察都睡着了,果断下达行动命令。

刀子精神一振,抖落身上的雪花,眼睛四下一转,闪身越过大街,贴在徐宅的墙根,仰头看了看高高的围墙,身子微微下蹲,马步一扎,双手一叠,放在膝盖。

呼……杨闯没有迟疑,猎豹似的向前一窜,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掠过大街,左脚在地上一踏,右脚尖轻点刀子的膝盖,身子一跃,人便挂在了墙头。四下一看,见没有动静,身子一翻,消失在墙头,进了院子。

见杨闯已经进院,刀子后退两步,一个冲刺,双脚连踏,眨眼间人便上了墙头,身子一翻,也不见踪影。

“好快!”小九惊叹。

“那是……”秀才自豪不已:“小九,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大门……有情况及时示警……”话音刚落,人便窜了出去。

杨闯和刀子出奇的顺利。顺着墙根,没费多大功夫,二人便上了房顶,避过楼顶小屋值班打瞌睡的警察,来到了卧室门外。

杨闯拔出短枪,贴在走廊立柱后,悄悄的盯着屋子两侧,侧耳倾听楼下动静。

刀子没有犹豫,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前,耳朵上下耸动,听着屋内没有动静,将刀咬在嘴里,从兜里掏出两根铁丝,轻轻一折,对准钥匙孔伸了进去。

“……”没几下,刀子头一摆,取出铁丝,刀交右手,左手轻轻一拧,踮着脚尖,侧着身子闪进卧室。

杨闯会意点头,手握短枪,警惕的扫视四周,慢慢退进屋子。刀子在内,顺势关上房门。

春红睡意正浓,嘴蠕动两下,换了个姿势,接着再睡,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杨闯头一摆,向床右侧摸去。刀子面无表情,右手握着寒光闪闪的短刀,无声无息的行向左侧。

没走几步,杨闯愈发觉得不对劲,一步跨到床前,伸手一摸,发现徐世宝早不见的踪影。再仔细一探,被窝早凉了,人走了已经多时了。

“谁……”杨闯的动静惊醒了睡梦中的春红,这女人刚要喊,却见人影一闪,被刀子一掌切在脖子,又昏睡了过去。

“不在?”杨闯微感觉诧异。

“……”刀子立在床边,耳朵上下耸动,仔细聆听屋内的动静,想从中找出徐世宝的踪迹。

从侦察的情况看,徐世宝天黑前就回了家。不在卧室,在哪里呢?徐宅,除了卧室,还有书房……对,肯定藏在书房。

“书房!”杨闯二话没说,握着短枪,悄悄打开房门,左右瞅了瞅,两头警戒的警察依然没有动静。

“走!”头一摆,当先向楼下行去。

刀子面色严肃,耳朵上下耸动,时刻保持警惕,右手握着短刀,小心的跟在身后。

楼上楼下,几名警察打着呼噜,睡得死猪似的,根本没有半点警惕之心。

一路小心,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很容易就摸到书房门外,容易得实在让人不相信。路过客厅的时候,刀子还顺道把电话线给一刀截断了。

“……”站在书房外,刀子右手握刀,上前两步,凝神听了听,依然没有动静,转首看着杨闯,疑惑的摇摇头。

黑夜里,眼神闪亮如灯。

“……”还是没有?不对,卧室没有,肯定在书房!书房也没有……却了哪儿?难道没有回家?可情报上说,徐世宝早就回了徐宅?到底在哪里?哼……徐世宝,他娘的还真狡猾!

“……”在与不在,都得进去瞧一瞧。杨闯头一摆,示意刀子开锁进屋。

刀子会意点头,刀交左手,右手掏出铁丝,小心的插进锁孔,轻轻的扭动……

书房暗室里,徐世宝裹着棉被,打着呼噜,睡得正香,脑袋旁边,摆着一把短枪。酣睡中的徐世宝,全然不知道死神已经临门,正一步步向他接近。

原来,徐世宝买下这座宅院后,请人在书房立柜后,掏了一个几平米的小屋,安上木床,铺上垫子,再稍加布置,便成了其藏身的地方。

进出暗室的机关,只有徐世宝一人知道。并且,只要进了暗室,不从里面打开,任谁也进不去。当然,不小心被堵在暗室,就如同瓮中之鳖,任人宰割,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

为了保密,徐世宝跟谁都没说过,就连枕边人春红,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这几日,徐世宝一直心神不宁,时刻担心杨闯上门,要了他的性命。上半夜,睡在卧室,下半夜则悄悄的睡在暗室。早上再早起片刻,硬是谁也没有发现。

当然,不排除春红已经发现。只是其为人聪明,处事小心谨慎,不敢多问,也不敢乱讲。

杨闯带着刀子,毫无声息的进了书房,返身关上房门。书房内,一丁点动静也没有!

徐世宝,不知去向!

杨闯负责警戒,刀子耸着耳朵,右手握着短刀,慢慢的,在书房内绕开了圈子。

杨闯坚信,徐世宝就在书房,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藏匿!

一圈,两圈,三圈……刀子呼吸悠长,心跳平衡,不急不缓。从门前,经窗口,再经立式书柜,经沙发,再到房门,一边走,一边仔细聆听着书室内的动静。

其实,从杨闯和刀子踏进书房的那一刻,徐世宝就醒了过来。狡猾的徐世宝知道,暗室外面的人就是刺客!

警卫住进徐宅,徐世宝明令,没有命令,谁也不准踏进书房半步,夫人春红也不行。

徐世宝不敢开灯,悄然起身,右手握着短枪,小心的靠近立式书柜,耳朵贴在柜壁,悄悄聆听书房内的动静。

徐世宝心跳得特别厉害。很明显,书房内的人就是来暗杀自己的!刺客有几人?是一人,还是两人,是杨闯,还是其他人,或者……他娘的,这帮板桶,刺客都进了书房,竟然毫无察觉……明天,看明天老子怎么收拾这帮狗东西!

徐世宝不敢赌。手里的枪轻轻颤抖,扭头四下张望。这一刻,徐世宝才发现,当初准备暗室,竟然没留逃生的路,也没留透气的孔。万一……刺客放把火,不把自己焖死在暗室?徐世宝慌了,心跳得越发的厉害,呼吸渐渐重了。

慌乱的徐世宝并不知道,门外的刺客,一人是令他提心吊胆、整日担心上门刺杀的杨闯,另一人则是耳朵特别好使的快刀手刀子。

如果知道,哪怕是死,徐世宝也要摒住呼吸,摁住心跳。

可惜,藏匿在暗室里的徐世宝,并不清楚门外究竟来的是谁,也并不知道,重重的呼吸,已经暴露自己。

第三百二十六章 杀世宝火焖暗室(三)

第三百二十六章杀世宝火焖暗室(三)

咯吱……

一声轻响,一楼近门房间打开了,一名警察背着长枪,打着哈欠,睡眼蒙蒙的走出门,嘴里嘟嘟嚷嚷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或许是在骂鬼天气太冷,或者是在骂徐世宝这个汉奸,坏事做多了遭报应,这大冷的天让弟兄们不安生,天天值夜,睡不好觉。

杨闯和刀子耳尖,听见声响,摒住呼吸,手握短枪,立在房间一动不动。

幸好,书房的灯没有打开。换岗的警察迷迷糊糊扫了一眼黑漆漆的客厅、书房,打开门,不情不愿的走出了门,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大门走去。

徐世宝想着心事,听见门响,后知后觉的想喊,却又怕暴露自己,硬是压着嗓子,不敢吱声。几分钟后,当站岗的警察背着枪,急匆匆的跑进屋睡觉,徐世宝因恐惧、侥幸,硬是摒住呼吸,没有叫喊。

恐惧加侥幸,徐世宝相信,藏身暗室,只要自己不弄出声响,不打开机关走出去,刺客发现不了,无可奈何之下,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徐世宝,低估了行动队锄奸的决心,低估了杨闯和刀子的能力。

其实,就算是徐世宝喊,把护卫的警察都招来,杨闯和刀子也不怕。凭杨闯和刀子的本事,收拾几个警察,应该不在话下。况且,徐宅外,还有负责警戒的秀才和小九,前后夹击之下,十来名警察,阻挡不住杨闯和刀子的去留。

不过,一场枪战之后,杨闯等能否赶在宪兵巡逻队到来之前,闯进暗室刺杀徐世宝,则另当别论。

前怕虎,后恨狼。藏在暗室的徐世宝,错过了唯一求生的机会,算是彻底断了自己求生的路。

屋子里,再度安静下来。

“……”站在立柜前,刀子无声的笑了,黑暗中,两只眼睛闪亮,短刀闪着寒光,轻轻的指了指书柜。

“狗东西!”杨闯鄙夷的笑了笑,算是明白为什么找不见徐世宝。原来,这小子怕死,偷偷躲藏进了暗室。

“……”杨闯头一摆,刚要吩咐刀子想法找到机关,脑子一转,有了主意。手中的短枪指了指窗帘、沙发、书籍,还有宣纸,抬起下巴,指了指暗室,阴险的笑了。

刀子会意一笑,点点头。转身轻脚轻手的走到窗前,攀上窗台,右手握着短刀,轻轻几下,割断帘子,两手一卷,抱着下了窗台,往书柜前一堆。再一侧身,抱起书桌上的宣纸,毛毡,堆在窗帘上……做完这一切,从兜里掏出盒火柴,准备点火。

原来,知道徐世宝躲藏在暗室,杨闯临时改变计划,变刺杀会火烧,准备熏死、焖死徐世宝。

火焖鲫鱼,可是一道名菜!

狗汉奸,你不是会藏吗?不是躲在暗室不出来吗?老子就烧死你,熏死你,焖死你!

暗室?不,应该叫坟墓!

藏身暗室的徐世宝万万没有想到,神枪杨闯,还有这样腹黑的一面。杀人,不用枪,而是用火!

徐世宝更没有想到,平日里买来附庸风雅的宣纸、毛毡,却成了葬送他性命的催命符。

刚要点火的刀子不知道想起什么,阴阴的一笑,从兜里掏出颗手雷,拔掉插销,小心的挂在书柜上。

见刀子行动,杨闯没有迟疑,掏出手雷,拔掉插销,在书桌与沙发之间,做了颗绊雷。目的很明显,即便徐世宝逃出暗室,匆忙之间,触动绊雷,也会被日本人的手雷送上西天!

杨闯还不放心,左手握着颗手雷,眼睛盯着门,准备再下一颗绊雷。

哧啦……火苗窜动,刀子回头看了眼准备就绪的杨闯,拿起一张宣纸点燃,好整以暇的蹲在书柜旁边:“徐局长,我们就不进来了!天太冷,烤烤火……”说完,起身径直走了。

“什么?你……是刀子?!”徐世宝听得清清楚楚,透过书柜的缝隙,隐约可见燃烧的大火。

不行,我不能焖死在这里!徐世宝后悔莫及,如果早知道是刀子,凭刀子的耳朵,自己藏在哪里会被揪不出来?如果早知道是刀子,哪怕冒着被刺杀的危险,也得扯着嗓子报警,或者开枪示警!

叫人,叫人……

“刀子,接着!”杨闯手一扬,一颗手雷飞向刀子。

“明白!”刀子手一抄,接在手里。

“救命……”

“救命……”徐世宝惊恐万状。可惜,隔着一道门,还有几乎严丝合缝的书柜,声音很难传出书房,无人能听见。

啪!啪!

徐世宝急眼了,对准书柜连开两枪,两个窟窿眼里,火光熊熊,清晰可见。

杨闯视若无睹,打开门,手握短枪,出了书房,好整以暇的站在墙根。枪口,对准着值勤警察的卧室。

刀子不慌不忙,拔掉插销,小心的将手雷挂在门后,轻轻的合上门,侧行两步,若无其事的贴在墙根,一把短枪已经握在手里。

渐渐的,浓烟钻出窗户,一路翻腾上了夜空,在雪夜里格外的醒目。

“火?”秀才疑惑的盯着徐宅,确切的说是盯着翻腾的浓烟,越火越旺的大火,握紧了手里的枪。

“火?”小九不解,左右望了望,见大街无人,手握短枪猫在墙角,眼睛死死的盯着起火的地方。

不是刺杀吗?怎么改成火攻了?

“他娘的,真冷!”大门站岗的警察,很不情愿的背着枪钻出屋子,例行公式似的四下望了望,准备回屋继续睡觉。

突然,警察好像发现什么,转身盯着徐宅,盯着越来越黑的浓烟:“火……起火了……不好,有刺客!”

啪!啪!站岗的警察,手忙脚乱的拉动枪栓,向天连开两枪,一边向楼房冲去,一边大喊:“快起来,着火了……快起来,有刺客!”

枪声刺耳,终于惊动了屋内的警察。

“快!枪声!”

“快!有刺客!”

徐宅的灯亮了,楼里乱成一团。楼上楼下的警察吵嚷着穿衣戴帽,抓腰带,抢武器,急匆匆的向楼下大厅冲来。

啪啪啪……

却不想,等待他们的,是又准又狠的子弹。两名警察栽倒在一楼卧室门口,一名警察翻滚下了楼梯,扑倒在楼梯口。

“小心,有刺客!”

徐宅,陷入短暂的沉寂。

“快,救局座!”

“冲!”

啪!啪!啪!

杨闯和刀子藏在墙角,借着客厅沙发、立柱的掩护,只要警察敢冒头,就一枪一个,一连干翻三四名警察。

“小心,是枪手!”警察害怕了。

死世宝不死贫道!局座的命要紧,自己的小命更要紧。

啪啪啪……几名警察占据楼道、卧室,有一枪,没一枪的射击。目的很简单,阻击刺客逃跑,等待皇军的增援。

客厅在枪战。

春红终于被枪声惊醒过来,一摸身边,知道徐世宝藏进暗室,料定不会被刺杀,抱着被子,哆嗦半天,才钻进床底,低低的祷告,老天保佑,保佑自己,保佑自己的男人!

暗室里,徐世宝被熏得满眼泪水,已经快憋过气去。听见外面的枪声,终于看到了活命的曙光。

“他娘的,这帮小子,终于救了老子一命!”徐世宝心里骂娘,一咬牙,轻轻转动机关,准备冲出暗室,趟过火海,背后袭击刺客:“刀子……杨闯……让老子出去,非宰了你们……”

咔咔……

一阵轻响,紧闭的书柜缓缓打开,徐世宝刚抬起脚,准备冲出去,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柜顶掉在脚下。

“什么东西?”徐世宝一惊,下意识一缩脚,低头一看:“手雷……娘的……”

轰!一声巨响!徐世宝只来得及骂了一声娘,便被爆炸的气浪吞没……

“刀子,走!”听见爆炸,特别是那一声短促的惊呼,杨闯知道,徐世宝被炸上天,见了阎王,果断下令撤退。

啪啪啪……二人背靠背,枪口对准二楼、卧室,只要警察敢冒头,子弹便又准又狠的招呼上去。一边打,二人一边向门撤离。

“走!”刀子打开门,左手掏出一颗手雷,拔掉插销,扬手一扔,手雷翻滚向近门房间。

杨闯毫不迟疑,手握短枪,闪身出了门,向围墙扑去。刀子紧随其后。

啪!站岗的警察刚冒出头,准备打黑枪。却不想,早就摸到门前的秀才果断开枪,从背后一枪撩倒了警察。

“营长,这里!”秀才招手。

“走!”杨闯果断转向,领着刀子扑向大门。

啪!啪!啪!

几名警察冲出屋子,子弹呼啸着追向二人。

啪!啪!秀才依托门房,对准大楼开枪射击,将本就怕死的警察给压了回去。

杨闯、刀子趁机冲出大门,消失在雪夜里。

第三百二十七章 躲追兵雪夜分兵

第三百二十七章躲追兵雪夜分兵

杨闯等前脚刚离开,后脚宪兵巡逻队就到了。

原来,短暂而空旷的枪声,惊动了雪夜里宪兵巡逻队。

由于南京全城都在下雪,到处白茫茫一片,巡逻队一时难以确定枪响具体位置,只能大致圈定范围。八名小鬼子一路吹着警笛,一边嚎叫着在大街飞窜。

也该徐世宝命绝。哪怕其再坚持一会儿,躲在暗室里不出来,杨闯和刀子也早撤退了。至于能不能被焖死、熏死在暗室里,只能天知道。

在南京,鬼子窝里,枪战能持续多久?时间一长,杨闯和刀子极有可能被巡逻的宪兵或伪军堵在徐宅,想跑都难。那可真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被烟熏火燎的徐世宝,听见暗室外的枪声,第一反应不是继续躲藏,而是想冲出暗室,冲出火海,呼一口新鲜空气,甚至还想从后面包抄刺客。

也是,堂堂副局长,日本人跟前的红人,被刺客堵在密不透风的暗室,烟熏火燎好一阵,想想都让人觉得憋曲。既然有机会,不找刺客出掉心中的恶气,能行?

怒气攻心的徐世宝却不曾想到,刺客杨闯和刀子不仅放了把火,将他堵在暗室,还在书柜上挂在了颗手雷。

双保险之下,徐世宝不死都难!

“八嘎……人呢?”领头的小鬼子大声喝问。

“太君,跑……跑了!”

“跑了……什么的方向?”

“那……那边!”

“快快的,追击!”八名小鬼子,端着三八大盖,吹着警笛,循着脚印,一路追击而去。

全然没有过问,警察局徐副局长,这位最忠实的走狗,且自认为其是日本人跟前红人的生死!

抓捕新四军,抓捕刺客要紧,哪有时间过问汉奸走狗的死活!

其实,在汉奸心里,都想着怎么讨好日本人,讨好主子,想着怎么样才能增加日本人心里的份量,提升自己在日本主子心里的位置。

却不想,自打他们出卖灵魂,出卖祖宗,早已经让日本人瞧不进眼里,从心底里鄙夷,甚至厌恶。他们的死活,日本人会在意吗?

在日本人眼里,汉奸走狗多了,死了一条,另外找一条迅速补上。

以华制华!若不是兵力捉襟见肘,为了借助中国人的力量更好的治理占领区,对于日本人来说,有没有这些自诩为“忠诚”汉奸走狗,都一样!

日本人不管,有人管!

“局座呢?”望着远去的宪兵巡逻队,好半天,一名警察才想起刺杀目标——局座徐世宝。

“不知道啊……”一名警察迟疑着回答:“刚才,刚才书房有爆炸……”

“快,局座在书房!”几名警察端着枪,转身慌里慌张的扑进屋子,扑向书房。

一名警察腿快,刚到书室门口,见大门紧闭,想也没想,抬腿一脚,便踢了上去。

“小心……”

可惜,来不及了。

门刚打开,一颗手雷从门后掉了下来,“铛铛铛”,在地上一连几个弹跳,清晰而刺目的掉落在警察脚下。

“手雷……”警察瞪着惊恐的双眼,脑子一片空白,没了反应。

就算能反应,也没有时间。

轰!

一声巨响,浓浓的硝烟吞没了警察,弹片呼啸,向四周切割……几名警察刚趴在地上,只听“嗖”的一声,一截断肢从天而降,砸落在眼前。

“……我的妈呀……”几名警察彻底绿了眼,狼狈的爬起身,返身就向门外冲去。

“跑什么跑?局座呢?”一队警察冲入大厅,大声喝问。

“报……报告队长,局座……局座在书房……”警察慌乱的指了指。

“还不快救局座?”看着一片狼藉的客厅、书房,行动队队长房三发预感不好,怒声喝斥。

“是……是!”几名警察端着枪,扑进书房。

已经炸了两回,这一回应该没有手雷了吧?

轰!

又是一声巨响!浓烟弥漫整个屋子,翻卷着涌出书房。屋子里,哀号声一片。

听见爆炸,房三发身手敏捷,身子一扑,迅速趴在地上,好半天才抬起头:“娘的,还有炸弹?”

“队长……”一名警察惊恐的询问。意思非常明显,局座还救吗?

“愣着干什么?快救局座……还有弟兄们!”房三发眼珠子一转,非常果断的下达命令。

“是!”不得已,几名警察端着枪,再次冲进书房。

可惜,等待他们的,是几个浑身血污,已经不成人样的伤兵,还有暗室门前一具烧得黑漆漆,散发着肉臭,缺胳膊少腿的尸体——那是原军统行动组副组长,汉奸、警察局副局长徐世宝。

风光的徐世宝,绝对没有想到,他的结局,会是这样的憋曲而可悲。

再说杨闯等人。

在哨音的召唤下,八人巡逻队,很快便组成了一支约莫数十人的追捕队,一路循着脚印向西北方向追击。

“营长,脚印明显,很难摆脱小鬼子!”秀才着急的回头望了望。

远处,小鬼子的嚎叫声,隐约可闻。

“刀子!”杨闯抬头左右望了望,瞅了眼街道一边,从院子里伸出的树枝,脑子一转,有了主意:“砍两棵树枝!”

刀子会意的点点头,一个冲刺,在墙上连踏三下,左手一伸,攀上树枝,身子一翻,便消失在树丛。

噗!噗!噗!

没几下,两根树枝掉落在地上。

“小九,秀才……上树!”没等秀才反应,杨闯捡起一根树枝,果断命令。

“上树?”秀才和小九解其意。

“快!”时间紧急,来不及多说:“你们躲在树上,等小鬼子追击过去,再从另一条路返回。”

“你……你们呢?”秀才不大情愿。

“我和刀子引开小鬼子!”杨闯。

“不行!”秀才拒绝。

“快走,这是命令!”杨闯低吼:“没有时间了!”

“……”秀才稍有迟疑,看了眼小九:“小九,上!”几步跑到树下,纵身一跃,抓住刀子的手,一晃荡便先后上了大树。

“走!”见刀子跳下围墙,杨闯毫不留恋,扛起树枝,返身就跑。

刀子将脚印掩饰,举着树枝追上杨闯,嘴里问道:“咋不扫?”

是啊,有树枝,咋不把脚印扫掉?等着小鬼子追?

“先跑一阵,把小鬼子引过来!”杨闯回答。

“等等……”街道,鬼子小队长挥手。身后,数十名小鬼子迅速立定,向四周警戒。

树上,秀才和小九手握短枪,摒住呼吸,紧张的盯着几米外的小鬼子。

“队长……”鬼子上士莫名其妙。

“……”鬼子队长疑惑的左右张望,仔细的瞅了瞅地上的树叶,迈步向围墙,向大树走去。

“队长,脚印!”一名宪兵大喊。

“……”鬼子队长迟疑的停下脚步,仰头望了望枝繁叶茂的树丛,双眉紧锁。

“队长,刺客向西北方向去了!”鬼子上士看着脚印大声报告。

“八嘎……追!”鬼子队长终于下定决心,领着队伍沿着脚印追击而去。

“小九,走!”望着远去的小鬼子,秀才努力的折断一根树枝,沿着围墙溜了下来。一手握短枪,一手拖着树枝,越过街道,向西而去。

“队长,脚印消失!”看着地上凌乱的印迹,鬼子上士再一次莫名其妙。

追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间脚印消失?

“八嘎……树枝?”鬼子队长低声骂道:“刺客的,狡猾狡猾的……沿着印迹,追!”

“队长,前面是秦淮河,没有印迹……无法追击!”鬼子上士报告。

“秦淮河……八嘎!”鬼子队长咒骂。

河边,树枝的印迹,清晰可见。

河面,水波微漾,空荡荡的,看不见船影!

第三百二十八章 云梦居惊闻阴谋

第三百二十八章云梦居惊闻阴谋

时间回溯二十多分钟以前。

杨闯带着刀子,拖着树枝,一路七拐八拐,直到树枝上的叶都磨光了,终于赶到秦淮河岸边。等候已久的木子,什么话也没说,待二人上船,立刻划动木桨,终于赶在小鬼子到达之前,将船划到秦淮酒家阁楼下,悄然的隐蔽起来。

气急败坏的小鬼子,沿秦淮河两岸,顺水而下,端着三八大盖,挨家挨户的砸开门,翻箱倒柜的进行搜捕,惹得天怒人怨的。

结果显而易见,刺客早已不知所踪。

至于秀才和小九,则从另一条道,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居住的小院。

是日,大雪掩映下的南京城,显得静悄悄的。除了少数四个轮子的汽车,还有人力车在大街上来回奔跑,几乎鲜有人迹在外面晃荡。

最惹人注目的,当属疯狗似的宪兵和侦缉队,端着长枪短炮,在秦淮河附近的大街上,来回窜动。稍有怀疑,便红眉毛绿眼睛,长短枪一起对准目标,大有随时开枪杀人的阵势。

人们早已经习惯,扛枪的宪兵和狗仗人势的侦缉队上门搜捕。听见砸门声,冷淡的打开门,木然的看着小鬼子或侦缉队冲进家门,枪托砸,枪尖挑……冷眼看着不多的家俱被一件件祸害得稀烂,直至散架,硬是少有人吭声抗议。

人上一百,行行色色。对于抵抗,对于打鬼子,杀汉奸,南京人的看法是不一的。

抗议?不是不敢,而是不想无谓的死亡。自南京城陷落以来,宪兵队、侦缉队,还有伪军,上门搜捕已是家常便饭,祸害人的事儿还少吗?有胆大气壮的,跳出来阻拦,或者呼天抢地的咒骂,可结果呢?不是血溅五步,住进了医院,就是吃了枪子,被草席一卷,胡乱埋进了城外的外坟岗子!

日子久了,南京城见怪不怪。如果每隔几天小鬼子和侦缉队,还有伪军不上门折腾,反倒有些不习惯,甚至在心底默默感到诧异。

诧异举国上下都在抗战,到处都在打小鬼子,而饱受战争摧残且受创严重的南京,却偃旗息鼓,没有人反抗?时刻盼望有人站出来,与小鬼子战斗,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

也有少数人,猫在家里,心里责怪着远在城外、江淮,甚至华北,或者全国各地与日寇英勇战斗的队伍,怎么不杀进南京,与小鬼子拼个你死我活,替死去的亲人报仇?

而自己,宁愿当个缩头乌龟,苟且偷生的活着。有时因受抗战杀鬼子汉奸的牵连,甚至心生怨言,怨恨这些铁血般的汉子,提着脑袋打鬼子,给他们本已悲惨,渐趋平静的生活惹来祸端。

南京城,那些投靠小鬼子的汉奸走狗却暗地里慌作一团,时刻都担心锄奸队找上门来,或一枪,或一刀,要了自己的小命。纷纷缩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里的保镖,更是二十四小时值守,瞪着大眼,连一只麻雀都不放过,就怕什么时候,家附近出现个陌生人……

汪伪政府,各级官员更是忧心如焚,整日里提心吊胆,吃不香,睡不着,夜夜都做恶梦,梦见锄奸队长得青面獠牙,或牛头马面,手握铁链,闯进府弟,奉旨拿人……有的,甚至吓得神经衰弱,看谁都象锄奸队,看谁都象抗日分子……

汪伪政府一名科长,恶事做得太多,心慌意乱之下,半夜惊魂,把睡在身侧的小妾当作抗日分子,给活活的掐死在红艳艳的被窝里。

商会一姓来名德福的奸商,害怕锄奸队找上门来,每夜睡觉前,都会在枕头下藏上一把短枪,准备随时射杀上门锄奸的抗日分子。却不想,半夜恶梦,举着枪将府门站岗的护院给杀了。

……

南京城,陷入了慌乱之中。确切的说,南京城的汉奸走狗们,日日丧胆,夜夜惊魂,惊慌恐惧不与外人说。

有钱有势的,纷纷拿出压箱底的钱,雇人雇保镖雇枪手,上门保护自己的安全。没钱的,纷纷收拾行装,准备悄无声息的溜出南京城,到乡下躲上几天。

汪伪政府,上至显赫政要,中至伪军师长严保久,栖霞区区长,下至警察局长钱德良,办公室的电话都打爆了。

所有电话都围绕着一个话题:什么时候能抓着锄奸队,还南京城一个“太平”,让这些汉奸走狗睡一个安稳觉?有的甚至放出话来,只要能抓住锄奸队、抗日分子,拿多少钱悬赏都行!

狼奔豕突,盲目乱窜,只为活命!

警察局长钱德良,终于挺起腰杆,在本田松催促下,区长朱太福的三请四催下,汪伪政府秘书长周至海电话提点下,穿戴整齐,一脸威严的坐在小车后排,驶进警察局院子。

新上任的副局长、行动队队长、侦缉队长等,带着全局上下,列队整齐的恭候在院子里。原因无他,只为等候这位如茅侧里一块污黑的石头,几经考验,却依旧坚挺的趴在茅坑不挪窝的局长训话。

这样的结局,徐世宝活着的时候,暗地里有过想像。骑虎难下的徐世宝,选择与共产党新四军,与抗日力量进行殊死较量,最终走上了不归路。

好死不如赖活着!在这场正副局长之争的较量中,遇事狡猾且不善冲锋陷阵的钱德良,成了最终的赢家——虽然,在日本人心里,钱德良的忠诚有待评估!

最终,钱德良活着,没有走上锄奸队的名单!

活着,就是最大的希望!

而徐世宝,这位本田松最信任的汉奸走狗,将渐渐被它的主子忘记!因为,又一条忠诚的走狗,将走上台前!

留给徐世宝的,是无穷无尽的诅咒和责骂!

接下来的两天,小鬼子和侦缉队折腾得小了,搜捕没有那么紧了。伪军,早于一天前撤回了搜捕队。

一切,渐渐恢复正常。

猫了几天的杨闯,带着刀子,衣着整齐、神情自若的从夏沫家走出来,一路小心的查看着身后是否有尾巴,避开小鬼子和侦缉队的岗哨,一前一后的进了云梦居茶楼。

何明湘一脸焦急,早已等候多时。

“你终于来了!”见杨闯进屋,何明湘神情激动,伸出大手,紧握着说。

“什么事……这么着急?”杨闯神色泰然,有些奇怪的看了眼何明湘,很随意的坐在桌前:“何兄,这可不象你……”

“我能不急吗?”何明湘打断杨闯的话,抬头望了望立在门后的刀子,压低声音说:“杨闯同志,要出大事……”

“什么大事?”杨闯疑惑,正色问道。

“杨闯同志,我从申南平哪里获得消息,重庆政府已经与日本人达成协议……”何明湘咽了口唾沫:“准备在江北,对新四军动手!”

“什么?在江北对新四军动手?”杨闯一惊,双眉微锁,不怒自威。

“是的,江北!”何明湘肯定点头。

“江北,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具体点!”杨闯语气略感急促。重庆政府与日本人联手,在江北对新四军动手,这是大事,不容他不急。

“具体地点,申南平没说。”何明湘狠狠的咬牙:“这狗汉奸,嘴严得很……很难从嘴里掏出点有用的……”

“嘴严?”杨闯瞳孔微缩,侧首望了望刀子,不知打起了什么鬼主意。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不行!”何明湘看了看刀子:“那样做,我暴露不要紧,关键是得不到我们想要的情报!”何明湘猜测,杨闯是想劫持申南平审问。

“……”杨闯凝眉沉思,没有回答。

“你们……不,我们的审讯方式,太温和了。”何明湘苦笑:“对于申南平这样的军统老手,经过反审讯训练,很难从他嘴里掏出情报……再说,时间上也来不及……”

“来不及?”杨闯抬头,不解追问。

“是,来不及!”何明湘神色凝重的点头说:“消息说,重庆将在这几天,下令驻江南新四军渡江北撤!”

“渡江北撤?”杨闯震惊不已。如果重庆政府真下令活跃在江南的新四军北撤,从另一个侧面证明,重庆与日本人联手的情报是可靠的。

而为了顾全抗战大局,江南新四军会怎么做?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渡江北撤!

“路线呢?有路线吗?”杨闯非常清楚,重庆想要与日本人联手消灭江南新四军,必须规定撤离路线。

“路线……不清楚!”何明湘沉重摇头:“可以肯定,无论走哪条路,都会有国军,或者小鬼子的埋伏……北撤,凶多吉少啊!”

“必须阻止北撤!”杨闯郑重的说。

“阻止?怎么阻止?谁去阻止?”何明湘缓缓摇头:“你吗?拿什么阻止?有人信吗?”刚刚参加地下党的何明湘,还不清楚很多事情,对杨闯的决定,表示怀疑。

但无疑,何明湘的猜测是对的。因为,很快,江北所发生的一切,证明了他的猜想。

“不管信不信,我,会拿命去阻止!”杨闯语气铿锵,不容置疑。

第三百二十九章 何明湘酒宴探密(一)

第三百二十九章何明湘酒宴探密(一)

两日前,军统联络站。

天阴沉沉的,西北风温柔的拂过南京城,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寒意,让人感觉压抑得紧。

最近,共产党锄奸队闹腾得厉害,刺杀汪伪政府官员,还有一些罪大恶极的汉奸走狗。特别是商会副会长辜仁昌被刺以后,宪兵、伪军和侦缉队加大排查力度,巡逻密度更紧了,便衣明查暗方的多了。

为保证安全,也为促进重庆与南京之间的合作,加强双方联络,特派员申南平下令,全员蛰伏待命。没有命令,不得外出活动。

违者,按违反战场纪律论处!

行动队副队长何明湘无所事事,独自座在房间,翻着手中的老k,心里猜摸着申南平一大早,带着弟兄们急匆匆出门干什么去了?

三个小时前,申南平点了五六名弟兄,其中就有老j,神神秘秘的出了门。临走前,特意交代,何明湘坚守岗位,等待他的好消息。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这么神秘,连他这个副队长都瞒着?是掌握了地下党的线索,还是与日本人接洽一事,取得关键性的进展……不对,申南平来南京的时间不短了,每日里进进出出,匆匆忙忙的,接洽任务应该早已完成。难道……重庆与日本人之间的秘密谈判,今天会有结果?

虽不是核心人员,特派员申南平,隐瞒得够紧的。

瞒得越紧,证明阴谋所图越大!

从最近国共两党、两军频繁摩擦看,这个结果,确切的说应该是阴谋,一定与抗战有关,一定与共产党和江南抗战之新四军有关!

对,一定!

必须想办法弄清楚,申南平与日本人接触到底为了什么?私底下又谋划着什么……

何明湘有些烦躁的扔下手中的扑克牌,双手环抱,双眉紧锁的立在窗前,双眼忽明忽暗的盯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想着用什么办法,从申南平嘴里掏出隐藏的秘密。

快十二点了,申南平和弟兄还没有回来,何明湘按捺不住的想要出门去找。

不,不能去!

稳住,一定得稳住!

申南平清早出门,点了五六个弟兄的名,都没点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说,申南平对自己还存有疑虑,或者说还是不完全相信自己……如果冒然找上去,会惊动这只老狐狸,会引起警觉怀疑!这样做,不但对接下来的潜伏不利,想从警觉过来的申南平嘴里掏出有价值的情报,会难上加难!

正想着,一个身影急匆匆的跑进院子,左右望了望,径直向何明湘房间跑来。

阿勇?他回来干什么?脑子里想着,何明湘不慌不忙的坐在桌前,双手归拢散乱的扑克,准备洗牌重翻。

“报告!”阿勇立在门外。

“进来!”何明湘头也不抬。

“队长!”阿勇进屋,立在桌前。

阿勇,军统的老人,是一名坚定的抗日分子,行动队的骨干之一。政治上倾向国民党,但也不反共。

“什么事?”何明湘一边洗牌,一边抬头看着阿勇。

“特派员有请!”阿勇回答。

“特派员有请?”何明湘诧异莫名。什么情况?请我干什么?好消息……对于申南平来说,难道又帮助日本宪兵抓住共产党的潜伏人员,查处和摧毁地下交通站,抓捕抗日分子,等等……都是好消息!

此刻派人来请,难道真打算庆祝一下?

申南平此人,虚荣心强,喜欢听人恭维。有一个最大的爱好,在完成某一项任务,特别是为党国建功后,常常会带着手底下的弟兄,找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好酒好菜的摆上一两桌,热热闹闹的庆祝一番。

可是……这是在南京,在敌后,有多大的功需要庆祝?不怕小鬼子发现吗?

是了,一定是重庆与南京的合作有了结果。这件事本身就与小鬼子有关,加之双方已经合作,有了共同的敌人,宪兵还会管吗?

阿勇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何明湘的猜想。

“特派员在三江酒楼等您!”阿勇脸上不起波澜。

“三江酒楼?”何明湘故作惊讶:“这么大张旗鼓的干什么?有什么喜事?”

“具体……不清楚……”阿勇回忆特派员临行前的交代:“说什么庆祝庆祝……”

“庆祝……庆祝什么?”何明湘心中了然,嘴里却说着反话:“最近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吗?是杀汉奸了,还是……”

“属下不知!”阿勇面色平静,是真不清楚。

“……好吧,三江酒楼……”何明湘扔掉手中的扑克,起身拿了件风衣,随意的披在身上,大步走向门外:“站里的其他兄弟呢?”

“我马上通知!”阿勇出门左拐,大步走向后院。后院,住着行动队的其他弟兄。

申南平,隐藏得够深的!

都已经摆酒庆祝了,弟兄们还蒙在鼓里,还不知道你与小鬼子联络,阴谋对付共产党、新四军?淡淡的看了眼阿勇的背影,何明湘心中思虑在某个合适的时机,采取什么方法,能从狐狸一样狡猾的申特派员嘴里,掏出有用的情报,最好是全盘知悉重庆与小鬼子暗中的阴谋……

三江酒楼,因毗邻江水而得名。

有好事者问,何为三江?三江为何?却无人能答。后有人从三江酒楼门楼一副木刻的对联上知道了答案。上联:生意兴隆通四海。下联:财源茂盛达三江。

三江酒楼,因而得名!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三江酒楼,因地方菜颇具特色,而小有名气。申南平到南京以后,莫老三抓住机会,投其所好,一个多月内,带着特派员吃遍了南京的大小酒楼,尝遍了南京的名小吃。

几番折腾下来,申南平唯独喜欢上了三江酒楼。无他,一者酒楼菜品不错,很有南京地方特色。二者二楼雅室,可凭窗远眺波光粼粼的江面,观夕阳染红江水……

虽至午时,三江酒楼生意却不是很好,进出的人不多,除了两三桌小聚,桌椅大都空着。二楼倒很热闹,跑堂的手托茶盘,茶盘里摆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嘴里吆喝着,楼上楼下往来穿梭。

何明湘面无表情,不急不缓的跨进大门,在阿勇和掌柜的虚引下,拾级而上。走过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把头的一间屋子。

雅室很大,中间有木门隔着。拉开,则一屋两桌。关上,则一屋一桌,很是方便。

外面的一桌,坐着十来名弟兄,正一边喝着茶,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里边一桌,特派员申南平居首而座,一边喝着茶,一边聆听莫老三讲着不知从哪里淘来的带荤腥的笑话。

老j手里拎着茶壶,一脸笑容的续水,偶尔插话打趣,引得申南平阵阵大笑。听见特派员大笑,外屋的弟兄们虽不知所以,也轰声而笑,随声附和。

“您请!”掌柜的满脸媚笑,双手轻轻的推开门,身子弯成六十度。

“……”何明湘目不斜视,昂首而进。

第三百三十章 何明湘酒宴探密(二)

第三百三十章何明湘酒宴探密(二)

砰砰砰……腾腾腾……

看见何明湘进门,低头畅聊,且磕着瓜子的弟兄们,精神一振,立刻起立,站得直直的,嘴里低声问候着。

“副队长好!”

“副队长好!”

……

“嗯……聊你们的……”何明湘微微点头,径直向里屋走去。一边走,一边脱下披在身上的大衣。

弟兄们都在?!看来,重庆与南京的合作已经达成,申南平是无惧日本宪兵了。

到底是什么合作,有什么阴谋?

弟兄们怕还蒙在鼓里吧?!

何明湘知道,手下这帮弟兄,都是跟随自己多年,且人人都对小鬼子恨之如骨,是坚定的抗日分子。如果知道特派员此行与南京政府秘密接洽并合作,等待申南平将是怒火,甚至是抗议。

狡猾的申南平,肯定隐瞒着弟兄们。

作为副队长,为了继续潜伏,何明湘还不得不装着什么都不清楚,甚至还得替特派员申南平打掩护。

阿勇眼尖,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接过大衣,转身挂在门后的衣帽架上。

“何兄来了?快快请坐。”申南平端坐上首,放下手中的茶杯,微笑点头示意。

“为特派员庆功,何某岂敢不来?”何明湘又恢复了往日的本性,双手抱拳打拱,话语里含着讥讽:“在座的都是自家兄弟,兄弟也不藏着掖着。特派员此行南京,与日本人秘密会谈半月有余。如今大功告成,是该好好庆贺庆贺。”

一边说,一边挨着申南平坐了下来。

来的路上,何明湘左思右想,如何才能从申南平嘴里掏出有价值的情报。既然申南平不避讳,不要脸面,不怕日本人查获,要大张旗鼓的庆贺,那就顺水推舟,把事情摆上桌面,让弟兄们都知道知道,特派员这一个多月以来,在南京都干了些什么?同时,也想看看,姓申的如何作答,试探试探弟兄们的反应。

“与日本人接洽……合作……”弟兄们一惊,表情立刻那肃然起来,双眼直直的盯着申南平,等待这位一到南京就夺了队长职权的重庆特派员的回答。

也对,弟兄们在南京提着脑袋与小鬼子、汉奸斗。怎么特派员一来,就与日本人接洽并合作,那弟兄们这么拼命抗日打鬼子、杀汉奸有何用?

干脆,都他娘的投降得了!

“何兄……说笑了。”申南平一脸阴笑,侧首看了看这位多年的部下,令日寇处处犯难的行动队长。心中突然感觉,何明湘今天明显与往常不太一样。具体在什么地方,一时间竟说不清楚。

何明湘到底是何用意?申南平笑在脸上,心中暗想:此行南京,任务绝密,任何人都不能泄露!连日来,与日本人多次接洽会谈,终于搭成协议。虽然最后由国军,还有国民政府某些身份显赫的人与日本人谈判敲定围歼新四军的计划,但自己的确功不可没。可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提上桌面,大庭广众之下,敞开了来说。

作为军统骨干,行动队队长,这一点比谁都清楚。既然清楚,可为什么何明湘还如此……

作为特派员,局座亲自派任,申南平倒不太在乎弟兄们心中的想法。

看着满屋子的弟兄们疑惑的表情,申南平知道,弟兄们此刻心里的想法。都想趁机弄清楚,小鬼子正满城搜捕新四军和抗日分子,这个时候把大家集中起来庆功,庆哪门子功,不怕日本人冲进来,一网打尽?

少数几个谨慎之人,心中警觉,手下意识的按在腰间藏枪的地方,大有随时准备拔枪往外冲的架式。

眼光缓缓扫视突然安静下来的屋子,看见弟兄们眼中越来越盛的疑惑,以及如临大敌的表情,特派员申南平突然明白了何明湘的用意。

阳谋,绝对是阳谋!

何明湘此举,就是借自己摆酒庆功之际,把重庆政府与日本人秘密接洽一事,光明正大的摆上桌面。其目的……就是看自己如何应对。同时,借机恶心恶心自己,还有在重庆的那帮身居高楼、官职显赫的某些人。

用意很明显,作为坚定的抗日分子,何明湘领着弟兄们,潜伏在南京,小鬼子的心脏,整日里干的是惩处汉奸,伏击刺杀小鬼子。每日里做的是,如何躲避小鬼子的搜捕围堵,更有效的打鬼子。可以说,眼前的这帮弟兄,都在提着脑袋,跟小鬼子玩命。

前线在与小鬼子拼命!可后方,重庆的某些人,包括申南平自己,不想着打鬼子,却与日本人暗通曲款,勾勾搭搭,私底下搞谈判、做交易,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些,让弟兄们知道了,不寒心吗?

一时之间,申南平近乎猜透了何明湘的用意,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说与不说,心中暗暗盘算。

镇定自若的端起刚沏好的茶,慢慢送到嘴边,轻轻呷了一口,何明湘目不斜视,心中冷笑。重庆也好,特派员也罢,既然自己都不要脸面,那我就替你们撕下来!

皮糙肉厚?不怕疼?怎么着也得臊你一回!在座的弟兄里边,有好些人可是与新四军,确切的说是与新四军行动队,与杨闯和李爽等一起打过小鬼子……

狡诈如狐的特派员申南平,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算到,何明湘真正的用意,是想借机从自己嘴里打探绝密任务的真正内容,然后想法尽快送到杨闯手里,提醒新四军做好防范。

听一言而知大概。虽然,这种场合,无法搞清绝密任务的真正内容,但凭杨闯、何明湘和新四军情报人员的本事,只要知道一丁点儿的消息,也能推算得八九不离十。

新四军也不会落入国军和日军布设的陷阱!

“看样子,弟兄们……都想知道?”申南平阴笑着扫视满屋子的弟兄。

这不屁话吗?弟兄们心中暗骂。老子们在小鬼子窝里,提着脖子上的几斤肉,整日里跟日本人斗,一不小心,吃饭的家伙什儿就没有了,性命就丢了。你们他娘的倒好,暗中与小日本接洽,谈判交易……那他娘的还打什么小鬼子,干脆投降算球!

什么他娘的“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都他娘希匹的屁话,从哪个王八蛋嘴里冒出来的,害老子抛家舍业的来到前线,潜伏南京,跟小鬼子斗!

……

“弟兄们,申某此行南京,任务绝密,决不能说!”申南平站起身,面容肃穆,语气阴森:“但是,既然何队长代表弟兄们问了,那申某就破一回例,简单的说一句,就一句!”

“……”满屋子弟兄,伸长脖子,立着耳朵,静待下文。

申南平很满意大家的表情、眼神,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能告诉弟兄们的是,几天以后,在江北,国军将有一场大的军事行动……是对抗战、对国民政府有利的军事行动!具体的,就不讲了吧……何兄?”

临了,狡猾的申南平,把皮球踢给了何明湘。

“狗日的,汉奸!”何明湘心里骂着,不得不佩服申南平的狡诈。说半句留半句,既解答了弟兄们的疑惑,还堵上了所有人的嘴。

再问?谁再问试试!

姓申的特派员,挟重庆、局长之威仪,绝对治你个抗命不遵,泄露军机的大罪。此罪,可先斩后奏!特派员申南平,当场就可以命弟兄们绑了你,然后扔进长江喂鱼。

“江北大的军事行动,并且是对抗战有利的行动……”何明湘微微点头:“弟兄们,既然如此,咱们就没有疑问了,应该相信重庆,相信特派员……上菜!”

“军事行动?”

“对抗战有利?”

“只要对抗战有利,与小鬼子谈谈也无不妥!”

……

听着弟兄们小声议论,申南平一脸阴笑,不知道又打起了什么主意。

“上菜!”莫老三眼睛一亮,打开门大喊。

第三百三十一章 碧水镇杨闯拦路(一)

第三百三十一章碧水镇杨闯拦路(一)

再说杨闯。

江北,大的军事行动!虽然寥寥几个字、一句话,精明如杨闯,便猜得八九不离十。

江北,在重庆的秘密授意下,国民党顽军与日寇联手,肯定布下陷阱,专等新四军渡江北返,尔后围歼。

全民团结抗战,国民党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他娘都是重庆国民政府面上的功夫,做给全国人民看的。背地里,还不知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近几年,国军在背后捅刀子,大搞军事摩擦,政治诬陷的事情还少吗?

这一份无法查证,或者有待查证的情报,对于国军出身,多次领教国民党背后使绊子,下刀子的杨闯来说,已经完全肯定了其真实性。

事情紧急。当夜,便带着刀子,从秘道出了南京城,马不停蹄的赶往碧水镇,准备拦截北返的新四军。

临行前,杨闯叮嘱丁儒生,利用一切可用的资源,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内线,尽快打探清楚日军和国民党顽军在江北的具体行动计划,包括时间、地点,还有兵力部署,并火速送到新四军指挥部。

碧水镇,镇子不大,人口不多,距长江二十余里。之所以叫碧水镇,据居住在碧水镇的老人讲,因北临长江,取“一弯碧水向东流”之意。

碧水镇向北,渡过长江,便是徽南地界。继续北行桐柏山区,开辟新的抗日根据地,与江北新四军遥相呼应,从而壮大抗日队伍,巩固江北之新四军根据地。

故,碧水镇,是江南新四军北撤的主要道路之一。

一路快马加鞭,一路风驰电掣,一路心急如焚。

一日两夜,天明时分,终于在碧水镇,拦住了撤往江北的新四军先头部队——新7团一营。

“站住!”天灰蒙蒙的,看不太清,一个声音高喊,紧接着是一阵拉动枪栓的声音。

“吁……”杨闯双手一勒疆绳,胯下骏马一个急停,前蹄高高扬起,再狠狠向下一踏,后蹄顺势后扬,再迅速落地,向前轻轻一窜,嘴里打了个响鼻,稳稳的立在道路中央。

“什么人?”杨闯反应很快,身子微微一曲,右手一抄,狙击步枪已握在手里。右手一拉枪栓,推子弹上膛。同时,将枪顺势横在左小臂上,枪口直指左前方四五百米处,声音发出的地方。

动作一气呵成,行若流水。

刀子反应也不慢,身子一曲,翻身滚落马下,一个起跃,窜进了路边的草丛,拔枪、瞄准,动作迅捷,令人叹服。

“你们是干什么的?到什么地方去?”对方藏在灌木丛里喊话,明显不想透露身份。

“……”杨闯左手扶鞍,右腿向后一摆,翻身下马。右手握枪,左手牵着疆绳,行向左侧,猫在草丛。再向左几米,是双手握着短枪,如临大敌的刀子。

“说,你们是干什么的?”灌木丛里,喊话声音不小,透着不容置疑:“再不回答,我们就开枪了!”

“开枪?”杨闯怀疑,难道对面是新四军,是自己人?先礼后兵,是新四军的做法。如果是国军,等不到回答,肯定会张口大骂,甚至会一梭子子弹扫过来。至于小鬼子,那就更不用说了。你见过小鬼子讲理吗?

杨闯双眼瞳孔微缩,半蹲在草丛,右手举着狙击步枪,左手做了个手势。刀子一见,猫着腰,悄无声息的向前方摸去。

“我们是新四军……我是杨闯!”杨闯暗想,前面不远就是碧水镇,按部队北撤路线和行程,昨晚应该夜宿碧水镇。既然对方不愿透露身份,杨闯决定主动亮明身份。

反正自己只有两个人,两匹快马。真要遇上敌人,打了就跑,敌人也追不上。

“自己人?杨闯……三营长?”灌木丛里,几名新四军战士一惊一喜。惊的是,对方是自己人,不是敌人。喜的是三营长杨闯受愈归来。

“不对!”一名战士老成持重,一句话浇灭了战友心中的喜悦:“三营长重伤,哪这么快就好了?万一是敌人咋办?”

“对,万一是敌人咋办?”

“班长,咋办?”

“……”班长迟疑不决,想了想,咬咬牙:“你,回去报告营长,我们想办法拖住他们!”

“是!”一名战士钻进灌木丛,不见身影。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班长藏在树后,大声喊道:“杨营长受伤,正在南京治疗,你怎么可能是杨闯……再不说,再不说我们就不客气了!”

“呵……”杨闯轻松一笑,放下手中的狙击步枪。既然叫杨闯营长,对方肯定认识或知道自己。可以肯定,隐藏在树林中的战士,应该是北撤的先头部队,或者是暗哨。

“我…真是杨闯!”杨闯慢慢起身,右手举着狙击步枪:“若不相信,你们可以派个人,走近些,好好看看。”

“真是三营长?”声音透明着激动。

“你说你是三营长,另一人是谁?”班长立在树后,枪握在手里,枪口指向杨闯。大有一言不对,便开枪射击的打算。

“刀子,自己人!”杨闯看向左前方百十米处:“慢慢起身,呆在原地别动。”

“……”刀子没有回答,双手举起,枪挂在右手拇指,面向灌木丛,缓缓起身。

这小子,功夫不大,已经快摸到灌木丛了。

“刀子?”班长一惊。

这家伙,神出鬼没的,跟鬼魅一样,一不注意,都快摸到伏击点了。

“班长,看身形,好像……是三营长和刀子……”一名战士小声说道。

“别耍花样!”班长想再次确认一下:“举起手里的枪,慢慢走过来!”

班长的小心思,杨闯明白。要真是新四军,自己人,真是三营长杨闯和刀子,就不会反抗,就会举起枪,大胆的走向灌木丛。若是冒牌货,对面就会开枪。

灌木丛里,可有几枝长枪瞄准着哩。

“好!”杨闯苦笑摇头,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慢慢走向灌木丛。

什么时候,自己也举起双手,当了“俘虏”?

不,这不算俘虏。

刀子一看,什么也没说,有样学样,一步步跟在身后,缓缓向灌木丛靠拢。

灌木丛向南,千多米的小树林,营长龙海正组织一营连以上主官,召开军事会议,安排渡江事宜。

“同志们,新7团是北撤的先头,我们一营,更是先头部队中的先锋!”营长龙海很自豪:“两个小时后,主力部队会抵达江边,渡江北返……”

几位连主官,神情激动,略带紧张的盯着营长龙海,等待命令。

一营长任富原牺牲后,教导员龙海接替,改任一营长。教导员是师政治部新派下来的一名干事,瘦瘦的身材,戴着一副眼镜,名字叫高斌。

龙海之所以自豪,是因为刚当上营长,没成想却抢到了团先头的任务。虽然,这个任务是趁三营长杨闯负伤治疗,三营教导员李爽刚从南京返回,还不熟悉情况下抢到的。

不管怎么说,总算压过三营一回,龙海这个营长,开头不错!

龙海看了看大伙,接着部署任务:“我营,按计划先行渡江。渡过长江以后,主要负责全团和整个北撤部队的安全警戒任务,发现情况……”

“报告!”一个声音,打断龙海的讲话。

“什么情况?”龙海警惕地站身起,表情严肃的盯着着急忙慌的战士。

“报告营长,前面……前面发现两个可疑的人……”战士气喘吁吁的报告:“一班长带人拦住了他们!”

“拦住了?拦住了就带过来啊?”龙海眉头一皱,略有不满:“问清楚没有,什么人?”

“没……没问清……”战士。

“没问清?一班长是干什么吃的?”龙海一惊,神情立刻紧张起来:“整个部队的安全都交在他手里……这么点小事都问不清?一连长……”说着,就要下达命令。

“对方说……”战士。

“说什么?”高斌性子稳一些。

“对方说,他是三营长杨闯!”战士终于把情况说明了。

“什么?杨闯?”龙海一惊,既而大喜:“真是杨闯?这小子伤好了?快带我去!”说完,扔下愣神的几位连主官,大步向密林外走去。

“营长,开会呢……”高斌不解的皱皱眉头,大声问道。

“会……等会儿再开!”龙海头也不回,挥了挥手。

开什么玩笑,自杨闯受伤,都快两个月了,面都没见着,龙海的心里,可是想这位战友、兄弟。

可惜,一营长任富原牺牲了!

“……”高斌看了眼燥动不安的几位连主官,无奈摇头:“都想去见见?各连继续警戒!”说完,大步行向林外,追着龙海的背影向北而去。

杨闯的大名,高斌在师部就曾听闻。来7团任职,本想认识认识,不想杨闯受伤,到南京秘密治疗。部队北撤的紧要关头,杨闯却回来了。于公于私,都得好好认识一下,有利于接下来的战斗。

“继续警戒!”一连长大声命令。转身追上高斌的脚步,迎接杨闯去了。

“这……”二连长一见,略有迟疑:“哥儿几位,走吧,既然都想见见,就别愣着了!”

“走!”众人应声,紧随其后,向林外走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 碧水镇杨闯拦路 (二)

第三百三十二章碧水镇杨闯拦路(二)

驾!

杨闯心急似火,一路催马赶往碧水镇新7团临时团部。一营长龙海,刀子一声不吭,策马紧随其后。

从龙海嘴里得知,五天前,重庆最高军事委员会,以最后通牒之形式,命令新四军驻江南各部,立即收缩部队,北渡长江抗日。否则,将以不服从军令、破坏团结抗战之罪名,派兵围剿。与此同时,长江以南,国军各师、旅数万之众,在重庆姓蒋的,驻江南之顾、韩司令长官的密令下,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向长江以南新四军根据地靠拢。

围三缺一。大有一言不合,便同时开火,将新四军赶进长江喂鱼的架式。

军情似火。驻长江以南新四军无奈,本着顾全大局,维护团结抗战,下令全军北撤,渡过长江,挥师北上,继续与日寇作战,开辟新的根据地。

驻长江以南新四军各部,顾全大局,闻令而动,立即集结开拔,准备北渡长江。并按照重庆和江南顽军指定路线,渡江进入徽南地界,挺进黄柏山区,开辟新的抗日革命根据地。

之所以选择按照重庆和江南顽军指定路线渡江,既心存侥幸,也迫于无奈。新四军认为,值此全民抗战、团结抗战之艰难时刻,重庆国民党当局和江南顽军不会弃民族大义于不顾。

与虎谋皮。迫于重庆和江南顽军的压力,面对调动频繁的日军和江南数万顽军,长江以南新四军抱着一丝侥幸,提着心吊着胆,踏上了重庆当局、江南顽军和日军联手制定的北进之路——不归路。

徽南,数万装备精良之顽军,在驻长江以南新四军北进的同时,已秘密开拓至徽南附近,张网以待。

“一定要想办法拦住部队北撤!”杨闯满脑子都是何明湘提供的“长江以北,国军将有大的军事行动”的消息。结合新四军北撤之路线,顽军用意明显:将长江以南之新四军,逼进徽南,以数倍之优势兵力,一举围歼!

理由:不服从国民政府之命令,擅自渡江作战!

其实,铲除异己,对于重庆的蒋介石来说,还需要借口和理由吗?

借口和理由,是说给顾全大局的人听的!

借口和理由,是栽赃陷害新四军数千近万名将士用的!

借口和理由,是说给四万万同胞听的!

碧水镇,新7团临时团部。

团长吴长山、政委刘成友、参谋长魏有志一夜未眠,围着地图研究行军路线,谋划最大可能的避开与日军作战,确保部队安全抵达桐柏山区。

打鬼子,有的是机会!

“老吴,我怎么有种感觉,咱们北撤的这条路,似乎不太安全……”刘成友神情严肃。

“是啊,这条路,一定不会太平!”吴长山指着地图说:“顽军之343师,之64师,以及重建之181师,距离徽南都不太远,凭他们的机动能力,如果想包围咱们,说话的功夫就能赶到啊。”

“……这条路,是总部亲自制定的。”参谋长魏有志双眉紧锁,微微叹息:“从地图上看,还有江北传来的情报,只要向北,咱们无论走哪条路,都有小鬼子的重兵堵截,只有这条路……”

“只有这条路,看似安全。”吴长山无奈摇头:“可这条路……也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不安……”

“有情报显示,只有这条路没有日军的重兵阻击。”刘成友摇头苦笑:“所以,总部命令我们,加快行军,今天必须渡过长江,明日黄昏之前,进入徽南地界宿营。尔后,再北上进入黄柏山区,坚持与日寇作战,开辟根据地……”

刘成友欲言又止,最后咬牙说道:“并且,重庆已经下达最后通牒,长江以南之新四军各部,务于今日,北渡长江!”

“什么?”魏有志震惊无比:“今日,务必渡江……”

“前有小鬼子陈兵以待,后有数万顽军虎视眈眈!”刘友友苦笑摇头:“为了顾全大局,咱们……不得不服从,不得不北渡长江啊……”

“怕就怕,这条路……是姓顾的和姓韩的,给咱们设定的路线。”吴长山神色凝重的说:“如果是这样,北渡长江,凶多吉少啊……”

“是啊!”刘成友点头说:“因此,我们……”

“报告!”杨闯、龙海立在指挥部外,声音响亮且透着急切,打断了政委刘成友的话。

“进来!”听声音很熟,吴长山嘴里回答,头慢慢转向门外。魏有志略感诧异,猛然抬头,望着门外。

正说话的刘成友,话音戛然而止,猛的回头,看着门外。

“杨闯……你回来了?”吴、刘、魏三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高声喊到。

“首长,我回来了!”杨闯大步而进。龙海面色忧虑,不声不响的跟在后面。

“伤好利索了吗?没留下毛病吧?”刘成友凝视杨闯,微微皱眉:“瞧你这满头大汗的,赶了很长一段路吧……伤才刚好,也不悠着点……想归队,日后直接上桐柏山不就完了吗?干嘛这么急啊?”

“是啊,小鬼子有你打的!”吴长山绕着杨闯转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赶了这么远的路,还生龙活虎的,看来恢复得不错!”

“你回来得正是时候,部队正准备并渡长江。”魏有志笑着说:“再晚一点,你还真要到桐柏山里去找咱们呢……”

“龙海?你不准备渡江,跑团部来干什么?”几位团首长后知后觉,看见立在杨闯身后的龙海,略感诧异的问。

“……”龙海面色忧虑沉重,没有说话。

“报告团长、政委,是我喊一营长回来的!”杨闯立正挺胸昂首,声音响亮。

“哦……”吴长山面色一沉:“部队渡江北返,任务十分紧迫,你……你们……”

“杨闯,老实说,你连夜赶回部队,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刘成友心里一惊,渡江北返是大事,若无特殊,作为营长,杨闯和龙海不会不知道轻重,擅离岗位。

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杨闯一定是在南京掌握到某种不好的消息,并且事关北返之新四军安危,才会一路风尘仆仆,不顾受伤刚愈,也不顾命令,拦下了准备渡江的先头一营。

“报告团长、政委。”杨闯面色一正,神情极为迫切道:“请立即下令,停止渡江北返!”

“什么?停止渡江北返?”吴长山一惊,声音拔高:“什么理由?说,什么理由?北渡长江,可是总部下的命令,是维护团结抗战大局的决定……”

“老吴……”刘成友微微摆手,凝视着脸上汗渍未干,一脸郑重的杨闯:“说说,说出你从南京带来的情报!”

作为团政委,负责情报工作。刘成友有种预感,杨闯手里掌握着顽军或者日军军事行动的情报,并且事关新四军北渡长江的情报。

“团长,政委。”杨闯郑重点头:“据内线报告,国民党顽军,在江北将有一场大的军事行动。具体……具体计划,还在查证!”

杨闯实话实话,没有半点隐瞒。

“内线情报……还未有查证?”吴长山一愣,知道自己错怪了杨闯,但上级的命令,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违抗的:“杨闯,你要知道,就凭你这没有查证的情报,我们没有理由让部队停下来。因为,停下来,就意味着违抗命令!在这国共合作的紧要关头,违抗命令,是会被扣上破坏团结抗战罪名的,是谁也担不起的,是要被枪毙的!”

“消息可靠吗?”刘成友神情严肃,眼神凌厉如刀。

“绝对可靠。”杨闯郑重点头:“消息是‘老枪’同志提供的。”

“老枪”,何明湘加入地下党情报组织后的代号。为保护何明湘的安全,这个代号,新7团只有政委刘成友、杨闯,还有李爽知道。

“哦……”刘成友沉吟。“老枪”的地位和作用,刘成友十分清楚。这份情报,应该可靠。

关键的是,北渡长江是大局。情报没有得到证实,如何向上级汇报?上级凭什么相信一份未经证实的情报?

“重庆的特派员口风实在太紧,‘老枪’同志想尽办法,只能打探到这些。”杨闯郑重的说:“‘老枪’分析,江北有顽军重兵埋伏……最近,顽军私下调动频繁……”

“杨闯,北渡长江,是总部的决定,是重庆的命令。”吴长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表情沉重:“作为团长,战友,我相信你的这份情报。同样,作为团长,我不能因你这份未经证实的情报,而命令部队停止渡江啊……”

“团长……”杨闯神情着急。

“三营长,渡江北返,十万火急。”参谋长魏有志接过话说:“上级命令我们,务必于今日午时,渡过长江,并在江北就地选择地形,构筑工事,阻击随时都有可能围上来的顽军和日寇。所以……”

“可是……”杨闯更为着急。

“没有可是!”有情报而不能阻止部队渡江北返,吴长山感到一股火在心中燃烧:“杨闯同志,作为一名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我命令你,立即归队,率领三营,准备渡江!还有龙海,赶紧给我滚回去,误了部队渡江,你这个先锋营长,也别干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临生死无悔抉择

第三百三十三章临生死无悔抉择

“等等!”刘成友神情肃穆,坚定摇头拦住了团长。

“老枪”提供的情报,还有杨闯的连夜赶回,让刘成友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渡江北返,必须谨慎小心。一步错,步步错啊!如果真踏入重庆与日军联手设置的陷阱里,后果不堪设想!

“老刘……”吴长山疑惑不解的看着刘成友:“你不会是要违抗总部命令吧?老刘……”

“政委,时间上……”参谋长魏有志提醒。

“我知道,时间紧张。”刘成友神情严肃,不容置疑的摇摇头说:“同志们,为了打鬼子,我们谁愿意离开用鲜血和生命开辟的根据地?但为了团结抗战,我们只能顾全大局,服从重庆最后高军事委员会的命令,向北渡过长江,去开辟新的根据地,去与日寇作战。”

刘成友看着众人,继续说道:“从杨闯同志带回情报看,北渡长江,我们很可能掉进顽军或者日寇的陷阱!如果情况真如杨闯同志所说,为了整个渡江部队的安全,我……必须向上级报告,请求上级,全军南返,或者……暂缓渡江!”

“老刘,你知道……这一决定意味着什么吗?”吴长山担心的说。

作为搭档,作为一名军人,团级主官,二人谁都清楚,违抗命令,会给部队行动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违抗命令,将面临什么样的处置!

“我相信杨闯同志带回的情报!这是内线同志冒着生死送出的情报!”刘成友郑重无比的说:“为了整个渡江部队的安全,必须立即向上级报告!哪怕……我刘成友愿意接受上级的任何处分!”

“老刘……”吴长山无奈摇头:“你我搭档多年,既然你执意要这样做,那……我陪你!”

“老吴,你……”刘成友想阻止。

吴长山摆摆手说:“我也相信杨闯同志带回的情报!万一上级下令停止渡江呢?虽然希望不太大!至于处分……一人一个。这样,才能看出咱俩是搭档不是?”

“好!处分一人一个……哈哈哈……”刘成友精神一振,放声大笑。

“哈哈哈……”吴长山稍一愣神,继而大笑。

“团长、政委,要不再考虑一下?”参谋长魏有志很是担心。

“没有时间了!”刘成友神色一正:“魏参谋长,马上以我和团长的名义,向师部发报,将杨闯同志带回的情报,以及我们的怀疑,做一个详细的说明。请求……请求总部,下令停止部队渡江北上,立即返回根据,在长江以南地区,继续与日寇作战!”

“是!”魏有志精神振奋。在心底里,魏有志也是反对服从重庆指令,并按照其指定路线渡江北上的。

时间,不因人因事,或快一分,或慢一秒,永远不知疲倦的一圈圈,嘀嘀嗒嗒的走着。

电报已经发出,新7团作为北渡长江之新四军先头部队,在吴长山和刘成友的命令下,一边做着渡江北上之准备,一边等候上级命令。

“狗日的小鬼子……”趁着等候命令,杨闯详细了解了任富原同志牺牲的详细经过。

坐在门前的大树下,沉闷的望着远方,杨闯没有流泪,更没有叹息。自参军的那一天起,确切的说,从扛上枪,打鬼子的那一天起,杨闯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国破山河在!生在这个时代,抗战打鬼子,保家卫国保爹娘,是每个铁血男儿无私无畏的选择!

生命,早已不属于自己,父母爹娘!

生命,属于战场,属于足下这片生养的土地,属于四万万中国人!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死在打鬼子的战场!”抚摸着心爱的狙击步枪,杨闯自言自语的说。

“对,也许我们都会牺牲在打鬼子的战场!”龙海有着相同的心声:“但我们不后悔,我们应该自豪!”

“对!绝不后悔!”杨闯目光灼灼的望着远方,似乎看见一营长任富原挥着大刀冲向敌人:“老任……也不会后悔!他会为自己的牺牲,感到骄傲,感到自豪!”

“你说……将来,打跑小鬼子,会有人记得我们吗?”龙海目光悠悠,话语悠悠,神情悠悠。

“会吧?一定会!”杨闯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远方:“虽然不记得我们的名字,但会记得我们这支队伍,记得新四军,记得打鬼子的每一场战斗!”

“但愿吧……”龙海微微一笑。

……

团指挥部。

“老刘,你说……总部会考虑我们的建议吗?”吴长山感觉度秒如年。电报发出去已经两个小时了,还没有回音,让人心急如焚,火烧火燎的。

“……不知道。”刘成友苦笑摇头:“情报无法证实,总部采信的难度比较大。况且……有些人,始终不会相信,国民党顽军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我军渡江北上的途中,与日寇联手,布下重兵设置陷阱……”

“……”吴长山深有同感,苦笑摇头。

“尽人事,听天命吧!”刘成友目光如炬:“作为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无论上级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下达什么样的命令,我都会执行!”

“对,坚决执行!”吴长山点点头。

“团长,政委……”魏有志神情忧虑,手捏电报,迟疑的走上前。

“总部回电了……”吴长山腾的站起身,神情激动的说:“快说,总部怎么回复?是……”

“老吴……”从魏有志脸上的表情,刘成友读出了电报的内容:“上级没有同意咱们的建议!”

“什么?”吴长山一惊,感到无比失望。

“总部来电,命令我团,立即渡江北上!”魏有志艰难开口:“延误军情,严惩不贷!”

“渡江北上,渡江北上!”吴长山摇头叹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为什么不考虑我们的建议呢?部队北上,前景堪忧啊……”

“前景堪忧也得走,也得渡江!”这一回,反倒是刘成友开导吴长山了:“老吴啊,咱们……顾全大局吧!很显然,总部也是为维护团结抗战的大局,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好,下命令吧,参谋长!”吴长山微微叹息,神情忧虑的坐在桌前。

……

“什么?总部坚持渡江北上?”杨闯感到惊讶莫名。明明情报已经送到,明明知道北上途中会有顽军或小鬼子的重兵埋伏,为什么还要坚持渡江北上?为什么……

“为什么?”刘成友按住心中的怒火,严肃的看着杨闯和龙海二人:“为了大局,为了维护团结抗战的大局!渡江北上抗日,是重庆的命令,如果不执行,整个新四军会被扣上不服从军令,破坏抗战的罪名!这个罪名,你承担得起吗?谁也承担不起!”

“可……”杨闯还欲争辩。

团长、政委神色不对,团部气氛凝重,机敏的龙海一旁拉了拉杨闯的袖子,打断了杨闯的争辩。

“服从命令!”吴长山怒吼:“你以为,只有你不愿意渡江北上吗?我们都不愿意!北上,意味着阴谋,意味危险,意味着牺牲!可为了维护团结抗战的大局,再大的阴谋,再大的危险,再大的牺牲,我们都必须无条件执行!”

“……”杨闯无声的挺立在指挥部,热泪在眼眶打转。

杨闯再一次被震撼。这样的一支队伍,为了这个民族和国家,为了抗战打鬼子,明知前方有阴谋,有危险,有死亡,依然决然做出这样的抉择,置生死于不顾,牺牲无疑是巨大!

若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阴谋,又如何?

陷阱,又怎样?

死亡,又何惧?

惟一战尔!

第三百三十四章 无法收敛的杀性

第三百三十四章无法收敛的杀性

渡江北上,这是谁也无法更改的命令!

为确保部队渡江北上之安全,经团部考量,新7团作出了战术调整:一,一营在营长龙海,教导员高斌的带领下,继续担任团先头,率先渡江。二,三营不再担任团后卫,而是随一营渡江,并在营长杨闯、教导员李爽的带领下,向右作出警戒性防御。三,二营渡江后,在营长乔云山、教导员李玉的带领下,向左做出警戒性防御,以确保主力部队安全渡过长江,并顺利北上。

团部,带警卫连,居中指挥。一切战术,待主力安全渡江北上之后,再作调整。

对于一营、二营、三营,团部还有命令:一旦发现敌情,不惜一切代价,攻击前进,撕开敌防线,掩护主力渡江。

一句话,为确保主力安全,新7团全团,均成了先锋。全团一千二百多名官兵,均做好了掩护主力“安全渡江,北进桐柏山区”牺牲之准备。

杨闯回到三营,顾不上与大伙细说南京一别之后的情景,立即召开全营排以上干部骨干会议,传达团部作战命令,对三营渡江北上之行动,做出了安排:

七连为营先头,渡过长江后,立即向右前行5公里,占据徐家渡,选择有利地形,向北做出警戒性防御。八连在徐家渡之西侧,占据有利地形,协助拱卫七连阵地,确保徐家渡牢牢掌握在手中。九连在徐家渡东侧密林隐蔽待命,若敌进攻,先蛰伏待机。一旦敌攻击疲惫,再突然从侧方杀出,务必一举击溃敌人。

上午10时,一营率先登船,北渡长江。

10时30分,三营登船,渡江北上。

11时整,二营渡江。

11时30分,团长吴长山、政委刘成友、参谋长魏有志,率团警卫连渡江。

一小时之后,新7团传回消息,长江北岸未发现敌情,渡江安全。

午时2时,江南新四军之主力,开始渡江北上。

难道,老枪打探的情报有诈,杨闯传回的情报有误?江北并没有陷阱?无论顽军,还是小鬼子,均放弃眼前这大好的围剿机会,眼睁睁的看着新四军渡江北上?

先不说新四军主力北渡长江,也不表杨闯率三营渡江,保障主力右翼安全。

且说南京,共产党秘密潜伏人员、军统行动队中校队长,代号“老枪”的何明湘,以及重庆特派员申南平。

与日本人接洽之任务圆满达成,特派员申南平兴奋不已,哼着小调,独自一人在房间收拾行礼。不由申南平不高兴,南京一行,顺利完成上峰交代之绝密联络任务,回去之后,还不得受到局座,甚至最高军事委员会,还有委员长的嘉奖?从此以后,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此刻,申南平仿佛看到,军统召开的表彰大会上,委员长亲手将一枚“青天白日”勋章,佩戴在他的胸前……

莫老三愁眉不展,不声不响的立在门外,不时斜眼偷瞄着门内一脸兴奋,哼着小调的特派员申南平。

按理说,莫老三应该高兴。不为别的,申南平返回重庆在即,对一个月以来,鞍前马后的他,亦做出了妥善之安排,升任其为军统南京行动队少校副队长。

一个月的辛苦,中尉晋升为少校,还任了副队长,算是得到了高额的回报!莫老三的确应该兴奋。

并且,在军统南京行动队,副队长一职,实属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其实,说是一人之下,那是明的。申南平做出如此安排之目的,就是希望在行动队安插上自己人,等其离开南京返回重庆后,代替其时刻监视队长何明湘。

因为,申南平始终感觉,何明湘身上有疑点。一个月来,几番调查求证,均无所获。特别是前日的宴会上,何明湘迫不及待的试探,又何尝不是特派员申南平在试探何明湘呢?

结果,显而易见,还是一无所获!

莫老三愁的,就是这个副队长职务。升官了,本应欣喜,本应庆贺。为人精明的莫老三知道,这个副队长不好当。说白了,就是特派员申南平手中的牵线木偶。

特派员端坐重庆军统局,高兴或不高兴,只要提一提,自己都得动一动,跑断腿还好说,甚至可能因此送掉性命。

监视何明湘?

有那么好监视的吗?如果特派员留在南京,这个副队长,莫老三定然乐意升任。一句话,天塌了,有大个子顶着。这大个子,就是特派员申南平。

从特派员来到南京,一个月里,莫老三跑前跑后,尽心竭力的伺候,可谓极尽忠心。也正因为如此,很多时候不把原队长何明湘放在眼里,不把众弟兄放在眼里。如今,特派员申南平返回重庆述职,万一姓何的“算旧帐”,随便找个理由,还不能除了自己,岂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莫老三甚至提过,想跟着特派员申南平返回重庆,随便安排个差使便行。

申南平果断的拒绝了。原因无他,莫老三走了,谁来监视何明湘,行动队里,姓何的一手遮天,那还了得?说白了,行动队身处南京,时刻与小鬼子打“交道”,可是邀功请赏的筹码。

申南平私心太重,想牢牢的把行动队掌控在手里。

莫老三此人,其实就是他留下的一颗棋子。申南平自信的认为,何明湘纵使有疑点,也不敢对莫老三下手。

素不知,申南平还没动身,何明湘已经着手,计划着一件震惊军统内部,震惊重庆的大事件——刺杀特派员申南平。

何明湘,无论是最初的军统行动队队长,还是现在的共产党地下潜伏人员,归根结底,都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一个铁骨铮铮,体内铁血奔流的汉子,一名坚定的抗日战士!

对于特派员申南平此行南京的绝密任务,虽然没能掌握得一清二楚,但也了解个大概——申南平此行,与小鬼子秘密接洽,其目的就是代表重庆替江南顽军与小鬼子牵线搭桥,共同策划一起剿灭新四军的大阴谋!

正义,从不缺席,只是来得早与迟。

对于汉奸,对于破坏抗日的汉奸,作为军统内闻名的老牌杀手,何明湘从不虚名,向来都是一个字:杀!

至于刺杀特派员申南平,是否会因此暴露,何明湘仔细考量过。只要行动隐秘,不留下线索,即或重庆派人调查,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重庆能做的,仅仅是怀疑!

怀疑?只要不露出马脚,重庆就无法定罪,自己就还是行动队队长,就还能领着弟兄们在南京,与小鬼子生死相搏!

作为刚刚加入南京地下党的潜伏人员,何明湘的杀性还很重,更无法收敛,也不想收敛。万幸的是,这种杀性,仅仅针对日本人,针对汉奸走狗,还有那些破坏团结抗战的人。

何明湘行事,素来雷厉风行,说干就干。

“查清楚了?”何明湘一边翻着扑克,头也不抬的问。

“查清了,走水路!”老j小心回答。

“什么时候动身?”

“傍晚!”

“一个人?”

“不,莫老三跟随,送至码头。”

“知道了……”何明湘扔掉手中的扑克,终于抬头,目光灼灼的直视着老j:“怕吗?”

“不怕!”老j咬牙,恨恨的说:“当日本人的狗,破坏抗日,就该杀!”

“好!准备一下,就我俩!”何明湘目光冰冷。

“那……莫老三……”老j试探着问。莫老三一路护送特派员,直至上船。如果对特派员动手,势必绕不开莫老三。杀与不杀,还得队长何明湘定夺!

“莫老三……”何明湘微微沉吟,面无表情的说:“只要跟小鬼子有染,破坏抗日……杀!”

“明白!”老j。

“去准备吧!”何明湘起身,目光冰冷的望着窗外。

窗外,南京城的天灰蒙蒙的,没有阳光,透着一股寒意,瘆人都紧。

第三百三十五章 老船坞再斗智勇(一)

第三百三十五章老船坞再斗智勇(一)

眼瞅临近午时,何明湘在联络站附近一个叫“老船坞”的小店,准备了几碟小菜,有花生米,有肚丝,还有鸭肫,还有一盘辣椒炒鸡蛋,拎上一壶滚烫的白酒,打算给特派员申南平践行。

说是践行,实则不然。

何明湘真实目的,想再做一次努力,从申南平嘴里,掏出重庆与日军密谋的阴谋到底是什么,具体计划怎样。作为重庆派至南京的特派员,担负双方接洽任务,申南平极有可能掌握着无人能知的情报细节。

虽然,这样做很危险,很可能暴露。为了北渡长江之新四军,为了抗日打鬼子,何明湘豁出去了。

性命?

一条命,换几千,甚至上万新四军指战员的命,值了!

一条命,死在抗日打鬼子上,无怨无悔!

其实,何明湘心中还有盘算:反正申南平上船前会死在自己的枪下,暴露与否,已经不重要了。新四军北渡长江,眼看就要掉进陷阱里,十万火急啊,怎么着也得试一试?就当做最后的努力!

