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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幕1925》


第一章 广州街头

广州城,惠福东路,吴安平夹着一个小包,跟着罗家明匆匆忙忙朝租界区礼和洋行所在的沙面大街走去。35zww.com看着迎面涌来高呼口号的游行队伍,他兴奋不已,恨不得放下手头的事情立刻加入到这拥护革命的澎湃浪潮中去。

“打倒陈炯明!打倒军阀!”

“革命军万岁!”

“黄埔万岁!”

这是公元一九二五年三月二十九日的上午十点,难以数计的人群手举标语高喊口号,从广州城区各处涌向吉祥路、惠福东路、太平路,自发形成了一支支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此起彼伏的革命口号震聋发聩,响彻广州城的上空,无数饱经战乱、饱经流离、饱受欺压的人们,无暇再考虑什么顾虑得失,只是欢笑着、哭泣着,酣畅淋漓地宣泄着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怒火和渴望。

自二月一日广州革命政府东征以来,在不足两月的时间里,以黄埔学生军为骨干的东征联军就打垮了陈炯明的主力部队三万余人,联军占领了潮州、梅县等地,陈炯明的残军被迫退到了江西和闽南。

此次东征由粤军、滇军和桂军组成联军,兵分三路——以粤军许崇智为右翼军,滇军杨希阔为左翼军,桂军刘震寰为惠州攻城军,挥师征讨陈炯明。而由黄埔军校校长蒋介石率领的学生军,包括两个教导团和军校第二期学生及第三期入伍生组成的第一营,作为粤军的先锋队参加作战。

东征军尤其是黄埔学生军所至,人民皆诚心倾向。盖因共和以来,中国虽已无皇帝,但民众却仍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加之军阀林立乱战不休,痛苦实较以往更深,其望救之切,实非一般所能想象。

二月五日,东征军占领东莞,紧接着两头塘、常平圩等陆续被攻占,至二月十一日广九路沿线地区尽被克平。随后,二月十四日东征军兵临淡水,即克,二十一日克平山,二十七日收复海丰。三月七日,攻占潮汕,二十日克兴宁,二十三日进攻梅县,旋即克平。

这一连串胜利的消息传来,不仅仅广州,全国各大城市俱成欢乐之海洋,无数民众高举旗帜高呼口号自发举行了一连串的游行及示威活动,其盛况并不亚于清帝退位民国肇立之时。人们厌恶战争,但却渴望广州革命政府能提振武力横扫各路军阀,结束乱战之阵痛,而黄埔军校便是国人认为肇造民族武力之所在,被寄予厚望,更被无数学子及进步青年深深向往。

吴安平就是这些学子或者说进步青年中的一员。

吴安平,甘肃庆阳县西峰镇人。从名字看,他家里似乎总要沾点文气,其实却不然,往上数三代全是不识字的佃户出身,祖籍原在陕西米脂一带,后灾年祖父逃难至庆阳西峰镇落户,还是干佃户。***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到父亲支撑门户时,家境好转,几年时间便拥有了几十亩地,成为标准的富农。

吴家的发迹过程一般人看不明白,乡民口中的发丘、摸金之说都是胡乱猜测当不得真,吴安平倒是隐约觉得似乎和一直寄居吴家的黎伯有很大关系。黎伯其名不显,吴父只称“三哥”,乡民多喊“黎三”,有事时叫声“三伯”或“三爷”,吴安平也是“黎伯”、“三伯”的乱叫,具体这位黎伯叫什么,问父亲也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就这么将就下来。

吴家衣食不缺,有了这样的经济基础,以吴父的认知,便想培养出一个文化人摆脱泥腿子的宿命,于是当吴安平十多岁时,便被送到了新式学堂,虽费用昂贵,但有几十亩地的收成打底,咬咬牙也就坚持下来。

不过父亲终究没见到吴安平光宗耀祖的风光,待吴安平十七岁时便撒手西去,悲痛加上疾病侵袭,母亲也没能过得了这关,父亲离世短短一个月不到,便也随之去了。处理完父母丧葬,吴安平也休学了一年,后来才在黎伯的劝说下又捡起学业,并于前年考上了兰州的甘肃公立法政专门学校。

如今吴安平二十三岁,本应在兰州就读三年级民法专业,但今年过完春节便跑到了广州,他是奔七月份黄埔军校第三期招生而来。在他虽不算成熟但尚称得上进步的观念中,现在的中国是任列强鱼肉的中国,是军阀乱战哀鸿遍野的中国,需要救亡、需要铸造、需要雄起,这样的中国不需要维护强权的律法,更需要维护律法的强权和武力。

所以吴安平向往黄埔,崇尚革命的暴力,期望能像死在屠刀下的无数先烈志士,可以为国家和民族,肆意挥洒自己的青春和热情,前仆后继,死而后已。

来广州之前,他把自己的想法和黎伯说了。毕竟黎伯是家庭的一份子,父亲过世后也是由他支撑现在的庆阳西峰镇吴家。黎伯没有表示赞成或反对,只是思量一阵说了句“去看看也好”,就想方设法为吴安平备足了盘缠,放他来了广州。

当时东征伊始,黄埔师生皆投身其中,正常教学乱成一团,第三期招生也延后到了七月,要客居广州这么长时间,吴安平带的那几十块大洋便有些不足。不过很幸运的是,当时德国礼和洋行正在广州招人,准备扩大在华业务,协办此事的办事员罗家明是吴安平的庆阳老乡,疏通之后,洋行这边的经理看正缺人手而吴安平德语、英语水平又都不错,就同意让他做了临时办事员,虽然月薪比正式的少了几乎一半,但每月四十三块大洋也尽够花费了。

吴安平现在跟着罗家明办事,只是在黄埔附近另租了住处,算是一边准备第三期招生考试,一边兼顾洋行的差事,两个月下来倒长了不少见识。今天早上,经理威廉安排两人去码头核对由德国随船发来广州的货物,六点多开始,一直忙了两个多小时,两人才算核对好并安排入库,回洋行途中却正迎面碰上广州市民庆祝广州革命政府东征胜利的游行队伍。

吴安平又是兴奋又是羡慕,忍不住对前面的罗家明喊道:“家明哥,这才是真正的革命!”罗家明却不像他那么激动,面无表情道:“或许吧。”他是少年老成的性子,思虑很多,在洋行干了几年后,见识更是远超一般人,但吴安平见面对这样盛大的游行场面,他仍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登时有些不高兴。

罗家明注意到吴安平情绪不对,便放缓步子与之并行,低声道:“要是革命真有望成功,我怎会不高兴?我肯定比你还激动,但是你没看到,在这场东征胜利的背后,其实隐忧重重,一个不好,这广州的革命政府都得倾覆,如何让人高兴得起来?”

吴安平吓了一跳:“家明哥,你可不要妄加猜测胡乱言语,明明形势一片大好,怎么到你这里就前途叵测了?”

罗家明情绪有些低落:“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东征虽进展顺利,一路攻到了潮州、梅县,但已无力再进,陈炯明主力溃败后,残部退入江西和闽南,本应猛追穷寇扩大战果,但各部逡巡不前,黄埔学生军虽勇猛无敌,却已成孤军之势,只得草草结束东征,如此虎头蛇尾怎不让人失望?”

吴安平无话可说。东征刚开始时,滇军杨希阔部和桂军刘震寰部便磨磨蹭蹭,打定了保存实力的主意,许崇智率领的粤军还算好些,这一场场胜利要说是联军的胜利,还不如说是黄埔学生军的,他们人数虽少只有两个团,但作为先锋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学生军损失惨重,梅县攻克后不得不退回广州休整。

这些内情并不见报,普通民众自是无法得知,但吴安平因为备考与黄埔多有接触,却知道很多学员对杨希阔、刘震寰私下里有强烈不满,只是黄埔方面为保证团结,将这种不满和非议压制了下去,一般民众只见到联军各部配合无间的融洽局面,却不知背地里另有波澜。

罗家明放低了声音,又道:“这些还在其次,看目前的局面,三两月之内广州必有一场大乱,革命政府能不能过得这关,还真有些凶险。”

吴安平讶声道:“不至于吧?”他倒不是疑惑大乱之说,联军各部分歧日大,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是摆在明面上的,弄不好就要兵戎相见,但要说三两月内战事就会爆发,倒没人敢下这样的结论。

罗家明解释道:“前些日子我找威廉饮茶,闲聊中威廉提到,杨希阔、刘震寰十七日向各家洋行下了一份军火订单,火炮、枪械等各类装备物资加起来,规模足够武装一个整编师。东征中滇军桂军这两部一直与陈炯明勾勾搭搭,就没打过什么像样的仗,根本说不上什么损失,现在采购这么多军火,你说是针对谁?滇桂对垒绝对不可能,要是打许崇智还说得过去,但可能性也不大,如此目标便只剩下一个......”

排除了其他可能,剩下的只有广州革命政府,再明确一点就是黄埔学生军。吴安平对联军内情多少知道一些,深知这个结论百分百正确,心中一沉,再顾不上关心越来越壮大的游行浪潮,急急忙忙问道:“你怎么就肯定变乱就在三两月间?”

罗家明冷笑:“那批军火不到两月就会运到,要是别人领兵,谨慎点,适应装备可能还要再几个月,但杨希阔、刘震寰两人,你几时听说他们的部队真正操练过,肯定枪炮一到手就会挑起战事,到时候那么多人一拥而上,黄埔学生军再精锐毕竟兵力有限,真有可能让两人成功。”

吴安平已是听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道:“这些消息很重要,得赶快通知黄埔方面才行,说不定能帮上大忙。”罗家明瞥了一眼他,点头道:“正该如此,不然我为何说与你听。”吴安平这才知道自己这位同乡虽看上去不关心革命形势,但热情其实却不下自己。

两人说说走走,很快转入沙面大街。

沙面这里是洋行扎堆的地方,大大小小的总有几十家,其中最著名的有十三间,亦号称十三行,有别于鸦片战争时期的华资十三行。其中英国洋行最多,占八家,如怡和、太古、泰和、洛士利等;德国有两家,除礼和洋行外,鲁麟洋行也在这里;剩下的三家则是美国的慎昌洋行,日本的三井洋行,还有一家免那洋行则不知创办者是何国籍。

广州礼和洋行位于沙面大街62号,坐西朝东,主楼是一栋砖木结构的三层建筑,带有明显的日耳曼风格,造型简约大气,给人以庄重、坚固之感。楼层虽然相对低矮,但通风、采光良好,楼内空间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利用。

这个时间进出的客商正多,两人进去将核对账目交割清楚,便又忙碌起来。

礼和洋行是汉堡轮船公司、德国克虏伯炼钢厂、蔡司光学器材厂以及美国古特立汽车轮胎等的代理商,以进口德国重型机械、精密仪器、铁路和采矿设备以及军火闻名,但除此之外世界各国名厂商品,大到船舶机车,小到缝衣针、木纱团,其他如大小五金,日用百货,无不经营。

吴安平被临时安排接待一位采购精密度显微镜的武汉客商,采购意向有一百五十架,价值美金两万五千以上,是很大的一单生意。要不是人员不够,也轮不到吴安平上手,这不能不让他重视,联系黄埔的事情只能等到晚上再说了。

第二章 几个普通人

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吴安平才得空,不过令人欣慰的是,答应虚开三成的票据之后,精密度显微镜的事情终于搞定。www.65txt.com客商也大方,随后给了一百美元的服务费,加上洋行给的百分之一奖金,加起来就有三百五十百美元,合一千四百多大洋,对吴安平来说称得上一笔巨款了。

这事可遇不可求,在礼和洋行,罗家明、吴安平这样的办事员,平时也就拿一个基本薪资,奖金到不是没有,但每月也就四五块大洋,像今天这种“开张吃三年”的肥活,等闲是遇不上的。当然,洋行上百万美元的大买卖不是没有,但那种层次的交易不是他们这样的小办事员能参与的。

威廉经理痛快支付了奖金,他的收益数倍于吴安平,倒是不会在这方面克扣下属。与罗家明打声招呼,又硬着头皮与同事敲定了几次请客的时间地点,吴安平这才离开洋行,赶往黄埔军校所在的长洲岛。

他自是还惦记着罗家明所说杨希阔、刘震寰买军火的事情,急着知会黄埔方面,不过罗家明虽然原本打算就是要借吴安平之口通知黄埔,但当吴安平离开时,却又有些沮丧,认为黄埔人才济济,不可能不注意到杨刘的异动,他们一番做作估计也说不上是什么贡献。

吴安平却不理会罗家明的辗转心情,他是抱定小心无大错的打算,万一黄埔没有留意到这批军火进而导致战场失利,那才真叫后悔莫急。

一时乍富,吴安平也点了辆黄包车。不是小人得志,而是对于如何使用金钱,吴安平的态度与其父亲不同,反而受黎伯的影响较大,当用则用很豁达。不过黎伯也不是有钱人,照样地里田间的忙活,这种态度如何养成也是一桩奇怪之事。

到长洲岛外,吴安平交了一个银角车钱,转身便进了二横路上的粤香情酒楼。

酒楼有两层,一层散桌一层包厢,环境雅致卫生。这里以粤菜为主打菜系,口味地道,价格实惠,广受各路食客推崇,这里又离黄埔不远,故常能见到军校教官和学员在这里出入。黄埔军校门禁森严,一般人是进不去的,所以这粤香情也就成为内外交通的窗口。

进入酒楼大厅,马上有两个伙计迎上前来,吴安平摆手让其中一个自去,却笑吟吟对着另一个耷拉着眉眼的伙计道:“韶成,你这一副苦瓜脸可不是迎客的态度。”这人虽然做短襟腰裙的打扮,却遮不住轩昂气宇,腰杆挺得笔直,细目浓眉,与点头哈腰刚离去的那位伙计相比,明显不是一类人。

这人叫苏韶成,安徽宿州人,也是准备应黄埔第三期试的考生,吴安平刚到广州没多久,两人便已相熟。受东征影响,黄埔第三期考试要延至七月,两人所带的财务显然不够支撑那么久,吴安平命好遇到罗家明,在礼和洋行补了个办事员暂时栖身,而朱韶成没有其他门路,只得窝在粤香情做几个月小二。

苏韶成见吴安平打趣,也没好气:“快收起你那令人作呕的买办气。说吧,找我什么事?不会真发了大财,要来这里摆排场吧。”

吴安平拉起苏韶成上了二楼,边走边低声道:“发财到是真发财,不过今天过来却另有要事。***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你找一个雅间把饭菜上齐,然后赶快通知二期的左纯庵、石壮飞两位学长过来,顺便也叫上安炳朝、李章、余大伦他们几个一起过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商量。”

苏韶成没动地方,奇怪地打量起吴安平:“左纯庵、石壮飞两位学长虽然和我们比较熟,但现在他们训练有多紧你不是不知道,轻易出不了黄埔,你能有什么要事找他们?”

吴安平板起脸道:“我可没心思开玩笑。这事关系到整个黄埔的安危,别怪我没提醒,要是真出了岔子,你我都是百死难赎其悔。”

“真的?”苏韶成脸色渐沉。

吴安平气道:“那还有假?唉,磨蹭什么,赶紧去你的吧。”

苏韶成将吴安平领进一个靠街的雅间,便急匆匆下楼,刚迈下几阶楼梯,就听见身后的吴安平追着喊道:“对了,饭菜捡好的上,别怕贵,小弟发财,今天客也顺便请了。你看自己想吃什么,直接跟大厨交待就行,别替我省钱。”声音虽不算大,但现在还不到正式上客的钟点,酒楼里食客不多也很安静,是以很多人都听了个清楚,虽然大多不过莞尔一笑,但被那么多双眼睛古怪看着,苏韶成尴尬得真想回身上楼将吴安平暴打一顿再说。

且不说吴安平在粤香情二楼包厢里傻等,苏韵成向老板请个短假,换上洗得发白的立领学生装,便匆匆奔了黄埔军校。只是他并没有通行证件,大门守卫死活不让进,最后无法只得传口信叫人出来。

等了大半个小时,才看到左纯庵、石壮飞露面,苏韵成远远打个招呼,等两人过得门禁,便上前埋怨道:“怎么这么久?我这儿脚都站麻了。”

高高瘦瘦的左纯庵慢条斯理道:“什么事儿不能明天说,非得现在把人叫出来。”他也就二十四五岁,以前也是急脾气,只是进入黄埔后便一直在政治部做见习,养成现在一副遇事左右思量不紧不慢的性子。

石壮飞倒是粗壮魁梧,他是云南陆军讲武堂转过来的,标准军人做派,只是年后恢复训练时不小心摔断了胳膊,现在虽然痊愈却错过了革命军东征,心中一直不快。他脾气比较直,对着苏韵成就嚷道:“血花社新排了一部东征剧目,今晚在大礼堂首演,你有话快说,完了我们还得赶紧回去,都快开始了。”

苏韵成跟两人打闹惯了,闻言也不着恼,拉起两人胳膊转身就往外走:“哪里也别去,刚才安平来找我,说有极紧要的事要与你们商量,还说事关黄埔存亡,我虽不信,但不能不慎重。快走,我还得通知炳朝、李章他们几个。”

左纯庵倒是若有所思,石壮飞的反应却苏韵成当初类似:“这小子一贯听风就是雨,他能有什么要紧事。”左纯庵摇头道:“吴安平虽然热血冲动,但智慧聪颍,就算有所夸张,也从不会做无稽之谈,他既然说有事,那必然便有事。”

三人边走边说,又将散落黄埔周边务工待考的其他几人寻到,回到粤香情之时天已擦黑。七八个人簇拥着上了二楼,打开雅间门,却看到里面吴安平正有滋有味地品着香茗。

见几人进来,吴安平忙起身招呼:“炳朝、李章、大伦、铁鹏你们四个这边坐,纯庵、壮飞两位学长里面一点,哦,韵成,你招呼厨房赶紧上菜,估计大家都饿了,我喝了两壶茶倒有些饱。”

苏韵成刚要入座,听得这番话,瞪了吴安平一眼,却还是认命地下楼吆喝上菜。

其实除了左纯庵、石壮飞两人,其他五位和吴安平一样,都是四面八方来广州考黄埔第三期的青年学生。

安炳朝带副近视镜,虽然也是立领青年装,但仍显得瘦弱,估计很难通过入学时身体方面的测试。李章性子圆滑,头发三七开偏分,抹了点头油,衬得一道头皮缝都有些油汪,怎么看怎么像汉奸二鬼子,巧得是他还真在附近的天主教堂混吃混喝,就等着开学吃公家的。余大伦、余铁鹏两人是堂兄弟,山东人,一高一矮,都是五大三粗,像保镖要更多过像学生,但其实余铁鹏性格真鲁直,余大伦心思反比安炳朝还细腻。

苏韵成与这些人相比特点也很突出,他五官最标致,不能说貌比潘安,但从每天找他这位店伙计搭话的几位小家碧玉、大家闺秀身上,也能看出这人长得实在有够妖孽。说起来吴安平反是最没有特色的,面貌不算丑但也绝对称不上英俊,一米七五的身高不说矮也算不上魁梧,性格中庸,当然话说回来,这个时代青年身上所特有热血和激进在他身上同样很是明显,这不矛盾,而是时代的共性使然。

几个人先是喝茶,或许特级铁观音确实滋味特别,转眼间已经让伙计加了三回水。等苏韵成重新入座,桌上已摆了七八道精美菜品,鸡烩蛇、龙虎斗、烤乳猪、太爷鸡、盐焗鸡、白灼虾、烧鹅、蛇油牛肉俱都分量十足,但就是全是荤菜,连个稍微清淡点的都找不到。

“看来你真是发财了,这一桌下来只怕得几十个大洋,我们可是有口福了。”李章挤眉弄眼地道。他其实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过这世道,能吃饱就是幸运,要再吃上肉,那就是上等人的日子,这哥几位要说能千里迢迢赶来广州,家境也不算错,但也不过隔几日能见个肉星子,上哪去见一溜的粤系名菜摆到桌面,七八个没有油水的肚子还能不咕呱乱叫。

吴安平本待说过事后再开动,但看连左纯庵和安炳朝都两眼冒光地直盯着乳猪和烧鹅,哪里还不知趣,忙招呼道:“什么也别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过咱们再说事。”

毕竟是他会帐,这一发话,大家也就不再矫情,登时竹筷飞舞碗盘齐响,十分钟不到,桌面上已是一片狼藉,就能剩下一堆堆干干净净的骨头茬子。

找个伙计收拾一下,大家净手将油污擦拭干净,又随意要了些果品点心,就着茶水,这才一本正经地转入正题。

石壮飞摸着肚子先开口对吴安平道:“你说有要事商量,到底是什么事?”

吴安平拉开厢门,见左右无人,重又紧闭门窗回到座位,小声将罗家明从威廉处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同时也把罗家明的揣测一并说了出来。

除了左纯庵、安炳朝和余大伦三人,其他几个听了都大惊失色。

苏韵成揉着太阳穴,叹口气道:“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啊,这道槛由不得黄埔不跨。”

余铁鹏气愤居多:“我早就说过,这些军阀都不值得信任。陈炯明反动,杨希阔、刘震寰连带许崇智都不是什么好鸟,一丘之貉,这样的军阀都应该打倒推翻,不然这样的事情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左纯庵和石壮飞对视一眼,见无人注意,无奈咳嗽了两声。许崇智不仅仅是个军阀,他还是黄埔校长蒋介石的拜把兄弟,左、石两个二期小学员哪里敢非议这样身份复杂的人物。

余大伦毕竟脑子快些,眼珠一转道:“许崇智还是不错的,这次东征,粤军打得很艰苦,战绩也很大,不然杨希阔、刘震寰按兵不动,单凭两个教导团的黄埔学生军,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陈炯明打得这么惨。”

大家点头表示赞同。这次粤军表现确实有目共睹,而考虑许崇智和蒋校长的关系,参与杨希阔、刘震寰叛乱的可能性实在很小,至于军阀之说,其实现在整个中国遍地都是军阀,广州革命政府要完成统一消灭割据乱相,真可谓任重道远,几无成功之可能。

安炳朝搓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从现有迹象看,杨希阔、刘震寰叛乱的可能性确实非常大,他们加起来实力比许崇智加黄埔还要强大,要是单单如此还好说,早做些针对性的准备也可以拉平实力,但是关键有两点需要确认......”

“不错。”左纯庵不甘寂寞,接过话道:“一是两部采买军火的种类、数量及交货时间,我们需要拿到详细情报,以推论这批军火对杨、刘实力有多大程度加强;二是若真有叛乱发生,除杨、刘外,北洋军阀是否会趁机而动,外国势力会是什么态度,这肯可能会决定我们力量的投放顺序和打击强度。”

“列强的反应其实可以预见。”余大伦也侃侃而谈:“只有中国继续乱下去,才能保证列强的利益不受损失。在广州英国的力量最大,利益也最大,一个强大的革命政府的出现是其最不想看到的,只是自一战后英国力量衰落,不可能掀起与中国的直接战争,能做得无非就那么几手,挑几个代理人,出钱出枪武装其军事,黑白颠倒声援其政治,事成其从中国攫取的利益更多,事败也无非损失些钱财装备......”