申南平应邀而来。

“何兄,非常感谢你的盛情。”申南平笑容满面的踏进雅室。雅室设置很简陋,除了一张圆桌,几张椅子,再无其它象样的东西。

“特派员快请座。”何明湘微微一笑,表情真诚:“特派员即将离开南京,回重庆述职,何某作为队长,怎么着也该送送你。”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拎起桌上的小酒壶,殷勤的为之斟酒。

“我记得,何兄不是这样的作派……”申南平一边脱下手套,一边不解的说:“重庆的同仁都知道,何兄一向正直,不善搞这些……吃吃喝喝、歪门邪道的东西,对吧?”

何明湘一向正直,不善交际,也不屑拉帮结派,搞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这一点,在军统内部,是人所共知的。

“呵呵……特派员说笑了。”何明湘尴尬一笑:“在哪坐山,唱什么歌。如今……可不比重庆。兄弟身处南京,整日面对的是小鬼子,整日想的是如何打鬼子杀汉奸……想要活命,不入乡随俗实在是不行啊……”说到“汉奸”二字,何明湘面无表情,却有意加重了语气。

“这……”申南平只好讪笑:“有句话怎么说来?时势造英雄。对,就这句。我看啦,应该改成:时势改变英雄!哈哈哈……何兄能改变,南京功不可没,小鬼子更功不可没!还有那……共产党,也功不可没啊……”

其实,何明湘想从申南平嘴里掏情报,申南不也未尝不想从他的嘴里掏出点有用的东西。

二人,彼此之间,心照不宣。

“特派员,这话严重了!”何明湘镇定自若,举起酒杯:“还没喝,特派员便醉了。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兄弟我在南京,整日里与小鬼子较量,算是提着脑袋报效党国。如果这话传到重庆,兄弟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呵呵……”申南平一饮而尽,嘴里略有回味:“好酒,好酒……南京的酒就是好喝……绵软,就象女人的手,温柔的拂过你的脸颊……”陶醉似的微眯双眼,实则在观察何明湘的反应。

可以看出,要论狡诈,作风正直的何明湘是斗不过多年在军统高层打滚的特派员申南平的。

“酒如其人。”何明湘微笑:“特派员喜欢南京这种绵软且带有脂粉气息的酒,而何某却喜欢纯粮酿造的老酒,劲烈如火!”

“哦……何兄喜欢这种烈酒?有什么说道?”申南平故作惊讶。

“让特派员见笑了,还真有说道。”何明湘斟酒。

“何兄请讲,申某好好听一听。”申南平很感兴趣。

“纯粮酿造的老酒,性烈,一口喝下,就象一条火龙,顺着喉咙,一直燃烧到心脏,让人血液沸腾,不能自拔!”何明湘似有回味:“喝这种酒,很容易让何某想起,何某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是一位铁骨铮铮的男儿,身体里流淌着一股无畏的铁血,身上肩负着打鬼子杀汉奸,光复中华之责任,纵使牺牲也无所畏惧!”

“好,何兄果然是党国之栋梁,打鬼子的英雄!”申南平击掌高呼:“纯粮老酒,能喝出这种境界,就申某所知,何兄当属第一人!来,为何兄此言此举,喝一杯!”

“干!”何明湘举杯。

“何兄,申某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申南平故作为难。

“特派员,何某是个直性子,有一说一。”何明湘放下筷子:“有话请讲!男人嘛,有话则说,不吐不快!”何明湘这是在为后面说话,做铺垫呢。

“好,有一说一,不吐不快。”申南平正色道:“申某在南京的日子也不短,不管大道小道,消息听了不少。我怎么听说……何兄与共产党新四军来往密切,应该说是与新四军特别行动队来往密切?此事……何兄能否与申某说说?”

“好,说说便说说。”何明湘正襟危坐:“特派员,您身处南京,远离前线,不比兄弟我呀……”

“此话怎讲?”申南平略有不喜。

“特派员应该知道,何某任这个队长,还是南京,原国民政府首府之行动队队长,肩上的责任重大啊。”何明湘面色愤慨,似乎要吐尽藏在心中的苦水:“很多人觉得很风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真是这样吗?特派员身居重庆,应该有所耳闻……”

“特派员,吃菜。”何明湘伸手相请:“由于小鬼子封锁严密,很多装备、补给上不来。可……上峰派下的打鬼子、锄汉奸任务却很重。兄弟手中就这么几个人,几条枪,有些还是未经训练的新手,很多任务……实在难以完成。”

申南平若有所思,一边自斟自饮,一边仔细聆听何明湘的话。

何明湘继续说:“为了完成上峰下达的任务,何某只好向新四军特别行动队求助。不为别的,兄弟就是想借他们之手,干咱们想干的事儿!比如,铲除汉奸宁凤声,比如炸毁云州日军军火库,还有紫金山饭店刺杀日本特使……等等等等,哪一次新四军特别行动队不是冲在最前面?当然,他们的队员也牺牲得最多!重庆不知道这一点,特派员来到南京,不会没有调查过吧……”

“何兄,你的意思……”申南平似乎猜出何明湘接下来要说的意思。因为,刚来南京,申南平第一件事,便是调查何明湘与特派行动队的往来。

“对,就是特派员想的那样。”何明湘不以为意的笑笑:“委员长对共产党的心思,何某心中时刻牢记。何某此举,就是借日本人之手,消灭共产党新四军的武装力量!这话该怎么说,对,‘阳谋’,这叫‘阳谋’!”

“阳谋?”申南平若有所悟。

“对,阳谋!”何明湘理直气壮的说:“新四军不是说团结抗战打鬼子吗?行啊,咱就团结,就打鬼子!咱有困难,找你……能不帮?至于牺牲,打鬼子能没有牺牲吗?凭这一点,新四军特别行动队就得帮咱,牺牲了队员还不能说。特派员想想,兄弟能不与其来往密切吗?这种密切难道党国,还有委座不需要?”

“嗯……好,需要!”申南平端起酒杯,仰头倒进脖子:“何兄真是好心思,好阳谋!长期如此,共党潜伏在南京的特别行动队,怕是经不起何兄反复折腾吧?”

“嘿嘿……”何明湘一脸奸笑,意犹未尽:“那是,兄弟这样做,无论是南京地下党,还是特别行动队的杨闯,谁也不能拒绝,谁也无法说个不字!”

“好!喝酒!”申南平兴奋举杯。借着仰头的瞬间,眼里精光一闪,心中暗暗冷笑:真是说的这样吗?看来,还得让莫老三好好查查。如果言如其实,何明湘此举,当居首功。如言过其实,何明湘便是铁定的亲共分子。

或者,其就是共产党潜伏在军统内部的卧底!

“干!”何明湘仰头干了杯中酒,一脸希冀的看着特派员申南平说:“所以,还请特派员回到重庆,替兄弟在局座和处座面前,美言几句,说说何某的苦衷。属下生是党国的人,死是党国的鬼!请局座和处座,也请特派员您不能相信背后谗言啊……”

既然演戏,就演全套。否则,还真瞒不住阴险狡诈的申南平。

“好,一定,一定!”申南平连连点头,举杯相邀:“喝酒,喝酒!”听着何明湘的无奈,申南平似有所感,心中渐渐相信了一些。

第三百三十六章 老船坞酒桌斗智(二)

第三百三十六章老船坞酒桌斗智(二)

在何明湘有意避开敏感话题,特意奉承之下,申南平似乎少了些许特工应有的警惕。

酒过三巡,二人都有了一丝醉意。谈论的话题,也渐渐奔向主题。

“来……特派……员,祝贺你此行南京,取得……圆满成功。”何明湘醉眼惺松,举着酒杯,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恭维说:“回去后,上峰定会重奖,你……肩膀上,这……这个副字,就该……就该去掉了……来,喝酒……兄弟提前……提前祝贺,来,我们干了这杯……”

“来……喝……干了。”申南平举起酒杯,头一仰,倒进嘴里,重重的放下酒杯:“来,倒……倒上!”此行南京,任务圆满,申南平此刻,志得意满,心生豪情。

重庆,老子回来了!歼灭委座之心头大患,此行功劳够显赫吧?!多年的“副”字,应该可以拿掉吧?!此刻,申南平似乎看到,委座亲自为他颁发青天白日勋章,熠熠生辉,光芒夺目,前程锦绣,一片大好。

“倒……上……”何明湘摇摇晃晃起身,拎起酒壶,一边倒酒,一边抬起上眼皮,偷偷瞅了眼渐渐放松警惕的申南平,感觉是时候从其嘴里掏一掏情报。

给自己倒上酒,何明湘正欲开口,却不想,趁着酒劲,申南平自己却提了出来。

“何……何兄,你……你是不是一……一直就想知道,知道申某此次偷偷来……来到南京,到底……到底是执行什么任务?”申南平端起酒杯,醉熏熏的说。

“想……不想……知道。”何明湘一惊,以为自己的企图暴露,心中暗暗警惕。仔细一看,却发现申南平似乎真的已经醉了,说的是醉话。

“到底……想不想知……知道?”申南平嗓门突然拔高了不少。那样子,似乎非要告诉何明湘不可,也似乎为何明湘的谨慎小心感到生气。

“特……特派员,想……想知道。”何明湘打着酒嗝,语言不够连贯:“这……这么大的军事……军事行动,何……何某当……当然想知道。必竟……这是特派员在南京期间,领着弟……弟兄们完……完成的,多……多少也出了点力。说不想知道,那……那是骗您的……”

“不……不过,事情机……机密,何某还……还是不问的好……”何明湘继续装着漠不关心,其实心跳得厉害,就怕申南平不肯上当,说出自己想要的情报。

“什么机密……不机密,过了今夜,就再也……再也不是什么机密了。”申南平仰头干了杯中酒,举着酒杯,看着何明湘:“何兄,我……我可干了,该……该你了……”

“好,我……干……”何明湘端起面前的酒杯,抬手倒进嘴里,心里却震惊无比。

今夜!难道江北的军事行动,今夜就要开始?那……渡江北上之新四军,会不会已经掉进陷阱……

申南平醉笑着说:“好,何……兄真够爽快……今夜十二点,江北……不,应该说在徽南,国军……国军以四个师,两个旅的兵力,还有一些地方军,从……从四个方向包……包围新……新四军,并……发起突然……突然攻击……而顾将军所部,以一个师的兵力,早……早已陈兵长江南岸,只要……只要新四军敢掉头南……南下,北……北面的国军会乘机从三个方向……围追南下,然后……趁机把新四军赶进长江喂……喂鱼……”

好不容易,说完江北行动之计划,申南平意犹未尽,端起酒杯,一仰头,又一杯酒倒进嘴里,只听“咕”的一声,喉结上下一滚,便下了肚。

“……”何明湘被震懵了。不,确切的说,是被重庆的这个计划给震醒了。冷汗瞬间从脊背冒出,后背凉飕飕的,不知该说什么。

何明湘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刻、马上,想办法把情报送出南京,送到新四军手里。否则,就来不及了。

可是,如今申南平正喝在兴头上,情报该如何送出?

何明湘后悔,后悔没把老j带出来。可是,老j是生死弟兄不假,必竟不是“自己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情报即便交到他的手里,万一……何明湘进退两难。

“何兄……何兄?”申南平眼神迷蒙,奇怪的看着发愣的何明湘。

“……特派员……”何明湘一惊,赶紧清醒过来,摇摇头说道:“特……特派员,重庆这个计划,真是大手笔,把何某的酒都吓醒了……必竟,那可是近万名新四军,可是抗日的队伍啊,重庆这么做……”

“何兄,你糊涂……”申南平将酒杯重重的置在桌上,恨铁不成钢的说:“委员长常说,小日本势如猛虎,可共党却比老虎还要猛!咱们跟共党斗了这些年,可曾把共党灭了?反倒是越斗人越多,越斗队伍越大……”

“……”何明湘微微点头,似乎深有同感,其实心里却在想如何赶紧将情报送出,送到新四军手中。

“你……看现在的中国,整个江……南,有多少新四军和游击队,还……有华北,八……路军发展更快,战斗力比国军还强。百……团大战,百团大战,知道……知道有多少八路军吗?整……整个华北硝烟四……四起,打得……打得小日本儿狼狈不堪,哭……爹叫娘!”申南平醉眼微熏,深深的看了何明湘一眼:“如果再……不借日本人之手,趁机消灭……新四军,养虎遗患,养虎遗患啦……一旦抗战结束,八路军、新四军将……成为重庆,成为委员长的心头之患!你我……抓过多少共党,杀过多少共党,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申南平手一挥,眼神凌厉,哪里还有一丝醉意:“不会,绝对不会!他们,会将我们的人头砍下来,挂在城门示众。因为,这些都是我们曾经干过的!”

“特……特派员,你是说,江北的军事行动,日军会不插手,任凭数万国军秘密调动?”何明湘装着不解的问。

“不,确切的说,日军已经插手了。”申南平摇摇头,冷冷一笑:“不过,这一次……日军插手的方式与以往不一样,他们会……让开大道,给数万国军放……放行。甚至……在某些紧要关卡,还会派出部队,围堵被……击溃的新四军,确保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原来如此……”何明湘算是彻底明白了江北行动的详细计划。

“何兄,这……就是我此行南京,代……代表重庆与日本人秘……密接洽,牵线……搭桥,顾将军派要员与……日军达成的秘密协议。”申南平一脸自得说:“而你……军统南京行动队,在此……此次行动队上,功……不可没。回到重庆,申某一……一定向局……局座详细汇报何……何兄的功劳。我相信,凭此功劳,你……会顺利调回重庆,远……远离这整日提心吊胆的日子……美酒美人,何……何等的逍遥。何兄,重庆的美女,可……可是全国最出名的哟……哈哈哈……”笑声放肆,毫无顾忌。

“谢谢特派员的好意。”何明湘故作为难的说:“不过,兄弟我还是想留在南京,留在这抗日前线,带着弟兄们跟日本人斗,争取多杀几个小鬼子!你也知道,何某性格耿直,不善交际,到了重庆……怕是……难以适应……”

“好吧,人各有志,也不勉强!”申南平的酒劲似乎醒了不少,微微点点头:“何兄是抗日英雄,申某佩服!留在南京也好,可以用最直接的方式,参与抗战,杀小鬼子。但必须记住,你始终是党国的人,是军统的行动队长,与共党接触,要有分寸,不可落下把柄。至于以往与共党联络之事,我会向局座秉明。想必局座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不但不会责怪于你,反而还会嘉奖你的……”

“是,感谢特派员秉公执言。至于嘉奖与否,何某倒不在乎!”何明湘很是谦逊:“属下定当谨记特派员教诲,在南京领着弟兄们,打鬼子!”

“好好,何兄,你……可是军统精英,是骨干,是局座看重之人,千万……莫要辜负局座的信任。”申南平端起酒杯,眼神凌厉:“来,咱们干了这杯酒,时间不早了,申某也该上船了。”

“请局座放心,何某定当不负信任。也请特派员放心,何某定带着弟兄们,在南京杀出个样子来,杀出咱们军统的威风来!让小瞧咱弟兄们的人都看看,军统,也不是吃素的!”何明湘起身立正,精神百倍。

情报获悉,何明湘早想撤了。如今申南平主动提出,准备上路返回重庆,何明湘还不赶紧趁机答应?!

“好!局座和我,在重庆静候佳音!”申南平起身,举起酒杯:“干!”

“干!”何明湘一声低喝,眼睛微眯,头一仰,把酒倒起嘴里。

何明湘打定主意,决定留下申南平。不过,不是留下活的申南平,而是留下申南平的尸体!

对于破坏抗战,对于汉奸走狗,何明湘的杀心,一直都挺重,重得让人恐惧!

第三百三十七章 送情报险遭暴露

第三百三十七章送情报险遭暴露

军统,联络站。

何明湘一脸红霞,满身酒气,双手抱臂,独自一人站立在窗前,静静的望着窗外,望着窗外灰蒙蒙,寒飕飕的天空,寒飕飕的高楼。

此刻,何明湘脑子里,满脑子都是一句话:今夜子时,数万国军在江北,将打响伏击渡江北上之新四军的第一枪!

新四军危矣!

必须尽快把情报送出去!

低头看了眼手表,两点三十分,还有一个半小时,申南平就会出发去码头,登船溯江而上,直奔武汉,继而转道宜昌,抵达重庆。

申南平必须除掉,并且要做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线索!破坏团结抗战的汉奸走狗,不佩活在这个世上!

如果现在将情报送出去,应该还来得及?

申南平此刻,喝多了在睡觉吧?万一醒来道别……没时间犹豫了,必须立刻、马上将情报送到云梦居茶楼,交给姓江的掌柜,然后转送出去。

否则,渡江北上之新四军,就会落入重庆和日本人联手布置的陷阱,就真的来不及了!

何明湘低首,从抽屉里拿出张纸片,掏出钢笔,匆匆写了一行字,小心的叠了起来,放进上衣口袋。警惕地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抓起床上的风衣,匆匆套在身上,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门去。

正如何明湘想的一样,眼瞅着大功告成的申南平,兴奋之余,不但少了些许警惕和防备,还少有的喝醉了。回到联络站以后,交代了莫老三一声,准时叫醒他上码头之外,便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的和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再醒来时,已是下午4点。

“老三,何队长人呢?酒还没醒吗?”申南平一边整理着装,一边随意问道。

“不知道,应该在屋里睡觉吧?”莫老三模棱两可,不敢肯定:“自你回来,我一直在这里……”莫老三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我莫老三这个副队长,是特派员您给的,我的眼里只有你。至于何明湘,虽说是队长,也得等您走了以后。

况且,莫老三心里还有小九九,那就是还希望申南平回到重庆,找机会提携他,也到重庆去,远离南京,远离这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前线!

“去看看,告诉他,我该走了!”申南平穿好西装,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很满意。该出发了,不然就赶不上回武汉的船了。

“是!”莫老三转身而去。

半小时以前。

何明湘急匆匆的走进云梦居茶楼。下午的这个时间段,云梦居正是茶客暴满的时候。

警惕而随意的看了看满大厅聊得正起劲的茶客,何明湘装着若无其事的走向柜台。

柜台里,江掌柜低头写着什么,没有注意何明湘进屋。直到何明湘走到柜台,听见声音,才抬起头。一见是何明湘,微微一愣神,赶紧一脸笑容的打招呼:“哟,客官,您来了,几位?是喝茶,还是等人?”

“我买今年的雨花茶,要上好的,送人!”何明湘随意的半倚在柜台,眼角警惕的瞅着大厅。

“雨花茶?”江掌柜略感诧异,脸上颜色一变,又迅速恢复过来:“有有有,您稍等,我亲自给您包。”说完,转身从柜台里拿出包茶叶,还有一张干燥的包装纸,称了一斤,仔细包好,再用细线扎好。

“客官,您要的茶包好了。”江掌柜满脸笑容,手上提溜着茶包,一晃一晃的。

“好嘞……这是茶钱,您……收好。”何明湘微微点头,左手接过茶包,右手掏出几张纸币,轻轻的放在柜台上,右手食指,不经意的点了几下:“要快!”

“客官您慢走,欢送下次再来!”江掌柜右手一抄,迅速将钱收进兜里,一边高喊,一边做出恭送的样子。

“……”何明湘头也不回,提溜着茶包,一丢一丢的大步出了门,跳上一辆黄包车:“快,岳阳巷……”

“好嘞,岳阳巷……您坐稳了。”车夫一声喊,两手一提车把,头一低,两脚用劲,黄包车便飞了起来。

军统联络站。

“特派员,何队长不在屋子。”莫老三匆匆而返。

“什么?不在?”申南平一惊,感觉不好,心中暗想,难道何明湘真有问题,给共党送情报去了?不好,情报……如果情报泄露,我还能回重庆吗?

重庆等待自己的,将是上峰无情的惩处!甚至……性命不保。申南平目光狰狞,一脸杀气。

“出去多久了?”申南平急问。

“没多久。”莫老三疑惑。两人一起不刚刚喝完小酒吗?又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多久是多久?说具体点!”申南平一脸愠怒,双眉紧锁。糟了,何明湘真有可能将情报送了出去!必须立即找到何明湘,严加审讯,问出情报去向,必要时……为了不让重庆察觉,可以悄悄杀了他!

“老j说,不长,半小时。”莫老三一脸不解,心中却暗暗怀疑。难道特派员发现了什么?何队长真与共党有联络?

“快,你和老j,马上带人把他给我找回来!”申南平心急如火,想了想又下令说:“必要时……可以给我绑回来!或者……”

“绑回来?”莫老三一惊,略有迟疑。

“对,绑回来!”申南平厉声喝道:“还不快去,在这儿磨蹭什么呢?”

“是!绑回来!”莫老三精神一振,转身便欲离去。

“特派员这是怎么了?都要回重庆了,还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何明湘提溜着茶包,一晃一晃的走进屋,诧异的看了看二人:“还有你,莫老三……不,莫副队长,要去绑谁?谁惹特派员发这么大的火?”

“没……没绑谁?”莫老三斜着眼睛看了看申南平,吞吞吐吐回答。

“你干什么去了?”申南平面色不善于的盯着何明湘。

“我……”何明湘若无其事的举起手中的茶包,双手捧着递在申南平手上:“特派员不是要回重庆吗?醒来时,赶紧出去买了封明前的雨花茶,托您带给局座,这……可是局座在南京时,最爱喝的雨花茶,拜托您了。”

“哦……”申南平脸上迅速变换颜色,双手捧起茶包,低头嗅了嗅:“嗯……明前的雨花茶就是不错,真香……”

“那是,给局座买的,肯定好茶。”何明湘回答。

“你出去多久?也不叫上我。”申南平似乎很随意的问:“这么好的茶,我也该买一封……”

“您要?”何明湘故作诧异:“我马上派人,出去买一封就行……老三,你腿快,跑一趟!”

“算了,来不及了。”申南平面无表情的挥挥手:“船快开了,我该出发了,下次吧,下次吧……”

“好,下次,我一定托人给您捎回重庆!”何明湘侧身让出门。

“何兄,记着,你欠我一封明前的雨花茶。”申南平面带笑容:“老三,走,你送我!”说完,旁若无人的走出门。

莫老三提起行礼箱,朝何明湘点点头,跟在申南平屁股后面,一颠一颠的向站外走去。

“特派员一路走好!”何明湘站在门前,拱手相送:“莫副队长,一定要把特派员安全的送到码头。”那样子,就象是送别多年的老友,情真意切。

“何兄,记住,你欠我一封雨花茶。”申南平头也不回的挥手:“要明前的。”说完,大步出门而去。

“雨花茶?明前的?”何明湘心中冷笑。狗日的汉奸,害人的东西,想活着回重庆?

门儿都没有!

雨花茶,还明前的?找阎王爷喝去吧!

“队长,怎么做?”老j及时出现在何明湘身旁,眼里闪着凶光,盯着空落落的门洞。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不明身份的刺杀(一)

第三百三十八章不明身份的刺杀(一)

码头。

汽笛长鸣,人头攒动,虽说是冬季,淡水季节,往来的旅客依然不少,大多行色匆匆,小心谨慎的拎着行礼,大气不出的经过日军哨兵,唯恐因一个异常的举动,被小鬼子的警察盯上。

小鬼子荷枪实弹,虎视眈眈的盯着过往旅客,一队身着黑皮的警察,背着长枪,摇摇晃晃的在码头进出。一旦发现有异常,便会如疯狂似的扑上来。

码头,气氛压抑,秩序紧张有序。

受战火的波及和影响,溯长江而上,西去武汉的船舶,大多都是一些设施陈旧的船只。

客人,也不多,稀疏得很。

人上一百,行行色色。对于日本人发起的这场侵略战争,中国人的看法永远是无法统一的。设若真能统一,整个中国不会出现多种声音。

或战,血战到底,赶走小日本,光复中华!

或降,惧怕战火,宁奴颜婢膝,苟且偷生!

或漠然视之,不管不闻,视若无睹!

西去东来的旅客,步履匆匆的进出南京,就如这般,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或投亲靠友,想在新政府谋一份差事;或欲寻人牵线搭桥,盼着与日本人、新政府扯上生意往来;或故土难离,自认战事稳定,携一家老小,躲避战祸而归;或沿江东下,把南京视为中转站,转身奔向四方;或毫无目的,慕南京之名,纯属偶然,乘兴而来。

当中,不乏如申南平这样的人,从重庆顺江而下,带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与日本人勾勾搭搭,眉来眼去。这样的旅客,南京、小鬼子是欢迎的。

当然,一些铁血儿女,怀着与小鬼子血拼到底,把日本强盗赶出中国,光复中华之目的,无私无畏,甘愿冒着生死,迎着枪林弹雨而来。如杨闯、李爽、林志国、何明湘等等。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日渐形成洪流,形成怒潮,席卷整个华夏神州,直至淹没侵略者!

时间还较早,西去的轮渡还没开,旅客们正有序的接受检查,准备登船。由于近期反日活动猖獗,刺杀行动频繁,日本人和汉奸死了不少,其中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为抓住刺客和反日力量,日本人加强了全城交通要道的检查。

为防止反日分子,从水路逃逸,也提防抗日分子利用水路的便捷,渗透进南京大搞破坏活动,警察局特意在码头加派人手,仔细检查过往旅客。

从码头出发,一路向西,可谓危险重重。不但要经过日本人的控制区,还要经过日中两军的交战区。炮火连天,子弹飞射,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困境,甚至丢掉性命。因此,登船的旅客不是很多。

何明湘衣着朴素简单,手拿报纸,小心的立在街道拐角,在他身边,停靠着一辆自行车。老j扮着黄包车夫,停在码头门前不远处。

为了将申南平“留”在南京,何明湘不惜暴露身份,带着老j,抄小路狂奔而来,终于提前赶到码头,准备刺杀破坏抗战,出卖新四军的申南平。

码头门前,四名日军士兵,端着三八大盖,凶神恶煞的盯着过往旅客。一队巡逻的警察,时而进,时而出。每打从门前经过,总会点头哈腰的向小日本儿行礼,奴颜婢膝的样子,让人看着恶心。

离门不远,几名黄包车夫,抄着手坐在脚踏上,眼睛盯着进出的旅客,滴溜溜的乱转。令人略感诧异的事,三名黄包车夫,从始至终,都没有拉客的意思,而是微微低头,眼睛始终盯着不远处的大街,似乎在等候什么人的到来。

申南平之所以选择从走水路,溯长江而上,经武汉再转道宜昌,走陆路回到重庆。因为,此次与日军情报部川边少将秘密接洽,成效十分明显。为保西行安全,临行之时,申南平特意向川边少将索要了一张西行经过日军控制区的通行证。

此证在手,只要有日军的地方,均能畅通无阻。至于与日军交战的国军,亮出军统上校副处长的身份,相信无人敢阻拦和查询。

坐在黄包车上,多疑的申南平一直在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幕。何明湘真的只离开半小时吗?半小时的距离,联络站附近有卖茶叶的杂货铺吗?申南平想破脑袋,始终想不起,杂货铺开在联络站附近什么地方?

“难道……多年历经生死,姓何的转性了,知道送礼走上层路线了?”何明湘此人,是有名的冷面无私,送礼……还是给局座送礼?脑中回放着不久前的一幕幕,申南平心中愈发感觉不真实,愈发的感觉有些莫名的慌乱。

不行,必须让副队长莫老三查一查,联络站附近有无杂货铺。如果有,还必须查清楚杂货铺老板到底是什么身份。如果没有,那就证明,何明湘在撒谎,离开联络站的时间,不止半小时。也就是说,何明湘此人,有问题。更严重的是,江北军事行动的情报……可能泄露!

情报泄露?申南平一惊,感觉后怕,浑身发颤,冷汗瞬间从脊背冒了出来。

此刻的申南平,真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喝了几口酒,灌了几口“猫尿”,就什么都敢往外说,也不考虑对方值不值得信任,也不管在什么场合。

申南平也暗暗庆幸。庆幸徽南行动已然展开,就算何明湘通过紧急渠道,能够将情报送出,但要送到渡江北进新四军的手里,还有不短的一段时间。显然,来不及了。

“如果何明湘亲共,甚至就是共党的卧底,那就必须秘密处决!”申南平目光冰冷,一脸怒容:“绝不能让这样的人留在行动队!”

况且,处置了何明湘,行动队就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

再有几十米就是码头,申南平招呼车夫停下,迫不及待的跳下黄包车,伸手拦住紧跟在后的黄包车。

“停……停停。”莫老三微感诧异,赶紧叫停。

“快下来!”申南平语气急促。

见特派员神情着急,神色慌乱,莫老三掏出几张纸票,塞在车夫手里:“车钱在这里,不用找了。”说完,不待答谢,提起行礼箱,跟在申南平身后,向街边行去。

正准备行动的何明湘和老j,见车半道匆忙停下,尔后二人急匆匆的行向路边,似乎是特派员申南平在向莫老三交代什么事情?

交代什么?什么事情这么紧急,令申南平如此慌乱,大街上匆匆交代?难道……申南平对自己刚才离开联络站一事,产生了怀疑?

必须除掉申南平与莫老三!否则,自己潜伏的身份,极有可能暴露。

码头门前,三名黄包车夫正欲拉起空车,迎着申南平方向奔去。不想,瞅见申南平在半道停了下来,疑惑不解的互相望了望,又放下车,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睛暗暗盯着几十米外的申南平和莫老三,做好了行动准备。

正要招呼老j行动的何明湘,不经意之间,看见了几名车夫奇怪的举动。直觉告诉他,几名车夫有问题。

“几人什么身份?怎么感觉好像是冲着申南平来的?是自己人,还是侦缉队,或者是宪兵……”何明湘略有迟疑,示意老j暂缓行动,决定再观察观察。

如果这几人真是为刺杀申南平而来,何明湘乐得做一名看客。这样,更有利于自己潜伏下去。如果不是刺杀申南平,自己再动手也不迟。

“老三,你立即回去,秘密查一查,联络站附近,来回半小时的时间,有无卖茶叶的杂货铺。”申南平目光阴鸷:“如果有,查清老板的身份……”

“特派员的意思……”莫老三不解。走得好好的,都快到码头了,怎么突然跳下车,安排起调查杂货铺的事来?特工的直觉告诉莫老三,特派员此刻交代的“秘密调查”,极有可能是针对行动队队长何明湘的。因为,刚刚,何队长不就提着一包茶叶进的联络站吗?很巧的是,何队长声称,离开联络站仅仅半小时……

“不要问为什么?”申南平低声喝斥:“记住,调查要秘密进行,查清楚后,用电台向我汇报。”

“是!”莫老三兴奋回答。如果调查证明,队长何明湘有问题,那是不是意味着……军统行动队,就该改姓莫了……

“你现在就回去,这里距离码头不远了,我自己去。”申南平接过行礼,低声吩咐。

“是!祝特派员一路顺风。”莫老三转身不忘拍马屁。

“快去!”申南平懒得啰嗦,提起行礼箱,转身便欲向码头走去。

门前,三名黄包车夫看见莫老三匆匆离开,会意的互相看了看,拉起黄包车,不紧不慢的奔了过来。

“看来,真是为了申南平而来?究竟是什么人……”何明湘心中暗喜。看着立在街边,目送申南平离去的莫老三,双眼微眯,瞳孔微缩,眼里寒光闪烁。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不明身份的刺杀(二)

第三百三十九章不明身份的刺杀(二)

嘎!嘎!嘎!

三辆黄包车并排拦住申南平的去路,三名身着马褂的汉子杀气逼人,右手慢慢伸进怀里。

“你们是……”看见三张陌生的面孔,申南平一惊,故作镇定的问。

“特……”站在街道拐角的莫老三见情形不对,特派员似乎有危险,张嘴欲喊。这个时候,只有惊动日本人,或者站岗的警察,才能惊走陌生人,救助特派员。特派员此次来南京,与日军情报官联络,这点忙还是应该能帮吧?可惊动警察,让日本人插手……行吗?

就是莫老三这一犹豫,让申南平送掉了性命。

“申南平?特派员?”中间的车夫冷冷的问。

“你们是什么人?既然知道我是谁……”申南平一听,对方明显认识自己,有些盛气凌人的问。申南平此问,有多年身处高位的习惯,也有不得已。

眼前这种情况,三名陌生人堵住了自己,很显然是奔着刺杀来的。申南平希望借用军统的威名,吓退刺客,或许还能活命。否则……

“上校副处长……等的就是你!”汉子眼神冰冷,右手轻轻一挥。既然验明正身,日本人和警察近在眼前,就没必要再啰嗦。

“你们……”申南平见军统名号不管用,扔掉皮箱,转身夺路欲跑,一边逃一边大喊:“救命……有刺客……”

啪!啪!左右两名汉子掏出手枪,立在原地,背后近距离击中申南平背心。

噗!噗!

尖利的子弹瞬间扎入背心,从背部一穿而过,又从胸口钻了出来。鲜血飞溅处,特派员申南平瞪着惊恐的双眼,嘴里冒着血污,不甘的扑倒在地。

“你……”申南平双手撑地,双腿蜷曲,后背高高拱起,挣扎着欲爬起身。可惜,如此近距离的刺杀,子弹还不击中要害?

一番努力,终是白费,申南平一口气没上来,再一次重重扑倒在地,双腿一蹬,瞪着惊恐、疑惑、不甘的双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到底是谁,派人刺杀自己?是共产党,还是抗日分子,或者是军统同僚?还是……局座?!

临死的申南平,心中有个大大的“?”号加“!”号!

最后一刻,精明的特派员申南平,从三名刺客行动前“验明正身”的举动,隐隐觉得,刺客是重庆派来的。确切的说,刺客应该是局座派来的。

因为,只有重庆,知道并掌握着自己的行程!

“为什么?”这是特派员申南平心中最后的疑问。

飞鸟尽,良弓藏!

可惜,一切已经不重要了,一切都已如过眼烟云。无论江北的行动成功与否,无论党国于此获得多大的利益,无论那枚熠熠生辉的青天白日勋章多么的诱人,特派员申南平再也无法看到。

申南平,这么重庆与日军秘密联络人,重庆的特派员,将会化为一团污泥,从此无人问津。

“杀人了!”有人尖叫。

“杀人了!”

“快跑啊!”

……

“笛笛”的警笛声响起,秩序井然,气氛压抑的码头,立刻乱成一团。旅客们提着行礼,如没头的苍蝇,左奔右突,想寻找安全的地方藏匿……

南京,成立了汪伪政府的南京,依然如故,并不安全。

无论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抵达南京。此刻,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后悔,后悔来到南京!

有一种人不在此列!那些怀着一腔热血,从四面八方奔向南京,只为打鬼子杀汉奸,把小鬼子赶出中国,还我大好河山的铁血汉子。在他们眼里,南京,就是血雨腥风的战场!等待他们的,是枪林弹雨的战斗!

“抓刺客……”下意识的,莫老三拔出短枪,便欲冲上前来。没跑几步,却看见一队警察和日本兵,端着枪嚎叫着扑向三名黄包车夫。一个激灵,明白眼前的处境,不是自己单枪匹马充英雄当好汉的时候。

重庆与南京联络员的申南平已死,从此刻起,日本人不会对军统再留情面。况且,谁又认识莫老三?精明的莫老三,心中恐惧,迅速将枪插进怀里,转身闪进巷子,不见了踪影。

老j诧异的立在车边,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申南平,以及眼前乱成一团的码头,鄙夷的摇摇头,拉起黄包车,循着莫老三消失的方向,追击而去。

啪啪啪……

枪战,不可避免的在码头发生。

显然,三名车夫均是打仗的好手。眼见警察端着枪扑了上来,不慌不忙的将车一横,用黄包车当掩体,一边还击,一边向最近的巷子撤离……

“什么人?”何明湘立在街角,心中暗自思索。应该不是地下党人员,如果真要铲除申南平,也应该派自己完成?那会是谁呢?不明身份的抗日分子?也不像,对方似乎认识特派员申南平,不……确切的说,开枪前似乎确认过身份!

是谁?难道……是重庆派来的?如果是重庆派来的杀手,那又是为什么?申南平此行南京,可是奉了局座的命令,与日本人秘密接洽,为江南国军江北军事行动牵线搭桥……

等等,秘密接洽……秘密接洽!

难道……真是重庆?

如果三名汉子真是重庆派来的杀手,目的……只有一个: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为了掩盖江北军事行动的事实真相,重庆不惜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江北军事行动,是一场多大的阴谋?落入陷阱的新四军,又会遇到怎样的危险和不测?

杀人灭口?!何明湘无比惊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鄙夷的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毫无声息的申南平,这位风光一时的重庆特派员,转身消失在巷子深处。

啪啪啪……枪声,渐渐远去!

远处,一队日军士兵端着三八大盖,沿着刺客撤离的方向追击而去。

啪啪啪……枪声,愈发的密集!

何明湘知道,三名刺客凶多吉少!

何明湘更知道,敢在大庭广众刺杀,且刺杀完还如此从容不迫的与敌交火。只能说明,这些人是死士,是怀着死志来到南京,执行刺杀任务的!

能被重庆选派来南京执行刺杀灭口任务,大多都是掌握在局座手里的死士。这些死士,来到南京的唯一目的和任务,就是刺杀特派员申南平,隐藏申南平身负的绝密任务,掩盖江北军事行动的事实真相。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三人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生死,三名死士早已抛弃。最大的区别在于,临死之前,能杀多少小鬼子?也就是说,他们……将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小鬼子的命!

特派员已被刺杀,接下来的一个,应该是莫老三。这位鞍前马后,跟着申南平往来穿梭于日本人和军统之间的行动队副队长,打鬼子的“自己人”。

何明湘目光冰冷,略微辨别了一下方向,一头扎进莫老三消失的小巷,追击莫老三而去。

“必须搞清楚,申南平临死前,给莫老三做了什么交代?如果可以,还要搞清楚江北行动的详细计划……”何明湘步履匆匆。

离联络站不远的小巷,老j终于追上了惊慌的莫老三,并且将其堵在巷子里。

“为什么?”莫老三知道,既然被老j堵在巷子,那就说明,队长何明湘一定站在身后某处。因为,老j此人,在行动队只听队长的。

“你应该知道……”老j语气很冷。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职责……特派员的命令,我……不得不听……”莫老三不得不为自己申辩。

“说出你知道的。”何明湘不急不缓地走进巷子,盯着微微颤抖的背影:“看在同僚的份上,你只有一次机会!”

“我……我不知道……”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莫老三感到莫名的心慌和恐惧:“我真的不知道。特……特派员从来都不跟我说任务的事……队长,我……”一边说,一边缓缓转身,眼神祈求,盯着面色冰冷的队长何明湘。

莫老三非常清楚,队长何明湘,打鬼子、杀汉奸,素来冷面无情。此刻被其堵在小巷,说明队长动了杀心,自己的小命随时可能不保。

“哦……不想说?还是需要好好想想……”何明湘面若寒冰,瞳孔微缩,杀机毕露。

“我……我想起来了。”莫老三一惊,急忙说道:“特……特派员给我最后一道命令,是……是……”

“是什么?”何明湘语气威严。

“是……秘密对您进行调查!”莫老三汗如雨下。

“哦……秘密调查?”好险!何明湘表情冷淡,心中却不得不佩服死去的申南平,能够从一丁点的蛛丝马迹,推断出自己有问题,还命人秘密展开调查。

“调查什么?”何明湘目光如冰。

“特派员怀疑,您……是共产党……”莫老三面如死灰。

老j目光冷淡,默默掏出短枪,缓缓举起。

枪口,瞄准莫老三的后背!

第三百四十章 无法见光的密令

第三百四十章无法见光的密令

重庆,军统办公楼。

一上午都在躲避日军飞机轰炸,刚刚爬出防空洞的上校处长李成礼形象略显狼狈,心情很不爽。他娘的,自委员长和国民政府搬迁至重庆以来,快四年了,日军飞机的轰炸就一直没有停过。

真他娘的窝囊!这样提心吊胆、躲躲藏藏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重庆别称“雾都”,视线不好。可每一次轰炸,日军飞机扔下的炮弹,都象长了眼睛似的,不管什么目标,反正都能命中,几乎从没有落空过。

几年了,身处重庆的李成礼,每日提心吊胆的坐在办公大楼里,总感觉这里不是后方,而是前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会掉下颗炸弹。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回想起几个小时前,电话里局座的责骂,李成礼恨不能立刻扒出隐藏在重庆的日特分子,然后抽筋扒皮点天灯,用尽世间所有酷刑,让其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后悔潜入重庆。

一句话,什么恶毒用什么,什么阴狠用什么!对于禽兽般的小鬼子,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报告!”通信参谋精神抖擞的立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电报夹。

“进来!”李成礼情绪烦燥,面对着墙上的地图,背对着房门,声音低沉。

“处座,南京来电。”通信参谋几步走进办公室,立在办公桌前,眼睛盯着李成礼的背影,双手捧着电报夹,手伸得直直的。

“念!”李成礼微微仰头,眼睛望着墙上的重庆城区图,满脑子想的是,狗日的小鬼子,狗日的日本特务,到底藏身在哪里?偌大的重庆,怎么才能找到这帮害人的玩意儿……

“特派员申南平,于码头被刺身亡。何明湘。”通信参谋面不改色,吐词清楚,不急不缓。对于通信参谋,自战争暴发以来,每日都会有这样的电报,经他手送达处长手里,然后锁进铁皮柜,或者上报局座。

死亡,已经司空见惯,没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

“什么?被刺身亡?”李成礼一惊,猛然转身,眼中精光闪烁。

“是的,被刺身亡!”通信参谋再次低头,认真看了眼手中的电报,确认无误。

“给我……你去吧。”李成礼面色微沉,伸手接过夹子:“让郑秘书进来一下。”

“是!”通信参谋转身大步离去。

“果然不出所料,你还是死了……”待通信参谋掩上门,李成礼喃喃自语:“局座啊局座,申南平南京一行,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可您到底还是没有留下他的性命,这……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

很显然,从李成礼此刻的话中可以听得出,特派员申南平的死,早在其意料之中。

“唉……”慢慢打开电报夹,再次认真的看了看仅仅十几个字的电文,李成礼感到后背冷飕飕,好似有双眼睛藏在暗处盯着他一样。悠悠的一声长叹,李成礼苦笑着摇摇头,重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头微微一仰,身子往椅子后背上一靠,慢慢闭上眼睛,陷入了回忆。

数日前,傍晚,临下班前。

李成礼锁上保险柜,习惯地转身扫视了一眼办公室,见没什么不同,随手取下挂在门后的帽子,仔细戴好,便准备关门下班。

忙了快半个月,好不容易轻闲下来,李成礼打算回家,好好泡个澡,然后吃饱喝足,搂着小老婆美美的睡上一觉。

“小妖精,快半个月没见了,还真想得慌……”李成礼心里美美的,猴急得很。若不是在军统办公楼,早哼着小调,跑着离开了。

叮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响起。

李成礼诧异的抬头四下看了看,发现铃声是从桌上的红色电话传出,心里一惊:这个时候,局座来电干什么?

“局座,是我,成礼!”李成礼两步跨到桌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右手抓起电话,身板挺得直直的。

“成礼呀,准备下班了?”电话里,声音阴沉低缓,令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没有,局座。”李成礼一本正经,看不出象撒谎。

“哦……是吗?”电话里的声音稍稍拔高了音量。

“局座,正……正收拾文件,准备……”李成礼只好如实回答。对于局座,李成礼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不敢生半点欺瞒之心。

李成礼不知道,正因为如此,作为上少将处长,他才深获局座戴笠的信任。无论是军界,还是政界,或者事关前线抗战的棘手问题,上面不好明着面处理的事情,才会暗地里交给其处理。

可以说,李成礼明里是处长,暗里是局长戴笠手中的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成礼呀,别忙着下班……”电话里,声音低沉缓慢,不起一丝波澜:“你是处长,要给下属们带个好头……我不也没有下班吗?”

“是的,局座。”李成礼精神一振。

“成礼呀,有件事情,你过问一下。”

“局座请吩咐。”

“派去南京的申处长,任务完成得不错,最近也应该回来了吧?”

“申处长,申特派员?”李成礼一惊,摸不清局座话中的含义,下意识的回答。

“嗯……”

“谈判已经结束,江北计划已经全面展开。”李成礼一边思考一边谨慎回答:“应该就在这几天吧……要不,我马上过问一下?”

申南平人在南京,什么时候返回重庆,没有报告。李成礼不敢肯定,只能顺着局座的口吻往下说。

“嗯……你不但要过问。”电话里,声音显得很平稳,语调不急不缓:“同时,你还应该派人好好迎一迎嘛,去南京迎接都是可以的。申处长,对于党国,可是英雄。江北计划不管成功与否,都功不可没?”

“是!派人迎一迎……”李成礼先是爽快回答,既而感觉不对,似乎局座的话里,传达出的不是字面的意思。

“好好迎一迎?去南京迎接都是可以的?”此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李成礼绞尽脑汁,也无法真正领会局座的话意,只是隐隐觉得,这话有些不简单,或许……

多年在戴笠手下办事,能一步步爬到少将处长的位置,李成礼的脑子,可不是一般的精明。

“是要派人迎接嘛……”电话里,声音依旧平缓,不急不燥,不起波澜:“中日两国交战正酣,国共两党团结抗战形势喜人,作为堂堂党国上校副处长,却秘密赶赴南京,与日本人勾勾搭搭,这是会让人说闲话的……”

“……”李成礼没有回答,仔细聆听,唯恐漏掉一句话,一个字,心中的猜测越来越肯定。

“最近啊,重庆的某些人,对次就很有看法……”声音缓了缓,接着又说:“这些人,把电话都打到校长那里去了,说什么……咱们的人,在搞什么小动作,而且是破坏团结抗战的小动作。”

“属下明白,局座。”李成礼已经完全领会了局长话中的意思。

“校长很恼火,对我也发了火。”电话里,声音接着往下说道:“委员长很明确的说,团结抗战,大是大非,容不得半点阴谋,谁也不能搞小动作,谁也不能破坏……这才把某些人的怨言压下去。”

电话里继续说道:“因此,你要尽快派人去迎一迎嘛。一定要记住,没有人破坏团结抗战,前线的国军将士没有,我们军统也没有,委座更没有!”

“是!局座,可申副处长……”李成礼感觉难以张口,心跳得厉害。这些年,申南平为党国为军统,殚精竭虑,作为其直接上司,李成礼感觉应该说说情。一则,显得自己不那么绝情,可以在局座心里增加份量。二则,也以可借此收买前线拼杀下属的心。

“成礼呀,我知道,作为处长,上司,你心有不舍。”电话里,声音语重心长:“可是,为了党国的大业,为了校长,无论是谁,包括我自己,随时都要做好牺牲之准备……”

“局座,属下……属下明白!”李成礼有种飞鸟尽,良弓藏,且兔死狐悲的感觉,内心苦涩。

“明白就好。”最后,电话里说:“成礼呀,一直以来,我都很看好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当然,派去迎接的人,也不用回来了!”

“是,局座!”李成礼挺胸回答。

特派员,党国的功臣都死在南京,派去的人还能回来吗?还用得着回来吗?

嘟嘟嘟……电话另一头,一阵忙音传来。

局座戴笠,早就挂断电话。

“唉……”李成礼一声长叹,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雾蒙蒙的天空,雾蒙蒙的城市,悲凉在心中漫延,再也没有搂着小老婆美美睡上一觉的激情。

第三百四十一章 阴云笼罩长江北

第三百四十一章阴云笼罩长江北

昨日午时起,先头一营渡江北上始,至午夜1时,长江以南新四军主力近万人,分别从四个渡口,顺利渡过长江。

顺利,出奇的顺利。

从渡江开始,至渡江结束,整个过程波澜不惊,既没有日伪军的袭扰,也没有顽军的挑衅。出乎意料的平安渡江,让人对杨闯十万火急带回的情报,产生了莫名的怀疑。

难道驻扎在渡口附近东西数十里的顽军,迫于压力,不得不顾全大局,枪口一致对外?难道迫于顽军的虎视眈眈,附近的日军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近万名新四军官兵渡江北上而偃旗息鼓,无所动作?

不,绝不会!

无论是日军,还是顽军,视新四军为眼中钉肉中刺,不可能眼睁睁的目送新四军北上!

既然不会,可又毫无动作,蹊跷出在哪里?

从杨闯带回的情报看,江北应该有陷阱,可日伪军和顽军均保持缄默,问题出在哪里?

无论是支队首长,还是渡江之后,调整担任先锋的三营营长杨闯,或是近万名同仇敌忾的新四军战士,都没有想过。

此次江南新四军主力渡江北上,包括北上路线,渡口的选择,等等,都是重庆最高军事委员会、江南国军顾韩所部与日寇精心设计的路线、渡口。

难道一向视共产党及其所领导的八路军和新四军,偌洪水猛兽的重庆和顽军,真的顾全大局,一心抗日?

难道新四军各级指战员心中多虑了?南京传出的情报也只是一种猜测,或者莫须有!

实事真就如此?

渡江北上之新四军,所以能够顺利渡过长江,不是日伪军眼瞅着近万名新四军近在咫尺而无所作为,更不是江南顽军在共同的敌人面前,选择了顾全大局,团结抗战!

无论是日军,还是江南顽军顾、韩所属各部,都在等待,等待渡江北上之新四军远离渡口,跳出日、顽精心设计的包围圈,然后一网打尽!

数日前,江南顽军奉重庆最高军事委员会密令,与日军多次秘密谈判后,终于给驻扎在长江以南的新四军,画出了一条北上“抗日”的路线。

为确保新四军相信北上路线的“安全”,一方面,日、顽军各部调动频繁,给外界造成“非此路线不能安全渡江”之假象。另一方面,以遵令北上为借口,重庆最高军事委员会,多次来电催促新四军,尽快渡江北上。

为顾全团结抗战之大局,经多次侦察,反复确定,驻长江以南新四军,不得不服从重庆命令,选择日、顽精心设计的路线,渡江北上。

昨日午时,先头一营开始渡江,午夜1时,渡江结束。

为防止日军和顽军的袭击、拦截,渡江部队连夜挥师北上百余里,于金县安营扎寨,休整待命,以图继续北上。

就在新四军主力渡江的同时,驻扎在金县附近之顽军,进行了一次,有针对性的,绝对保密的调动。

为确保顺利渡江,不被日军电台侦获。从渡江始,到渡江结束,渡江之新四军主力均保持无线电静默。正因为这一保护措施,令渡江部队无法收到内线送出的“金县附近顽军频繁调动,且意图明显……”的情报。

渡江之新四军主力,近万名官兵,竟然毫无所觉的,一路急行军,大踏步的跑进了顽军的伏击圈。

顽军指挥官,还是新四军的老对手、老冤家,顽军顾祝同部中将杜参谋长。

下午5时,徽南江凌县,顽军指挥部,气氛紧张压抑。十余位将校军官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表情极为严肃。

“杜参谋长到!”一声清喝。

“起立!”早已等候在门前的少校参谋一声虎吼。

砰!十余名将校军官精神饱满,动作整齐,昂首而立。

杜参谋长面色阴沉,一身戎装,龙行虎步而来。身后,上校参谋左手挽着大衣,右手端着一个精致的茶杯,亦步亦趋,步步紧随。再后面,是一队荷枪实弹的卫兵。

行至门前,卫兵默契的立定、转身,安静的立在指挥部门外,既保证长官的安全,又随时听候长官的命令。

“坐下!”杜参谋长行至首位,背对地图,双手微微向下一压。

少校参谋一步上前,手扶椅子靠背,向后轻轻一拉,调整好位置,又迅速后退,转身大步行至指挥部门前站定。

上校参谋放下茶杯,转身将大衣挂在靠墙的衣帽架上,原地立正站好,军姿标准,仪态威严。

“各位,时间紧急,我……就没必要坐下了。”杜参谋长一反常态,目光威严的扫视在座十余位将校军官。

砰!

一声巨响,十余位将校军官动作整齐划一,昂首而立。

“你们可以坐着听,我站着讲!”杜参谋长双手微压,示意众人坐下。

“参座站着讲,属下站着听!”左首少将大声回答。

“参座站着讲,属下站着听!”

“参座站着,属下等更应该站着!”

“好!”杜参谋长不再坚持,满意的扫视众人:“各位,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就坐。因为,新四军已于午时开始渡江,计划会在午夜1时,完全渡过长江。尔后,将继续挥师北上,于金县驻扎!”

上校参谋上前数步,双手将指挥杆递在杜参谋长手里。

“……”众人无语,目光炯炯的盯着杜参谋长,等待下一步行动命令。

新四军渡江北上,在座各位将校军官均知道缘由,用不着细说。这些手握重兵的将校军官们想知道,如此迫切的招集大家,长官部下一步的行动命令是怎样的?

“519旅唐旅长!”杜参谋长声音低沉有力,透着一股不怒自威,且阴森森的味道。

几个月之前,陈家集、方桥一战,正是因为519旅唐云辉的无能,被新四军一个团死死的拖在双林镇,增援不及时,导致整个战役失败。数万装备精良之国军,面对数千新四军,竟然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就连中将杜参谋长,亦迫不得已,狼狈逃窜。虽然捡了一条性命,但却受到同僚明里暗里的嘲笑。

耻辱,奇耻大辱!

正因为如此,今天的会议,杜参谋长首点519旅,首点唐云辉,纯属有意为之。

“到!”唐云辉心中一惊,大声回答。双林一战,519旅除旅长唐云辉,参谋长康永义率数百名官兵狼狈逃窜,几乎全军覆灭。

战后,唐云辉多方奔走,甚至不惜动用重庆的关系,拿到了“重组519旅”之命令。几个月下来,除收编地方民团,各地抓捕壮丁,还招安了辖区内的不少土匪,终于齐装满员。

今日参加作战会议,少将旅长唐云辉,怀着一雪前耻之目的,第一个到达指挥部。当然,这里边不乏还有不为人道的小心思——唐云辉害怕,害怕杜参谋长“秋后算帐”,在会上拿他“开刀”,治其“增援不及时”之罪。

“立刻率部向南急行120公里,明日凌晨4时前,于金县云雾山南,埋伏待命!”杜参谋长满面杀气,目光阴鸷的看了唐云辉一眼。若不是重庆有人说情,此刻的唐云辉,早已被卫兵抬出了指挥部。

“是!”唐云辉一颤,振作精神,立正回答。他知道,自己终于逃过一劫,双林一战之过,终于算是翻过去了。

“记住,你部的任务是,堵住新四军北上的道路。”杜参谋长轻点地图:“绝不允许一个新四军向北突围而去!如若不然,军法无情!”

“是!”唐云辉感到后背阵阵发凉,冷飕飕的。

唐云辉很清楚,任务失败,按杜参谋长的一贯做法,将会新旧帐一起算。其结果就是,自己这个少将旅长,怕是彻底干到头了。甚至……性命亦将难保!

“181师蒋师长!”杜参谋长面色阴沉,头微微偏左,目光盯着左首第一位少将。

“到!”蒋良石半面向右转,正面对着杜参谋长。

“你的任务,是于1月2日凌晨前,率部沿江向西,直插渡口,并向北警戒防御,截断新四军再度渡江南下之可能,确保我军主力围歼新四军于金县!”杜参谋长手中的指挥杆在地图上轻轻划动。

“是!”蒋良石。

“记住,坚决守住渡口,绝不允许新四军南逃渡江!”杜参谋长双眼微眯,瞳孔微缩。

方桥一战,蒋良石部装备精良,竟然被一个团的新四军给牵制住,无法及时增援,其罪不比唐云辉小。若不是长官部有令,杜参谋长早就拿其治罪。

“是!死守渡口,坚决拦截共匪南下!”蒋良石很好的领会了杜参谋长的命令。

“148师,42旅!”杜参谋长侧首看向右侧。

“到!”两位少将异口同声,半面向左转,直视手握指挥杆的杜参谋长。

“你们的任务,于明日凌晨,率部秘密抵至金县云雾山以西伏击。”杜参谋长语气稍缓:“记住,绝不能让共匪从西面逃窜!”

“是!”二人回答,转身昂首而立。

“313师,58旅!”杜参谋长看向右侧。

“到!”

“到!”

“你们的任务,防守云雾山东侧,绝不能让共匪越过防线逃窜!”杜参谋长目光威严,扫过二人。

“是!”二人同声回答。

……

“诸位!”杜参谋长放下指挥杆,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胜券在握,浑身轻松了许多:“明日一战,是一雪前耻,洗涮我江南国军耻辱的一战,是肃清江南之共匪的一战,是替委座分忧,消除隐患的一战!”

“一雪前耻,替委座分忧!”众人精神抖擞,昂首回答。

“望各位戮力同心,尽心竭力!”杜参谋长威严的扫视众人,最后沉声说道:“待歼灭江南之共匪,诸位的功劳,我将上报重庆,接受委座的嘉奖!”

“是!谢参座!”众人异口同声。

一张大网,悄然铺开!

金县,云遮雾绕!

徽南,阴云密布!

长江,浊浪翻涌!

第三百四十二章 开会让你发牢骚(一)

第三百四十二章开会让你发牢骚(一)

罗家村,距离云雾山四十余里的一个小村庄。村庄人口不多,四周植被较为茂盛。

罗家村,因为小鬼子清剿新四军、游击队的缘故,几度遭到洗劫。除了少数躲进云雾山,男女老少被禽兽不如的小鬼子杀了一大半。如今的罗家村,一眼望去,显得非常破败,缺少生气。

就在顽军中将杜参谋长组织召开秘密军事会议,部署围歼渡江北上之新四军的同时,渡江先头部队——新7团,也在罗家村召开了团作战会议。

“老龙,不一鼓作气越过云雾山,咋停下来?”刚走进团部小院,碰上了一营长龙海,杨闯有些诧异的问。

“不清楚……”龙海摇头,不解的回答:“照理说,数千人渡江北上,不可避免会与小鬼子和顽军遭遇,甚至会发生大的战斗,可是……太平静了,这一路太平静了……”

“是啊,越平静越让人觉得可疑,觉得危险!”杨闯面色沉重:“这个时候,停下来休整……不应该啊……”

“是有些蹊跷……老龙,杨闯。”二营长乔云山远远的看见两人,与教导员李玉小跑着追了上来。

“蹊跷不蹊跷,会议开始就清楚了。”李爽面色忧郁,深有同感。

“我还以为,神枪杨闯和女将李爽,两位首长的爱将,事先能给咱透露点机密呢?”李玉微笑摇摇头说:“原来跟咱一样,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

“具体什么情况,一会儿就知道了。”杨闯望了眼敞开的会议室:“走,进!”说完,一马当先而入。

“就是……急也没有,会议开始就都知道了。”乔云山微微一笑,随后而入。众人苦笑,摇头跟进。

整个过程,只有新任一营教导员高斌,一言不发,侧耳细听,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机关时间呆久了,为人处事理圆滑得多,比一步步从基层干起来的干部,也更谨慎。

“同志们,接军部通报,长江以南之新四军已全部渡过长江,军部率机关已于金县休整。军部命令,先头团于罗家村休整待命,明日越过云雾山,继续北上,抵达桐柏山区,开辟根据地。”团长吴长山面色略显疲惫,简短的开场白概括了如今渡江部队的形势。

吴长山环顾众人:“我知道,大家心里都很着急,这个时候停下来代表着什么?同时,也很疑惑,为什么一路北上畅通无阻,平静得让人觉得不真实,甚至让人心慌。我和大家一感觉是一样的,总觉得渡江北上,小鬼子或顽军应该给咱们找点事儿,应该打上几仗,这样才让人觉得放心。”

“就是,太平静了。”政委刘成友点头赞同。

“……”参谋长魏有志只是点头,没有说话。政治部车主任低头奋笔疾书,似乎在写着什么,或是亲自在作会议记录。

“现在,各营汇报一下宿营情况。”团长吴长山讲完,参谋长魏有志接过话。

“……”出乎意料,六名营主官,竟然集体选择了沉默,没有一人站起来发言。

第一次,新7团的会议显得有些冷场。

“我……发言,汇报……”见没人发言,一营教导员高斌稍有迟疑,缓缓起身,决定带好这个头。在机关时,遇见这样的时候多了,高斌大都果断出马“救场”!正因为如此,也赢得了机关首长的好感。

“一营,好,坐下说。”刘成友有些诧异,微笑着示意高斌坐下。

“咳咳……”高斌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子:“我一营……”

“报告团长、政委。”杨闯实在憋不住,不顾李爽劝阻,腾的站起身:“我有疑问!”

“……”正准备汇报的高斌一愣,刚说了半句的话,给卡在嗓子眼儿里,上下不是,感觉有些难受。第一次,第一次全团营级主官会议上,高斌的发言被打断了。

以往“救场”,没有这种情况啊?高斌面色平静,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杨闯,有疑问,也要等高教导员汇报完再说……”魏有志示意杨闯坐下,一会再说。

“我……”杨闯固执的立在原地,双眉紧锁,目光闪亮。

“好好……你有疑问你先说。”刘成友微微摇头,示意高斌停止:“老吴啊,还是让杨闯同志先汇报吧。不然,没等会议结束,杨闯同志可就憋坏啰……新7团损失就大了……”

刘成友一句玩笑,轻易缓解了场面的尴尬。

“好吧,三营长杨闯同志先说。”吴长山表情严肃。

吴长山知道,杨闯此人,虽说性情耿直,但很少象今天这样,缺少教养的打断别人说话,并且还是在会议上。也许,作为先头营,有了新的敌情发现吧?

“……”高斌略有不满的看了看杨闯,闭上嘴巴,不再吭声。

“同志们,大家都发现,昨日渡江北上至现在,这一路太过平静。”杨闯一脸慎重,环顾众人,最后直视三位团首长:“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恐慌!当然,并不是真的害怕……打仗嘛,谁怕谁?”

“是啊,太平静了!”龙海点头赞同。

“这不象日军和顽军的做法!”乔云山亦有同感。

“难道……小鬼子和顽军转性了,眼睁睁的看着咱新四军渡江北上不打?”李玉倒以一种诙谐的方式,表达自己赞同杨闯的这一说法。

“李爽、高斌,你们的意见?”吴长山沉声问道。

“报告团长,我同意大家的看法。”李爽晃动着马尾。

“你倒是聪明,同意大家的意见。”政委刘成友笑笑,有意在“大家”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而不是说同意杨闯同志的意见!”

“我……执行上级的命令!”高斌的发言,让众人眼睛不由一亮。

短短一句话,透露出很多信息。首先,高斌的表态没有丝毫不对的地方。作为军人,执行命令是第一天职。其次,侧面表达自己的意见,只要上级认同杨闯的意见,他便认同。若上级反对,他则反对。

一句话,作为教导员,高斌将不折不扣的执行上级命令!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枪林弹雨!

这一句话,在当时情况下,是对战局了解把握不够,缺少战术主动性的一句话。

这一句话,恰恰把高斌自己,独立出来。

“这人……不如老任……”一句话,杨闯给高斌打了六十分。想到老任,杨闯有些走神。如果老任还活着,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自己的意见。

“杨闯,接着说……”看着有些发愣的杨闯,吴长山皱皱眉。

“大家都知道,我刚从南京回来。”杨闯环顾众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神情极为郑重:“之所以匆忙赶回部队,是因为我们的内线获得了顽军顾、韩所部,密谋在江北展开‘大的军事行动’的情报!”

“什么?大的军事行动?”乔云山反应强烈。

“什么行动?”李玉反应也不差。

“……”高斌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沉默不语。

“……”龙海、李爽摇头苦笑。显然,这一未经证实的情报,上级早就否决了。却不想,杨闯此刻却再度提了出来。

“由于时间紧急,情报无法证实。”杨闯有些歉意的看了看众人:“所以,上级首长没有采纳我的建议。但是,我相信内线同志冒着生命危险搞来的情报,相信情报的真实可信!”

众人直视情绪有些激动的杨闯,没有人说话。

杨闯面色沉重,指着北方,放缓语速:“我们都知道,金县四周,目前驻扎着顽军顾韩所部约六万余人。六万人,装备精良,如果……就不说如果了。我相信,此刻,就在此刻,在我们的四周,顽军顾、韩所部的数万人,已经给我们布下了口袋。现在,我们已经钻了进来……”

“所以呢?”吴长山面无表情,目光中却透露出无奈。作为团长,一份没有被上级采信的情报,再度在会议上提出,感到有些无奈。既有对内线同志冒着生命危险搞来情报,却得不到上级采信的无奈,又有信赖上级,无条件执行上级命令的无奈。

“所以,我再次建议,部队不能就地宿营,必须以最快的行军速度,越过云雾山,插向桐柏山区。”迎着众人的目光,杨闯昂首回答:“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打乱顽军的部署,不给敌人留下扎紧口袋的时间,最大限度确保北上部队安全!”

“……”几位营主官愣然的看着杨闯。

这可是改变军部的决定!杨闯,不可谓不大胆,不愧为被人称为“闯将”!

第三百四十三章 开会让你发牢骚(二)

第三百四十三章开会让你发牢骚(二)

罗家村,新7团团部会议,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好吧……既然三营长杨闯同志说完了,那大家就刚才的意见,发表自己的意见看法。”吴长山沉着脸,打破会议的沉闷。

“……”少有的,会议室再次出现冷场。其实,在座的几位营主官都在心里嘀咕,大家心里咱想的,谁不清楚?团部首长不清楚?北上队伍首长不清楚?

都清楚不过!

可一句话,顾全大局,顾全团结抗战的大局,谁还敢说什么,谁又难说什么?

事关北上新四军的安全,不说心里却实在堵得慌!

“大家都说说,畅所欲言嘛……”刘成友笑笑说:“今天的会,就是想听听大家的牢骚和意见嘛,不要有顾虑。相信我和团长,还是有政治觉悟的,不会给大家秋后算帐,穿小鞋的嘛,担心什么呢?这……可不象7团的兵……”

哈哈哈……众人大笑,会议室,气氛轻松了许多。

“好,我先说说。”参谋长魏有志看着众人:“首先,我相信内线同志,也相信内线同志冒着生命危险搞来的情报。但是,从目前来看,内线同志情报所提的‘大的军事行动’,至今都没有丝毫迹象可以证明。上级的命令,明确指示我们,就地宿营,等待下一步行动命令。这说明什么?说明上级手中掌握着我们并不了解的情况……所以,我欣赏杨闯同志对部队安危的关注,以及对敌情的敏锐。但是,作为团参谋长,我必须相信上级对局势的判断,对整个战局的判断!必须无条件执行上级下达的作战命令!”

“等有迹象就晚了!”杨闯没有细品参谋长魏有志的话,立刻回答。

正如大家所料一样,作为团参谋长,魏有志也很无奈,既相信杨闯带回的情报是真的,担心江北顽军或者日军有军事行动,并且是针对北上部队的,但却又必须执行上级的命令!

“杨闯……让同志们都说说。”刘成友冷静的阻止杨闯。

“我赞成杨闯同志的意见!”乔云山起身发言:“国民党顽军,背后搞阴谋使绊子还少吗?咱们不得不防啊!”

“我也赞成杨闯同志的意见!”龙海紧随其后:“正如乔云山同志所说的那样,这几年,国民党顽军给咱们下的绊子还少吗?既然已经渡过长江,为了整个部队的安全,咱们应该一鼓作气,越过云雾山……不给敌人留下扎紧口袋的时间!”

“对,我也赞成。”李玉连连点头:“既然已经长途行军百余里,离长江北岸很远了,那就再加把劲,再辛苦辛苦,怎么着也比掉进敌人设置的陷阱强吧?!”

“李爽,你呢?”刘成友目光严肃。

“我也赞成杨闯同志的意见。”李爽微微一顿,神情肃然的说:“杨闯同志提到的内线,是几年来一直与我们并肩战斗的同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战友。这名同志,在敌人内部有着一定地位。这份情报,真实性毋庸置疑。情报之所以没有提到具体的行动计划和细节,说明敌人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内线同志无法获得更多的情报。”

李爽环顾众人,慎重的说道:“但是,这不是我们怀疑和不采信情报的理由。谨慎考虑,建议部队立即向北急行军,越过云雾山再休整!”

“还有谁?”吴长山闷声问道。

“我有意见!”高斌举手,表示有话要说。

“好,你说。”吴长山面色沉闷。

“首先,我不怀疑内线同志,也没有怀疑情报真实性的意思。”高斌站起身,环顾众人,最后直视杨闯说:“作为一名军人,当以执行命令为天职。我们手中掌握的情报是情报,难道军部就没有掌握情报?请大家不要忘了,南京地下战线的同志,很多都在为军部决策提供情报。既然杨闯同志带回的情报无法证实,那就说明……情况还没有大家想象的那样严重!”

很显然,最后一句话,是高斌临时加上去的,目的是为了缓和气氛。这倒符合高斌多年机关工作经历,圆滑事故,缺少闯劲。

“车主任?”刘成友点名。

“我……我就不说了吧。”车浩明终于把头从本子上抬了起来,无奈的笑了笑:“作为主任,我已经说得够多了,意见也表达完了。一句话,服从命令吧……”

谁也听得出车浩明话中的意思,显然已经多次发表自己的意见,对部队渡江北上,以及就地宿营,都有不小的看法,对上级决定有着明显的抵触情绪。

车浩明,是赞同杨闯意见的。

“好!老吴,你说说……”刘成友侧首看着吴长山。

“有什么好说的。”吴长山闷声说道:“一支部队,一名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执行上级命令!”显然,团长吴长山,心里也是有牢骚的,也赞同杨闯的意见。

会前,刘成友与吴长山就部队行动交换过意见。有几句话可以表述吴长山和刘成友心中的无奈。

“政委,让部队停下来,你怎么看?”吴长山面色忧虑,望着远处高高的云雾山。

“停下来……不是好事啊!”刘成友摇头叹息:“你的想法跟我一样吧?”

“明知停下来不是好事,还非得命令部队停下。”吴长山气哼哼的说:“也不知道军部是咋样的?难道真相信国民党顽军给咱们指的这条路是安全的?真相信小鬼子长着眼睛是出气的,扛着三八大盖是烧火的?”

“老吴啊,这样的情绪……可不能带到会上,可不能带给同志们啊。”刘成友苦笑。

“这我知道,也就与你说一说,不发发牢骚,我实在憋得慌。”吴长山闷声说:“你说,军部首长就这么相信国民党会顾全团结抗战大局?一路平安的将咱们送过长江,然后再一路平安的将咱们送到桐柏山区,打鬼子建立根据地,最后不断发展壮大?姓蒋的就不怕?”

“老吴啊,很显然,上级首长,我是说个别主要首长,明显对形势估计不足,把形势想得过于乐观了。”刘成友无奈点头说:“总相信国民党不会置民族大义于不顾,不会置团结抗战于不顾……这是很危险的啊……”

“危险又咋办?”吴长山苦笑:“你我也没有能力改变局势,扭转乾坤啊……希望这一路,继续平安吧……”

“但愿吧……”刘成友神情凝重,望着远方。

“好,既然大家说完了,作为政委,那我也说一说。”刘成友缓缓站起身:“首先,对于杨闯以及内线同志,不顾安危带回的情报,团党委是充分肯定的,上级首长也是肯定的。”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正如魏有志同志所说的那样,还没有丝毫迹象证明,在江北这片土地上,将会有‘大的军事行动’。”刘成友严肃的说道:“情报工作,是相当严谨的,一份情报,往往牵动着上级首长,乃至延安的决定,牵扯着几十甚至成百上千上万人的行动和安危。因此,我们不能凭一份无法证实的情报,去要求军部改变作战命令。当然,我们已经向上级党委、首长,提出了我们的意见。”

刘成友看着众人,语重心长的说:“同志们,值此国共团结抗战的艰难时刻,我们既要防着国民党顽军背后的阴谋和小动作,还必须维护和顾全大局。就目前来说,团结抗战,一致对外,是打败小日本,还我大好河山的唯一途径啊……”

“不宿营也不是不顾全大局啊?!”杨闯小声嘟囔。

“有个情况大家还不知道。”刘成友毫不在意的笑笑说:“就在今天上午,就在此刻,国民党金县县长带着当地乡绅,抬着物资已经进入军部,申明慰问北上抗日的队伍。大家想一想,这个时候,我们能一走了之,扔下军部不管吗?”

“不能!”

“绝对不能!”

……包括杨闯在内,所有人纷纷表态。

“万一……这也是敌人的计划呢?”杨闯双眉紧锁:“目的……就是为了拖住我们,为顽军集结扎紧口袋争取时间!”

“对,杨闯同志的想法很符合当前的敌情。”刘成友点点头,环顾左右:“并且,在座的几位都是这个意见。”

“那……”龙海纳闷。

“还是那句话,军部的命令,必须执行!这是一名军人最基本的素质和要求!”刘成友正色道:“同志们,哪怕……前面是陷阱,是口袋,为了维护团结抗战的大局,我们也必须跳下去,钻进去!”

“为了打跑小鬼子,我们必须做出牺牲!”最后,刘成友极为严肃的看着众人:“你们有牢骚,有任何的不满,都可以向我和政委,还有参谋长、车主任发一发嘛。发完了,必须严格执行军部的命令,不能讲任何条件!”

“……”众人无语,内心叹息。

“现在,我命令……”吴长山面色沉重,缓缓起身。

走出会议室,所有人都保持沉默,面带无奈的笑容,相互拥抱,握手道别。大家都清楚的知道,宿营一晚,错过的将是最佳的行军时机。

或许,错过的将是生的机会!

明日,将是验证杨闯情报真实性的最后时间期限!

明日,将是检验国民党是否真正维护团结,顾全抗战大局的时刻!

明日,到底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谁也不愿去想。

今日一别,还能再见吗?

唯有李爽,独自一人背过身去,泪水无声的滑落。

第三百四十四章 云雾山土匪议兵(一)

第三百四十四章云雾山土匪议兵(一)

云雾山,向北绵延近百里,便是桐柏山区,也就是长江以南新四军渡江北上的目的地。

云雾山,扼守住了新四军渡江北上,跃进桐柏山区的主要交通。

云雾山,进可一鼓作气,直达长江北岸。退,可长途奔袭百余里,消失在辽阔苍莽的桐柏山区。

云雾山,地理位置,尤为重要。

按照计划,新四军到达桐柏山区后,将依托大山,在与小鬼子周旋、作战,打击敌人的同时,开辟根据地,不断发展壮大抗日队伍。

云雾山,山高林密,沟壑纵横,灌木丛生,亦是桐柏山区面向长江的南大门,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

云雾山,云雾峰,有洞名双龙。

双龙洞,位于云雾山主峰云雾峰半山腰密林之中。洞如其名,主峰西、南两侧,各有一洞,洞口若龙口,洞身若龙的躯体一般,从山腰处扎向峰内。

双龙洞,因此得名。

龙躯由西、由南蜿蜒向山体之内延伸,洞宽约四五米,洞深不知几许。一路向内而行,流水潺潺,钟乳倒悬,象龙,若虎,似猴,或似不知名的动物,形态极为逼真。

双龙之躯于云雾峰山体内交汇,形成一个约莫数百平米的水潭,被当地人称之为龙湖,意喻双龙戏水之地。龙湖斜上方中空,透过枝叶的缝隙,可望日月,可观星辰。雨天,甚至可见一道水帘悬挂峭壁,垂直而下,甚是壮观。龙湖四周,是一片约数百米大小的平地,其上沙砾细软,鹅卵石星星点点隐于其中。

龙湖南、北两侧,沿水潭环绕,大小石洞星罗密布,洞内宽阔,可藏兵纳粮。

临近黄昏,北侧的山洞内,人声嘈杂,喝酒划拳,吼爹骂娘等,不绝于耳。

显然,双龙洞,已经被一伙土匪强盗占据。

此时,一身材瘦削,行动敏捷,约莫二十余岁的汉子,急匆匆的从南洞口,沿龙躯直奔洞内,越过虎视眈眈的汉子,直向北侧最大的洞府奔去。

“大哥,大哥……”一边奔跑,一边气喘吁吁的高喊。

“在大厅呢!”洞府内回应,声音浑厚,透着桀骜不驯,还有一丝不耐。

“狼哥!”汉子奔入洞府对着上首抱拳。

洞内上首,一长相粗犷,身着虎皮,腰扎巴掌宽皮带,头发凌乱,双目如灯的汉子,四仰八叉的倚靠在座椅之上。其右手,端着海碗,左手扶着座椅。面前的长条桌上,摆着一个酒坛,还有几个海碗。

洞中左右两侧,各有两三名,且形象打扮各异的汉子,均手端酒碗,诧异的盯着急匆匆奔进洞来的汉子。

“山猫,什么事这么惊慌?”左侧,长相白净,说话略显斯文的汉子放下酒碗,瞅了一眼上首的大哥——老狼,转首问道。

老狼,原名郎士昆,云雾山猎户出身。几年前,因受地主老财欺压,纠集几个猎户,带着几杆鸟铳,几把大刀长矛,占据了云雾山双龙洞。

因大哥姓郎,故土匪名号“老狼”!

老狼占领双龙洞之后,效仿水泊梁山,领着众弟兄啸聚山林,杀富济贫,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好不快活。

期间,国民政府军与地方民团多次围剿,均因山高林密洞深而失败。后来,桐柏山闹“红匪”——共产党游击队,国军围剿重点便自然而然的向北转移。

土匪老狼得到喘息,趁机发展壮大。因其杀富济贫,引得方圆百十里,不甘忍受地主老财恶霸盘剥的汉子来投。两三年里,早已从最初的十余人,发展壮大为云雾山,乃至桐柏山区最大的一股土匪,人数最多之时,竟然达二百四五十人。

于今,经多年围剿,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双龙洞的弟兄一度锐减,但仍旧还有一百五六十人枪。

围剿最厉害的时候,国军曾派一个旅和当地民团扼守云雾山四周,然后以一营之精锐,进山驱赶,意图一举肃清云雾山之匪患。

经数日寸土寸草的搜索,国军竟然连双龙洞弟兄的影子都没有发现。

原来,数千国军和民团兵围云雾山之时,老狼早率领众弟兄,沿林间小道,趁夜狂奔百十里,躲进了桐柏山区。国军无奈,只得撤离。

国军前脚刚走,老狼后脚就带着弟兄们回来了。至于生存的粮草物资?精明的老狼,在本家师爷郎士文的建议下,藏在了双龙洞深处。甚至龙湖的沙滩上,也挖了深坑,埋有粮草和弹药。

如此反复,国军和民团虽有心而力不足,实在无法继续派兵围剿,只能听之任之。

再后来,日本鬼子进入徽南地界,大肆烧杀奸淫掳掠,徽南乡民死伤无数。

原本以为,打鬼子保河山应该是国民政府的事儿,与土匪无关。

可作为血性汉子,老狼岂能眼睁睁的看着父老兄弟被小鬼子杀害,姐妹被奸淫……美丽的云雾山,变得生灵涂炭,惨不忍睹?

老狼“狼性”不改,忍无可忍之下,率众弟兄奋然而起,兵出云雾山,袭击小鬼子,杀汉奸走狗,地主老财,抢夺日军粮草辎重。

说实话,老狼的这番“狼性”大发,不但大涨了徽南抗日士气,更是于无意中支援了武汉国军抗战。

武汉前线,中日两军鏖战正酣,驻徽南日军大队抽调一个小队的兵力,约50余人,携精良装备,开赴云雾山剿匪。

50余人进山剿匪?结局可想而知。

面对装备精良,来势汹汹的小鬼子,老狼继续“狼性”不改。在师爷郎士文的精心谋划下,以云雾山为依托,凭借山高林密,捕兽夹子、陷阱、暗箭……各种捕猎手段轮番上阵。

仅仅两三天的工夫,杀气腾腾的日军小队,扔下三十余具尸体,狼狈的逃出了云雾山。

再后来,小鬼子以一个中队进山,一个营的伪军封锁主要道路的办法,一步步向双龙洞推进。

打不过就跑!老狼很好的借用了游击队的战略战术,再次兵藏桐柏山,销声匿迹,不知去向。

小鬼子无奈,留一个班的士兵守住龙口,意在占了土匪老狼的老巢,逼其远走,妄想不战而灭,“祸水他引”!

不想,鬼子大队刚走没两天,老狼带着弟兄们,凭借密林掩护,从天而降,消灭了留守的鬼子士兵,重占据双龙洞,继续其“土匪抗战”大计。

日军气恼,再度派兵围剿。

老狼依旧老一套:打不过就跑!