不止这几个人,纸上谈兵余铁鹏、刘章、苏韵成其实都不差,大家虽然说得很热烈,但议论来议论去,却有些脱离了今天来粤香情的目的,最起码脱离了吴安平的目的。

吴安平站起来,做个手势让大家安静下来:“大家说得都有道理,但是现在不是分析时政军情的时候,我们要设法把消息传给黄埔高层,使他们提高警惕,怎么处理我们说了又不算。”

其实有句话吴安平没说,在座的这些人,虽然也称得上一时俊彦,但谁都明白与黄埔真正的人杰相比,无论能力见识都还差得很远,像已经相对出色的左纯庵、石壮飞,在黄埔二期学员中根本没什么名气,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很普通的黄埔学员和时代青年而已。

第三章 返乡

“要往黄埔传递消息,自然是纯庵和大石最方便不过。***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刘章一句话说到了点上。

吴安平本就是做这种打算,只是相较其他人,他与左纯庵和石壮飞的关系并不算太亲近,由他单独去说,不如一起商量出来来得自然。他总觉得这个消息很重要,但总不能指手划脚安排两人应该这样做不该那样做,应该通知谁又应该对谁保守秘密。

进入这个话题,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事情很快就安排得妥当。

天色已经很晚,吴安平交待粤香情为每人打包了一只烧鹅,大家便作鸟兽散,回头各等消息。会帐时发现一顿饭吃去了二十七块大洋,这抵吴安平半个月的工资,要没有今天三百五十美元入账,打死他也不敢这样腐败。

他本来还想给每人几十块大洋傍身,但刚同苏韵成一说就被拒绝了。话说得好,你发达了兄弟吃你的喝你的都没有问题,但谁也没到过不去的境地,再要拿钱就说不过去了,给也不行,那是不拿正眼瞧人。吴安平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散财的话也就再也没提。

接下来还有一些事要提前做好。

吴安平到礼和洋行上班时跟罗家明说了进展,并希望罗家明能利用这几年在洋行工作形成的人脉关系,巧妙将杨、刘军火交易的详情打探清楚。罗家明虽没有弃商从戎的打算,但这个时代只要有良知的国人都自然而然地同情革命,他既然主动将消息透漏,现在需要他发挥更大作用的时候,罗家明当然不会拒绝。

黄埔方面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而罗家明只用了两天就把军火交易调查了个清楚。

滇军杨希阔、桂军刘震寰在广州包娼、包赌、截关扣税,烟土买卖也做得很大,可谓日进斗金,这次他们向怡和、太古、洛士利三家英国洋行提交的军火订单十分庞大。

枪械方面米口径的恩菲尔德步枪八千支,每支三十元美金,步枪子弹四十万发,每百发五美金毫米口径的韦伯利转轮手枪一百五十支,每支二十五美金。火炮方面,75毫米口径山炮十门,每门美金一万五千元,炮弹一千发,每发美金二十元。另外,炸药和军用光学器材也有采购,价值两万美元。

算起来这份军火订单价值接近五十万美元,合大洋两百多万,吴安平怀疑杨、刘拿什么支付这巨额款项。罗家明道:“凭杨希阔、刘震寰的家底,这笔钱倒不是凑不出来,不过他们肯定不会舍得下这么大的本钱。两百多万大洋,滇军桂军以广州部分商税向英国洋行抵押借支了一百多万,陈炯明代付了五十万,广州商团凑了三十万,他们只要每人拿个十多万军火就到手了。”

“陈炯明?商团?”吴安平想到去年十月的商团叛乱和今年的东征,不自觉挠起头皮:“看来他们不甘心失败,咬牙切齿地想搞反扑,居然舍得在杨、刘身上下这么大的注。www.65txt.com”

罗家明叹口气:“这次委实凶险,陈炯明、商团那些残余势力不用理会,英国人也在做小动作。听太古洋行的人说,下个月会有一个陆军营和一个海军陆战营从澳大利亚调来广州英租界,他们太古洋行就是负责前期准备工作的。”

吴安平愤愤道:“哼,没一个好东西!要我说就该联合粤军趁早将杨、刘扫平,对这种军阀就得斩尽杀绝,留着早晚是祸害。”

罗家明苦笑一声:“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又道:“原先我以为这批军火会到六月才能到广,现在准确的消息是五月十五日至二十日,这样算起来,杨希阔、刘震寰要真得发动叛乱,时间应该在五月底六月初,革命政府需得早做准备才是。”

吴安平点头道:“看黄埔那边什么情况吧。”

四月三日,左纯庵和石壮飞带着两个陌生人找到了礼和洋行。

是罗家明接待的,他与左纯庵和石壮飞见过面,但这时见两人跟在后面行止恭谨,便知这两个陌生人非同一般,言语间也就加了小心。

他们正是要见吴安平,不过吴安平正在后面清点二号仓库的库存,罗家明将三人领到一旁,送上咖啡茶点,便安排人去了仓库,片刻,吴安平过来,罗家明朝他打个眼色便告罪离开。

做过介绍,吴安平才知道这两个陌生人来头不小。一个叫孙季良,是黄埔军校政治部的秘书,直接归周恩来主任领导,另一个叫丁希侯,党部机要局的科长,革命政府情报机构商政科负责人。

原来回到黄埔之后,左纯庵便将向政治部领导做了汇报。周主任知道后很重视,立刻将情报转到了党部机要局,两天核查之后,军火交易得到证实,但无法进一步查清交易内情,这才决定与吴安平见面,看会不会另有收获。

东征开始后,党部机要局在广州的力量有所削弱,租界虽然一直是情报工作的重点区域,但因为机要局组建时间不长,触角还没伸入各大洋行的中高层,这次军火交易就没得到一点风声。是以接到黄埔军校政治部转来的情报,党部机要局局长、副局长等一干大小头目,竟齐齐被惊出一身冷汗。

滇军杨希阔、桂军刘震寰的叛乱,革命政府早有预见,虽然不好主动出击,但还是做了许多工作,不过现在多了这批军火,双方力量对比可能会有很大变化,原来定下的应变计划也要随之调整,而如何调整,需要进一步的情报分析,由不得机要局对吴安平不重视。

孙季良跟过来却另有缘故。

随着这批军火交易浮出水面,吴安平这个人进入了不少人的视线,政治部和党部机要局都对他很感兴趣。了解到他有意报考黄埔军校第三期,周主任就让孙季良过来提前做下接触,看他备考做得怎样,这其实代表他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黄埔军校,用周主任的话来说,是“黄埔期待他的加入”。

交流片刻,军火交易的详细情况已经被丁希侯记录在案。

丁希侯很满意,这正是党部机要局求之而不可得的,吴安平提供的信息,让他们省了大功夫。想到临来前局长的交待,他换种口气:“安平,我们党部机要局现在正缺人,不如你也加入进来吧,相信凭你的能力,很快能做出一番局面。”

吴安平连连推拒。他可从没想过要去当情报员,虽说工作无分贵贱,做什么都是为革命出力,但情报工作实在不合他脾气,他喜欢听枪炮的轰鸣,推崇革命的暴力,无论营长、排长还是普通一兵,能冲锋在第一线这才是他想要的。

丁希侯看他的态度很坚决,便不再相劝。吴安平心里暗喘口气,转过来对孙季良致谢道:“孙兄刚才所说各种事项,我已谨记在心,但能考入黄埔,必摆酒相酬。”孙季良笑笑道:“要谢你就谢周主任,我只是个传话的。”吴安平面露憧憬,连声道:“都得谢!都得谢!”

丁希侯看看腕表,见时候不早,便起身与吴安平握手作别道:“无论如何,这次我们都得感谢你,有你这样的无数青年襄助革命,我们必将无往不胜。不过我还得提醒你,广州各种势力混杂,类似的事以后千万不要再做,万一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吴安平默声不语,孙季良知道他有抵触情绪,趁握手在他耳边低声道:“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办为好,你安心备考就是。杨希阔、刘震寰不过两个跳梁小丑,掀不起多大风浪。”

离开前左纯庵、石壮飞也来握手,吴安平奚落两人道:“看你们那熊样,不过一个科长一个秘书,就把你们唬得坐都坐不稳了,将来能有什么出息。”石壮飞小声道:“那是你不了解党部机要局的内情,要不换你,肯定比我还怂。”左纯庵则拍拍吴安平后背道:“嗯,记得把内衣换了,瞧,后背都快湿透了。”

吴安平觉出后背阴冷,忍不住也是苦笑连连。

与罗家明学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罗家明道:“人家说得在理,我们静观其变就好,别在惹出什么麻烦,说不定会引发变局。”吴安平这才知道丁希侯话中含义所在。

此后吴安平果然谨言慎行,一门心思扑在了洋行和备考两方面的事务上,除了与同样备考的苏韵成等人相会时,几人免不了指点江山抒发一下书生狂气,其余时候都只是通过报纸、坊间议论来了解广州的政情军情。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

五月中旬,滇军杨希阔部开始在广州集中,并在白云山、瘦狗岭一带布阵,桂军刘震寰部也驱赴北江,意图颠覆广州革命政府。许崇智的粤军和黄埔学生军这时还在东江、潮汕等地追剿陈炯明残部,广州空虚,迅疾被杨希阔、刘震寰占领。

吴安平没料到革命政府早得了情报,形势仍会发展到这步田地,也没心思去洋行上班,

整天窝在住所闷闷不乐。罗家明没他那么悲观,说叛乱不可避免,让出广州应该是计划的一部分,不然以什么名义消灭杨、刘的滇桂主力。吴安平这才去了忧心,静待时局变化。

果然,二十一日,蒋介石校长率黄埔学生军回师广州,行前发表了《誓死夺回革命的根据地》的训词。他说,假使革命政府根据地广州给反革命派夺去了,那孙中山总理就白白地奋斗了一生,许多已死的同志、弟兄也是冤枉死了,所以要继续总理遗志,就先要夺回广州。又说,不问敌人如何强悍,非争回根据地,不能称是革命军。

二十九日,第二纵队到达海丰,蒋介石又对粤军第一旅及第六旅官兵发表了《此次班师回省的重大意义》的讲话。他说,这次回去是生死关头,和中国的大局都有很大关系,革命军唯一的方法,只有向前冲锋,不能退后一步,不然就是要走死路。此后在征途中,又先后发表了《夺回广州的必要》和《党存与存,党亡与亡》的讲话。

蒋校长的演讲才能是非常出色,他的讲话具有很强的鼓动性和煽动性。六月十三日,黄埔学生军及被许崇智调来的湘军、建国军和粤军从不同方向齐攻广州,滇、桂军抵挡不住,杨希阔和刘震寰遂潜逃至沙面租界隐匿不出。六月十四日,广州叛乱被彻底平定。

消息传来,吴安平等人欢呼不止。为庆祝平叛功成,两个黄埔二期学员和几个三期代考的年轻人加上罗家明,在粤香情又是欢宴一场,这次放开了酒禁,又用去吴安平十多块大洋,不过他却觉得这血出得痛快。很难形容他们的激动心情,毕竟平叛成功其中也有他们一份小小的功劳。

广州逐渐平静,吴安平却更忙碌起来。还有不到两周时间,黄埔第三期就要对外招生,他已经报了名,干脆把礼和洋行的工作辞了,安心在住所备考。苏韶成、安炳朝、刘章、余铁鹏和余大伦五人也一样辞了活计,一起搬来吴安平租住的寓所,六人互相砥砺,为考试做最后的冲刺。

但二十六日早上,几人刚从外面跑步回来,却有人给吴安平送来一封电报,吴安平看后脸色大变。安炳朝从他手上拿过电报,见上面只写了六个字:黎伯病危,速回!

第四章 黎伯

吴安平无法参加黄埔第三期的考试,大家很为他感到惋惜,但他却不这么认为,不能报考第三期,第四期第五期还是有机会报考,但如果黎伯病危时他不在身边,很可能就见不到黎伯最后一面,那才真正是毕生的遗憾。***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第二天一早,吴安平拒绝兄弟们的相送早早就出了门,他先找到房东那里言明情况,又续交了三个月房费,这才搭电车去了客运码头。

这个时代的中国交通状况很差,民用的航空公司还没有建立,铁路缺干少支里程很短,公路方面也基本没有长途的客运服务,内河航运和海运倒是相对发达一些,不过毕竟只涉及到江河干流和沿海地区,所以要往内陆去相当不方便,路上花费的时间很长。

吴安平要从广州去庆阳,最快的一条路线是坐海轮到青岛,从青岛转铁路到济南,然后搭乘小火轮沿黄河到西安,再从西安走陆路直达庆阳。

一路颠簸自不用说,半个月之后,吴安平终于回到了庆阳西峰镇的家。

西峰镇座落在董志塬的正中心。

董志塬南北长不到一百公里,东西平均宽三十公里,四周地势开阔,平坦无垠。这里号称是中国黄土层最深厚的地方,正是所谓“高田厚土”的所在。过去整个董志塬都算庆阳县辖区,西峰镇只比庆阳县所属的乡大一点。

清末民初,西峰镇因地处长安洋货与宁夏盐皮的中转站位置,工商业贸易逐步形成。商店门面多,经营行业全,如天生爵、三畏祥、义成兴等商号,资金很雄厚,并雇有店员,少者三五人,多则十几人到二三十人不等。

经商者除当地人外还有山西帮、陕西帮、河南帮等外省外县人。有些商号还在苏、杭、沪、西安、兴平、礼泉驻有庄客,传递信息,采购商品,由西安远达商行负责中转、发运。天津皮毛商也常驻西峰推销二毛皮衣、京广什货。西峰也因此成为董志塬的商业码头,慢慢人多了起来,相较与其他镇膨胀得更为迅猛。

1917年因受陕西土匪樊钟秀攻袭,西峰镇开始修筑城墙,由陇东巡防各营营长张兆钾主持,监工是傅明玉,第二年得以修成。这一时期的西峰镇,虽然受庆阳县的管辖,但经济实力与政治地位已经与号称“陇东第一城”的庆阳县城不相上下。

吴家在西峰镇虽不算富,但家境比普通农户要好得多。两进的砖瓦宅院,前面正房以前吴安平父母住,现在则空着,黎伯住西厢房,东厢房分成两间,一间是吴安平自己住,一间吴安平的小舅住。后院很小,分别搭了一间伙房、两间杂物房和一个牲口棚。

到家已近傍晚。吴安平将门一敲,叫了两声“小舅”、“黎伯”,便听见院里响起慌乱急促的脚步声。几秒钟之后,悲喜交加地小舅杜立奎便打开院门迎了出来。***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吴安平急往里走,边走边低声问句:“黎伯现在情况怎样?”小舅接过吴安平的包袱,跟在后面哽咽道:“看情形就在这两天,你晚到几天恐怕就看不上这最后一眼了。”吴安平红了眼睛道:“可请了大夫?”小舅点头:“黎伯本不让请,说是无济于事,但我还是找镇上保生堂的老中医和县城一个洋大夫给看了看,奇怪的是竟诊断不出什么毛病,但眼睁睁看着黎伯一天比一天支撑不下去了。”

吴安平用袖口抹了把脸,掀帘进了西厢房,一进里屋,见土炕上裹在厚被窝里虚弱苍老得不成样子的黎伯正朝他看过来,目光里满是慈爱,泪水又忍不住夺眶而出,几步跪倒在炕前,痛哭出声。

黎伯眼睛仍有神,只是面容苍白枯槁,他朝一旁低泣的杜立奎挥了下手道:“立奎,安平这么老远赶回来,一路劳顿,想必还没有用饭,你下去做几个小菜,再去黄老九那里拿两个卤猪手,让他好好填填肚子。”

杜立奎应声出去,西厢房便只剩了黎伯和吴安平。

黎伯见吴安平眼睛哭得通红,摇摇头将一只手放到他脑袋上摩挲着道:“安平,且莫哭了。黎伯跟你实说,我这不是病,而是寿数到了,虽看上去可怕,却没有受一丁点的痛苦。”

吴安平低着头道:“黎伯,你莫再安慰我。年后我去广州时,您望去如四十当年,这才几个月,竟枯老虚弱到如八十老翁这种地步,还说什么寿数到了。这该死的天爷,该收的命他一个不收,不该收的倒反一个劲催逼。”

黎伯倒笑了:“安平,以前你可从不这么怨天尤人的。”

吴安平揉了揉眼,慢慢止住哭泣:“我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但从不敢想也没料到这一天会这么早来到。黎伯,我还等着让你看我娶媳妇当将军呢,你不也一直说,要有个胖小子揪着你胡子‘爷爷爷爷’地乱叫,那才是睡着了都要笑的吗?”

黎伯朝墙里扭过脸,片刻又扭回来,闭着眼睛道:“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不过我还是认为,那真得很有意思。安平,你是个很好的年轻小子,真的,你一定会实现志向并找个好媳妇,当然还会生一个胖小子。”

吴安平抓起黎伯的手,将脸埋入那粗硬干瘪的掌心,难以形容的悲恸再次猛然袭来,无声的泪水将很快让掌心温热潮湿起来。

黎伯睁开眼,目光突然变得很是古怪,他注视吴安平良久,方用奇异的语调说道:“安平,抬起头来,我有话要问你。”

吴安平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与黎伯对视,他觉得黎伯可能要交待一下身后事,作为晚辈,应该恭谨顺从。

黎伯沉吟着道:“你这次去广州,不管收获如何,现在我问你,你仍然确定要走这条路吗?死亡的阴影会一直跟随你,战争会不期而至,你的队友兄弟会在枪炮哀鸣中离你而去,到最后你甚至可能觉得自己所做毫无意义,你是政客的棋子,你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这一切的可能你能预料到吗?”

“我没有想过这些。”说到理想吴安平态度很坚决:“不是我不敢想,而是我发觉不管怎么想,到头来都归结到一条,我总得做点什么。黎伯,我的力量如此弱小,除了当兵入伍,在战火中赴死,我发现我竟什么也做不了。”

黎伯的目光越来越柔和:“安平,你既然下定决心,那黎伯也不再劝你。”又犹豫着道:“我时日无多,有些东西留着也是无用,给你或许更能发挥作用。”

吴安平不明白话中之意,迷惑不解地轻声道:“黎伯?”

黎伯突然振奋起精神,目光游离自言自语一般道:“这东西对我是一生最大的不幸,但在你或许是最大的幸运。关键是它能带给你力量,无与伦比的力量。”吴安平瞳孔微缩:“黎伯,它是什么?”

黎伯挣扎着起身半坐,将粗布内褂解开,露出干萎的胸膛,他将手按在自己心口位置良久,渐渐一圈乳白色凝练光晕从手掌下亮了起来。然后,他将手窝起、握住,又在吴安平眼前张开,一个璀璨如银河但微小如桃核的东西就这样以不可理解的方式显现在这个世界。

吴安平注意到黎伯这片刻似乎又衰老了许多,他担心却又万分惊讶地问:“黎伯,你没事吧?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他的想象力构成了极大挑战,黎伯在他心目的印象也由家人、亲人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

黎伯精神有些恍惚:“它的名字里有很多专业的术语,解释起来很麻烦,按照你能够理解的语言习惯,它可以被称作‘时空引擎’。你需要注意的是,它来自西元2145年。”

“两百年以后?”看着从那东西上不断升起又很快消失在空气中的无数光点,吴安平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荒谬感:“那黎伯你......”

黎伯叹口气:“你猜对了。这也是我最大的秘密,本来我以为会带到坟墓里的。”

吴安平张大嘴想要反驳,但想到黎伯身上的种种奇异之处,却又觉得这才真实。

黎伯喘口气笑道:“你以前总爱追问,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那样,现在最正确的答案揭晓,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满意。”又道:“我让你不要为我之将死悲痛,缘由也在这里。在那个时代,虽然科学的发展仍不足以使人不死长生,但‘蜕生术’研究产生的阶段性成果,足以让人活个两三百年,并一直无灾无病精力充沛,直到临死前身体才突然崩坏衰老。”

“我现在的年龄是一百一十七岁,因为时空引擎的关系,寿命减少了一半多,现在虽然衰老得不成样子,其实却没什么病痛,这些只是死前必然出现的征兆而已。”

吴安平很难把黎伯和两百多年后的未来人联系在一起,但理智告诉他,这一切是百分百的真实。

黎伯又玩笑地说:“我相信你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我怎么会流落在这个时空,我正要说给你,只是这个故事很长,希望你不会不耐烦。”

“当然不会。”吴安平现在脑子停止转动,没办法思考别的东西,但凭直觉,他认为黎伯能做出让他继承时空引擎的决定,和接下来的这个故事关系很深。

黎伯边回忆边解释道:“你无法想象日后科技的发展会多么迅速,对时间和空间的研究一直是顶尖科学家最重视的课题。公元2097年,地球上所有国家一致同意,组建地球联邦政府,各国政府陆续取消。这使得科技资源得到有效整合,随后三十年进入了人类科技发展史上最波澜壮阔的大跃进时代。”

“到2124年,基本的时空理论得到了初步验证,随后二十多位边缘科学家共同组建了实验室,开始了疯狂的超时空穿梭实验。我那时候在实验室当保安,一时贪图高薪,后来也加入了实验,当然,不是搞研究,而是被研究的实验活体。不得不说,越疯狂的科学家越天才,他们的研究居然成功了,2135年的时候,功能比较完善的超时空引擎已经被制造了出来。”

“时空穿梭的基础是平行时空理论,当时超时空引擎被制造了八台,包括我在内,有八个人被选了出来做引擎驾驶员,将人类历史划分为不同的区段,按时空远近次序不断地向前回溯,目的一方面验证引擎功能并使之更完善,另一方面则是研究各个不同时空的交互作用关系。这种大规模的回溯从某种程度上是成功的,我们不断地潜入不同的历史时空,做好时空道标,再不断向更久远的时空出发。”

“无数次的实验,让我们偶然窥视到了时空的秘密,从而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原来平行时空理论居然是错误的。我们发现,对于已经过去的历史,时间其实是静止的,当我们潜入那个静止的时间点,就会立刻产生一个变量,当这个变量达到一定数值时,就会激活这个时空,从而使本来静止的时间演变为活生生的另一种历史,于是,一个与现实平行的时空就此产生了。”

“是不是很难理解?”黎伯停下来问道。

“真听不明白。”吴安平脑袋都大了一圈。

黎伯略有些自豪地道:“其实我也说不明白,反正你这么理解就成,平行空间原本并不存在,正是因为我们的潜入,才使历史出现了分岔,平行空间才得以产生。”他原本瘦弱的身上自然而然产生了一种强大气势,这种气势吴安平从来没在任何人发现过,它像神的光,又像造物主的恩赐。

第五章 D-7引擎

吴安平的知识水平已经比这时代的同龄人来得优秀,但黎伯把这些闻所未闻、甚至难以想象的信息描述出来,反而使他暂时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呆呆仰望着干干瘦瘦的黎伯,像在听鸿蒙初辟的神话。www.65txt.com

黎伯的回忆还在继续。

他突然显露出一些悲伤:“一些迹象验证了我们的发现,这使我们明白即便我们能如造物主般开启一段历史,也无法真正改变已经发生的过去。当一个平行空间开启,按照相同的历法,即便这个时空处于公元前,它也同我们原来的时空一样,处在时间的最下端,虽然看上去是在重复,但本质上并无半点不同。”

吴安平不停挠头,差点把自己的头发揪下来。

黎伯无奈笑笑,又接着道:“一开始所有参与实验的人都很兴奋,那种开启历史的感觉让每个人都欣喜若狂,穿梭时空变得更频繁,无数的平行空间就此产生。在这些空间其实我们并不是无所不能,但只要你愿意,有无数有意思的事情可以尝试。先知、学者、科学家、独裁者、音乐家、富豪等等,总有一个身份适合你,而且很简单就可以成功。”