留守?凭借山高林密道路清的优势,今天杀几个,明天再他娘的宰几只。日子久了,无论留守的鬼子多少,纷纷叫苦不迭。

老狼,带着弟兄们,以战养战,却乐在其中。期间,还多次兵出云雾山,伏击鬼子车队,抢夺粮草弹药,补充队伍。

随着小鬼子步步南进,兵力不足的劣势越来越明显。为支援长沙会战,不得以之下,驻徽南日军下令撤回驻守双龙洞的日军小队。

改武力剿杀,为利益招降。

对此,血性汉子老狼不屑一顾,嗤之以鼻。

什么他娘的“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一点,在没读过书的老狼这儿不好使。杀了徽南前来劝降的汉奸,还有日军的什么使节,当仁不让的没收了劝降带来的物资。完事儿之后,继续带着弟兄们伏击小鬼子,杀汉奸走狗,抢夺战略物资。

日军无计可施,再度派兵围剿。

可老狼,早带着弟兄们逃进了桐柏山区。

怒火万丈的小鬼子,炸毁了龙口,悻悻而归。

待小鬼子离去,老狼带着众弟兄返回,花了几日时间,清理出龙口,继续领着弟兄们打鬼子杀汉奸。

一时之间,威震徽南。

鬼子实在计穷,却又抽不出兵力进山围剿,只好派兵封锁云雾山主要出口,欲断了土匪“老狼”的补给,不战而屈人之兵。至于日军物资,则尽量避开云雾山,西运两湖地界。

可别以为小鬼子放着这股“义匪”不剿。小鬼子可有小算盘,待长沙战役结束,再抽调兵力进山剿匪。况且,封锁云雾山通道,断了土匪的补给。没了补给,这股土匪,日军的心头之患,还能嚣张多久?说不准,时间一长,早饿死了,还用得着派帝国勇士进山围剿吗?

小鬼子这招可谓歹毒。几个月以来,凡是进山的,不论猎户,还是山民,只要带着粮食、盐巴,统统格杀。

若不是老狼手中有几条密道,还能悄悄运上些物资补给,弟兄们早就因为无盐,心慌气短体态臃肿,虽有长枪短炮而无法动弹,还谈什么打鬼子。

随着小鬼子对云雾山附近乡场和村庄实行按口计粮,按口计盐,乡亲们能从嘴里省下的粮食和盐巴越来越少,送进山的物资就更不用说了。

粮食、盐巴少不说,还得提防着封山的小鬼子和伪军,以及巡逻鬼子的偷袭。

土匪“老狼”,百十号弟兄的生存,越来越艰难。甚至,有少数弟兄提出,撤离双龙洞,远走桐柏山区,待山下的封锁撤了,再回来跟小鬼子接着干!

老狼不答应。原因无他,血性的老狼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乡亲们被小鬼子欺凌,不能眼瞅着小鬼子在家乡横行无忌,而自己手中有人有枪,却躲在深山不打!

不打鬼子,那不是中国人该干的事儿!虽然,老狼和众弟兄是“土匪”!

最近几日,眼见生存物资告罄,且多次派出侦察打探的弟兄,均无果而归。作为大哥,老狼心气不顺,正带着几个小头目,聚在议事洞府,一边喝酒,一边商议抢夺日军物资,补充队伍的事儿。

不想,让派出打探的弟兄山猫的一阵尖叫,给扰得更加心烦意乱。

第三百四十五章 云雾山土匪议兵(二)

第三百四十五章云雾山土匪议兵(二)

“大哥,山下有情况!”山猫回答。

“有情况?”右侧首位汉子端着酒碗,不满的看着山猫:“小鬼子封山以来,哪天没有情况?大惊小怪!”说完,端起酒碗,仰头倒进脖子,咕噜几声,顺着喉咙下了肚。

“大哥,我干了……”汉子扯着驴嗓,翻了翻碗,一滴晶莹剔透的酒水,顺着碗沿滴落在桌上。

“……”大哥老狼斜倚上首,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野驴,你真是头野驴!”左首,长相敦实的汉子放下酒碗,笑笑说道:“没见大哥和弟兄们正着急吗?你就知道喝……再不想办法,再过几天,你想喝都没得喝……”

“就是。”野驴身旁,中等身材,有些偏瘦,腰插短刀的汉子放下酒碗,瞪着迷蒙的双眼:“驴哥,先……别喝,听听山猫兄弟说什么?”

“木头,山鸡,都是酒鬼,劝我别喝?”野驴瞪着一双大眼珠,不满的向上翻了翻:“山猫兄弟能说什么?还不是老样子,小鬼子封山巡逻,或者又在山下杀人了,又或者山下有鬼子的车队经过……可惜,小鬼子封锁要道,咱有人有枪,也不让下山干一家伙……整日闷在洞里,不喝酒干啥?看着小鬼子的车队,干瞪眼儿?”

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是“有情况了不能下山”,明知有小鬼子,明明手里有枪,也不能打狗日的一家伙,驴嗓汉子心里怨气很大。

哈哈哈……众兄弟哄笑。

坐在左首一位身材瘦削,面色白净的中年汉子,闻言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众位哥哥,山下真有情况!”山猫有些急眼,赶紧解释说。

“哦……说说。”老狼这一回似乎有些相信,放下酒碗,双目一闪,身子一挺,坐直了身子,目光威严的直视立在大厅中央的山猫。

“大哥,不知道啥原因,山下封山的小鬼子向后撤了二三十里。”山猫回答:“原来设卡的地方,全换成了国军!”

左首瘦削汉子眼睛一亮,放下酒碗,双眼微眯,盯着说话的山猫。

“国军?”野驴见怪不怪:“你眼瞎啊?山猫兄弟,那肯定是伪军!”

国军和伪军都是中国人,有时还真不好区分。

“不,就是国军!”山猫梗着脖子:“我看得真真的。并且,为了搞清楚到底是不是国军,我还悄悄前行了十几里,结果怎么着?”

“怎么样?”木头、野驴、山鸡抻着脖子追问。

“……”老狼、师爷会意的瞅了瞅,没有应声,等着山猫往下说。

“我找人仔细打听了一下,昨夜小鬼子和国军,悄悄的换了防。”山猫回忆着说:“不知啥原因,以前封山的小鬼子,莫名其妙的向后撤了二三十里地,山下村庄,还有林子里,都是国军519旅的士兵,好几千人呢……而且,那炮哇啥的,好多好多,架了一长溜……”

“好几千人?炮……架了一长溜?”众人惊讶莫名,倒吸一口冷气,酒醒了一大半。

“快说说……”

“快说说,什么情况?”

“仔细点,他娘的,出什么事了?”

……大哥老狼还没问,众兄弟倒先按捺不住,七嘴八舌的催问。

“具体不太清楚……”山猫迟疑着回答。

“不清楚你报个球?”野驴瞪着双驴眼:“不清楚就赶紧下山去查,想办法搞清楚再报啊……”

“我……我说的是具体没弄清!”山猫急了,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兄弟我找人问了问,大概弄清了。”

“到底弄清没有哇?你个野猫。”木头闷声闷气,很是不耐的催问。

“你个野猫!”野驴。

“你个死猫!”山鸡。

“……”老狼双眉微皱,不耐的看了众兄弟一眼。这帮小子,打鬼子、杀汉奸、抢物资,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一个比一个急。特别是一听见山下小鬼子有动静,更是猴急得不行。

山猫兄弟本来不急的,让这几个小子东一问西一吼,倒还给弄毛躁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

“行了,都没瞎囔囔!”左首师爷见大哥老狼面露不耐,赶紧沉声喝道:“山猫,别急,来,先喝口酒,缓缓再说,想好再说……可别漏了什么?”说完,端着酒碗,缓步上前,递在山猫手里。

“……”众人无语,瞪着大眼珠子,盯着山猫一碗酒倒进脖子,然后咕噜咕噜的咽进肚里,抹干净嘴角。

“酒喝了,快说!”野驴性子最急,大哥没说话,每每有事儿,准第一个冒炮。但无论怎样咋呼,只能当听个响儿,听个不同意见,谋划的事儿还得师爷,大主意还得老狼定。

“别急,让山猫慢慢说。”老狼抬抬手,制止快蹦起来的野驴。

自家弟兄,脾气就这样。老狼为人粗犷大度,也从不计较这些小事,大多一笑了之。

“昨日,本打算从密道下山。”山猫回忆着说:“谁知,快走到卡子,却看不见设卡的小鬼子和伪军。兄弟我先是以为有诈,便带着两个弟兄趴在林子里,不敢向前挪窝。可挨了老半天,硬是没看见一个小鬼子。”

“……”这一次,众人再没插话,瞪着眼珠子,耸着两只耳朵,仔细聆听山猫报告打探回来的情况。

山猫环顾众人,咽了口唾沫:“为安全起见,兄弟我捡了几颗石头,向四周的林子里扔去……结果,还是没有动静。我知道……”

“切,胆小就胆小,知道个屁!”野驴鄙夷的取笑。

“……”老狼双眉微微皱,不动声色的看了野驴一眼,啥也没说。

野驴一见,很自觉的闭上了臭嘴。

“又等了一会,兄弟我壮着胆子,往前走了百十米,才发现小鬼子和伪军全撤了。”山猫见再没打茬,接着往下说道:“为搞清状况,我只好向附近的村子摸去。在山下的郭家村一打听,才知道小鬼子前天夜里就撤走了。听郭大爷说,离郭村十来里的大犁沟附近,来了好多国军。”

“起先,我以为是国军来了,把小鬼子给吓跑了。”山猫想了想又说:“可我仔细一想,不对呀。只有国军见了小鬼子跑的,哪有小鬼子见了国军逃跑的?不对……”

“你小子,这么想就对了!”野驴实在忍不住,又冒炮:“小鬼子属啥的,属土狗的。国军属啥?属兔子的……”

“就是,国军属兔子的,见了小鬼子,不扛着枪就跑才怪了……”山鸡笑道。

“你俩……安静一会儿。”师爷不得不板着脸,狠狠的瞪了野驴和山鸡一眼,看着山猫:“别理两球玩意儿,快接着说你发现的情况。”

山猫点点头:“为弄清楚,我悄悄摸到了大犁沟附近。结果一看,我的妈呀,好几千人。那大炮……昂着脑袋,张着大嘴巴,整整齐齐的,从东到西排了一大溜,炮口……一溜对准了大犁沟……”

“对准大犁沟?”老狼腾的站起身,诧异的追问:“你真看清了,对准大犁沟,不是对准咱云雾山?”

听见山下来了好几千国军,还有好多大炮。精明的老狼一直在猜想,国军弄这么大阵仗到底是针对谁。别看老狼性格粗犷豪放,嘴里说不在乎,其实心里也打鼓,担心这几千国军是针对他“老狼”来的。那样,弟兄们又得钻林子,又得跑进桐柏山区,被人当兔子撵……

“大哥,看清了,绝对没错。”山猫信誓旦旦的保证说:“兄弟我看得清清楚楚,炮口就是对准大犁沟!”

“大犁沟?师爷,你怎么看?”老狼感觉诧异,侧首看着本家兄弟郭士文,队伍里的师爷。

郎士文,与郎士昆一样,都是云雾山微南地界的人。郎士文早年读过几天私塾,识文断字,写得一手好字儿,是一名小有名气的“秀才”。无论东家有个喜事,西家有个白事,都喜欢请他帮忙执笔,登记亲朋好友来往礼金礼品。

郎士文上山当匪的缘由很老套。长得白净的郎“秀才”,娶得一长相漂亮的媳妇,叫云秀。云秀人长得漂亮,而且还能干。嫁到郎家后,给郎士文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一家人,日子虽不富足,但也实在滋润。

可没曾料想,漂亮媳妇被本村恶霸郭富贵给看上了。在郎秀才到邻村帮忙写礼的一天,上门强奸了云秀。待郎秀才夜里回家,媳妇早上吊自杀了。

当天夜里,郎秀才拿了把杀猪刀,摸进郭富贵家,捅了醉得跟狗似的恶霸郭富贵两刀,取了狗日的性命。然后,一把火点了郭富贵家柴房。回家后,背上两岁的娃,带上杀猪刀,连夜上了云雾山,投了本家大哥郎士昆。

因其读过书,识文断字,还读过《三国》、《水浒》,被双龙洞众兄弟拜为二爷,任师爷,专谋用兵。

“大哥,依我看,国军弄这么大动静,大犁沟一定有一场大仗。”师爷郎士文沉吟着说:“按理说,小鬼子前天夜里都撤了,会打谁呢?炮口也不是对准咱云雾山,很明显,也不是打咱们……到底打谁呢?”

对于双龙洞这帮草莽汉子来说,国军兵至云雾山,排兵大犁沟,小鬼子为啥一枪未放便后撤几十里,谁也没有仔细思量过其中的缘由。

当然,草莽就是草莽,根本考虑不了那么多,也无法分析其中是否有阴谋。

“管球打谁,只要不是打咱们就行!”野驴实在闷不住又冒炮:“师爷,要兄弟我看,趁着小鬼子撤了,赶紧派兄弟们下山,酒啊粮啊什么的,能多买就多买……还有,能趁机干一家伙更好……”

“就是,别等小鬼子回过头来,再一封山,咱又要吃没吃的,要喝没喝的……”野驴的话,得到了木头的赞同。

“你就知道吃,知道喝……”山鸡聪明,见大哥动开了心思,赶紧打断两人的话。

“你不吃……”野驴瞪眼回应,却见山鸡盯着大哥,忽然有所明白,自觉的闭了嘴巴。

“大犁沟……最近也没听说有啥事儿啊?”老狼疑惑不解的说:“师爷,难道最近有人上了大犁沟,跟咱一样,带着人立了杆子?”

“不对!”师爷郎士文摇头:“立杆子……那小鬼子也用不着撤啊……”

“也对?就算有上山立杆子的,这片地方被小鬼子占着,派兵围剿也该小鬼子派兵啊?”老狼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几千国军,到底打谁呢?”

“咱们这一带,除了小鬼子伪军,还有就是国军。”野驴不甘寂寞,忍不住又冒炮:“山里,还有游击队……难不成大犁沟有游击队?”

“有游击队也该小鬼子派兵啊?”山鸡白了野驴一眼。

“是啊,打游击队也是小鬼子的事儿……怎么说国军和游击队都是中国人……”师爷郎士文越分析神情越凝重,不敢置信的连连摇头:“不对,不对,有阴谋,而且一定还是个大阴谋……”

听那口气,师爷郎士文似乎有了惊人的发现,感觉不可思议,又或者是不愿相信。

第三百四十六章 云雾山土匪议兵(三)

第三百四十六章云雾山土匪议兵(三)

“阴谋?师爷……”老狼一惊。

“大哥,我们都知道,一直以来,山下的国军与小鬼子井水不犯河水。”师爷郎士文沉吟着说:“可为什么这几千国军一来,小鬼子一枪没放,反倒撤了呢?对付咱们?不可能!那又是什么原因?难道真是两家联起手来,准备对付游击队?可弟兄都清楚,自小鬼子封山,云雾山、大犁沟,哪里还有游击队?早撤进桐柏山区……”

“联手对付游击队?”大哥老狼坐不住了,身子向前挺了挺:“听说游击队是共产党的队伍,跟咱不一样。再不一样可都是中国人,还打狗日的小鬼子,国军就不同了……”

“游击队?游击队好!不欺压咱老百姓,打土豪分田地,我喜欢。”野驴又冒炮了:“大哥,你别多心,如果不是游击队规矩实在太多,不准干这,也不准干那,还要读书认字儿,兄弟我早就参加游击队打鬼子了,也比……”似乎想起有什么不对,野驴即时闭上了臭嘴。

“也比什么?”山鸡精明,想给野驴挖坑。

“滚球蛋!”野驴眼一瞪,不理这一茬。别看野驴性直,可脑子还不笨。

“……”老狼愣了野驴一眼,转首看着师爷:“游击队打鬼子,我佩服。但……就凭几十百来号人,也值得国军出动好几千人,还带着好多大炮?”几千国军对付百十号游击队,还带着大炮,让外表粗犷,实在精明的老狼怀疑。

说了半天,最关键的问题没人想清楚。

都是中国人,都是打鬼子的队伍,可为啥国军会摆这么大的阵仗,来对付游击队呢?

“也是……”师爷点头,实在想不明白几千国军炮对大犁沟到底想干什么:“可实在说不通,几千国军悄悄的围着大犁沟……小鬼子还撤了……到底想要干什么?”

“大哥,实在弄不明白,咱们就先不管。”木头闷了好一阵子,起身抱拳说:“先派弟兄们下山,弄点粮食上山,填饱肚子再接着跟小鬼子干!”

“也对……”师爷郎士文实在想不明白几千国军兵围大犁沟的机窍,只好作罢:“大哥,要不……先派一部分弟兄悄悄下山,弄点粮食,然后……”

“……”老狼没有回应,而是慢慢走到洞门前,望着碧玉般的龙湖,心中暗自思量,到底该如何应对山下这一奇怪的状况。

众兄弟诧异,互相瞅了瞅,知道大哥正在盘算,一个个非常机灵的闭上嘴,默默的坐回原位,等待大哥做出决断。

“师爷,几千国军兵围大犁沟,是不是……大犁沟来了新四军?”好半天,老狼眼睛盯着龙湖,头也不回的问。

“新四军?”众弟兄腾的起身,感觉不可思议。

“对!新四军!”老狼缓缓转身。

“大犁沟没有新四军啊?”师爷双眉紧锁,缓缓摇头。

“新四军可是打小鬼子的队伍,个顶个的英雄,我野驴佩服!”野驴大声说道:“大哥的意思,新四军到了大犁沟?可为什么国军不打小鬼子,却把炮口对准新四军?”

“他娘的,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野驴扯着驴嗓骂道。

“师爷不是看过报吗?”老狼沉着脸说:“一直以来,新四军和国军就不对付。两家……不是老干仗吗?这一回……”

凭直觉,凭老狼多年跟国军和小鬼子斗的直觉。这一回,国军几千人围住大犁沟,不是对付游击队,极有可能是为了对付新四军!因为,如果是游击队,不可能出动几千国军,还带着大炮。

最主要的,大犁沟如果真有游击队,也不会由国军派兵围剿,而是应该由小鬼子派兵。

至于为什么小鬼子会撤……按国军的行事作风,为了那点私利,与小鬼子联手,也说得过去。

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说得通,为什么几千国军开到大犁沟,而小鬼子却悄悄的撤离了云雾山!

这一切,只能说明,国军和小鬼子联手了。

狼与狈联手,对付谁?在徽南这个地界,又有谁值得国军和小鬼子如此大动干戈,一家悄悄的兵围大犁沟,一家悄无声息的撤离云雾山?

新四军!

只有打鬼子的新四军!

外表粗犷,内心精明的老狼,凭着多年为匪的直觉,窝在双龙洞里,凭着山猫侦察打探回来的情报,竟然隐隐想通了国军出现在大犁沟,排兵云雾山前的缘由。而且,还把山下国军和小鬼的行动,推测得八九不离十。

“不都是中国人嘛,不都是打鬼子的队伍吗?”山鸡不愿相信:“国军这么干,到底为什么?”

“国军?屁的打鬼子的队伍!”野驴鄙夷的骂道:“嘴上说打鬼子,你见过几回?哪一回不是还没开打就跑了?要不是逃跑,南京能丢吗?能死那么多人吗?”

“就是!打鬼子?他娘的,一个个跑得飞快,跟山野的兔子似的。”木头赞同的说:“打自己人差不多……心思一个比一个阴,一个比一个毒!”

木头老家淮北,可是受了国军逃跑的苦。不然,也不会南逃到云雾山,最后还上山当了土匪。

“大哥,你的意思……国军兵围大犁沟,是准备伏击新四军?”师爷郎士文不解的说:“可徽南地界,新四军游击队早撤进桐柏山了,大犁沟的新四军从哪里来的?”

“是啊,大犁沟的新四军从哪里来?”老狼纳闷,狠劲的摇摇头:“是路过……还是为了打鬼子?是去桐柏山,还是想进咱云雾山……”

精明的老狼,既担心国军兵围大犁沟,是伏击新四军。又担心,新四军之所以来到大犁沟,目的是凭借云雾山山高林密的特点,跟小鬼子斗。

如果是那样,一旦小鬼子和新四军开战,自己的这百十号弟兄,还有这双龙洞……就很有可能卷进两支正规军的交战之中……

还有……

“大哥是担心……担心新四军开进云雾山?”师爷郎士文一点就透:“然后凭借云雾山地理优势,山高林密,在这儿跟小鬼子摆开战场干?”

“好啊!跟小鬼子摆开战场干?我喜欢!”野驴大呼小叫的说:“真要那样,兄弟我一准带着弟兄们,摸小鬼子的屁股眼子,让狗日的不得安生……”

“你就知道打鬼子!”山鸡私心太重,一切以山寨利益为首:“大哥是担心,新四军真要开进云雾山,双龙洞还是咱们弟兄的,咱还能藏在双龙洞,时不时的下山打鬼子吗?”

“切,这有啥好担心的?”木头直愣愣的说:“云雾山这么大,还藏不下几千人?大不了,一人一半!”

“对,一人一半!”野驴兴奋的说:“只要新四军能打小鬼子,别说云雾山,就算是双龙洞,让一半给他们也行!”

“只要打鬼子……”野驴的话糙理不糙,倒点醒了暗自思量的老狼。

都是中国人,只要打鬼子,云雾山是谁的重要吗?双龙洞是谁的重要吗?再说,新四军从不欺压老百姓,就凭这一点,俺老狼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再说,弟兄们也不能一辈子窝在这云雾山,藏在这双龙洞里当土匪啊。新四军如果仁义,不象国军那样假仁假义,给弟兄们下套,老子就是带着弟兄们,投了新四军又如何?

可是,新四军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知不知道大犁沟已经被好几千国军给围了?万一真打起来……新四军要没准备,不就吃亏了吗?

不行!既然是打鬼子的队伍,咱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新四军跳进陷阱,被国军这帮小人给打了伏击,包了饺子!

“师爷!”老狼大步走上高台,转身一屁股坐下:“不管大犁沟来的是游击队,还是新四军,既然是打鬼子的队伍,咱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军打咱中国人!”

“大哥是想……”师爷郎士文犹豫。郎士文非常清楚大哥老狼的想法。可是,山寨就百多号人枪,想支援大犁沟?那不是以卵击石,拿鸡蛋碰石头吗?只要国军掉转炮口,别说一轮炮击,只几发炮弹,就够弟兄们喝一壶的……

“师爷,都是打鬼子的队伍,咱要不帮一把,俺老狼心里过不去!”老狼推心置腹的说:“再说,如果等国军消灭了新四军,万一再腾出手来,对付咱们……”

“大哥,这想法好!兄弟我赞同!”野驴腾的起身,双手抱拳,冲着老狼咧嘴:“大哥,说吧,怎么干?兄弟我带人打头阵!他娘的,看老子不掏了国军这帮小人的屁股眼子……”

“瞧你那点出息?就知道掏人屁股眼子……”山鸡鄙夷的别别嘴:“大哥,我去!兄弟我……我……没想好……”山鸡有心无力,没想出好的办法,说一半就卡了壳。

“你去?干啥?喂鸡?”木头笑道:“大哥,我去!怎么着也得给您弄两发炮弹回来!”

“炮弹?对,就炮弹!”师爷郎士文兴奋的一巴掌拍在木头脑袋上:“谁说你这脑袋是木头?关键时刻还挺管用!”

“……”众弟兄莫名其妙的看着师爷和木头。

“大哥说得对,都是打鬼子的队伍,咱不帮谁帮?”师爷郎士文转身抱拳:“既然大哥想干,那咱就干一票大的!”

“干大的?”大哥老狼诧异。

“对!干大的!”师爷神秘一笑。

……

“好!弟兄们,今晚咱吃饱喝足了,下山!”老狼腾的站起身,目光凌厉的扫过众弟兄:“有几年没跟国军斗了,这一回,谁也不许拉胯、掉链子,丢了俺老狼的名声!”

“大哥放心!兄弟们决不丢了双龙洞的名声!”众弟兄抱拳回答。

第三百四十七章 将在外违令而动(一)

第三百四十七章将在外违令而动(一)

挥别龙海、乔云山等人,从罗村回到营地,不短的十余里路程,杨闯硬是一声不吭,低着头想着心事,不时抬头遥望着远方,那蜿蜒起伏的群山,还有那高耸入云的云雾峰,偶尔苦笑摇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闯哥……想什么?”李爽神色担忧,见四下无人,大方的挽起杨闯的胳膊:“还在想会上的事?还在会上级不采纳你的意见生气?”

“……”杨闯微微摇头。

“说说呗,让我给你出出主意!”李爽嗔怪的摇着胳膊:“两个人总比一个人主意多,对吧,神枪杨闯同志?”

“唉……”杨闯微微叹息:“我倒没想团部为啥没采纳大家的意见,我在想……”

会上,团首长虽然没有采纳杨闯等几位营主官的意见,但亦做出“衣不解带,枪不离身,保持高度警戒!”的命令,要求各营随时做好开拔准备。

衣不解带,枪不离身,保持高度警戒!这样的命令也从某种程度上说团首长已经采纳了大家的意见,只是没有下令部队连夜开拔,连夜越过云雾山。

小心的杨闯不这样想。从何明湘传递来的情报说明,顽军在江北将有大的军事行动。可从部队渡江北上,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却不见顽军有丝毫异动。这是为什么?

江北?从地形看,只有徽南的地形适宜展开“大的军事行动”。

如果等新四军越过云雾山,跃进桐柏山区,顽军所谓“大的军事行动”,将会是一场空!

顽军会让精心筹划的阴谋落空吗?重庆会让几个月来,专程派员与日军秘密接洽谋划的行动付诸东流?驻守徽南的日军会眼睁睁的看着万余名新四军,一枪不放的越过云雾山,然后浩浩荡荡的开进桐柏山区,等着日后与其真刀真枪的干?

不可能!绝对绝对不可能!

顽军“大的军事行动”在什么地界展开?什么时候开始?一个大大的“?”号在杨闯脑子里闪烁不停,闪得脑子一阵阵的发胀,心里一阵阵发慌!

“想什么?”李爽追问。

“还没想清楚……”杨闯苦笑摇头。

“说说,让我帮你想?”李爽目光希翼。看着杨闯忧心如焚,李爽疼在心里。无论是作为教导员,还是恋人,李爽都有理由站在杨闯的立场,想之所想,急之所急,出谋划策。

“我……对了,小爽,会上政委好像说‘金县当地乡绅名流带着物资慰问军部’?”杨闯突然想起政委的话,立即停下脚步,侧首盯着李爽。

“是啊,政委说的……”李爽一边回答,一边想着此时此刻,杨闯问这件事的用意:“难道……你真认为敌人拦住军部慰问的目的,是想把咱们拖在金县一带?然后……”

“然后顽军趁夜发起突袭,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杨闯咬着牙,神情严峻。

“真是这样?”李爽一惊,不敢肯定。

“一定是这样!”杨闯神情严肃:“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说得通,为什么这些地方老财,会在这个时候,部队急行军开赴桐柏山区的时候,带着物资慰问!他们的目的,就是延缓部队行军速度,给敌人创造打伏击的机会!”

杨闯目光闪亮:“还有……这帮地主老财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慰问,说明敌人的布置还不完善,还有漏洞……最大的原因可能是,打伏击的敌人还没有完全到位,他们需要时间,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而慰问……就是为了拖住军部,给顽军留出足够的时间来布置口袋!一定是这样!因为,拖住军部,就拖住了渡江北上的整个队伍……”

“必须连夜出兵……不,立刻出兵云雾山!”军情如火,杨闯再一次有了违令而动的想法。

战时违令,意味着什么?作为营长,杨闯非常清楚!

按理,作为营长,杨闯大可以按照上级的命令,放心的让部队停留在营地休整,等黎明时分,再兵出云雾山。

为了渡江北上新四军的安危,为了近万名抗战打鬼子战友的生命安全,一心打鬼子的杨闯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还真有可能!”李爽从心里赞同杨闯的分析。多年与顽军打交道,李爽从心里就不信任国军。

“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杨闯神情肃然,纠正李爽的用词。

“小爽,咱立即返回团部,把想法再给团首长说说,争取部队连夜开拔!”杨闯一脸焦急的四下望了望:“最起码,让部队开进云雾山,也总比呆在这地势开阔,无险可守的罗家村强!”说完,转身便欲奔向团部。

“等等……等等!”李爽赶紧拉住杨闯。

“小爽,不能等!”杨闯一把抓住李爽的手,郑重的说:“咱们只有抓住敌人布置还不完善的时候,立即组织部队开进云雾山,才能确保安全!否则,一旦敌人发动攻击,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小闯哥,我知道!”李爽表情严肃:“可你去有用吗?军部命令,原地休整待命!就算团首长肯定你的分析,可有用吗?军部首长能相信吗?能因为一份未经证实的情报,还有你的分析而改变下达的命令吗?”

“……”一连窜的质问让杨闯发懵,心里更是着急。

“小闯哥,既然无法更改军部的命令,那咱们……”李爽瞪大双眼,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显然有了主意。

“你的意思是说,既然咱三营是先头营,那就服从上级的命令,连夜开拔,先头探路?”思绪敏捷的杨闯立刻明白李爽的意图:“通过三营的行动,迫使敌人提前行动,打乱敌人的部署?”

“对!”李爽神情严峻的点点头:“也只有这样,才能迫使军部改变命令,部队才能向云雾山开拔!这……是目前唯一且最好的办法!”

李爽神情肃穆接着说:“当然,如果敌人还没有动静,那就说明情报有误,那我和你将会受到上级最严肃的处理。如果敌人有反映,甚至发动攻击,那三营……将陷入绝境……”

“处理?不怕!”杨闯摇摇头,坚定的说:“只要弄明白敌人的阴谋,哪怕是死,三营也不会后退!”

为了打鬼子,为了整个北上队伍的安危,个人甚至整个三营作出牺牲,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这样的牺牲,值得!

“走!回营部!”说干就干,杨闯、李爽二人相视一笑,迈开大步向三营驻地奔去。

正如杨闯、李爽二人分析的那样,金县乡绅之所以慰问,其目的就是为了延缓渡江部队行军速度,把新四军拖在金县一带,给顽军扎紧口袋留出充足的时间。

新四军渡江后,北进速度实在太快,未做任何停留,一举北上百余里,大大超过了重庆和顽军前敌指挥部的预想。

必须把新四军拖在金县一带!否则,于江北全歼渡江北上新四军,解决重庆、蒋委员长的心头之患,耗费人力物力,甚至不惜出卖国家利益,与小日本联手且精心设计的阴谋,将付诸东流,成为泡影。

此刻,除东北方向519旅提前赶到大犁沟埋伏待命,截住新四军北进的道路,以及蒋良石的181师逆长江而上,堵住新四军退路之外,东西方向顽军各部,均未完全到位。

519旅之所以能够提前赶到指定地点埋伏,除了距离近,部队机动能力强,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那便是519旅旅长唐云辉是一个复仇欲望极强的人。

对,复仇!

双林一战,杨闯喋血,身负重伤。

唐云辉的519旅,也被新四军第7团,牢牢的拖在双林镇,最后还被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若不是卫队拼死突围,旅长唐云辉,很有可能当了俘虏。

战场上捡了一条命,战后的唐云辉日子却极不好过。不但成了同僚间的笑料,还受到上峰的责罚,就连重庆也下令撤其职,转回重庆,并打算送交军事法庭审判。

若不是其在国防部有人,唐云辉又舍得花钱,此刻那里还有唐云辉的命在?哪里还有肩上的将星闪耀?最起码,也得撤其职,回家守着祖上的几十亩薄田度日!

逃过一劫的唐云辉发誓,一定要报仇雪耻!

几日前,秘密军事会议上,当杜参谋长下达围剿渡江北上之新四军的命令,唐云辉就知道,复仇的机会来了。会后,唐云辉参加完晚宴,连夜带着副官,驱车三百里,返回519旅驻地,急不可待的连夜下达全旅集结,开赴徽南金县大犁沟的命令。

正因为如此,唐云辉竟然比东西方向的顽军,早到了一天一夜。

报仇雪耻之心,不可谓不迫切。

沿江逆流而上的181师亦是如此。方桥一战之后,蒋良石受到了上峰的责罚,这让堂堂党国精锐的少将师长,很是没有颜面。

如今,一雪前耻的机会摆在眼前,蒋良石怎么可能白白放过。

返回驻地第二日下午,即带着部队溯江而上,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渡江部队身后,堵住了新四军再度南渡长江之退路。

正当顽军各部紧锣密鼓设置口袋的时候,渡江部队却在军部的一纸命令下,停在金县休整。

半天,仅仅半天时间,东西两个方向的顽军,在前敌剿匪指挥部中将杜参谋长的严令之下,终于赶到伏击地点。

日军,却在大犁沟北二三十里,金县东西数个方向,均整兵待发!一旦顽军守不住防线,堵不住新四军北进,或者有漏网之新四军,日军将会立即扑上,发起雷霆一击,务求一举歼灭渡江北上之新四军!

否则,新四军一旦越过云雾山,一旦钻进桐柏山区,将如鱼归大海鸟归,无法寻觅其踪影!

口袋终于扎紧,六万顽军将近万名新四军将士,牢牢的包围在金县一带。

徽南,风起云涌,阴云密布,骤雨欲来!

徽南,一场大的剿杀新四军的行动即将展开!

徽南,同室操戈,同胞相残的悲剧,即将上演!

第三百四十八章 将在外违令而动(二)

第三百四十八章将在外违令而动(二)

夜深沉,看不见星星和月亮。

罗家村村口,三营官兵神情肃然,整装待发。只有在这一时刻,才能看出三营的战斗素养。全营三百多号人,全副武装的立在夜色里,硬是听不见一丁点的声响,除了低低的呼吸。

“一营到位没有?”杨闯望着漆黑的夜色。

“先头一连已到位,接了咱们的防御。”李爽腰挎双枪,面色凝重。

不令而动!

确切的说,杨闯再次违令而动!以前,是一个人,这一次违令而动的,还有教导员李爽。

是的,试探顽军是否有埋伏,杨闯、李爽商议的办法,就是不令而动。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做出这样的决定,杨闯和李爽冒着被上级处理的风险。为了整个北上部队的安全,作为先头营,作为先头营的一对主官,杨闯和李爽豁出去了。

“出发!大犁沟!”杨闯点点头,转身下达行动命令。

大犁沟,是渡江北上越过云雾山,尔后开赴桐柏山区的必经之路。顽军在徽南是否真有“大的军事行动”,大犁沟将是最后的机会。

错过大犁沟,一旦新四军开进云雾山,山高林密,就会如鱼归大海一样,顽军再多,装备再精良,也无法捕捉新四军的身影。

这,是顽军和日军绝不允许的!

北上路上是否有埋伏,大犁沟一试便知!

谁敢舍身饲敌?唯先头三营尔!唯杨闯李爽尔!

“出发!”大龙手一挥,领着七连率先扎进夜色,尔后是九连。八连断后,一旦战斗打响,将集中全营十二门迫击炮,支援七连和九连。

无论什么时候,杨闯在与不在,三营霸道的作风,让三营的装备在全团是最好的。这些,可都是从战场上缴获的。每次战场缴获,连队也好,营部也罢,各级主官都存有“私心”,除了上交,其余的都装备各连队。这当中,杨闯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令几名主官很是大胆。

如今,三营的装备,特别是迫击炮,都能赶上全团的数,可是让一营、二营羡慕。

羡慕归羡慕,一营和二营,还有团部也无法。为什么,因为这些装备都是三营从敌人手里缴获的。可没让团部拨一枪一弹。除了上交团部一部分分配,存“私心”留下一部分也不过分吧?

最后,团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三营战斗力强,打起仗来个个都象小老虎。

“真不向团部报告?”望着消失在夜色里的一个个身影,李爽有些担忧。作为教导员,作为女人,李爽心细如发。

擅自更改军部决定,没有命令率部行动,一旦出现差错,两人吃不了兜着走。况且,军部中个别首长,对北上的严峻形式,明显估计不足,对顽军还抱有侥幸。这种非常时刻,如果犯错,就有可能授人以柄,甚至万劫不复!

“有人说!”杨闯回头望了眼后方:“等咱们出发半小时之后,一营长龙海会向团部报告!”

后方,人影绰绰。明显,一营战士已经就位,接替了三营的防御。

“你……真鬼!”李爽抿嘴一笑:“我还真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我怕!”杨闯苦笑:“就怕不让我打鬼子!走……”说完,大步追向队伍。

“但愿今夜风平浪静,前面没有埋伏……”李爽望了望漆黑的夜色,无奈一笑,小跑着扎进夜色,不见了身影。

杨闯心里还有句话没说,那就是别看团部没有声音,其实早就关注着三营,也就是说知道三营“违令而动”!

明明知道,却不制止。说明什么?说明团部也希望三营的行动,能探明顽军的真实意图。

赵村,一营临时指挥所。

“没有命令,作为营长,你怎么能下令全营前移,擅自接替三营的防御?”一营教导员高斌不满写在脸上。

“教导员同志,我们要相信杨闯!”龙海面色沉稳:“从地图上看,金县……可是敌人伏击咱们的最后机会!而前面不远的大犁沟,是我军北上的必经之路。杨闯带着三营,连夜出发前往大犁沟,就为试探敌人。如果有埋伏,大犁沟的顽军肯定沉不住气!”

“情报不是没证实吗?万一没有敌人,或者杨闯的主动出击,被友军视为挑衅,从而引发战事,谁负责?”高斌拔高声音说:“作为营长,你也要承担责任!我……也跑不了!”

“不管怎样,杨闯和三营的同志敢以身饲敌,就让我龙王佩服!”龙海大手一挥,不耐的转身望着北方:“责任?只要部队北上安全,承担责任又怕啥?”

“你……”高斌无奈摇头:“你准备什么时候向团部报告三营的行动?”

“再等等……”龙海低首看了看腕表:“再等半小时,等三营走远些再报告……”龙海的意思很明显,尽量拖延向团部报告的时间,不给团部派人追回三营的机会。

至于责任,就如他说的那样,只要渡江北上部队安全,承担责任怕啥?龙海深信,杨闯不怕,李爽不怕!他,一营长龙海也不怕!

二营,指挥所。

“杨闯这小子,佩服!”乔云山站在营部,望着北方。

“是啊,以身饲敌,令人佩服!”李玉双眉微锁,苦笑摇头:“如果大犁沟有敌人埋伏还好,要没有或者挑起战事,事情……只怕军部那一关,不好过啊……”

“怕啥?如果大犁沟有顽军,哪怕不是埋伏,但堵在我军北上的路上,就居心叵测!”乔云山表情凝重:“打就打,谁怕谁?至于处理……也算俺老乔一份。大不了……这营长不干了,只要让俺打鬼子就成!”

“你呀……”李玉苦笑:“杨闯这样想,李爽这样想,龙海这样想,你老乔……也这样想……”

“难道你不这样想?”乔云山嘴角牵动,白了李玉一眼:“你以为自己是好人?”

“你……我当然也这样想!”李玉郑重点头:“法不责众嘛……”

“法不责众?好,法不责众,我喜欢!”乔云山大笑。

“对了,一营防御前移,把任务交给了咱二营,都安排好了吧?”李玉问。

“放心,早安排好了!”乔云山沉稳点头:“只要没有埋伏,凭咱二营,这点防御还搞不好?就算有敌人,咱也能让他有来无回!”

罗家村,新四军7团团部。

“这帮混蛋玩意儿!还真以为咱们是瞎子聋子,看不见小动作?”吴长山双手叉腰,忧心忡忡的面北而立。

北方,是大犁沟。

大犁沟,是渡江部队北上开赴桐柏山区的必经之路。

“杨闯这小子……”刘成友表情凝重的缓缓走来:“就怕大犁沟真有敌人的埋伏……不过,敢以身饲敌,就凭这点,我就喜欢!”

“你呀……这帮小子都让你惯坏了……”吴长山笑笑道:“都他娘不请示不汇报,私下里就把防线前移……真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哩。”

听话语,似乎有生气的意思。可听口气,似乎还有一丝赞赏的味道。

“我惯坏了?”刘成友怪异的瞪着吴长山:“我怎么觉得你在说自己?”

“我?”吴长山。

“不是团长,也不是政委……”魏有志走到门前,并肩站立,望着远方。

“是谁?你……”吴长山、刘成友几乎不分先后的问。

“是您们俩!”魏有志狡黠的一笑:“这帮小子,让您们俩给惯坏了!”

明明知道三个营都在玩瞒天过海,团长政委硬是装着不知道,这不是摆明了放纵下属吗?就这两人,不“惯坏”这帮小子还怪了。

哈哈哈……三人大笑。

“不过,咱们也得两手准备。”刘成友郑重道:“大犁沟没有情况则罢,如果真有敌人伏兵,咱们得立即增援!”

“嗯……”吴长山转身点头,大步走到桌前,俯身看着地图,良久才抬起头来:“老魏,战斗一旦打响,命令一营,从右翼插向大犁沟,支援三营。团部……随二营行动!”

“同时,还要以最快速度,将情况上报师部和军部!”刘成友补充道。

“是!”魏有志。

“今夜,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刘成友立在门前,望着北方。

云雾山下,密林之中。

“大哥,走哪边?”野驴腰腹上,左边插着短刀,右边插着驳壳枪。

“师爷……”老狼侧首问道。

“山猫,敌人的炮阵地在哪个方向?”师爷小声询问。

“大哥,师爷……”山猫翘首望了望,仔细辨别方向,指着左侧,肯定的说:“这个方向!”

“大哥,咱们就走这边?!”师爷郎士文望着大哥老狼。

“好!干就干大的!”老狼笑道:“弟兄们,炮阵地,走啰……”说完,一马当先,窜进林子。

“走,跟上!”野驴一声叫唤,俯身跟了上去。

“走,弄几发炮弹玩玩儿!”山鸡声音兴奋,压得很低。

“走!”师爷紧随其后,领着百十号弟兄,消失在密林深处。

土匪老狼,抱着干一票大的想法,带着众弟兄,竟然直奔顽军519旅的炮阵地而去。

土匪老狼没有想到,他和弟兄们“干一票大的”的想法,在后来的战斗中,无意中帮了渡江北上新四军的大忙。

确切的说,帮了三营长杨闯,还有三营三百多号官兵的大忙!

第三百四十九章 心舒气顺唐云辉

第三百四十九章心舒气顺唐云辉

许家坡,大犁沟北,三公里。

许家坡,顾名思义,这里是一道坡梁,地势较高,属云雾山脉延伸段。站在许家坡,可以远观整个大犁沟。此地,进可占大犁沟,退可入云雾山,实乃兵家必争之地。

许家坡,村子不大,二三十间房屋集中在坡上的一块平地上,人口大约二百来人。小鬼子来了以后,经过一轮血与火的屠杀,加之跑的跑,逃的逃,到现在许家坡人口不足半百。

除了人气低迷,断壁残垣,许家坡背靠云雾山,面向大犁沟,风光甚是旖旎,四季鸟语花香,四季苍翠如盖,是个不错的地方。

519旅临时指挥部就设在许家坡。

519旅提前赶到许家坡,为防泄密,第一件事是将村子仅剩不多的男女老少,集中在村北的几间破屋子里。第二件事是将村里最好的民居改设成临时指挥部,供作战指挥和旅长唐云辉歇息。

许家坡西北侧,距大犁沟约两三千米,一处隐蔽且平整的山坡上,519旅炮阵地就设在这里。此地,除了可以鸟瞰整个大犁沟,距离唐云辉的旅部亦不是太远,便于旅指机动部队的增援。

十二门榴炮,隐蔽在坡上的林子里。战斗一旦打响,这些炮将立即被拉出林子,瞄准大犁沟。只要一个覆盖,大犁沟顷刻之间,便会成为一片火海。

为扎紧口袋,巩固防线,报仇心切的唐云辉不顾劝阻,只留了一个排的士兵驻守炮阵地。用他的话说,炮阵地距离旅部不远,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旅部警卫营一个突击就赶到了,没必要浪费兵力。

显然,这一次,为报双林镇一战之仇,一雪前耻,旅长唐云辉孤注一掷,将519旅数千之众,所有能用之兵,都派上了前线,只为堵住渡江北上新四军之去路,务求一举歼灭之,以解其心头之恨。

此战,乃雪耻之战!

此战,乃重振519旅军威,重拾唐云辉声名之战!

此战,绝不能放跑一个新四军!

此战,乃党国之大计,徽南以及长江以南之共匪将永绝后患!

已经夜里十点,按照剿匪司令部的命令,再有几个小时,以金县为中心点,数万国军将同时发起攻击。

作战目标,渡江北上之新四军。

战役达成,一举歼灭之!

对外宣称:新四军不遵号令,擅自兵进徽南,挑起两军战端。

眼见大仇即将得报,少将旅长唐云辉兴奋不已,实在难以入睡。睡不着干脆不睡,拉着参谋长康永义,让随军厨子炒了几碟小菜,还有一盘花生米,坐在小院里,借着指挥部亮堂堂的灯光,喝开了小酒。

“老康……康参谋长……”唐云辉略有醉意,举起酒杯:“你我一起,已经快十年了吧?”

“旅座,整整十年。”康永义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兴奋的唐云辉:“当年,江西剿匪时,我们……就在一起……”康永义凝神回忆,确定是十年。

“没错,江西剿匪,我们就在一起。”唐云辉回忆着说:“想当年,我当连长,你干连副……到现在,我干旅长,你是是参谋长,还是我的左膀右臂,得力兄弟……”

“职下永远做旅座的左膀右臂!”康永义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回忆当年,感觉热血沸腾,不由双手举杯:“旅座,这杯酒,兄弟我敬你!不为别的,就为咱们这十年风雨同舟,同进同退……”说完,不待唐云辉回应,头微仰,嘴一张,手一翻,酒已经倒进了嘴里。只听咕噜一声响,喉结翻动,酒便一路燃烧着下了肚。

“……”唐云辉嘴一张,手一扬,一杯酒准确的“飞”进嘴里,右手放下酒杯,左手抹了抹嘴角:“老康,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旅座的意思……”康永义不解。

唐云辉夹起一颗花生米,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你我兄弟,这十年是兄弟,一生就是兄弟。我是说……这十年里,我们也算顺风顺水,过五关斩六将,一步步爬上今天这样的位置,就没吃亏过……”

“旅座说得对……”康永义点头认同。

“他娘的,打小鬼子到了江南,你我兄弟事事不顺。”唐云辉盯着康永义:“不但干不过小鬼子,还他娘的干不过衣不整、枪不齐,不但吃不饱,还时常没有弹药的新四军……双林镇一战,我519旅数千之众,数千之众啊……装备精良,却被新四军一个团,不……应该是一个营,给打垮了……还撵得老子跟狗一样狼狈逃窜……”

“旅座……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吧……”康永义没明白唐云辉话里的意思,小声劝阻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谁还没个兵败?关云长还走麦城呢?!”

“不……不是……”唐云辉又一杯酒下肚,一边摇手一边说:“你别劝我,我……不是发牢骚……”

“……”康永义一边斟酒,一边抬头望着已经有些醉意的旅座,静待下文。

“我是说,双林一战,老子狼狈啊,象狗一样……”唐云辉摇头:“不提了……今天我高兴,是的,高兴……”

“高兴?”康永义若有所思。

唐云辉兴奋不已:“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还没有三十年,一年都不到,新四军就被老子给堵在了大犁沟。你看看四周,六七万的国军弟兄,将不足一万的新四军围在金县,围得跟铁桶似的……你再看看,大炮……金县四周,百十门大炮,对准整个金县,对准傻子一样,刚刚跟金县乡绅喝完慰问酒的共匪……”

“……”康永义没有说话,头微仰,望着越说越激动的旅座唐云辉。康永义清楚,旅座需要发泄,发泄心中积压已久的怒火。

最近几年,自跟小鬼子和新四军打交道以来,519旅屡屡吃亏。作为旅长,唐云辉多次受到上峰的责罚。特别是双林镇一战,519旅救援迟缓,旅座为此差点被送上断头台,一颗子弹了结戎马一生。

若不是重庆有人,若不是花大价钱,旅座怕是早已……此刻的519旅,姓什名谁都不知道!

不,还有没有519旅都无法说清。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唐云辉仰首望天,大声咆哮:“明日,不,还有几个小时,就能让我报仇雪恨,一雪前耻……兄弟,你说我能不兴奋吗?我睡得着吗?”

“兄弟我也兴奋得睡不着!”康永义双手举杯:“来,旅座,这杯酒,兄弟敬您,为……为把新四军堵在大犁沟,为旅座和咱519旅的仇即将得报,更为旅座……还有兄弟我,能一雪前耻,干!”

“好,这杯酒我喝!”康云辉笑容满面,举起酒杯:“还是多年的弟兄,519旅……只有你了解我啊……”说完,一杯酒倒进了嘴里。

拎壶,斟酒,康永义动作熟练。

“兄弟,只等凌晨一打响,老子的炮弹就会覆盖整个大犁沟……”唐云辉抬头望着大犁沟方向,似乎看见数千新四军淹没在炮火里:“到那时,老子的仇才算报了……老子才能好好的睡他个三天三夜……”

“待旅座大仇得报,兄弟我出钱,请‘小凤班’,唱一个星期的凤阳大鼓,给旅座助兴!”康永义豪言。

“谢兄弟,只可惜……”唐云辉摇头。

“眼见大仇得报,旅座还有什么可惜的?”康永义再度不解。

“兄弟,可惜,可惜啊……”唐云辉端起酒杯,咬牙切齿的说:“那个叫杨闯的,握着一杆狙击步枪,追得老子狼狈逃窜的共匪,不知道在什么位置?如果……老子一定要把他找出来,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杨闯?旅座是说新四军的神枪手,那位叛徒,杀害谢光头的新四军?”康永义似有同感:“这次,如果可以,一定把他找出来,交给旅座处置!”

“不管了!”唐云辉清楚,要从数千新四军找一个人,哪那么容易,举起酒杯:“咱兄弟干了这杯酒……这次要炸不死他,就一定得活捉,老子……要亲手宰了他,将他送给我的耻辱,一一还给他!”

“旅座放心,兄弟一定让人留意,将他找出来!”康永义腾的起身,双手举杯,仰头干了。

“杨闯……”唐云辉双眼微眯,瞳孔微缩,将酒杯慢慢凑近嘴边,一仰头倒进了脖子里,咕噜一声,喉结滚动,顺着食道咽下了肚。

兴奋的唐云辉不知道,就在他念叨的时候,杨闯已经带着三营,趁夜前行二十余里,悄悄摸到了距离大犁沟两三公里的地方。

还有一支部队,没有统一着装,统一装备,穿着五花八门的,也抄小道摸到了许家坡,519旅炮阵地附近,准备凑凑这趟“热闹”!

没错,就是双龙洞的土匪老狼。

“我的妈呀,这么多大炮?”土匪老狼,趴在距离519旅炮阵地不远的灌木林里,眼睛死死的盯着昂首向南,排列整齐的大炮,感到莫名的震惊。

第三百五十章 大犁沟杨闯假道(一)

第三百五十章大犁沟杨闯假道(一)

大犁沟前三公里,先头七连莫名其妙的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大龙传令请来了营长杨闯。

“怎么停下了?”悄悄摸到七连位置,杨闯刚问了一句,便敏锐的嗅出空气中飘荡的一丝危险气息,瞳孔一缩,死死的盯着前方,大犁沟前一片黑乎乎的灌木林:“有人?”

“是,有人!”大龙肯定点头。

“什么人?搞清楚了吗?”杨闯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对方很警觉,试了两次,没法接近。”大龙面色肃然:“应该是国军!”

“应该?”杨闯回头看了大龙一眼,黑夜里眼神闪亮。

“第一,对方端着枪。”大龙望着前方:“第二,林子里似乎还有暗哨。第三,我们的人接近,对方反应灵敏,说的是中国话!”

“那也有可能是伪军!”杨闯纯属故意为难。

“你不是说徽南顽军有‘大的军事行动’吗?”大龙诧异的看着这位比自己年轻,打起仗来脑子特别灵光的营长,从大上海起就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现在反应是如此的迟钝,有意为难?

“我以为你忘了……”杨闯蹲在灌木丛,眼神明亮,脑子里打开了转。

“……”大龙白了杨闯一眼,没在吱声,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等待杨闯的命令。身旁,百十号弟兄趴在草丛,硬是没有弄出一点响动。

“什么情况?”第二梯队的李爽,久等不见动静,担心出事,迫不及待的摸了上来。

“顽军。”杨闯眼珠子乱转,抬头观察左右地形。敌人居高临下,七连所处的位置不太利于防守。如果真打起来,顽军仗着人多武器精良,机枪开道,一个冲锋,七连便会淹没在人海里。

“顽军?”大犁沟有顽军,李爽既震惊,又不出意外,感觉事态严重,而且紧急。

“对,顽军。”大龙指着前方,压低声音报告说:“敌人有备而来,卡住了咱们前进的道路!要想钻进几十里外的云雾山,顺利抵达桐柏山区,必须夺取前方大犁沟,一鼓作气通过大犁沟!”

“大犁沟顽军堵住我军进入云雾山,说明……金县四周都有顽军埋伏,目的是为了截住咱们,然后……在金县一举包围并歼灭咱们?”李爽反应很快,透过大犁沟顽军堵截,瞬间便分析出江南顽军的企图。

“什么?敌人的行动就在金县?”大龙震惊。

“想得美!”杨闯一脸怒容。显然,心中早有怀疑。如今得到证实,心中并不感到惊讶。

“杨闯,怎么做?”李爽神情肃然的问。

“大龙,带七连随我向左侧移动,占领左侧小凸起。”杨闯指着左前方,小声下达命令:“小爽,你带九连,摸进右侧密林……小心,注意敌人……”

“是!”

“知道!”

“命令八连长王飞,原地建立防线,找地方把炮给老子架起来!”杨闯冷冷一笑,目露寒光:“听我命令再开炮……想打老子的伏击,没门!”

“团部……”李爽提醒。

“用不着报告!”杨闯肯定的摇头:“只要打起来,龙海自会向团部报告……”

“你是说……”李爽感觉有些搞不懂这帮男人。

“嘿嘿……”杨闯狡黠的一笑:“你以为龙海是好人?能呆得住?以往老任事事冲在前面,用不着出面。现在……老任牺牲了,他当了营长,一个熊样!不然……‘龙王’这绰号算别叫了!”

龙,既是祥瑞的象征,也是凶残的代名词。

既然是龙,当然得吃肉!

正如杨闯预料的一样。前脚三营刚摸向大犁沟,一营长龙海不顾教导员高斌的力阻,派出一个五六人的侦察小组,悄悄的跟在屁股后面,观察着三营的一举一动。

一日不抵达桐柏山区,渡江北上之部队就一日不算安全。精明的龙海相信三营长杨闯的判断,派出侦察小组,只为能尽可能的第一时间掌握前方动态,做好战斗准备。

“行动!小心……”杨闯凝视了一眼李爽,猫着身子,率先向左侧摸去。身后,大龙带着七连,手握长枪,悄悄的向左侧小凸起移动。

“小心……”看着夜色里的背影,李爽低低的叮嘱,声音低得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直到看不见杨闯的背影,才双手握着短枪,转身悄然离去。

十分钟过去了,杨闯依旧没有下达攻击命令,这让心急的大龙感到疑惑,也让七连的战士们感到不解。

“营长……不打?”大龙试探着问。

“大龙,我在想……敌人抢占大犁沟,卡住我军北上的去路而不进攻,到底是为什么?”杨闯双眉紧锁,死死的盯着前方,那名若隐若现的端着长枪的士兵。

“管他想干什么?”大龙回答不上,气鼓鼓的说:“这帮孙子,反正不会在等咱们,欢迎咱们!”

“你说得对,肯定不是在等咱们,也不是欢迎……”杨闯随声附和,突然眼神一亮,很是兴奋的说:“我明白了,敌人不是等咱们,一定是在等自己人!”

“等自己人?”大龙不解:“屁股大的大犁沟,一个营就守得妥妥的,还用得着等人?”

“你不明白!”杨闯很是肯定的说:“原来……金县乡绅拦住军部慰问,顽军卡住大犁沟不攻击,就是在等顽军,等东西方向的顽军到达伏击点。说明……东西方向顽军,比计划迟到的几个小时,或者是大犁沟的敌人,早到了几个小时……”

“迟到?早到?”大龙心里纳闷,没有说话。又不上在城市上班,还迟到早退的。

“也就是说,此刻,顽军的包围卷还没扎紧。”杨闯头也不回的继续分析道:“狗日的顽军,不打小鬼子,却猫在这里截住咱们北上的道路,原来是想一举包围并歼灭我渡江北上的新四军……果真是一个‘大的军事行动’!”

好歹毒的计划!此刻的杨闯,感觉背后冷飕飕的,后怕得紧。

还好,掌握情报的他,心有所感,冒着违抗军令被处置的危险,也要带着全营趁夜前行二三十里,摸到了大犁沟,发现了顽军。

否则,待明日凌晨,部队开拔。大犁沟,还有金县东西方向的顽军同时向没有防范的新四军发起攻击……近万名新四军指战员,将会瞬间被顽军的炮火所淹没!

后果,不堪设想!

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打乱敌人的计划!

此刻,想明白所有环节的杨闯,咬着牙死死的盯着前方,盯着大犁沟,心中暗暗拿定了主意!

“大龙!”杨闯侧首盯着大龙,从淞沪抗战就一起跟着自己的兄弟,语气极为郑重的说:“今夜,会有一场恶战,也是一场血战!”

“下命令吧!”大龙眼神明亮,面色坦然。自打跟着杨闯起,都十年了,有几天过个轻闲的日子,有几天没在枪林弹雨里冲锋,有几天没在炮火里打滚。

作为兄弟,彼此间一个眼神,都清楚的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要做什么!

杨闯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命令一下,意味着什么!

前方就是顽军,以逸待劳的顽军,一心想消灭新四军,剪除异己的顽军。

命令,意味着又有同志,战友,兄弟,会倒在大犁沟,倒在同胞的枪下,牺牲在通往桐柏山区的路上,而不是牺牲在抗日打鬼子的战场……

“营长,下命令吧!”大龙眼神明亮,脸上刀疤蠕动,从未有过的严肃。

“营长,下命令吧!”大虎声音低沉,目光炯炯,面容坦然。

“前方,顽军卡住了咱们前进的道路。”杨闯语气沉重,不得不详细说明:“这意味着什么,你们很清楚!”

“……”大龙、大虎等,眼神明亮,呼吸平静,盯着营长杨闯,没有说话。

“但是……明知是敌人,咱们不能先开枪!”杨闯感到很憋曲,心中有股怒火,想要发泄:“如果咱们先开枪,会给顽军以借口,说咱们挑起战争!那样……会给敌人口实,说新四军破坏团结抗战!”

黑夜里,杨闯表情无奈,感到压抑:“从时间看,部队想改道,显然已经迟了。因为,金县北、东、西三个方向,极有可能已经埋伏了数万敌人,咱们……已经钻进了顽军和小鬼子精心设计的口袋!”

“数万……”大虎张大了嘴,感觉莫名的惊讶。

“数万……这帮孙子,倒看得起咱新四军!”多年的枪林弹雨,炮火连天,大龙表现镇定。

“是的,数万!”杨闯肯定点头:“敌人之所以不发动攻击,我怀疑是金县东、西两侧的敌人,还没有完全到位,口袋还没扎紧……”

“没扎紧?那就赶紧冲出去!”大虎急切的说。

“没那么容易!”大龙依旧很镇定。

“所以,咱们要做的就是打乱敌人的部署,趁其不备,吸引敌人先开枪。然后……趁势发起攻击,抢占大犁沟,掩护主力冲出包围圈!”杨闯双目如电。

“大龙,我和你……带两个排,摸向大犁沟。”杨闯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位兄弟、大哥,眼眶有些湿润:“记住,动静要大,但不能太过明显,要让敌人觉得是无意为之,让敌人先开枪……”

第一次,杨闯感觉语涩,有些说不下去。

顽军先开枪,意味着有人会倒在同胞的枪下。

杨闯肃然的说:“既然敌人拦住咱的去路,那咱们就正大光明的出现在敌人面前,大大方方的借道,向顽军借道!”

“借道?”大龙、大虎等不理解。

“对,借道!”杨闯肯定点头:“咱们要看看,这帮狗东西拦住咱的去路,到底想干什么?但是……只要咱们出现,就算是彻底暴露在敌人枪口之下。”

杨闯心里跟明镜似的,顽军能在此刻拦住去路,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了顾全团结抗战的大局,为了执行军部的命令,明知对方用心险恶,却又不能先敌开枪,还要主动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

这一切,意味着前去借道的同志、战友,很可能会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明白!我去!”大龙神色坦然,镇定点头,就好象是去赴宴,又或者赴一场约会,不是去与死神握手。

“不!我去!”大虎抱着机枪,第一次跟连长抢夺任务。

“我去!”大龙怒目而视,瞪着大虎。

“我去!”大虎睁着虎目,毫不相让。

一龙一虎,第一次有了干一场的想法。

干一架,谁赢谁去!

干一架,看看是龙厉害,还是虎凶猛!

“你是连长,你的职责是指挥全连!”大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我是副连长,带两个排的这种事儿,我出马比你合适!”说完,直直的望着营长杨闯,等待命令。

“大虎留下,大龙跟我去!”杨闯眼角湿润,一锤定音。

“你……你们……小心!”大虎虎目含泪,狠狠擂了大龙一拳,转首盯着前方,人高马大的汉子,眼泪无声的从面颊滑落,滴进身下的土地。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大犁沟杨闯假道(二)

第三百五十一章大犁沟杨闯假道(二)

一月,正是寒冷的季节,西北风一阵紧一阵缓的刮着,夜空中虽然没有飘起雪花,温度低得却依然让衣着单薄的战士直打哆嗦。

午夜,十二点整。

兴奋的唐云辉,一顿酒喝了一个多小时。眼看围歼新四军的战斗就要打响,带着五六分醉意,唐云辉衣服也没有脱,合衣躺在弹药箱上,盖了床行军被,很快便扯开了呼噜。

服侍旅座唐云辉睡下,参谋长康永义身着军大衣,裹着床军用毛毯,靠在指挥部的躺椅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最后一次联络结束,指挥部里,电台一闪一闪的,保持着缄默。几名通信兵穿着厚厚的军大衣,趴在桌上打盹,方便随时与上下联络。

只有哨兵,十来名哨兵,横挎着半自动步枪,神情高度集中的站在指挥部外,眼睛向鹰一样巡视着四周,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不放过一丝可疑。

十二点整,六七十名战士神情肃然,如几十坐沉默不语的山峰,立在寒风中,等待营长杨闯下达出发命令。

“出发!”杨闯腰挎驳壳枪,右手提着狙击步枪,大手一军,迈开大步,第一个走出灌木林。

动员?

不用!

凛冽的寒风就是最好的动员!

一马当先的营长就是最好的动员!

前方堵住北进道路的顽军就是最好的动员!

“出发!”大龙腰挎驳壳枪,怀抱机枪,背负大刀,紧紧跟在身后。再后面,是一、二排六七十名战士。

一行人七十余人,拉大距离,大大方方的出现在通往大犁沟的大道之上,不急不缓的奔向大犁沟。

风啸啸兮江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所有人都知道,前方就是大犁沟,数千顽军以逸待劳,张网以待。此刻前往大犁沟假道,必然是枪林弹雨,必然生死难料,必须是有死无生。

有死无生,那又怎样?

只要打乱顽军的伏击计划,趁着顽军还未来得及合围,近万名新四军能够突出重围,钻进云雾山,尔后安全抵达桐柏山区,牺牲性命又如何?

“……”望着夜色中渐渐模糊的背影,一向坚强的大虎,忍不住热泪盈眶。

还有一个人,腰插双枪的教导员李爽,带着九连刚摸到距离顽军不远处,独立一人面北而望,虽然看不见杨闯和战士们的身影。

泪水,早已无声的滑落。

战前,唐云辉下达了死命令,必须时刻关注北上新四军之动向,若有异动,立即开火。

杨闯和大龙带着七连大半人马,刚出现在通往大犁沟的大道上,便被519旅的暗哨发现。

“新四军连夜开拔了?”惊慌不解的同时,发现敌情的电话打进了519旅指挥部。

叮铃铃……急促的电话铃惊扰了参谋长康永义的好梦,震醒了趴在电台前的通信兵,纷纷侧首,盯着打着吹欠,慢慢悠悠,还没睡醒的少校许参谋。

康永义依旧闭着双眼,打算继续睡觉。

“喂……我是旅指。”许参谋半眯着眼,打着吹欠,很是不耐的问:“什么事?”

“报告旅座,发现新四军,发现新四军……”电话里,声音短促急切,显得极为紧张。

“什么?”许参谋一惊,立马精神百倍:“大犁沟发现新四军?有多少?”

呼!

康永义脚一蹬,踢掉身上的毛毯,腾的站起身,踩着地上的毛毯,大步行向许参谋,一把抓过电话:“盛开明,看清楚没有?有多少共匪?摸清楚敌人的意图没有?”

盛开明,519旅131团上校团长。双林一战,519旅几乎全军覆灭,仅数百人马逃脱。唐云辉奉令重组后,盛开明从淮北战场抽调,归建于519旅唐云辉麾下,很快便因打仗凶狠而成为唐云辉的得力干将。

519旅奉命占领大犁沟,堵截北上新四军之去路,为报双林一战之仇的唐云辉,当然要把战斗力强悍的131团摆在大犁沟,摆在新四军前进道路上。

雄兵阵列,准备与新四军硬碰硬,死磕到底,绝不让对面的“敌人”跨过大犁沟一步!

“报告参谋长,天太黑,视线不好,看不大清楚。”盛开明如实回答:“动静不小,估计……人不少……新四军极有可能已发现我军意图,调整部署,提前开拔,准备连夜越过云雾山……”

“什么?提前开拔?连夜越过云雾山?”康永义惊讶,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置。

“什么他娘的提前开拔?还想连夜越过云雾山?”一只大手从背后伸过来,一把夺过电话,对着电话大声喝斥:“盛开明,你给我听着,战前老子是怎么命令你的,发现新四军,不要问对方是谁,不要管他干什么,就一个字,打!给老子狠狠的打!”

“是,旅座!”电话里,131团团长盛开明声音高昂,显得中气十足:“请旅座放心,属下明白,打,狠狠的打!”

灯光下,唐云辉面目泛红,酒还没醒,表情狰狞:“盛开明,你给老子记住,必须把新四军堵在大犁沟,决不能放跑一个!谁他娘要是放跑一个共匪,老子让他上执法队领赏!”

“是,把新四军堵在大犁沟,决不能放跑一个!”盛开明大声重复命令。

“还有,今夜这一仗,不但要歼灭新四军,还要给老子打出威风来,打出519旅的威风来!”唐云辉目露凶光,咬牙切齿的说:“老子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519旅,没有孬种!双林之战,非我唐云辉之过错,非519旅数千官兵之过错!”

“是,旅座放心!属下定当不负所望,带领全团的弟兄,打出我519旅的威风来!为旅座正名,为519旅正名!”盛开明信誓旦旦保证:“新四军想要冲出大犁沟,越过云雾山,我盛开明……提头来见!”

“好!盛开明,我在指挥部,等着你的好消息!”唐云辉兴奋不已:“战斗结束,我会向顾、韩两位长官,向重庆,举荐你的功劳!”

“谢旅座!”电话里,盛开明斗志旺盛。

“旅座,距……距离计划进攻的时间,还有差不多5个小时……”参谋长康永义迟疑提醒:“我军擅自提前发起攻击,若能歼灭新四军还好,万一……打乱上峰的部署……”

“参谋长,不必多说!”报仇心切的唐云辉,哪里还听得进参谋长康永义的建议:“你没听盛开明报告,新四军连夜开拔,其先头马上就要进入大犁沟吗?现在不突然发起攻击,一旦新四军冲进大犁沟,凭借其强悍的战斗力,你觉得131团能拦得住吗?如果新四军突破我军防线,钻过云雾山,最后消失在茫茫的森林里,我,还有你,只能接受军法的审判!”

“这……”参谋长康永义犹豫了。他知道,此刻的劝阻,对于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洗刷耻辱的唐云辉来说,无疑于火上浇油。另一方面,若真如旅座所说,新四军连夜开拔,闯过大犁沟,钻进云雾山,消失在茫茫的森林,等待自己的……将是最严厉的处置!

一意劝阻,不但起不了任何作用,甚至会适得其反。一旦惹恼了唐云辉,更不会有好果子吃。

“许参谋,命令炮营,随时准备炮火支援!”唐云辉双手叉腰,盯着地图。

“是!”许参谋转身大步而去。

虽然酒还没有全醒,唐云辉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大犁沟,519旅拼的是人多枪多炮多。唐云辉就是要凭借强大的火力,撕碎北进的新四军!真如如此,不但一雪前耻,还能双林一战之仇,还能在上峰以及重庆面前,搏一枚青天白日勋章。

131团说是战斗力强悍,但与新四军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519旅奉命堵住新四军北上去路,一旦拼起命来,用不了几次冲锋,堵截的防线就会被撕破。一旦防线被撕破,凭新四军的行军速度,一个奔袭,便钻进了云雾山。

云雾山,山高林密,树大沟深,几千新四军藏在林子里,就跟鱼儿游进了大海,到哪里去寻找?

到那时,别说复仇,洗刷耻辱,等待自己的,一定会是上峰的责罚,军法的审判。

这一次,又有谁还会站出来,替自己说情?

大犁沟一战,事关519旅之存亡,事关我唐云辉之前途命运!

不得有失!

至于打乱上峰计划?开什么玩笑,一旦战斗打响,包围在金县附近之国军,谁还会呆在一旁看戏?

围歼新四军,可是奇功一件,是委座亲自部署的任务。谁要是立功,可是能入委座的法眼。熠熠生辉的青天白日勋章,金光闪闪的将星,在重庆招手呢!

这个时候,数万国军,唯恐落后,谁还会按兵不动?只要东、西、南,其余三个方向的兄弟部队都动起来,已经落入包围圈的新四军,就如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

复仇心切的唐云辉,千算万算,唯一算漏了一点。

奉令开赴金县东、西的313师、58旅,以及148师和42旅,因山路崎岖难行,比计划整整推迟了四个小时才赶到指定位置待命。

正是这几个小时的延误,金县东、西方向的口袋,此刻都还未来得及完全扎紧。与519旅相邻的防线结合部,其部署的兵力,还没有抵达。

519旅,唐云辉的提前攻击,暴露了顽军于徽南围歼新四军之企图。

519旅,唐云辉的提前攻击,令在金县休整待命之北上新四军,立即向北、东、西三个方向,同时展开还击。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大犁沟,一触及发!

第三百五十二章 日本人要做渔翁

第三百五十二章日本人要做渔翁

冬日的夜晚,寒风袭人。

数十名身着灰布军装,肩背长枪的战士,队伍整齐、不惊不慌的走在前往大犁沟的大道上。营长杨闯,连长大龙,一手握枪,当先而行。

说是大摇大摆,也不是什么准备也没有。几十双眼睛,闪着警惕的光芒,紧紧盯着路边草丛、灌木丛,还有远处顽军哨兵那若隐若现的身影。右手握着枪护木,子弹已经上膛,旦有异动,右手轻轻一动,枪便下肩对准敌人。

“还有两公里!”杨闯头也不回,目光如炬,警惕的巡视着四周:“告诉同志们,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还有两公里?”接到暗哨报告,131团团长盛开明纳闷不解:“你说……他们毫无防范……”

盛开明想不明白,明明已经发现敌人,新四军为什么会毫无防范的向大犁沟开进?难道没有发现哨兵,还是根本没有把堵截的国军放在眼里?

或者……还有其他意图?

“严密观察……放近了再打!”搞不清楚就不搞清,盛开明牢牢记住唐云辉的一句话:“不管新四军要干什么,给老子狠狠的打,绝不放跑一个!”

“是!”作战参谋返身大步走出指挥部。

“小闯哥,同志们,你们一定要当心啊”双眼死死的盯着前方,那一道黑呼呼的山梁,李爽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

借道,向顽军借道?

这一招,也只有杨闯能想得出来,并且做得出来。明知顽军兵陈大犁沟,目的就是为了堵住北上去路,为埋伏在金县四周之顽军围歼新四军创造机会。在这种时刻,不想着如何撕破敌人的防线,却想着借道?

静心一想,李爽豁然明白。

渡江北上,估计目前的严峻形势,军部曾严令,北上沿途遇见国军,决不能先敌开枪,要以团结抗战之大局为重,忍让为主!

军部的命令和意图,北上部队进行了专门的传达。所有人都明白,军部之所以下达这样的命令,是为了不授人以柄,给重庆借机挑起战争的口实。

借道?很明显,杨闯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送到敌人面前,送进敌人的嘴里,迫使敌人率先开枪,打破目前的僵局,然后趁机发进攻击,抢占大犁沟。从而掩护主力冲出敌人包围圈,越过云雾山,尔后顺利抵达桐柏山区!

“志国,做好接应准备!”作为搭档、恋人,李爽很快明白杨闯所思所想:“命令八连长王飞,全连向前推进,选择有利地形,迫击炮做好增援准备!”

“是!”林志国神情紧张肃然,拔出短枪,窜进草丛。

“借道?”新7团指挥部,团长吴长山、政委刘成友,还有参谋长魏有志摇头苦笑。

“看来,敌人是不愿意咱们顺利抵达桐柏山区!”吴长山神情凝重的说:“陈兵大犁沟,堵住我军北上之去路,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借机消灭咱们!”

“杨闯此行,危险!”魏有志担忧的望着北方。

“危险是危险!”刘成友接过话说道:“为维护团结抗战之大局,军部严令,沿途遇到国军,尽量克制忍让,决不能先敌开枪!杨闯同志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啊……”

“是啊,借道?把自己送到敌人面前,送进敌人嘴里,迫使敌人率先开枪,然后趁机发起攻击!”吴长山佩服的点点头头说:“只有这样做,才能打破我军‘不能先敌开枪’,被动挨打的不利局面!”

“杨闯同志,煞费苦心啊!”车主任大步走进指挥部。

“军部的命令还没下吧?”吴长山抬头,目光迫切。

“还没有……”车主任无奈摇头。

考虑事态严重,形势严峻,杨闯行动之前,还是将计划向团部做了报告。

“我就不明白,明知金县四周都是国军,咱们已经完全落入敌人精心布置的口袋,军部怎么还不下令开拔?”魏有志一肚子牢骚,不得不发:“如今,敌人的口袋快要扎紧,如果再不下令……”

“军部?”刘成友苦笑:“军部中的意见也不统一,为了维护团结抗战之大局,军部只能严令咱们,克制忍让……”

“参谋长,命令一营,从三营右翼插上去!”吴长山盯着地图,眼神凌厉:“一旦战斗打响,一营立即在三营右翼展开攻击,突破敌人在大犁沟的防线,掩护主力北进!”

“是!”魏有志精神一振。

“二营,随团部向北推进!”吴长山扔掉手中的铅笔,不耐的说:“不能再等了,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是!”魏有志大声回答。

“提醒杨闯,决不能先敌开枪!”刘成友语气无奈。

“是!”魏有志回答。

青田县,日军谷村岭南联队指挥部。为配合顽军的这次军事行动,日军谷村联队从苏南,秘密开进至徽南地界,准备在必要的时刻,给予新四军致命一击!

谷村岭南背负双手,面色阴冷的盯着眼前的沙盘。三米见方的沙盘,非常逼真的堆砌出了徽南的地形地貌。沙盘,山峦起伏,沟壑清晰,标识着国军、新四军,还有日军的小彩旗特别醒目。

副官秋阳嵩手捧电报夹,安静的立在一旁,目光闪烁,等候记录联队长谷村岭南随时下达的作战命令。

“秋阳君,现在是午夜十二点二十分。”谷村岭南抬手看了看腕表,语气轻松:“金县……国军和新四军,快要开战了吧?”

“司令官阁下,按计划,战斗将于凌晨5时展开。”秋阳嵩抬手看看腕表:“还有四小时四十分!”

“四小时四十分!”谷村岭南阴冷一笑:“是啊,还有四小时四十分,不不……确切的说还有四小时三十九分,中国人自己就会打起来,中国的内战……也应该不远了吧?!”

“是的,司令官阁下!”秋阳嵩神情兴奋,颇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这是一次多么好的机会,歼灭新四军的机会!”谷村岭南盯着沙盘,目光阴森,话语冰冷:“一直以来,江南之新四军就是大日本皇军的主要对手!能够不动一枪,不费一弹,借数万国军之手消灭之,这……可是天赐良机!”

“中国人的,内斗,对帝国,对大日本皇军的,大大的有利!”秋阳嵩深有同感。

“秋阳君,你的说法很好。”谷村岭南冷冷一笑:“帝国军队自进入中国以来,随着战事逐步向南推进,兵力不足,物资匮乏等劣势,已经凸显。”

谷村岭南指着沙盘:“长期以来,江南之新四军,凭借游击战的优势,对我长江两岸帝国占领区,袭扰不断,将我大日本皇军死死的拖在淮北平原,苏北、苏南一带。”

“……”秋阳嵩凝神细听。

“由于兵力不足,大日本皇军很难找到机会,迫使新四军决战!”谷村岭南鄙夷的一笑:“没想到,这样的机会,却是中国人自己送上门来!对于这种难得的机会,大日本皇军,难道不应该紧紧抓住?”

“必须抓住!”秋阳嵩点头赞同:“中国人的,内斗的擅长!今夜的机会,实在难得!”

“秋阳君,中国人说‘机会稍纵即逝’!我的,非常的赞同。”谷村岭南目光阴险的盯着沙盘:“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今夜,金县的国军和新四军,就如两只老虎打架,终会一伤。数万国军伏击不足一万的新四军,六比一的比例,还有精良的武器,强大的火力……可以肯定,这只受伤的老虎,一定会是新四军!”

“是的,司令官阁下!”秋阳嵩。

“中国还有种说法,叫做‘河蚌相争,渔翁得利’。”谷村岭南目光阴鸷的一笑:“今夜,就让大日本皇军,在中国做一回‘渔翁’,而河蚌就是国军和新四军,中国人自己!”

“司令官阁下英明!”秋阳嵩很会找机会拍谷村岭南的马屁:“帝国勇士已经整装待命。明日,‘渔翁’会捞到很大很大的鱼……”

“哟西……秋阳君,命令驻金县附近之池边大队、久治大队、星日朗大队,做好战斗准备!”谷村岭南神色一正,冷峻的说道:“无论金县一战结局如何,既然要做‘渔翁’,那咱们就得早早的准备好渔网。命令各大队,随时围歼漏网之新四军!借用中国人的一句话,决不能放跑一个!”

“嘿!决不能放跑一个!”秋阳嵩转身大步走出指挥部。

“新四军?想要越过云雾山,钻进桐柏山区?”谷村岭南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冷冷一笑:“放虎归山的事,大日本皇军的,是决不会做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得不信的上帝

第三百五十三章不得不信的上帝

“报告旅座,新四军已进入大犁沟!”盛开明手握电话声音有些激动。

按照旅座命令,盛开明将命令131团打响第一枪,同室操戈的第一枪。

枪声一响,前程似锦,将星闪耀。

“距离阵地还有多远?”唐云辉阴沉着脸。

“报告旅座,前沿报告,300米!”盛开明中气十足。

“放近了再打,一定要彻底的消灭!”电话里,唐云辉的声音显得凶狠狰狞。

“明白,放近了再打,彻底消灭!”盛开明信心十足。

大犁沟,七连前进途中。

“营长,敌人咋还不开枪?”大龙诧异。

“哼,放近了再打?!”杨闯一声冷哼:“传令,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看见前方那道土坎没有?”