“渐渐很多人厌倦了在平行空间里风光无限的生活,毕竟对于我们的时空来说,那种生活就如同在玩全息网络的虚拟游戏,最后总要回归现实,而在原来时空我们仍然渺小无人注意。于是一些人开始利用平时时空的资源,或加强、或改善、或重新塑造自己在原来世界的地位,他们乐此不疲,刚开始还是小打小闹,没有多久规模突然变得很大,而且难以控制起来。”

“灾难终于产生,我们世界的秩序崩溃了,许多领域变得混乱不堪,人们无所适从。资源源源不断从异时空涌入,黄金、钻石等许多珍贵的东西一夜之间一文不值,因为比整个世界储量还要多无数倍的黄金、钻石突然进入了投资领域,金融混乱不堪,经济危机几乎一出现便席卷整个联邦。类似的情况在许多领域几乎都出现了。”

“但更可怕的是,人们对人类和这个世界本身的认识也变得混乱起来。可以想象,当有数千年历史的电子产品、能量武器、飞行器、书籍、纸币、家居用品作为古董明明白白出现在你面前,除了脑袋发蒙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黎伯叹口气:“其实一点也不意外,作为混乱之源,我们的实验室很快被查了出来,我们的研究和所作所为也随之被公之于众,紧接着,用了一个晚上,挂靠在警察总部下面的时空管理局成立了。为了恢复秩序,时空管理局接管了实验室,并销毁了能量发生装置,本来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但没想到他们居然要摧毁我们那个世界的时空道标。”

“要知道,我们世界的时空道标与平行世界里的时空道标完全不同,是整个平行时空网络的核心基石,一旦被摧毁,我们的世界与其他平行世界的时空通道就会再也无法开启,这意味着流浪在无数时空里的人再也无法回来。而且更重要的是,它可以称得上是人类最伟大的发现和发明,就这样被摧毁,实验室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黎伯激动起来,话说得越来越急:“于是,在实验室首席科学家赫尔斯南的带领下,激烈的争夺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当第一个人在争夺中死亡,仇恨又使这场争夺演变为激烈而诡异的战争。我们就像对风车发起进攻的堂吉诃德,虽明知对手不可战胜,却仍义无反顾地发起抗争。”

他的声音抖动地厉害,难以言喻的悲伤从其中弥散出来:“死了很多人,有七个不同时空大普鲁士皇帝头衔的以利亚死了,有三十二个妻子的天主教圣徒阿弗莱克死了,有十一颗非洲之星钻石的李本江死了,只有我一个丈夫的海伦娜也死了......”

“是的,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活了下来,逃到了这个时空。时空道标被管理局的人彻底摧毁了,我则被关在了历史中。”黎伯的声音变得很飘渺:“海伦娜不让我死,她让我活着,我不敢死,死了的人是没有念想的,我也怕找不到她......”

吴安平被黎伯的话语感染,他也在那种悲伤成河的氛围中放开了想象:“黎伯,你其实有超时空引擎在手,怎么不去以后的世界,那里或许还会有一个海伦娜等着你出现。”

黎伯摇摇头:“超时空引擎在战争中丢失了几乎所有平行世界的道标,也无法再与我原来的世界联系,而且剩余的能量已经不足以开启一个新的时空了。另外时间本身是无法欺骗的,从开启者的角度看历史,无论顺逆,是看不见与自己相关的事务的,所以开启者是所有平行世界的孤儿。”

吴安平点了点头。虽然不一定理解其中的理论,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设想不可能实现。

黎伯过了良久才将心情平复下来,慢慢很冷静地说:“逃到这个时空以后,我遇见了你父亲,当时我受了很重的伤,你父亲照顾我一个多月才康复。后来我利用了一点自己掌握的知识,帮助你父亲改善了家境,我也正式留下成了一个普通的民国农民。我并没有做许多事,因为我的到来是偶然的,我并不想开启这个时代。”

吴安平顾不得惊讶:“你是说,现在这个世界的时间是静止的?”

黎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清楚,只得道:“在某种意义上,是这样的。在我看来,是一个个静止的时间节点连成了线,你看到了前面的和后面的时间点,便产生了历史在推进的错觉。当然你身在其中,无法理解是正常的,但是有了超时空引擎验证起来也比较简单,当我离开这个时空,无论在其他时空生活多久,再回来这里还会是我离开时的样子,这就是历史时空的时间静止特征,当初也是很偶然才发现了这个秘密。而如果开启这个平行时空,那你在其他时空生活多久,回到这个时空会发现,这里也过了同样久。”

吴安平点点头又摇摇头,自己也说不清明白了多少。

黎伯又接着道:“你与我不同,这里的改变无论多剧烈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始终是过客是旁观者,但你不同,对于身在其中的你来说,这个世界无比真实,你看到了这个时代的伤痛,看到了满目疮痍,所以你渴望改变它、重新铸造它。那么,不如就由你驾驶这个超时空引擎,亲手开启这个时代。”

吴安平犹疑道:“我,行吗?”

“孩子,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永远也不要怀疑自己。”黎伯冲吴安平点点头,“你是这时代优秀的青年,而且只有当你了解这个引擎的功能,你才能真正明白它代表了什么,才能明白自己真正拥有了什么。孩子,这是我,一个垂死的异时空来客留给你的唯一遗产,你接受吗?”

吴安平看着重又伸在眼前黎伯手上那璀璨如银河的引擎,二十年的成长生涯浓缩成极为凌乱的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最后定格为满目疮痍的国土和赴死冲锋的战火。他缓慢但坚决地说:“我没有其他选择。”

“孩子,你将失去很多。”黎伯有些欣慰。

吴安平平静地回答:“但我将拥有一个世界。”

黎伯沉默了良久,才继续道:“在将引擎交给你之前,我必须再次提醒你拥有它的代价。你的生命将加速衰老,由于身体没有经过强化,这可能会让你在二三十年内就遇见死亡;时空能量的侵蚀会改变你的生理机能,最明显是在生殖能力上,男女之事不受影响,但将失去繁衍后代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作为最后一个时空穿梭者,如果你不想被这个世界的人当成异类,就要守护好这个秘密,对你,每个夜晚都将充斥可耻的孤独,你无法与任何人分享,也无法让任何人安慰。”

吴安平笑了:“当我决定接受,就明白了自己肩负的责任,与之相比,什么都不重要。”

黎伯将引擎一点点按向吴安平的胸膛,他嘴唇抖动着,无意识地不断重复着一句若不可闻的话:“看吧,我又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诞生!看吧,我还活着,D-7引擎的驾驭者黎三阳还活着,海伦娜,你看到了吗?我没有违背你的要求,我还活着,并且将永远活在这个时空的源头......”

引擎没入吴安平的胸膛,他很清晰地感觉到了强大力量的诞生。

黎伯像完成了生命的最后嘱托,怅然若失:“你感觉到了,是吗?引擎与你这个本时空土著存在者结合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便挣脱了历史时空的既定轨迹,成为独立存在的一个平行世界。你站在了这个时空的源头,开启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吴安平还在适应那种力量,对于这个时刻的神圣他没有丁点感觉。

黎伯有些感伤地重新躺回炕上,将被窝掩得紧紧,闭上眼睛像是和空气说话:“你会看到一个魔方,组成魔方的二十七个正方形水晶能量块,每一个都代表一个时空,它们沿着同一个方向在缓慢旋转,不过现在二十五个能量块已经暗掉了,只剩下两个仍在闪烁。”

吴安平感觉到那个魔方似乎就是引擎的核心,无穷无尽的能量光斑在它周围倏生倏灭,并以魔方为中心旋转,形成了一个璀璨的漩涡。

“正对你的那个,代表你所在的时空,另外的一个代表目标时空。每个能量块有六个面,每个面可以记录一个当前世界的时空道标,只要你将注意力集中到代表时空道标的那些符号上,就可以任意在两个时空间自由穿梭。你看到了吗?本时空能量块上的有一个云状的扭曲符号,那是我刚才记录的这个西厢房的道标,另外那个上面也有一个星状符号,它的实际含义是公元1987年那个时空的中国某地。”黎伯虽闭着眼,但叙述起来好像魔方就在眼前。

吴安平仔细对照,发现正和黎伯介绍的一一吻合。

黎伯继续往下说道:“当然,有一点需要提前告诉你。那个1987年的时空已经开启,现在计算起来,那个平行世界已经运行了2010年,引擎记录的地点不知道在十几年间有没有变迁,是不是还适合降落,这对你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风险。不过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毕竟记录时空道标最重要要求隐蔽,而且到那个世界你可以将原来的地点抹去,重新找合适地点设立属于2010年的道标。”

“这个引擎如今只记录了这两个时空的这两个道标,其他时空的道标都在对时空管理局的战争中摧毁了。以后为往来方便隐秘,你可以在两个时空多设立一些道标,当然每个时空只有六个名额,这应该足够了,你可以在不同时空的任意道标间自由穿梭。”

吴安平点点头道:“明白了。”D-7引擎的功能已经足够强大,再欲求不满那就是贪心不足了。

黎伯想了想又道:“其他就没有什么了,你以后慢慢摸索就行。另外得提醒你,D-7引擎不可能再有能量注入,不过现在剩余的能量应该还够你使用。还有D-7引擎是基于能量场理论研制出来的,使用时它将创建一个时空力场,其核心稳定区域大致有一千左右立方左右的空间,如果要在两个时空转移物资,这一点你要注意。”

吴安平赶忙将这些牢牢记住。有了D-7引擎,未来便有了无限可能,不管如何,这个机会他要牢牢把握住。

“你小舅应该把饭做好了,你去吧。别担心我,我大概到明天中午才会咽下最后一口气,还有时间,我要一个人好好想些东西,回忆有时候太久远了,你要不老念想,就连不该忘记的也会忘记了。”黎伯朝吴安平挥了挥手,“D-7是你的了。”

吴安平这才重新意识到,黎伯这时候已经不是故事中那个伟大的时空开启者了,他只是一个躺在炕上垂垂待死的老人,而很明显的是,因为D-7引擎被取出的缘故,他原本就所剩无多的时间,现在更是屈指可数了。

第六章 潜入八十年后

见黎伯像睡着一样不愿再多说话,吴安平抹抹眼泪出了西厢房。www.65txt.com

小舅杜立奎已经在正房中堂摆上了饭菜,荤素各两样,还烫了一壶当地的劣酒,很丰盛。这让吴安平想起以前他求学在外每次回家,黎伯都会做一桌这样的饭菜给他接风洗尘,微笑着听他倾诉在外的苦闷和心中压抑的热情。他再也没心情吃饭,反而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扔了一支给小舅,两人围在桌前,闷声抽起来。

吴安平很少吸烟,只有遇到实在推脱不过的场合,才勉为其难点上一支,不过最近几个月他的兜里到总是装着一盒烟,还是档次很高的外烟,没办法,在广州礼和洋行工作,递烟尤其是递高级香烟有时候是一种必要的交际手段。

小舅倒是有抽旱烟的习惯。吴家的几十亩地有大半交给两家佃户耕种,剩下十几亩自吴安平父母过世后,基本上都是小舅在操持,黎伯虽然也下地,但他做农活的水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地里的活计很多,累了将旱烟美美抽上一袋,能起到解乏舒困的效果。

这里的农人很多有抽旱烟的习惯,并不需要花费多少,田间地头、屋前瓦后随便伺弄一小块种上烟叶,就够一年的用量。

吴安平透过缭绕的烟雾打量自己的小舅。他是明显见老了,才三十二岁,额头的皱纹就有了好几道,皮肤是日头晒出的古铜色,西北的风霜将他的面孔磨砺的十分粗糙。

小舅的性子温良淳厚,几乎从来不生气,打记事起吴安平就没见过他和哪个乡邻红过脸。他也识字,是黎伯这些年陆续教的,而且他算学的水平很高,连李记当铺的掌柜也佩服他,农闲时他基本上都是在那里当伙计,也能赚些钱贴补家用。