“看见了。”大龙凝视细望。前方,七八十米处,一道黑黑的,低矮的土埂横亘在沟侧。

“一旦开打,以最快速度给我突击过去,就地构筑防线反击!”杨闯小声部署。

“是!”大龙返身传达命令。

大犁沟,顽军阵地。

“连长,二百五十米……”观察哨报告。

“机枪,瞄准!”顽军连长语气阴森:“所有人,做好射击准备!”

“机枪瞄准!所有人射击准备!”

咔咔!咔咔!枪栓拉动,子弹上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前方,等待“猎物”的到来。

“连长,二百八十米……”观察哨双手举着望远镜,镜头里,新四军的人头渐渐清晰。

“再等等。”顽军连长。

突然,观察哨报告:“连长,不能再等了。再往前二十多米,是一道土埂,如果……”

“给老子看看。”顽军连长腾的起身,一把抓过望远镜凑近双眼。镜头里,一队新四军手握长枪,警惕的巡视四周,不急不缓的向着大犁沟行来,已经快靠近那道土埂了。

决不能让新四军靠近那道土埂。一旦让其靠近,新四军可以就地构筑工事反击,或者等待增援。

再想消灭,就难了!

“预备……”顽军连长举起右手,不得不准备下达开火命令:“打!”

哒哒哒……哒哒哒……

五六挺机枪吐着长长的火舌,枪声清脆刺耳,密集的子弹嚎叫着扑向二百多米外的新四军。

啪啪啪……啪啪啪……

紧接着,数百支中正式步枪齐声尖叫,子弹密密麻麻的扑向前方。

“隐蔽!”几乎是枪响的同时,杨闯的命令便脱口而出。

枪声就是命令。训练有素的三营七连战士,或前扑,或侧卧,或鱼跃,或翻滚……瞬间,一头扎进路边的草丛。

可惜,还是有几名反应迟缓的战士,被子弹击中,重重的栽倒在大道上。

幸亏是黑夜,视线不太清晰,射击准度不够。否则,敌人的第一波打击,七十余名战士,准会有一半倒在前进路上。

“射击手,干掉敌机枪手!大龙,准备带人,以最快速度抢占前方土埂!”杨闯半蹲在草丛,那把德国98k狙击步枪早已贴在脸颊,子弹已经上膛。

枪口,悄然对准了前方二百多米外,咆哮如雷的机枪。确切的说,对准了前方左侧一名敌机枪手。

据观察,左侧的三挺机枪,与右侧的三挺机枪,形成交叉火力,封锁了七连前进的道路。

只要干掉敌机枪手,三秒钟,仅仅需要三秒钟。待敌人新的机枪手补上,大龙带着人早向前突击十来米。

“是!”多年的配合,默契早在心里。杨闯一开口,大龙便很好的领会其意图:“射击手,干掉右侧敌机枪!所有人,抢占前方土埂!”

啪!啪!啪!啪!啪!啪!

突然,草丛里,响起六声清脆的枪声。子弹又准又狠,刺破黑夜,欢呼着奔向二百多米外,咆哮如雷的机枪,一头扎进敌机枪手的身体。

或脑袋,或胸口……瞬间,敌机枪哑火了。

“冲!”枪声刚落,大龙一个龙腾,从地上窜起,身子微曲,右手提着机枪,扑向十余米外的土埂。

身后,数十名战士,手握长枪,猎豹般窜起,闷声扑向前方,准备抢占土埂。

“怎么回事?”顽军连长一愣,侧首怒吼:“机枪,机枪怎么回事?快给我打!”

“连长,有狙击手!”

“狙击手?胡扯!”敌连长不信邪,腾的站起身,几步窜到左侧机枪前,一把掀翻刚刚替补上来的机枪手:“滚球一边儿去!黑灯瞎火的,新四军哪来的狙击手?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上子弹!”双手握住机枪,半弓半曲,迅速调整好射击姿势,瞄准前方土埂。

“是!上子弹!”

哒哒哒……哒哒哒……

机枪咆哮,机枪怒吼,子弹如蝗虫般从阵地倾泻而出,扑向前方土埂。

“准备……打!”杨闯半蹲在草丛,枪身贴在脸颊,右手食指搭在枪机上,准备随时开枪。

大龙带人已经顺利抢占土埂,正在构筑简易工事,准备就地反击,等待支援。

杨闯的意图很明显,射击手再进行一轮精确射击,消灭敌替补而上的机枪手,减轻前方压力。借助敌撤换机枪手的短暂时刻,他再带着五名射击手,迅速前出至土埂。

啪!啪!啪!啪!啪!啪!

黑夜里,只见草丛里火花闪烁,一连六声枪响,刚刚吼叫的敌机枪,再度哑了火。

“冲!”杨闯毫不迟疑,拎着狙击步枪,猫着腰,一马当先的向前窜去。

顽军阵地。

“连长,连长……”两名顽军士兵,一脸惊慌的将连长从机枪上扒拉下来。仔细一看,连长头部中弹,双眼圆睁,惊恐不安。弹孔清晰狰狞,血肉翻卷,如樱桃小嘴,鲜血从小孔里沽沽涌出。

“狙击手,一定是狙击手!”

“对,狙击手!”

“目标,土埂,给我狠狠的打!”连副立即接替指挥。

哒哒哒……哒哒哒……

啪啪啪……啪啪啪……

枪声尖叫,子弹密集,打得七连数十名战士无法抬头。

九连阵地。

“教导员,营长和大龙被压住了!”林志国心急如焚,两眼冒火,死死的盯着前方。右手,驳壳枪握在手中,发出轻微的颤抖。

杨闯带着七连前出借道,借着敌注意力被吸引,李爽带着九连从右侧潜行两千多米,隐蔽在灌木丛,准备随时增援。而八连,在副营长蓝江,连长王飞的带领下,从左侧潜行,抢占有利地形,悄然无声的架好全营9门迫击炮,准备炮火支援。

519旅,旅指挥部。

“什么?狙击手?”唐云辉一惊,若有所思。

“可以肯定,对方有狙击手!而且……好几名!”电话里的声音很急切。

“狙击手……”唐云辉内心一阵狂跳。

狙击手,好几名狙击手?人数不多,还好几名狙击手?难道新四军的先头部队……是新7团三营,是杨闯?

他娘的,老子正想找他,他就出现了……不会这么好的运气吧?

凭军人的直觉,唐云辉隐隐预感,进入大犁沟的新四军先头部队,一定是519旅的老对手新7团三营!而带领这支先头部队的指挥官,一定是神枪手杨闯。

只有三营,才会有这么多的射击好手,才能一轮射击便击毙六名机枪手!

一定是7团!

一定是三营!

一定是杨闯!

这一刻,唐云辉甚至感谢上苍,将仇人送到自己眼前,送至大犁沟,送进虎口!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握电话的手微微颤抖,唐云辉咬牙发誓:消灭,一定要消灭这支新四军先头部队,一定要消灭杨闯!

“盛开明,不惜一切代价,消灭新四军的先头部队!”唐云辉对着话筒咆哮。

“是!不惜一切代价,消灭新四军先头部队!”话筒里,盛开明信心十足。

“好,好,好!”放下话筒,唐云辉兴奋不已,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旅座,何事如此兴奋?”康永义笑着问。

“参谋长,你信上帝吗?”唐云辉端起茶杯,一脸神秘:“我本不信,奈何上帝非让我相信不可呀……哈哈哈……”

“上帝?”康永义不解。

“是,上帝!”唐云辉收住笑声,轻松的耸耸肩,看着诧异不解的康永义。

“旅座,说实话,我不信上帝!”康永义如实回答:“军人,手持刀兵,主杀戮!而上帝,却主和平……”

“哈哈哈……”唐云辉觉得笑够了,应该揭开迷底:“参谋长,你知道新四军的先头部队是哪支队伍吗?指挥官又是谁吗?”

“先头部队?指挥官……”康永义稍有迟疑,便恍然大悟的看着唐云辉:“旅座是说……新7团三营,杨闯?!”

“对!新7团,三营,杨闯!”唐云辉咬牙切齿:“你说说,是不是老天有眼,将仇人送到老子面前……老子正想他,想着怎么报仇雪耻,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天意,天意呀……”

“好,好!老天有眼!”康永义大笑:“恭喜旅座,大仇得报!”

“哈哈哈……”唐云辉仰面大笑。

兴奋的唐云辉,手握重兵的唐云辉,拦住渡江北上去路的唐云辉,根本没有想过,月黑风高,新7团三营为何会连夜北上,主动现身?

三营的出现,会给带来什么?

三营杨闯,战术一向多变的杨闯,真的会不管不顾的把自己送进虎口,却毫无察觉或者反击手段吗?

是吉,是凶?

一雪前耻!

大犁沟,真能如唐云辉所愿吗?

第三百五十四章 除异己同室操戈(一)

第三百五十四章除异己同室操戈(一)

连夜北进假道的杨闯,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占领大犁沟,堵住新四军北上去路,会是新7团老对手,国军519旅,“老冤家”旅长唐云辉。

杨闯更没有料到,双林一战失利,519旅旅长唐云辉狼狈而逃,差一点被重庆处以军法。519旅,也险些从国军编制序列撤消。

杨闯还没有想到,唐云辉恨新四军,恨新7团,恨新7团三营,恨自己,甚于小鬼子。

假道大犁沟,舍生诱敌。谁知还没靠近,就被复仇之火燃烧得七窍生烟的唐云辉,下令开枪射击,率先打响了国军和新四军徽南之战的第一枪!

同室操戈!

枪响惊世!

徽南之战,重庆国民政府铲除异己,“灭绝隐患”的一场同室操戈之战,在杨闯欲假道北上之下,提前打响!

哒哒哒……啪啪啪……轰轰轰……

大犁沟国军阵地前沿,131团以数倍之兵,居高临下,占据有利地形,挟优势兵力兵器,强大火力,子弹如蝗虫般,密密麻麻。“嗖嗖嗖”的,一波又一波,从大犁沟坡沿上,漫过大犁沟,向位于沟口的七连汹涌而来。

“营长,这么打,咱们太吃亏了!”大龙满脸愤怒,脖子上青筋迸露,目露凶光,呼吸急促。

打了十来年的仗,从来没象今夜这么窝囊过——被狗日的顽军压在沟口,无法动弹。

这帮不是人的玩意儿,这帮狗汉奸,打小鬼子从没这么厉害过,打自己人一个比一个厉害!

“告诉大家,注意隐蔽!”杨闯悄悄探出头,警惕的张望了一下:“瞅准敌人射击空隙,瞄准机枪手,狠狠的打!”

光挨打不还手,不是杨闯的风格!

杨闯还不知道,作为狙击手,他不但瞄准敌机枪手打,而且已经干掉了敌人的一名上尉连长。

“是!”大龙兴奋回答,回身趴在土埂,双眼死死的盯着二三百米外,吐着火舌的机枪:“射击手,准备!瞄准敌人机枪手,听我命令!”

咔嗒……咔嗒……一阵枪栓拉动,几名射击手匍匐潜行,迅速占领有利位置,架枪、瞄准……动作迅捷,有条不紊。

“……”大龙趴在土埂,眼睛死死盯着敌人的机枪,心里默默估算着敌人更换弹匣,补充子弹的时间。

杨闯微微一笑,随手扯了根草叶含在嘴里,左手托着枪护木,右手拉动枪栓,送子弹上膛,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敌人架得最高,距离最远,大约四百余米,能够俯射整个沟口的敌重机枪。

整个战场,就数这挺机枪嚎叫得最欢腾,子弹密密麻麻,封锁了整个沟口。

“预备……打!”大龙右手握拳,狠狠砸在土埂。

啪!

杨闯率先击发,狙击步枪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唱,子弹高速旋转着冲出枪膛,“嗖”的一声,刺破空气,直扑四百多米外的敌机枪手。

啪!啪!啪……

又是几声清脆的枪响,土埂上,草丛里,石头旁……七连几名射击手,稳稳的据枪、击发,子弹欢呼着扑向敌人。

噗、噗、噗……

瞄准镜里,四百多米之外,敌重机枪手一声不吭的耷拉在机枪上。

几乎在一瞬间,尖利、冰冷的子弹,又准又狠的穿透敌重机枪手的身体,带起一溜血花,带走一条性命。

几乎在一瞬间,六挺咆哮的机枪,吐着长长火舌的机枪,在停止射击,更换弹匣,补充弹药的瞬间,哑巴了。

“好!”大龙兴奋不已,又一拳狠狠的砸在土埂上。

“隐蔽!”杨闯大声命令。

“隐蔽?”大龙不解,回首问道:“营长,打得好好的,咋隐蔽?”

“很明显,敌人占据大犁沟,就是为了堵住咱们。”杨闯盯着前方不远敌人阵地,面色凝重的说:“一鼓作气,三营能冲出去,可主力还没到……”

“该死的……”大龙低吼。

主力,主力!若不是心存侥幸,下令于金县休整,没有一鼓作气越过云雾山,能被顽军堵在大犁沟,能被敌人压在这宽不过千余米的大犁沟?早他娘摆脱敌人,钻进大山里,美美的睡上一觉。

主力?主力!战斗已经打响,主力应该不远了吧?

正如杨闯所想。

大犁沟战斗一打响,没两分钟,顽军徽南战役总指挥,中将杜参谋长的电话就打到了唐云辉的旅指挥部。

一阵咆哮,一番质问。

“唐云辉,你为什么提前开枪?”电话里,杜参谋长很窝火,甚至怒火万丈:“提前开枪,你打乱了数万国军整个作战计划……”

“报告参座,新四军先头一个营,已悄悄摸进大犁沟,距离我阵地前沿,不足二百米!”面对总指挥的质问,唐云辉手握电话,既理直气壮又有些害怕的解释:“不得以……属下只好下令射击!”

“什么?你是说新四军提前行动?怎么回事……”杜参谋长犹豫了。若真如唐云辉所说,新四军一个营摸进大犁沟,足以说明,新四军已经提前开拔,准备连夜北上……难道新四军已经发现埋伏在金县周边数万国军,并且掌握了国军的作战意图?

对!一定是这样!

大犁沟率先打响,说明新四军已发现我军意图。其先头悄悄摸到阵地,其目的就是抢占大犁沟,掩护主力连夜北上,冲出包围圈,钻进云雾山。然后……凭借山高林密,腿脚快的优势,再迅速摆脱国军,逃至桐柏山区……

“唐云辉!”杜参谋长满脸杀气。

“到!”唐云辉昂首挺胸。

“519旅,要牢牢掌控大犁沟一线,坚决堵住共匪北进的去路!”杜参谋长语气森冷:“我会立即下令,金县之东、西部队,立刻攻击前进,一举歼灭这股流窜的共匪!”

“是!”唐云辉信心满满:“请旅座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519旅定不负重望,坚决堵住新四军北上之去路!”

“好!”杜参谋长语气稍缓:“唐旅长,此战之后,江南共匪,基本肃清,委座定会嘉奖……519旅,当记首功,你唐云辉旅长,当记首功!”

“谢参座!”唐云辉兴奋不已:“为委座分忧,职下责无旁贷!”

嘟嘟嘟……电话里,一阵忙音。很显然,杜参谋迫不及待的挂断电话,给埋伏在金县周边之国军,下达作战命令去了。

少顷,刚刚抵达,甚至还没有完全到达伏击点的,金县东西方向的顽军,迫不得已提前行动,按预定计划,从东、西两个方向,向驻扎在金县之新四军展开的猛烈攻击。

哒哒哒……

啪啪啪……

轰轰轰……

长宽不过数十里的金县,四面八方响起炒豆般的枪声,还有隆隆的炮声。

火光,映山夜空!

炮声,震颤大地!

金县,彻底被炮火覆盖,彻底被炮火淹没!

渡江北上之新四军,不足一万之新四军,被六倍于己的顽军,包围在徽南金县,被敌人强大的炮火——吞没!

枪声就是命令!

此刻,在等待军部行动命令的同时,渡江北上之新四军,以团为单位,按预定作战方案,坚守阵地,抵御顽军攻击,抗击顽军炮火,延缓东西方向敌人的进攻。

新7团,团长吴长山、政委刘成友带着团部和二营,向前推进十余里,抵近大犁沟,准备支援三营和一营作战,撕破顽军设置在大犁沟的防线,掩护主力部队,冲出包围圈,钻进云雾山。

尔后,凭借山高林密,摆脱敌人。

当然,无论是吴长山、刘成友,还是最前沿的杨闯、李爽等,或者是军部,都没有料到。大犁沟,519旅身后,十余公里的地方,日军一个大队,以小队为单位,悄无声息的隐蔽在密林深处,等着战场“捡漏”,或者是伏击刚刚杀出重围之新四军!

还有一支队伍,一支穿着五花八门,武器长短不一,百十号人的队伍,亦是悄无声息的隐蔽在大犁沟519旅火炮阵地附近,一双双没见过世面的大眼睛,盯着一排十几门昂首待发的火炮,既震惊,又兴奋。

“大哥,打起来了!”师爷郎士文声音很低。

“大哥,咱行动吧!”野驴压着嗓子:“趁前面打起来,咱干掉国军,抬着炮就溜……”

“溜个屁?这么大的炮,你能扛动?”山鸡别别嘴:“抢几发炮弹还差不多!”

“你……”野驴气闷。

“闭嘴!”大哥老狼阴沉着脸,死死盯着前方:“没见这么多站岗的狗子军?等开炮,炮一开,咱就有机会……”

抬着炮就溜?他娘的想什么呢?这么重的炮,怎么抬,谁来抬?抬回去有用吗?谁会用?

抬炮,抢几发炮弹还差不多!

第三百五十五章 除异己同室操戈(二)

第三百五十五章除异己同室操戈(二)

前线,军情如火!

大犁沟,枪炮密集!

在新7团等候军部命令,团部及二营北进的同时,一营顺利地在三营右翼展开,与埋伏在云雾山一线的519旅前沿部队交火,分散敌火力,支援三营攻击前进。

大犁沟,三营长杨闯,集中全营迫击炮火,终于将131团防线,撕开一道宽约百十米的口子。七连全部、九连趁势发起攻击,较为顺利的抢占了顽军设置在大犁沟的第一道防线,并就地巩固阵地,等候主力快速通过。

“通信员,命令王飞,对准前方二百米处,敌阵地,给我瞄准了轰!”杨闯趴在土埂,头顶子弹咻咻的掠过,显得急而不慌:“告诉王飞,十分钟……十分钟后炮击!炮击时间,三分钟,三分钟后,我和七连长,会带人发起冲锋!”

“是!”通信员爬得低低的,折返身子。

“还有!”杨闯拉住通信员,扯着嗓子:“告诉教导员,炮击结束之后,九连在右翼发起攻击,分散敌人火力!报告团部,时间紧迫,请立刻催促主力迅速北上!三营……誓死拿下大犁沟,掩护主力突过大犁沟,钻进云雾山!”

“是!”通信员一声怒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折身匍匐而去。

“大龙,告诉同志们,炮击结束,发起突击!”杨闯紧了紧手中的狙击步枪,推子弹上膛,枪口再次瞄准数百米外,敌咆哮不休的重机枪。

时间,沉稳而不知疲惫。

不论轻重缓急,不分正邪善恶,总是如一名看客,不紧不慢的走着,记录着已经发生或即将发生的一切。

冰冷,无情。

十分钟,杨闯干掉了四名机枪手,更换了三次狙击位置。

十分钟,狙击间隙,杨闯前后看了三次怀表,神情焦急地等待炮击,期盼主力快速赶到。

十分钟,七连射击手,让居高临下的顽军,体会到了什么是恐惧,什么是死亡——三轮射击,敌机枪手均干脆利落的下了地狱,见了阎王。

十分钟,李爽心急如焚,双唇紧咬,带领九连悄然展开的同时,看了四次腕表,前望七连还有恋人,后望主力……

十分钟,正欲发起攻击的三营长杨闯,教导员李爽,还有三营数百名战士不知道,心存侥幸,犹豫不决,行动迟缓的军部前后下达了两道命令,改变了最初的北上计划。

命令还没有抵达三营,没来得及传到杨闯手里,三营的攻击发起了。

“打!”王飞半蹲在地上,右手一挥而下。

嗵嗵嗵……

九门迫击炮,同时发出怒吼!

九发炮弹穿膛而出,如一只只夜鹰,展开飞翔的翅膀,拖着长长的尾音,钻进漆黑的夜色,在无法目测的高度,一个漂亮的折返,一头扎向大犁沟,顽军阵地。

轰轰轰……

炮声如雷,大地颤抖。大犁沟顽军阵地,从东到西,被火光吞没,掀飞的泥土、碎石、杂草,还有断肢残臂,夹杂着血花,打着旋的满天飞舞。

哀号声,一声紧过一声……敌阵地,陷入短暂的慌乱!

“他娘的,谁说新四军火力不足?”悻悻的放下望远镜,131团团长盛开明恼怒不已。

嗵嗵嗵……第二轮炮击刚刚响起,炮弹还在夜空中飞翔,杨闯侧身收枪,一个虎跃,从地上窜起,右手拎枪,身子稍向前倾,率先扑向二百多米外的敌阵地。

“营长,小心!”大龙无奈,只好跟着从地上窜起。左手拎着机枪,右手一挥:“冲!”

“……”七连战士闻令而动,左手撑地,右手握枪,一个接一个的从地上窜起,又如小老虎似的扑向敌阵地。

怪异的是,这一次突击,七连百十号人,竟然没有发出一声呐喊,或者怒吼!

百十号人,身子微曲,端着长枪,闷声扑向敌阵地。

杨闯曾在战前说过。炮击,一般来说会是三次,顽军的潜意识里,也会认为炮击有三次。由于炮弹不足,三营的炮击只能两次。迫击炮弹从出膛到落点爆炸,大概需要五到六秒。在这之间,部队完全可以利用敌人防炮的间隙,向敌阵地悄然发起突击。

五到六秒,以冲锋的速度,可前行数米。炮弹爆炸,阵地会陷入短暂的慌乱。如果顺利,待对面的敌人从炮击中醒过神来,部队已经突至阵地前沿。

此时,哪怕敌人发现,想调整火力,组织有效之防御,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就是白刃战,刺刀见红的时刻到了!

凭三营的刺刀功夫,阵地还不能拿下?

所以,第二通炮弹刚刚钻进枪膛,还响着尾音,杨闯便下令发起突击。

正如杨闯战前预估的一样,第一轮炮击的同时,顽军团长盛开明下达了防炮的命令。大犁沟,敌阵地前沿,顽军士兵抱着长短枪,纷纷钻进简易的防炮洞里,躲避炮击。除了少数反应迟缓,动作缓慢的士兵,被炮火吞没之外,大部分顽军士兵躲过了第一轮炮击。

“注意,三轮炮击之后,迅速占领阵地!”敌前线指挥部坐在防炮洞里,心有余悸的下达命令。刚才的炮击,如果不是反应迅速,躲避及时,他早被猛烈的炮火掀上夜空,寻找星星月亮去了。

“是!三轮炮击,占领阵地!”有士兵重复命令。

顽军指挥官的命令没错。可错就错在,其对新四军武器弹药估算不足,没有料到新四军炮弹不足,无法完成三次炮击。

炮击,只能进行两个波次。

顽军指挥官还没有想到,对面的新四军指挥员,会精确测算炮弹飞行到落地爆炸的时间,并有效利用这个时间间隙,带领部队发起突击。

待接到观察哨报告,带着士兵匆忙钻出防炮洞时,七连官兵在营长杨闯和连长大龙的带领下,早已扑至阵地前沿。

白刃战,刺刀见红,血腥拼杀,顽军不得不仓促上阵。

“杀!”大龙双手将机枪扔给通讯员,右手一抬,反手拔出背上的大刀,一声怒啸,扑向敌人。

“杀!”敌人,近在眼里,七连官兵齐声怒吼,如出笼的猛虎,扑向敌人。

大犁沟,虎啸整天!

对于日寇,新四军恨之入骨,战场相逢,从未手软。而对于这帮不打鬼子,专在自己人身后下刀子的顽军,新四军更是痛恨不已!

国破家亡!

同室操戈!

只有杀戮,才能让一些人清醒明白。

在国家危亡的关键时刻,作为中国人,炎黄子孙,枪口应该一致对外!

兄弟携手并肩,打鬼子保家国!

“上刺刀,快,上刺刀!”顽军指挥官神色慌乱,手握短枪,身子微微发颤:“给我压下去,压下去!”

短暂的愣神之后,面对如浪潮般卷向阵地的“敌人”,顽军士兵纷纷从腰间拔出刺刀,熟练的装上枪口,一个接一个的爬出堑壕,扑向“敌人”……

短兵相接,刺刀拼杀,无可避免!

与此同时,九连在李爽和林志国的带领下,趁着七连吸引住敌人,向敌阵地发起突击。一个冲刺,便顺利的接近敌阵地前沿。

哒哒哒……啪啪啪……

枪声密集,子弹交错,鲜血飞溅,哀号阵阵。

九连借助灌木林的掩护,攻击突然,动作迅猛,很快撕破了敌防线。

战斗,亦从枪战,向白刃战转变。

“他娘的,这股共匪从哪儿钻出来的……”双手举着望远镜,盛开明恼怒不已。

“……”身后,几名身着笔挺军装参谋,闷声不语。

同室操戈,你死我活!

刺刀拼杀,鲜血飞溅!

叮叮铛铛……漆黑的夜里,借着熊熊燃烧的火光,一个又一个身影倒在地上。

怒吼声,惨嚎声,此起彼伏……

这一刻,对面的敌人不再是日本人,不再是小鬼子,而是同胞兄弟,中国人!

群山低首,江河呜咽!月亮悄悄闭上的眼睛,不忍再看一眼这同室操戈,鲜血淋漓的战场!

时间,始终保持着稳健的速度,嘀嗒嘀嗒的走着……没用等多久,战场上,叮铛的刺刀拼杀声,渐渐平息,凄惨的哀号声有气无力……

“大龙,打扫战场,构筑工事,准备迎接敌人反扑!”杨闯面色沉重,双眉紧锁。

“志国,打扫战场,柳筑工事,准备掩护主力通过!”邻近不远的右翼,李爽下达了近乎相同的命令。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失良机血染徽南(一)

第三百五十六章失良机血染徽南(一)

牵一发而动全局。

大犁沟战斗一打响,国军徽南指挥部杜参谋长,立即命令隐蔽在金县东、西方向之国军,立刻从东、西两个方向,向金县攻击前行,准备一举围歼新四军。

紧急关头,北上之新四军指挥部,却下达第一道命令:各部按计划拦截,尽量避免交火,等待谈判结果。

奇怪,北上之新四军明知四面被围,不想着突围,却想着谈判!

原来,面对四面攻击而来的顽军,军部判断有两种,一种是顽军有备而来,其目的就是歼灭北上之新四军。一种是值此国难当头,重庆暨江南顽军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破坏团结,破坏抗战,围歼新四军。

其中,一定有误会。

既然是误会,那就可以解释清楚嘛。谈判,当然是解释误会的最佳方式。

为了维护团结抗战之局面,面对数倍于己的顽军,军部不得不选择谈判!

军部首长与顽军谈判的同时,北上各部闻令即动,立即拦截金县之东、西方向攻击前行的顽军,先头之新7团,则推进至大犁沟一线,准备全团突击,迅速抢占大犁沟,以掩护主力突围。

谁也没曾料到,新7团三营,在营长杨闯的带领下,仅一轮攻击,以较小的伤亡,便撕破了顽军519旅一线阵地,并就地构筑工事,准备迎接敌人反扑,意欲掩护主力连夜北上,跃进云雾山。

凌晨1时许。就在三营、一营构筑工事,顽军519旅组织反扑时,军部的第二道命令下达。

内容是:各部原地待命,等待谈判结果。

“原地待命?”吴长山愕然。

“原地待命?”刘成友惊讶。

“原地待命?”杨闯愤怒。

“原地待命?”龙海不解。

“原地待命?”战士纳闷。

……

按照作战预案,战斗打响,不是立即北上,越过云雾山,跃进桐柏山区吗?

原地待命?意味着什么?

军部难道不知道?原地待命,意味着错失良机,意味着敌人将扎紧口袋,意味着北上之新四军将会被数倍于己的顽军压缩在金县境内,意味着会有更多的战斗,更多的牺牲!

“原地待命?仗都打到这份上了,牺牲这么多战士,还谈什么判!”吴长山吼声如雷,狠狠一拳砸在桌上。

“是啊,谈判……谈判……”刘成友摇头苦笑:“国军已经撕下伪装,同室操戈,数万的国军将我北上部队包围在金县一带……前线在流血牺牲,军部却想着谈判?真要能谈判,重庆就不会指使数万顽军,在徽南精心设下口袋,等着咱们钻进来……”

“谈判……原地待命……前线的压力很大啊……”吴长山忧虑的望着北方。

北方,枪声密集,火光冲天!

北方,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大犁沟,新7团三营临时阵地。

“营长,主力还有多久才到?敌人上来了!”大龙连跑带窜,扑到杨闯跟前。

“告诉同志们,放近了打!”杨闯沉稳有度,趴在临时指挥所前,双手举着望远镜。镜头里,顽军士兵如过江的蚂蟥,密密麻麻的,缓缓向阵地逼近。

是啊,主力还有多久才能抵达大犁沟?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杨闯不知道,自己能守多久,三营能坚守多久?

“教导员,主力怎么还没有动静?”林志国纳闷。

“主力?”李爽手握双枪,面色忧虑,目光坚定:“主力什么时候到,三营……就守到什么时候!”

“是!”林志国重复命令:“主力什么时候到达,九连就守到什么时候!”

七连、九连阵地向后四百米,沟口外的一处凸起部,八连一部在连长王飞的带领下,九门迫击炮面北而立,张着圆圆的大嘴,准备发射!

八连另一部,在副营长蓝江的带领下,作为营预备队,潜伏于七连、九连后二百余米,随时增援一线作战,并及时封堵阵地缺口。

新四军心中装着国家和民族,装着抗战打鬼子,一心想通过谈判解决分歧,化解北上危机。可惜,剃头担子一头热,一心想剪除异己的重庆,还有江南顽军各部,根本就没有谈判的意思。

为延缓新四军北进之步伐,江南顽军指挥部嘴上答应谈判的同时,下令金县周边顽军各部,加快推进速度,妄想一举歼灭新四军。

“打!”大龙一声怒吼。

哒哒哒……啪啪啪……轰轰轰……

机枪、步枪、手枪、手榴弹,齐声怒吼,欢叫着扑向数十米外的敌人……

“……”杨闯双手举着望远镜,牙咬得紧紧的,就如一尊雕塑,趴在指挥所前,一动不动。

眼里,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耳里,是炒豆般密集的枪声……

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河沣相争,渔翁得利!

这帮狗东西,小鬼子还在国土上横行,国破家亡,不想着打鬼子,却为了一己之私,一扪心思的想着剪除异己。

消灭新四军,中国人打中国人,不是让小鬼子高兴吗?

能够不费一枪一弹,消灭新四军这支抗日武装,这不是小鬼子梦寐以求的事儿吗?

今夜,小鬼子日思夜想没干成的事儿,让顽军干了!

“狗日的!”大虎抱着机枪,一脸愤恨的瞄准敌人。子弹又准又狠,成扇面扑向阵地前的顽军。

此时此刻,相同的一幕,让大虎想起几年前,白狗子进攻根据的情景。那一看,多少战友,多少乡亲倒在这帮白狗子的枪下……

“打!”李爽双目含泪,左右开弓,弹无虚发。扑向阵地的顽军士兵,一个接一个倒在枪下。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爹娘惨死,根据地被毁,乡亲被杀害……这些,都是眼前这帮敌人作下的恶事,犯下的罪孽!

报仇!报仇!多少个日日夜夜,李爽盼望着,能够挥着双枪,杀尽“白匪”,为乡亲们报仇,为爹娘报仇……

可不知怎么的,看着一个又一个顽军士兵倒在枪下,倒在阵地前沿,李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眼里有泪,默默涌出。

一个小时,短短的一个小时,519旅为夺回一线阵地,先后组织部队,发动了两次攻击,均被三营、一营击退!

虽然打退了顽军2次进攻,新7团三营和一营,亦付出巨大的伤亡。三营,折损数十人,一营,伤亡近百。

原地待命,等待的是顽军无情的炮火,冰冷的子弹,等待的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倒在了大犁沟,倒在了同胞的枪下!

望着满目疮痍的阵地,阵地前横七竖八的尸体,看着缠着绷带的战士,杨闯一脸肃然。身边,是大龙、志国、马仔等连排骨干。

凌晨4时。艰苦难捱的三小时过去了,前线等来了上级的命令。

“小闯哥,军部的命令到了……”李爽腰插双枪,忧虑写在脸上,大步行向杨闯。

“……”杨闯头也不回,目光扫视着阵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军部命令,向南突围,渡江……”李爽心中叹息,极不情愿的说。

“什么?向南突围?渡江……”杨闯一声低吼,感觉不可思议。

“……”李爽无语,直视杨闯。

“向南,为什么?”杨闯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向南,难道嫌牺牲的人还不够多?向南?有那么容易吗?照国军这架式,南边……说不准还有埋伏等着咱们……”

“……”李爽无奈摇头:“小闯哥,执行吧!军部命令,后队变前队,向南突围!新7团,也就是三营、一营,作为全军后卫,阻敌追击,掩护主力南渡长江……”

“小爽……”杨闯不耐的打断李爽的话:“向南突围?说得容易,船呢?时间呢?万一江边有敌人,又该怎么办?难道看不出来吗,这是敌人精心设置的圈套,拖延时间的圈套,军部难道就没看出来?”

“小闯哥,执行吧……”李爽目露无奈。

“小爽,明知命令有问题,你让我怎么执行?”杨闯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指着一排排负伤的战士:“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战士,我们的战友、兄弟,去送死吗?不……我做不到!”

“小闯哥……”李爽急了。违抗军令,特别是战场上违抗军令,后果如何,李爽非常明白。

“小爽,别说了!”杨闯神色毅然,抬手阻止李爽继续往下说:“命令……我会执行……”

“那……”李爽不解追问。

“军部不是向南突围吗?不是命令我团担负后卫,掩护主力向南吗?”杨闯眼神凌厉,语气坚定:“报告团部……主力南撤,需要时间,三营,我……杨闯,就扎在大犁沟,牢牢的扎在这里,阻击敌人向南追击!待主力渡过长江,我……再撤退!”

“你……”李爽焦急不解。

“营长……”林志国和弟兄们更不明白。

“都别说了……”杨闯抬手压下七嘴八舌的弟兄们,接着说道:“向南突围?哪那么容易?南边……一定有国军主力在等着咱们!坚守大犁沟,哪怕三营拼光了,也要确保全军后背的安全,保住……这条唯一的北上去路!”

“你是说……”李爽一惊,终于明白杨闯的意思。

“是!坚守大犁沟!”林志国等精神一振,齐声回答。

为让南下之新四军心存侥幸,相信南下没有阴谋与危险,519旅按命令驻扎大犁沟,竟然没下令尾随南下追击。其真正的目的,是重兵扼守北上要道,等待新四军再度北返,以逸待劳,配合东、西、南三个方向之顽军,围歼新四军。

新四军再度北返?到那时,金县东、西方向的顽军已经悉数就位,还有机会突围吗?

没有!

谁也没有想到,杨闯的坚守,竟然无意中料准了519旅的作战意图。

做出南下渡江决定之新四军,却再度落入重庆与顽军精心设置的圈套,被阴险的战术所拖延,丧失了大好的突围时机。

危险,步步紧逼!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失良机血洒徽南(二)

第三百五十七章失良机血洒徽南(二)

出人意料,杨闯的这次建议,居然得到了团部的同意。

为掩护全军南撤渡江,阻击519旅南下追击,确保全军后翼之安全,新7团奉命担负后卫,于南下途中阻击敌人。

小树林,新7团临时指挥部。

聆听着北方,两三公里外隐隐传来的声,遥望东西方向隐约可见,一闪一闪的火光,依稀可闻的声,吴长山、刘成友,还有魏有志,面色忧虑的面北而立。

“南下……凶多吉少啊!”吴长山面色肃穆,无奈摇头。

“是啊,南边……肯定有埋伏!”刘成友抬手看看腕表:“已经一个多小时,先头团应该快到江边了吧……”

“从一周前军布防看,南边……江边如果有埋伏,一定是181师。”魏有志神色凝重的说:“181师,战斗力可不弱,人员齐整,武器装备更为精良……一个团与一个师碰……先头团,压力很重!”

“是啊……”刘成友微微点头:“不说南边,咱们的压力也不小。一个团顶着老对手519旅,不让其南下追击……战士们的牺牲……一定不小。”

“杨闯这小子,打起仗来脑子灵,反应快……”吴长山话语中透着庆幸:“凭借大犁沟的地形优势,阻击敌人,这个建议好,没让唐云辉追着咱打……”

“唐云辉?此人可是咱的老对头,老冤家!”刘成友苦笑摇头:“双林一战,丢盔卸甲,屁滚尿流,519旅被打垮,被咱打得溃不成军。为此,据说重庆本打算让其回家养老……这狗东西,最后花大钱、托关系,竟然奉命重组519旅,算是捡回一条命!”

“花大钱?”吴长山鄙夷摇头:“看来,军的高官们,还是很有钱的嘛……”

刘成友望着远方,双眉紧锁:“唐云辉重组519旅,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报仇!”

“报仇?”魏有志惊讶莫名:“找谁报仇?找新四军,找咱7团……他娘的,小鬼子跟咱全中都有血仇,领着几千人的队伍,扛着武器大,不找小鬼子报仇,却找中人拼个你死我活……什么东西!”

“他就不是东西!”吴长山骂道。

“因此,大犁沟,唐云辉带着519旅,奉命卡住我军北上的去路,不为别的,是跟咱们拼命来了!”刘成友苦笑。

“拼命?别看他吼得凶,他还真没那个胆!”吴长山冷冷一笑。

“他没那个胆,可手底下的兵却不知道!”刘成友面色凝重的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唐云辉,只要拿出钱,坐在指挥部里,下面的人也会为他拼命——跟咱新四军拼命!”

“他娘的……一营、三营的压力大啊!”吴长山忧虑的望着北面,望着隐隐闪现的火光,听着隐隐传来的声:“参谋长,命令二营,于赵村一线隐蔽待命,准备阻击敌人。命令一三营……再坚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实在顶不住,就撤回来!”

“老吴……”刘成友张欲劝阻。

“政委,我知道,阻敌追击是军部的命令。”吴长山摇头说:“想想,两个营,六七百人,跟几千人的一个旅拼,能拼得过吗?那不是拼命,是送死!”

“……”刘成友、魏有志面色肃穆,没有说话。

“只要保证主力安全渡江,阻敌追击,不一定要死守大犁沟!”吴长山目光坚定:“待一营和三营撤下来,咱们可以边阻击边撤退!这……并不违抗军部的命令!”

“可是,181师如果真于江边设伏,我军南下之路,必然不通!”刘成友担忧的说:“到那时,军部必然下令,继续北上,或者……分散突围!大犁沟……可是我军突围北上的唯一去路……”

“他娘的,这也不行,哪也不行……休整,休整,眼睁睁的错失良机,让敌人扎紧口袋……”吴长山怒骂:“政委,我心痛啊,这么多的战士,都是打鬼子的英雄,没牺牲在小鬼子的下,却被中人自己围杀……我不甘心!”

“团长,政委,时间紧迫。”魏有志抬头,望了望东西方向说:“敌人来势凶猛,东、西两个方向的阻击,可能够呛……那可是军两个整编师和两个混成旅……”

“老刘……”吴长山面色阴沉,似要下雨。

“老吴,咱们还是相信杨闯,相信三营!”刘成友坚定的回答:“命令杨闯,坚守大犁沟,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我军突围北上的唯一去路!我军能否跳出敌人精心设计的包围圈,就看三营和杨闯的了……”

“命令二营,向大犁沟潜行待命,随时准备增援!”吴长山一咬牙:“既然拼命,咱就拼个彻底,拼个干净,只要能保证主力安全,看他娘谁拼得过谁!”

“是!”魏有志转身大步离去。

正如杨闯、吴长山、刘成友等人判断的那样。面对突如其来的包围,数倍于己的顽军,北上之新四军本着顾全大局,维护团结抗战之目的,无心同室操戈,同胞对战,骨肉相残。

一边与敌谈判,一边下令后卫变前卫,南撤渡江。

先头团前行两小时,没有发现一个敌人。于是,军部再度下令,加快行军速度,准备抢渡。

可惜,事与愿违。

凌晨6时许。

先头团于江边20余里,被敌181师伏击,伤亡惨重,不得不后退,准备发起二次攻击,撕破敌防线,执行抢渡计划。

上午7时。

主力赶到,先头团再度发起攻击。

敌181师,携精良之装备,占据有利地形,以逸待劳。先以火远程覆盖,再以迫击、轻重机封锁攻击路线,最后以半自动步、长短为主,对冲锋的新四军战士扫射……

两番攻击下来,先头团除重伤一百余人外,其余千余人,尽数壮烈牺牲。

硝烟渐散,寂静的阵地上,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身着灰布军装的尸体,密密麻麻铺了数百米,鲜血染了冲锋的道路……

南下道路,被阻!

与此同时,东、西方向,新五团、新六团、新九团,十一团,利用简易工事,拼死拦截攻击的军,伤亡惨重。

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为保障主力南撤渡江,顺利跳出敌人包围圈,英勇的新四军战士,以舍我其谁的牺牲精神,死守阵地。

最后,在伤亡过半的情况下,不得不向金县中心收缩。

东、西方向,顽军两个整编师,两个混成旅,稳扎稳打,一步步向金县中心压迫而来。

北上之新四军,伤亡越来越大,形势越来越危急!

唯有新7团,坚守大犁沟,竟然以一团之兵,将敌519旅阻击达5小时,保障了全军后翼安全。

正当杨闯和吴长山、刘成友等纳闷的同时,唐云辉却稳坐指挥部,手里端着酒杯,一脸轻松的摇晃着,一边听着收音机里传出的靡靡之音,一边品尝美酒。

“旅座,指挥部通报。”参谋长康永义紧挨着坐了下来:“共匪南下,遭到181师蒋良石的阻击,伤亡惨重。东、西方向之共匪,亦伤亡过半,现正向金县中心收缩……”

“参谋长,结局早已注定,无用多说,我也不想听!”唐云辉表情淡漠,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天亮了,徽南可是四季如春,美不胜收啊。这酒……味道也不错,得慢慢品……”

“旅座说的是。”康永义随手端起一旁的酒杯,轻轻的摇晃了几下,杯中酒一阵翻卷浪涌:“胜利的滋味,一定得慢慢的品尝……”

“参谋长,你说……咱们的对手,519旅的仇人,对面的新7团,还有三营,狙击手杨闯,现在在想什么呢?”唐云辉双眼微眯,望着南方:“他们一定在想,为什么东、西方向的军都压了上来,唯独我519旅,却按兵不动,甚至连失去的一线阵地,也无法夺回吧……”

“旅座高明!”康永义呷了一口酒:“以一旅之兵,放纵共匪占领大犁沟一线阵地,牢牢的吸引住敌人,令咱们的对手以为,北上跃进桐柏山,还事有可为……待共匪折返,南线之181师,还有东西两个方向,两个整编师,两个混成旅,再紧紧的压上来。最后,依托大犁沟之有利地形,将共匪包围在赵村一带,数十门大一起发射……无论共匪多强悍,也难逃覆灭的下场!”

“参谋长,不是我唐云辉高明。”唐云辉举起酒杯,一本正经的说:“是杜参谋长高明,顾、韩两位长官,重庆的委员长高明!来,举杯,咱们敬委员长一杯!”

叮!

一声轻响,二人举杯一碰,头微微一仰,一小口酒倒进里,喉结滚动,咕噜一声,顺着脖子滑进了肚。

哈哈哈……二人一阵大笑,轻松惬意,心情舒畅。

正如唐云辉与康永义分析的一样。

上午9时20分,南下之新四军见渡江已事不可为,在伤亡近2000人的情况下,再度下令,全军北返。同时,电令新7团为全军先头,务迅速撕破519旅于大犁沟一线之防御阵地,保障主力北上,跃进桐柏山区。

大犁沟,大战一触即发!

大犁沟,再度成为两军争夺之焦点!

第三百五十八章 突重围英雄无悔(一)

第三百五十八章突重围英雄无悔(一)

天,灰蒙蒙的,压抑窒息得紧。

冬日的太阳,赖在山林里,盖着厚厚的黛青色被褥,不愿意出来。

一层薄雾,覆盖千疮百孔的大犁沟,显得神秘而恬静。浓浓的血腥味,还有一股树木、泥土烧焦的味道,随风弥漫,刺鼻难闻。

杨闯举着望远镜,悄无声息的趴在草丛,观察着数百米外敌人的动静,以及大犁沟沿线敌人的兵力兵器配置,心中思量着从什么地方着手,撕开敌人防线,抢占大犁沟,掩护主力杀出重围,越过云雾山,跃进桐柏山区。

一夜战斗,没来得及合眼的杨闯,接到团部下达的命令:迅速突破敌大犁沟防御阵地,打通主力北上之通道,掩护主力突出重围。

攻击发起时间,午时12时。

受领任务之后,杨闯心情极为沉重。

渡江北上,落入顽军重重包围;金县休整,顽军趁机扎紧口袋;四面受敌,全军再度南撤;南撤受阻,伤亡惨重,再度北上……十分明显,渡江北上,徽南围歼,这就是重庆和日军精心设计的圈套!

可惜,机会,稍纵即逝,白白错过!大好的突围北上之机会,竟然在侥幸、等待、徘徊中错失!

徽南,同室操戈,同胞相残!

杨闯曾在心底问自己:强敌横行,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为什么不能放下心中的私心杂念,兄弟携手,团结抗战?

看着倒下的战友,杨闯深知,北上抗战的道路,用鲜血和生命铺就的无畏之路,就是一条为了民族,为了家,团结抗战的无悔之路!

“九连,作为全营尖刀,在全营迫击的支援下,务必在敌人防线撕开一个口子,打出一条通道来。”杨闯随手捡了几个石子,几节树枝,摆出敌人的防御阵地:“尔后,继续向里突,别回头!”

“是!”林志面色肃穆。

“压力很大,牺牲也会很大……”杨闯深深的看了一眼身边这位跟随自己生死拼杀的兄弟,微微一笑:“我……随九连行动!能不能突围,就看咱们的!”

“有你在,我有信心完成任务!”林志笑容绽放。

“不,我跟九连行动!”李爽插话,语气不容置疑。

“不行,教导员随七连行动,蓝副营长跟八连!”杨闯的口气带着命令,就连称呼也显得正式。

“七连、八连,随九连后行动。”杨闯指着地上简易的防御态势图:“待九连撕破敌人防线,立即跟进,扩大战果!”

“这……”大虎双眉一拧,欲言又止。

“时间紧迫,就不讨论了。记住,我们的任务,就是先行开道,为主力打出一条安全通道来!”杨闯摆手,阻止大家说话:“至于后方阵地,交给二营……”

“是!”大虎恍然大悟。

“是!”众人声音低沉,透着坚决。

“同志们,正如营长所说,这次突击行动,牺牲一定会很大。”李爽神情凝重,话语艰涩:“很多同志、战友,会倒在冲锋的路上……但是,无论付出多大的牺牲,也一定要撕破敌人防线,为主力突围,打出一条安全通道来!”

“是!”众人坚定回答。

“准备吧,12点准时发起攻击!团所属迫击,会全力支援我们!”杨闯沉重点头,缓缓起身。

“是!”众人猫着腰,分散钻进草丛,不见踪影。

“小闯哥,你……小心!”李爽不舍的看着杨闯。

“放心,没事……”杨闯面带微笑,目光深情:“你也小心一些……当心子弹……”

“嗯……放心吧!”李爽腰插双,微微一笑,转身小跑而去。

“保重……”望着英姿飒爽的背影,杨闯喃喃自语。

作为营长,杨闯深知,这一次突围行动,一定会无比的艰险,牺牲一定会很大。很多同志、战友,会倒在突击路上,包括……自己!

519旅指挥部。

“旅座,现在是11时40分。”康永义一脸肃然:“新四军主力再度北返,已经抵达长桥村,先头7团,已前抵至赵村外小树林,距离大犁沟,约两公里左右……”

“……”唐云辉背负双手,面色轻松,双眼微眯,凝视着墙上的地图,没有说话。

“显然,共匪真把大犁沟,作为北上突击的唯一通道,准备跟咱们死磕,以期一举突破我大犁沟之防御阵地。”康永义指着地图:“然后,借山高密林的掩护,趁机钻进云雾山,最后一鼓作气,跃进桐柏山区……”

“选择大犁沟?”唐云辉冷冷一笑,目光阴森:“还真把我519旅当柿子捏啊……我唐云辉真有那么弱可欺?”

“旅座,从昨晚的表现来看,我519旅示敌以弱,让共匪以一团之兵阻击在大犁沟,无法南下追击……”康永义会意一笑:“共匪一定认为,我519旅刚刚组建,战斗弱……”

“……”唐云辉目光阴森,笑容狰狞。

“素不知,昨夜之行动,纯属旅座有意为之!”康永义脸上带着媚笑:“旅座料定,共匪南下受阻,定然北返!而大犁沟……一定会再度成为两军争夺之焦点,胜败之关键!”

“属下佩服旅座的决断!”康永义一脸媚态,指着地图继续说:“共匪南来北返,以疲惫之师,溃败之军,岂能与我519旅争锋?共匪肯定料想不到,就在大犁沟侧翼,我519旅的十几门大,正张大巴,等着共匪送上门来……”

“!自投罗网!”唐云辉冷冷一笑,目光冷:“天无二日,无二主!与重庆对着干,不服委座之命令,就应该剿灭,彻底的剿灭!”

“是!彻底剿灭!”康永义信心满满。

“命令131团,132团,133团,坚守阵地!”唐云辉缓缓转身,目光阴鸷噬人:“谁要敢后退半步,军法无情!”

“是!”康永义转身大步而去。

“坚守……只要坚守三个小时……”看着康永义的背影,唐云辉一脸阴冷,喃喃自语。

唐云辉估算,只要519旅坚守三个小时,金县东之313师、58旅,西之148师,42旅,还有南线之181师,必然会携重兵攻击而至。

那时,北上之新四军,疲惫之新四军,必然完全落入军包围。

长不过10公里,宽不过3公里,如此狭小的空间,数千新四军想不覆灭都难!519旅双林一战之恨,我唐云辉双林一战之耻,该了结了……想到大仇得报,耻辱得雪,唐云辉一脸轻松,心情极为舒畅,就差仰天大笑了。

大犁沟,左翼,519旅兵阵地。

敌兵紧张匆忙的搬运着弹,有条不紊的做着击前的准备。

“大哥,昨晚咋不趁天黑,干掉守卫,炸了军的重,免得狗日的轰自己人!”野驴打着哈欠,不解的问。

昨夜,弟兄们可是在林子里猫了一夜。天寒地冻的,难受得要死。若不是多年在山林里打滚,好多弟兄怕挨不过去。

“昨夜,狗日的看得太紧!”老狼倚着树干:“只有打起来……一旦打起来,狗日的注意力都在前面,咱们……再趁机下手……”

“就是,你叨叨啥呀,大清早的……”山鸡一旁说:“就知道打打杀杀的,动动脑子!”

“就是,有那精力,还不如多眯一会儿!”不远处的木头蜷曲着身子,侧卧在树下。

“你……滚球蛋!”野驴瞪着驴眼,侧首看了看老狼说:“大哥,我上前面盯着……”说完,不待老狼回答,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慢慢离去。

“大哥,就咱这百多号人,真要打狗日的兵?”师爷郎士文一脸担忧:“万一……”

“师爷,我知道你的担心。”老狼摇摇头,目光坚定说:“等打起来,一旦打起来,狗日的注意力就会在前面,咱们从背后突袭,狗日的一定想不到……凭弟兄们的身手,还有手中的家伙,还怕干不过没有防备的军?”

“兄弟明白。”师爷想了想又说:“兄弟是说,咱们真要帮新四军吗?”

“师爷,你记住,新四军可是打鬼子的队伍!”老狼微微一笑,神色坚定的回答:“中人,不帮新四军帮谁?”

“可一场拼杀下来,弟兄们……”师爷迟疑。

“师爷,我意已定。”老狼一脸憎恨的说:“军这帮狗杂种,不打小鬼子,专朝自己人下手……不搞掉这些,新四军死的人会很多。”

“知道了!”师爷回答。

“小狼,一会可看你的……”老狼抬手,怜的身旁十六七岁,穿着兽皮,长相机灵的小伙子:“记住,给我瞄准了打,一定要多干掉几个!”

“爹,你放心!”小狼抬头回答:“儿子这,不是白练的……”

“好!爹相信你!”老狼欣慰一笑:“到时候,跟新四军好好比比,看是咱小狼的法厉害,还是新四军厉害!”

“爹,一定是俺!”小狼信心满满,眼中精光闪动。

第三百五十九章 突重围英雄无悔(二)

第三百五十九章突重围英雄无悔(二)

时间,永远不照顾人的情绪,不关心人的生死,哪怕枪炮震天,哪怕寂静无声,依旧冷冰冰的,毫无感情的,一圈又一圈的走着。

还有三分钟12点。

东、西、南三个方向的炮声越来越急,枪声越来越近。

“准备!”杨闯趴在草丛,双手举着望远镜。镜头里,三百米外的敌人,清晰可见。右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狙击步枪难得轻闲一会儿,静静的卧在草丛,时刻等候主人召唤!

“准备!”林志国侧首命令。

咔咔咔……

战士们面容肃穆,双目喷火,咬着牙轻轻拉动枪栓,推子弹上膛。一声接一声的轻微响动,在寂静的阵地上,显得格外的清晰刺耳。

庆幸,距离太远,对面的敌人无法听见。

杨闯微微抬头,左右望了望。视线里,两挺敌机枪隐约可见。稳稳抓起身旁的狙击步枪,左手温柔的抚了抚枪护木,张嘴吹了吹枪口,拧了拧身子,找了一个比较舒服且利于射击的姿势,然后慢慢的将枪伸了出去。

左手斜斜前伸,左肘稳稳的支在地上,左手掌托着狙击步枪的护木。右肘支地,右手抬起枪托,紧紧抵于右肩窝,微微调整一下姿势,轻轻的拉动枪栓,一颗子弹推进枪膛。平稳的吸了一口气,年轻刚毅的面容立刻变得水波不惊,目光闪亮如炬。头微微向右一倾,脸颊轻贴枪身,眼睛贴在瞄准镜上,十字准星对准几百米外的敌机枪手。右手食指前伸,轻轻搭在枪机上。

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三百余米外,敌阵地右侧的一名机枪手。

两挺机枪,居高临下,火力形成交叉,死死的封锁住九连前进的道路。

杨闯的意思很明显,战斗一发起,准备在三秒之内,干掉封锁冲锋道路的两名敌机枪手,保障九连突击前行。

李爽带着七连,趴在九连身后五六十米的地方,等待九连发起突击,并随时对敌形成支援型打击,巩固扩大九连突击的战果。

八连一部,在副营长蓝江的带领下,距离七连不远。另一个排,由连长王飞指挥,携全营九门迫击炮跟进,随时选择地形,对全营进行火力支援。

战斗前,团部送来几发炮弹。即便如此,三营的迫击炮弹也只有15发!

有风北来,徐徐吹过,寂静的阵地上,枯黄的草叶“哧哧啦啦”的响。

“十、九、八……”林志国趴在草丛,低首看着腕表,嘴里轻声数着数。

杨闯手握狙击步枪,稳稳的趴在草丛,枪口瞄准数百米外敌机枪手。右手食指,轻轻的搭在枪机。

“7、6、5……”小树林,新7团临时指挥部,吴长山微微低首,目不带眨的盯着腕表,嘴里吐着一窜阿拉伯数字。

参谋长魏有志半蹲在树下,左手举着话筒,右手高高的举起,目不转睛的盯着数数的团长吴长山。

刘成友神色凝重而忧虑,双手举着望远镜,面北而立。

“人呢……”刘成友不得不佩服,三百来人的三营,潜伏在草丛里,硬是让人无法发现。

“3、2、1……发射!”吴长山。

“三、二、一……”林志国。

“发射!”魏有志右手一挥而下。

啪!

枪声清脆刺耳,一声欢叫,刺破空气,搅动微风,掠过寂静的阵地,高速旋转着扎向数百米外,敌阵地右侧机枪手的脑袋。

嗵嗵嗵……

新7团迫击炮阵地,十几门迫击炮齐声怒吼,炮弹穿膛而出,拖着十几道灰白色的尾巴,“嗖嗖嗖”的刺破阴沉沉的天幕,钻上半空,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

“噗!”

一声轻响,敌机枪手一声不吭的耷拉在机枪上。

半空中,迫击炮弹一个漂亮的折身,呼啸着一头扎向敌阵地。

双手微抬,枪口向左微微一摆,掠过草叶,瞬间锁定敌阵地左侧的机枪手。

“敌袭!”敌阵地上,一声惊呼,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显得更加的令人恐慌。

咔咔……杨闯面容沉静,目光冰冷,右手拉动枪栓,轻推子弹上膛,右手顺势下滑,食指搭在枪机。

虽然同为中国人,但对于这种为了谋求一己之私,不打鬼子,专朝自己同胞下黑手的顽军,杨闯早在心底给其贴了“标签”——汉奸!

的确,顽军的行为,与汉奸没有区别!

杀!对于汉奸,杨闯素来铁面无情,一向不留活口!

啪!瞬间,子弹便欢呼着冲出枪膛,扑向目标。

“噗!”刚刚拉动枪机,推子弹上膛的敌机枪手,身子一僵,头一歪,斜斜的栽倒在地。

“狙击手……”顽军惊恐。

轰轰轰……

十几发炮弹从天而降,如天女散花般,撒落在大犁沟敌阵地。从左至右,火光闪烁,硝烟翻腾,掀飞了敌人,掀飞了新翻的泥土。弹片,数不清的弹片,夹杂在泥土之中,向四周狠狠切割而出,断肢残臂,带起一溜溜的鲜血,在空中飞翔、滑落……惊叫声、哀号声,瞬间响起,顽军就如没头的苍蝇,抱着头在阵地上乱窜。

阵地,陷入慌乱……

“冲!”林志国右手握枪,左掌一撑,右腿前踏,身子便从草丛窜了起来。同时,左脚向后一蹬,身体前倾,迅若猎豹般扑向敌阵地。

“冲啊!”九连百十号官兵齐声怒吼,端着长枪,似猛虎出笼,又似一股灰色的洪流,怒涛般的向敌阵地卷去。

右手前伸,一把抓住护木,左手撑地,身子一曲,右腿前踏,左脚向后一蹬,杨闯瞬间便窜出草丛,追上了队伍。

动作行云流水,目不暇接。

“新四军……新四军上来了……”刚刚从炮声中惊醒,带着炮击后的惊悸,听见山呼海啸般的怒吼,顽军知道,新四军的突击开始了。

“快,快!占领阵地!”

“射击,射击!”

“压下去,把新四军压下去!”

……慌乱的顽军迅速调整过来,端着长枪短炮,钻出防炮坑,扑向堑壕。

“放!”新7团炮兵阵地,指挥员一声令下。

嗵嗵嗵……十几发迫击炮弹钻出炮口,如飞雀投林,“嗖嗖嗖”的飞上天空,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道漂亮的身姿,然后突然一折,呼啸着一头砸向顽军阵地。

轰轰轰……

火光闪动,硝烟翻滚,地动山摇,爆炸的气浪掀起泥土,遮天蔽日……刚刚钻出防炮坑的顽军,瞬间便被炮火吞没,被硝烟淹没……

“唉哟……”

“我的腿……”

“手,手呢……”

……凄惨的嚎叫,让人恐惧。顽军,再度陷入惊慌。

“别慌,别乱!”

“占领阵地,占领阵地!”

“新四军上来了,射击,射击!”

“给老子狠狠打……”

哒哒哒……啪啪啪……

眼看新四军就要冲上阵地,顽军顾不上惊慌,来不及甩掉头上的泥土,纷纷扑上阵地,抓起武器,匆匆瞄准,对准百十米外的人群,展开猛烈射击。

对,百十米。两轮炮击,趁着顽军慌乱,无法组织有效的火力拦截,九连官兵向前突击了二百米!

“新四军上来了!”康永义立在旅指门前,双手举着望远镜,头也不回的报告。镜头里,阵地上的一举一动,士兵们炮击后的反应,特别是新四军的突击,看得清清楚楚。

“哦……上来了!”唐云辉缓缓走到门前,目光冷淡,带着蔑视:“就几百人,就想撕破我519旅的防线?做梦!”

“旅座……”康永义放下望远镜,侧身看着唐云辉,面色阴沉的说:“新四军的攻势……很猛,我们……”

“担心131团、132团守不住?”唐云辉双眉微皱,面露不喜。

“旅座,从刚才的炮击看,共匪很坚决!”康永义谨慎措词:“万一……撕破我军防线,您……”

“没那么容易!”唐云辉微微摆手:“参谋长放心,共匪的炮击?哼,我519旅的大炮,也不是吃素的……只要新四军主力一出现,十二门大炮齐声怒吼,瞬间便能撕毁这股流窜的共匪!”

“旅座,那现在……”康永义不得不小心请示。

“命令131团、132团,死守阵地!”唐云辉目光阴冷,神情轻松:“命令133团,随时增援!”

“是!”康永义拔腿欲去。

“还有,命令炮兵,做好炮击准备!”唐云辉。

“是!”康永义大声回答。

第三百六十章 突重围英雄无悔(三)

第三百六十章突重围英雄无悔(三)

“冲啊!”

“冲啊!”

……九连官兵,就象灰色的洪流,漫过沟口,漫过坡势渐缓的小山坡,卷起一道道巨浪,卷向敌阵地。

这是一次果敢、坚决的冲锋!

这更是一次不计牺牲的突击!

身后,数千战友、同志期盼的目光!

肩上,更是渡江北上抗日部队的信任!

冲出去,冲出包围圈,数千名战士才有生还的可能,北上全军才能逃出重庆与江南顽军和日寇精心设下的圈套!

身子微曲,双手举枪,左手稳稳托住护木,右手握住枪柄部,食指达在枪机上,将枪紧紧的抵于肩胛处,右腮轻贴于枪身,眼睛贴于瞄准镜。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前方二三百米之处的敌士兵……

啪!啪!啪!

瞄准,击发,拉枪机,送子弹上膛。

瞄准,击发,拉枪机,送子弹上膛。

……

此刻,杨闯就若一只猎豹,或者是一只老鹰,眼睛里只有几百米之外的猎物。

身边,握着长短枪的战友,如猛虎般掠出,掠过沟口,掠过山坡,扑向二三百米外,大地依旧颤抖,尘埃依旧飞扬的阵地,陷入短暂慌乱的敌人!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短暂的沉寂与慌乱之后,大犁沟上敌阵地,哑了机枪又一次嚎叫起来。无数长短枪,从战壕冒出头来,对准坡下的新四军展开猛烈射击。子弹,密集的子弹,就如食人虫一般,从阵地上方席卷而下……

子弹,从耳边“嗖嗖嗖”的掠过,带起一抹抹的鲜血,在空中画出一幅幅精美的图案……

一个战士倒下,又一个战士倒下,几个、几十个战士的怒吼戛然而止,倒在冲锋的路上……没有时间凝望倒下战友的身影,更没有时间铭刻牺牲同志的面庞,无数战士端着枪,发出震天的咆哮,朝着敌阵地扑去……

哒哒哒……

啪啪啪……

200米,180米……九连战士手里的枪响了。子弹发出阵阵欢快的鸣唱,高速旋转着冲出枪膛,刺破空气,“嗖嗖嗖”的扑向对面的敌人。

啪!啪!啪!

三枪,大犁沟上,三挺嚎叫的敌机枪立刻哑了火。

杨闯面色冰冷,目光冷淡,带着愤怒,一边冲锋,一边瞄准敌机枪,果断击发,干掉敌机枪手,扫清冲锋的障碍。

哒哒哒……

突然,敌阵地左侧的一挺机枪,在杨闯刚刚调转枪口,还没来得及瞄准的时刻,果断的一次扫射。

前扑,卧倒,翻滚……

子弹贴着头皮,一掠而过……身旁,枯黄的杂草如韭菜似的,被子弹割了一截。

“营长!”

“营长!”

……右侧不远,林志国,还有九连的战士们,手里握着长短枪,低低的趴在地上,紧张的望着倒地的杨闯。

面对敌人强大的火力拦截,九连付出数十名战士的伤亡,前进了二百余米。冲锋的队伍,不得不停在距离敌阵地百十米远的地方。

出枪,调整身姿,果断击发!

啪!一声清脆的枪响,阵地左侧,敌猖狂嚎叫机枪,立刻又哑了火。

“营……”林志国欣喜不已。

“射击手,干掉敌机枪手!”拉枪栓,送子弹上膛,杨闯怒吼。

“是!”

“打!”林志国双眼喷火,满脸愤恨。

啪啪啪……

数声枪响,敌阵地上嚎叫不止的机枪又一次集体哑火。

“冲!”收枪,起身,冲刺……杨闯一声令下,率先扑向敌阵地。

“冲啊!”九连战士个个都象小老虎似的,咆哮着扑向敌阵地。

哒哒哒……啪啪啪……敌人的机枪又响了!

子弹,密集的子弹从阵地上倾泻而下,带走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卧倒!”杨闯一个侧卧,左手撑地,右手握枪,微微抬头,双眉微锁,眼神凌厉,恨恨的盯着对面嚎叫的敌机枪。

“营长,敌人封锁太严!”林志国急匆匆的爬过来:“二百米不到,全连有……有四分之一的战士牺牲……最后这一百多米……”

“狗日的……”杨闯双眼喷火,目光如刀,恨恨的盯着敌阵地,脑子转动很快。

必须冲上去!

冲上去,才能撕破敌防线,掩护主力通过大犁沟,越过云雾山!

“参谋长,命令团属迫击炮,瞄准敌阵地,射击!”看着一个又一个战士倒在冲锋的路上,看着三营九连被压制在敌阵地前方,吴长山恨得牙痒痒,恨不能亲自带兵突上去,撕碎狗日的顽军。

“可是……距离太近,万一伤着九连……”魏有志迟疑不决。

“不会!”吴长山一摆手,不容置疑的说:“九连距离敌人,还有一百多米,只要不是瞎子,炮弹不会落到战士们的头上!”

“我同意!”刘成友放下望远镜,转身看着魏有志:“仰角突击,咱们本就吃亏!但对于炮击来说,相对有利……弹片伤不着九连!”

“是!”魏有志精神一振。一语惊醒梦中人,苦苦思索如何才能突击上沟口,撕破敌防线的魏有志,被团长吴长山和政委刘成友的果敢给点醒了。

轰轰轰……

少顷,大犁沟,敌阵地。十几发迫击炮弹,从左至右,排着队的炸响。瞬间,敌阵地火光闪烁,硝烟翻滚,尘埃满天……弹片,夹杂着泥土、碎石,以炸点为圆心,向四周无情的切割……

“小心!”杨闯大吼,趴在石头后面,悄悄抬头,盯着敌阵地。

头顶,弹片、碎石……“嗖嗖嗖”的掠过,割断了身边的枯叶,割断了不远的灌木林……

一秒、两秒、三秒……

尘埃未落,敌人惊悚未定,还在惨叫嘶嚎!

“冲!”杨闯一跃而起,双手握枪,一马当先的扑向百多米外的敌阵地。

“冲啊!”林志国一声怒吼,带着九连数十名战士,如怒潮般卷向敌阵地。

“冲!”后方四百米,李爽双手挥枪,跃出灌木林。

“冲啊!”

七连、八连战士,早已双眼赤红,双目如火,闻声一跃而起,端着长短枪,扑向敌阵地。

按照计划,当九连扑向敌阵地,与敌短兵相接之时,三营七连和八连,立即发起突击,支援九连作战。一鼓作气,撕破敌防线,巩固阵地,保障主力随后跟进,并突过大犁沟,突入云雾山!

近了!

近了!

近了!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

哒哒哒……啪啪啪……

几乎一瞬间,阵地上,敌人的机枪、步枪,一齐响了。子弹,密密麻麻的向下倾泻,无情的带走一个又一个生命!

哒哒哒……啪啪啪……

九连的枪响了!

马仔居中,身旁中两名膀大腰圆的战士,人手一挺机枪,三人并肩,成扇面扫射。身旁,几十支长枪在怒吼!

子弹,密集的子弹,欢呼着扑向敌人……

啪!啪!啪!……

杨闯选择一处凸起部位,半蹲在地,瞄准敌机枪,果断击发!

敌阵地,一挺机枪哑火,又一挺机枪哑火……

“狙击手!”

“在哪里?”

……

“打,给老子狠狠的打!”

“把共匪压下去!”

……

“扔!”林志国一声怒吼。

嗖嗖嗖……手榴弹,象一只只翻飞的燕雀,翻滚着砸向数十米外的敌人。

轰轰轰……火光闪烁,大地震颤,硝烟翻涌,弹片呼啸切割,收割顽军性命……

“冲上去!”林志国一马当先,手中的驳壳枪弹无虚发,率先冲上敌阵地。身后,两侧,是数十名双目含血、咆哮如雷的战士!

“打!”说话的功夫,七连、八连战士已经逼近敌阵地,长短枪一起开火,子弹尖叫着扑向敌人。

“射击!”

“压下去!”

……

顽军阵地,愈发的慌乱起来。

势不可挡!既然已经撕破了敌防线,英雄的三营以势不可挡、舍我其谁的气概,向敌阵地席卷而去。

第三百六十一章 突重围英雄无悔(四)

第三百六十一章突重围英雄无悔(四)

“快上去了!”参谋长魏有志举着望远镜,声音激动带着一丝颤抖。

“王参谋,命令二营,随时发起突击,支援三营!”吴长山双手叉腰,盯着地图:“命令一营,加大攻击力度,吸引敌人火力!”

“是!”王参谋转身而去。

“三营眼看就要撕破敌防线,一营……”刘成友神色凝重的盯着地图。

三营右翼,一营突击阵地。

“营长,团部命令,加大攻击力度,一定要从侧翼撕开敌人的防线,配合三营拿下敌阵地。”通讯员连窜带跳的扑到龙海跟前。

“命令一连长,准备冲锋!”龙海双目喷火,咬牙切齿的盯着前方敌阵地嚎叫的机枪:“命令迫击炮,给老子干掉敌机枪!”

“是!”通讯员转身爬了出去。

“老龙,我……去一连吧?!”教导员高斌略一迟疑,心中似乎下了决心。

“你……不行!”龙海摇头。

“为什么不行?”高斌双眉微锁,满脸怒气:“就因为我在机关呆久了?还是什么?”

“……”龙海缓缓摇头,眼睛盯着敌人阵地上,一挺挺嚎叫的机枪,头也没回。

“到底什么原因?”高斌怒气冲冲:“难道……怀疑我不会打仗?”

“不,不是!”龙海猛然回头,目光凌厉,带着一丝不忍和压抑,还有激动:“冲锋、突击,你知道是什么吗?是迎着敌人的子弹奔跑!说白了……是迎着死亡前进!”

“我知道!我知道到一连,和同志们一起冲锋,意味着牺牲!”高斌胀红着脸怒吼:“告诉你,龙海,龙王,三营不怕牺牲,我一营也不怕!杨闯不怕,李爽不怕,你不怕,这么多战士不怕,我高斌也不会怕!因为,我也是有血性的汉子!”

“……”龙海定定的看着高斌,看着这位刚刚调任不久的教导员,自己的生死搭裆,眼眶有些湿润。

高斌一脸肃穆,认真的看着龙海:“龙海,不要忘了,我也是一名军人。虽然,我的手,握惯了笔,但我也会开枪,也会杀人!况且,对面……不是人,是小鬼子!”

“让我去吧,同志们都在拼命!”高斌郑重的说:“作为教导员,我不能后悔!”

“好!决不后悔!”龙海神情肃穆,感觉热血奔涌,伸手右手:“保重!”

“保重!决不后悔!”高斌伸手狠狠一握:“虽然来一营不久,但这你个搭裆、老哥,我算是记住了!”

“我也记住你了!一营的弟兄们都会记住你!”龙海面色肃然:“新7团,一定会记住你!”

高斌微微一笑,猫着腰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龙王,你刚才的话,听着象诗,还挺有哲理的……”话未说完,人便窜了出去。

“诗?”龙海纳闷,微微沉吟:“写诗,老子哪有那本事写诗!诗,是用鲜血和生命谱写的……”

死死盯着高斌离去的背影,龙海眼角湿润,想要在记忆里铭刻这道并不高大,且略显瘦弱的身躯。

519旅,旅指挥部。

“旅座,共匪已经上来了!”康永义举着望远镜,目不转睛的盯着远方。镜头里,三营九连已经突入131团阵地,并与士兵展开短兵搏杀。

“后续梯队还有多远?”唐云辉端着酒杯,慵懒的躺在椅子上,眼睛盯着晃动的红酒。

红酒似血,细品有味。

“还有……一百多米……”康永义调整镜头。

“一百多米……”唐云辉沉吟着说:“然后呢……”

“然后……”康永义再度调整镜头,望向远方:“旅座,共匪的后续梯队还没上来……不对,后续梯队出现!”

镜头里,新7团二营,已经悄然无声潜行至距离大犁沟不足一千米。

“什么?”唐云辉一惊一喜,腾的起身,端正着酒杯,两步窜到指挥孔前,右手一伸:“让我看看!”

“是,旅座!”康永义递过望远镜,随手接过酒杯,退后立在一旁。

“嗯……出现了,出现了,终于出现了!”唐云辉举着望远镜,声音急切:“命令炮兵,瞄准敌后续梯队,准备覆盖性射击!命令迫击炮,瞄准大犁沟阵地,把突上来的共匪,消灭干净,一个不留!”

不用想,唐云辉也知道。时间紧迫,为了迅速突破大犁沟防线,钻进云雾山,后续梯队的出现,意味着新四军北上主力距离大犁沟已经不远了。

既然新四军主力距离大犁沟不远,已经出现在炮火覆盖的范围,那恭候已久的大炮,也应该发出震天的咆哮!

唐云辉兴奋不已,似乎已经看到新四军覆灭在519旅强大的炮火中的景象,手中的红酒摇晃得更快了。

“是!”康永义兴奋转身,端着酒杯大步而去。

“等等,酒杯……”唐云辉转身,伸出右手,满脸笑容的说:“参谋长,祝捷的美酒,你怎么会端走呢?”

“是!祝捷的美酒。”康永义恭敬的递上酒杯。

“去吧!”唐云辉双手摇晃着酒杯,眼睛盯着翻卷的红色巨浪,头也不抬。

519旅炮阵地。

十几门大炮,张着巨嘴,面向南方,整齐有序的排列。百十名炮兵一脸肃穆的立在炮后,神情略显紧张的盯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火光,聆听着耳边隐隐约约传来的机枪、步枪声,还有手榴弹、迫击炮弹的爆炸声。

指挥官胸挂望远镜,手拿红蓝两色小旗,不安的在电话机前徘徊,似乎在等待命令。

阵地四周,数十名荷枪实弹的国军士兵,中正式步枪斜斜的握在手中,警惕的目光巡视着四周。

大犁沟,枪声密集,爆炸延绵,不绝于耳。

炮阵地,炮首高昂,炮兵就位,安静异常。

“爹,咱还不打?”小狼趴在地上,手里握着杆中正式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四百多米外,来来回回晃悠的国军炮兵指挥官。

前方,二百多米的灌木丛里,双龙洞百多号弟兄,悄无声息的趴在那里,枪里的子弹早已上膛。

别看小狼人小年轻,只有十六岁,可备不住这小子机灵,枪法精湛。不说如杨闯般五六百米开枪取敌性命,三四百米的距离,不管立在那儿的,还是移动的目标,一枪命中,纯属小菜一碟。

因此,小小年纪,便担当了土匪老狼中的“狙击手”。当然,土匪不这样叫。土匪们都把小狼叫“神枪手”,意喻枪法入神,百发百中。

小狼还真当得起“神枪手”这个称呼。10岁扛枪练瞄准,11岁打猎物,12岁开始随父亲郎士昆上阵杀敌。四年,不知道有多少国军、民团、恶霸,还有小鬼子死在小狼手上。如今的小狼,可谓是战场上的“老兵”,在土匪中人气不小。

五十多岁的老狼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更是尽心竭力的培养小狼。不为别的,就为了再过几年,把山寨,还有手底下百十号弟兄交到小狼的手里。

当然,若另有好的出路,不窝在山里继续当“土匪”,老狼会更欣喜。只是……出路在哪里?一时半会儿,老狼还没想清楚。

因此,每临大战,老狼必带着小狼。

“再等等!”老狼双眉微凝,透过叶缝,望着几百米外的炮阵地,压低声音说:“小狼,你记住,凭咱们的火力,还有这百十号人,与国军硬拼是要吃亏的!”

“……”小狼死死的盯着远处敌炮兵指挥官,没有说话。

见小狼没有说话,老狼收回目光,正色的说:“如果现在打,国军会拼全力对付咱们。一旦被国军缠上,弟兄们可就凶多吉少……”

小狼还小,性子有些毛毛燥燥的,老狼郎士昆感觉有必要手把手的教。不然,过几年将弟兄们交到小狼手里,一不小心可就吃了大亏。

“知道。”小狼一边瞄准一边说:“都一个晚上了,我等不及了。”

小狼实话实说。

“小狼,可不能急。”老狼严厉的说:“神枪手,就更不能急,要心平气和,哪怕身旁有炸弹,哪怕爹死在你面前,也不能急……”

“说什么呢?”小狼终于回头,面色微怒的瞪着老狼,信心满满的说:“死死死……有我在,子弹伤不着你!”

“是……”老狼慈爱的摸摸小狼的头:“小狼长大了,有小狼在,爹就不会死,子弹就绕着爹走……”

“这还差不多……”小狼嘴里嘟囔着,转身趴在地上,双手托起长枪,枪口再一次瞄准数百米外的敌炮兵指挥官。

“山猫,告诉弟兄们,小狼的枪一响,给我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敌哨兵。”老狼转身瞪着山猫:“然后,冲上去,干掉炮兵,拿东西闪人!”

“是!”山猫一声回答,一眨眼,钻进树丛,不见踪影。

大犁沟,经半小时血战,九连以付出一半的伤亡,终于撕破519旅131团防线,抢占了大犁沟一线阵地。七连和八连,随后跟进,按照战术计划,迅速前出,巩固既得阵地,并以九连阵地为支点,七连向西,八连向东,乘势向阵地左右两侧发起攻击,扩大战果,掩护主力通过。

战场形势,出现转机。

第三百六十二章 突重围英雄无悔(五)

第三百六十二章突重围英雄无悔(五)

午时1时,七连、八连进展较为顺利,在九连左右两侧占领敌阵地,逐步建立坚固防线。

期间,敌131团先后三次组织反击,均被三营击退。

三营,以伤亡三分之一多的代价,牢牢的把阵地掌控在自己手中。

与此同时,右翼一营,占领132团一线阵地,在向东防守反击的同时,向西扩展,消灭敌131团、132团结合部之敌。一营、三营终于接壤。

突破口,完全打开。

下午3时,军部下令,新四军北上之主力,向北开进至大犁沟,东、西、南三个方向之阻击部队,收缩防御,准备向北突围。

此时,渡江北上之新四军,从最初的近万人,锐减至四千余人,可谓伤亡惨重。

北进准备从大犁沟突围的新四军,忙乱之中,说也没曾想过,519旅在与其整个交战过程中,配属的大炮哪儿去了?难道留在驻防之地没有携带?或者是没有炮弹?

显然不可能!

开进到大犁沟之新四军主力,已经完全暴露在519旅炮火覆盖之下。

此时,急于突出重围的新四军主力,已经没有时间考虑大犁沟是否存有危险!