小舅发现吴安平在看他,将烟头按灭,小声道:“黎伯的寿衣、寿材都已经备齐了。寿衣是绸缎料子的长袍,单、棉、夹成套,各一件。寿材是柏木的,板厚两寸五。墓室就筑在吴家的坟地,也是前几天砌好的,还找阴阳先生看了看。嗯,其他的我也都按我们西峰的规矩做了准备。”

吴安平闷着嗓子道:“小舅,我又不懂这些。对了,我记得父亲去世的时候和这个差不多,花了一大笔,现在家里银钱够吗?”小舅杜立奎从吴安平父亲去世前就是吴家管账的,所以他由此一问。

小舅咧咧嘴:“你知道黎伯的本事,我们虽不是大富,但手头总缺不了活钱,不然怎操办得起?要知道,西峰镇大部分人家丧葬时,也就一口薄皮子,我们这样比西峰商团的团总也不差了。家里还有几百大洋,办这些事足够。”

吴安平道:“这两个月我在广州德国人开的洋行里办事,薪水不错还意外发笔小财,一会我拿给你,是外国钱,合大洋差不多一千五百来块,黎伯去世后,你支撑这个家会比较辛苦。”

小舅没有推辞:“你懂事了,嗯,洋钱好,又值钱又好藏,不用老惦记着遭贼。不过这些先不说,现在重要的是,要是黎伯去了,我们是不是就按这边的风俗安排葬礼?他的境界——哦,是这个词——毕竟比我们这些泥腿子高,说实话,我还真怕他不中意,这和你父亲那时不一样。三五中文网”

吴安平摸着下巴,想来想去,最后下定决心道:“嗯,我看就按这边规矩办。这事也不好开口问,不管他从......嗯原来是什么地方人,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会让我们心里更贴近,再说黎伯也不会介意的。”他很有把握,黎伯这样的人物是不会在意这种很形式化的东西的。

小舅点着头说:“你既然也这么想就好,我们就这么办。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吃点先去休息,我去看着黎伯,后半夜你再换我。”

吴安平想了想就答应下来,随便吃了点填过肚子,才回东厢房自己屋。屋子里小舅已经提前收拾的很干净,被褥什么的都换了。吴安平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确实有些发困,但怎样都睡不着,一闭上眼,那个奇异的引擎和黎伯的形象就浮现出来,只好点起了油灯,对着灯火暗暗发呆,直到过了良久在真得趴在桌上睡着。

再醒来时已约莫到了后半夜两点,小舅并没来叫他替换值夜,吴安平用冷水抹了把脸,匆匆进了西厢房。

小舅正在给黎伯压被子,见吴安平进来,小声示意道:“轻声一点,黎伯刚睡着没多久,之前他一直在跟我说自己年轻时的是,是内容很古怪,还涉及到一个叫海伦娜的女人,还说要去找她。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个人,他的意识好像模糊了,不断地重复一些话,不过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吴安平心中一痛。小舅只以为黎伯在胡乱言语,但他知道黎伯所说的是存在过的时事,那个叫海伦娜的女人不知道是什么样,让黎伯这么念念不忘,临近死亡时仍会想起她。

吴安平看到黎伯露在被子外的手紧紧抓着一个金属铭牌,他从未见过这个东西,于是凑近看了看,只见铭牌上是一行英文——爱是恒久忍耐,落款正是海伦娜。吴安平将手覆在黎伯的胳膊上,心突然被揪得很疼,眼泪来不及收拾,不小心落在黎伯满是老人斑的脸上。他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夜晚还没过完,黎伯却又衰老了超过十年。

黎伯可能是被泪水惊醒,眼皮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是安平吗?莫再哭了。男人总不要让自己流眼泪,也不要让别人为你流眼泪,我一直记得这句话,你也要记住。这是海伦娜说得,很有道理,不是吗?我就要去找她了,你应该替我高兴。”

吴安平拼命地点头,但却做不到黎伯期待的那样坚定。

小舅在旁边抹了几把眼泪,走过来在吴安平耳边低语道:“黎伯已经看不见东西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衰败得很快。你要还有什么话,紧着跟黎伯说几句,再晚怕就没有时间了。”

吴安平更是泪如雨下,他说:“黎伯,我会记得你的话。我相信,海伦娜一定会在三途河边和你相遇,你们相遇的地方一定开满了彼岸花,在那里,一定会开启一个只属于你们两个人的时代。”

黎伯摩挲着手中的铭牌,越来越微弱地道:“是这样吗?......谢谢......”

吴安平见黎伯微张着眼睛,呼吸越来越轻,慢慢竟没有了生息,万分恐慌回过头对小舅喊道:“小舅,你快看黎伯怎么了?”

小舅上前细细观察,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地找了一小团新棉置于黎伯的口鼻之处,待见那团棉花纹丝不动,突然扑倒在地嚎啕大哭:“黎伯......黎伯走了......”其声入耳,吴安平只觉眼前一黑,竟摇晃着软倒在炕上。

西厢房哭声大作,周围邻家的纸窗陆续亮起了油灯的摇晃光影,所有人都明白,就在这一刻黎伯永远离开了大家。木门开合的“吱呀”声陆续响起,有急匆匆地脚步自远而近停在了吴家门前,这是相熟的邻人猜到黎伯离世,过来慰问和帮忙的。

吴安平呆呆坐起来,没有任何反应。小舅却不能太失礼,起身呜咽着朝外走去。

大门洞开,院中高悬的马灯将里外照得透亮,小舅杜立奎忍住悲痛对赶来的嘎子叔、穗花婶子等几人行过大礼,在众人的安慰声中将一盏写着斗大“奠”字的白纸灯笼挑上门檐,这才在前领路,重又回到了西厢房。

吴安平还在直愣愣地傻坐着,视线空洞没有生气。嘎子叔、穗花婶子抹着泪,对魔症了的吴安平和挺在炕上的黎伯直摇头苦叹。这样的事情谁都会遇到,悲恸之余该做的事情还要做,嘎子叔是镇上的老管事,穗花婶子更精通各种丧葬风俗,小舅心疼地推了推吴安平,见他只是摇晃却不出声,眨巴几下布满血丝的眼睛,转身和几个邻居老人商量起了后续之事。

丧葬的礼仪很繁琐,但都各有意义,谁都不敢怠慢。

嘎子叔上了炕头,将被窝撩开,开始为黎伯整理仪容、更换寿衣,弄好后却该吴安平代黎伯子女为其洗脸、洗脚、剪手和脚指甲。吴安平听了吩咐,干涩的眼珠转动几下,麻木地按照嘎子叔的安排一一照做,这时小舅已在炕角焚起冥纸哀声痛泣。吴安平被这哭声震动着,终于恢复了神智,无声流着眼泪为黎伯净身。

烧完“倒头纸”,嘎子叔让黎伯仰寝,以苫脸纸遮盖其面部,用大麻缕缚住了黎伯双脚。然后,他招呼众人将遗体搬放到了正房中堂后墙的脚木板上,木板前吴安平与小舅杜立奎再次烧起冥纸,随之大哭,这叫烧“落草纸”。

穗花婶子已在中堂摆上了供桌,端上一碗小米干饭做“倒头饭”,其上插着七个面蛋。木板也就是灵床下点上了一盏“引路灯”,这要昼夜长明,供桌前放了一个烧纸盆。这时,吴安平和小舅杜立奎换上孝衣,全家举哀,吴安平充当孝子上香烧纸,痛哭完,两人又照嘎子叔的吩咐来到院门外,将早准备好的纸人、纸马和纸钱烧了起来,这叫烧“倒头人马”。

接着,门首挂上“门头纸”供亡人出煞,又在门外张贴了讣告,上书死者生卒时辰、享年、下葬时间、墓地山向、孝子姓名等内容。只是对黎伯来说,生辰和享年却不太好写,也就空出了这两项。

这时,穗花婶子已经和其他乡邻在正房布置起了灵堂。灵帐高悬,伴灵纸挂于一边,灵床左右以麦草铺地,这里一般子女晚辈要分男左女右,日夜坐草守灵,在吴家来说,家属只有两个,显得有些萧索。

按规矩,当晚就要向主要亲戚报丧。从第二日起,乡邻亲戚会带纸仪等前来吊丧,焚香化表祭奠,行磕头礼,孝子啜泣回拜。晚上家人及村上人要在灵前烧“黄昏纸”,村人及邻里还要在丧家守夜,同时打牌、赌博,谓之守丧场。待至五更时分,为死者烧“鸡鸣纸”。孝子每日要在灵前献茶献饭,一日三餐犹如在世时一般。

不管如何,作为黎伯家属的吴安平和小舅杜立奎在这方面是没有发言权的,只能按照嘎子叔和穗花婶子的吩咐来做。一套程序下来,吴安平的心情竟然慢慢平复下来,可以认真理智地思考起一些关于未来的模糊问题。

初终停灵后,成服入殓、开吊祭奠、出殡下葬几天之内也严格按照礼仪细则和程序陆续完成。在黎伯的棺柩被徐徐吊入墓穴时,吴安平突然强烈地意识到一个传奇的就此终结,更意识到已开启的历史正需要自己去书写。

吴家没什么亲戚,但人缘还不错,丧葬期间来灵前祭奠的乡邻很多,来迎往送虽然自有管事的出面,但吴安平和小舅杜立奎被牵扯的精力也不少,可称得上心力憔悴,所以丧葬过后,两人好好休息了几天才恢复过来。

吴安平一直在熟悉D-7引擎的操控,自黎伯将之交给他后,他就莫名其妙感觉到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来自于哪里却无法分辨得出。他已做好完全的心理、生理及物质准备,但是去往另一个时空之前,小舅的事必须安排好。

吴安平将在广州赚到的钱交予小舅,自己随身只留了几十块大洋。他让小舅将田地尽数交给了佃户耕种,而另外在城墙外买些荒地盖些房舍,也算提前做些准备。

小舅其实并不赞成,他倒不是舍不得花钱,而是无法接受这样毫无目的的乱花钱,而且还是一次性要将整个家底投入。吴安平费尽口舌后都没有将小舅说服,最后无法又将黎伯抬出,说是黎伯去世前一连串安排中的一个,这才让小舅将信将疑答应了下来。

吴安平信心满满,他告诉小舅很快他们就会有数不清的财富,而实际上他的底气并没有那么足,不过既然接受了超时空引擎,明确了救国救民、重塑国权民权的志向,那无论前面多困难都需要一往无前地进行下去。

他不能失败,他必须成功。

七月底的一天,吴安平终于离开了西峰镇,来到了西安。他在西城边上比较偏僻的地方租了一个小院,用几乎所有的钱预交了一个半月的房租。然后,他将院门从内锁死,在卧室用D-7引擎记录下除吴家西厢房外的本时空第一个道标后,毅然开启了去往2010年的超时空通道。

蓝色的光晕笼罩了整个房间,下一刻,吴安平在光晕的中心悄然消失。

第七章 奇怪的陌生人

于坤终于确定自己真得是流年不利。35zww.com2010年上半年,他已经换了三个工作,每个工作都只做了一个多月就被老板炒了鱿鱼。现在他栖身于石家庄桥西区一家小网吧做网管,月工资两千多块,虽然不多,但刨除房租、饭钱、烟钱也能给家里寄回几百,终于算是不用再吸父母的血汗了。本来在于坤看这已经是转了运,谁知自从他将吴安平带回住所,一连串的意外便接踵而来。

第一次见到吴安平是在9月8号,那天正值冷空气南下,因为一直是值夜班,于坤特意加了一件衣服。一进网吧大门前吸烟区的廊道,于坤便发现靠里墙的长椅上蜷缩着一个衣着古怪的人,当时他并没在意,后来熟识后才知道这人叫吴安平。