而519旅旅长唐云辉,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参谋长,差不多了。”唐云辉双手举着望远镜,神情很是兴奋激动:“咱们的炮兵,该上场了。”

“是!旅座。”康永义精神抖擞:“按照你的吩咐,只要共匪发起总攻,咱们的炮兵就开炮。我相信,十几门大炮齐声怒吼,强大的炮火,瞬间会覆盖整个大犁沟,吞没整个北上之共匪!”

“哼!”唐云辉一声冷哼,放下望远镜,双手叉腰:“都以为老子是吃素的?不管共匪有多少,来势如何凶猛,一轮炮火,老子只要一轮炮火,就能淹没整个北上之共匪!”

“恭喜旅座,大仇得报!”康永义递上酒杯。

“哼,新7团,杨闯……”唐云辉头一仰,一杯红酒倒进喉咙,咕噜一声,咽下了肚:“双林……519旅弟兄的仇,我唐云辉的耻辱,也该偿还了。这一回,如此强大的炮火,老子看你往哪里逃?!”

三营阵地。

“同志们,立即将阵地移交二营。”杨闯双目如电,满身污渍:“总攻发起后,七连在前,八连居中,九连在后,向北攻击前进!”

“是!”众人回答。

“记住,攻击发起,不准回头!”杨闯不放心的扫视着众人,再度叮嘱。

“同志们,目前全营牺牲很大。”李爽语气艰涩,双目泛红:“但是,作为全军北上的先头,我们的任务是突破敌人的防线,打开缺口,掩护主力顺利通过……所以,任何人,都必须做好牺牲的准备……”

“……”众人闻言,神情肃然的点头。

机敏的杨闯有种不好的预感,午时的突击,似乎有些太过于顺利。对面的敌人,难道真的就这么不经打?不触及溃?轻易的让出了防线,让出的道路?

虽然隐隐有种预感,519旅的防御没这么简单。杨闯已经顾不上了。

突击!向前突击!向云雾山突击!这是杨闯,是三营所有战士此刻唯一的心声。

“这一次,我上七连,你跟着九连行动。”看着弟兄们远去的背影,杨闯不容置疑的说。

“为什么?每次你都冲在最前面,把我放在最后!”李爽不满的瞪着杨闯:“别忘了,我也是一名战士,是三营的教导员,是你的搭裆……”

“正因为你是三营的教导员,是我的搭裆……”杨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林志国离去的方向说:“中午的突击,九连牺牲过半,志国……情绪不好。万一总攻时,这小子犯浑……只有你去,我才放心……”

“好吧……”李爽无奈点头:“你……小心……”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刀子。”看着李爽单薄的背影,杨闯头也不回的喊。

“在!”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反正杨闯的话音刚落,刀子便立刻出现在其眼前。

“总攻开始后,你和油子,带领侦察班,从右翼悄悄的摸出去,想办法找到敌人的指挥部,好好干它一家伙!”杨闯指着右前方。

“是!”刀子略有迟疑,转身离去。

“……”望着刀子挺拔的背影,杨闯眼眶湿润,感到身体里铁血奔涌。

此时此刻,带着侦察班前出,摸向敌指挥部,到底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杨闯相信,凭刀子的经验,一定能完成这一艰苦的任务!

壮士一去兮……十年生死兄弟,今日一别……杨闯不敢再往下想,狠心的拐过头,拎着狙击步枪,大步向七连行去。

新7团临时指挥部。刘成友、魏有志、车浩明一脸肃穆,立在一旁。

吴长山手握电话,肃然挺立:“是……是!半小时后,发起总攻!是,主力随后跟进……请首长放心,新7团,坚决完成攻击任务!”

“大家都听见了。”吴长山放下电话,满脸凝重的扫视着众人:“半小时后,发起总攻!”

“三营伤亡近一半,任务艰巨啊……”刘成友微微叹息。

“是啊,这个时候,除了二营,一营和三营的伤亡,都很严重。”吴长山神情凝重的点点头:“有些连队,连建制都快打没了……”

“团长,政委,不行……把三营撤换下来,让二营乔云山打头阵,替全军开路!”魏有志咬牙建议。

“不行!”

“不行!”

“不行!”

几乎是异口同声,团长吴长山、政委刘成友、政治部主任车浩明均表示反对。

“临阵换将,战之大忌!”刘成友坚定的摇头。

“政委说得很对!”吴长山双目有神:“关键是,杨闯同志打仗,有勇有谋,还有我们的双枪女将从旁辅佐……非常时刻,我相信三营……”

“我也相信!”

“我也相信!”

几乎还是异口同声,刘成友、车浩明均点头赞同。

“得,我也就这么一说……”魏有声无奈一笑:“这下倒好,我成了孤家寡人了……不过,我也相信三营,只是牺牲实在太大呀……”

是啊,谁也没有不相信二营!只是此刻,三营更让团部首长放心一些罢了!

时间,毫无情绪,不知轻重缓急的,一圈一圈的走着。

大犁沟,难得的陷入一片沉寂,沉寂得让人恐慌不安,甚至恐惧惊悚。

“十、九、八、七、六……”杨闯趴在地上,右手紧紧的抓住狙击步枪,左手紧握怀表,表盖已经打开,秒针嘀嗒滴嗒的走着。

还有五秒,就到15时30分。

总攻,即将发起。

“来了!”大龙趴在一旁,头微仰,双眼望天。

天空,十几发迫击炮弹,拖着一道道白烟,“嗖嗖嗖”的钻进云层,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准备!”杨闯低喝。

“准备!”大龙低吼。

轰轰轰……火光闪烁,硝烟翻腾,大地颤抖,爆炸声震耳欲聋。

三营正前方,四五百米的敌阵地,从左至右,爆炸的气浪掀翻起一层层的泥土,遮天蔽日。泥土夹杂着碎石,还有断肢残臂,向四周呼啸切割而去。

硝烟弥漫,弹片呼啸,一声声凄惨的嚎叫,从敌阵地传了过来,听得让人心里发慌、发瘆……

炮声停止,尘埃落定,阵地死寂。

“咦,没了?”

“咋不打了?”

“新四军没炮弹了?”

“对,肯定没炮弹了!”

……

顽军阵地,侥幸躲过一劫的士兵,小声的嘀咕起来。

也对,按照都知道的常识,炮击一般三轮,最起码也得两轮,并且时间间隔不长。可第一轮炮击都过去好一阵,第二轮却听不见响?

难道……对面的新四军真没炮弹了?

“冲啊!”

突然,坡下一声怒吼。

“冲啊!”

紧接着,如潮的怒吼声,从坡下传上敌阵地。

显然,新四军真没炮弹了!这不,都已经开始冲锋了!

“快,占领阵地!”

“快,占领阵地,把共匪压下去!”

“快!快!”

……敌阵地,顽军指挥官神色慌乱,命令士兵迅速抢占阵地,阻击共匪发起冲锋。

“快快……”

顽军士兵连滚带爬的钻出堑壕,着急忙慌的抢占阵地,据枪、瞄准、推子弹上膛,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悄然无声的对准坡下。

一百米,二百米!

“卧倒!”杨闯一声低吼,身子一低,左掌撑地,左腿前伸,右手握枪,迅速趴在地上。身旁,一龙一虎带着七连七八十名战士,一个接一个的趴在地上。

“咦,怎么趴下了!”顽军连长刚要下令射击,却不想,坡下的新四军一个接一个的趴在地上,不由得有些发愣。

嗖嗖嗖……

新7团迫击炮阵地,十几门迫击炮齐声怒吼,十几发炮弹穿膛而出,拖着十几道白白的细线,摇曳着钻进云层,瞬间不知去向。

“不好……有炮弹!”顽军连长一惊,立刻醒悟,一边高呼,一边抱着头往回窜。

他娘的,共匪真狡猾。

假的,都是假的!

没炮弹是假的,怒吼是假的,冲锋更是假的……

只有炮弹,是真的!

“快跑,有炮弹!”

“快啊……炮弹……”

……敌阵地,顽军士兵抱头鼠窜,立刻乱成一团。

对于顽军,江南抗战,放着鬼子不打,虽然有重庆和蒋委员长的密令,更主要的是顽军怕死,怕与小鬼子死磕。眼下,新四军的炮弹眨眼的功夫就要落到头上,本就怕死的顽军士兵还不立刻慌乱?

轰轰轰……

眨眼的功夫,十几岁炮弹在半空一个折返,一头砸向敌阵地,扎进慌乱的士兵之中。

火光闪烁,硝烟翻腾。

大地颤抖,尘土满天。

炮声隆隆,震耳欲聋。

弹片呼啸,收割生命。

……敌阵地,瞬间淹没在炮火里。

鲜血,还是鲜血,夹杂着泥土,四处飞洒。断肢,残臂,和着碎石,四处飞射。惨嚎声,凄厉无比……

第三百六十三章 突重围英雄无悔(六)

第三百六十三章突重围英雄无悔(六)

519旅指挥部。

“他奶奶的!”唐云辉双手握着望远镜,狠狠一脚踢在一墙上:“共匪,共匪真他娘的狡猾!”

濑濑……临时指挥部的墙皮,滚落在地上。

第一轮炮击,突然打击之下,一线防御士兵虽有伤亡,但由于早有防备,伤亡应该不大。第二轮炮击时间间隔较长,一线士兵不得不怀疑,本就装备不足的新四军会会不没了炮弹?此时,数百人齐声呐喊,声震大犁沟,仓皇之下,防御士兵误以为新四军发起冲锋。于是纷纷爬出防御工事,抢占阵地,准备阻击射击。

不料,新四军冲锋是假,将缩在工事里的国军士兵吸引出来是真。待国军士兵爬出工事,第二轮炮击立刻进行覆盖。猝不及防之下,一线防御士兵伤亡较之第一轮定为惨重。

如果所料不差,共匪的第二次冲锋,也是真正的突击,马上就会展开。到那时,伤亡惨重的131团前线士兵,能守住第二道防线吗?

阻击新四军北上,按剿匪总指挥部的命令,519旅设置了三道防线。第二道防线被突破,第三道……

“参谋长,命令炮兵,待共匪发起冲锋,立刻进行覆盖性射击!”唐云辉咬牙切齿的说:“我要让对面的新四军,统统淹没在炮火里,直至化为灰烬!”

“是!新四军发起冲锋,我军炮击立刻展开!”康永义精神一振,转身大步走到电话机旁,一把抓起电话:“喂,喂喂喂,炮兵吗?我是旅指……”

炮兵阵地,临时指挥所。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令在指挥部前徘徊的上尉指挥官立刻停下脚步,略一愣神,拔腿跑进指挥。

“爹,动了!”小狼趴在草丛,看得真切。

“动了?准备!”老狼一惊,回首命令。

“准备!”师爷郎士文侧首。

“狗日的……看老子不打碎你的脑袋……”野驴嘴里一边嘟囔着,右手一边打开枪机。

身旁,草丛里,大树下,响起一阵轻微的“咔咔”声。百多号土匪,闻令而动,立刻做好了战斗准备。

“喂……炮兵指挥所。”上尉指挥官左手握着两面彩旗,右手紧握话筒:“是……炮击准备……新四军发起冲锋……立刻进行覆盖性炮击……是!参谋长放心,卑职定让新四军化为灰烬!”

放下电话,指挥官转身跑出指挥部。

一边跑一边大声嚎叫:“炮击准备!观察哨,注意观察!新四军发起突击,立刻进行覆盖性射击!”

“是!”

“各炮,调整诸元!”指挥官。

“调整诸元!”

大犁沟,七连突击阵地。

“十、九、八、七、六……”杨闯盯着怀表,嘴里低低的数着。

轰轰轰……

炮弹刚从耳边呼啸掠过,眨眼的功夫,便在二三百米外的顽军阵地上开了花。

火光闪烁,硝烟翻腾,大地震颤,气浪翻滚,尘埃满天,碎石飞射……顽军士兵一个接一个的,或腾空而起,或展翅滑翔,或凄惨嚎叫……顽军阵地,再一次陷入慌乱之中!

“冲!”杨闯右手紧握狙击步枪,左掌一撑,鱼跃而起。

“冲啊!”大龙紧紧跟随。

“冲啊!”大虎虎跃而出。

“冲啊!”七连官兵如猛虎出笼,怒声咆哮,端着武器,扑向几百米外的顽军阵地。

“嘀嘀嗒……嘀,嘀嘀嗒……嘀……”

此刻,冲锋号响起。

“冲啊!”

“冲啊!”

“冲啊!”

……

三营在正面,一营在右翼。两股灰色的洪流,如怒潮般向二三百米外的敌阵地席卷而去……

乔云山一马当先,率领二营紧随其后,发起冲锋。

再往后,是新7团团部,还有警卫连。

团部之后,是北上新四军之主力。

这次突击,用意十分明显。新四军主力,意欲凭借新7团在前开道,一鼓作气突过大犁沟,钻进云雾山。

钻进云雾山,就冲出了顽军的包围圈,就摆脱了被数万顽军围歼的困境。然后,借着莽莽森林的掩护,疾行军直抵桐柏山区,继续抗日打鬼子。

可惜,想法虽好,事却愿违。

精心设下圈套的顽军,能轻易的让新四军冲出包围吗?答案是否定的!

519旅指挥部。

唐云辉立在指挥孔后,双手举着望远镜,一脸狰狞,死死的盯着阵地前沿。

康永义紧握话筒:“炮兵……发射!”

519旅炮兵阵地。

指挥官右手举旗,狠狠向下一挥:“发射!”

嗵嗵嗵……

十几门大炮张着狰狞的大嘴,发出震天的咆哮,吐出一发发炮弹。

嗖嗖嗖……

十几发炮弹高速旋转,穿膛而出,拖着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白烟,闪电般的钻进云层,越过山梁,扑向大犁沟,扑向大犁沟前刚刚发起冲锋的新四军。

“炮弹……”大龙一声嘶吼,神色略显慌张的盯着身旁不远的杨闯。

“……冲,不要停下!”杨闯微微一愣,咆哮如雷。

这个时候停下,没别的,就等着挨炮吧!只有突击,突击上敌阵地,与防御的顽军士兵缠在一起,才能迫使敌炮兵停止炮击!

狗日的顽军!

狗日的519旅!

狗日的唐云辉!

杨闯一直有些疑惑,顽军精心布置的防线,被三营两次冲锋就撕破,尔后占领。虽然顽军发起几次冲锋,扔下几百具尸体,狼狈退去。对于兵力足,装备精良的顽军,也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阵地丢失于不顾……原来,十几门大炮一直瞄准着第二道防线,就等着新四军钻进包围圈,然后进行覆盖性射击!

好歹毒的计划!

好歹毒的心肠!

这般精心设计,咋不对付日本人、小鬼子去?

“冲啊!”

“冲啊!”

“冲啊!”

……

这是一次气壮山河的冲锋!

这是一次铁血无畏的突击!

此刻,所有指挥官都明白,突击,只有突击,才能冲出敌人的炮火覆盖,才能冲出包围圈,才能继续北上抗日!

轰轰轰……

炮声隆隆,震耳欲聋。

大地颤抖,山河破碎。

火光闪烁,硝烟滚滚。

爆炸产生的气浪,将战士们狠狠的掀上半空,在空中一个滑翔,然后一头扎了下来……或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撕得粉碎,随着砂砾、碎石,还有土屑,在空中飞舞……

弹片,夹杂着碎石,还有土块,遮蔽天日,呼啸着向四周切割,无情的收割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带走一个又一个抗战杀敌的英雄!

鲜血,一溜溜的鲜血,在空中飞舞……顷刻之间,便又洒落大地,浸染早已被炮火轰得狼藉而篷松的土地……

一个战士倒下,又一个战士倒下,无数个战士倒下!

冲锋,无数个战士在冲锋!

“冲啊!”

“冲啊!”

……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东西两侧,还有围堵!

能否冲出重围,北上抗战,在此一举!

嘶吼,咆哮……重金属般的怒吼,声震长空,吓得刚欲钻出云层的太阳,又缩了回去!

北上抗战,荆棘密布!

北上之路,铁血铸就!

519旅炮兵阵地。

“发射!”指挥官无情的向下一划。

嗵嗵嗵……

十几发炮弹呼啸而出,再一次扑向前沿阵地,覆盖突围的新四军。

轰轰轰……

大地再一次颤抖,山河再一次破碎,火光、硝烟、气浪……还有一个又一个掀飞的战士,一声又一声悲壮的怒吼,一次又一次悲壮的冲锋……

冲啊!

冲啊!

……

从阵地前沿二百米始,向后延伸约两千多米终,不宽的地域,密集的炮火,将仅存的数千名北上新四军战士吞没!

第三百六十四章 突重围英雄无悔(七)

第三百六十四章突重围英雄无悔(七)

屋漏又逢连阴雨。

519旅在进行远程炮火覆盖的同时,大犁沟守军,前线三个团第二道防线,凭借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对刚刚冲出炮火的三营官兵展开猛烈射击。

哒哒哒……啪啪啪……轰轰轰……

子弹,到处都是密集的子弹,在半人高的地面飞射,从耳边呼啸掠过,或擦破头皮,或切割面庞,或穿透铁血奔涌的身躯……带起一溜溜鲜血,在半空中飞舞,无情的带走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冲锋!

冲上去!

冲上去就是胜利!

信念如铁,信念如钢,铁血汹涌,奔腾而过,势不可挡!

“冲啊!”

“冲啊!”

……

倒下了,只要没死,只要还能动,还有一口气,那就挣扎着爬起来,端着枪咆哮着,继续向上冲,冲向拦截的敌人,冲向那一抹胜利的曙光!

一个战士倒下,又一个战士倒下,无数个战士在冲锋,向着敌人冲锋!

怒潮席卷,山河战栗!

“大龙,向左,突上去!”杨闯一枪干掉敌机枪手,推子弹上膛的功夫,扭头嘶吼。

“是!”大龙一声长吟:“大虎,火力掩护!”话音还在空中飘荡,人却早已窜出去了。身后,是几十名生龙活虎、铁血沸腾的战士。

哒哒哒……

“打!”大虎手里的机枪响了,子弹密密麻麻,成仰角向扑向敌阵地,穿透敌身躯,打得阵地尘土飞扬,打得顽军抬不起头。

“冲!”大龙一声怒吼,猫着腰,端着枪,带着战士扑向堑壕。

哒哒哒……敌机枪又响了。

子弹,冰冷无情的子弹,从堑壕倾泻而下,扎进一个又一个战士躯体,扎进大龙的如山般挺拔的身躯……

“大龙……”眼睁睁的看着大龙倒在阵地前沿,大虎咆哮如雷。

哒哒哒……

手里的机枪发出长长的怒吼,一梭子弹朝着敌机枪扑去,敌机枪手翻滚着下了堑壕。嚎叫的机枪,立刻哑了火。

“大龙……”杨闯闻声,侧首怒目长啸。

大龙,从淞沪抗战相识相知,一起十年,历经生死的好兄弟,好大哥,此刻就倒在距离阵地前沿不足十米的地方,生死不知……

战友一家,亲如兄弟。可在三营,要说谁与杨闯关系最亲最近,除了李爽之外,必数大龙、马仔、刀子和志国。大龙和马仔、刀子,还有志国等人中,必数大龙。原因无他,因为他们一起,经历过太多的生死搏杀!

两次淞沪抗战,南京保卫战,到后来生死相随,从武汉杀回南京,再到现在参加新四军……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大龙总象兄长一般,默默的立在杨闯身后,无偿的信任杨闯,无声的支持杨闯,支持杨闯的任何决定。

甚至,包括从武汉叛逃,一路闯回南京,杀回南京!

兄弟情谊,炮火断不毁,子弹穿不透!

杨闯心里,一个声音在怒吼,那是副连长边志明在怒吼:给特务连,给十九军留几颗种子,打鬼子的种子!

边志明的怒吼,又何尝不是在嘱咐:给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留几颗铁血奔涌,铁骨铮铮的种子!

如今,大龙……

“连长……”七连官兵趴在地上,双目赤红,齐声怒吼。

“大龙……”李爽紧咬双唇,有泪在眼眶里打转。从南京与大龙结识,到大龙等随杨闯参加新四军,李爽敬重这位脸上带着伤疤的汉子,这位打鬼子的英雄。

虽然话不多,虽然笑起来有些狰狞,有些让觉得害怕。

“大龙……”林志国双目喷火,恨不能立刻冲上敌阵地,杀他个人仰马翻,杀他个血流成河。

南京,初识大龙,林志国便被杨闯、大龙、三喜、刀子,还有马仔等,那份千里追随,情比铁坚、比钢硬的兄弟情谊所感动、征服。从那一刻起,林志国就暗暗发誓,今生做兄弟,生死与共,枪林弹雨,无畏无悔!

几年了,除了杨闯,年青毛燥的林志国,从大龙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沉稳,比如生死面前的坦然……可以说,在林志国的心中,大龙一直是“大哥”一样的份量!

这份量,在心里,在林志国的心里,更在杨闯的心里,在三营所有官兵的心里!

“营……长……”或许是战友们震天的怒吼,或许是杨闯凄厉的长啸,又或许是隆隆的炮声,漫山遍野的咆哮,大龙渐渐清醒过来,艰难的动了动。疼痛,剧烈的疼痛从左胸传至大脑,令大龙更加清醒。

“嘶……狗日的……”伸手摸了一把,满手是殷红的,还带着余温的鲜血。

“活着,还活着……”杨闯欣喜若狂,盯着远处那道蠕动的躯体:“大虎,机枪……给我打!”

同时,手中的狙击步枪也没闲着,推子弹上膛,身体微微向左,调整射击姿势,瞄准、击发!

啪!

狙击步枪发出一声欢愉的鸣唱,就象杨闯那兴奋愉悦的心情,冰冷的子弹高速旋转,携带着杨闯心中的怒火,携带着三营战士胸中的怒火,“嗖”的一声冲出枪膛,一头扎进敌机枪手的身体。

哒哒哒……

大龙的机枪响了,密集的子弹尖叫着扑向堑壕,打得敌人无法抬头。

“快……把大龙带回来!”杨闯怒吼。

“不……不要过来!”大龙艰难回头,满脸微笑的望着身后的战友,望着远处咆哮如雷的杨闯,还有……

大龙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从淞沪抗战起,转战江南打鬼子,身上受过太多的伤,流过太多的血!

这一刻,大龙想起很多从前不太愿意回想的往事。想两次淞沪抗战,想福建事变,想南京保卫战……想起与杨闯一起在南京杀鬼子的日日夜夜,想起牺牲在光华门特务连的弟兄,副连长老边,还有无数倒在战场的兄弟……

对于死亡,大龙从未害怕恐惧!

生是江南人,死是江南鬼!

只要死在打鬼子的战场,死在保卫生养的江南,这片美丽土地的战场,大龙就不后悔,甚至感到自豪和欣慰!

“别过来……”大龙面带微笑,伸出带血的手,从身旁牺牲战友的身上,摸出三颗手榴弹,解下绑带,扎在一起。

一举一动,是那么仔细,那么专注……

“大龙……大哥……”或许是冲动,或许是愧疚,不知不觉中,杨闯口中的称呼变了。

“大哥!”无论是李爽,还是林志国,或者是马仔,还有七连战士、三营战士,口中的称呼变了。

一声大哥,带着期盼,含着敬仰!

“大哥……”大龙笑了,愉悦的笑了,满是鲜血的脸上刀疤蠕动,那笑容……格外的灿烂,让人想起盛开的映山红!

“大哥……”大龙嘴里念叨着,回过头来,重重的望了一眼,身后那趴在地上射击的战友、兄弟,望了一眼咆哮如雷的杨闯,怒吼的大虎,还有不知趴在哪里嘶吼的志国……转身慢慢向敌人爬去……

“不……大哥,你回来……回来……”杨闯目眦欲裂,拎着狙击步枪,不要命的往上冲。

“趴下……”

不知什么时候,李爽已悄然冲上前来,一把拉住窜起的杨闯,使出全身力气,狠狠的向右一拽,二人一个翻滚,倒在地上。

哒哒哒……

与此同时,堑壕里,敌人机枪响了。

“别拉我……”杨闯怒火熊熊,挣扎欲起,仔细一看,立刻大惊失色:“小爽……小爽……快醒醒,快醒醒……你可别吓我……”

李爽紧闭双目,表情痛苦,左手捂住右胸,呼吸急促,无法回答。双枪,散落在一旁,无声的等待主人的召唤。

“营长……教导员……”

“狗日的!”大虎怒骂,手里的机枪一抬,“哒哒哒”一梭子弹扑向堑壕。

“小闯哥……别去……”李爽艰难睁眼:“别……别忘了任务,突围……突围……”说完,头一歪,昏迷过去。

虽然,李爽也曾想冲上前,把大龙带回来。可身后几千名新四军战士,打鬼子英雄的期盼,让李爽不得不做出无法取舍却又能不得不取舍的决定!

“小爽……”杨闯仰天愤怒长啸。

“营长,来世……来世还做兄弟,一起……打鬼子!”突然,大龙一声怒吼,憋着最后一口气,腾的从地上窜起,举起手榴弹,一个翻滚扑进堑壕……

轰……

一声巨响,敌阵地立刻硝烟弥漫,火光闪动,惨嚎声连成一片!

“大哥……”杨闯双目赤红如血:“冲上去!”

“冲啊!”

“为连长报仇!”

……

愤怒的吼声,如惊雷般响起,压过了隆隆的炮声。

无数身着灰布军装的汉子,手握长短枪,惊涛般卷向敌阵地,直至彻底淹没……

第三百六十五章 突重围英雄无悔(八)

第三百六十五章突重围英雄无悔(八)

大龙……大哥……喷火的眼里,雾气升腾。

站在第二道防线,望着满目疮痍的战场,望着呻吟蠕动的躯体,还有狼狈撤退的顽军士兵,杨闯面色阴沉,杀气凛然!

“龙哥……”马仔带着九连最后冲上阵地,拨开沉默的人群,重重跪在弹坑前,仰天长啸,继而伏地长嚎:“龙哥,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等等兄弟?十年……十年了,咱兄弟一起打鬼子……老边走了,特务连的弟兄们走了,三喜走了,现在……你也走了……”

“给我追!”杨闯狠狠一咬牙,不敢聆听马仔的怒吼,扭头拎着狙击步枪,一马当先的追向敌人。

第二道防线已经突破,顽军正在溃退。如果不乘胜追击,死死的缠住敌人,待敌炮兵调整射击,我军将再一次淹没在敌人强大的炮火里。

至于刚刚占领的阵地,交给二营,或者后续梯队。

“冲!”林志国二话没说,憋着一口气,挥着短枪,一步不落的跟在一旁。

“冲啊!”

“冲啊!”

……

怒火已经点燃!伤亡过半的三营,如狼似虎的扑向溃退的敌人。

热血在沸腾,铁血在奔涌。这一刻,所有战士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消灭敌人,突出重围!为大龙报仇,为牺牲的战友复仇!

哒哒哒……啪啪啪……轰轰轰……

子弹,密集的子弹,带着复仇的愤怒,追着顽军的屁股,狠狠的扎了上去,带走一条又一条生命。

“跑啊!”

“快撤!”

“新四军追上来了!”

……

恐慌、死亡,从第二道防线,向着最后一道防线漫延。

“二营长,立刻支援三营,迅速拿下敌阵地!”参谋长魏有志满身血污,气喘吁吁的冲上阵地。

身旁,两名警卫员,分别背着昏迷不醒,一路鲜血流淌的政委刘成友。团长吴长山,已经没有了呼吸。

“参谋长……团长、政委……”乔去山震惊不已。

“没时间罗嗦!快去!”魏有志怒吼。

“是!”乔云山血脉贲张,一挥手里的短枪:“二营,跟我冲!”

“冲!”教导员李玉头缠绷带,一瘸一拐的跟在身后。

“冲啊!”

“冲啊!”

……二营官兵发出震天怒吼,手握长短枪,沿着三营打开的道路,扑向敌最后一道防线。

不用细问,乔云山也知道。在刚才的炮击中,团部不幸被炮火淹没,团长吴长山牺牲,政委刘成友重伤昏迷。在敌强大的炮火覆盖下,北上主力遭到前所未有的,甚至是毁灭性的打击。

乔云山更知道,危急时刻,婆婆妈妈实属战场大忌。

乘胜追击,死死的缠住敌人,才能迫使顽军停止炮击,才能顺利的打开缺口,掩护主力跳出包围圈,钻进云雾山,借助高山密林,安全撤离……

可是,主力……四面受敌,深陷包围,心存侥幸,南北往返……一天的血战,还有多少?接下来的突击,还会有多少战友,多少兄弟,倒在冲锋的路上?

多少战友,多少兄弟,没有倒在小鬼子的枪下,却牺牲在北上抗日的路上,牺牲在自己同胞的枪下……

乔云山满脸痛惜,双目赤红,牙关紧咬,挥着短枪,如一只噬人的血狼,向前狂奔。

“调整诸元!”519旅炮兵阵地,指挥官竭力嚎叫。

“调整诸元!”众炮回答。

“预备……”指挥官右手举旗,准备下达再度炮击命令。

“打!”灌木丛里,老狼一声令下。

啪!突如其来的枪声,清脆无比。

子弹发出一声欢快的轻吟,高速旋转着刺破空气,钻出灌木丛,从敌哨兵耳边掠过,瞬间扎进指挥官的太阳穴。

叭嗒!

指挥官身子一僵,双腿一曲,狠狠的扑倒在地。

命令,被迫中断!

哒哒哒……啪啪啪……轰轰轰……

小狼的枪刚响,早已按捺不住的野驴第二个开枪,撩倒不远处的哨兵。紧接着,百十枝长短枪、机枪、步枪一齐怒吼,密集的子弹欢呼着钻出灌木林,朝着毫无防备的敌炮兵倾泻而去……

“敌袭!”

“敌袭!”

“还击!”

……

炮兵阵地,瞬间陷入慌乱和恐惧之中。

打得正酣的敌炮兵,做梦也没想到,身后的灌木林里,会突然杀出一支队伍。

猝不及防的敌炮兵,或惊恐尖叫,或抱头鼠窜,想找个地方躲藏,或慌乱的寻找武器,准备反击。

可惜,炮兵,除了警戒的士兵,哪里还有枪支还击?

轰轰轰……

手榴弹翻飞,昂首怒吼的十几门大炮,立刻成为待宰的羔羊,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朝夕相处的伙伴,一个接一个的,横七竖八的栽倒在地……

“冲!”老狼一马当先,挥着短枪,带着众弟兄,越过低矮的灌木,扑向慌乱的炮兵,扑向垂涎已久的大炮,还有那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炮弹……

519旅指挥部。

“炮兵呢?炮兵在干什么?”唐云辉双手举着望远镜,怒声质问。

从炮击开始,唐云辉就举着望远镜,象一根木桩似的立在指挥所门前,远远的望着密集的炮火,铺天盖地般将冲锋的新四军淹没,就如打了兴奋剂一般,情绪亢奋,连声叫好。

按照预案,共匪占领第二道防线,并向第三道,也就是最后一道防线发起突击时,炮兵会立刻调整射界,从第三道防线向前,延伸至共匪的后续梯队,也就是突围北上的主力,再一次进行覆盖性、毁灭性射击!

再一轮密集的炮火覆盖下,唐云辉不相信,生命顽强、战斗力强悍的共匪,还他娘的能剩多少?以逸待劳的519旅,还守不住大犁沟?伤亡惨重的新四军,还想越过519旅坚固的防线,钻进云雾山,最后逃之夭夭?

只等下一轮炮击,519旅的三个团,将收拢士兵,向二线甚至一线阵地,发起反击,一举夺回阵地,将新四军死死的压在大犁沟,死死的拦在大犁沟。然后,配合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友军,一举将其全歼!

大仇得报,胜利在望,唐云辉正兴奋莫名。

关键时刻,炮击怎么停止了?

“旅座?炮停了?”康永义两步窜到门前,莫名其妙的望着前方。

前方不远,密密麻麻的士兵,毫无章法的向最后一道防线溃退。共匪如一只只出笼的猛虎,紧紧的咬在身后。

“旅座,共匪……咬得太紧……”康永义迟疑着说:“现在炮击,弟兄们……”

从目测的距离看,如果现在炮击,很可能连共匪和519旅的弟兄一起,都被会猛烈的炮火吞没。

“屁话!”唐云辉怒吼:“现在不炮击,难道等共匪冲上来,占领最后一道防线再炮击?炮呢……我的炮呢……”

“炮兵……”康永辉摸不着头脑,无法回答。

“命令炮兵,立刻炮击!”唐云辉怒火万丈:“对共匪进行拦阻射击……快啊!”

唐云辉看来,只要炮兵对突击之共匪进行拦阻射击,在第三道防线之前,构筑一道无法逾越的炮火防线,将共匪之后续梯队,还有突围的主力拦住,就算其先头部队死咬不放,突上最后一道防线,519旅也能凭借优势兵力,强大的火力,将冲上阵地的共匪,全部歼灭!

大犁沟防线,固若金汤!

北上之共匪,逃不出手心,定然会被强大的国军,悉数歼灭!

519旅,居功至伟!

唐云辉,亦大仇得报,将星闪耀,前程似锦,风光无限!

“喂……喂……”康永义紧握电话,大声呼叫:“炮兵,炮兵,我是旅指,我是旅指,听到请回答,听到回答!”

嘟嘟嘟……

可惜,电话忙音,无人接听。

“他奶奶的!”唐云辉怒气冲天,一把抢过电话:“喂……喂……”

519旅炮兵阵地。

小狼扛着枪,悠闲的在指挥所前打转。

叮铃铃……急促而突兀的电话铃声,让小狼觉得很诧异。

“什么声音?”小狼左瞧瞧,右望望。最后,回头盯着指挥部,一脸懵逼的慢慢走了进去。

“这玩意儿?是什么?”看着震动的电话机,小狼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咋办。

“小狼,干什么呢?”师爷郎士文笑哈哈的走出来,眼睛瞬间便被震动的电话所吸引。

“师爷,这……是啥?”小狼打小生活在山里,电话这种玩意儿,还真不认识。

“这……”师爷笑道:“这是电话。”

“电话?”小狼不解。

“电话……就是你讲话,另一个地方的人能听见……”师爷郎士文也解释不太清楚,只好一步上前,右手拿起话筒,凑近小狼的耳朵:“象这样,对准话筒说就可以了……”

“喂……喂……我是旅长唐云辉,炮兵……”话筒里,唐云辉的怒气能杀人。

“说什么都能听见?”小狼对准话筒,眼睛看着师爷。

“对,说什么都能听见!”师爷点头。

“什么?什么说什么?”电话里,唐云辉怒火更旺。很显然,盛怒下的唐云辉,没大听清小狼和师爷的对话。

“你是谁?”小狼对准话筒。

“我……我是旅长唐云辉!”唐云辉握着话筒,感觉很是诧异。他娘的,老子的兵,问老子是谁?

“唐云辉?不认识……”小狼诚实摇头。

“什么?不认识?”唐云辉感觉自己快被气晕过去。他娘的,老子的炮兵,不认识老子唐云辉?不认识堂堂少将旅长唐云辉?

“师爷,你知道唐云辉吗?认识吗?”小狼望着师爷。

“不认识……”师爷郎士文摇头。

“师爷……”唐云辉彻底懵逼,感觉炮兵阵地出了事。

“师爷说,他也不认识唐云辉。”小狼很实诚。

“师爷……”唐云辉大惊,脑子一晃,立刻清醒过来,怒火瞬间燃烧:“你们是谁?是……云雾山的土匪……”

“你大爷的……”小狼跟被火点着似的,立刻蹦了起来:“你才是土匪,你们全家都是土匪,你祖宗才是土匪!”

“你……”唐云辉气结。

轰轰轰……

话筒里,一阵猛烈的爆炸声传来过来,险些刺破唐云辉的耳膜。

“炮……”唐云辉一惊,神情木然的说:“炮,我的炮……”

手一松,话筒滑落在地。

唐云辉知道,炮阵地丢了,大炮被土匪炸了。千算万算,精明的唐云辉,还有精心设置包围圈的前敌指挥部,甚至重庆的蒋委员长,以及侵华日军南京司令部的鬼冢一郎少将,什么都算计到了,什么都设计好了,却恰恰忘记了云雾山里,还有一支打鬼子的草莽武装!他们嘴里,称之为“土匪”的武装!

老狼也好,小狼也罢,本想抢几发炮弹的土匪们,谁也没有想到,一次打劫,帮了陷入重围的新四军大忙。

正因为双龙洞土匪的打劫,陷入重重包围,北上抗日的新四军,最后才能以无比惨重的伤亡为代价,撕破519旅大犁沟防线,跳出重庆与日军精心设置的包围圈,钻进云雾山,借着山高密林的掩护,不知去向,逃过了覆灭的危险!

第三百六十六章 突重围英雄无悔(九)

第三百六十六章突重围英雄无悔(九)

啪!

右翼阵地,嚎叫不休的敌机枪应声哑火。

啪!

左侧,又一挺机枪哑火。

“打!”眼瞅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战友倒在战场,被炮火吞没,杨闯双眼血红,目光冰冷,就如一只杀红眼的血狼,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双手托枪,身子微微前倾,眼睛紧贴瞄准镜,右手向后一拉枪栓,推子弹上膛。

哒哒哒……啪啪啪……

“冲啊!”

“杀啊!”

……

身旁,三营官兵手握长短枪,对准前方逃窜的顽军,子弹倾泻而去。

“机枪,打!”顽军阵地,少校营长一声令下。

“长官,不能打呀……”

“不能打?丢了阵地,放跑了新四军,谁他娘的都会没命的!”少校营长怒吼。

“营长,新四军与弟兄们缠在一起,距离太近……”

由于杨闯率领的三营,以及增援的二营与撤退的顽军纠缠太紧,无法拉开距离。如果射击,不但是新四军,就连国军士兵,都会被冰冷无情的子弹淹没。

“顾不了了,这是旅座的命令!”少校营长挥着短枪,满目狰狞:“谁敢违抗命令,军法从事!”

“是!”

哒哒哒……啪啪啪……

为坚决截断新四军北上之路,围歼新四军,消灭党国之隐患,以逸待劳的顽军,在长官的严令之下,不惜舍弃前线的士兵,占据有利地形,对准阵地前沿展开了无差别射击。

“唉哟!”

“自己人!”

“往哪打?”

“快跑啊!”

……

阵地前沿,惊慌不已的顽军士兵,就如滚地的葫芦,一个接一个的仆倒在地,又一个接一个的翻滚而下。

“跑啊!”前后打击之下,退却的顽军士兵恐惧不已,顾不上追击的新四军,抱着枪,不有的甚至扔掉枪,抱着头在阵地上乱窜,想要寻找地方躲藏。

“卧倒!狗东西!真狠……”杨闯一惊,心中怒骂,一个侧滚,趴在一块石头后面。

为了消灭新四军,对面的顽军连自己人都不顾,密密麻麻的子弹,蝗虫般飞出堑壕,带走一条又一条生命……

出枪,推子弹上膛,瞄准,击发。

啪!

一声清脆的枪响,嚎叫不休的机枪,再次哑了火。

啪!

子弹发出悦耳的鸣唱,另一侧咆哮的机枪也哑了火。

“狙击手?!”少校营长一惊,赶紧双手抱头,蜷伏在堑壕,不敢动弹。

“你、你……还有你……”少校营长挥着短枪,歇斯底里的怒吼:“找出来,把他给我找出来……老子要撕碎了他,扒他的皮……”

“是!”

哒哒哒……

敌机枪再次咆哮,冰冷的子弹又准又狠的扎向阵地前沿,那一个又一个惊恐奔逃的士兵。

啪!啪!

一连两枪,刚刚张嘴嚎叫的两挺机枪,又哑了火。

“在那……左侧,三百米!”观察哨报告。

“左侧……三百米……”少校营长举着望远镜,慢慢探出头,小心翼翼的向左前方探望。

很快,左前方,大约三百余米的一处凸起部,一名身着灰布军装,手握狙击步枪的新四军出现在镜头里。看样子,似乎是一名长官。

“左前方,三百米,凸起部……给我打!”敌少校怒吼:“狙击手,终于让老子逮到你了……看你往哪跑!”

哒哒哒……

机枪手身子微微一扭,移动枪口,对准凸起部,长长的一梭子弹扑了过去。

“叮叮叮……”子弹又准又狠的打在石头上,火花飞溅,弹头乱窜,打得杨闯无法抬头。

收枪,翻滚,杨闯瞬间消失在一旁的草丛,动作快捷如脱兔。

万幸,由于敌营长对距离估计不足,子弹打低了,打在杨闯身前的石头上,侥幸逃过了一劫,捡回了一条命。

哒哒哒……子弹嚎叫着,排着队的扎进草丛,紧紧追着杨闯不放。

“营长……”大虎虎目圆睁,抱着机枪,半蹲在地,对准嚎叫的敌机枪,长长的一梭子扎了过去,打得敌机枪手赶紧缩回堑壕。

左手撑地,右腿一收,杨闯抓住时机,猎豹般从地上窜了起来。左腿向后一蹬,身子微微前倾,“嗖”的一声向前窜出去好几米。

左手前伸,左腿前迈,身子低伏,向前一滑,瞬间扑倒在地。

出枪,推子弹上膛,瞄准……动作迅捷,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人呢?”少校营长举着望远镜,纳闷的四处搜寻。

“狗东西……原来是你……”杨闯喃喃自语。瞄准镜里,敌少校搜寻的样子清清楚楚。

啪!

枪声清脆悦耳,冰冷的子弹,刺破空气,掠过随风起伏的草叶,掠过瑟瑟颤抖的枯叶,掠过慌乱奔逃的士兵,一头扎向敌少校。

“叭……噗!”声音沉闷,碎片飞射,血花飞舞。敌少校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手里的望远镜破碎一地,一声不吭的趴在阵地上,没了声息。

“长官……狙击手……”顽军士兵惊慌不已。

“给我打!”战场,永远不缺少指挥官。一个少校倒下,另一个少校站出来。

哒哒哒……啪啪啪……

枪声密集,子弹飞射,无情的收割生命,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惊恐尖叫……

三营、二营,被死死的压在敌阵地前沿,无法前进。

“王参谋,迫击炮……”参谋长魏有志双手举着望远镜,目眦欲裂。

“参谋长,炮弹早打没了……”王参谋满脸血污,头上缠着绷带。

“他奶奶的……”魏有志狠狠一拳砸在地上。

阵地近在咫尺,突击部队却无法靠近,怎能不让人心急如焚。

参谋长魏有志急,杨闯却很镇定。

“王飞,该你了!”杨闯趴在草丛,眼睛盯着前方,盯着敌阵地上咆哮的机枪,盯着密密麻麻、吐着火舌的枪口,耳边子弹“嗖嗖嗖”的掠过。

“快,架炮!”一路紧紧跟随,王飞早就按捺不住。前两次突击,若不是团部迫击炮开道,王飞早就命令开炮轰狗日的顽军了。

三营装备好,在新7团是人所共知的。原因无他,除了机枪比一营、二营多,迫击炮也比一营和二营多。

这些,都是杨闯带着三营的战友们,一枪一炮从小鬼子手里缴获的。为此,杨闯可没少受团长吴长山、政委刘成友的批评。特别是原一营长任富原的牢骚和羡慕,杨闯的耳朵可早就听出茧子了。

“开炮!”王飞双目赤红,半蹲在地,高举的右手狠狠向下的划。

嗵嗵嗵……

九门迫击炮发出愤怒的吼声,九发迫击炮弹穿膛而出,拖着长长的尾巴,摇曳着钻进黑压压的云层。眨眼的功夫,在半空一个折身,一个猛子向敌阵地扎了下来。

九门迫击炮,三营的全部家当!这可是三营战士在无数次对小鬼子作战中,拿命换回来了。关键时刻,终于派上用场。

轰轰轰……

火光闪烁,硝烟翻腾,遮天蔽日。炮声隆隆,震耳欲聋,大地战栗。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机枪,掀飞的敌人,掀起的尘埃淹没了大犁沟,遮蔽了天日……

与些同时,一营在右翼,也发起了最后的突击。一营长龙海头缠绷带,吊着左臂,满身血渍。教导员高斌,在率领一连突击时,牺牲在顽军猛烈的炮火下。

东、西、南三个方向,顽军凭借优势兵力和强大的火力,一路攻击前行,距离长桥仅剩不足3公里。

担负阻击任务之新四军各部,伤亡惨重,却仍边打边撤,为主力突围尽量争取时间。由于没有补给,弹药即将告罄,阻击阵地,不得不一步步向长桥收缩靠拢。

北上之新四军,危在旦夕。

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新7团伤亡过半,人员不足三分之一,能否突破敌防线?掩护主力继续北上,最后一次突击,成为整个战场之关键。

第三百六十七章 突重围英雄无悔(十)

第三百六十七章突重围英雄无悔(十)

刀子和油子,带着侦察班,如一只只山鼠,借着林木的掩护,避过敌人的警戒,一路向北摸去。

也许是运气,也许是天公不忍,十几个人竟然一路毫无阻拦的摸到了519旅指挥部附近。

“刀子,那里……肯定是敌人指挥部。”油子指着密林掩映处,一排隐约可见的小木屋。

小木屋顶上,一根粗大且带着帽的天线,昂首而立,在树枝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是!”刀子惜字如金,双眼闪着精光。

国军出身的刀子,对于指挥部的设施还是较为清楚的。粗大带帽的天线,只有团一级以上的指挥部才会出现。粗天线,大木屋,还有木屋前端着半自动步枪,面含杀气,来回晃悠的警戒士兵……一切的一切说明,这里就是设伏大犁沟的顽军指挥部,519旅的指挥部。

杨闯打仗,任何时候都会留一支奇兵,以备关键时刻,能发挥出奇制胜的作用。冥冥之中,奇兵孤军深入,竟然摸到了敌指挥部附近。

“怎么样?现在打?”油子兴奋不已。

有指挥部,就意味着有敌方的“大官”。大犁沟,北上新四军形势危急!如果打掉敌指挥官,群龙无首之下,顽军肯定会乱成一团,前线压力定会减轻,突围北上一定轻松很多!

“不……等!”刀子咬着牙,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等……”油子不解。

“等……”小炮等纳闷。

这么好的机会,不赶紧打,咋还等?再等,黄花菜早都凉了。再等,突围的主力牺牲就越大。

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刀子作为小队的指挥官,做出的决定,战士们必须执行。

“……”刀子没有回答,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二三百米的敌指挥部,还有百十米外,来回晃动的敌哨兵,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发起攻击,才能一击成功。

其实,刀子也心急如焚。大犁沟,主力突围受阻,遭到敌层层堵截,伤亡巨大。可以说,刀子的心在滴血。但刀子更清楚,十几人的小队,面对装备精良的敌警卫队,如果不找准时机,瞅准机会,不但打不掉顽军指挥部,最主要是无法完成营长交赋的任务。

519旅指挥部。

“旅座,您看……”参谋长康永义小心翼翼的问。

炮兵阵地被不知名的队伍摧毁,旅长唐云辉正在火头上,康永义可不想触这个霉头。可军情紧急,共匪四面受敌,眼看覆灭在即,必定发起新一轮的猛烈突击,以期一举突破大犁沟防线,尔后逃之夭夭……参谋长康永义不得不小心请示。

“命令,131团、132团、133团,死守防线!”唐云辉阴沉着脸:“决不能让共匪越过防线,钻进大犁沟!若有懈怠,提头来见!”

“是!”康永义转身离去。

唐云辉知道,从指挥部战况通报来看,北上之新四军已经穷途末路,覆灭在即。指挥部电示:能否全歼北上之共匪,大犁沟防线至关重要,519旅的阻击至关重要。

略一沉吟,唐云辉一把抓起桌上的望远镜,俯身钻出指挥部,几步窜上堑壕,双手举起望远镜,遥望前方炮火连天,枪声密集的战场。

“旅座……”警卫队一愣,急切的冲出指挥部,端着半自动步枪,虎视眈眈的将唐云辉围在中间。

轰轰轰……

五六百米的距离,迫击炮弹冲出炮口,钻进云层,象长了眼睛,一头扎向阵地上的敌人。

火光闪烁,大地颤抖,空气撕裂,气浪翻涌,掀起的尘埃遮天蔽日……泥土、碎石夹杂着弹片,呼啸着向四周扫荡,气势汹汹,好不惊人!

轰轰轰……

尘埃未落,烟层未散,挟着无边的愤怒,几发迫击炮弹再度重天而降。

火光闪动,硝烟翻滚,弹片呼啸切割……还没来得透口气的顽军,再一次被炮火淹没。

断肢残臂,随气浪翻飞舞动。

鲜血淋漓,在空中肆意飞洒。

叫声凄惨,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冲锋号!”成败再此一举,参谋长魏有志满身血污,双目血红,就如一匹陷入重围的孤狼,下令发起最后的突击。

“嘀嘀嗒嘀……”司号员狠狠抖落满身的尘土,猛的从地上窜起,窜上身前的小高地。左手叉腰,头微微上仰,右手举起冲锋号,凑近满是沙尘的嘴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腮帮子一鼓,一串鼓舞人心,激越血脉的音符,从小铜号飞出,在大犁沟上空盘旋舞动,搅动厚厚的阴云,在无边的天幕翻涌。

“冲啊!”

“冲啊!”

“杀啊!”

……

重金属般质地的怒吼,如惊雷般在大犁沟炸裂,响彻阴云密布的长空……

不知何时,伤亡过半的三营,已兵合一处。一百多名满身血污的汉子,端着长短枪,迎着前方密集的子弹,顶着上下翻飞的手榴弹,冒着呼啸切割的弹片,如一股灰色的怒潮,卷起惊天的巨浪,向敌人席卷而去……

哒哒哒……啪啪啪……

七连副大虎、八连副史育林、九连副马仔,还有几名身背大刀的战士,人手一挺机枪,密密麻麻的子弹,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咆哮,向着前方的敌人扫荡而去。

身旁,怒火满腔的战士,手握长短枪,愤怒的子弹,复仇的子弹,发出一声又一声欢快愉悦的鸣唱,一浪接一浪的扑向敌人。

啪!

敌阵地,一挺长嚎不止的机枪成了哑巴。

啪!

又一挺吐着长长火舌的机枪,嘎然而止。

啪!

……

杨闯双手托枪,左手稳稳的托住护木,右手握着枪柄,食指搭在枪机上,枪托抵于肩窝,眼睛紧贴瞄准镜,身子微曲稍向前倾,一边冲锋,一边寻找敌机枪,进行精确射击。

瞄准,击发,推子弹上膛。

瞄准,击发,推子弹上膛。

动作娴熟,张弛有度,有条不紊,令人叹为观止。

“冲啊!”

“杀啊!”

二营长乔云山,头缠绷带的教导员李玉,挥着短枪,带着二营战士,如一支支离弦的利箭,怒吼着从后方席卷而来,眨眼间漫过残破土地,漫过大犁沟,衔着三营的尾巴,向着敌阵地席卷而去……

“冲啊!”

“冲啊!”

“杀啊!”

……

右翼,一营长龙海目眦欲裂,挥着短枪,迎着呼啸而来的子弹,不要命的扑向前方的敌人。

身旁,百十名满血污,已经看不清面目的汉子,端着长短枪,双目血红,如一匹匹发疯的野狼,顶着密集的子弹,怒吼着扑向敌人。

对,百十名!

敌人的防线还未彻底撕破,一营三百多名抗日英雄,仅仅只剩下百十名了。太多太多的战士,倒在突击的路上,倒在了同胞的枪下。

教导员高斌,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这位戴着眼镜,书卷气浓,一直呆在机关的汉子,握惯了钢笔的手,拿起枪来,还真他娘的象那么回事儿。面对凶残的敌人,以舍我其谁的勇气,带着一连,迎着嚎叫不止的机枪,迎着蝗虫般的子弹,扑向敌阵地……

教导员高斌的牺牲,令龙海血脉贲张,铁血沸腾。

营长任富原倒在王家河,倒在抗日打鬼子的战场。教导员高斌,没有牺牲小鬼子的手里,却倒在自己同胞的枪下……龙海感到,熊熊燃烧的怒火,似要撕裂胸口,直上云霄!

“杀!”吼声如雷,穿透阴云。

“同志们,杀出去!”魏有志拔出短枪,神色凝重的回头望了一眼。后方,北上主力,早已淹没在漫天的炮火里。

冲锋发起前,参谋长魏有志接到北上新四军指挥部最后一道命令:分散突围,不要回头。

这道鲜血淋淋的命令,如山般压在魏有志的心头,沉甸甸的,令其双目赤红,呼吸不畅,热血上涌。

作为新7团仅存的指挥员,魏有志知道,这样的命令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北上之新四军遭到了毁灭性打击,意味着近万名北上抗日的铁血儿女,倒在了前进的路上……

近万名,近万名铁血儿女啊!

都是铁骨铮铮,打鬼子的英雄啊!

没有牺牲血雨腥风的抗日战场,却倒在了同胞的枪下!

仇恨!悲痛!愤怒!

好男儿,战场沙场!

好儿郎,马革裹尸!

魏有志清醒的知道,只有突破大犁沟敌防线,杀出顽军的重重包围,钻进云雾山,才能躲过覆灭的危险,才能继续驰骋在抗日的战场,肩负起牺牲同志未完成的使命——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突重围英雄无悔(十一)

第三百六十八章突重围英雄无悔(十一)

“放!”面色沉着,不急不躁。王飞,这位新四军的神炮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三营伤亡惨重,北上之新四军主力伤亡惨重。作为连长,王飞看在眼底,急在心里,可谓心急如焚。可王飞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战前营长将全营迫击炮集中到自己手里,意味着什么?

北上之路被顽军重兵堵截,北上抗日之新四军主力陷入顽军重重包围,濒临绝境!

军情如火!

时间,就是生命!

面对顽军最后一道防线,王飞清楚的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撕开敌防御缺口,为攻击部队,开辟道路!

嗵嗵嗵……

九门迫击炮齐声怒吼,九发迫击炮弹发出愤怒的咆哮,呼啸着窜出炮口,拖着淡淡的白烟,一头钻进厚厚的云层,瞬间不见踪影。

王飞目光冷静,半蹲在地,遥望着前方敌阵地,心里默默计算着炮弹飞行的时间。

“到了!”王飞喃喃自语。

前方,敌阵地上空,九发迫击炮弹如九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翼,呼啸着一头从顽军士兵头上扎了下来。

轰轰轰……

爆炸剧烈,震耳欲聋。火光闪烁,硝烟翻腾……瞬间,淹没了敌阵地。爆炸的气浪席卷堑壕,拦截在攻击道路上的顽军士兵,被狠狠的掀飞起来,随着气浪在半空起舞翻飞……

“好!”魏有志怒吼。神炮手,不愧是神炮手,几发炮弹便端掉了攻击道路正面的火力点,在敌防线撕开了口子。

“冲!”杨闯嘶吼。

“冲啊!”

“杀啊!”

……

三营官兵,如怒潮一般,卷向前方敌阵地,卷向前方堵截的顽军士兵。

哒哒哒……啪啪啪……

机枪、步枪、驳壳枪,一起开火。子弹,密密麻麻的子弹发出一阵惊天的欢呼,又准又狠的扑向前方的敌人……

啪!啪!

一连两枪,杨闯干掉了敌阵地侧翼的两名机枪手,交叉封锁的火力部断了。

“冲!”蓝江挥着短枪,一马当先。

哒哒哒……啪啪啪……

趁着敌机枪短暂的停火,三营向前突击了数十米。

近了,近了,距离敌阵地还有三十米。

哒哒哒……啪啪啪……

顽军从炮火中清醒过来,来不及调整,纷纷端着枪,扑上堑壕,居高临下进行射击。密集的子弹,如蝗虫般,密密麻麻向攻击的新四军战士倾泻而去。

“卧倒!”杨闯身子一曲,一个侧翻,滚进了弹坑。

推子弹上膛,出枪、瞄准、击发。眨眼的功夫,动作便已完成。

啪!

敌机枪再次哑火。

“手榴弹!”林志国咆哮。

啪!

又一挺机枪哑火。

“机枪掩护!”大虎虎啸。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数挺机枪,吐着长长的火舌,密密麻麻的子弹向敌阵地扑去,打得阵地上尘土飞扬,打得顽军士兵无法抬头,终于将敌火力压制。

哧哧哧……嗖嗖嗖……

一连串的声音响起,几十枚手榴弹窜上半空,一路翻滚着扎向前方敌阵地。

“手榴弹……”仰面望着半空中密密麻麻,如小鸟般翻飞的手榴弹,敌指挥官惊恐万状。

“快跑!”

“我的妈呀!”

“跑啊!”

……

顽军士兵慌了,惊慌的扔下枪,抱着头四散奔逃,想寻找个犄角旮旯,或者地缝躲藏起来,保住二两小命要紧。

将无能,累死千军。顽军,之所以不愿与日军硬碰硬,除了国军将领大多都想保存实力,留着力量将来争取利益,争夺天下,最主要的还是士兵怕死。

怕死,究其根源,还是心中无家国,心中无信念,没有打败小鬼子,保家卫国的信念。

在一些国军将领眼中,国军也好,八路军、新四军也罢,是打不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小鬼子的。既然打不过,还硬碰硬的干啥?所以,碰见日军,这些国军将领,竟然选择能避就避,能躲就躲。

实在避不过去,打几枪就跑!

如今,面对杀红了眼的新四军,面对已经拼命的新四军,顽军士兵心生恐惧,哪里还有心思拼死抵抗。

堵截新四军北上?谁他娘的想堵堵去!老子的命要紧,还得留着吃香的喝辣的。况且,对于这些低层士兵来说,都他娘的中国人,打死打活的干啥?

再者,519旅旅长唐云辉为一雪双林一战之耻,仓促领命而来,率部扼守大犁沟。为了不引起北上新四军的警惕,根本就没有修建坚固的堡垒等工事,妄想凭借大犁沟的地势,还有精良的装备,加之东、南、西三个方向友军的夹击围攻,拦截北上之新四军。正因为如此,对面新四军拼死的突击,没几个回合,旅长唐云辉眼里的“坚固”防线,就被撕破。

战斗,向着有利于新四军的方向发展。

胜利的天秤,渐渐向着新四军倾斜。

与此同时,刀子和油子,带着侦察班,向敌519旅指挥部发起了突然袭击。

突袭开始前,刀子和油子商议,侦察班分成两部,一部由油子带领,干掉敌哨兵,正面吸引敌人,尽最大可能的将敌警卫队调出来。

一部由刀子带领,借着密林掩护,趁敌慌乱和空虚,尽可能的接近敌旅指挥部,不惜一切代价,敲掉敌旅指,打乱敌人的部署,给正面攻击的营主力制造突破机会。

十二三个人,十二三条枪,想端掉敌指挥部,并且还兵分两路。这一战术构想,不可谓不胆大惊心。

因为,做出这样的决定,意味着死亡!

只有新四军,心中有家国,心中有父母亲人,无私无畏,舍我其谁的新四军战士,才能在最危急、最关键的时刻,做出这样的抉择!

“打!”最后望了一眼刀子、小炮等人消失的方向,油子擦了擦眼睛,下达了攻击命令。

啪啪啪……

七八支长枪一起开火,敌旅指南侧,七八名哨兵应声栽倒在地。

枪声未落,刀子带着小炮等四名战士,一连几个虎跃,借着密林的掩护,向前突击了数十米。

“枪声?在哪里?”唐云辉一惊,手中的酒杯一晃,摇晃的红酒立刻倾泻而出,倒在了整洁的军装上,瞬间顺流而下,湿了一大片。

“枪声?”康永义反应很快,一个箭步窜到指挥部门前,略一张望,指着东南侧:“哪里,东南侧,新四军……”

“新四军?”唐云辉震惊不已,腾的站起身,双目怒睁:“新四军……警卫队,消灭他们!”

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

新四军身陷重重包围,濒临绝境,竟然还派出奇兵,偷袭老子的旅指挥部?三道防线,三道防线,形同虚设!老子数千士兵,居然还让这支奇兵摸到旅指附近?

耻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跟老子宰了他们!”唐云辉拔出腰间的勃朗宁手枪,怒气冲天的便欲冲出指挥部,准备亲自率队,歼灭这股胆大妄为的新四军、共匪!

“旅座……不能去!”康永义身子一横,张开双手,拦在面前。

“为什么不能去?”唐云辉杀气腾腾,咬牙嚎叫:“他娘的,真当老子是泥捏的?让我去,让老子带人消灭他们!”

双林一战,耻辱未雪,唐云辉一直怀恨在心。大犁沟陈兵围堵,眼见友军将至,大仇得报。不想,狡猾的新四军,竟然派出一支奇兵,悄无声息的摸到旅指附近,还他娘的想偷偷的干掉老子?

他娘的,不消灭这帮新四军,这帮流窜的共匪,我唐云辉誓不为人!

“旅座,您不能去!”康永义堵在门前,寸步不让:“警卫队,警卫队已经去了!”

“不行,老子今天非亲自消灭这股共匪不可!”唐云辉咬牙切齿。

“旅座,就十来个共匪,不需要您亲自出马,警卫队完全可以歼灭他们!”康永义拦在门前:“旅座,第三道防线眼看就快被共匪突破,请您下令,前线各部死守……”

“我……”唐云辉气结,无奈放下手中的勃朗宁。

“旅座,大犁沟,必须守住!”康永义满面忧色:“如果让共匪突破我军最后一道防线,钻进云雾山……”

康永义的话没有说完,但话中的意思却很明显。如果让共匪突破大犁沟,突破519旅最后一道防线,钻进云雾山,最终逃之夭夭,等待519旅的,等待旅长唐云辉的,将是上峰,还有重庆的严厉责罚!

甚至……军事审判!

“命令131团、132团、133团,给我死守大犁沟,死守最后一道防线!”唐云辉双眉紧锁,恶狠狠的说:“谁要让共匪从阵地上钻过去,钻进云雾山,老子宰了他!”

“是!”康永义挺胸回答。

唐云辉始终想不明白。六七万国军,将八九千的新四军围在金县,以逸待劳,打了一整天,竟然还无法合围,更他娘的别说全歼了!

更可气的,令他感到耻辱的是,519旅数千之众,占据大犁沟,以逸待劳,居然无法阻止共匪的北上之步伐,让其匪一连突破两道防线。

第三道防线,也亦岌岌可危!

共匪,北上之新四军,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人组成的抗日队伍?他娘的,到底是为了什么,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唐云辉始终想不明白这些。

第三百六十九章 突重围英雄无悔(十二)

第三百六十九章突重围英雄无悔(十二)

“狠狠打!”油子怒吼。

啪啪啪……

轰轰轰……

长枪,手榴弹,一齐上阵。子弹飞向,手榴弹翻飞。七八个人,七八条枪,为牢牢的吸引敌警卫队,掩护刀子等人的行动,硬是打出了七八十人的气势,硬是将警卫队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子弹,又准又狠。

手榴弹,又凶又猛。

警卫队,一个接一个的仆倒在地。

警卫队,通俗点说,就是护卫旅长唐云辉安全的警卫,是一帮为保护旅长生命,不惜死拼且有“血性”的汉子。

这帮警卫队,可是唐云辉从全旅精装汉子里挑选出来,配上美式装备的半自动步枪,加以严格训练,历经筛选淘汰。唐云辉的警卫队,素来作风剽悍,且杀戮成性敢拼命。双林一战掩护旅长唐云辉杀出重围并安全撤离,由此可见一斑。

如果心中有家国,放在抗日打鬼子的战场,这帮“血性”汉子,一定能成为个顶个的英雄。在中国的抗战史上,也一定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惜,“血性”用错了地方。

虽胸有铁血,却注定与“英雄”这个称谓无缘,注定会大浪淘沙,被滚滚长江水所淹没,不会被历史所铭刻,被后人所铭记。

啪啪啪……轰轰轰……

每一颗子弹鸣唱,每一颗手榴弹爆炸,都会带起一溜又一溜殷红的飞血,收割一条又一条生命!

鏖战正酣的大犁沟前线,谁也没有料到,远在新四军射程范围之外的519旅指挥部,竟然莫名其妙的暴发了一声声势浩大的拼杀。

“旅部?”131团团长惊讶莫名。

“旅部?”132团团长疑惑不解。

“旅部?”133团团长匪夷所思。

隐隐的,密集的枪炮声,从旅部传到了战斗前线,引起大犁沟519旅所属各团的注意。

“难道……”几位团长有理由相信,旅部危在旦夕,旅长危在旦夕!

大犁沟防线危如累卵,旅指再遭袭击,519旅几位团长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安。如果旅指被端,旅长被新四军斩首,或者……三位团长感觉后背发凉,感觉不妙。

啪啪啪……

随着油子等人的有意吸引,警卫队越追越远,枪声渐渐远离旅指挥部。

“旅座,新四军被打跑了!”少校参谋报告。

“跑了?他娘的!”唐云辉一脸盛怒,带着遗憾:“告诉唐队长,抓不住共匪,别给老子回来!”

“是!”少校参谋精神一振,转身跑出指挥部。

“跑了……”参谋长康永义眼珠子左右乱转,感到有些疑惑不解。

显然,攻击旅指的,一定是新四军的小分队。小分队的任务目标,肯定就是519旅指挥部。攻击目标近在眼前,小分队没有达成作战目标,完成作战任务就逃跑了?这似乎不太象共匪的风格……

轰轰轰……

突然,几颗手榴弹从天而降,落在了指挥部周围。火光闪烁,硝烟翻滚之间,爆炸的气浪掀翻一个又一个手握武器,瞪着警惕双眼的警卫。

原来,趁着油子带人吸引,刀子带着小炮等人,借着树林的掩护,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距离敌指挥部几十米远的地方,发起了突然袭击。

“共匪?!”康永义猛烈惊醒。原来,共匪小分队之所以边打边撤,主动放弃攻击目标,不是警卫队战斗力强悍,攻击凶狠,而是为了吸引牵制警卫队。

旅指附近,还隐藏着一支奇兵!

攻击任务,另有他人完成!

啪啪啪……

几名警卫猝不及防,地瓜似的从堑壕滚落下来,滚到了指挥部门前。

“旅座……”康永义惊慌不已。警卫队已经派出,如果共匪攻上来,旅指……还有旅座……危矣!

“旅座?”

“保护旅座!”

……

指挥部里,几位作战参谋拔出短枪,双手竟然微微颤抖,脸上除了惊慌,还有恐惧。

“他娘的,共匪……”唐云辉满脸阴森,眼中稍有惊慌,便迅速恢复镇定:“别慌,都他娘别慌!”一边大声嚎叫,一边抓起桌上的半自动步枪,准备窜向门外。

“旅座!”康永义脑子清醒,身子一横,再度拦在唐云辉面前,大声吼道:“保护旅座!你、你,还有你,跟我阻击共匪!”

关键时刻,康永义一把抢过唐云辉手中的半自动步枪,几步窜向门外。几名作战参谋,脸色惊异,握着短枪,还有半自动步枪,猫着腰跟在身后。

惊慌的唐云辉,慌乱的康永义,还有惊恐的参谋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北侧灌木丛中,一个身影悄然无声的靠近了指挥部,将耳朵悄悄的贴在墙上,小心聆听指挥部内的动静。仔细一看,赫然是刀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敌警卫队被油子带人吸引,牵制到了密林深处。刀子灵机一动,命令小炮带着三名战士,于指挥部东侧突然发起袭击,将指挥部内的警卫悉数调出。

刀子,则独自一人,发挥速度快,动作轻盈敏捷的优势,借着北侧灌木丛的掩护,迅速潜行至指挥部,准备发出致命的一击!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刀子平静的脸上泛起微笑。从后腰拔出两颗手榴弹,紧紧的握在右手,身子微微向后撤了几步,望着指挥部北墙上黑洞洞的瞭望孔,左手狠狠一拉弦。

哧……哧……

两声轻响,手榴弹冒出两股淡淡的白烟。

渐渐恢复冷静的唐云辉心中一直感觉不安。新四军小分队的目标一定是519旅的指挥部,作战目标没有达成,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放弃,还他娘的逃跑?

原来是引蛇出洞!

可听指挥部门外传来的枪声看,共匪也只有几个人!几个人就敢来刺杀老子?纯属他娘的送死!

可是……怎么老感觉心神不宁,眼皮跳得厉害?难道还会有危险出现?

危险?!在哪里?唐云辉微微侧身,目光扫向指挥部北侧墙上不大的瞭望孔……

东侧,枪声渐渐疏落。小炮带着三名战士,无法阻挡康永义带着的十几名警卫攻击,很快倒在血泊之中。

“注意警戒!”消灭了袭击的共匪,康永义欣喜不已。

嗖!嗖!刀子手一扬,两颗手榴弹一路翻滚,顺着瞭望孔钻进了指挥部。

也没听响声,刀子毫不留恋,更不迟疑,头也不回,猫着腰转身就向东北侧,二三十米外的灌木林冲去。

轰!轰!

两声巨响,519旅指挥部瞬间便被浓烟吞没。

“旅座……”笑容凝固在脸上,康永义一声嘶吼,提着半自动步枪,冲向指挥部。

“旅座!”十几名刚打了胜仗的警卫,稍有迟疑,便野狗似的,一路嚎叫着冲向指挥部。

“在那里……”跑在最后的警卫,眼中晃动的黑影引起警觉。

哒哒哒……

半自动步枪一声长长的嚎叫,长长的一梭子弹朝着东北侧灌木丛扎去。

哒哒哒……哒哒哒……

枪声就是命令,子弹就是目标。十来支半自动步枪,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密集的子弹紧追着刀子的身影,扎进了灌木林。

“追!”

十来名警卫,满脸杀气,端着半自动步枪,扑向灌木林。

旅长是死是活先不管。作为旅长的警卫队,护卫旅座安全的警卫,这么多人,这么多枪,竟然让共匪成功的摸到旅指挥部附近,最后居然还得手了!

刀子的行动,令警卫队感到耻辱,感到愤怒!

“指挥部?”密林深处,警卫队少校指挥官挥手叫停了搜索的警卫队,疑惑的回望着指挥部方向,心中预感不妙。

引蛇出洞?!调虎离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娘的,狡猾的新四军!不甘的望着油子等消失的方向,少校指挥官心中怒骂。

新四军,真他娘的狡猾!一支小分队,竟然兵分两路,一路吸引牵制,一路潜行突袭!

“旅座……旅座!”听着东北侧传来的枪声,少校指挥官微一愣神,猛烈醒悟过来,大手一挥,咆哮如雷:“快,东北侧,新四军!”话音刚落,双手握着半自动步枪,猫着腰向东北方向,枪响的方向扑去。

“他娘的……”刀子捂着左胳膊,借着树木的掩护,一路奔逃,一路闪避着身后马蜂似的子弹。

“在那里……打!”

哒哒哒……哒哒哒……

子弹,密密麻麻的子弹,马蜂似的子弹,打得树杆“噗噗噗”直响,打得断枝残叶四处翻飞舞动!

屋漏偏逢连阴雨。

“在那里……”眼看着就要甩掉身后的追兵,却不想从前面钻出一股敌人。

哒哒哒……哒哒哒……

蝗虫似的子弹,发出一阵阵尖利的叫声,排着队的扑向刀子。

第三百七十章 突重围英雄无悔(十三)

第三百七十章突重围英雄无悔(十三)

519旅指挥部。

“快,快,把旅座抬下去!”康永义一脸惊慌,指挥着几名警卫,小心的把满身血污,面目全非,进气多出气少,一边抽搐,一边蹬腿,昏迷不醒,眼见活不成的唐云辉放上担架。

“旅座……”少校副官满脸惊恐,不知所措。

“你,立刻带着警卫队,护送旅座下山抢救。”康永义面色铁青,肝火很旺:“旅座要有三长两短,老子拿你是问!”

大犁沟,战事正紧。关键时刻,少了旅座坐镇指挥,康永义不敢想象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因此让新四军突围北上,等待他的,等待旅长唐云辉的,将是上峰,或者重庆最为严厉的责罚!甚至……枪诀!

“他奶奶的!”康永义满脸杀气,敞开胸怀:“命令警卫队,绝不能放跑共匪小分队,统统格杀,不留活口!”

“是!”作战参谋兔子似的钻出指挥部。

“小分队……小分队……”目光阴森,环顾着狼藉的指挥部,康永义喃喃自语。

悍不畏死!

康永义不得不暗暗佩服,在心中给了小分队一个评价。明明身陷重围,生死存亡,却还派出小分队奇袭指挥部。明明知道是送死,几个人几条枪,还敢不要命的发动袭击……共匪都他娘的是什么做的,这帮士兵都他娘的是怎么训练的?

哒哒哒……哒哒哒……

密林深处,半自动步枪的嚎叫声远远传来,枪声密集惊悚刺耳,且有越打越远的意思。

前扑,翻滚,起身,鱼跃,曲行……刀子身子一闪,瞬间没入树丛,子弹擦着头皮呼啸而过!

啪!啪!啪!

三枪惊魂,三枪索命!

后倒,脚蹬,滑行,举枪,射击……胳膊扎着布条,伤口早已麻木,两面受敌,眼见突不出去,刀子索性放开了,凭一把短枪,与数十名警卫周旋、拼命。

“在那里!”少校指挥官感觉从未有过的恼怒。

一个人,一把枪,明明受了伤,却象一只露出獠牙的狼,稍有不慎,立刻扑出,发出致命的攻击!警卫队,已经十余人死在对方枪下。

哒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追着刀子山猫般灵敏的身影,扎入一人多高的灌木丛,打得断枝残叶,四处飞射。

“呼……他娘的!”刀子喘着粗气,鲜有的骂娘了。瞧了眼受伤的胳膊,无奈的微微一笑,右手将枪举于胸前,拇指轻轻一压,取出已经打空的弹匣,左手艰难的从兜里掏出几颗子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一颗一颗的压进枪膛。

刀子清楚的知道,这一回看来是凶多吉少,难逃一劫了。

“副连长……三喜……弟兄们……小刀来看你们了,等着我……”微微仰头,目光透过叶缝,望着阴沉沉的,快要下雨的天幕,刀子无声而平静的笑了:“营长……龙哥……马仔……保重,兄弟不能陪你们……一起打鬼子……”

此刻,被困的刀子,全然不知道,大龙已经血洒大犁沟,已经牺牲了。

眼前,一幕幕往事滑过。

淞沪抗战,纪家桥阻击。

福建剿共,众弟兄事变。

南京保卫战,光华门兄弟死别……

刀子的眼前,闪过边副连长,闪过牺牲的众兄弟,闪过三喜,闪过大龙,闪过马仔,最后是举着狙击步枪,枪枪索命的营长杨闯。

“营长,保重!来世……一起打鬼子!”刀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瞬间变得冰冷。

“围上去!”少校指挥官双手举着半自动步枪,额头上满细密的汗珠,呼吸短促沉重,满脸紧张,一步一步的,慢慢身刀子藏身之处逼近。

啪!啪!啪!

闪身,半蹲,举枪,射击!

侧倒,翻滚,举枪,射击!

曲身,鱼跃,豹窜……枪响人倒,几名警卫队立刻栽倒在地上,鲜血沽沽的涌了出来,迅速染红身下的土地。

哒哒哒……哒哒哒……

子弹,密密麻麻的子弹,蝗虫般的子弹,咬着刀子猎豹般灵敏,闪电般迅捷的影子,钻进灌木丛。

“他娘的!”少校指挥官闪身藏在大树后,心有余悸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得不给密林中的弟兄们鼓劲,也给自己壮胆:“弟兄们,共匪只有一个人,子弹不多了,给我围紧了,别让这小子溜了!”

共匪太厉害!从围捕到现在,警卫队死伤十余名,除了影子,还是影子,硬是连这小子的毛都没抓住一根。想想,都让人觉得惊恐。

“是!”虽然满脸惊慌,心中恐惧,警卫队依旧举着半自动步枪,齐声嚎叫。

这,既是恐吓敌人,更是给自己鼓气壮胆。

“哼!”刀子背靠树干,冷声一哼,举起驳壳枪,眼神冰冷,逼人的杀气让密林瞬间变得寒冷。

“注意了,三人一组,给我把他逼出来!”少校指挥官的气终于喘平了、喘顺了,不得不咬牙发出指令。

“上,三人一组!”警卫队重复着命令,三人一组,举着半自动步枪,并肩搜索前行。

枪口对准前方,枪机已经打开,子弹早已上膛。

519旅指挥部。

“通信兵,通信兵!”康永义左手叉腰,右手握话筒,满脸怒气的站在电话机旁。

“到!参座!”少尉通信官跑进指挥部。

“电话,电话线被炸断了,你眼瞎耳聋,不知道吗?”满肚子的怒火正没处撒,康永义终于逮住“出气筒”:“没有电话,你让我怎么指挥?没了指挥,前线有失,放跑了共匪,你让我怎么向旅座交代,怎么向上峰交代?”

“是,是……”少尉通信官一脸惊恐,浑身战栗:“我马上查修,保证立刻恢复通讯……”

“你他娘罗嗦个屁呀!”康永义怒气冲天:“还不快查,要延误了战机,老子毙了你!”

前线,各团指挥部。

“喂,喂,喂喂……”131团上校团长握着话筒,紧张呼叫。

“喂,喂,喂喂……”132团上校团长握着话筒,满眼惊慌。

“你,立刻带人,巡查线路!”133团团长一脸冷厉。

旅指先是传来枪声,后是传来爆炸声,再后来……再后来通讯中断,与旅指的联络中断了,不得不让位于前线的几位团指挥官心生疑虑。

难道……新四军派出小分队,袭击了旅指挥部,旅座,还有参谋长……

“报告……”头缠绷带,满身血污,一脸惊恐的前线指挥官,握着短枪跑进131团指挥部。

“讲!”上校团长盛开明心中一惊。

“报告团座,新四军……新四军已突破防线,向着指挥部来啦……”

“什么?”如火烧了脚背,上校团长盛开明连蹦带跳的窜出指挥部,向着前方张望。

相同的一幕,出现在132团指挥部、133团指挥部。

“冲啊!”

“杀啊!”

“冲出去!”

……

哒哒哒……啪啪啪……

黑压压的人头,密密麻麻的子弹,象长江的怒潮,咆哮着向团部席卷而来……

旅部受袭,通讯中断,共匪……新四军已突破防线,近在眼前,阵地还守得住吗?

这仗还打个屁!

拿什么堵截新四军北上?

命?老子的命还得留着呢!

“撤!”这一刻,三位上校团长,下达了相同的命令。带着警卫连,扔下前线的弟兄,扔下装备,狼狈而逃。

“撤!”团长都跑了,还打个屁。前线指挥官非常果断,拎起枪转身就跑。身后,是惊恐万状的国军士兵。

“叮铃铃……”

可笑的是,几位上校团前脚刚带人逃跑,电话铃却毫无症兆的响了。

可惜,前线指挥部,早已人去屋空。

指挥官,早已不见踪影。

“冲啊!”

“杀啊!”

……

灰色的洪流漫过大犁沟,重金属般的怒吼,声震长空,搅动大犁沟上空厚厚的阴云阵阵翻涌。

第三百七十一章 突重围英雄无悔(十四)

第三百七十一章突重围英雄无悔(十四)

哒哒哒……哒哒哒……

噗噗噗……噗噗噗……

子弹飞射,穿透树干,打断枝叶,在林间飞舞。

前扑、翻滚,窜起,曲行……刀子模样狼狈,气喘吁吁,右手空空,抚着无力低垂的左臂,一路鲜血滴洒。

凭借树大林深,凭借行动敏捷,刀子仅靠一把短枪,十几发子弹,硬是带走了十多个警卫队士兵的生命。如今,子弹早打光了,驳壳枪也扔了,拿在手里有些碍手。

别忘了,刀子的手,最习惯的不是握枪,而是转动他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刀!

“快,前面!”敌少校指挥官气喘如牛:“他……他没子弹了……抓活的!”

这还是人吗?从受伤到现在,十几分钟过去了,竟然还如此生猛。好几次眼看被围,结果稍一愣神,又让他给跑了。若不是一路断断续续洒下的鲜血,早消失在这莽莽林海之中。

“没子弹?想抓活的?”刀子内心鄙夷,笑容冰冷。右手摸了措腰间,十二把飞刀整整齐齐,等待着主人召唤,便会瞬间射向敌人,索命斩魂。

折身,曲行,借着树木的掩护,刀子右手握着短刀,如一只灵狐,在林间穿行。

方向?已经顾不上了!