于坤的夜班是从晚上10点开始,等第二天上午8点他下班时,发现这个人到厕所洗了把脸正要离开,这时他注意到,原来这个人竟在廊道的躺椅上睡了一夜。虽然奇怪,但事不关已,他也没多嘴多舌。

但是后来他却不得不对吴安平越来越关注。连续七八天,这个人都会在晚上来到网吧这里,占据廊道的躺椅一整夜,并于第二天离开。网吧里已经有老客和其他服务人员在议论,也有人主动上前搭话询问,不过虽然这个人表现的彬彬有礼,在接受别人赠予的食物、饮料时也会很诚恳地说声“谢谢”,但除了这一句,他对交谈却完全没有回应。

于坤开始猜测这个年轻人的身份,猜想他的遭遇,当然可能性有无数种,只是每一种似乎都无法自圆其说。到第九天时,他终于按捺不住好奇,下班时偷偷对这个人进行了跟踪。

于坤发现这个人真得很奇怪。

他一整天都在这个城市里游荡,全凭一双脚可以从早上一直走到晚上。有时他会突然停下来,在一些广场竖立的电子屏幕下呆呆看上良久,有时也会捡起人们遗落的报纸,对着报纸自言自语上半天,有时他会突然激动,有时他会旁若无人的潸然泪下。

他从不在意人们的异样目光,从不乞讨,也从不和其他人交流。他几乎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只有遇到免费品尝的活动,才诧异着接过推销人员递过的食物狼吞虎嚼一番。于坤看着在拥挤的人行道上他遗世孤立,如这世界的旁观者,突然有了了解这个人的欲望。

到了晚上,于坤跟网吧老板请了假,在外面的廊道等来了这位他急欲了解的陌生人。他说了句“哥们儿,跟我走”,便在这个人的戒备和抗拒中,将他带回了南二环外的住所。

后来于坤曾开玩笑地对吴安平说,他当时一定是半推半就,心里还不定怎么激动呢。吴安平总是哈哈大笑着摇头,不过真实的情况其实正和于坤所说的一样。

吴安平抵达这个时空的准确时间是9月8号的凌晨5点,地点是一个早已经废弃的防空洞。这是几十年前人防工程的遗留,几乎已经被完全封死,只有靠近商业区的一端出口被当作地下停车场保留了下来。三五中文网

当他走出停车场,出现在拥挤的街道上的那一刻,这个世界给他的冲击是无比巨大的。难以形容的繁荣使他无所适从,他走走停停,发现原来制定好的行动计划毫无用处,他对这个世界毫无认识,更别提什么融入其中了。

在城市中行走一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试图理解出现在眼前的任何事务。虽然依旧困惑,思维混乱理不清头绪,但总算将原来的世界与现在的套在了一起。到晚上,他路过于坤所在的网吧,困乏之下就在廊道的躺椅上睡了一夜,第二天见无人干涉,便决定暂时在那里凑活几晚,等明白这世界的规则后再另作打算。

但是这个世界给他的冲击是全方位的,他在城市中游荡,接触到的信息都不成系统,理解起来很吃力,用了几天时间,他倒是不再见到什么都大惊小怪了,但仍无法让自己扮演一个看上去正常的人。

他需要帮助,尤其是在饿肚子的时候。他虽然带着十几块大洋,但现在人们交易却在用一种叫人民币的钞票,他试图给一个面摊老板大洋换饱餐一顿,那个老板的态度很奇怪,说什么这袁大头要是真的他怎么舍得拿来只换一碗面之类的话,于是,饭自然也是吃不成。

于坤要带他回住所时,其实他真得很激动,毕竟只有与一个人接触多了了解深了,你才有可能蜕变为他的同类。要想在这个世界有所作为,只有先成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才有可能,这点简单的道理,吴安平还是明白的。

于坤租的房在南二环,是套一居室,除了客厅里那台二手笔记本电脑,室内的电视、空调、沙发、床及其他一切东西都是房东的。

到了住所,于坤做了饭,让吴安平先把肚子填饱。是剩米饭做得蛋炒饭,味道还不错,吴安平吃得津津有味,当然,其实他根本没注意味道。于坤开了两罐啤酒,一罐递给吴安平,一罐自己拿着,坐在对面慢慢抿着,心里却在琢磨怎么开口。

吴安平也不客气,他尝了一口知道这是啤酒,只是比他在原来时空喝过的味道要好得多,他便吃几口饭喝一口啤酒,倒是有滋有味。

于坤朝他翻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倒是不客气。”

吴安平突然郑重道:“大恩不言谢。”

于坤眼睛一亮,感觉吴安平还是很有水平,刚要夸他一夸,却见他已经自主自觉自动地到厨房添饭去了。于坤忍不住一拍挠头,呻吟道:“没想到,我竟带回个恶客。”虽如此说,其实他并不生气,这种个性的人他从未见到过,一时间竟觉出与众不同的趣感。

接下来于坤也未能免俗,询问起吴安平一些事。但吴安平在这个时空根本就是一黑户,浑身都是不可告人的隐秘,哪里能说什么,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没到可以随意编出合情合理谎言的地步。

这次交流基本上是以失败告终,因为吴安平几乎完全没有回应,只能报以歉意的微笑。

不过,除了姓名,还有一个问题吴安平倒是回答了。于坤问他:“你上过大学吗?”吴安平答曰:“上过,学的是法律。”于坤讶道:“学法律的应该比较好找工作吧。”吴安平答曰:“只上到二年纪就不念了。”其实更重要的吴安平没交待,他学得是八十多年前民国的法律,就算真毕业了,在这里也是找不到工作的。

吃过饭,于坤给吴安平拿了一身自己的衣服,让他洗个澡换上。吴安平欣然接受,只是在掏自己口袋里的零碎时,有一块大洋掉了出来被于坤看个正着。

于坤捡起大洋,对吴安平道:“这是‘袁大头’?”

吴安平看着上面袁世凯的头像,回道:“是的,1919年广州造币厂发行的。”

于坤捏着大洋对嘴一吹,立刻拿到耳边聆听,随即惊讶地道:“竟然是真的?”

吴安平耸耸肩:“当然是真的。”

于坤古怪地上下打量吴安平道:“这玩意你有几个?”

吴安平心中一动:“家里有不少,不过我身上只有十一个。”

于坤仰天长叹道:“你到底什么人哪,有这东西还饿肚子?”

吴安平疑惑地问道:“这有什么用,又不是那个人民币?”

“我现在可以确定,你不是火星来的,就是冥王星人。”于坤无语道:“这虽然不是人民币,可是比人民币值钱呀。一枚‘袁大头’能卖好几百块,你这里有十一枚,卖出大几千省着点也够一年花了。”

吴安平苦着脸郁闷道:“我是真不知道。这样,明天麻烦你带我找地方把这些大洋卖了吧,我真太需要人民币了。”于坤点头答应,不过又提醒道:“你有身份证吧?记得带上。”吴安平一听名字倒是大致猜出是东西,只是意识到这点却更让他苦恼了:“我没有身份证。”

于坤听岔了:“没带?没关系,记得号也行。明天先带你去典当行看看什么价,要是还可以就在那里卖了,省得和个人打交道麻烦。”在典当行交易自然是需要身份证的,这点不必明说,吴安平也能理会,摇着头又一次道:“我根本没身份证,还记什么号?”

于坤完全被打败了:“我说哥们,吴安平同志,你不会是犯事在外潜逃呢吧?人口普查都搞好几回了,这么大个子补个户口,怎么就都把你给漏了呢?”吴安平不是很明白,尴尬半天道:“我刚......刚出山。”

于坤“噗”地一声把含在嘴里的一口啤酒喷了出来,弄得吴安平满头满脸都是,他倒乐了,对吴安平急急挥手:“算了,身份证的事回头再说,你先去洗澡换衣服吧。嘿,没看出来,你还挺有幽默感。”

第二天一早,两人简单吃过早饭,于坤就带着吴安平奔了桥东区,那里有几家大的典当行营业。因为吴安平没有身份证,所以在典当行是交易不了的,但是这不妨碍两人来这里询价,与藏品市场交易价格相比,这里肯定会低一些,但藏品市场那种交易规则玄虚太大,像他们这种没经验的很容易被绕进去,将值钱的东西低价甩卖掉。

吴安平这时候已经完全一身这时代的打扮,小格子的蓝底衬衣,下摆被一条假冒的花花公子腰带束在牛仔裤里,脚上纯棉的黒色袜外套一双土黄的休闲皮鞋。当然这都是于坤的借给他的,不过因为吴安平的气质,要比这个时代大多数年轻人来得正、直、向上,所以穿起来倒比于坤更显精神。

典当行两人转了几家,发现“袁大头”的抵押价格基本一致,在每枚六百元左右。这个价格不但出乎吴安平的预料,也出乎于坤的预料,这样算起来,十一枚“袁大头”在藏品市场差不多应该能卖到八、九千元。

不过吴安平明显比于坤激动得多。大洋倒还罢了,在几个典当行转过之后,吴安平发现了更大的商机——翡翠、古董和名人字画。

一个通体翠绿的翡翠镯子,在这里的价格高得有两百多万,低得也有大几十万,而吴安平记得以前在西峰镇李记当铺见过相似的,也不过几百个大洋上下。还有古董,因为战乱他那个时代正是古董最不值钱的时候,而现在则不然,一些不太珍贵的样品价格标得都让他一阵心惊肉跳。

名人字画说起来最好理解。太久远的不说,自然和其他类型的古董一样,虽然也有暴利,但收集起来麻烦,而且更容易与这个时代保留下来的重复,那会惹天大麻烦,几乎没有什么操作性,除非能幸运找到1925年后毁于战火的那些。

吴安平想到的是1925年还健在的那些个文化名人的作品。当然,即便这样也得注意不能与2010年保存的“撞车”,毕竟谁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会有两幅从里到外一模一样的真迹,但是如果费些心力,在1925年请那些健在的大师创作一些本不会出现的新作品,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有了这些手段,在这个世界迅速积累一些财富还是比较容易的,但是反过来,利用这里的资源如何最短时间在1925年赚到第一桶金,吴安平还没有什么头绪。不过他并不着急,一切才刚刚开始,而且今天的收获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吴安平傻笑着跟在于坤后面,时不时就拍拍他的肩头,还一个劲地乐:“发财了!发大财了!”于坤被他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不住嘀咕:“有那么可乐吗?就几千块钱而已。这小子真是穷疯了。”一天晚上的相处,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自然了些,而接近了吴安平,于坤才发现,原来他也不是那么另类。

第八章 千倍利润

藏品市场的规模很大,商摊、档口加上店面数量足有一百多,这里是收藏家的天堂,各种各样的藏品应有尽有,交易十分火爆。www.65txt.com

于坤和吴安平问了几家,有的欺生,给出得收购价格比典当行还低不少,但也有两家价码提得比较高,到了每枚“袁大头”750元左右。两人选了其中一家规模较大的完成了这次交易,得钱8250元,那个姓周的老板还一个劲儿交待,再有“袁大头”一定还来找他,就这个价,有多少收多少。

有了钱,虽然不多,但吴安平已经很兴奋,他也没数,大致分了一半出来,硬塞到于坤手里道:“于坤,在这里我没有亲人也没什么朋友,从昨天的接触看,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要是不嫌弃,我就当你是朋友了,以后叫一声‘于哥’,这些钱你收下,当我在你那里的入伙费。要是嫌弃,就当我没说。”

于坤没想到在这里接了一张“好人卡”,这钱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没奈何地说:“好吧,安平老弟,不过我怎么就觉得那么怪呢!昨天我把你接回家,想看看能不能帮到你,这24小时还没过,居然就成你于哥了。”