位置?已经无法确定!

凭借多年的经验,刀子清楚的知道,此刻自己,在向北逃亡。

北方?不就是新四军渡江北上的方向吗?!

北方?还有希望与营长汇合!

哒哒哒……哒哒哒……

刺耳的枪声,“噗噗噗”的穿透声,将刀子的思绪拉了回来。北方又如何?与营长汇合?还是先想法把身后的尾巴甩掉再说吧……刀子眼神冰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子一低,如猎豹般窜出,闷头向密林深处扎去。

519旅指挥部。

“什么?放弃阵地……跑了?”参谋长康永义一脸懵逼,感觉不可思议。

“是……是的。”通讯参谋神色慌张:“各团听见旅部爆炸声,以为……以为旅部被新四军……所以,下令撤退。”

“他娘的!一帮没脑子的孬种!”康永义满脸怒气,双手叉腰怒骂:“马上派人,把队伍拉回来!”

“参座,来不及了!”作战参谋神色惊恐:“共……共匪已经拿下大犁沟阵地,正向旅部杀来!”

“什么?向旅部杀来!”康永义一惊,脑子一晃,迅速清醒:“撤,撤退……警卫队,警卫队呢?”

旅座唐云辉已经抬下指挥部,生死难料。如今,新四军近在眼前,前线三个团已经被打垮了。如果再不撤退,就等着把命留在大犁沟,留给新四军!

留在大犁沟?康永义敢不都敢想。金县一仗,四面被围,新四军伤亡惨重。如果继续留在大犁沟,没有士兵抵抗,康永义不敢保证,杀红了眼的新四军会不会生撕了自己。

“参座,追共匪的小分队去了!”作战参谋抱起桌上的地图,慌张回答。

“什么?还没抓住?”康永义气结:“赶紧撤!”转身急匆匆的冲出指挥部,略一辨认方向,带着一帮参谋,十几名警卫,一头扎进东侧密林。

北方,虽然高山密林,更适合逃命。可惜,那是共匪,新四军行进的方向。如果向北逃亡,很容易撞上共匪……新四军的枪口!

康永义不傻。向东逃亡,实属明智。正因为如此,康永义再次逃过一劫。

时间紧迫,新四军突围北上要紧,作为先头的杨闯才没心思带人追击这帮丧家之犬。

大犁沟阵地。

“快,冲过去!”杨闯右手拎枪,面色冷峻,眼神闪亮。

顽军防线已垮,阵地易手。只要迅速通过大犁沟,钻进云雾山,北上部队才算真正跳出顽军的包围圈,才算安全。

“三营长!”参谋长魏有志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立刻向北转移,不要恋战!”身旁,两名战士抬着担架。担架上,躺着头缠绷带,满身血污,呼吸微弱的政委刘成友。

“是!政委……”杨闯双眉一锁,两步窜了过去。

“敌人炮火太厉害。”参谋长魏有志面色铁青:“团长……已经牺牲了,政委伤重昏迷……”

“什么?团长牺牲了?”杨闯一脸惊容,感觉铁血上涌大脑,怒火熊熊燃烧,握枪的手微微颤抖,手指铁青,关节已经泛白。

一句话,此刻的杨闯想杀人,想杀狗日的顽军,替团长吴长山、政委刘成友报仇,替新7团牺牲的战友报仇,替北上牺牲的同志报仇!

“三营长,先撤退吧。”参谋长魏有志眼眶湿润,眼里雾气升腾:“再不撤退,东、南、西三个方向的敌人就该围上来了!三营,先行开路!”

“就这么……人呢?”杨闯热血上涌。

“为避免被敌人全歼,军部最后下令……分散突围。”魏有志面色沉重,缓缓摇头:“不过……但愿能突出去吧,敌人的包围圈太紧,人数太多,火力也太猛……7团,只有这么多了……”

“走!”杨闯双目赤红,呼吸急促,眼中杀气毕露。

一天一夜,北上之新四军,与数倍于己的顽军拼杀一天一夜,新7团仅仅只剩下四百来人。各营伤亡均已过半,三营仅剩120余人。

新7团若此,其余北上各部呢?伤亡必定不小!

密林深处。

“快,别让他跑了!”敌少校指挥官举着半自动步枪,艰难的避开荆棘。

树林越来越密,枝叶越来越繁。刀子的背影,若隐若现,快要消失不见。

“狗东西!六十米……”刀子来不及回望,凭借一双灵敏的耳朵,便能准确的测出与追兵之间的距离。

“有本事就追!”刀子目光冰冷。如果有枪,凭刀子一身的本领,早就反击了。

“嘶……”胳膊的伤口越来越疼,面色越来越发白。刀子知道,必须立即摆脱追兵,想办法处理伤口。否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头一低,灵敏的避开密布的荆棘,身子一曲,一头扎进密林。

“队长,不见了,不见了……”警卫队惊呼。一眨眼的功夫,受伤的新四军便不见的踪影。

“他娘的……打!”少校指挥官气急败坏,举起手中的半自动步枪,对准密林深处,长长一梭子子弹扎了进去。

哒哒哒……哒哒哒……

身旁,几十支半自动步枪一齐嚎叫,子弹象马蜂,排着队的扎进密林,打得断枝残叶四处飞射,在林间上下翻飞。

可惜,硬是没见刀子飞纵跳跃的身影。

密林深处,油子右手捂着流血的左胸,双眼微闭,呼吸微弱,仰面躺在树下。

“营长,教导员……”油子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子弹打中了油子的左胸,憋着一口气,油子硬是摆脱了警卫队的追捕。

透过叶缝,油子望见天空厚厚的阴云。眼前,往事一幕幕滑过。

打小就是孤儿的油子,为了活命,渐渐学会了偷盗。但善良的油子,只偷富人,不偷穷人……后来,被抓进监狱,再后来被放了出来。放出来的油子,“恶习”不改,最终在南京被围,差点丢掉性命。

最后,幸得李爽相救。油子义气,为报恩参加了游击队,跟着李爽成了新四军,打鬼子杀汉奸。时间一长,油子感到日子从未有过的踏实。从那以后,索性死心踏地的跟着李爽一起打鬼子杀汉奸……

昔日的小偷,成了一名抗日战士,抗日英雄。

“营长……教导员……”瞳孔渐渐涣散,呼吸越来越弱,血浸透上衣,浸透身下潮湿且散发着淡淡腐臭味的土地,油子的脸上露灿烂的微笑:“不能陪你们……一起打鬼子……刀子兄弟,一定要逃出去,替我……打鬼子……”

望着高高的树枝,黛青色的树叶,还有树上来回蹦跳的小松鼠,听着林间小鸟的欢唱,油子的笑容渐渐凝固,凝固成一朵盛开的血牡丹!

大犁沟,杨闯带着三营,一头扎进云雾山。伤亡过半,仅剩四百余人的新7团,在参谋长魏有志的率领下,一路向北急弛。

哒哒哒……啪啪啪……

身后,密集的枪声隐隐传来,渐渐疏落、远去。

第三百七十二章 乱石垭池边设伏(一)

第三百七十二章乱石垭池边设伏(一)

“同志们,加快速度,前面就是云雾山。”参谋长魏有志双手叉腰,站在大树下:“越过云雾山,再向前几十里,就是北上的目的地——桐柏山区!”

“同志们,加把劲,把敌人甩开!”政治部主任车永浩吊着胳膊,手柱木棍,大步向前。

“前面就是云雾山?”

“翻过云雾山,就到达目的地?”

“快,加快速度!”

……

满身血污,浑身疲惫,刚刚钻出顽军包围的数百名新四军指战员,谁也没有想过,密林之中,等待他们的还会有什么?

接下来,北上的道路,真的安全吗?

先头三营。

“志国,小心观察,注意警戒!”不知怎么的,杨闯心中隐隐感觉有些发慌,似乎前行的道路并不安全。

三营,搜索警戒,本应是油子或者刀子的任务。直到突破敌人的包围,刀子与油子都没出现。杨闯心中预感不好,也许刀子和油子,已经……十年的兄弟,一去不返。虽然心中有不舍,心中有悲痛,但杨闯知道,此刻还不是悲伤的时候。

数万顽军陈兵金县,堵截大犁沟,难道就真的这么简单的让新四军撕破防线,钻进云雾山,然后顺利抵达桐柏山区?

不,决不会!顽军不会,重庆更不会允许新四军顺利抵达桐柏山区。

前方,一定还会有危险!只是,到底是什么,精明机智的杨闯不得而知。

大犁沟,顽军重兵堵截,几经血战,终于突破519旅之三道防线。对于新7团,对于三营来说,本是件高兴且值得庆贺的胜利。

作为营长,杨闯却高兴不起来,一路上表情严肃,眼神凌厉,手中的狙击步枪,更是压满子弹。营长的举动,让三营的战士们始终保持着一颗警惕的心,一百多双眼睛,闪着明亮的光芒,时刻巡视着密林,倾听密林深处传来的一丁点异响。

杨闯不得不警惕。虽然突破了顽军的防线,可前方,云雾山中有什么,没有人知道!

杨闯不得不在心中拉响警报。情报显示,云雾山,或者说金县,战前还是日军池边大队的防区,为什么战斗一打响,数万国军能够突然出现在金县四周,519旅更是如神兵天降,早从云雾山钻出来,瞒过了整个北上新四军的前哨侦察,在距离云雾山二三十里外的大犁沟设下埋伏?

日军!对,日军就这么轻易的撤离云雾山,撤离金县,把防区让给国军?绝对不可能!

数万顽军围歼新四军失败,日军会眼睁睁的看着新四军冲出包围圈,钻进云雾山,然后溜之大吉,北上桐柏山区,等着将来与之作战?

决然不会!

何明湘的情报也提到:日军和国军,联手在江北设置了一个大圈套!如今,地点已经得到证实,就是金县!顽军已经出现,那……接下来等待新四军的又会是什么?是日军吗?

一定是日军!

如今,北上之新四军各部,奉命分散突围,刚刚跳出顽军的包围圈,还没完全摆脱顽军的围堵,正是疲惫之师,可谓弹尽粮绝之时。小鬼子狼子野心,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歼灭新四军的绝佳机会!

日军,去了哪里?凌厉的目光扫过枝繁叶茂,阴暗潮湿,深不知几许的密林,杨闯脑中的思路渐渐清晰:日军绝对不会放弃歼灭北上之新四军的机会!因此,最好的伏击位置,一定在通往云雾山的密林里,以逸待劳……

距离云雾山三公里的乱石垭,是新四军北上进入云雾山的必经之路。道路两侧,乱石林立,灌木丛生,再往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森林。

乱石垭,是打伏击的理想地形。

日军池边大队,就埋伏在这里。

选择乱石垭设伏,大队长池边是经过一翻深思的。

新四军几经血战,伤亡过半,又是刚刚跳出包围圈,警惕性必须很高。如果距离云雾山过远设伏,凭新四军的警觉,定然无法做到全歼。

乱石垭则不同。

因为距离云雾山很近,所有人都明白一点,只要钻进云雾山,凭借山高密林,凭借新四军人人练就的“铁脚板”,可谓鸟入山林,鱼归大海——难觅踪影。那时,无论是几万,还是几十万日军,都无法捕捉到新四军的影子,更别说歼灭。

正因为如此,眼看就要抵达云雾山,摆脱国军的追击,这个时候的新四军,必然兴奋。兴奋之余,定然会放松警惕。一旦放松警惕,池边大队数百勇士,再突然从乱石垭杀出。北上之新四军,这支令大日本皇军倍感头痛的抵抗武装,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覆灭的下场!

狡猾的池边,不但算准新四军会突破国军防线,而且连新四军战士心里所想所思都估算到了。乱石垭设伏,不可谓不精明,不可谓不老练。

池边心底的算盘打得很精。大队所辖三个中队,分别在乱石垭、野猪岭、红松岩设伏。若有地图细看,三个伏击点,均位于大犁沟后不远。无论新四军从哪个点位向北突围,都逃不过池边大队的伏击。战斗一旦打响,其余两个方向的日军将从侧面杀出,完全彻底的将突围而出的新四军包围。

狡猾的池边想以逸待劳,打新四军一个措手不及,妄想一举歼灭北上之新四军。乱石垭,池边亲率大队本部,还有一个中队坚守。

可狡猾的池边没有想到,在这支突围的新四军队伍里,会有一名留学日本,参加过两次松沪抗战,还有南京保卫战,后来加入新四军的指挥官——三营长杨闯。

池边更没有料到,即将到来的对手——三营长杨闯,综合各方提供的情报分析,已经怀疑前方,通往云雾山的道路,并不安全!

为此,三营已经做好的战斗准备!

新7团,已经做好转移,另觅道路北上之准备!

乱石垭设伏,因为杨闯,因为三营,已经注定偏离了池边的设想。

“营长,前面就是乱石垭。”趴在密密的草丛,林志国指着前方,低低报告。

“乱石垭……”杨闯双眉微锁,面色冷峻,双目如电,扫视着乱石垭:“你怀疑……”

“这一路,实在太安静了!”林志国稍有迟疑,压低声音说:“这么好的机会,小鬼子会放过?”

一句话,道出了林志国心中所想所疑。

“哼……小鬼子……”杨闯冷冷一笑,右手紧紧抓着狙击步枪,左手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乱石垭,嘴里小声说道:“小鬼子不赖,够狡猾的!乱石垭设伏……刚跳出包围,正是放松的时候……真阴毒!”

“真有埋伏?!”林志国一惊。本来,对于杨闯要求始终保持高度警惕,林志国最初还有不解,觉得太小心谨慎了。可一路走来,渐渐的,林志国心中也产生了怀疑。如今,杨闯这样一说,林志国完全相信:乱石垭,一定埋伏着小鬼子!

“咋办?打不打?”林志国眼神明亮,透着杀气。

“打……是要打的,但不是现在!”杨闯略有沉吟,缓缓点头,脑子里一个主意突然冒了出来。

“不是现在?”林志国不明白。

“志国,立刻派人报告参谋长,后队悄悄改道,从西北方进入云雾山,然后直插桐柏。”杨闯冷冷一笑:“三营……原地休整,保持警戒!”

“是……原地休整?”林志国更迷惑了。

“腿长在咱身上,想怎么走咱自己做主!”杨闯微笑说:“三营……得留下吸引敌人,拖延时间!”

“吸引敌人,拖延时间……”林志国脑子转动很快,立刻明白杨闯的意图。

“还不快去。”杨闯眼一瞪。

“是!”林志国精神一振,咧着嘴笑了。悄无声息的爬出草丛,猫着腰向后方奔去。

……

乱石垭,日军临时指挥部。

“大队长阁下,新四军怎么停下了!”副官江渡上尉举着望远镜。

“停下……”池边一把抓掉盖在脸上的军帽,腰一挺,直直的从地上站起来,几步窜上前,接过江渡手中的望远镜,凑近眼前,仔细凝望。

镜头里,距离乱子石垭千余米的地方,新四军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起,情绪低落,精神不振。

“停下……八嘎?”池边疑惑不解,嘴里喃喃自语:“休整……马上进入云雾山,选择在这里休整……”狡猾的池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新四军会选择在进入云雾山前,距离乱石垭千余米的地方,进行休整。

池边有理由相信,乱石垭设伏的作战意图,永远也不会暴露!

千余米……距离不远也不近。如果此时出击,新四军就会象受惊的小鸟一样,立刻钻进道路两侧的灌木林,很快不见踪影。

如果不出击,一旦新四军休整,继续前进,通过乱石垭,就会钻进皇军的伏击圈。那时,池边大队再突然出击,必定打新四军一个措手不及……

“江渡君,命令各中队,潜伏待命!”池边放下望远镜,目光严厉:“待新四军进入伏击圈,立刻出击!”

“是!”副官江渡上尉精神大振,提着指挥刀,转身大步而去。

狡猾的池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其下达“潜伏待命”,死等新四军继续前行通过乱石垭之时。新7团一营、二营共三百余名指战员,抬着受伤的战友,后队变前队,悄无声息的撤离了乱石垭,改道高台铺,一头扎进云雾山,借着山高林密的掩护,不知云向。

第三百七十三章 乱石垭池边设伏(二)

第三百七十三章乱石垭池边设伏(二)

时间,滴嗒前行。

无论硝烟遮蔽天日,无论鲜血浸透大地,无论炮火带走生命。时间,总是无情的,一分一秒的,不紧不慢的,不偏不倚的走着。

十几分钟过去,乱石垭前千余处,三营指战员,三五成群的依靠在一起休整,硬是没有前进一步。

“营长,你说……小鬼子会发现吗?”林志国有些担心的问道。

“发现?肯定能发现。”杨闯镇定自若的笑了笑:“咱们啦……能拖多久拖多久,参谋长带着伤员转移,行动不便,需要时间……”

“明白!”林志国精神一振。

大犁沟一战,一天一夜,不但新7团损失惨重,折损三分之二还多。整个北上之新四军主力,近万人的队伍,在六倍于己的顽军围攻之下,损伤定然不小。

显然,小鬼子埋伏在乱石垭,完全是打算做“黄雀”,想给北上之新四军致命一击,且一战而肃清徽南地区的抗日之武装。几经血战,大犁沟突出重围,新四军正是疲惫之师、伤病之师,无论转移,还是作战,都大不如战前。为保证团部和主力的安全转移,杨闯和三营一百多名战士,已经做好了拖住敌人,甚至牺牲的准备。

“大虎应该准备好了吧?”杨闯侧首,望着相反方向的密林。

参谋长魏有志带着伤员刚刚离开,杨闯便派大虎带着十来名战士,钻进了相反方向的密林,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林志国等人正纳闷,眼看就要跟小鬼子血拼,大虎这名虎将咋不准备迎击敌人,反倒带人钻了林子,不见踪影?听杨闯主动提起,更觉诧异,怪异的盯着杨闯,想知道究竟。

“哦……”杨闯一笑:“我让大虎带人给小鬼子准备惊喜去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惊喜?”林志国、王飞、马仔等若有所悟。既然营长杨闯说是“惊喜”,那一定是个大“惊喜”!

密林深处,大虎带着十来名战士,满头大汗的忙碌着。

“阿新,好了没有?”大虎满意的看着刚刚掩盖起来的陷阱,拍拍满是泥土的双手,抬头望着不远处。

“大虎哥,马上!”阿新小心的系上绊绳。

“阿正呢?”大虎压低声音:“动作都轻一点,把陷阱掩饰好,可别让小鬼子发现……”

“放心吧,副连长。”阿正满头大汗的钻出荆棘,一边擦汗一边回答:“都弄好了……够小鬼子喝一壶的!”

“好!撤!”大虎眼里闪着仇恨的光芒,提起架在地上的机枪,曲身向林子外奔去。

乱石垭,日军伏击阵地。

“大队长阁下,已经一刻钟了。”副官江渡看看腕表,迟疑着说:“难道新四军……发现了我们?”

“八嘎……发现?怎么可能?”池边端坐在树下,双手拄着军刀,慢慢睁开双眼,阴冷的目光一闪,平静的面容终于泛起一丝疑惑和慌乱:“池边大队凌晨进入伏击地点……新四军怎么可能会发现?”

虽然池边不愿意相信,新四军已经察觉皇军的意图,但从眼前的一切来看,池边大队的伏击计划,的确有可能被对面的新四军所发现。

否则,刚刚跳出包围圈,伤亡惨重的新四军,不但不着急钻进云雾山躲藏,反倒选择停下来休整,而且休整点就在乱石垭,就在池边大队伏击阵地前方千余米的地方……这有悖战争常理,池边不得不怀疑伏击意图暴露!

一切的一切说明,新四军已经察觉了池边大队的意图!

“八嘎……”池边再也稳不住了,腾的起身:“江渡君,命令各小队,出击!”狡猾的池边,已经没有时间弄清楚新四军到底是否发现伏击,并且是如何发现池边大队在乱石垭设伏的。

用不着细细猜度,眼前的这支疲惫不堪的新四军,纯属疑兵,其目的就是为了拖住皇军,为其主力转移制造机会,赢得时间!如果再不出击,继续等下去,新四军主力极有可能钻进密密的山林,不见踪影。甚至,就连对面留下吸引皇军注意的新四军,也无法消灭。

“嘿!”江渡一惊,提着军刀,转身匆匆钻进灌木丛。

三营,休整点。

“营长,任务完成!”大虎兴冲冲的奔到杨闯面前。

“好!”杨闯满意点头:“同志们,现在咱们都降一降,营长当连长,连长当排长,排长当班长……时间,也该差不多了,小鬼子应该行动了……”

“……”林志国、王飞、大虎、马仔等半蹲在地上,一脸肃穆的看着营长杨闯,等候战斗命令。

“战斗打响,稍作抵抗,然后以排为单位,交叉掩护向南侧密林撤离!”杨闯面容严肃,眼神凌厉:“弹药不足,不能跟小鬼子硬拼……林子里,有咱们给小鬼子准备的礼物,一个大大的惊喜!”

“是!”王飞、大虎、马仔精神一振,郑重回答。

“可……”林志国一脸不情愿,想要争取。

“时间紧急,服从命令!”杨闯严厉的看了林志国一眼:“撤退时,大虎先行,志国、马仔跟上,王飞带人压后,行动要迅速,不能恋战!”

“是,服从命令,不能恋战!”林志国无奈摇头。

大犁沟,三营伤亡过半,林志国心中的一口恶气怎么也出不来,想找地方发汇。如今小鬼子近在眼见,不想着狠狠打一下,出了心中的恶气,反倒先想着撤退?三营伤亡过半,怎么着也还有一百四五十号人,一个连还多呢!怕什么?说不准还能顺便吃了对面伏击的小鬼子呢……

可营长杨闯的想法不一样。

大犁沟突围战,新7团伤亡惨重,三营伤亡超过大半。无论是谁,只要是个男人,心中有铁血,都会想着复仇。林志国如此,大虎如此,马仔如此,三营的战士如此,营长杨闯更是如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还不是复仇的时机。如果一味硬拼,不但三营会折损在这乱石垭,就连刚刚转移的团主力,也会被小鬼子缠上,无法脱身。

“行动!”杨闯一把抓起横在大腿上的狙击步枪,猫着腰窜向前方,眼神凌厉的扫视着不远处的乱石垭。

林志国、大虎、王飞等,行动迅速,带着三营战士,纷纷占据有利位置,准备阻击日军。

与此同时,池边率大队本部和一个小队,于乱石垭正面阻击,其余两个小队借着密林的掩护,悄无声息的向三营包抄而来。

池边亲自指挥中队九门迫击炮,黑森森的炮口,对准了前方,对准了休整的三营。

“发射!”副官江渡面目狰狞,狠狠挥手。

嗵嗵嗵……

九发迫击炮弹呼啸着穿出炮口,拖着长长的白烟,瞬间没入阴云,能觅踪影。

“卧倒……有炮弹!”杨闯大吼。

三营战士闻令而动,枪口对准乱石垭,身子趴得低低。

轰轰轰……

日军的炮弹很准。眨眼的功夫,九发迫击炮弹从天而降,向三营头上砸了下来。

瞬间,炮火熊熊,硝烟翻腾,爆炸的气浪掀飞了战士,掀翻了泥土、碎石,夹杂着弹片,遮蔽天日,呼啸着向四周无情的切割扫荡……

弹片呼啸,碎石尖叫,鲜血飞溅,生命凋落。

“出击!”

“出击!”

“出击!”

左右两翼,两个小队的日军端着枪,从密林深处扑出。池边领着小队,扑出乱石垭,扑向三营。子弹,蝗虫似的,密密麻麻的朝着三营倾泻而来。

“打!”杨闯怒吼。

啪!

瞄准,击发!右翼的日军机枪手应声仆倒在地。

啪!

瞄准,击发!右翼,挥着军刀的日军小队长从坡上翻滚而下。

啪!

身子微转,调转枪口,瞄准、击发,动作一气呵成,日军嚎叫的机枪立刻哑了火。

“八嘎!狙击手!”右翼,日军上士反应灵敏,立刻高声嚎叫。同时,身子一低,头一缩,藏在树后。

哒哒哒……啪啪啪……小鬼子反应不慢,纷纷半蹲在地,端着长短枪,对准三营疯狂射击!

“打!”林志国怒吼。

“打!”大虎虎啸。

“打!”王飞咆哮。

八连居中,七连在左,九连在右,冒着从天而降的炮火,手中的长短枪齐声怒吼,密集的子弹,马蜂似的,排着队朝着小鬼子扎去。

轰轰轰……

哒哒哒……

啪啪啪……

爆炸剧烈,枪声密集,冰冷的子弹在空中穿梭,溅起一溜溜的血花,带走一个又一个生命!

三营,凭借精准的射击,阻击着小鬼子的进攻,尽最大可能为主力的转移赢得时间。

日军,凭借强大的火力,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渐渐将三营压缩,妄图一举歼灭。

三营,陷入危险!

第三百七十四章 借密林陷阱阻敌(一)

第三百七十四章借密林陷阱阻敌(一)

啪!

左侧,敌机枪成了哑吧。

啪!

右翼,敌机枪哑火了。

“交替掩护,撤!”一边拉枪栓推子弹上膛,杨闯一边竭力嘶吼。

参谋长魏有志率领主力和伤员,进山快一个小时,现在撤退正是时候。杨闯决定,边打边撤,将小鬼子引进密林,引向陷阱,给伏击的小鬼子送一份大礼。尔后,凭借山高密林,甩开日军,从凉水垭方向,绕过乱石垭,越过云雾山,抵达桐柏山区。

“快撤!”王飞很果断:“八连,火力掩护!”

“你撤!”林志国杀红了眼:“九连掩护!”关键时刻,林志国的犟劲上来,说什么也不肯撤退。

“撤!”大虎领着七连几十名战士,掉头向林子奔去。虽然想留下杀鬼子,大虎却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是带着三营的战友,绕过陷阱。

啪!

日军右翼,刚刚嚎叫没几声的机枪,再度哑火。

收枪,起跃,曲身……借着灌木丛的掩护,杨闯几步窜到林志国跟前,瞪着一双虎目,极为严厉的喝斥:“志国,磨蹭什么?你想让所有人都被小鬼子包围吗?服从命令,撤!”

啪!

举枪,瞄准,击发!正前方,扑下乱石垭的敌机枪手,立即成了滚地葫芦。敌机枪,成了哑巴。

“撤!”林志国涨着脖子、红着脸,不甘心的怒吼,带着九连几十名战士,衔在大虎后面,冲向密林。在三营,林志国谁都不怕,就怕杨闯。当然,还有李爽。

“火力掩护,把小鬼子压下去!”王飞咆哮如雷。

哒哒哒……啪啪啪……

八连三挺机枪,还有数十支长短枪,对准三个方向展开猛烈射击。密密麻麻的子弹,尖叫着扑向小鬼子。一时间,竟然压制住了敌人。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要想拖延日军进攻,必须击毙日军指挥官,打乱小鬼子的作战部署,然后趁机撤退。

双手托枪,纹丝不动,杨闯半蹲在灌木丛里,呼吸平稳,镇定自若。

“狗日的,就你了!”杨闯喃喃自语。瞄准镜里,左侧日军小队长倚着大树,挥着军刀,正嚎叫下令进攻。

啪!食指轻压枪机,子弹发出一声尖利的鸣叫,“嗖”的一声钻出枪膛,高速旋转着刺破空气,扑向日军小队长。

“进攻,快快的……”日军小队长正欲起身,率队进攻,却闻得“噗”的一声,声音沉闷,令人发寒。日军小队长眉心中弹,一头栽倒在树下,没有了动静。

“狙击手!”小鬼子一惊,立刻缩头大呼。

“哪里?”

“找出来!”

……左侧,枪声减弱,小鬼子借着树木的遮挡,瞪着一双双噬人的眼睛,想要找出狙击手的位置。机枪手,几名日军上士,更是做好了射击准备。

可惜,杨闯早已掉转枪口,锁定了下一位狙击目标。

乱石垭下,八连防御正面,副官江渡挥着军刀,冲在队伍最前面。

“快快的,进攻!”新四军三面受伏,歼灭在即,这可是为帝国,为天皇建功的最好机会,江渡兴奋异常。

啪!

枪声清脆,鸣唱悦耳。

噗!

声音沉闷,令人恐惧。

军刀高举,瞬间在空中定格。副官江渡身子一僵,感觉头部一疼,脑子一闷,眼睛一黑,重重一头扑倒在地,双腿四下一阵乱蹬,渐渐没了气息。

“狙击手!”池边一惊,身子一伏,立刻半蹲在地。

“保护中佐!”卫兵惊叫。冲击的小鬼子,立刻回缩,纷纷举枪,将池边紧紧的包围起来。

“撤!”杨闯抓住时机,果断下令。

“撤!”关键时刻,王飞从不拖沓。

嗖嗖嗖……呼呼呼……子弹在头顶飞射,从耳边掠过,八连战士脚下生风,埋着头,端着枪,猫着腰,向林子狂奔。

只要冲进密林,凭借林木的掩护,就能摆脱敌人!况且,林子里还有营长给小鬼子准备的“大礼”呢!

“快快的,射击!”池边推开卫后,勃然大怒,满目狰狞的挥着军刀。

哒哒哒……啪啪啪……

三个方向,日军强大的火力充分展现。密集的子弹,象蝗虫似的,追着八连的屁股一阵猛打。

子弹,冰冷无情的子弹,穿透一个又一个躯体,扑倒一个又一个战士,带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快撤!”看着一个又一个战士倒在撤退的路上,杨闯血脉贲张,感觉热血燃烧,怒火万丈。

此刻,杨闯恨不能带着三营,返身杀回去,与小鬼子拼个你死我活。

但是不能!杨闯知道,自己的肩上,系着整个三营,还有突围北上新7团主力的安全!

“快撤!”王飞虎目含泪,不得不做出选择。

此刻的王飞,恨不能几发迫击炮弹,轰狗日的小鬼子。为轻装前进,迅速北上,摆脱顽军追击,在杨闯再三严令下,王飞含泪扔掉了没有炮弹的迫击炮。

“快啊!”林志国带着九连,隐藏在密林连沿。九连战士双目赤红,热泪汹涌。人人手中,握着一颗手榴弹,后盖已拧开,弦早已拉在手上。

若不是营长杨闯严令,早已冲出密林,将胸中的仇恨向小鬼子倾泻。

“冲进去!”杨闯咆哮。

啪!

急停、返身、半蹲、举枪、瞄准、击发,动作一气呵成,小鬼子机枪手应声栽倒在地。

敌机枪,立刻成了哑巴。

“快!”王飞挥着短枪,抓住机会,带着八连战士,终于撤进了密林。

身后,撤退的道路上,十几具身着灰布军装,满身血污的战士,无声的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

“志国,看你的!”杨闯钻进密林,双眼恶狠狠的盯着扑向密林的小鬼子,手上忙而不乱的补充弹药。

“放心,杨哥!”林志国还是习惯叫杨闯哥:“都看准了扔,炸狗日的!”

“……”九连战士藏身树后,手里紧握手榴弹,眼中怒火升腾,不眨眼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小鬼子。

100米、80米、60米……

密密麻麻的子弹扑进密林,扫过灌木丛,打得断枝残叶四下翻飞。

林志国微微皱眉,硬是按住心中的怒火,没有下令。

“……”看着沉稳的林志国,杨闯满意的点点头,悄悄举起手中的狙击步枪,瞄准了林外的小鬼子。

50米、40米……小鬼子近在眼前!

“扔!”林志国咬牙切齿。

哧哧哧……嗖嗖嗖……呼呼呼……

只听一阵轻响,左手拉弦,身子瞬间从树后闪出,右手抢开膀子,几十枚手榴弹脱手而出,打着滚的钻出密林,呼啸着扑向林外的小鬼子。

“八嘎!”

“手榴弹!”

“卧倒!”

……

听见声音,小鬼子头一仰,看见麻雀一般密密麻麻的手榴弹,呼啸着从半空砸了下来,立刻慌乱起来,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

轰轰轰……

火光闪烁,硝烟升腾,大地震动,尘土飞扬,弹片呼啸……小鬼子被爆炸的气浪,狠狠的掀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打了几个滚,再狠狠的一头砸了下来。

鲜血,在空中飞舞。

断肢,在空中翻滚。

惨嚎响起,小鬼子狼狈不堪,算是吃了暗亏。

“八嘎……进攻……”池边拄着军刀,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身,指着密森竭力嚎叫。

乱石垭设伏,不但没有打新四军的伏击,反倒被狡猾的三营打了池边大队的伏击!池边中佐双目喷火,恨不能带着士兵立刻杀出密林,全歼这股刚刚杀出包围,遭受重创的新四军!

“进攻……”

“快快的,攻击!”

……狼嚎阵阵,恶鬼厉叫,小鬼子端着枪,一个接一个的扎进密林。

可惜,杨闯和林志国,早带着九连,悄然无声的撤退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借密林陷阱阻敌(二)

第三百七十五章借密林陷阱阻敌(二)

云雾山,高台铺方向。

参谋长魏有志,带着一营、二营余部,连同团指机关,还有伤员,共计300余人,疲惫不堪的行走在密林间。

金县一战,北上之近万名新四军,陷入顽军六万余人的重重包围,几经血战,以伤亡大半,一部分因伤被俘,或因山高林深下落不明。北上之新四军,仅余二千余人分散突围,逃出顽军包围,继续北上抗日。

远处,隐隐约约有枪炮声传来。大家知道,那是三营长杨闯带着三营的战友,在与小鬼子交火。战士们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担忧,所有人都在默默的期盼,期盼三营能够化险为夷,摆脱小鬼子的追击。

“参谋长,三营……三营长……”乔云山吊着胳膊,立在大树下,眺望着远方,枪炮声传来的方向。

“……”魏有志满面忧色,回头望了望远方,咬咬牙说:“相信三营,相信三营长……能够摆脱小鬼子!”

杨闯参加新四军至今,从连长到营长,带着三营执行多次急难任务,危急时刻创造过多少奇迹?大仗小仗,关键时刻总能逢凶化吉!不久前,双林一战,杨闯身负重伤,掉进江里下落不明,结果呢?硬是随汹涌的江水漂了几十里,最后不也被救活了吗?!

杨闯,是一名闯将、福将。枪林弹雨滚过多少回了,不也没事吗?这一次,更不会栽在这云雾山,栽在小鬼子的一次伏击里!

因为,杨闯知道,小鬼子还在国土上横行,他还要凭借手中的狙击步枪,打鬼子杀汉奸呢!

杨闯,还要与无数铁骨铮铮的新四军、八路军战士一起,把小鬼子赶出中国去!

“走……加快速度,小鬼子距咱不远!”魏有志看了看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政委刘成友,“双枪马尾”李爽,咬咬牙说:“咱们不能辜负三营长,还有三营同志做出的牺牲,必须尽快赶到桐柏山区,救治伤员,继续抗日!”

魏有志相信,北上云雾山,绝不会太平。

前方,还有战斗在等待着新7团!或许是小鬼子,或许……是亡我之心不死的国民党顽军!

密林深处,三营撤退路上。

“快!”杨闯高呼,带着三营战士,一个个如灵巧的猎豹一样,穿行在林间。杨闯此举,纯属有意吸引身后追击的日军注意,把小鬼子引进陷阱。

“快快的,在哪儿!”日军少尉挥着军刀,指着若隐若现的身影,下令追击,全然没有意识到中了杨闯的计谋,钻进了三营精心设计的陷阱。

小鬼子压根儿就没想过,如此紧张危急的时刻,新四军还会在密林之中,设下陷阱,引诱他们上当。

“陷阱!”

“唉哟!”

“八格!”

……

不想,没追几十米,心急的小鬼子全然没有注意脚下,一个接一个的触动了陷阱。

“呼呼呼……”一支支木箭从林间飞出,小鬼子或被木箭射穿了脖子,或扎破了脚底,或刺透了胸膛,抱腿抱胳膊在地上打滚儿。惨嚎声,哀号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八嘎牙鲁!”池边咬牙切齿,右手一挥,狠狠一刀斩向身旁的树枝。真是运气不佳,池边愤怒而无意的一刀,竟然斩断了树枝上系着的细麻绳。

呼……呼……呼……

两根木箭从前、后两个方向呼啸而来,目标直接池边。头顶,四四方方,上面扎满了木箭的“门板”,从上而下狠狠压了下来。

目标,还是挥着军刀的池边。

“八嘎……”望着呼啸而来的木箭,池边绝望嚎叫。

“中佐……”身旁,时刻保持警惕的卫兵反应迅速,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横身狠狠撞向池边。

狗日的小鬼子,也有不要命的。危急时刻,竟然打算舍生替换中佐池边!当然,也希望凭借一撞的惯性,脱出木箭射杀的范围。

砰!

叭!

噗!

噗!

噗哧!

“啊……”

声音沉闷,叫声凄惨,鲜血飞溅,令人心里发寒和恐惧,浑身长满鸡皮疙瘩。

池边被撞飞了,捡回了一条狗命。舍身救人的卫兵呢?却成了替死鬼!

凭着一撞之力,卫兵躲过了前后夹击的两根木箭,却依旧无法逃脱头顶呼啸而下,扎满木箭的“门板”——一支木箭深深的穿透脖子,鲜血沽沽的向外涌。

卫兵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不甘的盯着尖尖的木箭,穿透脖颈的木箭,滴着一丝殷红鲜血的木箭,慢慢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八嘎……”池边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欲挥刀斩杀,却又害怕触动陷阱,心中恐惧,立刻收住姿势,站在原地,双手举刀,仰天长嚎。

“走,前面等狗日的!”大虎虎目圆睁,带着阿正、阿新等几名战士,脸上带着舒心的笑容,悄然无声撤出密林,循着三营撤离的方向,向凉水垭追赶而去。

遵照杨闯的命令,大虎等人的任务,就是沿撤离路线设置障碍、陷阱,最大限度的阻击小鬼子追击。

这一路,是三营撤离、逃亡之路!

这一路,更是令小鬼子,令池边中佐恐惧不安,充满恶梦的路!

“追!”池边面色铁青,眼神阴冷:“命令秀春中队、安步中队,向凉水垭方向靠拢!”

小鬼子里也有能人,略一辨认,便迅速锁定了三营撤离的方向!

池边发誓,一定要抓住这股新四军,统统的杀光,把他们的头颅,悬挂在城墙示众,方能解心头之恨!

“快快的,追击!”小鬼子端着枪,如土狗闻着猎物的气息,向着三营撤离的方向,不要命的狂奔追击。

消灭新四军,为天皇、为帝国建功心切的池边,打死也没有想过,躲过了一波陷阱,前方还有陷阱在等着他的到来!

追击的路上,注定会留下太多小鬼子的尸体。

南京,云梦居茶楼,听泉阁雅间,气氛沉闷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何明湘满面忧虑的站在窗前,目光透过阴沉沉的天幕,遥望着西方,国民党顽军和日军精心设下埋伏的徽南。

丁儒生双眉紧锁,默默的立在一旁,遥望着远方,没有说话。

“老丁,还没消息吗?”终于,心急如焚的何明湘打破了沉寂。

“没有……”丁儒生无奈摇头。

“两天了,战斗打响两天了……”何明湘咬着牙,感觉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不但要突破国民党顽军的重重包围,还要警惕小鬼子的伏击……凶多吉少,凶多吉少啊……”

“……”丁儒生无助摇头,没有说话。

“怪我,都怪我!”何明湘自责不已:“老丁,我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拿到情报?如果早一点,也……”

“老枪同志,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尽力了……”丁儒生缓缓摇头:“要怪,就怪国民党太阴险,小鬼子太阴毒,怪申南平的嘴太严……”

“不,怪我!”何明湘难以从自责中走出来:“如果我早点除掉申南平,也许……”

“不!”丁儒生上前一步,肩并肩的站在一起,遥望着远方:“如果早一点除掉申南平,或许重庆还会派出赵南平、李南平……现在的中国,这样的人还少吗?”

“是啊,这样的人不少!”何明湘深有同感,面色凝重的点头说:“只要重庆铲除异己的心不死,只要蒋介石心中还有私心,这样的人就不会少!这样的事,更不会少!”

何明湘的心在滴血,感觉愤恨快要溢出胸膛,快要吞没自己。近万人的抗日队伍,就这么钻进了数万顽军的包围圈。甚至在包围圈外,还有守株待兔、以逸待劳的小鬼子!

同室操戈,煮豆燃豆!

“是啊,只要国民党、蒋介石铲除异己的心不死,同室操戈,兄弟相残的事还会发生!”丁儒生重重点头。

“老丁,你说……三营能跳出包围吗?”何明湘转身凝视着丁儒生,脸上写满担忧。

“三营?”丁儒生笑了:“你就放心吧!别人我不敢说,三营……一定能跳出包围圈!因为,三营……有杨闯!”

“是啊,三营有杨闯!”何明湘眼睛一亮:“如果都能跳出包围圈,该多好啊!必竟,这是数千打鬼子的英雄……”

三营,杨闯……想着这两个名字,何明湘眼里露出希望的光芒,脸上泛起一丝涟漪。

何明湘坚信:杨闯一定会带着三营,跳出敌人的包围,继续北上抗日打鬼子!

第三百七十六章 陷绝境密林血战

第三百七十六章陷绝境密林血战

徽南,云雾山。

杨闯带着三营百多名官兵,一路铁血拼杀,边打边撤,下绊雷、射暗箭、挖陷阱……能使的招几乎全都用上了,三天三夜,依旧无法摆脱小鬼子的追击。往往是三营前脚刚刚停下休整,池边率领鬼子大队就跟踪而来。然后又是一场血战,留下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再次钻进密林,凭借山高林深,迅速消失在山林之间。

当然,也有好几次,差点被小鬼子包了饺子。

庆幸的是,因为有杨闯,这位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高度警惕的三营长。在杨闯的带领之下,三营百多名官兵,几经血战拼杀,终于杀出一条血路,借着密林的掩护,才甩开小鬼子的纠缠,得以化险为夷。

三天三夜,杨闯和三营战士,带着小鬼子在大山里打转,几乎就没合过眼,没吃过一粒米。饿了,吃草根,啃树皮。渴了,喝一口山泉。运气好了,逮住一只兔子,一条蛇,还有老鼠,小鸟,等等。有时,甚至来不及清理干净,便匆匆斩首去皮,开膛刨肚,或生火煮熟,或生吞活剥,再用刺刀一割,一人一小断儿,一人一小块儿,血呼呼的生吞咽下,总算挺过了饥饿。

最危险的一次,是在五个小时前,距离桐柏山二十余里的迎客坪。

杨闯带着三营战士,刚刚钻出云雾山,来不及欣喜,便被池边大队负责堵截的小队发现。一场生死拼杀,三营以一个班的兵力,带着机枪阻击,大队人马立刻回撤云雾山。终于,以付出近二十人牺牲的代价,在池边率大队赶到合围之前,再次钻进了云雾山,逃过一劫。

这一战,几乎耗尽了三营不多的弹药。

这一战,却让几乎丧失信心的池边,再度寻找到了三营的踪迹。

三天三夜追击,池边大队亦受到了重创。虽然三营弹药不足,但三营战士精准的射击,还有林间要出其不意的陷阱,呼啸而来的木箭,让池边大队吃尽了苦头。

三天三夜追击,池边大队折损近三分之一,可谓偷鸡不成还丢了一把米。骄横的池边,信心满满的池边,总算体味到了三营的难缠,体味到了真正的中国军人杀敌的勇气,还有抗战决心。

云雾山,成了池边脑中挥之不去的噩梦。如今,终于逮住三营的踪迹,恼羞成怒的池边,当然会穷追不舍,发誓定要歼灭云雾山中的新四军,一雪耻辱。

云雾山,再次上演一出逃亡和追击的大戏。

因为缺少弹药,没有补给,铁血无畏的三营,面对穷追不舍的小鬼子,第一次“不战而逃”!英雄的铁血闯将杨闯,第一次成了“逃亡”的三营长。

几年之后,只要想起在云雾山里,被小鬼子穷追猛打的三天三夜,杨闯依旧唏嘘不已,摇头苦笑。

“杨哥,这样跑下去,啥子时候才是个头嘛?”林志国感觉无比的憋曲:“干脆,跟小鬼子拼了,杀一个算一个,杀两个赚一个!”

“对,营长,杀一个算一个,杀两个赚一个!”大虎抱着没有子弹的机枪,就如一只没牙的老虎。眼瞅着小鬼子跟在屁股后面穷追猛打,自己却只能干瞪眼儿,心里早不乐意了。这不,林志国一发言,大虎第一个赞成。

“拼?拿什么跟小鬼子拼?”王飞一直很理智,摇摇头说道:“就凭咱们手中没有子弹的枪?就咱这点人,还不等冲到小鬼子跟前,歪把子机枪一个突突,都得完蛋……”

“切,那你是怕死呗!”大虎涨着脖子,瞪着虎眼:“死怕个球啊!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咱兄弟一起,还接着打鬼子!”

“你……”王飞气结,干脆闭上嘴马,不再说话,侧首望着坐在树下的营长杨闯,等待营长拿主意。

“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还一起打鬼子?”马仔悠悠的说道:“你们觉得,二十年后,云雾山会是啥样?南京会是啥样?中国……又会是啥样?二十年,都像你们这样,等二十年活过来,黄花菜都凉了!中国早就让小日本占领了!还打鬼子,打个屁!”

精明的马仔,可没想着死拼。因为,马仔知道,营长杨闯也没想过跟小鬼子死拼。真要死拼,南京的时候,就不会活着撤离战场!

“你……”这一回,轮着大虎气结,张着大嘴却回答不上来,好半天,才呐呐的说:“就你鬼精鬼精的,那你说现在咋办吗?”

“……”林志国挑起了头,自己却当起哑巴,听完马仔的番话,若有所思的望着对面一脸沉稳,不急不缓的擦拭着狙击步枪的营长杨闯。

“都……说完了?”随手将枪横在大腿,杨闯微微一笑,环顾眼巴巴的三营战士,环顾林志国、大虎、王飞、马仔等:“说完了……那我说两句。”

“第一句,我想问问大家,吃这点苦,遭这点罪,就受不了了?”杨闯目光凌厉的环顾众人:“都急着跟小鬼子拼?先别说拿什么跟小鬼子拼,大家想想,拼光了咋办?”

“……”众人无言,静静的望着杨闯。

“打仗嘛,靠的不光是枪支弹药,精良的武器装备,还要靠脑子!”杨闯严厉的看着林志国,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头说:“只要想办法,还怕干不过这些小鬼子?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一个个就急着跟小鬼子拼命?还杀一个算一个,杀两个赚一个。拼命?谁不会,谁怕谁?问题是都拼光了,谁来打鬼子!谁来扛枪把小鬼子还没赶出中国?靠山下那些老大爷老太太,还是没枪高的孩子?没长脑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点道理都不懂,怎么带着战士打仗?!”

“……”林志国、大虎等羞愧的低下头,不敢看杨闯的眼睛。

杨闯目光凌厉的环顾四周:“第二句话,希望是需要坚持的!”

“坚持?”众人似有所悟。

“双林一战,负伤掉进双洋河,随浊浪漂流十余里。”杨闯抬头遥望远方,深邃的目光透过高大的林木,层层叠叠的枝叶,穿透阴云密布的天幕,似乎看见了双洋河,看见了双洋河里咆哮的恶浪:“若不是心里憋着一口气,想着打鬼子,我能坚持下来?还会有活下来的希望?今天还会和大家一起,带着小鬼子在山里打转,跟小鬼子斗?”

“还是那句话,活着,就是希望!”杨闯看着众人,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和郑重:“活着,才能打鬼子!”

“活着,就是希望!”

“活着,才能打鬼子!”

……

这一刻,濒临绝境,疲惫不堪的三营官兵,再一次热血沸腾,再一次铁血奔流,再一次迸发出无穷无畏的斗志!

“三件事,立即落实。”杨闯趁热打铁,不待大伙细思,立刻分派任务:“一是清理弹药,将子弹调归二十名枪法好的同志,手榴弹交给手劲大、有力气、投得准的战友,咱们要让不多的弹药,发挥更大的作用!”

“对头,肯定能让小鬼子喝一壶的!”短暂的失控后,林志国又恢复了往日的机灵劲。

“二是成立两个组,由大虎、王飞带领,沿撤离路线,设置障碍,布置陷阱。”杨闯沉着冷静:“小鬼子追得咱狼狈不堪,咱们也别让小鬼子追得太顺当……云雾山山高林密,树大沟深。不急,咱今天宰几个,明天宰几个,小鬼子再多,也不够咱宰!”

“好!这话听着提气!”大虎咧着大嘴,脸上笑容灿烂:“营长放心,咱设的陷阱,保证多杀小鬼子!”

“三是马仔带几名同志,前面探路。”杨闯严肃的看着马仔:“记住,一定要小心谨慎,尽量避开搜索的小鬼子,绝不能让咱们,再掉进小鬼子的包围,被包了饺子!”

“是!”马仔腾的起身,声音响亮。

……

“八嘎……”池边恼羞成怒,狠狠一刀斩在树杆上。

付出十余名帝国士兵生命的代价,日军大队长池边,率领一个中队的兵力,终于找到三营休整的地方。

可惜,“狡猾”的三营,早已不知去向。

“八嘎……”池边目光阴鸷,眼珠四下乱转。

几天来,池边大队兵分三路,一路在桐柏山与云雾山之间的路上设卡堵截,一路于大犁沟向桐柏山搜索前进,一路紧紧咬着三营的屁股,穷追猛打。有好几次,眼看就要抓住逃窜的新四军,却眼睁睁的看着三营有如神助,竟然奇迹般的跳出包围圈,钻进密林,不知去向。

几天来,别看池边领着日军,咬着三营的屁股穷追不舍,死缠烂打,胜利在望。池边大队,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掉进新四军布设的陷阱里,或绊雷,或木箭,或深坑……等等,陷阱数不胜数,防不胜防。

大队长池边有苦说不出,有火没处发。因为,几天的穷追猛打,虽然被追的三营留下了几十具尸体,但池边大队留下的更多。据不完全统计,从乱石垭起,池边大队前后已经有一百多名士兵,死在追击的路上。

折损,近三分之一。

耻辱,这是从未有过的耻辱!

“中佐,新四军从这个方向逃走了!”新的副官富康一夫报告。

“八嘎……东南方向?”池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狡猾的新四军,北有黑田中队,南有南村中队,可新四军总能未卜先知,偏偏选择东南方向逃窜。

“中佐,追吗?”富康一夫小心请示。

三天的穷追猛打,不但三营疲惫不堪,追击的小鬼子亦吃不消了。

“八嘎……追!”池边咬牙低吼:“一定要抓住新四军,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快快的,追击!”富康一夫挥着王八盒子,一马当先的向东南方,三营撤离的方向追击而去。

身后,中队长吉原领着一百多名小鬼子,端着长枪短炮,嚎叫着一头扎进密林深处。

第三百七十七章 土匪老狼的心思

第三百七十七章土匪老狼的心思

双龙洞,火把熊熊。老狼和众弟兄,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活。

大犁沟偷袭519旅炮兵阵地,不但缴获了十几发,弟兄们看着提气解恨的炮弹,还缴获了几十支长短枪和不少弹药,算是好好的补充了一回。

更主要的,还缴获了一批罐头。这不,弟兄们面前的桌子上,横七竖八的摆满绿铁皮且早已开了口的罐头盒子,或已空空如野的盒子。

“大哥,他娘的,这铁皮罐头真难吃,瓮瓮的,味道不够新鲜。”野驴头一仰,一碗猫尿灌进嘴里,喉结上下一滚,咕嘟咕嘟就下了肚,左手狠狠的抹了把嘴,望着众兄弟:“还是咱山里的野味好吃,香……是不是,兄弟们?”

“不好吃?”木头一边掏着肉往嘴里送,一边含糊不清的说:“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个球呢?罐头这东西,可是洋玩意儿,听说是专借国军吃的,平时……想吃都没有!”

“以前吃的是小鬼子的,今天吃老美的,感觉味道没啥差别!”师爷郎士文放下酒碗,悠悠的说。

“还是木头说得对。要我说,今天咱弟兄算开回了洋荤,老美的东西,你就知足吧!”山鸡在一旁接话:“老美的这东西,可是漂洋过海,花老大力气才从美国运来。别说咱们没得吃,都是国民政府的队伍,都是打鬼子,山里的新四军也都没得吃……”

“……”老狼没有说话,手里端着酒碗,眼神明亮,闪着精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老郎不说话,师爷郎士也不多说,坐在左首,一小口肉,一小口酒,吃得很斯文。偶尔偷偷瞄瞄坐在上首的大哥郎士昆,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知道个球!”野驴骂道:“哪只眼睛看出,新四军是国民政府的军队?要真当新四军是国民政府的队伍,老蒋还挖这么大一个坑,等着新四军跳下去?大犁沟,死了多少人……”

“就是,这一回,死的人真不少!”提到刚刚过去的一场大战,山鸡立刻来了兴趣:“那家伙,国军的炮轰得才叫一个猛,那炮弹‘嗖嗖嗖’的,好吓人……”

“吓人?就这还吓人?”木头放下酒碗,唏嘘不已:“据打探的弟兄讲,大犁沟……不,整个金县,南北几十里,地上躺满了尸体,有新四军的,也有国军的……缺胳膊少腿……血流成河,血流成河啊……连地都浸透了,天都染红了……”

“哼!狗日的国军,狗日的老蒋!”老狼郎士昆重重的将碗放在桌上,眼露凶光,咬牙切齿的说:“都是中国人,都是打鬼子的队伍,这是下死手啊……”

“这不是最关键的!”师爷郎士文双眼微眯,微微摇头。

“什么关键不关键,有话就说,咬文嚼字的,难受!”野驴最烦师爷那眼睛一眯,摇头晃脑的样子,看着让人生气。

“你懂个屁,成天就瞎叫唤,真当自己是头驴!”师爷嘴里也不干净,急了也骂人,跟读书人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是,你懂个屁!”山鸡笑着插话:“师爷骂得对,这狗日的,还真是头驴,是头野驴!”说完,哈哈大笑。

“对对,野驴,真是野驴!”木头嘴里嚼着肉,笑着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滚球蛋,老子就是野驴!”野驴不在乎,瞪着驴眼望着对面的郎士文:“师爷,什么球关键,往下说!”

“……”老狼用短刀掏了块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斜眼看着郎士文,等着师爷往下说。

“大哥,各位兄弟。”郎士文放下酒碗,放下短刀,抹了把嘴,正正身子,表情严肃认真的环顾众弟兄,正要往下说,不想山鸡又插嘴了。

“还挺正经……”山鸡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端起面前的酒碗,头一仰,倒进了嘴里。

郎士文瞪了山鸡一眼:“最关键的,都是中国人,都是打鬼子的队伍,不跟小鬼子斗,却自己干起来……大家想想,死这么多当兵的,谁最高兴?”

“谁最高兴?”山鸡眼珠子一转:“当然是小鬼子呗,这会儿,正他娘的在城里庆祝吧?!”

“对,肯定是小鬼子!”木头附和。

“狗日的,小鬼子……”野驴咬牙切齿,眼里冒着凶光,端起面前的酒碗,凑近嘴边,头一仰,咕嘟咕嘟又一碗猫尿下了肚,随手一扔,酒碗打了几个滚儿,“叭嗒”一声从桌上掉了下去,摔得粉碎。

“……”老狼双眉紧锁,面色阴郁,微微点头。

“弟兄们,知道这叫什么吗?”师爷郎士文一碗酒灌进肚里,腾的站起身,一拳擂在桌上:“这叫‘同室操戈’,这叫兄弟相残……”

“狗日的国军,真他娘不是东西!”山鸡怒骂:“比汉奸还不如!”

“弟兄们,还别说新四军真厉害,打起仗来够猛,个个都不怕死……老子佩服!”野驴一脸敬佩:“可惜,咱没机会结识这帮好汉子、好兄弟……”

“是啊,真是一帮好汉子……”老狼满面佩服,目光悠悠的望着洞口,似乎又看见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至于兄弟野驴说的,没机会结识这帮打鬼子的好汉,老狼不这么看。若不是新四军越过云雾山,继续北上桐柏山区,老狼还真有心结识这群打鬼子的英雄。

老狼心里,一直想着带弟兄们走上正路。必竟,谁会愿意干一辈子土匪?手下的弟兄,可都是十里八乡,南来北往,被逼无奈才上当为匪。

当土匪,只是为了报仇,还有活下来!

老狼看来,只要打鬼子,不管是新四军,还是手下的这帮弟兄,早早晚晚都能相逢!相逢,便他娘的一起打鬼子,一起保家乡!至于谁当老大,就另当别论。

“大哥的意思……”师爷郎士文慢慢坐下,侧首望着大哥郎士昆:“想结识这帮打鬼子的英雄好汉?”

“……”郎士昆沉默不语,似乎默认了师爷的话。

众兄弟闻言,纷纷侧首,望着沉默不语的大哥郎士昆。

“若真想结识,也不是没有机会。”师爷郎士文总是说一半留一半,让人感觉憋闷,心气儿不通透。

“师爷,你咋总这样,说一半留一半,急死个人。”野驴瞪着驴眼。

“……”大哥老狼眉头微微一皱,侧首看着师爷郎士文,目光探询,没有说话。

“……”木头、山鸡闻声,放下手中的罐头盒或酒碗,目光定定的瞪着师爷。

郎士文微微一笑:“据弟兄们报告,有一支队伍,大概百十号人,从桐柏山折回来了。具体原因,好象是小鬼子在前面设了卡子,过不去……”

“哦……说说。”大哥老狼眼睛一亮。

“据打探的弟兄报,都三天了,这支队伍在云雾山里来回打转,逮着机会就狠狠的咬小鬼子一口。虽说打死了不少小鬼子,可自己的伤亡……也不小。”师爷面色凝重,微微沉吟:“最要命的是,弹药好象没了……”

“……”老狼眼里闪着精光,没有说话,一看就知道在拿主意。

“大哥,咱不能干看着,咱得帮新四军打鬼子!”野驴一声驴叫。不过,这一回,声音显得响亮动听。

“对!这回驴还说了句人话。”山鸡终于掏完手里的那盒罐头,随手扔在桌上,挑衅似的看了眼野驴,不理瞪得斗大的驴眼:“大哥,既然小鬼子进了咱地盘,弟兄们怎么着也得好好招待一回不是?不然,小鬼子准说咱不懂礼数!”

“大哥,没说的。”木头好像打了鸡血,眼里冒着兴奋的光芒:“你咋说,兄弟们咋干,决不当孬种!”

“……”老狼侧首,盯着师爷郎士文,眼里闪着询问的光芒。

大哥老狼知道,师爷郎士文一定有了打算,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嘿嘿……”师爷讪笑两声,转首望着洞门外:“山猫,进来!”

“来哩……”山猫连蹦带窜的进了洞府,双手抱拳,冲着上首:“大哥……”

“……”大哥老狼微微点头,心里明镜似的。

“说说情况。”师爷双眼微眯,盯着山猫。

“是,大哥,几位哥哥。”山猫抱拳回答:“据打探的兄弟来报,新四军快到青石崖了,大概……有二百来号小鬼子追在屁股后面……”

“大哥……”师爷郎士文。

“大哥……”野驴、山鸡、木头纷纷起身,望着上首端坐的大哥郎士昆。那意思,不用问,谁都清楚。

“干!”大哥老狼稍有迟疑,头一仰,干了碗里的酒说:“本以为新四军北上,错过结识这帮英雄好汉的机会,不想被堵了回来……”

大哥老狼环顾众弟兄:“都是中国人,怎么着也得帮衬帮衬。打鬼子,保家乡,可不只有新四军!这一回,咱要让国军看看,他们是软蛋,是熊包,不打小鬼子,老子不是。老子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弟兄们都他娘的不是‘土匪’,是打鬼子的英雄!”

“对,老子们也是打鬼子的英雄好汉!”野驴、木头、山鸡兴奋怒吼。

“师爷,点齐所有弟兄,能带的都带上,咱们……上青石崖等狗日的小鬼子。”大哥老狼目光凌厉,身上哪里还有一分酒气!

“大哥放心,弟兄们早准备好了!”师爷微微一笑,一边回答,一边抓起桌上的罐头:“都等着大哥下令呢……不过,青石崖不行,时间上来不及!咱们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山猫,喝碗酒,解解渴,一会儿头前带路,二道拐!这罐头,算是犒劳你的了……”说完,手一扬,铁皮罐头在木桌上一路翻滚着掉进山猫怀里。

“大哥,师爷,放心。”山猫接过山鸡递过的酒碗,头一仰,倒进嘴里,喉结一翻,咕嘟咕嘟下了肚,豪气的说:“云雾山,可是咱弟兄们的地盘……”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临绝境斗志不减

第三百七十八章临绝境斗志不减

青石崖,杨闯拎着狙击步枪,眼神凌厉的巡视着密林。

就在刚才,两个小时前,三营战士利用手中的刺刀,埋设陷阱,制作木箭等,在杀伤二十余名小鬼子后,终于摆脱池边的追击。

为此,三营最后两颗手榴弹也在鬼子队伍里炸响,呼啸的弹片,收割了几名小鬼子的性命。

如今的三营,除营长杨闯,全营东拼西凑了五发子弹,百多号战士,百多支枪,全都断了弹药,成了没牙的老虎。近身拼杀可以,远程射杀已经无能为力。

没有子弹,对于铁血奔流英勇无畏的三营来说,还算不得困境。

用杨闯和三营战士的话说,没有子弹,就用刺刀挑,用枪托砸,哪怕用牙咬,也能杀死鬼子。两天来,战士们用刺刀制作的木箭,挖的陷阱,不是很管用吗?保守估计,起码已经收割了小鬼子几十条性命!

真正的困境,除了疲惫,就是饥饿!

三营,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停下来休整。除了第一天还有余粮塞进嘴里咀嚼,再喝几口山泉。第二天、第三天,三营的补给断了,粮带空空的,干瘪得很,挂在腰间,随着战士奔跑一路飞扬。

冬日的云雾山,很少看见山鸡、野兔、长虫,更别说什么野猪、麂子类的大家伙。况且,想要抓捕这些大家伙,没有子弹哪成?就算人多心齐力量大,可也得有时间停下来,好好布置一番才能抓捕啊。

恶狗似的池边,能答应吗?

一路由南向北,再由北向南,往往是三营刚停下,池边就如狗屁膏药似的,率领小鬼子顺着气味就追了上来,无论怎样都摆脱不了。

又是一番战斗、周旋,待杨闯带着三营战士成功摆脱小鬼子,更累更饿了。毫不夸张的说,有的战士饿得快举不起手中的长枪了。

临近午时,饥肠辘辘,响如雷鼓。杨闯和战士们饿得前胸贴后背,饿得眼冒金星,心里发慌,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稍稍用力一推,便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就算是这样,杨闯和战士们心里始终保持一种信念:杀鬼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绝不能被小鬼子活捉,当了俘虏!

正因为怀着这股信念,英勇的三营战士,虽然饥饿难耐,疲惫不堪,一个个看似有气无力,走进路来眼冒金星、摇摇晃晃的,但饥饿、疲惫的身躯里,铁血依旧在奔涌在燃烧!

三营疲惫,池边大队数百名小鬼子也不轻松,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挪不动脚步。

抓捕新四军的激情和亢奋,已经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随着一个又一个帝国士兵的死去,随着密林间漆黑和幽暗的时光交替,被高高的云雾山,被辽阔的大森林快要磨灭了。

希望、失望,恐惧、不安……在队伍中滋生漫延,并逐渐扩大,大有影响行军和战斗的势头。除了有粮有水有补给,池边大队所属士兵,早已心生抱怨,叫苦不迭。若不是池边再三严令,恐怕早已停下来休整一番,或靠在大树下、巨石边,睡它个天昏地黑。

“八嘎……”池边手拄军刀,咬牙切齿,口干舌燥,目光狰狞,望着密密的森林。三天三夜,池边大队快要被狡猾的新四军给拖垮了。大队长池边,也已经精疲力竭,不愿再向前挪动一步。

就在刚才,两个小时前,新四军近在咫尺,眼看就要抓住这帮狡猾的中国人。不想,池边领着吉原中队没冲几十米,便掉进了新四军布设的陷阱,伤亡惨重。

新四军呢?却如狡猾的狐狸一样,趁机钻进密林,再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然,日军中也有能人,也有在森林中生活过的猎手。小队长太郎出身猎户,不但有着一身好的枪法,还有着一套祖传的追踪本领。无论新四军从哪个方向逃窜,都能被其寻找到蛛丝马迹,领着池边大队迅速的追击上来。否则,早被新四军逃跑了。

“大队长阁下,新四军的,这个方向的,逃窜!”太郎狗似的耸着鼻子,四下嗅了一番,小心查看一路折断的树枝,终于确定了新四军逃跑的方位。

“向西?八嘎……”池边咬牙怒骂。狡猾的新四军,方向又变了。

“一夫君,向西……什么地方的干活?”池边累得实在够呛,手拄军刀,懒得看地图。

“中佐,向西……”富康一夫展开地图,仔细查看,好一阵才抬起头回答:“中佐,向西是青石崖!距离……大约二十里……”

“青石崖?”池边双眉紧锁,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命令黑田、南村中队,向青石崖方向靠拢!这一次,我的,看你往哪里逃!”

“中佐,已经三天三夜了,要不……停下休整片刻?”副官富康一夫回头扫视了一眼疲惫不堪的士兵,小心请示。

“八嘎!休整?”池边双眼一瞪,满目凶光的扫视着富康一夫,扫视着疲惫不堪的士兵:“你的,很累吗?你们的,很累吗?”

“报告中佐,属下不累!”富康一夫心里哆嗦,胸一挺回答。

“不累……”身后,吉原中队齐声回答。不过,听声音,怎么感觉都很是乏力。

“八嘎!大声点!”池边目光凶狠,扫视着左倒西歪的士兵,大声嚎叫:“我的,听不见!”

“不累!”连同吉原中队长在内,百多名日军士兵精神一振,挺胸狼嚎。嚎声刚停,便又鞠腰塌胸,少了抓捕的亢奋和激情。

百多名士兵,声音如群狼嚎叫,响彻山林,惊飞了停在树稍的小鸟,惊得树桠上歇息的小松鼠,四下逃窜。

“很好!”池边满意的扫视着身后的士兵,右手一挥,指着西方:“青石崖的,前进!”

“前进!”吉原反应迅速,提着军刀,身子一低,埋头向西方,青石崖方向奔去。百多名日军士兵,端着长枪短炮,一路嚎叫着扎进密林。

青石崖。说是崖,其实就是山势比云雾山其它地方更为陡峭、险峻而已。崖间,怪石嶙峋,林木茂盛,不但能够布设陷阱,还能借助山坡上的石头,有效的杀伤敌人。

青石崖,是个理想的打伏击之地。

杨闯双手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狙击步枪斜倚在身旁的树杆上。

林志国、大虎、王飞、马仔四人,面色凝重的站在四周,静静的看着营长杨闯,等候行动命令。

一路拼杀,一路逃亡,三营已经濒临绝境。

饥饿、疲惫,加之伤亡不断,三营的战斗力严重下滑。如果不趁着还有力气,借着密林的掩护,好好干一仗,击退追击的小鬼子。三营,想摆脱日军,逃过日军的追击,实属妄想。

为此,杨闯决定,在青石崖设伏,好好跟身后的小鬼子干一仗,若能击退敌人,皆大欢喜。若不能,最起码也能杀伤追击的小鬼子,然后趁机钻进密林,带着敌人在森林里打转,拖垮敌人。

杨闯还有一个想法:以战养战!即通过这一仗,想办法从小鬼子身上,搞点弹药补给。

杨闯知道,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又会有无数生死与共的战友,倒在小鬼子的枪炮之下,倒在这片密密的森林。

“志国,你带九连,在坡上埋伏。”杨闯眼神凌厉,满脸杀气的指着左侧:“记住,尽量多的收集滚石。不要太大,咱们的战士几天没吃东西,太大了抱不动……到时候,够小鬼子喝一壶的!”

“是!”林志国兴奋不已。三天三夜,一路逃亡,躲避小鬼子的追击,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感觉憋曲得很,早想好好干一仗,出出心中这口恶气。

“大虎,王飞,你俩带人,在右侧和崖下密林,尽量多的布设陷阱,特别是多做些木箭。”杨闯眼里冒着凶光,指着密林:“小鬼子为躲避滚石攻击,肯定会慌乱躲避。右侧密林和前方崖下密林,是小鬼子首选躲避的地方。”

“明白!”大虎咧着大嘴:“只要小鬼子进了密林,咱们的陷阱和木箭,就能发挥作用,杀狗日的小鬼子!”

杨闯点点头,表情严肃的看着马仔:“马仔,你挑选十来名战士,往西南方向前行一公里,布设陷阱!”

“西南方,一公里?”马仔愕然,不解的盯着杨闯。眼看大战在即,不让打鬼子不说,竟然派自己脱离战场,在西南方一公里布设陷阱?

“……”林志国、大虎、王飞纳闷不已。

“西南方,是咱们撤退的方向!”杨闯面色凝重,肃然的看着马仔:“咱们得给三营,留下打鬼子的火种!西南方,是三营撤退的必经之路,你……任务不轻!一旦全营攻击不顺,必须带人阻击小鬼子,掩护大伙撤退!”

“是!”马仔恍然大悟,瘦削的身躯立刻充满力量。

“同志们,能否摆脱小鬼子,今天这一仗,是关键!”杨闯眼神肃穆,环顾众人:“多的话没有,记住,三营都是铁血的汉子,就算倒下,也要倒在打鬼子的战场!”

“是!就算倒下,也要倒在打鬼子的战场!”众人回答。

第三百七十九章 青石崖乱石杀敌(一)

第三百七十九章青石崖乱石杀敌(一)

青石崖。

林志国带着九连不多的战士,两人一组,三人一伙,于崖上搜寻滚石。大虎、王飞带着七连、八连战士,利用刺刀,挖埋陷阱,布设木箭。马仔带着七八名身手敏捷的小伙子,一路向西南方向搜索而去,寻找安全撤离路线。

杨闯面东背西的端坐于大树下,一边仔细擦拭心爱的狙击步枪,一边凝眉思索,该如何把三营带出小鬼子的包围,继续抗日打鬼子。

十年,整整十年了,这把狙击步枪,陪伴着杨闯参加两次淞沪抗战,于南京光华门,大展神威,阻击小鬼子。最后,因自己负伤昏迷不醒,狙击步枪也陷于沉寂。

后来,在武汉陆军医院醒来。因日军在南京进行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担心父母亲人且不满国军大溃逃,不真心抗日,伤愈归队的杨闯,一气之下,带着狙击步枪,单枪匹马,不顾国军和军统的追捕,一路向东,杀回国民政府首府——南京,欲杀鬼子报仇雪恨。可惜,南京城早已陷落,杨闯不得不带着众弟兄,在南京一带纵横驰骋,与小鬼子拼杀。

再后来,危急关头幸遇表妹李爽带人营救。接下来一起打鬼子的日子里,杨闯重新认识了国民政府大肆宣传污蔑下的新四军。杨闯毅然决然的参加新四军,打鬼子、杀汉奸,不顾生死,不计得失。狙击步枪,可谓战功赫赫,已经有不知多少小鬼子和汉奸,倒在枪口之下。

这把相伴多年的德国98k狙击步枪,就如一位最忠诚无言的战友、同志,甚至爱人,一路相随,不离不弃。她的每一次开口,每一次欢唱,都会带走一个敌人的性命。

而今,几经血战,在这山高林密的云雾山,三营却被小鬼子缠上了。眼见弹尽粮绝,作为营长,该如何做,才能带着三营成功摆脱敌人,休整补充后,继续杀鬼子!

“多好的战士啊……”望着一个又一个忙碌的身影,杨闯内心痛惜。这样英勇的战士,铁血无畏的战士,有多少倒在了北上抗日的道路上,死在自己同胞的枪下,却没有牺牲在抗日打鬼子的战场?

杨闯,已经计不清了。

杨闯憎恶那些身着军装,背着长短枪,不打小鬼子却在背后捅新四军刀子的国军!从参加新四军的那天起,杨闯带着战友们,不但要提着脑袋打鬼子、杀汉奸,还要时刻防范从背后射出的子弹!

那子弹,冰冷无情,让人绝望,让人愤怒。

杨家坝是这样,陈家集、方桥亦是如此。而今,徽南金县更是如此。

“一定要摆脱小鬼子的追击,把战士们活着带出云雾山,继续抗日打鬼子!”杨闯下定决心。如今,三营弹尽粮绝,虽然人人都有一颗杀敌之心,于敌同归一尽的铁血气概,可面对装备精良,弹药充足的日军,没有弹药的攻击,大多时候都等于自杀式进攻!

自杀式进攻?不,决不能!无论如何,也要给三营,留下打鬼子的火种!

不到最后一刻,三营不能放弃希望!

不到最后一刻,杨闯不能放弃希望!

杨闯咬牙,将最后五发子弹,一发一发的,仔仔细细的压进枪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握着狙击步枪,面色肃然的缓缓站起身。

青石崖,东南方向五六公里密林,双龙洞土匪,大哥老狼带着众弟兄,小心的隐藏在林子里,等待山猫回报新四军和小鬼子最新消息。

“大哥,大哥……师爷,师爷……”山猫一路低呼。

“在这儿!”野驴腰一挺,从地上坐了起来,嘴里咬着一根草叶。

大哥老狼,大马金刀的端坐树下,双眼微闭,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哥……”山猫带蹦带窜而来。

“说说,现在如何,还有多远?”师爷郎士文招呼山猫蹲下,看了眼一旁不声不响的大哥老狼。

“大哥,师爷。”山猫喘了口气回答:“小鬼子距离青石崖大概还有四五公里……”

“新四军呢?”老狼终于挣开眼睛,目光灼灼。

“新四军?”山猫稍有迟疑:“还在青石崖!看样子,他们好象不走了,打算在青石崖跟小鬼子干一仗。”

“不走了?干一仗?”老狼眼里闪着精光,喃喃自语。

“干一仗?”野驴一旁插话:“你不说新四军没子弹,饿了几天,弹尽粮绝了吗?咋还有力气跟小鬼子血拼?”

“这……我也不清楚。”山猫仔细回忆见到的一幕幕,迟疑着说:“应该是没子弹了,我……”

“啥叫应该?”木头一旁截话。

“你到底搞清楚没有?”山鸡瞪着一双鸡眼儿。

“吞吞吐吐的,叫你侦察你干钻山逮兔子玩呢?”野驴扯着驴嗓。

“我……兄弟摸得清清的,新四军已经没了子弹!”山猫稍有迟疑,肯定回答。山猫可不敢跟几位哥哥顶嘴,特别是野驴,那脾气上来,吃亏的准是自己。

“哦,这么肯定?”师爷。

“是!”山猫神色郑重的回答:“我看见,新四军分成两队,一队在青石崖上收集面盆大小的石头,一队在密林间挖陷阱、削木箭。大哥,师爷,您们说,如果新四军还有子弹,会用这种土办法吗?”

“嗯……不会!”师爷面色凝重,缓缓点头。

“土办法?”大哥老狼一脸佩服,脸上带着丝微笑:“在这林子里,土办法有时更管用!这伙新四军……不简单啊,让人刮目相看,心生敬佩……”

“还想结识。”师爷一旁笑道。

“结识?”老狼眼神悠悠,神色凝重的说:“等帮忙打退小鬼子,摆脱狗日的追杀再说吧……”

“大哥,结识可以,入伙也行!”野驴闷声说道:“但大哥还得是大哥,不能改变!”

“对,我只服大哥!”木头手里拿着把短刀,把树干当靶子,一刀一刀钉在树上,拔下来,又一刀一刀钉上去,反反复复,不知疲倦。

“就是,入伙可以,大哥永远是大哥!”山鸡把玩着手里的短枪,满脸杀气:“别人,老子不答应!弟兄们,也不会答应!”

“入咱双龙洞,当然一切得听大哥的!”师爷郎士文面带微笑,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大哥老狼双眼微闭,一脸平静的遥望着青石崖方向,没有接话,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大哥……”小狼坐在不远的地方,仔细擦拭着手中的中正式步枪,心中却暗暗发笑。

可以说,双龙洞近二百号弟兄,包括师爷郎士文,没有人知道大哥老狼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小狼,除外!

半年前,小狼十六岁,父亲老狼与小狼进行过一次从未有过的郑重谈话。

“小狼,十六了,大小伙子了,今后想干什么?”老狼一杯酒下肚,目光关切。

“我听爹的!”小狼低头擦着长枪。从小到大,长在云雾山,吃在云雾山,小狼很少下山。

对于外面的世界,不了解不等于没有吸引力。小狼不是不想下山,而是父亲和众弟兄都在这云雾山里,心里舍不得。跟着父亲在深山杀富济贫,打鬼子保家乡也不错。

小狼心里,始终有一个英雄梦。握着手里的中正式步枪,驰骋徽南,甚至长江两岸,打鬼子保家乡,为老郎家争光,为中国人出气。

“如果……你想当大哥,过两年老子把位置让你。”老狼面色平静,不知说的是真是假。

“大哥?”小狼终于抬头,面色亦很平静。

“怎么?没考虑?不喜欢?还是……”老狼斟酒。

“不喜欢!”小狼肯定点头。对于父亲,小狼没有隐瞒。

“为什么?”老狼眼神一亮。

“为什么……”小狼想了想,直视着父亲的目光,说出了藏在心里的话:“爹不是说,不能一辈子做土匪吗?我……想下山,打鬼子!”

“嗯……好!”老狼头微仰,一杯酒倒进嘴里,刀尖挑起块肉,塞进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

老狼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

老狼上山为匪,实为生活所迫,更情非得已。虽然当了土匪,整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贫苦出身的老狼,可不希望儿子小狼,也一辈子为匪,走他的老路,呆在山里!

虽然日子逍遥快活,但终归不是出路!哪朝哪代,当土匪的能有好下场?不管是真的土匪,还是杀富济贫的义匪,都摆脱不了悲惨的结局!

郎家,不能世代为匪!

儿子,应该有更大的天,更广的地!

云雾山,可以是自己的归属,决不能成为儿子的束缚!

儿子小狼,既然是“狼”,就应该手握长枪,千里纵横,杀鬼子,保家乡!

不得不说,老狼的心很大。不过,这心为的是儿子小狼!

“大哥……”师爷郎士文唤醒了沉思中的老狼。

“按师爷的安排,野驴兄弟,你带人在左,木头兄弟带人在右,山鸡带人接应。”老狼眼神凌厉,透着杀气:“告诉弟兄们,一会儿打起来,给老子往死里打!我要让新四军看看,咱双龙洞没有孬种,也有好汉!”

“还有,你们几个,也要记住!”老狼一脸冷肃,环顾众弟兄:“想当大哥,这一仗,得给我拿出本事来,别让新四军小瞧了!”

“大哥放心!”野驴信心满满。

“大哥放心!”木头将刀插进腰间,脸上信心十足。

“大哥放心!”山鸡眼神不善:“谁要给大哥丢脸,拉胯子,我第一个不饶他!”

“准备吧,小鬼子不远了!”老狼满意点点头。

第三百八十章 青石崖乱石杀敌(二)

第三百八十章青石崖乱石杀敌(二)

如果没有战争,青石崖该是个风景迷人的地方。

青石崖,一侧山势陡峭,怪石林立,一侧坡势平缓,树木繁茂。微风拂过,树稍轻响,落叶翻飞,一切静谧极了。

青石崖往前,行至数百米的密林深处,大虎带着几十名战士,头戴枝环,手握钢枪,刺刀磨得锋利,小心的隐藏在灌木丛中,大树后面,等待小鬼子的到来。

这一次,三营不再在坡势平缓的密林设下伏兵了。好话说三遍,同样的招数,常用会引起小鬼子疑心的。况且,吃了这么多回亏,狡猾的池边,已经有了疑心病。中国的兵法云:逢林莫追,逢林莫入,池边中佐已经深有体会。

“中佐阁下,前面就是青石崖。”几名日军侦察小组一路潜行狂奔,终于在距离青石崖六七百米处,截住了池边中佐和吉原中队。

“哦……”池边右手拄着军刀,左手举起望远镜,遥望着远处怪石林立的青石崖,内心感觉有些不安:“青石崖的,是否发现新四军的伏兵?”

一路追击,狡猾的新四军,充分发挥山地的优势,不但利用枪支、手雷杀伤皇军,还就地取材,制作陷阱、弓箭、木钉等冷兵器,可谓花样百出、防不胜防,给帝国士兵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三天三夜,由南向北,再由北向南,池边中佐率大队本部和吉原中队,二百多号士兵,虽然追得新四军满山乱窜,无处躲藏,但自身伤亡亦很惨重。如今,有战斗力的,仅余一百五十余人。

青石崖上,林木稀疏,没有看见伏兵!

青石崖下,坡势平缓,林木茂盛,是否还会有伏兵?

决不能再掉进新四军设置的陷阱!中国兵法有言:“逢林莫追,遇林莫入”,池边少佐越追越小心,越追越害怕,已经由最初的狂妄无忌,变成如今的疑神疑鬼,甚至惊弓之鸟。

“报告中佐,没有!”猎户出身的小队长太郎报告。

“没有?肯定?”池边双眉一锁,心存疑虑。

“是的,绝对没有!”太郎十分肯定。

“新四军的,哪里去了?”池边诧异。小队长太郎猎户出身,侦察的情报不会出错。

“报告,新四军的,已经向西逃跑!”太郎耸着狗鼻子,四处搜寻一阵,返身指着西方,信心十足。

“八嘎……”池边疑惑不解。按眼前这支新四军的战斗作风来讲,绝不可能放弃如此绝佳的伏击机会。可是,这么有利的地形,新四军为什么不设伏,反而逃跑?

“八嘎……逃跑……”池边稍有沉吟,眼神凌厉,望着前方青石崖:“一夫君,你的,怎么看?”

“大队长阁下,依属下看,新四军一定是逃跑了。”富康一夫回答肯定,没有丝毫迟疑。

“哦……为什么?”池边双眼微眯,侧首看了富康一夫一眼,转首继续望着青石崖,不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中佐阁下,您亲率大队一路追击,三天三夜,新四军从未停下休整。”富康一夫显然思考过,分析条理清晰:“加之新四军刚刚突破国军的包围,又与皇军连日激战,他们已经没有补给,士兵更是疲惫不堪,不堪重负……”

“所以……”池边意动,侧首盯着富康一夫,等待其继续说下去。虽然,结果已经料到。

“所以,新四军已经无力再战,更没有心思和力量在青石崖设伏。如今,对于新四军,逃跑是唯一生存的机会。”富康一夫信心满满:“就算新四军能够在青石崖设伏,没有弹药的士兵,就如没有牙齿的老虎,无法继续给皇军造成伤亡!英勇的池边大队,不会惧怕山鼠一样在密林逃窜的新四军!”

山鼠,这就是富康一夫,给三营的称谓。

“哟西……”池边终于定下决心:“吉原君,你的,带领中队,迅速通过青石崖,向西追击前进!”

“太郎君,你的,前面带路!”池边指着西方:“作为猎手,决不能让猎物从池边大队眼皮底下溜走!”

狂妄的池边中佐,把英勇的三营称之为猎物,把自己称为猎手,把云雾山里的追击战,看成了一场追捕猎物的游戏!

到底谁是猎物,谁才是真正的猎手,只有身处密林,一番较量之后,才能知晓!

“嘿!”

“嘿!”

二人闻声而动,转身小跑着离去。

“快快的,青石崖的,迅速通过!”吉原挥着指挥刀。

小鬼子训练有素,排成两队,端着长短枪,嚎叫着扑向青石崖,扑向青石崖西侧的密林。

“终于动了!”杨闯身上盖着厚厚的一层树叶,稳稳的趴在制高点,手握狙击步枪,眼睛贴在瞄准镜上,右手食指搭在枪机上。枪口,对准崖下的日军。确切的说,锁定了负责侦察和跟踪的太郎。

趴在制高点,日军池边大队,尽收眼底。

无论是猎户太郎带队侦察探路,或是崖前日军的徘徊,还是最后日军端着枪,嚎叫着扑向青石崖,杨闯均看在眼里。甚至,通过瞄准镜,杨闯能简单猜出池边等人的谈话内容。

不得不说,狡猾的池边,变得更小心了。

狗日的小鬼子,之所以象狗屁膏药似的,粘在屁股后面,无论用什么办法都甩不掉,原来队伍里有猎户,一路沿着三营撤离的痕迹追踪而至!

三天三夜,虽然疲惫不堪,虽然遭受重创,抓捕或者歼灭新四军,是池边追击的动力——哪怕明知前方有埋伏,池边也会率领士兵,不顾一切的追下去!

这一次,一心想消灭新四军的池边,虽然有所怀疑,但仍然相了太郎的跟踪的本领,采信了副官富康一夫的建议,虽然有迟疑,却依然沿着崖下不宽的道路追击而去,也不可避免的踏进了三营的伏击圈。

原来,小鬼子三天三夜,就象跟屁虫一样,无论三营想什么办法,都无法甩脱这支尾巴。正因为如此,引起了杨闯的警觉。

这一次,谨慎起见。到了青石崖,杨闯特意下令,九连绕道西侧密林,然后插上青石崖。

猎户太郎,凭着打猎的本领,带着池边追击而至。凭着三天三夜的“不掉队”,再一次信心满满的把目光投向了西侧密林,再一次领着池边追向西侧密林。

怪石林立的青石崖,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和关注!

不得不说,太郎的自信,富康一夫的狂妄骄横,注定了池边大队的悲剧!

“准备……”林志国猫在怪石后面,将坡下日军的行动看得清清楚楚。

“狗日的,近点,再近点……”林志国心中暗骂。战士们已经没有子弹,要想发挥滚石的杀伤力,就必须把敌人放近了打!

200米、150米、100米、50米……日军的先头已经进了伏击圈,进入了滚石攻击范围。

林志国依旧没有下达攻击命令。九连战士亦很沉稳,眼里燃烧复仇的怒火,咬牙举起手中面盆大小的石头,只等连长一声令下,数十颗石头便呼啸而下,砸向小鬼子的脑袋。

“快快的,跑步通过!”池边内心隐隐感觉不安。

20米、10米……池边大队已经全部进入攻击范围。

啪!

令池边心悸的枪声再次响起,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的清晰刺耳,带来一声沉闷悠长的回响,令小鬼子心里惊慌,甚至恐惧。

“噗!”

声音沉闷,跑在头前的猎户太郎,只感眉心一疼,感觉有尖利的东西刺入,眼一黑,身体一软,重重扑倒在地。

“扔!”听见枪声,林志国率先而动,深吸一口气,双手高高举起,身体微微后仰,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石头扔了出去。

“杀!”

“扔!”

“砸!”

……

九连战士齐声怒吼,双手一扬,面盆大小的石头,发出一阵欢啸,“轰轰隆隆”的,欢呼跳跃着,顺着山坡一路翻滚而下,直扑崖下的小鬼子。

“八嘎……”望着密密麻麻的,从崖上滚落的石头,吉原惊恐万状,一时间竟然忘记下达命令。

“扔!”林志国兴奋不已,连日来被小鬼子撵得跟兔子似的,憋在心里的恶气终于得到释放。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面的石头还没滚落坡底,又一波石头滚落下来。

轰隆隆……

面盆大小的滚石,雨点般密集落下,砸在小鬼子头上、身上、腿上……滚石所过之处,鲜血飞溅,脑浆迸裂……

“唉哟!”

“八嘎!”

“我的腿!”

“我的头!”

……小鬼子猝不及防,一时间伤亡惨重,一个接一个的栽倒在青石崖下,无论如何挣扎也爬不起来。

“八嘎……躲避,快躲避……”吉原终于清醒过来,弯着腰扑到路边石头下,长嚎声歇斯底里。

“中佐,小心!”副官富康一夫闪身躲开一块石头,大声惊呼。

“八嘎……”池边抱头鼠窜,狼狈不堪,连蹦带跳的躲过石头,终于窜进南侧的密林。

啪!

又一声枪响,冰冷的子弹,欢叫着刺破空气,泛起一阵涟漪,直扑路边嚎叫的吉原少佐。可惜,声音被轰隆隆的滚石声掩盖了。

“射……”吉原命令没下完,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左手扶着石头,右手挥着军刀,不甘的仆倒在地。

“八嘎……进攻……”池边躲在树后,挥着王八盒子,竭力嚎叫。八嘎,谁说青石崖没有新四军的伏兵?如果猎户太郎还活着,池边恨不能立刻挖出他的眼睛,看看是否瞎了?

可惜,受到攻击的日军,一时间被乱石砸慌了,砸乱了,加之吉原被击毙,竟然无法组织有效的还击。

“攻击……迫击炮,消灭他们!”关键时刻,富康一夫站了出来,挥着军刀,指着崖上。

哒哒哒……啪啪啪……

小鬼子趴在路边,迅速占据有利地形,架上机枪,端着三八大盖,成仰角向崖上射击。

可惜,崖太高,坡太陡。小鬼子第一轮射击,竟然打在了半山腰上。

跟在大队后的迫击炮,受创不重,就地架炮,准备炮击。

“扔!”林志国已经忘记这是第几次了,甚至忘记了连日来的饥饿和疲劳。手中的石头一声呼啸,一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继而砸在坡上,顺着山坡轰隆隆而下。

“砸!”九连战士齐声怒喝,数十颗面盆大小的石头,再次轰隆而下。

这哪里是被小鬼子追了三天三夜,从未得到休整,疲惫不堪,饥饿困扰的队伍?这完全是一支生龙活虎,仇恨满腔的铁血汉子!

哒哒哒……啪啪啪……

慌乱过后,小鬼子的攻击立即奏效。

子弹密密麻麻,蝗虫般扑向崖上,打在石头上叮叮作响,火星飞溅,打得战士们不敢冒头。几名战士不幸被弹射的子弹击中,不声不响的倒在崖上。

“志国,撤!”杨闯从地上窜起,咆哮如雷。

这小子,打起仗来不要命,都跟谁学的?小鬼子既然已经开枪射击,滚石的作用再难发挥,不赶紧撤离,还等什么?等敌人冲上来,等小鬼子炮击?

“撤!”林志国不甘的望了眼崖下,一声令下,带着九连战士沿山崖向西侧密林撤去。

小鬼子队形分散,在机枪的掩护下,端着三八大盖,正嚎叫着向崖上扑来。

嗵嗵嗵……轰轰轰……

九连战士前脚刚走,小鬼子的迫击炮就响了。迫击炮弹从天而降,炮火瞬间淹没了青石崖。

“狗日的,好险!”林志国一阵后怕,头一缩,豹子似的窜进树林。

第三百八十一章 杀敌寇木箭显威

第三百八十一章杀敌寇木箭显威

“快快的,追上去,消灭他们!”见新四军向西逃窜,池边怒气冲天,冲出树林,挥着军刀狂妄叫嚣。

新四军逃跑了?一定是没有了弹药!八嘎,天赐良机,天皇保佑,新四军果然弹尽粮绝!否则,占据地形优势,且战场形势利好的情况下,怎么可能选择主动向西撤离?!

如同中国人所说,没有子弹的枪支就是烧火棍,失去弹药补给的新四军,再厉害也是断了牙了狼,能与装备精良,能征善战的皇军生死拼杀吗?

一定要干净彻底的消灭云雾山的新四军,消除皇军北进围剿的后顾之忧!池边欣喜若狂,歼灭新四军就在眼前,胜利似乎在向他招手。

“快快的,追击!”富康一夫躲过头顶的石头,左手握着军刀,右手挥着王八盒子,扯着脖子厉声长嚎。

哒哒哒……啪啪啪……

小鬼子反应迅速,灰头土脸的从路边爬起来,心有余悸的望了望怪石林立的青石崖,扔下二十来具尸体和伤兵,端着枪一路嚎叫着向西追击。

哒哒哒……啪啪啪……

子弹密密麻麻,就如马蜂,排着队追着九连战士屁股,一头扎进西边密林。

一定要消灭新四军!决不能再让新四军逃跑!池边神情亢奋,在四名卫兵的护卫下,杀气腾腾的跟在中队后面,一头扎进密林。

哒哒哒……啪啪啪……

密林深处,子弹飞射,葱郁的林木,如被刀削过一般,齐齐的裁了一截,断枝残叶四下翻飞。

大虎虎目圆睁,带着数十名战士,身背长短枪,手握寒光闪闪的刺刀,悄无声息的隐蔽在灌木丛,望着九连战士绕过陷阱区域,向西狂奔。

“来了!”大虎发出信号。

小鬼子越发的警惕了。刚一进入密林,便放慢了脚步,三人一组,拉开间距,端着长枪短炮,背靠背的,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

三天三夜的追击,这片浩瀚的大森林,给了日军血淋淋的刻骨铭心的教训。一个又一个士兵被陷阱,还有弓箭、木钉索了性命,有的吊死在树上,有的刺破脖颈,有的透胸而出,有的扎了四五个窟窿,那模样……令人害怕、恐慌,让人心胆俱裂、心有余悸。

甚至在梦里,也常常为之惊醒,汗水湿透了衣背。逢林莫入,遇林莫追,血淋淋的代价让小鬼子真正体会了中国兵法的精髓。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五十米……搜索前哨,没有遇见任何陷阱,甚至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小鬼子端着枪,感觉十分诧异,甚至疑惑,脸上紧张的神情有所放松,不由加快了追击的步伐。

“没有陷阱……快快的,追击!”池边长舒一口气,握着王八盒子,放心的从树后钻出。

新四军已经跑出视线,如果再不追击,将彻底消失在这片密林,皇军筹谋已久的围剿计划,就会落空。池边大队三天三夜的追击,付出数十名皇军士兵的生命,将功亏一篑!

作为大队长,池边中佐难辞其咎。

“快快的,追上去,消灭他们!”富康一夫领会池边的意图,挥着王八盒子,带着吉原中队,嚎叫着冲进密林,沿着九连逃跑的方向,追击而去。

“来了!”杨闯举着狙击步枪,眼睛贴在瞄准镜上,望着小鬼子一路嚎叫的追击而来,右手食指压了又压枪机,最后终于放下。

此刻,此地,是最好狙击机会。可惜,还有三发子弹,杨闯迫不得已放弃了。

心疼的杨闯,郁闷的杨闯,仇恨的杨闯,不是不敢开枪,而是希望把最后三弹子弹,留在最关键的时刻,留给日军指挥官。

三颗子弹,也能打乱日军的部署,甚至扭转整个战局。

显然,此刻没有这样的机会!

“啊!”

“唉哟!”

“八嘎!”

……

放松警惕的小鬼子,刚刚追出二三百米,便一个接一个的触动陷阱。或被空中掉下的“木床”扎破了脖颈,或被木箭穿透了胸膛,或被绊索吊上了半空,或掉进栽满木钉的陷阱坑……惨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青石崖,密林深处,顷刻之间,变成了地狱,狂妄的小鬼子,一个接一个的,争先恐后的跨进了阎王殿。

“陷阱!”

“戒备!”

……

小鬼子凌乱了,小鬼子慌张了,小鬼子恐惧了!小鬼子立在原地,不敢向前挪动分毫。

“八嘎……”池边挥着战刀,怒吼狂叫。

陷阱,陷阱,又是陷阱!池边怒火熊熊。狡猾的新四军,没想到刚刚放松警惕,皇军却又掉进陷阱……

“扔!”趁着小鬼子还没有从慌乱中清醒过来,大虎腾的起身,一声虎吼,炸响密林。只见他右手一扬,一支一米左右长的木箭,“嗖”的一声脱手而出,如标枪般,携带着死亡的呼啸,闪电般扎向不知所措的小鬼子。

嗖嗖嗖……

立刻,数十支木箭,从左右两侧的灌木丛,呼啸着钻出灌木丛,卷起一股复仇的狂风,狠狠的卷向小鬼子。

噗哧!

噗哧!

噗哧!

……

声音沉闷,一声连着一声,让人心中发寒,令人恐惧,肝胆俱裂。

“啊!”

“嚎!”

“八嘎!”

“有伏击!”

……

小鬼子一脸惊恐,抱头鼠窜,狼狈不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或长上翅膀,窜上半空,逃过这密密麻麻,左右夹击呼啸而来的木箭。

慌乱的小鬼子,甚至忘记了手中还有武器,还有装满子弹的三八大盖。

“八嘎……还击!”池边一个饿狗扑食,躲过木箭,连滚带爬的藏在树后,惊恐万状的嚎叫。

“撤!”还没等小鬼子开枪,大虎一声令下,带着战士,借着密林的掩护,埋头狂奔而去。

哒哒哒……啪啪啪……

小鬼子开枪了,子弹密密麻麻,向着左右两侧扫射,打得断枝残叶,四下飞舞。

可惜,偷袭者早已不见了踪影。

“快快的,追击,给我消灭他们!”池边怒气冲天,目眦欲裂,恨不能立刻生吞活剥了这伙令他头痛,令皇军狼狈的新四军。一声长嚎,挥着军刀,指着九连逃窜的方向。

作为指挥官,池边很清楚,新四军密林阻击,只能拖住皇军片刻。只要向西追击,就一定能追上新四军,一定能彻底消灭这股令人愤恨的新四军!

“快快的,西边的,追击!”富康一夫知道,池边中佐彻底发怒了。二话没说,挥着王八盒子,一马当先的向西追去。

“追击!”池边目光阴鸷,回头四下瞅了瞅伤胳膊断腿,还有半口气儿的士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狠狠一咬牙,带着大队本部,吊在吉原中队,不……现在应该叫富康中队的屁股后面,嚎叫着向西追击而去。

伤兵,再一次被扔下。

密林深处,望着远去的中佐,还有追击而去的大队,十来名伤兵咬着牙,忍着剧痛,艰难的挪动身体,想凑在一块,互相包扎,等候大队返回。

可惜,受伤的小鬼子没有发现,十几个矫健的身影,握着寒光闪闪的刺刀,眼里闪着仇恨的光芒,借着密林的掩护,正小心翼翼的向他们靠近。

死神,再一次降临!

与此同时,青石崖,几名受伤的小鬼子,背靠着路沿,一边包扎,一边咧着嘴“叽哩哇啦”的咒骂着。全然不知,一个手里握着短刀,如狼似虎的身影,正借着怪石的遮掩,悄无声息的靠拢过来。

“八嘎,新四军的,狡猾狡猾的!”

“八嘎,抓住他们,要扒了他们的皮!”

“不,我要砍掉他们的脑袋,挂在枪刺上……这,是胜利的象征!”

……

小鬼子一边咒骂,一边聊着胜利,全然不知道,死神正慢慢靠近。

嗖、嗖、嗖……三支飞刀刺破空气,带着死神的召唤,瞬息而至。

噗哧!

噗哧!

噗哧!

声音低沉,带着死亡的气息。小鬼子还没反应过来,三把习刀,不偏不倚,又准又狠的扎进脖颈,溅起几溜血花。

“八嘎……”最后一名小鬼子一愣神,终于反应过来,伸手便欲去抓斜倚在路沿的武器。

“噗哧!”

又一声沉闷的轻响,小鬼子右手捂着左胸,瞪着惊恐而不甘的双眼,左手指着不远处缓缓走近的身影,“唔唔唔”的支唔半天,双腿一阵乱蹬,终于头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身影背着一个略显沉重的包袱,踩着沉稳有力的步伐,不慌不忙,一步步走近尸体。蹲下身子,伸手拔出飞刀,仔细的在尸体上擦了擦,然后插回腰间。最后,才逐一解下小鬼子身上的子弹袋,掏出身上的手雷,以及干粮袋,脱下一名日军的上衣,仔细包好,斜斜的挎在背上。

一切收拾停当,慢慢的抬起头,望着西边的密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手提起几支三八大盖,挎在双肩上,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步向密林深处走去。

战场捡漏的身影,是谁?

第三百八十二章 快刀手成捡漏王

第三百八十二章快刀手成捡漏王

密林深处。

十来名因受伤被大队暂时遗弃的小鬼子,全然不知道,青石崖下受伤的士兵已经被人“捡漏”。此刻,这些伤兵简单处理伤口后,一个个忍受着巨痛,靠在树干上,竟然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小鬼子看来,此刻的密林是安全的!

三天三夜,三营在前跑得精疲力竭。

三天三夜,小鬼子在后追得疲惫不堪,苦不堪言。有时,恨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停下来,美美的睡上一觉。

这一刻,受伤停下来,再用不着没命的追击,相互简单一包扎,伤口也没那么疼了。况且,新四军已向西狼狈逃窜,池边中佐率大队追击,还能消灭不了?天黑前,池边中佐定会派兵前来迎接。密林,安全无险。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小鬼子靠着树干,枪随意一放,一个个竟然扯开了呼噜。

王飞带着十来名战士,眼里喷着仇恨的光芒,手握寒光闪闪的军刺,蹑手蹑脚的向小鬼子靠拢。

“……”见人员全部到位,王飞竖起左掌,五指弯曲,紧紧一握,攥成拳头。

咔嚓!

噗哧!

呃!

……

战士们毫不迟疑,或双手前伸,悄悄绕过树干,端着头和下颌,左右协力一拧,扭断了小鬼子的脖子;或左手前伸,猛然捂住小鬼子的嘴唇,右手军刺从左至右,狠狠一拉,割断了喉咙;有的干脆将军刺交在左手,右手前伸,突然回扣,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扣住小鬼子的咽喉,同时用力一压,捏破了气管;有的左手捂嘴,右手高高扬起,军刺狠狠的从右侧插入脖颈,再一拧一拔,带起一溜溜鲜血,在林间飞射……

说时迟,那时快,顷刻之间,十来名受伤的小鬼子便梦见了阎王,不声不响的下了地狱。

“捡武器,收集弹药,还有干粮!动作快!”王飞一脸冷峻,随手抓起地上的三八大盖,拉动枪栓,推子弹上膛,猎鹰似的目光,扫视着四周。

解弹袋,取手雷,拿枪……战士们动若脱兔,有条不紊,动作娴熟无比。

“叭!”声音清脆,令人恐惧。

“谁?”王飞一惊,身子微曲,举枪四下搜寻目标。战士们一惊,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纷纷拉动枪拴,搜寻声音来源。

“我!”一个身影,从东侧大树后慢慢走出,肩上挎着六七支三八大盖,背上还背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看着王飞和战士们,脸上笑容平淡,就如故友相逢。

“刀子?!”王飞一惊,继而欣喜,提着枪狂奔而来。

“刀子?!”

“刀子哥?!”

……战士们长舒一口气,欣喜若狂,扔下手中“活计”,提着枪涌了过来。

大犁沟突围,刀子奉命执行偷袭敌指挥部的计划。新7团成功突围后,刀子和油子等十几名战友杳无音讯,三营的战友急在心里。可惜,小鬼子追得厉害,没有时间寻找。否则,依着马仔、志国、王飞、大虎等人的想法,早带人满山搜寻了。

“是我!”刀子永远一个样,什么时候都波澜不惊,虽然历经生死,虽然惊喜交集。

“真是你!”王飞狠狠的一拳擂在刀子前胸:“我还以为你小子死了呢,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

“死……死不了!”刀子面容平静,三天三夜,就如去赴了一场约会。

“受伤了?你这……”看着刀子左胳膊缠着布条,王飞惊问。

“小伤!”刀子淡淡一笑,卸下左肩上的三支长枪:“你不说我还忘了,胳膊有伤……枪,你拿着!”说着,握着枪带交在王飞手里。

“你……好好,你受伤了,我没受伤。”王飞笑道:“你休息,这枪……我背!”

当兵的背几支枪,太正常不过了。

“好!”刀子微笑,卸下右肩的三支长枪,攥着枪带说:“这几支……你也背?”

“我……你小子!”王飞无奈摇头笑道:“快,把枪接过去……其他人,打扫战场,收集弹药,咱们还得赶紧支援营长去……别忘了,把干粮也拿上!”

“是!”众人低声回答,转身直奔目标而去。

三营不但没了弹药,干粮也早断了。三天三夜,若不是偶尔摘几颗干瘪的野果,挖一些草根和野菜,抓几条小蛇,还有野兔什么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能吃的,管它是否清理干净,管它血污拉拉的,全塞进嘴里,再喝几口山泉,才算勉强填饱肚子,保持着体力跟小鬼子在这大山里斗。否则,早被小鬼子打垮了。

如今,地上躺满了小鬼子的尸体。枪支弹药,还有干粮,当然成了战利品,能够救命,救三营全营战士的命,王飞能放过吗?

不是有歌唱道: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一路前行,战士们背着枪,带着干粮,沿着三营撤离方向搜索追击。

一路上,通过简单的交谈,王飞算是彻底弄清,三天三夜里,刀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如何度过的。

原来,偷袭519旅旅指得手后,刀子被警卫队追击,还被子弹擦中了左臂,受了小伤。也幸亏伤不重,刀子才能凭着矫健的身手,冷静的头脑,在没有子弹的情况下,摆脱了警卫队的追击。

可惜,一阵狂奔,刀子竟然迷路了。

饥渴,疲惫,加之孤立无援,刀子握着短刀,在树上歇了一宿。天刚亮,急着归队的刀子仔细辨别了方向,抱着树干滑下,凭着直觉朝北方摸索前行。

走了一上午,刚走出森林,机警的刀子发现,小鬼子竟然在前行的道路上设上了卡子。大约一个中队的小鬼子,端着长枪短炮,虎视眈眈的盯着云雾山,等待猎物出现。

刀子嘴笨,可脑子不笨。相反,刀子的脑子好使得很。

刀子分析,小鬼子设卡,说明三个问题:一是说明,前路不通,必须改道。二是说明,队伍在云雾山,还没有突出小鬼子的包围。三是猜测,身后很有可能三营。

想到三营,刀子迫切的想找到三营的战友们,想找到营长杨闯,兄弟杨闯。

刀子果断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插进了云雾山。

可惜,就是这一转身,刀子错过了与杨闯,与三营战友相逢的最佳时机。

两个小时后,直到身后隐隐传来的密集枪声,又饥又渴的刀子知道,北边有队伍跟小鬼子干上了。立刻转身,憋着一股气,攒着一股劲,没命的向枪响方向狂奔。

可惜,待刀子赶到,战斗早已经结束。地上,躺满了熟悉的战友。

刀子悲喜交集。悲伤的是,几十名战友,牺牲在小鬼子的枪下。喜的是,终于有了三营,有了营长杨闯的消息。

刀子更怒火满腔。看着牺牲的战友,已经没有子弹的刀子拔出短刀,欲寻小鬼子复仇。

检查战场情况看,刀子知道,三营已经弹尽粮绝。

刀子急了,仔细搜索整个战场,仅仅找到几发子弹。

“不行,必须想办法,支援三营战斗!”这一刻,机敏的刀子反倒不急着追赶三营,而是跟在小鬼子屁股后面,准备寻找机会干倒几个小鬼子,夺枪夺粮夺弹药,最好……能夺一挺歪把子机枪,然后在关键时刻,冲着小鬼子的后背,哒哒哒就是一梭子,准能帮上三营的大忙。

就这样,三营在前面逃,小鬼子在后面追。再后面,是幽灵一样的刀子。

刀子,成了战场上的“捡漏王”。但凡有小鬼子落下,不管是伤兵,还是守卫,趁着小鬼子还没来得及清理战场,刀子飞刀索命,一个不落的全部干掉。然后,清点弹药,干粮,打包负在身上,沿着三营撤离的方向,一路追击。

青石崖,是刀子第二次“捡漏”。不想,刚进入密林,准备干掉昏睡的鬼子伤兵,却发现王飞带着战士抢了先。

“营长咋样?”刀子低头前行,两只耳朵上下耸立,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营长,还好,没有受伤。”王飞目光凌厉,扫视四周:“只是……全营都没了弹药……”

“前面是哪里?”刀子明显更急切,脚步快了许多。

“前面……”王飞稍有迟疑回答:“前面二十余里,是二道拐。营长决定,在二道拐设伏,再干狗日的一家伙!”

“二道拐设伏?”刀子一惊:“加快速度,追上去!”

刀子知道,二道拐设伏,在以往来说,没有什么困难。可如今,全营都断了弹药,拿什么设伏?拿什么跟小鬼子拼?

只有一样,命!

战友的命,全三营战友的命!

“同志们,加快速度!”时间就是生命,王飞明白三营的处境。头一低,一手握着一支长枪,紧紧随在刀子身后,扎进密林深处。

立刻赶到二道拐,支援战友,打小鬼子。刀子和战友们恨不能插上翅膀,穿过密林,飞上天空,飞到二道拐,从背后干小鬼子一家伙!

第三百八十三章 二道拐土匪天降(一)

第三百八十三章二道拐土匪天降(一)

青石崖南,大哥老狼带着人马,还没赶到密林,战斗已经结束,三营已经撤离。就连小鬼子,也象狗一样的追在新四军的屁股后面,钻进西侧密林,不见了踪影。

“大哥,新……四军撤了!”山猫气喘吁吁钻出灌木丛。

“又撤了?这么快?小鬼子死了多少?”大哥老狼的问题跟连珠炮似的:“小鬼子呢?”

“新四军没有一丁点儿恋战的意思。”山猫想了想回答:“小鬼子在石崖下,还有西边密林,死了不少,大概有三十四人……全用面盆大小的石头,还有陷阱、木箭、梭标干的,真狠啊!”

“狠?有小鬼子狠?”野驴插过话说:“小鬼子杀咱中国人,比这还狠!”

“杀得好!小鬼子就不是人,杀咱们多少中国人?”山鸡愤愤不平道。

“杀鬼子,就要狠!”木头咬牙切齿的说:“不狠,小鬼子不怕!不狠,报不了仇!”

“……”师爷郎士文沉吟不语,侧首望着大哥老狼。战情如火,没有时间在这里讨论。如果支援新四军,想背后干小鬼子一家伙,必须赶紧抄小路,追上小鬼子。

“行了,都他娘别废话了。”老狼微微皱眉,明白师爷的意思:“新四军朝哪里撤了?”

“西边,二道拐!”山猫肯定回答。

“二道拐……”师爷郎士文略有沉吟,望着老狼说:“大哥,二道拐……新四军还有伏击!”

从青石崖战斗的情况看,新四军显然是主动撤离,有意把小鬼子引向二道拐。也就是说,二道拐,肯定还有新四军的伏击。

看来,新四军已经做好了与小鬼子血拼的准备。

“走,二道拐!”老狼大手一挥,厉声吼道:“都他娘的跑起来,给老子追上小鬼子!谁要让小鬼子跑了,别怪大哥我翻脸无情!”话音未落,迈开大步,一马当先向二道拐方向斜插而去。

不是说新四军三天三夜没有补给吗?打起鬼子来一个比一个狠,跑起路来一个比一个快,比兔子还快?这哪象饿了几天肚子的人?

不过,这帮新四军也真够厉害的。没有弹药,就算是用陷阱,还有木箭、梭标,也干死三十多个小鬼子。大哥老狼心生佩服,暗暗拿定主意,一定要结识这帮好汉子,或者是收归麾下,如果可以,带着弟兄们参加新四军也不错。如果……再不济将小狼送给这帮人调教,从今后也不用象老子一样,窝在山里当土匪!

“快,跟上!”野驴一声断喝,挥枪紧跟而上。

二道拐。

“营长,小鬼子就快到了!”马仔累得实在够呛,上气不接下气的报告:“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只要小鬼子敢追来,保管够狗日的喝一壶!可是……”

“可是什么?”杨闯微微皱眉。

“三天三夜,不,应该说四天了,全营没有补给,弹药断了,粮……也断了!”马仔饿得发昏:“这一仗……怕不好打呀,小鬼子来势汹汹,又有补给……”

“……”杨闯双眉紧锁,稍加思索,不容置疑的说:“告诉同志们,能不能摆脱小鬼子,就看二道拐这一仗!”

“……”马仔疑惑不解。

“四天的追击,小鬼子早疲惫不堪。况且,接连几次的伏击,小鬼子已经怕了。”杨闯神情镇定,十分肯定的说:“特别是青石崖一仗,就算是没有子弹,咱们也消灭了几十个小鬼子,这让小鬼子看到了咱们的决心。如果继续追击,小鬼子一定会死得更多!告诉同志们,这一仗结束,借着密林掩护,咱们折道向南,迅速摆脱小鬼子。”

“是!”马仔精神一振,转身布置去了。

“王飞,你可不要让我失望!”看着马仔的背影,消失在密林深处,杨闯喃喃自语。

全营已经没有补给,青石崖一仗,留下王飞和十名战士,就是为了从小鬼子留下的伤兵,还有几十具尸体上,搞点弹药和干粮。

没有弹药,没有补给,面对强大的小鬼子,三营不但占不了便宜,而且……会吃大亏!

三营,一定要带着三营摆脱小鬼子,带出云雾山,继续打鬼子!

……

“来了!”趴在制高点,身上盖着厚厚的树叶,眼睛贴着瞄准镜,望着东边林子出现的,密密麻麻的,端着长枪短炮,一路嚎叫追击而来小鬼子。

叭嗒!声音清脆,一发子弹推进了枪膛。

“中佐,前面就是二道拐!”富康一夫挥手,下令队伍停止前行,转身跑到池边面前。

“二道拐?”池边双眉紧锁,瞳孔一缩:“是否发现新四军的伏击?”

一路追击,池边算是彻底领教了新四军的难缠和强悍。说是逃跑,却一路设置陷阱,利用山地密林,反倒打起了皇军的伏击。三天三夜的追击,新四军伤亡不小,但没有抓到一个活口。零帐怕整算,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几日下来,池边大队的伤亡亦是不小。

三天三夜,小大战斗十余次。池边大队共打死新四军数十名,自身的伤亡竟然达到七十多人,几乎是新四军的15倍。

15倍?!这是皇军在中国战场从未有过的数据比例!

耻辱,简直是莫大的耻辱!池边甚至在想,到底是皇军在追击新四军,还是新四军在打皇军的伏击?

池边有理由相信,如果继续这样追下去,池边大队,确切的说是大队本部,还有吉原中队,现在应该说是富康中队,很可能会被这高高的云雾山,浩瀚的大森林淹没!

“报告中佐,据侦察,没有发现新四军!”富康一夫把握十足。

“没有伏兵?”池边严重怀疑情报的准确性。

每一次,前哨传回的情报都说没有发现新四军。一旦池边大队放松警惕,新四军却从密林深处跳出,一阵突然袭击,尔后毫不恋战,迅速撤离。密林之中留下的,除了帝国士兵的尸体,还有殷红的鲜血,血淋淋的断肢残臂……

“中佐……”富康一夫还想申辩。

“……”池边不耐的摆摆手,左手提着军刀,右手举起望远镜,凑近双眼,仔细遥望着前方密林。

既然怀疑,还不如自己观察。

镜头里,密林静谧如常,就连树枝都没动一下,更别说看见惊飞的小鸟。

“难道……新四军真逃了?”池边犹豫不决,缓缓放下望远镜。

“中佐……”富康一夫小心请示。

吉原玉碎青石崖,富康一夫接替指挥。刚刚就任中队长的富康一夫,急切需要一场漂亮的战斗,甚至是一场歼灭战,树立其在士兵中的威信,奠定指挥位置。

“一夫君,以小队为单位,交替掩护,进入密林。”望着西边寂静的密林,池边终于下定决心:“告诉士兵,特别注意脚下的陷阱,还有木箭、梭标!”

一路追来,池边被三营的陷阱整怕了,甚至有些恐惧。那一支支尖利的、呼啸而来的木箭,悬在头顶的“木板”,深埋在地下的“木床”……血淋淋的,令人恐慌不安!

新四军就在前面,决不能放弃追击,功亏一篑!

“嘿!”富康一夫双腿一并,挺胸抬头:“属下一定追上新四军,全歼新四军!”

机会就在眼前,富康一夫欣喜不已。

“去吧!”池边面色阴沉,缓缓点头,眼睛却望着前方密林。

凭军人的嗅觉,池边相信,新四军没有走远,极有可能埋伏在密林深处,等候皇军的到来。

“八嘎!”池边咬牙切齿。

“进来了!”林志国右手握刀,眼神冰冷,静静的趴在北侧灌木丛。

“狗日的,小鬼子属狗的,鼻子真灵!”大虎虎目喷火,手握一米来长的梭标。

青石崖一战,大虎算是体会到在没有弹药的情况下,梭标打鬼子的好处。

不长不短,不但可以在几十米外攻击,关键是杀伤力还不小!

青石崖,光梭标就干倒了十几个小鬼子!

不过,梭标的短处也太明显:不能远距离射杀!想要杀鬼子,必须把距离控制在三十余米之内。

“大哥,发……发现鬼子!”来回在山里窜,山猫就算真是一只猫,也累得够呛。

“哦……新四军呢?”老狼欣喜。抄近道一路狂奔,终于在二道拐赶上了小鬼子。

“没……没发现……”山猫喘着粗气:“可能……可能已经撤了……”

“撤了?不可能!”师爷郎士文望着密林,肯定摇摇头:“二道拐地形复杂,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更适合新四军‘打完就跑’的路子。新四军……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你是说……”大哥老狼眼神一亮:“新四军一定会隐藏在林中?”

“对,一定隐藏在林中!”师爷郎士文赞叹不已:“只不过,新四军隐藏得很严实,我们都无法发现,小鬼子……”

“我们无法发现,小鬼子也发现不了!”山鸡插话。

“对,小鬼子肯定也发现不了。”老狼精神一振,眼神闪亮:“师爷,弟兄们,咱们……就在二道拐,干狗日的小鬼子一家伙?!”

既然新四军埋伏在二道拐,一旦打起来,肯定会被小鬼子弹上。到时候,弟兄们在背后突然出击,前后一夹,还怕灭不了这百多个疲惫不堪的小鬼子?

不得不说,大哥老狼的心很大。

“干……可以,但得等新四军出手之后!”师爷郎士文沉吟点头。还是师爷精明会算计,如果弟兄们先出手,一定会引来小鬼子的疯狂进攻,弟兄们的伤亡肯定小不了。新四军没了弹药,就算想救援,也没有办法?可万一新四军趁跑了……新四军先发动进攻,小鬼子的注意力被吸引,到时候弟兄们再从侧后杀出,不但能宰不少小鬼子,伤亡还挺小。

为了双龙洞的弟兄,师爷郎士文算计到家了。

“好!”老狼眼神一凝,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师爷话中的意思:“弟兄们,小心靠过去,没有命令,不许开枪!”

“是,没有命令,不许开枪!”野驴等轻声回答。

算无遗策的杨闯也好,阴险狠毒的池边也罢,都没有料到过:二道拐,除了杀红眼的新四军、日军,现在还有准备横插一杠子的双龙洞土匪!

第三百八十四章 二道拐土匪天降(二)

第三百八十四章二道拐土匪天降(二)

“快撤!”

“小鬼子来了!”

“被发现了!”

小鬼子小心翼翼的交替掩护摸进密林,没走多远,突然的几声惊呼,让信心十足的富康一夫身子一缩,打了个冷战。摇摇头一看,让不远的前方,一支几十人的队伍握着没有子弹的长枪,狼狈的向西“逃窜”。

“八嘎……新四军的!”富康一夫略一愣神,继而长嚎:“快快的,追击!新四军的,向西的逃窜,消灭他们!”

“逃窜”新四军的背影就是方向,就是目标。分成三个小队的追兵,立刻抛下池边的叮嘱,端着长枪短炮,象三头饥饿的野狼,嚎叫着向西扑去。

“西边?”望着狼狈逃窜的背影,池边感到非常疑惑。池边不明白,看见皇军,新四军不是敢打敢杀敢拼吗?就算没有子弹,不也会用最原始的武器,杀伤皇军吗?怎么这一次给人的感觉不一样?看见皇军,新四军竟然不战而逃?

“八嘎,追!”望着幽暗无边的大森林,池边感到内心一阵恐慌,领着大队本部,远远的,沿着富康一夫追击的方向,大步前行。

杨闯趴在树下,面色平静,纹丝不动。身上盖着厚厚的枯叶,稳稳的据着狙击步枪。镜头里,数十名小鬼子人影晃晃。

向西追击的日军已经看不见影子,只能隐隐约约听见小鬼子叽哩哇啦的嚎叫,还有三八大盖发出的“啪啪啪”的枪声。

啪!

轻压枪机,枪声清脆,格外刺耳,令人恐惧。

也许是池边命不该绝。这狗日的,进了密林,心生恐惧,竟然下令卫兵,将自己围在中央。

狙击手也不是万能的,杨闯再三瞄准,硬是没有把握一枪毙命,没有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狙杀卫兵,令其恐慌不前。

没办法,都是没子弹惹的祸。

按杨闯的想法,要有子弹,凭二道拐的地形,还有密林的掩护,早将池边围歼得干干净净,出了心中的恶气。

狗日的小鬼子,三天三夜,象狗一样,吊在屁股后面,紧追不舍。

就算是泥人,也有火气。况且杨闯和三营,都是一帮杀鬼子不要命的铁血汉子。

“埋伏!”听见枪声,池边一惊,一个驴打滚,握着王八盒子,头低低的趴在大树下,感觉心里一阵发凉。

狙击手,又是狙击手!

三天三夜的追击,大小战斗十余次。池边算是体会到了新四军狙击手的厉害:不但枪法入神,数百米外击中目标,关键是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

小鬼子训练有素,反应迅速。听见枪声,前卧、侧倒、纵身……纷纷以不同的姿势,选择地形隐匿。

这一枪,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池边非常肯定。

若不是心生警兆,进入密林前,下令卫兵环绕四周,这一枪应该取了自己的性命。

“警戒,警戒!”

“保护中佐!”

“狙击手,在哪里?”

……

卫兵略有慌乱,只听一阵“咔嗒”声,三八大盖枪栓拉动间,子弹便已上膛,黑洞洞的枪口,四下瞄准,搜索狙击手的位置。

“中佐?大队长?”杨闯暗暗冷笑,手里的枪,据得更稳了,呼吸更为悠长。

“停!”数百米外,听见枪声,富康一夫果断下令停止追击。

枪声?新四军不是逃跑了,在前方吗?怎么身后突然响起了枪声?

身后……身后是中佐池边大队长!

八嘎!狡猾的新四军,竟然“调虎离山”!

不行,中佐阁下的安危要紧!

“快快的,大队长的,增援!”来不及多想,刚刚就任中队长的富康一夫果断下令回撤增援。歼灭新四军要紧,救援中佐更要紧。

“快快的,增援!”

……小鬼子迅速转身,准备回撤。

“扔!”大虎一声虎啸,从树后闪出,手一扬,一支尖尖的梭标“嗖”的一声,脱手而出,闪电般的扎向几十米外的小鬼子。

嗖嗖嗖……

一时间,密林深处,刮起了一阵狂风。一米来长,几十只梭标高速飞掠,刺破空气,在林间呼呼作响。

“啊!”

“八嘎!”

“新四军!”

……

刚刚转身的小鬼子,没有料到新四军就隐藏在附近,猝不及防之下,被密密麻麻的、尖利的梭标扎了个正着。几十枝梭标,又准又狠,或透胸而出,或扎进腹部,或扎中大腿……惨嚎声,响成一片。

林志国带着几名战士,手握军刺,眼里闪着复仇的怒火,趁着小鬼子慌乱,借着林木的掩护,摒息静气,悄然无声的靠拢。

这几名战士,可是精挑细选,身手矫健的战士!

“八嘎……还击,还击!”富康一夫气急败坏,挥着王八盒子,向四周进行盲目射击。

啪啪啪……哒哒哒……

枪声密集,清脆刺耳,在幽静的密林中,传出老远。

“大哥,前面打起来了!”野驴握着驳壳枪,一脸心切。

“快!”大哥老狼一声大喝,挥着短枪,一马当先,扑向前方不远的二道拐。

嗖!

闪身,跃起,出刀……趁着小鬼子被吸引,打得热闹,多年习武的林志国,终于在这大森林里找到了用武之地。

小鬼子来不及反应,便被一刀割破了喉咙,嚎叫的枪声,嘎然而止。

“八……嘎……”枪早扔了,双手捂着脖子,嘴里含糊不清的咒骂,不甘的仆倒在地。

俯身,捡枪,窜起……动若脱兔,矫健敏捷,就如一道闪电在林间划过,林志国便不见踪影。

杀敌,夺枪,隐匿……与此同时,几名战士果断出击,一击即走,绝不恋战。

“八嘎……”富康一夫气急,“啪啪啪”一连三枪,子弹追着林志国的影子,扎进灌木丛。

哒哒哒……啪啪啪……密密麻麻的子弹,打得树杆“噗噗噗”作响,打得断枝残叶四下乱飞。

可惜,林志国等早已隐没在林中,没了声息。

“八嘎……”听见前方数百米外传来的枪声,池边感觉一阵莫名的紧张和兴奋。

紧张的是,池边大队被分割而两部分,各自为战。

兴奋的是,终于追上了新四军!面对没有弹药,缺少补给的新四军,兵精粮足、弹药充沛的皇军,还不能战胜吗?

“决不能被狙击手堵在原地!”池边知道,狙击手开枪的目的,不是狙杀,而是为了将自己拖在原地,不能向富康一夫靠拢,形成支援。

“你、你,还有你,交叉掩护,搜索前进!”池边脑子一转,挥着王八盒子,命令右前方的几名士兵,搜索探路,借机引出狙击手。

“所有人,射击准备!”池边恨恨咬牙。

八嘎,堂堂池边大队,帝国勇士,竟然被狙击手堵在密林深处无法前进。

耻辱,大大的耻辱。

小鬼子无奈,端着三八大盖,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浑身战栗的从树后走出,六只眼珠子,透过准星与缺口,滴溜溜的四下乱转,想要寻找目标。

身后,歪把子机枪、三八大盖、王八盒子,甚至迫击炮,全都张开了巨嘴,随时准备吞噬冒出来的狙击手。

密林之外,刀子一马当先,端着三八大盖,悄无声息的摸进密林,枪里早已压满了子弹。身旁,八连长王飞带着十来名战士,长枪在手,一脸肃穆的扫视着密林。

啪!

右手食指轻压枪机,杨闯果断击发。冰冷的子弹,高速旋转着冲出枪膛,发出一声尖利的欢叫,扑向二百来米外,刚刚冒出头来的小鬼子。

噗!

小鬼子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眉心中弹,鲜血飞溅中,重重的仆倒在地。

收枪,窜起,侧跃,翻滚……一连窜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转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北面,射击!”池边眼尖,枪声随着嚎叫而起,子弹追着杨闯的身影而去。

哒哒哒……啪啪啪……

密密麻麻的子弹,马蜂般扎进密林,打得树杆“噗噗”作响,打得树皮、断枝、残叶四下飞舞。

第三百八十五章 二道拐土匪天降(三)

第三百八十五章二道拐土匪天降(三)

“狗日的!”杨闯闪在树后,狼狈的摇摇头,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左臂上被子弹擦破的袖管,咬牙骂道。

倒不是杨闯怕死。三营被困,陷入绝境,这个时候,作为营长,杨闯绝不能倒下。

杨闯,必须带着三营摆脱小鬼子,把战士们安全的带出这片森林,为抗战打鬼子留下火种。

哒哒哒……啪啪啪……

小鬼子的机枪嚎叫起来没完没了。虽然盲目,却阻拦了杨闯的下一步行动。

不行!绝不能被小鬼子压制住!杨闯明白,池边的这一战术,其目的就是为了压制自己,然后率兵向数百米外的富康一夫靠拢,合兵一处,形成压倒性兵力兵器,然后向一个方向突击,先消灭一部,最终消灭三营。

“咔嗒!”轻拉枪机,推子弹上膛。杨闯眼神凌厉,面容肃穆,抬头望了望西侧密林,似乎下定了决心。

西侧,密林,富康一夫领着中队士兵,一边射击,一边向后回撤,准备向大队本部靠拢。

纵身,翻滚,匍匐,前行。

深吸,出枪,瞄准,击发。

啪!

枪声尖利,挟着复仇的欢快,刺破空气的阻碍,高速旋转着扑向目标。

“射击!”鬼子机枪手打得正欢,全然没有注意,自己已经成了狙击目标。

噗!

声音沉闷,鲜血飞溅,在半空中洋洋洒洒,煞是好看。

哒哒哒……

只见歪把子机枪一声长嚎,子弹斜斜的,一路向天而去,打得断枝乱飞,残叶乱舞。

叭嗒。

嚎叫不休的机枪戛然而止,重重掉在林地里。小鬼子机枪手只感觉头一疼,眼一黑,双眼一翻,一口气没上来,重重栽倒在地。

没等小鬼子反应,蝗虫般的子弹扑来,杨闯早已转移狙击位置。

收枪,翻滚,窜起,纵身,翻滚,隐匿……动作敏捷,迅若猎豹,让人目不暇接,跟不上影子。

“八嘎!”池边缩在大树后,眼睁睁的看着黑影消失,眼睁睁的看着密密麻麻的子弹,犹如过境的蝗虫一般,啃光了树枝,截断了灌木,却连布片都没留下丁点。

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是最让人害怕恐惧的!

望着前方密密的树木,听着前方不远处传来的枪声,池边面色铁青,眼神阴鸷,一时间竟然进退不能。

“射击!”富康一夫嚎叫。

哒哒哒……啪啪啪……

小鬼子学精了,在富康一夫的指挥下,端着三八大盖,背靠着背,肩并着肩,一边射击,一边向后撤离,向大队长池边靠拢。

“决不能让小鬼子缩回去!”林志国咆哮如雷。

啪啪啪……

闪身、瞄准、击发……举着刚刚缴获的三八大盖,林志国身先士卒,领着几名战士依托大树阻击。

哒哒哒……啪啪啪……轰轰轰……

歪把子机枪、三八大盖、掷弹筒,长嚎不止。小鬼子发了狠,势死回缩,增援大队长池边。

富康一夫明白,如果被新四军分成两股,很有可能被分而歼之。一旦池边中佐被歼灭,下一个将是自己,富康一夫。或者,先是自己约会死亡,然后是大队长池边。

“射击!消灭他们!”富康一夫藏在树后,手握短枪,歇斯底里的嚎叫。

哒哒哒……啪啪啪……轰轰轰……

机枪、王八大盖、掷弹筒、王八盒子……密林中,小鬼了能用的武器都用上了,子弹密集的向着四周扫荡而出,压制住阻击的林志国,两侧包抄的大虎和战士们。

一个战士倒下!

又一个战士倒下!

手中的梭标,努力的举起,却又无力的垂下!

铁血汉子也挡不住冰冷无情的子弹。没有弹药,英勇的三营战士,亦冲不过小鬼子火力阻拦!

“狗日的!”大虎杀得火起,杀红了双眼,侧步、闪身,扬手,投掷……

“呼!”

米长的梭标,携带着复仇的怒火,扑向前面的小鬼子。

可惜,小鬼子早有防备,一个闪身,脱了过去。

啪!

枪声刺耳,子弹沿着梭标飞行的路线,迎面扑来。

“嘶!”大虎嘴一咧,一个闪身,消失在树后。幸亏梭标出手的瞬间,大虎便侧身躲闪。否则,此刻的大虎,绝不会站着发怒,而是躺在地上,瞪着虎目,不甘的望着枝叶密集,黛青色的头顶。

啪!

闪身,击发。小鬼子应声而倒。

绝不让小鬼子回撤,兵合一处!林志国热血上涌,双目圆睁。

一旦兵合一处,吃亏的将是三营!处于两队小鬼子之间的杨闯和林志国等,将第一个倒在日军密集的子弹里。

可惜,面对日军强大的火力,十来支枪,几十发子弹,永远也形成不了气候,无法阻拦铁心回撤的富康一夫和百十号小鬼子。

三营,危急!

杨闯,危急!

“两侧包抄,从背后突袭日军!”左手举在胸前,来回比划几下。此刻的刀子,眼见营长、兄弟被小鬼子压在林中无法动弹,面色冷森,杀气逼人,牙咬得嘣嘣响,握枪的手指节泛白,微微颤抖。

冷静!

冷静!

刀子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不要冲动!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自己,越是危急时刻,越发的需要冷静!

王飞会意点头,头一摆,带着几名战士,悄悄的身池边大队本部右侧摸去。

刀子眼神凌厉,回头一扫,头微点,举着三八大盖,悄无声息的摸向池边后背。

“娘的!”杨闯斜倚在树下,轻轻拉动枪机,看着唯一的一颗子弹,无奈摇头,心中微微叹息。

少顷,牙一咬,推子弹上膛。稍有一丝犹豫的眼神,再度恢复往日的凌厉,杀气从双眼迸射而出,面容立刻变得冷肃无比,神圣不可侵犯。

最后一颗子弹!

这一颗子弹,作为狙击手的杨闯,没打算留给自己,而是选择把它留给侵略者,留给小鬼子!

有一把枪,也要打鬼子!

有一颗子弹,也要杀鬼子!

有一口气,还要杀鬼子!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的环顾四周,高大密集的树木,枝繁叶茂的灌木,显得格外的镇定自若。

“该到了吧!”杨闯紧了紧手中的狙击步枪,喃喃自语。

按照计划,王飞带人隐匿在树林,伏击小鬼子的伤兵,战场捡漏,收集弹药和干粮。成功得手之后,再从小鬼子身后杀出,一举击溃池边大队!

这,是三营唯一摆脱小鬼子的机会!

从时间算,王飞带着战士,此刻应该已经摸到池边大队的背后,准备发动突袭。

能否击溃日军,能否趁敌慌乱之际,杀出重围,消失在密林深处,成败在此一举!

作为狙击手,杨闯知道,手中唯一的一颗子弹,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刻,发挥出最关键的作用!

一枪毙敌!

一枪震慑!

此刻的杨闯,全然不知道,生死十年的兄弟,那位深入敌人,带人突击顽军指挥部的刀子,竟然奇迹般的生还,竟然奇迹般的赶到了二道拐!

生死弟兄,生不能相逢,死不能送别!

杨闯心里,曾经为刀子的消失,或者牺牲,感到遗憾。后来,随着小鬼子的出现,三天三夜紧张战斗,杨闯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甚至奢望,兄弟刀子会活着!

兄弟的死,民族的仇,必须拿小鬼子的头来祭奠!

第三百八十六章 二道拐土匪天降(四)

第三百八十六章二道拐土匪天降(四)

密林,枪声越来越密集。

“八嘎……”望着前方密林,池边很是急切,决不能被新四军分割。

分割,意味着很多不确定因素。甚至,会被歼灭!虽然新四军没有弹药补给,一路追来,利用密林优势,布设陷阱,给皇军制造了多少灾难,杀伤了多少帝国士兵?

池边有理由相信,前方不但有新四军,更多的是新四军布设好的陷阱!

“原相君,你的,带两组士兵,火力压制。”池边身边,已无可用之人,不得以命令上士卫兵:“我的,前方的,富康君的汇合,一定要歼灭这股新四军!”

“嘿!”原相趴在地上,点头回答。

“一组、二组,随我,火力压制!”原相高声呐喊。

哒哒哒……啪啪啪……轰轰轰……

歪把子机枪,三八大盖,掷弹筒,手雷……小鬼子强大的火力,在此刻充分展现,能用上的都用上了。不问方位,不管出处,一个劲的使劲招呼。

子弹如蝗虫过境,所到之处,瞬间便光秃秃的,没有了生机,狼藉无比。

“八嘎……三组,四组,随我向富康君靠拢!”池边站起身,挥着王八盒子。

千钧一发!

一发千钧!

如果真让池边越过中央地带,与富康一夫靠拢,等待杨闯和三营的,将是死亡,直至最后一人的牺牲!

啪!

啪啪啪……

危急关头,池边大队本部后方和侧翼,响起了枪声。

枪声清脆刺耳,突如其来。子弹又准又狠,扎进小鬼子的身体,带走一条又一条性命。

小鬼子猝不及防,后背中弹,一个接一个的仆倒在地。

“八嘎……”刚刚站起身,准备突击的池边,再度狼狈的趴在树下,歇斯底里的怒吼:“还击,快快的,向后射击!把新四军的压下去!”

新四军什么时候钻到后面去了?新四军不是没有补给,弹尽粮绝吗?这么多人,这么多枪,这么密集的子弹,哪里来的情报说新四军弹尽粮绝?

八嘎?

狡猾阴毒的池边压根都没有想过,他率领大队追击作战,留在后方的伤兵已经悉数被杀,见阎王去了。弹尽粮绝,陷入绝境的新四军,派出战士战场“捡漏”,夺得枪支弹药,还有干粮,并且从背后包抄袭击了他!

“原相君,你的,火力压制!”池边咆哮如雷。

“嘿!一组、二组……”原相高声命令。

啪啪啪……轰轰轰……

子弹如马蜂,又准又狠的扎在小鬼子身上。

手雷如郛燕,拖着白白的尾巴,在林间允欢快的翻滚,然后一头扎进小鬼子堆里。

原相的命令还没有下达完整,便从被天而降的手雷,撕裂得粉碎,上了西天,见了阎王。

“好!”听见枪声,杨闯知道,援兵来了,王飞成功了。

“狗日的……这下该老子了!”恨恨的盯着不远处的小鬼子,杨闯目光冰冷,杀气逼人。

嗖!

嗖!

嗖!

三声轻响,一道黑影划过,由远及近,直扑杨闯。

“谁?”杨闯一惊,枪口直指黑影,定神一瞧,立刻惊喜交集:“刀子,是你?”话音刚落,眼眶突然变得有些湿润。

“是我,营长!”刀子面色平静,微微点头。

一句话,简单的一句话,传递着生死兄弟间,铁血般的生死情谊。十年了,从最初的战友,到如今的生命兄弟,无论何时何地,谁也无法割舍。

不用多说,一切都在无言中。

“先打鬼子!”杨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按捺住激动的情绪,面色略显沉重的说:“必须将小鬼子拖在原地!”

“是!”刀子二话没说,举枪瞄准,用行动表达其坚定的态度。

举枪,搜寻,瞄准,击发!

啪!

枪声清脆,子弹欢鸣,直扑百十米外的小鬼子而去。

噗!

声音沉闷,令人恐慌。一名小鬼子端着三八大盖,刚冒出头观察,却又立刻仆倒在树下。

“八嘎……”池边挥着王八盒子,咬牙切齿。

“快快的,撤回去,撤回去!”富康一夫竭力长嚎,挥着王八盒子,命令士兵边打边撤,向大队本部靠拢,向池边大队长靠拢。

林志国和十来名战士,眼看抵挡不住,陷入绝境。

“打!”突然,西南侧,一声断喝如狮吼。

哒哒哒……啪啪啪……轰轰轰……

“打鬼子!”

“杀鬼子!”

“杀狗日的!”

……

捷克式机枪,半自动步枪,三八大盖,中正式步枪,汉阳造,驳壳枪,手雷,手榴弹……枪声杂乱,炸点零乱,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枪声,突如其来!

爆炸,莫名其妙!

援兵,恍如天降!

小鬼子毫无防备,一个接一个栽倒在地,突然的打击撕破了防御,立刻陷入慌乱。

“好机会!打!”林志国惊喜不已,竭力怒吼。

啪!

枪声清冽,子弹欢呼,小鬼子应声栽倒在地。

啪啪啪……藏在密林中的战士,纷纷冒出头来,据枪、瞄准,击发,小鬼子两面受敌,顷刻之间,倒下一片。

“杀!”虽然没有武器,梭标又够不着,没子弹快,大虎也没闲着,带着战士一路尾随,偷偷摸摸向小鬼子靠近,如今机会出现,当然不能放过。

呼呼呼……几十支梭标,卷起一阵旋风,呼啸着扎向慌乱的小鬼子。

噗噗噗……这一回,首尾不能相顾的小鬼子,再也没有办法躲避,一个接一个的被扎个正着,哀号着仆倒在地。

“还击!快快的,还击!”腹背受敌,面对这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援兵,康富一夫再也无法保持淡定,再也没有心思消灭眼前这股新四军。

富康一夫现在想的,是如何带领伤亡惨重的中队,杀出重围,捡回一条性命!

八嘎!哪里来的援兵?新四军哪里来的补给?弹尽粮绝,都他娘的狗屁!

八嘎!一定要向中佐阁下靠拢!

八嘎!靠拢之后,立刻杀出包围,待整顿队伍,务必歼灭新四军,歼灭这帮援兵!

一雪前耻!

“给老子狠狠打!”老狼如狼嚎,响彻整个密林。

“杀鬼子!”野驴抻着脖子,吼声如驴。

“打啊!”山鸡如鸡鸣,尖利刺耳,带着人杀向池边大队本部。

“吼什么吼,怕谁不知道似的!”木头,真是块木头,一边开枪,一边瓮声瓮气的说。

啪!

小狼半蹲在地,举枪,瞄准,击发……枪响鬼倒,一枪一个,弹无虚发!

小狼,不愧为神枪手,哪里看得出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简直活脱脱一个杨闯的翻版。

沉着,冷静,眼神凌厉,透着杀气!

啪!

枪响了,子弹欢唱,打中小鬼子的右胸。

小鬼子不甘人瞪着眼,慢慢仆倒在地,咬牙举枪,想要射击。

“狗日的,畜生!”师爷几步上前,扬手又补了一枪,小鬼子两腿一阵乱蹬,终于咽了气。

师爷的脑子不错,打抢却差点火候。这话,可是大哥老狼当着众弟兄面说的。

师爷也不脸红,更不发躁,双眼微眯,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八嘎……”听见前方突然密集的枪声,看着从后杀出的队伍,池边感到莫名其妙,感到心里慌乱,甚至恐惧。

“哪里来的援兵?土匪?”池边知道,想要彻底歼灭这股逃窜的新四军,已经没有机会了。

必须下令,立刻撤退!如果再不撤退,池边大队将腹背受敌,陷入敌人的包围之中,将陷入被歼灭的危险境地!

“八嘎……撤退!”池边不甘的望了望前方,挥着王八盒子,下达了撤退命令。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一颗复仇的子弹

第三百八十七章一颗复仇的子弹

“撤退!”

“快快的,东北方的,撤退!”

惊慌之中,小鬼子嚎叫着传达向东北方撤退的命令。

此刻的池边,完全没有想过新四军已经没有弹药补给,三面夹击而来的队伍,已经将他打懵了。池边现在最想做的,是带着大队士兵突出新四军的包围,然后整顿兵马杀回来,一雪前耻!

“快快的,东北方,撤退!”富康一夫从旗语中得到池边的命令,不敢有丝毫恋战,立刻改变方向,率中队残部向东北方突围。

从最初的信心满满,到现在的惊慌失措,最终的原因还是对新四军战斗力的估计不足。富康一夫接任中队长,一心想战场建功。加之从战场情况判断,新四军已经没有弹药补给,更没有援军,这让富康一夫对接下来的战斗充满信心。然而,面对包围,面对突然而来的打击,富康一夫慌了。

“小鬼子要跑!”师爷郎士文怒吼。别看师爷打枪不行,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事儿,还是挺在行的。

“别让小鬼子跑了!”老狼一声狮吼,震慑山林,挥着短枪,一马当先,杀向小鬼子。

“打!”

“打鬼子!”

……

百多号土匪,在老狼和野驴等几名兄弟的率领之下,借助地利的优势,居然进退有度,配合密切,打得池边和富康一夫叫苦不迭,打得小鬼子哭爹叫娘,倒下一片。

“想跑?没门!”林志国一边射击,一边指挥战士向北移动,想要拦住撤退的小鬼子。

“狗日的,想逃?”没有子弹,大虎就是没牙的老虎,见小鬼子要逃,急得火急火燎抓耳挠腮的。东瞧瞧,西望望,瞅见小鬼子尸体上的歪把子机枪,几步窜上前,俯身便抢。

却不想,小鬼子还没死透,瞪着不甘的双目,拼死咬牙不松手。

“狗日的!”大虎气急,狠狠一脚,踹在小鬼子头上,也不管小鬼子是死是活,一把抓过机枪,右手拉动枪机,推子弹上膛,端着机枪,对准小鬼子准备开射。

地上,小鬼子还不死心,抱着大虎的腿,一边挣扎欲起,一边伸手拔刀。

“吔,硬是不死哟?”大虎咧嘴一笑,左手握着枪架,右手握着枪托,向下狠狠一砸,一枪托砸在小鬼子头上。

砰!

“八……嘎!”小鬼子刚挣扎着挺起上半身,不想头部挨了一枪托,立刻脑浆迸裂,鲜血飞溅,瞪着一双惊恐而不甘的眼珠子,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九哥!”大虎别别嘴,端着机枪,略一瞄准,对准逃跑的小鬼子便是一梭子。

哒哒哒……

炒豆般的枪声响起,打得小鬼子扔下几具尸体,借着林木的掩护狼狈逃窜。

“过瘾!真他娘的过瘾!”三天三夜,由于没有补给,缺少弹药,被小鬼子撵着屁股在后面打,大虎早憋得够呛。用大虎的话说,再不放几枪,肯定憋出病来。

有样学样。其余战士一见,纷纷扔掉手中的梭标,四处寻找小鬼子尸体——抢枪、抢手雷!

哒哒哒……啪啪啪……轰轰轰……

枪声,越来越密集!

爆炸,越来越欢腾!

这一回,终于过瘾了。

最艰难的时刻,总算是渡过去了。

憋曲的三天三夜,逃窜了三天三夜的三营,在双龙洞土匪的支援下,从西向东北,从南向东北,两面包抄,向小鬼子发起复仇的攻击。

“跑?”杨闯趴趴在树下,双手稳据98k狙击步枪,子弹早已上膛,眼睛贴着瞄准镜,透过镜片寻找狙击目标。

刀子?在一旁边不远处,依托大树,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一枪一个,弹无虚发。时不时的,还扔颗手雷,炸得小鬼子摸不着头脑,找不着北,狼狈鼠窜。

“八嘎!”池边挥着王八盒子,竭力嚎叫:“镇定,快快的,东北方的,突围!”

“不慌?”循着狼似的嚎叫,杨闯终于找着目标。枪口一调,深吸一口气,透过瞄准镜,迅速锁定目标——中佐池边。

只有一颗复仇的子弹,该如何发挥其关键性的作用?杨闯思虑再三。

战斗一打响,眼见小鬼子猖狂无比,杨闯硬是按捺住心中的怒火,打了两枪后,咬牙强迫自己,留下最后一颗子弹,准备在关键时刻射出。

哪怕因此陷入绝境,杨闯也咬牙坚持,不再开枪,硬是留下了最后一颗子弹。也幸亏刀子、王飞带着战士增援及时,否则,如此危急的情况下,结局还真不好说。

此刻,现在,就是最关键的时刻。

此刻,池边的狡猾得到充分展现。

作为指挥官,池边知道,歼灭新四军的机会已经失去。当务之急,是率领池边大队突出重围。然后,整顿兵马,杀个回马枪。

只要突出重围,歼灭这股新四军残部,机会还是大大的。

池边更知道,此刻,就在前方,密林深处,一把狙击步枪很可能在寻找并锁定自己。如果不小心,一颗子弹,只要一颗子弹,狙击手就会索了自己的性命!

小心起身,突然窜起,迅速隐匿……池边使出看家本领,拿出吃奶的劲,借助树大枝繁,辗转腾挪,希望躲避狙击手的锁定。

可惜,池边不知道,杨闯早已锁定了他的身影。

枪口,随着池边跳动的身影,细微的向东北方移动。

当然,如果池边不指挥部队,不竭力嚎叫,如此混乱的战场,想找到他,实在太难。

杨闯不知道的是,在其对面,南侧不远的地方,一把中正式步枪,架在树杈上,随着池边的跳跃,也缓缓的向东北方向移动着。

小狼!

不知什么时候,小狼竟然跑到了战场的接合部南侧,竟然凭猎人敏锐的直觉,神枪手的直觉,透过池边一声歇斯底里的长嚎,迅速锁定目标。

可惜,由于池边跳跃、隐匿动作迅捷,一时间小狼还很不适应,无法锁定击发,一枪命中,一枪毙命!

“狗日的,属兔的,还是属松鼠的?”杨闯不急不躁,稳稳的据枪瞄准,锁定着那道时隐时现的身影。

“小鬼子!比狐狸还狡猾!”小狼咬牙切齿,枪口微微移动,额头渐渐冒出汗来。

六十米,整整六十米,竟然没有一颗子弹从身边掠过!池边暗暗欣喜,看来狙击手无法锁定自己!

不行,必须加快速度!望着身侧的士兵一个接一个栽倒在密林,望着幽暗浩瀚的大森林,池边知道,必须加快速度,冲出二百米死亡线。

否则,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拼了!”池边左手握着指挥刀,右手握着王八盒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神凌厉的望了望前方,挥挥手,指挥士兵向东北方继续突击,吸引敌人注意,自己却铆足了劲,准备一股作气,冲过死亡线!

“快快的,撤退!”卫兵知道,中佐挥手的用意,竭力嚎叫,带着卫兵,环绕在池边两翼,向东北方向发起突击。

“八嘎!”池边一声怒嚎,头一低,脚一蹬,猛烈发动,就象一只受惊的野兔,从树下窜出,窜向前方五六米远的一棵大树。

人影出现!

右手食指轻压枪机!

啪!枪声清脆,格外刺耳!

冰冷的子弹,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唱,闪着冷冽的寒光,高速旋转着冲出枪口,刺破空气,钻出灌木丛,掠过树缝,直扑猎物!

啪!枪声尖利,透着愤怒!

小狼终于逮着机会,无法锁死目标,瞅见黑影出现,凭神枪手的直觉,果断击发。

噗!

池边太阳穴正中,盛开出一朵鲜红的太阳花,一溜殷红的鲜血,在半空中飞洒,煞是漂亮!

噗!

池边腹部中弹,子弹微热,透着冰凉,从后背进入,前腹穿出,带起一抹血花!

“不是一颗子弹吗?怎么两颗?”这是中佐池边,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疑问。

“中佐?中佐死了!”卫兵惊慌嚎叫,端着三八大盖,不要命的向东北方逃窜。

群鬼无首!大队长池边中佐被狙杀,小鬼子失去指挥,彻底慌乱起来,一边盲目抵抗射击,一边没命的向东北方逃窜。

“八嘎!撤退!”富康一夫惊恐万状,低着头,不要命的向东北方密林深处扎去。

“谁?”杨闯一惊,顺着射击的线路寻找。瞄准镜里,池边中弹的情景清晰可见。如此高速运动,能击中池边腹部,枪法不错。

“谁?”小狼疑惑。那朵太阳花,实在耀眼!出于好奇,小狼想找出开枪的狙击手!

第三百八十八章 好奇心和歪脑筋

第三百八十八章好奇心和歪脑筋

“给老子狠狠的打!”三当家野驴扯着驴嗓,令人刺耳,让人胆寒。

哒哒哒……啪啪啪……轰轰轰……

获得武器弹药的三营战士,双龙洞土匪,近三百号人,加上日军大队长池边中佐被击毙,富康一夫急于突围。两面夹击之中,小鬼子抵抗不住,在新任中队长富康一夫的带领下,狼狈的向东北方向撤退。

东北方,几十里之外,是池边大队南村中队设卡的地方。

富康一夫打的好主意,只要与饥饿、疲惫的新四军拉开距离,逃进密林深处,逃到云雾山北,与南村中队汇合,就能一举歼灭这股敢于追击皇军的敌人,包括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反抗武装。

富康一夫甚至还想,只要拉开距离,稍作休整,他便能率领中队残部,七八十名士兵,凭借强大的火力,再度杀回,一雪前耻。

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他掐灭了。开什么玩笑,七八十人,消灭三百来名抵抗分子?富康一夫可没这打算,特别是在这幽暗深邃的密林之中。

“穷寇莫追!”二当家师爷郎士文读过兵书,知道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小鬼子是土狗,如果逼急了,凭借强大的兵力兵器,弟兄们伤亡肯定会不小。

“怕个球哇!给老子狠狠的打!”三当家野驴打起仗来,是个不要命的主。这一刻,能追着小鬼子的屁股打,简直亢奋得不行,哪里还听得进去,哪里还停得下来?

老狼、师爷等无奈,只好带着众弟兄,一路高呼着追击而去。

“王飞,带一半战士,追上去!”杨闯可没忘记,土匪也好,好汉也罢,这帮人可是刚刚帮助三营,打退了小鬼子。于情于理,三营都不能不管。

派出王飞,是因为三营仅存的连一级骨干中,王飞为人老成持重,从不冒进。追击小鬼子,会安全得多。

杨闯也知道,小鬼子要逃,凭三营疲惫之师,凭这些打起仗来缺少章法的草莽汉子,根本阻拦不住。

追击,不是为了歼灭,而是为了象撵兔子似的,把小鬼子赶跑!从而,给三营,也给这些草莽英雄,留下充足的撤离时间!

“是!”王飞精神一振,一挥手中的三八大盖:“走,跟我追!”说完,一马当先,带领几十名战士,沿着老狼、野驴等追击路线,一头扎进密林深处。

“其他人,打扫战场!”看着一片狼藉的密林,凝望着满地的尸体,凝视着鲜血染红的林地,呼吸着空气中飘荡着的淡淡血腥味,杨闯神情肃穆。

三天三夜,三营疲惫不堪,没有补给,几乎陷于绝境。终于,几番布置,几场拼死搏杀,将追在屁股后面的小鬼子赶跑了。杨闯在长舒一口气的同时,也为牺牲在密林中的战友痛惜和愤恨。

“是他开的枪吗?”双龙洞一百五六十号汉子,都跟着大哥老狼追击小鬼子去了。唯有一人没去,便是小狼。

此刻,小狼握着中正式步枪,远远的望着手提狙击步枪的杨闯,凝视着狙击步枪上那闪着幽暗光亮的镜片,心里犯开了嘀咕。

出于好奇也好,见猎心喜也罢。年少的小狼想要弄清楚,击毙日军中佐的那一枪,是眼前这位疲惫又不失英武的新四军开的吗?这么多人都听他的,好象还是个当官的?!

手里的武器,是什么枪?怎么枪上还装了个架子?上面还有个圆筒?有架子怎么瞄准?射击方便吗?此刻的小狼,心里有着十万个为什么,迫切的想要弄清楚。

肯定方便,瞄得更准!不然,小鬼子逃命的速度那么快,还能一枪命中,并且命中的还是太阳穴!

新四军的枪法咋这么准,这么神?逃命的速度多快,还能一枪命中要害!

不行,得想法借来看看。如果可以,最好能打几枪!

当然,能教我打几枪,就更好了!

“是他开的枪吗?”看着不远处,默默望着自己,手里握着的长枪的少年。杨闯有理由相信,刚才打中池边腹部的那颗子弹,就是从眼前这位穿着件兽皮背心,蓄着一头短发,皮肤奥黑,眼神沉稳而凌厉,一脸好奇的少年手中的中正式步枪射出的。

命中高速运动目标,看似简单,但对于一个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少年,却又显得不平凡。

这小家伙,是个颗好苗子!

刚刚打退小鬼子的杨闯,有了招兵买马的想法。这兵,就是眼前这位枪法不错,眼神凌厉沉稳的小伙子。当然,如果刚才那帮草莽汉子愿意,就更好了。

杨闯此举,值得理解。

值此全民抗战的艰难时刻,有这样好的枪法,不上战场打鬼子,却整天窝在这浩瀚的森林里,那不浪费吗?

狙击手,需要灵性,需要性格沉稳的人。无疑,眼前这位少年,符合杨闯内心的标准。再说,三营战士几经血战,牺牲过半,如果能将这帮草莽汉子招进队伍,无疑是雪中送炭,壮大了三营的队伍,加强了三营的力量。

对于接下来与鬼子的战斗,无疑多了很大的胜算。

见猎心喜也好,“图谋不轨”也罢,杨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便欲向少年走去,不想却被林志国打断了。

“杨哥,战场打扫完毕!”林志国两手提着好几支三八大盖,兴冲冲的跑到跟前:“他娘的,终于有弹药了……小鬼子再敢追来,老子一枪一个……”

“行行行……”杨闯随意瞥了一眼,面色平静的说:“瞧你那知足的样儿,就这么几只枪,这么点弹药,就把你给满足了?”

“嘿嘿,杨哥,不营长……”林志国咧着嘴笑道:“你是营长,当然不满足!但是……但是,这是在山里,能有小鬼子送枪枪弹,管他多少,我都满足!”

“这叫打扫完了?”杨闯环顾战场,指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责问:“这些尸体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掩埋?”

“报告营长,这……可是小鬼子!”林志国瞬间情绪低了千仗:“战士们都饿着肚子,哪有力气管……留着喂山里的野兽吧!”

“不行,必须掩埋!”杨闯拉着脸:“这是纪律,难道你忘了?”

“是!埋……埋……我埋还不行吗?”林志国怨气冲天,低头转身离去,嘴里喃喃自语:“狗日的,畜生,生前祸害咱中国人,死了还得咱中国人埋……”

“杨哥?营长?真是个当官的!”聪明的小狼,从二人简短的对话中,猜出了杨闯的身份。

“小伙子,枪法不错!”杨闯提着狙击步枪,大步走向小狼:“能告诉我谁教你的吗?”

“我不叫小伙子,我叫小狼,郎猛。”小狼狡黠而认真纠正杨闯对其的称呼。

“郎猛……好威武的名字!”杨闯称赞。

“他们都叫我小狼!”小狼一本正经回答:“山里吃人的那种狼!”

“山里……吃人的狼?!”杨闯惊讶:“为什么?”

“没为什么!”小狼拎了拎手中的长枪,有些骄傲的说:“因为……我的枪,老吃匪军和小鬼子!”

“嗯……不错!”杨闯一脸正经点头:“是该叫小狼,专吃匪军和小鬼子的狼!”

通过几句简短的对话,杨闯心里已经清楚,这股约莫一百五六十号的土匪,是一支由穷苦人组成的草莽军,盘踞在云雾山这浩瀚无边的森林里,劫富济贫,专打匪军(国军)和小鬼子的队伍。

三营疲惫之师,急需休整。

三营伤亡惨重,急待扩充。

而这支从天而降的土匪,有着打鬼子的良好基础。闯将杨闯,对“土匪”队伍,动开了“歪”脑筋。

“你叫什么名字吗?”小狼很直率,瞪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我叫杨闯!”杨闯微笑。好率真的小伙子,还是一块尚待雕琢的璞玉。

“你是营长?”小狼问题不少。

“哟,耳朵很尖!”杨闯回头目测了一下与林志国说话的距离,大概有一百四十米,不由心里暗暗点头:“真是块狙击手的好料!”

“我也能叫你杨哥吗?”小狼精明,知道想看看或者摸摸那支奇怪的长枪,必须得先套近乎。

这也是一种试探。试探与杨闯,或者说新四军,能否成为朋友。

“嗯……可以!”杨闯眼神闪亮,大概猜测出小狼心中的想法,右手下意识的拎了拎狙击步枪,笑着回答:“咱们说定了,从今后我是哥,你是弟,可不许反悔!”

精明如狼的杨闯猜测,小狼人小,枪法不错,在土匪里应该很有地位。既然想打这股土匪的主意,想要扩编三营,那就从“拐”跑眼前的少年开始。

“……杨哥……”小狼羞涩的挠挠头,小心的问:“我能看看你手里的枪吗?枪上装的是什么?”好奇的小狼,终于讲出了心中最迫切最想说的话。

“来了……”杨闯心中暗喜。果然如自己猜想的一样,人小鬼大,先认哥哥的小狼,想方设法的套近乎,其目的就是为了看看这把令他好奇的狙击步枪。

“枪……”杨闯故作迟疑的举起手中的狙击步枪:“你知道枪对于战士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武器,杀鬼子的武器!”小狼想也没想就回答。

“不对!”杨闯微笑摇头,双目直视小狼。

“那……不知道!”小狼摇头,诚实回答。

“这么说吧,枪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杨闯有意考考小狼,更有意教导小狼。

“对于我……”小狼眼珠子乱转,歪着头一本正经的思考杨闯的提问。

别看小狼枪法不错,还杀了不少匪军和小鬼子,可这样的问题,小狼从未认真思考过。当然,生在大山里,长在草莽队伍里,小狼也没机会去想这样的问题。

“还是……打鬼子的武器!”小狼还是没怎么想明白。

“打鬼子的武器……”杨闯微微一笑,思考着如何解释第一个问题。

“枪,对于战士来说,是第二条命。”杨闯一脸严肃。

“第二条命?”小狼眼珠乱转,想不明白。对于生长在大山里的小狼,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感觉艰涩难懂。

“这么说吧。”杨闯自嘲的笑了笑:“你可以把枪,看成是你的手臂,是你的胳膊。胳膊和手臂,是不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可不可以看成是你生命的一部分?”

“胳膊……手臂……我爹说过。”小狼回忆着说:“胳膊和手臂,当然是身体的一部分……我懂了,既然是胳膊,当然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想通了这个问题,小狼的样子有些骄傲。

“还不够!”杨闯心中欣喜,脸上却保持着严肃,头缓缓的左右摇摆。

“不够?”小狼又懵了。枪是生命的一部分,就是你说的第二条命吧,怎么还不够,还有什么?

此刻的小狼,甚至忘记了自己想要看看或者摸摸那把狙击步枪的目的,歪着脑袋,想着杨闯的提问。

“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在战场上,你把枪弄丢了,或者枪里没有子弹,会是什么结果?”杨闯一本正经。

“枪弄丢了……没有子弹……”小狼皱眉,努力的思考杨闯提出的问题。

“当然,敌人的枪里有子弹!”杨闯加码。

“敌人的枪里有子弹……”小狼双眼忽闪忽闪的,沿着杨闯提示的方向努力想象:“敌人有子弹……那咱就得吃亏,可能……可能会送命……”

“对,会送命!”杨闯笑了:“所以,枪是战士的第二条命!现在,懂了吗?”

“懂了!”小狼终于露笑脸,脑子一转,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说:“那我……不看了,枪是你的……第二条命!”

那模样,有些失落。说了半天,还是不让看。

活学活用。聪明的小狼显然理解错了杨闯的意思。

“虽然是我的第二生命,不过……”杨闯暗笑,这小子还很精明:“弟弟要看,做哥哥的,哪能舍不得?”

那表情,很是大度。

“真的?”小狼一听,欣喜若狂。

“鬼精灵!你就给我装吧!”杨闯心中暗骂,笑着回答:“当然是真的!当哥的,还能骗你不成?”说完,右手微微抬起,将枪举在小狼眼前。

“我……可以拿在手里看看吗?”小狼小心翼翼的问。

“当然!”杨闯暗笑,肯定点头。

“好嘞!”小狼惊喜,几步上前,伸手便欲接枪。

第三百八十九章 双龙洞杨闯落草(一)

第三百八十九章双龙洞杨闯落草(一)

“小狼!”老狼腰插驳壳枪,率众兄弟大步而来,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打断了小狼的好奇和惊喜。从脸上笑容看,小鬼子已被打跑,此战完全获胜。

“营长!”王飞提着支三八大盖,脸上笑容怒放,与老狼并肩前行。

“郎大哥,这是我们营长杨闯同志!”王飞大步上前,当起了介绍人:“营长,这位是双龙洞的英雄,大哥老狼,郎士昆!”显然,一次追击,王飞率先结识了双龙洞土匪老大郎士昆,看样子还处得挺好。

“老郎大哥!”杨闯将枪交至行至身旁的刀子,双手抱拳感激的说:“今日多亏老郎大哥率众兄弟增援,解了兄弟和三营的危急,杨闯和三营的同志们,感激不尽!”

是啊,如果不是老狼率双龙洞众弟兄及时出现,在池边大队强大火力压制之下,任三营铁血奔流,气势如虹,任杨闯百步穿杨,心有不甘,也不得不铩羽而逃,甚至折戟云雾山,被小鬼子强大的火力所吞没,直至淹没在这浩瀚的森林。

这番言谢,杨闯真心实意。

“哈哈……杨营长言重了!”老狼双手抱拳大笑:“都是中国人,打鬼子义不容辞!兄弟就不必客气了!”

这番答谢,老狼郎士昆豪气十足,坦荡磊落。

若细听,谁都会发现,无论是杨闯,还是大哥老狼,彼此似乎有意套着近乎,都有意结识。

英雄惜英雄!话虽如此,对于大哥老狼来说,却是想借着新四军刚刚战败的机会,要么招揽兄弟,扩大队伍。要么,观察观察新四军到底如何,是不是如同外界传言的那样,官兵一致,亲如兄弟?如果真如所说,也不排除有心结识杨闯,或者率众兄弟加入新四军,为儿子小狼和众弟兄,不再象自己一样一辈子为“匪”深山,提前打算。

都是老实巴交的穷苦百姓,谁愿意窝在山里一辈子为匪,世代当土匪?

对于杨闯来说,心中早打定主意,要收编这支草莽英雄,扩充抗日队伍,有意无意,也想结识这支盘踞在云雾山的英雄好汉。

“兄弟,来,俺老狼给你介绍!”大哥老狼身子一侧,指着师爷道:“这位是我本家兄弟,郎士文,也是我双龙洞的军师,兄弟们都喊他师爷!”

“郎师爷!”杨闯抱拳,微笑点头致意。凭直觉,杨闯知道,要想收编这股草莽英雄,师爷郎士文在众兄弟中说话的分量不会轻。

“杨营长,郎士文有礼了!”师爷郎士文眼里闪着睿智的光芒,表情却十分平静自然。对于大哥老狼的心思,郎士文猜透了一二。郎士文是双龙洞的师爷,但必竟是苦出身,有着血海深仇,不得以才上山为匪。如今,真能有一条道不当土匪并且能活下去,还活得光明磊落,坦坦荡荡,郎士文并不反对!

“杨兄弟,你可别小瞧我这本家兄弟。”大哥老狼大笑:“我双龙洞的弟兄能在国军和日军多次围剿中活下来,师爷功不可没……今天这一仗,也是师爷筹划的!怎么样?时机选得对吧,出现得不晚吧?还入你这位大营长的眼吧?”

大哥老郎的表现实在太过热情,让手下的众弟兄,还有王飞、志国、刀子等人有些不明其意。

“师爷了得!杨闯和三营各位战友,万分感激!”杨闯再度抱拳,神情真挚,毫无虚假。

“哪里,哪里……”师爷郎士文抱拳还礼:“杨营长如此年轻,带着三营百十号弟兄与小鬼子在这大森林里周旋,三天三夜,没有粮草补给,还与小鬼子拼命,兄弟……佩服,实在佩服!”

“师爷客气了。”杨闯正色回答:“新四军,铁血之师!三营,铁血男儿!既然还有一口气,就要杀鬼子,报血仇,保家乡!”

“好,说得好!”野驴听得热血沸腾,大声叫好:“好一个‘还有一口气,就要杀鬼子,报血仇,保家乡’!”

“这位是……”杨闯抱拳侧身,冲着身着兽皮开襟,扎三寸来宽腰带,腰插驳壳枪,神情豪放,发型个性张扬的汉子。

“杨兄弟,这位是我大龙洞的三当家,绰号野驴,大号叶力!”大哥老狼笑着说:“习武之人,性情豪爽,为人粗犷……”

“野驴……叶力兄弟。”杨闯双眉微皱,感觉不好出口,只好抱拳说道:“感谢兄弟相助,杨某有礼了。”

“杨营长,你也别兄弟长兄弟短的,就叫他野驴,这小子爱听!”山鸡一旁实在看不惯这套繁文缛节,只机插话。

“去去!一只没长翅膀的山鸡,有本事飞上树杈凉快去!杨营长说的是人话,人话知道不?你能听得懂吗?”野驴眼一瞪,冲着山鸡笑骂,转首看着杨闯郑重说道:“不过,山鸡兄弟说得对,你要看得起兄弟,就叫俺野驴。这名字不好听,但好记、响亮!”

“好记,响亮?”杨闯心中暗笑,表情严肃,双手抱拳:“野驴兄弟!”

“唉……这就对了!”山鸡抢过话说:“也别让大哥介绍了,我自个儿来。杨兄弟,我叫山鸡,本家姓单,单名一个机字。不管怎么叫,听起来就象山鸡,嘿嘿……弟兄们都叫俺山鸡!习惯了,没事儿,你也这么叫吧。这么叫,亲近……”

“你话痨啊!”野驴一旁笑骂,拉过一旁满脸笑容,一面平静看着杨闯等人的汉子:“五当家,兄弟们都叫他木头。本家姓……你自个告诉杨兄弟吧?”

“我……好,自个说。”木头微微一笑说道:“兄弟我本家姓牟,单名一个‘林’字。因平时不太爱说话,兄弟们都叫我木头,笑话我……”

“笑话你?你本来就是一根木头!”野驴取笑。

“山鸡兄弟,牟林兄弟!”杨闯抱拳一一行礼。

第一次,杨闯如此礼数周到,抱拳行礼,不落一人。

杨闯的异常举动,让一旁的林志国、刀子、王飞、大虎等人,不明就里,表情疑惑。

唯有刀子,若有所思,似乎有些明白杨闯的心思。

“杨兄弟,这几位英雄,也给咱弟兄们介绍介绍?”大哥老狼一脸真诚。

“好!”杨闯侧身,指着身旁几人,逐一介绍:“七连副连长,于大虎!八连长,王飞。九连长,林志国。刀子、马仔兄弟。”

“大虎兄弟。”

“王飞兄弟。”

“志国兄弟。”

“刀子兄弟。”

“马仔兄弟。”

杨闯每介绍一人,大哥老狼、师爷、野驴、山鸡、木头等好汉,纷纷抱拳致意。

“等一下!”立在一旁,眼神迫切,直勾勾盯着刀子手中那把狙击步枪不转眼的小狼不愿意了,大声囔囔:“你们都介绍了,咋不介绍我!”

“哈哈哈……”大哥老狼仰面大笑,继而一本正经的指着小狼说:“这位……”

“等一下!”小狼不客气的打断了父亲老狼的话。

“又怎么了?”老狼纳闷。

“……”众人满脸笑意,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位十五六岁,比枪高一些,皮肤黝黑,一头短发,身着兽皮小褂,双眼忽闪忽闪,手里握着把中正式步枪的少年。

“哼!我自己介绍!”小狼白父亲老狼一眼,眼珠子一转说:“现在才想起俺,俺还不要你们介绍呢!”

“哈哈哈……”老狼大笑:“好好好,你自己介绍!”眼里,满是溺爱和欣慰。

“小狼,你可得好好介绍自己!”山鸡逗趣。

“哼!用你说。”小狼白了山鸡一眼,看着杨闯等人,一本正经的说:“我叫小狼,是老狼的儿子!别看我人小,可枪打得还不赖。今天这一仗,我打死……打死了六……不,七名小鬼子,厉害吧?”

第七名,算上了中佐池边!

说完,邀功似的望着杨闯。意思很明显,知道营长杨闯枪法好,还有把奇怪的枪,想邀功请赏,既得到表扬,还为摸摸那把握在刀子手中的狙击步枪打打基础。

“小狼兄弟,厉害!”

“小狼兄弟,不错!”

“狼父无犬子,厉害!”

“爷俩都是狼啊!”

……

众人纷纷称赞,继而哈哈大笑。

当然,这不是客气,是真的赞扬。十五六岁的少年,枪法如神,一场战斗下来,干掉七名小鬼子,的确不错!

“你呢?”小狼瞪着一双大眼,热切的望着杨闯。

“我……小狼枪法不错!”杨闯真诚点头。

“那是……”小狼昂着头,准备继续往下说。小狼聪明,既然得到杨闯的表扬,现在提出看枪,杨闯会不答应吗?

“好,杨兄弟,客套话讲完了。”师爷神色一正:“小鬼子刚刚离去,此地不宜久留,万一杀个回马枪……”

“怕个屁,小鬼子敢回来,老子领着众兄弟就把狗日的再打回去!”野驴豪气干云,一挥驳壳枪,声如驴嚎:“不,把狗日的杀光球!”

“对,小鬼子敢来,咱们和新四军的弟兄,杀他个片甲不留!”山鸡扑楞得厉害。

“杨兄弟,别听两人瞎白话。”大哥老狼双眼一瞪,抱拳说道:“师爷所言有理,打鬼子打鬼子,小鬼子阴毒得很,咱们小心一些,无大错!”

“好!小心无大错!”杨闯点头。别看打跑了小鬼子,但日军兵精粮足,弹药充沛,真要杀个回马枪,谁胜谁负,那就难说。如果不是为了结识这帮草莽英雄,凭杨闯的机智,早率三营撤离了战场。

“好!”大哥老狼抱拳热情相邀:“杨兄弟,众位新四军的英雄,既然到了云雾山,到了咱老狼的地盘,不如……到双龙洞,喝酒吃肉,大伙儿好好叙叙?”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杨闯抱拳,很是干脆:“既然到了郎大哥的地盘,兄弟也进洞休整几天!”

“好,爽快!”老狼侧身虚引:“请!”

“郎大哥先请!”杨闯客气。

看着杨闯不推不辞的样子,林志国、王飞、刀子、马仔等若有所思,似乎猜出了营长的用意。

唯有大虎,满脸疑惑,弄不清营长杨闯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管他呢!营长咋干,咱就咋干!”大虎心思简单,从不多想,扛着挺机枪,大步跟在众人身后。

闯将杨闯,云雾山落草为寇?

第三百九十章 双龙洞杨闯落草(二)

第三百九十章双龙洞杨闯落草(二)

云雾山,山势陡峭,怪石棋布,树木苍翠。

双龙洞,洞若龙口,张着巨嘴。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的幽森,甚至恐怖。

一路七拐八拐,按照特殊的标记前行,小心的避开陷阱,终于在三小时后,回到了双龙洞西口。

“杨兄弟,如何?气派吧?”野驴什么时候都张着一张驴嘴,发出一声令人汗颜的嚎叫。

“这……就是双龙洞?”杨闯抬头四望,惊讶莫名,赞叹不已:“不怒自威,栩栩如生!气派,的确气派!巧夺天工,巧夺天工……”

“那是,杨兄弟,别看咱们是土匪,可咱们住在龙肚子里面,一年四季,冬暖夏凉,舒服得很呢!”师爷满意的点斗微笑,趁机拉拢:“怎么样,今后……杨兄弟就带着手下这帮弟兄,住在双龙洞,与咱兄弟们一道劫富济贫,时不时的跑出山去,杀几个小鬼子,抢抢物资弹药。回来后,你我兄弟再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如何?”

本家弟兄,当然一切为了大哥老狼着想。

精明的师爷,别看大哥老狼不说,其实猜出大哥有着招揽的心思,甚至连想带着弟兄们参加新四军的心思都明白。如果招揽杨闯等士兵,能扩充队伍,提升双龙洞威名,师爷乐意之极。这样做,大哥还是本家大哥郎士昆。

宁当鸡头,不作凤尾!

师爷精明,如果大哥老狼真要率众弟兄加入新四军,那就不会是大哥了。这一点,师爷的心里有些过不去。不用说,野驴、山鸡、木头,还有众弟兄,心思都会过不去。

人过中年,南来北往,师爷郎士文见过太多政府军,还有小鬼子。哪支军队不是祸害老百姓,又有哪支军队会善待土匪出身的弟兄们?

没有!

招安?这几年,特别是小鬼子进入中国以来,先后几拨招安的来到双龙洞。为什么没有谈成,兄弟们没有下山?盖其原因,无论重庆国民政府根本没把弟兄们当人。

招安?只是权宜之计。其目的,是想把弟兄们骗下山当枪使唤。或围剿共产党游击队,或冲在最前面打鬼子。

师爷郎士文知道,别看双龙洞这帮弟兄,成天嘻嘻哈哈,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可哪一个心中没有仇恨,哪一个身上没负血海深仇?之所以上山为匪,都是国民政府那些乡绅土豪逼迫的!

国民政府能与豪绅恶霸为伍,弟兄们心里就不答应!

早听说新四军是共产党的队伍,是打鬼子的队伍。是否真如民间传言,还得再看看。弟兄们是否加入新四军,虽然大哥老狼一句话的事儿,但怎么着也得仔细掂量掂量。

万一,新四军也好,国军也罢,都是政府军,衣服颜色变了,却换汤不换药呢?

再说,让新四军当大哥,一旦不拿弟兄们当人,枪把子握在人手里,弟兄们不又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吗?有些话,大哥不好说,当兄弟的说出来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不得不说,师爷郎士文思虑甚远,更无可厚非。

“……”大哥老狼眼神一闪,不露声色的立在一旁,抬头环顾四周,双耳却耸立着,想听听杨闯的回答。

老狼知道,想招揽杨闯和其手下的这帮英雄好汉,可能性不大,或者根本就不可能。

枪把子握在自己手里,永远是最安全的。所以,老狼不死心,还想试一试!新四军北上,却被重庆政府军与小鬼子联手设下陷阱伏击,死伤厉害。加之小鬼子紧追不舍,三营的伤亡更是惨重。

这个时候,任谁都会对重庆政府心生怨恨!

这个时候,邀请这帮打鬼子的英雄好汉加入双龙洞,也不是不可以吧?

一句话,大哥老狼想试试。

若不行,再走第二步棋。

三营百十号“残兵败将”住进双龙洞,更方便弟兄们近距离观察,眼前的这支队伍,是否真如外界传言那样,有着铁的纪律,铁的意志,官兵平等,与百姓亲如一家,专打小鬼子的新四军。

如果真是这样的队伍,老子带着弟兄们投靠,也没啥大不了的。

谁愿意一辈子窝在这深山密林里,住在这龙肚子里当土匪呀?

本是农耕人,何必操刀兵?

不得不说,虽然没有商议,没有摆上酒桌议议,大哥老狼与师爷郎士文的想法,几乎如出一辙!

只有野驴和木头,三当家和五当家,瞅着杨闯对眼儿,三营又是打鬼子的英雄好汉,一路上,净搂着大虎、志国等的双肩,讲些邀请加入双龙洞,大口气肉,大碗喝酒的话。

山鸡稍有脑子。大哥热情相邀,虽不明其意,但也是心里暗自猜测大哥和师爷的真正目的。一路上,察言观色,除了套近乎,说些没有重点的话,就是凝神细听大哥、师爷和杨闯等的对话,想从中摸出点道道来。

“好啊!杨大哥能加入双龙洞,我举双手赞成!”小狼最兴奋。十五六岁的孩子,没那么多心眼儿。小狼只知道,杨闯住进双龙洞,方便自己跟着这位刚结识的大哥哥学打枪。如果杨大哥能够加入双龙洞,岂不更方便?

一路上,小狼实现了第一个愿望。握着杨闯那支心爱的德国98k狙击步枪,是左瞧瞧,右看看,稀奇得不行。特别是对固定在枪身上的瞄准镜,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杨闯与大哥老狼、师爷一路赤诚相谈,林志国这位半路出家的学生,晃着“半罐水”,使出浑身解数,仔仔细细,详详尽尽的介绍了瞄准镜的作用。

不讲解还好,这一讲解,虽然听不太懂,小狼却更感兴趣了,缠着林志国没完没了的问。

这不,一听邀请杨闯和三营的众英雄加入双龙洞,小狼觉得天赐良机,当然第一个举双手赞成。

跟着杨闯几年,从最初一名学生,转变成一名连长,林志国完成了他的蜕变。蜕变后的林志国,是三营三个连长中,最能猜测营长杨闯心思,也最敢跟杨闯直来直去,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

从二道拐,到双龙洞,一路察言观色,一路细心揣摩,林志国渐渐猜测出杨闯的用意。

金县一战,包括在云雾山三天三夜的战斗,三营三百多名同志、战友,大半牺牲在战场,如今……只剩下九十余人,不足一百!

愤怒,仇恨,一直占据着林志国的胸膛。

作为一名战士,一名铁血汉子,林志国恨不能立刻带兵,歼灭一路尾随追击的小鬼子,或杀出云雾山,与顽军拼个你死我活,替牺牲的战友报仇!

可惜,三百多名战友、兄弟,如今只剩下九十来人,不足一个连。九十来人,面对数万顽军,还有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小鬼子,冒然杀出,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林志国知道,现在报仇,还不是时机,未时尚早!况且,营长会允许复仇吗?都是中国人,国恨家仇,任何时候,国恨永远大于家仇哇!

作为一名新四军战士,这是不得不做出的抉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三营目前,首要的是休整,还有扩编!

眼前,就有这样的机会!双龙洞,这支一百五六十人的草莽英雄,有着打鬼子的基础,只要诚心实意,以诚相待,就有可能成为抗日战场上的战友、兄弟!

既然猜测出杨闯的心思,林志国当然要尽一分力。

好奇套住狼!套住好奇心重的小狼,是林志国帮助杨闯实现三营扩充的第一步。

接下来,走一步算一步,视情况再想办法!

王飞发挥所长,抱着杆掷弹筒,专挑这帮草莽英雄不懂的问,然后再当教练,一路教,一路套近乎,一路摸情况。就这两三个小时,双龙洞这帮草莽英雄的根底,早摸个八九不离十了。

大虎为人粗犷豪放,很对野驴等众兄弟的胃口。一路上,与野驴勾肩搭臂,聊得热乎得不得了。特别是二人提到谁力气大,谁也不服谁。二人嚎嚎叫唤,回到双龙洞,定要立刻比个高低输赢。

大虎虽然粗糙,大多时候办事不太爱走脑,但也不笨。见野驴提出比试,便公开放言:比可以,谁输谁当小弟,谁赢谁当大哥!就这条件,答应就比试。

不答应,不比!

野驴也是爽快人,脾气跟驴一样倔。面对大虎的挑衅,当然不服!不待师爷阻止,立刻应承下来。不但若此,还邀请大哥老狼、师爷,还有杨闯等众兄弟当裁判。

男子汉,一口唾沫一颗钉。比试,算是敲定下来,再也无法更改!

马仔猴精得很。在队伍里上窜下跳,来回穿梭。无他,干起了王飞一样的活——摸情况。

作为一起十年,上过两次淞沪战场,参加过南京保卫战,同生共死的弟兄,凭马仔的精明,早想明白杨闯的用意。不用说,也不用提醒,一路之上,马仔早提前下足了功夫,为杨闯后续“招安扩编”打基础。

只有刀子,一路沉默不语。吸引人注意的,是右手那把转动飞快,寒光闪闪的短刀,还有凌厉的眼神。

无论大哥老狼,还是众弟兄,都在心底生出了好奇心。好奇这位不声不响,转动短刀的汉子,到底是何方英雄,哪路神仙。

怎么新四军里,什么人都有?

杨闯即手下几名弟兄的所做所为,大哥老狼和师爷不是没有看见。

性情豪放,本就做了两手准备的大哥老狼,看在眼里,笑在心底,没有说破。

观察细致,知人善谋的师爷郎士文,虽然有些着急,但大哥没说,却也不好说破。

无他,大哥老狼的主意还没弄明白,双龙洞弟兄们的想法还没整清楚,杨闯和手下兄弟所为,让师爷郎士文不得不把心高高的悬了起来。

邀请杨闯和手下这帮打鬼子的英雄进洞休整,到底是好还是坏?

到底是双龙洞招揽这帮“残兵败将”,还是大哥老狼领着众弟兄投靠新四军,接受招安?

师爷突然心中没底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愿终身为匪的师爷郎士文,心中暗暗拿定主意。

“作为新四军,藏在山里怎么打鬼子?”杨闯一笑,昂首挺胸的走出洞里。

“藏在山里怎么打鬼子?”大哥老狼、师爷郎士文细细回味着杨闯的话,似乎明白了杨闯的心思。

林志国、王飞等人,也听出了杨闯话中的含义。

第三百九十一章 大河奔流浪滔滔

第三百九十一章大河奔流浪滔滔

群山默立,江河呜咽。

大江奔流,巨浪滔滔。

站在临时指挥部门前,望着远方连绵起伏的群山,魏有志满面忧色,情绪焦躁不安。

五天,整整五天,派出侦察打探的人好几波,可还是没有三营的消息,亦没有三营长杨闯的消息。侦察员报告说,云雾山的战斗,持续了数日之久。一天前,枪炮声突然停了。日军池边大队,也于昨日撤出了云雾山。

据情报,日军之所以撤兵,是因为在云雾山四天三夜的追击作战中,遭到了新四军某部的顽强抵抗,除了枪林弹雨,还有层出不穷的陷阱。日军中佐大队长池边被击毙,士兵伤亡近乎一半。

在云雾山与日军殊死拼杀四天三夜的到底是哪支队伍,会是新7团三营吗?会是杨闯吗?能在突出顽军包围后,缺少粮草弹药补给,与日军作战还取得如此大的胜利,其战斗力实属强悍!

三营,就是一支战斗力强悍的队伍!会是他们吗?

云雾山?新7团突围的方向就是云雾山!难道真的会是三营?杨闯和同志们还在凭借密林的掩护,与小鬼子拼杀?!

当然,不管是哪支部队,如此艰难的情况下,还能坚持与小鬼子战斗,并有效的杀伤日军,令人佩服!

新四军渡江北返,长途跋涉之下,备战不足,加之顽军数万之众,装备精良,火力强大。金县一战,数千名抗日的铁血儿女,没有牺牲在打鬼子的战场,却倒在渡江北进途中,倒在了自己同胞的枪下。

兄弟阋墙,同室操戈,亲者痛,仇者快!

徽南金县一战,是国共两党合作,团结抗战以来,重庆国民政府,还有老蒋与日寇勾结,精心编制的最大阴谋,精心酿造的最大惨剧。

近万名抗日英雄,金县一役,最后仅剩二千余人。

天地同悲,群山默哀,江河怒吼!

消息传出,全国各地,社会各界一片哗然,在莫名震惊的同时,纷纷谴责重庆国民党当局,还有蒋介石,弃民族大义于不顾,破坏国共合作,破坏团结抗战。

敌后,各大城市,均暴发了不同程度的反对内战,团结抗战的游行示威活动。莘莘学子,工厂工人,还有社会各界,纷纷走上街头,声讨重庆当局,声讨蒋介石,要求严惩徽南一战凶手,维护团结抗战。

重庆,《新华日报》刊发了徽南一战之全部经过,披露新四军奉命渡江北上抗日的真实内幕,揭露国民党当局和蒋介石的丑恶嘴脸,揭露其弃民族大义于不顾,借助日本人之手,铲除异己,谋取私利的阴谋和勾当。严厉要求,惩治凶手,维护抗战之团结。同时,严正申明,值此中华民族危难时刻,共产党将致力于维护国共合作,维护团结抗战!

社会各界在指责国民党当局和蒋介石的同时,于不同场合不同时机,纷纷表态,支持共产党,支持国共合作,严惩徽南一战之凶手,维护全民抗战,维护团结抗战!

前方,心怀民族,心怀国家,一心抗战的各级将领,纷纷致电,声援国共合作,声援团结抗战!

全国舆论的一边倒,全国民众的群情激愤,全军将士的声援,令重庆当局和蒋介石始料不及,就象火烧了屁股,处处坐蜡,乱成一团,实在难堪。

重庆当局是谁,蒋介石是谁,无赖啊!

无论情况多复杂,社会反应如何强烈,处理这种事情那是轻车熟路,经验丰富老道。

逼急了,推诿,顾左右而言他!

一句话,拒不承认!

与此同时,为全民抗战计,为国家民族利益计,延安通电全国:维护国共合作,维护团结抗战,重建新四军!

如一枚炸弹,在全国炸响,在全民耳边炸响!

新四军重建,这一令人振奋的消息,迅速传遍黄河上下,大江南北。

这一消息,令国人振奋,令抗战将士振奋!

重庆当局,始料不及,更无能为力,亦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挡!

新四军重建,新7团撤销并建,政委刘成友,参谋长魏有志,一营长龙海,二营长乔云山,还有七团仅存二百余官兵,再度踏上了新的抗日战场!

“双枪马尾”,三营教导员李爽,因伤势过重,不得不转移地方治疗养伤。

杨闯和三营,由于下落不明,在任命中没有提到!

新7团,成为一页光辉的历史!

新7团牺牲在抗日战场的英雄,那些倒在北进途中的铁血儿女,渐渐消逝在历史的长河,随着滚滚波涛,奔流向东,奔向大海。

无论是昏迷苏醒后的政委刘成友,还有参谋长魏有志,或者一营长龙海,二营长乔云山,教导员李爽,以及新7团的二百多名战士,谁都相信,杨闯一定还活着!三营的战友,一定还活着!

他们,一定会出现,一定会活跃在抗日打鬼子的战场!

他们,满怀期待!

期待重逢在抗日的战场!

苍南,日军司令部。

侵华日军驻南京最高司令部,参谋长鬼冢一郎,鲜有的驱车进入苍南县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亲自接见了参与徽南围剿的前线将士。

尔后,带着谷村岭南、济川正雄,森木俊彦,三名联队长登上了苍南城头。

没错,森木,森木俊彦,就是曾任南京宪兵司令的森木,就是与杨闯等多次交手的森木。因天皇特使被刺杀,加之孤儿被解救,导致日军军界影响恶劣,一年多以前,被鬼冢一郎任务为桐柏地区宪兵司令。

森木俊彦,领两个大队1000余名日军,加桐柏地区伪军,2000多人枪的队伍。一年来,在桐柏山一带,围剿游击队和新四军,巩固占领区,成绩斐然。

苍南向西,数十公里之外,便是绵延起伏,气势磅礴,广阔无边的桐柏山区。

“谷村君,济川君,森木君,新四军北渡长江,一路血腥搏杀,终于抵达桐柏山区。”良久,鬼冢一郎望着远方,目光阴鸷:“桐柏山区,浩瀚无比,高山林密,绵延起伏,对皇军来说,是极为不利的!如果不能趁新四军立足未稳,一战而建功,一旦新四军站稳脚根,皇军再想歼灭,难有作为……”

“……”谷村岭南、济川正雄、森木俊彦,一脸阴沉,没有说话,等待将军继续说下去。

“反之,山地作战,是新四军的强项!”鬼冢一郎话语中透着一丝担忧:“游击战,游击战……多少帝国勇士因此而玉碎!”

“将军阁下,属下一定包围桐柏山,全歼新四军!”谷村岭南信心满满,斗志旺盛。

鬼冢一郎侧首,淡淡的瞥了一眼,继续望着远方:“谷村君,几日前,联队三个大队,在云雾山追击新四军,不但没有抓住或者歼灭其残部,反倒因为指挥官的愚蠢,四天三夜的追击围剿中,一百多名帝国勇士葬身密林。他们……英灵被浩瀚的森林禁锢吞没,无法漂洋过海,回到故土。”

“将军阁下,属下……”谷村岭南一脸羞愧,低头不语。

“各位,山地作战,不利于皇军的机动!”鬼冢一郎缓缓转身,一脸阴沉的扫视三位联队长,语音低沉:“山地作战,更不能冒进!谷村君,云雾山池边大队的失利,已经充分说明这一点。”

“嘿!”三人躬身回答,态度谦逊无比。

“此番进军桐柏山区,北边有土桥联队配合。”鬼冢一郎面色冷静:“你们要做的,就是率领联队勇士,从三个方向包围桐柏山,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务必将新四军包围在桐柏山区,决不能让其跳出帝国军队的包围!然后,四面夹击,一举歼灭!”

“嘿!”三人躬身。

“此番,为歼灭立足未稳的新四军,最高司令部可是下足了功夫,调兵遣将,耗费人力物力巨大!”鬼冢一朗脸色转变很快,刚才还一脸平静,如今又满脸阴沉:“决不能如重庆在金县一样,数万国军,从四面包围万名新四军,不但没有做到全歼,反倒死伤无数,最终让其逃入深山大川,成为皇军占领江南,乃至占领整个中国的心头之患!”

“将军阁下,皇军不是国军,帝国勇士,更不是怕死的国军将士!”森木抢先发言:“为了帝国,属下和联队勇士,定当歼灭新四军!”

“将军阁下,为了帝国,属下定当全歼新四军!”谷村岭南、济川正雄上前一步,挺胸回答。

“嗯……”鬼冢一郎缓缓点头:“森木君,你的,率领联队,务必迅速穿过桐柏山和云雾山之接合部,按预定时间,由西向东发起攻击!”

“嘿!”森木俊彦精神振奋,信心满怀。

“记住,务必迅速,决不许恋战!”鬼冢一郎再次叮嘱:“待完成包围之后,发起攻击!”

“将军阁下请放心,属下定当一举通过,决不恋战!”森木面色坚毅,目露凶光。

“谷村君,你的率联队,由南向北,发起攻击。”鬼冢一郎看了谷村一眼说:“当然,你的,可以提前行动,先期剿灭云雾山里的新四军残部!”

“嘿!”谷村立正回答。

“济川君,你的,由东向西,发起攻击!”鬼冢一郎望着远处的群山:“记住,务必堵住新四军向东逃窜的道路!”

“嘿!”济川挺胸。

“各位,五日后,准时发起攻击!”鬼冢一郎淡淡点头:“我和最高司令部,在南京等候你们的捷报!”

“嘿!”谷村岭南、济川正雄、森木俊彦挺胸昂首,声震长空。

一场血战,再次拉开帷幕!

第三百九十二章 忆往昔闯将心志

第三百九十二章忆往昔闯将心志

三营应邀入了双龙洞。大哥老狼二话没说,直接将龙湖南侧的洞府让了出来,供三营暂住。

之所以是暂住,老狼和师爷都知道,新四军是要出山打鬼子的,不可能如弟兄们一样,整日窝在山里。如今,唯一要考虑的是,新四军是否与传说中的一样,大哥老狼是否会带着众弟兄参加新四军,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参加新四军?

冬天的双龙洞,虽然较暖和,但依然有着一丝微凉。半夜醒来,几经辗转反侧,杨闯竟然失眠了,再也无法入睡。

索性,穿戴整齐,提着狙击步枪,沿南洞而出。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遥望长江方向,抱着枪想着心事。

少年激进,参加游行示威;少年立志,从军报国卫家。

少小离家,东渡日本求学,四年学成归来,为抵抗侵略,保家卫国,杨闯逐投入十九军,任特务连排长。

在特务连,因其留过日,学习过军事,加之为人正派,善谋略指挥,特别是枪法入神,深得官兵的信任。期间,更是结识了大龙、三喜、刀子和马仔等这样的好兄弟。

那年探亲休假,父亲杨正武神通广大,也不知从那里搞来一支德国98狙击步枪,作为参军入伍的礼物,送给杨闯。

杨闯至今还记得,父亲送枪的那番话:希望到那一天,不要辱没了它!

扛着这把狙击步枪,在父亲母亲的期望中,年轻的杨闯第一次走上了淞沪战场,与日寇作战。

纪家桥,一战成名,杨闯凭一把狙击步枪,领着特务连的弟兄,秘密潜出数百米,共击毙日军中佐、少佐和尉级军官数名,打乱了日军进攻的节奏,缓解了纪家桥守军的压力。

闯将杨闯之勇,神枪杨闯之威,冠绝十九军。杨闯,更是受到了十九军长官的亲自嘉奖,擢升一级,任了副连长。至第一次淞沪抗战结束,杨闯因战功卓著,任特务连连长,年仅二十岁。

后来,因反对内战,十九军领衔暴发福建事变。杨闯带众弟兄勇闯军法处,抢出被关押的团长。闯将杨闯之名,再振十九军。

正因为如此,闯将杨闯,第一次走入复兴神的视野,被复兴社视为眼中盯肉中刺。

杨闯,因参与叛乱,被绑上刑场。因十九军长官说情,才得以释放,逃过一劫。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杨闯被夺去上尉军衔,特务连连长职务,降为大头兵。

只要能打鬼子保家乡,什么连长,什么大头兵的,闯将杨闯不在乎。

后来,十九军因叛乱被打散、整编。杨闯与大龙、刀子等兄弟,被编入新五军。杨闯,因其战功,弟兄们的信任,再任特务连排长,领三十余名弟兄。

第二次淞沪抗战暴发。

杨闯携狙击步枪,随新五军特务连二度走向淞沪战场。几经血战,勇冠新五军,再度被任命为特务连连长。

再后来,淞沪会战失利,新五军撤回南京,向东拱卫都城南京。

南京保卫战暴发后,杨闯率特务连全连之弟兄,奉命守卫光华门。面对数倍于己的日军,面对小鬼子强大的火力,杨闯凭着一把狙击步枪,带着弟兄们拼死阻击,竟然将日军死死的拦在光华门之外。

特务连,伤亡惨重。

可惜,新五军长官恐日太甚,战斗没打几天,竟然扔下前线拼杀的弟兄,不战而逃!

特务连失去增援和补给,孤军作战光华门。最终,在副连长边志明拼死力谏下,趁杨闯被炮弹炸伤昏迷不醒之际,下令大龙、三喜、刀子、马仔等众弟兄,将杨闯背下光华门,背出南京城。

一路向西,几经辗转,终达武汉。

到达武汉后,杨闯因抢救不及时,差点死去。终因心有不甘,或者心愿未了,年轻体健的杨闯硬是醒了过来,闯出了死神的召唤之爪。

活了!

南京大屠杀暴发,震惊中外,也震醒了伤愈的杨闯,陷入迷茫的杨闯。

伤愈的杨闯,心怀憎恨。憎恨国军将领不战而逃,憎恨数十万国军将士,面对来势汹汹的日军,竟然抛弃都城南京,置南京数十万民众于不顾的做法。为报血仇,毅然决然的携枪出走,意欲单枪匹马的杀回南京,打鬼子、杀汉奸!

前方,虽敌如虎。

前方,虽敌千万。

前方,虽有死无生。

吾往矣!

为报血仇,为杀鬼子,杨闯竟然准备凭借一把狙击步枪,秘密潜回南京,刺杀参与大屠杀的日军将领。

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神枪杨闯,闯将杨闯,叛军逃离,再度震惊刚刚溃逃至武汉的新五军,摆开战场欲与日军在武汉“决一死战”的数十万国军将士!

为正军纪,为正纲肃,武汉前敌指挥部,新五军长官,军统武汉站纷纷派兵向东追捕!

一路追捕,一路奔逃。既然反出了新五军,杨闯就再没打算回去。

回去?面对小鬼子,还是扛着长枪短炮逃跑?还是扔下老百姓不管,让凶残的、连畜生都不如的小鬼子屠杀?再度染红长江水?

一路向东,闯将杨闯于途中结识投笔从戎、报效国家的重庆青年林志国。二人结伴向东,石马山设伏,柳河庄点名,云州城刺杀,炸毁日军军火库,狙击日军联队长桥本……等等。

神枪杨闯,闯将杨闯,之威名,之血勇,冠绝云州城,令鬼子和汉奸,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更令追击而至的军统行动队队长,抓捕的决心产生动摇。

危急时刻,幸遇其多年未曾谋面的表妹,新四军行动队队长,威振敌胆的“双枪马尾”李爽率队营救。最终,在表妹李爽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闯将杨闯携枪首上茅山,结识了新四军支队长吴长山,政委刘成友等一众抗日志士。

一番恳谈,半月相处,新四军为国为民,一心抗战,官兵团结……等等,在刚刚反叛出新五军的杨闯心中,悄然无声种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杨闯知道,打鬼子、保家乡,单凭一己之力,一把狙击步枪,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胜利的!

抗日打鬼子,抗日保家国,唯全民团结尔!

随闯将上山,追捕杨闯的军统行动队少校队长何明湘,为拉拢杨闯抗日,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挑唆杨闯下山,直奔南京。

南京,长江,杨闯心中永远的伤痛!

这里,有特务连的战友倒下。

这里,同胞的尸骨堆满大街小巷。

这里,昔日的都城被数十万同胞的鲜血染红。

在这里,杨闯凭着一把狙击步枪,杀鬼子,除汉奸,杀特使,救孤儿,留下赫赫威名。

在这里,杨闯不记得失,一心抗日,化解了军统行动队队长何明湘的心结,二人相惺相惜,第一次携手并肩打鬼子,

在这里,父母无私无畏,特别是父母的牺牲,再一次震憾了杨闯,令杨闯清醒,更令其心志坚定。

在这里,杨闯从心底认识并接纳了共产党。种在心底的那颗种子,悄悄的生根、发芽,直至长成一株幼苗。

……

茅山练兵,与顽军斗智斗勇。杨闯带着三营,一边与日寇作战,一边还得防备顽军的军事挑衅,步履艰难。

铁血儿女,淬火成钢!

杨闯,在战斗中迅速成长,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新四军指挥员,一名优秀的共产主义战士。

杨家坝阻击顽军,燕家山抗击日军,罗村击毙谢土匪,烽火歼灭日骑兵……等等,神枪杨闯,闯将杨闯之威名,再度响彻大江南北,响彻抗日战场!

双林一战,杨闯喋血,差点身死魂消。却心有不甘,凭着一口气,一口打鬼子保家国的信念,再度挺了过来,竟然奇迹般的生还了!

南京养伤,指挥若定。带着众弟兄,勇打擂台,刀斩日本刀客,狙杀汉奸走狗,声威再震南京城!

北进先锋,率部突围。面对数倍于己的顽军,杨闯镇定指挥,身先士卒,带着三营硬是将顽军铁桶一样的包围,撕开了一道缺口,掩护主力跳出包围圈。

丛林拼杀,四天三夜。在没有弹药粮食补给的情况下,杨闯带领三营,孤军与装备精良,以逸待劳的池边大队作战。云雾山,浩瀚的森林里,展开一场殊死拼杀。

三营,铁血儿郎,以钢铁般的意志,舍我其谁的勇气,打得小鬼子狼狈逃窜,直至肝胆俱裂!

……

一路殊死拼杀,一路鲜血飞洒,一路牺牲无数!

吴长山、三喜、大龙、任富原、高斌、李玉、油子,还有蓝江,以及成百上千,不知名的战友,倒在了抗日打鬼子的战场……

“父亲、母亲……”透过树叶的缝隙,望着高挂的那轮弯月,杨闯心情激动,哽咽低语:“儿子没有忘记二老的叮嘱,没有辱没这把狙击步枪……”

泪水,滴在了枪上,溅起朵朵泪花!

“长江水,又被染红了吧?!”想到金县一战,数千铁血儿女,抗日英雄,倒在同胞的枪口之下,杨闯愤恨不已。

弯月当空,月色微寒。

凝望身着灰布军装,手握长枪,警惕巡逻的战士,杨闯心生感慨。

杨闯坚信,有着这样一群铁血汉子,心中有家国的战士,一定能打败小鬼子,抗战一定能胜利!

寒光照铁衣!遥望南方,长江方向,杨闯激情奔涌,不由轻轻吟唱:

“梦里长江水/一岁一枯萎/惊涛卷两岸/江帆点点鳜鱼肥//满城血和泪/染红长江水/一腔仇与恨/男儿怎能徒伤悲//紧握枪/上战场/枪林弹雨永不悔/不血仇/誓不回/生生死死无所畏//”

歌声,穿过山林,穿透树稍,在云雾山上空徘徊回响!

第三百九十三章 闯将又一次违令

第三百九十三章闯将又一次违令

数日的休整,连日的疲劳一去一返。虽然身边战友一个个倒下,牺牲在抗日保家国的战场,战士们依旧士气如虹。

双龙洞南洞,气氛热烈,群情激动。

离山三天,王飞带着两名打探消息的战士回来了。此行不虚,几经辗转,不但联络上了地方组织,更带回了令人悲喜交集的消息。

悲!渡江北上之新四军,近万人的抗日队伍,七千余人没有牺牲在打鬼子的战场,却倒在了同胞的暗算之下,几乎全军覆灭。

对于顽军,对于国民党,三营战士心里只有一个字:恨!

若不是顾全抗战大局,若不是杨闯坚持,按不少战士的想法,早跳出云雾山,找顽军报仇雪恨去了。

新四军,是一支有着铁的纪律,顾全大局的队伍。面对牺牲,面对抗战大局,面对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他们选择将悲痛压在心底,坚定的选择抗日打鬼子!

令人唏嘘的是,新四军重建,新7团已经撤销了编制。也就是说,三营一时间有了找不着“家”的感觉。这种感觉,不会长久,会在随后的对日作战中,一步步淡忘。

对于抗日战士,英勇的三营,战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喜!王飞此行,带回了两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一是全国各地,社会各界声讨重庆,声讨蒋某人。二是延安指示,重建新四军,继续留在江南一带打鬼子!

对于声讨,无论是杨闯,还是三营战士,反应倒不是挺热烈。无他,蒋某人,典型的厚颜无耻之徒,典型的为了一己之私,敢置国家和民族于不顾的人。

这样的人,这样的重庆,这样的政府,还在乎社会各界的口诛笔伐吗?

决不会!

杨闯和战士们有理由相信,为私利、权欲,蒋某人还会不要脸的我行我素,给八路军、新四军抗战,设置障碍,甚至继续在背后捅刀子、下绊子,干些下三滥的勾当!

重建新四军!

无疑是一颗巨型炸弹,爆炸的气浪震撼人心,撼到了整个南洞,甚至北洞的土匪也被撼动了。

大多数战士认为,此时此刻,三营应该立即跳出云雾山,继续北上桐柏山区,与上级取得联系,并取得支援,扩充人员装备,继续抗日打鬼子。

对于这些顾全大局,一心打鬼子保家国的铁血汉子来说,有这样的想法,做这样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杨闯不这样看!

联系上级,那是肯定的!至于支援?三营不需要!

队伍扩编,更是必须的!依靠上级,三营不需要!

为什么?

因为,无论是扩编所需的人员,还是装备,眼巴前的云雾山双龙洞,不就有现成的吗?

双龙洞“土匪”,一百五六十号人,还少吗?只要扩编进来,三营就超过两个连的人数了。建制,恢复三分之二!

长枪短炮?双龙洞少吗?

几天接触,无论是双龙洞大哥老狼有意炫耀,还是无意之中抛出的招揽之意。杨闯算是全面了解了双龙洞,了解了这帮常年出没云雾山,打伪军杀鬼子劫富济贫的草莽英雄。

双龙洞,上至大哥老狼,下至普通的喽啰,哪一个不是身负仇恨,哪一个不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哪一个没有跟小鬼子斗过?

甚至,大哥老狼在意无意之中,曾透露出那么一丝参加新四军的想法。

只是,无论是大哥老狼,还是师爷郎士文,或是众弟兄,因为深受国民政府和国军的祸害,加之对新四军缺乏了解,对是否加入新四军,携手并肩打鬼子,心存疑虑。

还有的人,对于新四军铁的纪律,更是早有耳闻。自由自在惯了的汉子,担心自己受不了约束。

这群草莽英雄,有着改编的基础!

大哥老狼话中曾流露出,想要杨闯和三营加入双龙洞的意识,杨闯是既不拒绝,也不答应,一付高深莫测的样子。

每次只要大哥老狼,还有师爷和几名头目提及,杨闯和林志国、王飞、马仔、大虎等人,均以“打鬼子”为由,理直气壮的搪塞了过去。

杨闯和三营,休整了好几天,士气渐渐高昂。整日里,不是组织练兵,就是文化学习,集体合唱,或者组织一些全营战士都能参加的娱乐活动,声势浩大,似乎要把云雾山,还有双龙洞给掀过来似的。

三营的团结,三营的士气,三营的紧张,三营生活的多姿多彩,让双龙洞的这帮草莽英雄,渐渐心生羡慕。

只要三营出操、训练、唱歌,或者举行其他集体活动,百十号草莽汉子,大都围拢过来,瞅热闹看新鲜。不少汉子,甚至主动加入进来,跟着一起跑步,一起训练,一起学唱歌,整日里兴奋得紧。

最热闹的,要数杨闯开设的政治课。说是政治教育,其实就是杨闯,还有三营战士,只要身负仇恨,人人都走上队伍前头,敞开心扉,讲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例,强烈控诉国民党顽军,还有小鬼子的罪行,激发抗战热情。

活生生的事例,吸引了双龙洞这帮草莽汉子,甚至连大哥老狼、师爷郎士文也被吸引了。

“大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坐在洞府内,趁着无人,师爷恭敬的替大哥老狼斟上酒,一脸希冀,想要从大哥老狼的嘴里掏点心里话,知道今后的打算。

新四军进驻双龙洞,已经四五天了。四五天里,其纪律之严明,训练之严格,官兵之平等,双龙洞兄弟有目共睹。正因为如此,许多弟兄,钱也不耍了,酒也不喝了,都跑去瞧新四军的热闹。有的,甚至跟在新四军屁股后面,有模有样的学着训练。

再这样下去,双龙洞的弟兄早自己站队了!

“双龙洞的前程,只能大哥决定!”作为本家兄弟,师爷郎士文心中打定主意。不管是谁,头目也好,手下弟兄也罢,谁敢不听大哥招呼,师爷第一个不答应。

别小瞧了师爷。师爷读过私塾不假,仁义也不假。如果发起狠来,双龙洞的弟兄,包括大哥老狼,恐怕无人难比。也真是,逼急了师爷,给你使点小阴谋,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士文,你怎么看?”老狼端着酒碗,双眼微眯,盯着师爷郎士文,想要瞧出这位本家兄弟心中的想法。

作为本家弟兄,无人的时候,老狼喜欢叫师爷士文,显得亲近。

“士文这条命的大哥救的,士文一切都听大哥的!”师爷郎士文咬牙说:“不管怎么做,只要大哥点头,兄弟我没有二话!”

当年,若不是大哥老狼探得消息,带着兄弟们下山,师爷郎士文在来云雾山的半道上,早被恶霸带着乡丁,还有民团的人,抓回去砍头了吧。

熟读私塾,懂礼仪知廉耻的郎士文,知恩图报。上山后,一直尽心辅佐本家大哥老狼。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正因为如此,无论是民团,还是国军,更或者是小鬼子,多次进山清剿,不但无功而返,反倒死伤不少。

双龙洞,依旧活跃在云雾山!

双龙洞,杀富济贫的威名,一日更甚一日!

“好!到底是兄弟,痛快!”大哥老狼脖子一仰,干了碗里的酒,狠狠抹了下嘴,瞪着双眼:“士文,大哥心里怎么想的,你应该知道……咱们郎家,世代为农,从未有人上山为匪啊。若不是官逼民反,我郎士昆,还有你士文,能上山干这没本的买卖?能窝在这深山里当土匪?”

“大哥……”郎士文斟酒,欲劝阻情绪激动的大哥老狼。

老狼摇头摆手:“兄弟,你听我说完。”

“大哥,我听着!”师爷郎士文态度恭敬。

“虽说咱双龙洞杀富济贫,名声还好。”大哥老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可无论怎么说,老白姓还是叫咱土匪啊!几年之后,十几年之后,甚至几十年之后,难道还让人说咱老郎家是土匪吗?难道你我还想让小狼也窝在云雾山,这双龙洞,继续干这没本的买卖?兄弟,大哥我心不甘啊……”

“大哥的意思,我懂了!”师爷郎士文心中暗叹,大哥果然已经有了主意。

“你不懂!”大哥老狼摇头。

“不懂?”师爷惊异。

老狼淡淡一笑:“兄弟,新四军怎么做都行,但想要让我老狼带着弟兄们投诚,想要收编老子,哪也得我老狼愿意!一切,还得再看看。必竟,双龙洞的弟兄,是吃过大亏的!”

“大哥说得是。”师爷赞同的点点头:“不过,兄弟观察有几天了,新四军……还真是打鬼子的队伍!”

“这一点,俺老狼佩服!”大哥老狼深有同感。

师爷双眼微眯,直视大哥老狼:“最主要的,新四军官兵平等,不打骂手下的弟兄……如果,大哥,我是说如果。如果弟兄们加入新四军,也不是不可以,最起码弟兄们不会受窝囊气……”

“……”大哥老狼双眼微眯,眼里闪着精光,没有回答。

“不过,新四军的纪律,我担心弟兄们受不了!”师爷不无担忧。

“受不了?”老狼淡淡一笑:“不想一辈子窝在这双龙洞里当土匪,受不了也得给老子受着!”

“万一……弟兄们不愿意?”师爷试探着问。

“不愿意?”老狼眼里精光一闪:“不愿意可以,好聚好散,老子绝不勉强!但是,小狼,绝不能留在山里,继续干这没本的买卖!”

“那……就这么定了?”师爷望着大哥老狼。

“定了?!”老狼喃喃自语,眼神悠悠的望着洞门。

南洞。大哥老狼和师爷暗下决心的时候,杨闯也做出了令三营全体费解的决定。

“王飞,派人连夜出山,向上级报告,就说……三营暂不北上!”杨闯终于下定决心。

王飞从昌平县城带回情报的同时,也带回了组织的命令。

组织明令:三营所属,尽快北上桐柏山!

“营长……”王飞不解。违抗上级命令,万一……

“杨哥……”林志国费解。

“……”大虎、马仔、刀子等,无声的望着杨闯。

杨闯的心思不难理解。双龙洞这伙草莽英雄,是一股不小的抗日力量。金县一战,三营伤亡惨重。北上桐柏山区,补充兵员,会给上级带来很大压力。从目前看,既然双龙洞有着收编的基础,何不多待些时日,争取将这股不小的抗日力量,纳入新四军的队伍?

那时,再出山北上,也不迟!

第三百九十四章 众兄弟各有心思

第三百九十四章众兄弟各有心思

不说杨闯的心思,也不说大哥老狼暗地里的打算。

单说野驴、木头、山鸡和众弟兄。

新四军进驻双龙洞,看在同是中国人,都打鬼子的分上,休整几日,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生性豪爽的双龙洞弟兄,也都没放在心上。

经过几日休整,新四军不说走,也不说留。大哥老狼和师爷,也不过问,也不提上山入伙的事儿。渐渐的,精明的山鸡看出问题来了。

山鸡不是没有想过接受“招安”,跟着大哥,一起被新四军收编。一直听说新四军纪律严明,不但不让耍钱,不让大碗喝酒,每天还必须操练。这几日,三营进驻双龙洞休整,山鸡近距离观察好些回,终于知道新四军是真严格。

就说耍钱吧。窝在洞里为匪,山鸡没别的爱好,就爱跟手下弟兄们,没事儿的时候耍俩小钱儿,喝点小酒。不为赌,就为这看不见日头的日子,实在太难熬。

也是,云雾山,山高林密,抬头看不见太阳。双龙洞,虽说冬暖夏凉,但地上太过潮湿。日子久了,不喝点酒去去身上的湿气,人会生病的。

眼看新四军纪律严明,原本在心里的那一丝悸动,也被吓得缩了回去。

“唉,我还是当俺的土匪吧,自在!”山鸡,不得不掐灭了心中那点“跟头新四军打鬼子”的念头。山鸡,过不了新四军的没“荤腥”的日子。

“不能让弟兄们一辈子当土匪!”

“不能让弟兄们世代为匪!”

“杀富济贫也好,除暴安良也罢,说到底咱兄弟还是‘土匪’啊!”

“要为弟兄们谋一个好名声!”

……

大哥老狼,还有师爷的心思,虽然没提,但多年的生死弟兄,山鸡、野驴、木头等用心一想,心里便跟明镜似的,清楚得很呢。

两年前,金县恶霸买通国军旅长,欲报当年双龙洞入府抢劫之仇。国军旅长派人进洞“招安”,不但既往不咎,还许以远大前程,为众兄弟搏个好名声。大哥老狼为众弟兄着想,几经考虑,欣然应允。谁知,国军却居心不良,趁大哥老狼带兄弟们出山接受招安,于路上设伏。若非如此,大哥老狼和兄弟们早穿上国军军装,扛着武器奔前线打鬼子去了。

那一战,双龙洞弟兄死伤惨重。从二百多人枪,锐减至一百五六十人枪。

那一战,血淋淋的战场,横七竖八的尸体,让弟兄们彻底明白:穷人与恶霸,土匪和国军的距离!

那一战,双龙洞弟兄发誓,从此与国军势不两立,谁也不得再提收编打鬼子的事儿!

山鸡,还有双龙洞众弟兄,从些再无出山的念头。

虽然,弟兄们都知道,大哥老狼的心还没死!还常想着带领兄弟们走出双龙洞,走出云雾山,正大光明的走向抗日打鬼子的战场。

可惜,弟兄们害怕,弟兄们恐惧!害怕再被人带进陷阱,恐惧再来一次血淋淋的杀戮!

朝夕相处的弟兄,整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弟兄,再也经不起屠杀了!

野驴和木头没山鸡这么重的心思。接不接受收编,出不出山,两人不太在乎。

只要不再有陷阱阴谋,只要大哥老狼当大哥就成!

大哥老狼当大哥,肯定不会出卖弟兄们!

这样的弟兄,还有不少!

上山当土匪!这些弟兄中,哪一个是心甘情愿,哪一个愿意世代为匪,不但自己,还连累祖宗被人咒骂,不得安宁,没有一个好名声?

能平平安安当个穷老百姓,或者能打鬼子报血仇,有谁愿意整天窝在这阴暗潮湿的双龙洞,有谁愿意有事无事背着枪扛着炮,在云雾山溜趟子?

新四军,会象国军一样,不拿弟兄们当人吗?

出路?随着新四军的到来,随着三营进驻双龙洞,一百五六十号弟兄,渐渐的分成三派。

一派坚决反对收编,反对跟着新四军出山打鬼子!无他,信不过尔!

一派不想一辈子为匪,想出山打鬼子,死前挣个好名声,光宗耀祖!

一派保持中立,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一切听大哥老狼的吩咐!大哥老狼指东,决不往西!

小狼想参加新四军!

几日相处下来,特别是日日里跟着杨闯,跟着三营的战士进行射击训练,单纯的小狼被杨闯,被三营深深的吸引。

没人耍钱,没人吃吃喝喝。

所有人都想着一件事:出山打鬼子!

所有人都干做一件事:为出山打鬼子做准备!

最主要的,经过杨闯几天的指导,小狼的枪法有了明显的进步。嗜枪如命,酷爱狙击的小狼,兴奋得不得了。

狙击!原来,藏身暗处“打冷枪”,就叫狙击!而藏身暗处“打冷枪”的人,叫狙击手!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小狼感觉怪新鲜的,也怪吸引人的。

一定要跟着杨哥,好好学狙击,象杨哥一样,做一个人人都竖大拇指的狙击手!小狼人小鬼大,暗暗有了主意。

清晨,丝丝斑驳陆离的阳光,透过山洞顶上的叶缝,照在龙湖,照在平静的湖面,升起缕缕白雾,朦朦胧胧的,好看得很。白雾缭绕,遮挡着南北两侧的洞府,若隐若现的,恍若仙境。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早晨6点,三营准时起床,背着枪排成队,围着龙湖跑步。自打进洞以来,无论多累,多辛苦,三营天天如此,从不间断。

杨闯着装整齐,拎着狙击步枪,站在洞府前,嘴角微微上翘,眼里闪着精光,鹰似的目光巡视着湖面,眼睛不时的瞅着湖对面的洞府——那是双龙洞一帮草莽英雄的往处,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刀子立在一旁,不言不语的转动着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刀。

前天夜里,王飞带着两名战士连夜出山,前往昌平与上级联络。按照行程,最迟今天傍晚便会归队。一旦归队,三营的去留应该由组织决定了。

继续留在双龙洞,收编这一百五六十号草莽英雄,留给杨闯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办法,能收编这帮草莽英雄,让这些放荡不羁自由自在惯了的汉子,心甘情愿,甚至心悦诚服的参加新四军,一起出山打鬼子?

快十天了,别看杨闯不出气不鼓泡,好象什么事儿都没干过。通过观察,通过与大哥老狼、师爷郎士文,还有野驴、山鸡、木头等众兄弟喝酒闲扯,加上林志国、王飞、马仔、大虎等旁敲侧击,杨闯将双龙洞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两前年接受收编出山,最后栽进陷阱的事,都了解得详详细细。

警惕性高,心中有疑虑?害怕上当受骗?这些,对于新四军,对于三营来说,都不是问题!

双龙洞,有着收编的基础!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洞外,如雷般的呼号,震得洞顶嗡嗡直响,震得回声久久不能挥散,也将野驴、山鸡、木头,还有众兄弟从梦里震醒过来。

大哥老狼、师爷郎士文,早穿戴整齐,威风八面的站在洞府中央,透过洞门,望着围着龙湖打转的三营,无奈摇头。至于心里想些什么,只有二人知道。

“他娘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野驴听见呼号,烦躁得不行。昨夜与大虎拼了几碗酒,正做美梦呢,不想被震天的呼号声震醒了。

没二话,腰一挺,抓起枕边的皮马甲、腰带、短枪,气哼哼的窜出洞门。

“停停停……停下!”野驴气呼呼的拦住跑步的三营。

“哟,野驴老弟,酒醒了?这么早能起来?”大虎眼珠一转,高声打趣。昨夜拼酒,可是经过杨闯批准,不为别的,就为掏掏野驴心中的想法。

“能不起吗?”野驴拉着驴脸:“被你这么一吼叫,不起也得被吼起来!弟兄们吼声这么大,万一把这双龙洞震塌了……还不把俺野驴埋里边出不来?”

“天还早吗?天天让你们这么折腾……”说话的功夫,山鸡、木头,带着众弟兄钻出洞府,纷纷围拢上来。细看,人人脸上都带着怨气。

也是,三营不来,弟兄们哪天不是睡到自然醒?!

这倒好,三营一来,天天起早床,饿着肚子瞎晃悠!

三营的战士倒是习惯,可这不是折腾弟兄们吗?心里能没有怨气吗?

“早睡早起身体好!”马仔笑道。

“山鸡兄弟,起早多好啊,呼吸新鲜空气!”林志国笑容灿烂:“一天之计在于晨嘛……看看你,还有弟兄们,没精打采的……腰还能挺起来吗?”

“没精打采?腰……”山鸡一听,不乐意了:“怎么说话的?谁腰挺不起来?”

“腰挺不起来”,原本是“枪挺不起来”,那可是调侃人的话,意思是说“不是男人”。男人两腿间的玩意儿,不是枪又是什么?

不想,这话让林志国给改了。

精明的山鸡一听,当然不乐意了。

“嘿嘿……玩笑,开个玩笑……”林志国讪笑挠头。

“大清早的,谁跟你开玩笑?”山鸡嘟囔:“天天起这么早,饿着肚子费劲八拉的练,有用吗?还不是让小鬼子追着屁股打,撵得满山跑……”

“唉唉,山鸡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大虎一听,虎眼一瞪,也不乐意了。

金县一战,三营伤亡惨重,三百多号战友,只剩下不到一百人,还被以逸待劳的小鬼子,追得满山跑……这可是三营的痛啊!

现在被山鸡提起,脾气暴躁,性格直率的大虎,当然第一个不乐意。

第三百九十五章 双龙洞比武收编(一)

第三百九十五章双龙洞比武收编(一)

“就是,有用吗?”

“管用,能跑啊?”

“是能跑,满山乱窜啊!”

“干脆跟咱一样,喝酒吃肉,睡觉耍钱得了!”

“小鬼子来了,咱照样打他!”

“只要在山里,小鬼子就干不过咱!”

……

“行行行……都滚一边儿去!瞎起什么哄啊?”关键的时刻,野驴当然帮自家兄弟:“干脆,大虎兄弟,还有马仔、志国兄弟,练也不管用,不如咱兄弟接着喝酒去?”

“不管用?”林志国的嘴也不饶人:“前几天,咱是没干过小鬼子,可那是没有子弹。咱可不象有的人,扛着长枪短炮的,弹药倒充足得很,却只能跟乌龟一样,整天缩在洞里,不敢冒头……”

“不对!”大虎一声虎吼,吓了众人一大跳。

“……”林志国和三营战士不解的瞪着大虎,这小子咋回事儿?什么不对?关键时刻,不想着帮自己人,反倒胳膊肘儿往外拐,帮起这帮“草莽”来了?

“就是不对!”大虎眼珠子一乱,看着林志国和战士们眨眨眼睛,一本正经的说:“你们没听这位兄弟说吗?小鬼子只要敢来山里,就干不过双龙洞的兄弟!”

“就是,只要小鬼子敢来山里,没干不过咱!”一名弟兄自豪的插话。不少弟兄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看得出来,双龙洞的弟兄,都有这种自豪和骄傲。

“山里?”林志国眼里精光一闪,双眼微眯,笑容阴险:“对,不管是老虎,还是狮子,或者兔子、乌龟,都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要不出老窝,肯定没人打得过!就算打不过小鬼子,还可以钻洞嘛,对不对?”

“对!”三营战士跟着起哄。脑子再慢、反应再迟钝,也明白了林志国和大虎话中的含义。

“吔……怎么骂人呢?”山鸡脑子快,总算听出话中的意思来了。众兄弟也不慢,山鸡一提,也都反应过来。纷纷胀着脸,红着脖子,气呼呼的瞪着志国和大虎。那模样,似乎志国和大虎不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便要生吞活剥了两人似的。

很明显,林志国、大虎,还有三营的战士,把双龙洞的弟兄比做兔子和乌龟!没听见吗?“打不过,还可以钻洞吗!”

当然,也比着了老虎。老虎也有下山的时候呀。可弟兄们不是说,“只要小鬼子敢进山,就干不过双龙洞的弟兄”。意思非常明显,只在山里跟小鬼子打,根本就没打算下山。

没打算下山,不是兔子是什么?不是缩头乌龟是什么?气死个人!这不是骂人是什么?!

“说什么呢?”

“说谁是兔子?”

“谁是乌龟?”

……

双龙洞百十号弟兄不干了,吼叫得欢腾,那声音要把洞顶掀飞似的,炸得人耳朵嗡嗡的。

“大哥,不去……看看……”师爷郎士文望着一脸平静的大哥老狼。

“不去!”老狼摇摇头,面容平淡的笑了笑:“你还不清楚?别看一个个跟驴叫似的,那是憋得慌。真干起来,没一个往前冲!”

“也对,让弟兄们吼两嗓,发泄发泄。”师爷郎士文眼珠一转,有些明白大哥老狼的用意:“大哥是想,借机看看弟兄们的反应?也看看新四军,还有杨长官的反应?”

“新四军仁义不仁义,咱们都是听人说、听人传的。”老狼微微点头,眼里闪着精光:“如果……如果真闹起来,就能看出真面目来了吧……”

好个老狼,原来是想通过弟兄们这一闹,看看杨闯如何处理此事,从而得到心中的答案,然后再决定双龙洞一百五六十号弟兄的出路!

“是啊,弟兄们上过一回当……”师爷郎士文一脸佩服:“还是大哥高明,只要一试,便知道新四军是真仁义,还是假仁义!”

“看看吧……”老狼点头,目光微凝,望着洞门,耳朵立得直直的,听着洞外的动静。

都是中国人,都是打鬼子的好汉。老狼可不希望手下的弟兄跟三营的战士真干起来!

“哟,不服是吧?”马仔脑子一转,计上心来。

营长杨闯的心思,马仔清楚得很。几天了,收编的事情还没有说法。时间不等人,王飞再一次出山,回来肯定带着上级的命令。到那时,三营再想留下,再想慢慢盘算着收编这股打鬼子的草莽汉子,恐怕时间上就来不及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既然火已经烧起来了,那就再添把柴,让火烧得更旺些!

土匪有土匪的义气!只要时机、方法得当,收编这伙草莽汉子,问题不大。至于训练、教育什么的,边打边干,也不是不行啊!

“服?服什么?”野驴最不能听的就是挑衅。看着马仔挑衅的模样,挑衅的眼神,野驴第一个不干了。

“不服就比比?”马仔拔高嗓门,看着众弟兄:“既然说咱训练不管用,咱就比一比,看看……到底管用不管用!”

“比比……”山鸡一惊,感觉不太对,但一时间却说不上来:“比什么?”

“比比?”林志国、大虎,还有三营百十号战士,纷纷不解的看着马仔。

马仔的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好好的,提什么比试?

“难道……”林志国若有所思。

“当然比打鬼子的本事啰……”马仔目光挑衅,扫视着双龙洞的弟兄:“你们……不会怕了,不敢比了吧?”

“比就比,谁怕谁?”人堆里,就数野驴嗓门最大,跟驴叫似的,难听得很。

“野驴,小心……上当!”别看木头木纳,不善言辞,可脑子不笨。从马仔挑衅的眼神和话语中,似乎看到了猫腻、陷阱。既然有陷阱,有坑,弟兄们就不能跳。

“山鸡,你怎么看?”野驴一听,转眼瞪着山鸡。

“比试……”山鸡转着眼珠子,迟疑不决,难下决心。

比试,不是不可以!但从马仔、林志国等人的眼神看,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万一……真有陷阱咋办?精明的山鸡,有种上“贼船”的感觉。

“不敢了吧?”林志国感觉需要再添一把火:“我说都属乌龟的,还不愿意!不敢比就让开,咱可没时间跟这儿磨嘴皮子,咱们还得训练呢……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吼得厉害,没真本事管什么用?”

“什么?”

“说什么?”

“谁是乌龟?”

“谁没本事?”

……

这一刻,因为林志国的几句话,百十号双龙洞的弟兄那是群情激愤,双目喷火,恨不能立刻、马上,把林志国和身后的新四军战士,给干趴下啰!

可惜,都他娘的是中国人,不能真干啦!

“不是乌龟就比!”大虎还在浇油:“不敢比,瞎嚎嚎什么?有用吗?耽误功夫!”

“对,不服就比比!”三营战士齐哄。

“……”马仔满脸阴险的笑容,目光挑衅的瞪着野驴、山鸡、木头,还有越来越多的双龙洞弟兄。

那模样,令山鸡和弟兄们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生吞活剥了这小子!

“比就比,谁怕谁!”

“三当家,比就比!”

“四当家,五当家,比!”

“让新四军看看咱弟兄们的厉害!”

“对,看看弟兄的厉害!”

“早也练、晚也练,有什么用!”

……

不由山鸡和木头谨慎,下不了决心?双龙洞一百五六十号汉子,帮着下了!

“怎么比?”山鸡精明,三兄弟当中,很多时候都是这小子拿主意。

冲锋陷阵的事,大多都是野驴和木头的活儿。

“你……你们定!说比啥就比啥?”马仔目光挑衅,嘴角微微上扬,一付上钩了的样子。

一个个的,说比猴精,也还得上咱的当!

“我们定,你说了算数?”山鸡欣喜,转着眼珠子。

“当然,得跟打鬼子有关!”马仔也不傻,万一这帮草莽汉子提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咋办?

“你不会让这帮老爷们上树抓鸟吧?”大虎一旁刺激。

“你……”山鸡气结,目光不善的瞪着大虎。双龙洞众弟兄纷纷盯着大虎,目光愤慨。

大虎反应平淡,一脸好整以暇的样子,气得众人够呛。

比试,得比跟打鬼子有关的本事,谁也出不了古怪!

“好!”山鸡双眼微眯,盯着马仔,动开了脑子。

“还有!”马仔步步为营,显然是把双龙洞这帮草莽往陷阱里引。

“还有什么?到底比不比,啰嗦!”野驴有些烦燥不安。

马仔这小子,鬼精鬼精的,一肚子坏心眼,一看就没憋好屁!

“就是,还比不比,不比算球!”木头不笨,想顺坡下。

“比,当然得比!”马仔笑容灿烂:“大清早的,既然要比,怎么着也得加点彩头,对吧?野驴、山鸡、木头兄弟?”

“彩头?”野驴、木头和众兄弟不解。

“什么彩头?”山鸡感觉钻进了圈套。

“彩头?”林志国微笑点头。果然,马仔的鬼精灵,在这儿等着对方呢。比试,哪有那么简单?

一大早出操,马仔要求,呼号必须震天响,要能掀飞洞顶的那种!原来,这小子早盘算着给双龙洞这帮兄弟下套呢?只是……这是杨哥的意思吗?

林志国回首,望着不远处,拎着狙击步枪,一脸平静,一步步正缓缓而来的杨闯,若有所思。

不过,这还真不是杨闯的意思。

纯属马仔的个人行为。几天来,明白杨闯打起收编主意,却找不到时机的马仔,一直在动脑筋,想找一个办法,促成此事,好早些出山打鬼子!

出操,挑衅,比试,彩头……一步步,将双龙洞弟兄引入圈套。这,正是马仔想出来的办法。

“彩头嘛……当然得大一点!”马仔拖长了语音,目光鄙视,有些瞧不起人:“怕就怕,你几位做不了主哇?”

“什么?”野驴恼怒。

“做主?”木头沉思。

“做什么主?”山鸡目光闪烁,想要弄明白马仔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彩头?加就加!”野驴有把握,感觉比试定不会输。也是,在云雾山这一亩三分地上,弟兄们还比不过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新国军。

“你能做主?”山鸡也不笨,把球给踢了回来。

第三百九十六章 双龙洞比武第收编(二)

第三百九十六章双龙洞比武收编(二)

“机会来了!”杨闯眼睛一亮,感觉连日来,自己费尽心思想收编双龙洞这股草莽英雄的机会,终于有了。脸上带着笑容,步伐依旧平稳。

“走吧,看看!”大哥老狼笑容平淡,大步走出洞门,走向龙湖边吵嚷的人群。

“……”师爷郎士文摇摇头,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比试,就是机会。

难道大哥老狼想趁此机会,让新四军加入双龙洞?不是想参加新四军吗?怎么又变了主意。

师爷并不完全明白大哥老狼的想法。

在大哥老狼心里,如果新四军真讲仁义,真有本事,带着弟兄们参加新四军没二话。比试,正好让桀骜不驯几个弟兄没话说,堵上众弟兄的嘴巴。如果新四军比不过手下弟兄,就趁机“收编”的新四军,扩大双龙洞队伍。

老狼可知道,自己的这帮弟兄,个顶个的不服人。新四军要没点真本事,还真不能让众兄弟信服。如此,就算老狼率众兄弟参加新四军,但不听指挥,咋指挥,咋打仗?

光有仁义还不行,没本事的队伍,大哥老狼可没打算带着弟兄们参加。没过硬的本事,遇上小鬼子,还不得完蛋吗?

不管谁“收编”谁,有一条,无论如何也不会变。

那就是,打鬼子!

“大哥!”

“大哥!”

“大哥!”

……

看见大哥老狼和师爷大步走来,弟兄们纷纷侧身,闪出一条大道。

“他们说了不算,我说了算不算?”大哥老狼脸上挂着笑容,眼神凌厉的盯着马仔:“马仔兄弟,你说呢?”

就马仔那点小心思,大哥老狼不用想就知道。这小子,鬼精鬼精的,大概是想借机压弟兄们一头,补充补充弹药,准备出山打鬼子吧?或者……还有其他意思?

其实,只要是打鬼子,只要张口,还能不给吗?我老狼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只要打鬼子,只要双龙洞有,要多少管够!

此刻的老狼,还没完全意思到,自己既然走出洞府,既然答应比试,就意味着已经钻进了马仔的圈套。

“……”师爷双眼微眯,死死的盯着马仔,想从其脸上看出究竟。

“郎哥说了算不算,那得你手下的弟兄们回答!”精明的马仔,索性将套子扎紧一些,将皮球踢了回去。

“哦……也是……”大哥老狼回首,眼神凌厉的扫视众兄弟:“弟兄们,我说了算不算?”

“算!”

“当然算!”

“大哥说了不算,谁敢说了算?”

“我们就听大哥的!”

“大哥说啥,兄弟们没二话!”

……

双龙洞众弟兄,包括野驴、山鸡、木头三人,纷纷高声回答。只有师爷郎士文,一脸高深莫测,一双微眯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马仔,想弄明白这小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给大哥老狼,还有双龙洞的弟兄们设的啥圈套?

不过,师爷显然要失望了。

对于师爷如刀的目光,久经沙场的马仔视而不见,只是面带微笑,直视着大哥老狼。

“听见了吧?”大哥老狼满意一笑,回首盯着马仔:“我能做主,你……能做主吗?”

“我……不能!”马仔笑了,自信的笑了:“做主的人立马就到!”

马仔知道,营长杨闯一早就站在龙湖边。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被瞧在了眼里。他相信,这么好的机会,营长怎么可能会放过。

心有灵犀!

“不知道,我能不能做主?”杨闯的声音沉稳有力,在人群背后缓缓响起。

不用说,三营战士纷纷侧身,自觉的闪出一条道来。

“杨兄弟!”大哥老狼抱拳。

“郎大哥,师爷,各位兄弟!”杨闯抱拳回礼。

刀子手里握着狙击步枪,面容平淡,静静的跟在身后,不言不语。

“同志们,我能做主吗?”不待大哥老狼问,杨闯回首笑问。

“算!”

“营长说了算!”

“杨哥说了算!”

“我听营长的!”

……

“看,郎大哥,同志们都听我的!”杨闯笑容灿烂,直视着大哥老狼和众弟兄:“现在,我们可以说说比试,说说彩头了吧?”

“当然可以!”大哥老狼从不输阵,大手一挥,豪气的回答:“比什么,什么彩头,杨兄弟说了算!”

“不!”杨闯缓缓摇头:“就按刚才马仔兄弟说的,比试内容,双龙洞的弟兄们说了算,也就是郎大哥说了算!至于彩头嘛……”

杨闯面带微笑,直视着大哥老狼,有意拖长语音。

“彩头?杨兄弟说了算!”大哥老狼不得不回答。既然比试内容由自己说了算,彩头的事,怎么还好意思跟新四军抢?大哥老狼可丢不起这个面子。

来了!

新四军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马上就能见分晓。

性情豪爽的大哥老狼,丝毫没有感觉自己已经完全钻进了杨闯和马仔设下的圈套。

只有精明的师爷,一脸怀疑的盯着杨闯,盯着马仔,若有所思。此刻,师爷郎士文想阻止这场比试,却已经来不及。大哥已经定下的事,怎么好意思当众反对?况且,就在刚才,大哥老狼可是当着众弟兄的面问过,弟兄们也都回答“一切都听大哥的!”

现在反悔?不让新四军笑话嘛!

大哥老狼丢不起这人,双龙洞的弟兄丢不起这人,师爷郎士文也丢不起这人!

“好!大哥爽快!”杨闯抱拳行礼:“兄弟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至于彩头……”

“彩头……难道……”望着一脸从容,镇定自若的营长杨闯,林志国心有所悟。

杨闯面带笑容,环顾四周,正欲说出心中的想法,说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彩头。不想,却被一个急切的声音打断了。

“报告!”王飞满头大汗,飞奔而来。

身后,是同样满头大汗,握着中正式步枪的小狼。

“一名优秀的狙击手,首先得有好的身体!”

杨闯的一句话,让小狼每天清晨都会在云雾山跑上个十来里。

“王飞?”

“王连长?”

“不是去昌平了吗?”

“这么急?满头大汗的!”

一天两夜,往返昌平,行程一百四五十里,加上与上级联络,速度够快的!

看来,事情很紧急!杨闯瞬间得出结论。

“别急……什么事?”杨闯转身,面容镇定。

“这……”王飞环顾四周,感觉不是说话的地方。

“都是打鬼子的兄弟,说!”杨闯表情真挚,不似做作。

况且,这帮草莽英雄,早晚都会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只要是打鬼子,都可以说。不说,倒显得杨闯小家子气,显得新四军小家子气。

再说,王飞这么急着赶回云雾山,不外就一种可能,小鬼子肯定有行动了!

“小……小鬼子明天清晨,将从金县出发,由南向北,越过云雾山,对桐柏山根据地进行围剿!”王飞嘴里的粗气终于喘均了。

“什么?”

“小鬼子?”

“围剿根据地?”

“打,打小鬼子!”

“替战友报仇!”

……

金县被顽军围攻,北上之新四军伤亡惨重,无数战友倒在同胞枪下。后来,小鬼子以逸待劳,隐蔽在云雾山,跟在三营屁股后面穷追猛打。几十名战友,牺牲在云雾山!

一听说小鬼子围剿根据地,三营战士再也沉不住气了,纷纷高喊着出山打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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