吴安平见他答应,高兴地说:“于哥,太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亲人,你不会后悔的,相信我,真的。”吴安平其实心中稍有些愧疚,毕竟从实际来说,他有利用于坤尽快融入这个社会的想法,但是通过短时间的接触,他确定于坤是值得真心相待的人,这才有了刚才的举动。

于坤其实心中并不反对,虽然彼此的关系转换太快,但吴安平的性格很对他的脾气,而且他身上一种极特别的气质会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所以多一个这样的朋友还是比较令人愉悦的。

钱最后于坤还是没收,他看得出来吴安平很需要钱,只说若真缺了吴安平再拿不迟。吴安平即便再坚持,也知道在这里推来推去不太好,也就答应了下来。

事情办完了,但吴安平非要在藏品市场到处看看,说是寻找什么商机。于坤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反正无事,就陪着吴安平到处乱逛。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整个藏品市场走过来,吴安平真可以说得上大开眼界,真没想到除了古玩字画、邮票钱币等常规藏品外,连香烟盒子和电影海报都有人收藏,他甚至发现有几种烟标和海报自己在1925年经常见到。

这里也有不少商机,比如“袁大头”、古钱币等等,这些他都可以轻松操作,不过最令人激动得是,在一个专卖仿制品的店铺内,他意外发现了一种可以在1925年大力发卖而不至于太过突兀的好东西——复古怀表。

这种表吴安平在广州发了那笔小财后曾一度想买,只是看三百多大洋的价太高,有些舍不得才放弃了。而在这个店里,最便宜的那种怀表价格还不到100块人民币,这是两千倍的利差呀!。

吴安平忍不住低声嘟囔句粗口,向于坤强调道:“我们要发财了!发大财!”于坤只是翻翻白眼,懒得理会他。三五中文网

吴安平学着跟老板讨价还价,虽然磕磕巴巴,但还是以每块70元的价格一次性买了五十块。

钱刚到手就出去了一半,于坤都惊呆了:“安平,你疯了!这东西你要喜欢买一块留着玩就行,五十块你给谁用啊?”吴安平神秘一笑:“放心,于哥,我心中有数,要发财就靠它们了。”于坤无奈道:“OK,反正钱是你的。”

回到住所,吴安平总结今天的收获,发现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有了赚取财富的门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发觉跟着于坤一起,看他行止如何,一天回想下来,每个动作、每句言谈都历历在目,关键是理解的很透彻,这才是无与伦比的收获和提高。那么,如果能完全复制于坤一个月的生活,应该就可以初步了解这世界的规则,毕竟学习都是首先从模仿开始的。

忙了大半天,两人都有些累。吃过中饭,于坤自去卧室睡觉,晚上还要去网吧上班,没有充沛的精力可不成。吴安平窝在客厅的长沙发上,独自一个人琢磨起下一步的秘密计划。

等于坤起来已经到了下午六点多,家里还有剩下的馒头,热一下再炒两个菜就是一顿晚饭了。于坤进厨房的时候,吴安平也跟了进去,于坤也没赶他,自顾自开始蒸馍炒菜,不过吴安平也够烦,几乎于坤做得每个动作、用得每种调料,他都要问清楚是什么意思、起什么作用,把于坤搞得不厌其烦,不过吴安平倒是兴致勃勃,最起码厨房的一切对他已经不再陌生了。

吃饭的时候,吴安平犹豫着对于坤道:“于哥,我想离开几天回家一趟。”

于坤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离开?”

吴安平尴尬道:“就是几天。还记得我说要发财了吗?这次回去就是办这事的,运气好的话,等回来我们能赚他几十万。”

于坤惊得把豆芽都从鼻孔喷了出来,揉揉耳朵道:“我没听错吧?你说几十万?”

吴安平点头道:“于哥,我没骗你。”

于坤把碗筷放下,不解地看着吴安平:“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昨天你还跟乞丐一样无家可归,今天突然告诉我马上能赚几十万,这变化也太快了吧。安平,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呀?你潜入地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吴安平心中一跳,见于坤笑吟吟的,知道他是因为不信才戏谑开得玩笑,这才喘口气认真道:“于哥,我是有许多秘密不能跟任何人说,但是我可以保证,这些秘密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于坤耸耸肩:“姑妄听之吧。”见吴安平还是一副认真的样子,笑道:“好了,小子,有想法就去做,我可记住你的话了,发不了财我可跟你没完。”吴安平这才勤快地给于坤夹了筷子豆芽,自己也欢快地吃起来。

其实于坤心中还是高兴的,回家而已,这种事本来不需要解释,但跟自己说,正代表了对自己的尊重,说明这个刚从陌生人突然变成朋友的小子,人品还是比较坚挺的。

吃过饭于坤自去上班,吴安平收拾一下,将五十块怀表用自己原来的衣服裹好,便发动了D-7引擎回到了1925年自己在西安租得那个小院。

只不过离开几天,住所各处除了需要清理一下灰尘,没有任何变化。这里也是晚上,吴安平这几天经历这么多事,感觉有些劳累,将怀表放在一旁,连衣服也没脱就上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吴安平换好这时代的衣服,带着几块怀表精神抖擞走出了院门。这里比较偏僻,几天没见小院有人也没人会注意到。

他先是找了一家字号叫“隆兴阁”的当铺,进去后看见掌柜的正在柜台前整理账目,便上前道:“掌柜的,我当样东西。”这掌柜叫马力闵,为人精明但性子并不奸,所以整条街的当铺就数他的隆兴阁生意最好。

马力闵抬头打量一下吴安平,慢条斯理地道:“小哥要当什么?”

吴安平从口袋内拿出块怀表手表递了过去。

“是怀表......”马力闵见是这东西,知道大生意上门,立刻收好帐薄,接过怀表仔细查看起来。说实话,隆兴阁几万大洋的买卖照样做得,按说对怀表之类的不该这么重视,但其实这个时代做当铺买卖的,绝大多数都是穷人才来光顾,涉及的金额很小,所以但凡超过百块大洋的买卖都可称得上大生意了。

“小哥是要活当还是死当?”

“死当的话能有多少钱?”

马力闵见过这样的怀表,兰州的洋货店里就有卖的,只是价格很高,差不多三百五十大洋一块,而吴安平拿来的这块从外观来看比洋货店的还要精致,需要多少钱还真不好说,再说他接了死当还要再设法卖出去,价钱也要往下压一压。

“定三百大洋小哥你看如何?”马力闵估计要卖的话自己能卖到四百多,这样的利润已经相当不错。

吴安平想了想道:“掌柜的是实在人,给得价格还算公道。这样,我这里有三块,你是不是全都接下?”

马力闵笑道:“小哥莫小看我们隆兴阁的实力,别说三块,三十块也接得下。”

吴安平笑道:“那正好,我家里还有一些,明天一并给拿来,就凑三十块给你如何?这本是我家自西洋采来,准备用来自卖的,谁知另有事钱不凑手,等不得慢慢脱手,干脆就一并卖入当铺,虽不怎么赚,周转也快。”

马力闵倒正有些怀疑,吴安平一下子就出手三十块,这哪像当东西,根本就是卖表嘛,不过听这么一说,想想也是合乎清理,便不再多想。他缓慢道:“三十块就是一万两千大洋,小哥真是好手笔,不过隆兴阁可以接下来,就是不知小哥是要现大洋,还是银元券,金条也行,我需要提前准备。”

吴安平道:“这倒不及,还是先把这三块怀表交割了再说,我现在要现大洋,袁大头的那种,至于另外的,我还有打算。掌柜的,你这里有没有上好翡翠首饰,我打算挑几件送人,如果合适,便是一万两千大洋都花用了也不是不可能。”

马力闵这下倒是喜出望外,如果真是这样,他赚得可就多了,笑逐颜开道:“我这就给小哥准备大洋,翡翠的事儿更不是问题,我们还真有几件这样的死当,正好一并拿来你看看。”

很快大洋和翡翠就被拿到了柜上。

吴安平见大洋一封封都是包好的,大致数了下见数目正确,便取出另两块怀表一并交给了马力闵,马力闵检查后发现没什么异常,两人就签订了文书,将钱货做了交割。吴安平将大洋拿布包好,这次慢慢检视一旁的翡翠。

翡翠放在一个木质托盘中,下面垫着一块白丝绒,映衬得更是青翠欲滴。样式有四种,菩萨、佛陀挂坠、手镯和扳指。这中间其实各个材质都有些差异,只是吴安平却看不明白,只能让掌柜的做个介绍,从贵贱中分出那种好那种次之。

马力闵倒不胡乱吹嘘要价,那个扳指和一个弥勒挂坠材质最好,价值在三千大洋以上,其他七八个较次些,一千多的、几百多的都有,加起来也在五千大洋。吴安平一愣:“掌柜的,这却巧了,我要是都要,那二十七块怀表的钱就拿不走了,正好两相抵过。”

马力闵老脸一红,他确实是比照着挑得翡翠,在他自然希望以货抵货一块大洋也不出,不过这当然不能说出口,便支吾道:“小哥可挑好了?”吴安平笑道:“也罢,就是这些了,全都给我留着,明天我过来,咱们怀表换翡翠两不相欠。”

马力闵自是十分高兴,忙道:“一定恭候大驾!”他自己为算得精,却不知道真正算得精的是眼前这位。这些翡翠在2010年应该能卖个大几百万,而他买三十块怀表花了2100块人民币,这翻了三千多倍,要不是有D-7引擎在,做什么生意能有这么赚、敢赚这么狠?

说好明日见面时间,吴安平便出了隆兴阁。走几步,他突然转入一条无人小巷,再一转眼,小巷中也不见了人,原来他已发动D-7引擎回到了住所。

第九章 发端

按照隆兴阁马力闵给得价格,所有五十块仿古怀表出手后,吴安平能得到两万大洋,除了买翡翠要花去一万多,还能剩九千左右的现钱。***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九千大洋是一笔大钱。它可以在1925年的西北买到四百多亩上好农田,足够维持一百户北京普通五口之家的生活近一年,足够在广州买到五十多平米别墅式公寓二十多套。西峰镇吴家若不是因黎伯而有其他的收益,那几十亩田也不过值一千来块大洋。

但对吴安平未来的计划,九千大洋又是一笔微不足道的小钱,所以发财还未成功,安平更需努力。所以他换回于坤的衣服,匆忙又带着一些大洋回到了2010年的石家庄。

还是那个地下停车场,这次却正好有个车主在,被突然出现的吴安平吓得尖叫起来,吴安平记住以后注意隐秘,也不理会那哆哆嗦嗦看着他的车主,出停车场径直奔了藏品市场。因为不太好解释,他刻意没有知会于坤。

还是找到了上次买他袁大头的那家店主,很爽快,验过后,店主什么也没说就把七万五千块钱装在一个纸袋里给了他。

吴安平又奔卖怀表的那家店,将这家店的家底扫荡一番,七万五千块钱换了档次不一的各种怀表八百多块。老板给他找了个箱子装好封住,又慷慨送了一个简易手推车方便来回搬运,吴安在市场乱逛发现没有异常后,推着箱子进了角落的洗手间,硬挨到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了,才发动D-7引擎用时空力场将自己连人带箱一起罩住,安全返回了1925年的西安。

这一次,他准备在西安一次将怀表的钱赚完。在两个时空,他都有许多事要做,没功夫做小打小闹的细水长流的买卖。

次日一早,吴安平带着二十七块怀表和隆兴阁的马掌柜先完成了交易。拿回翡翠后,他又带一些怀表进了其他当铺,做这种生意,保持进货门路的隐密性很重要,他不相信马力闵马掌柜会笨得到处宣扬。

就这么用了四五天功夫,他就将八百来块档次不一的怀表陆续在西安三十多家当铺出手,有得只收几块,有得一次要上百块,有的价高,有的价低,他也不挑不还价,最后一拢得到的银元券、现大洋和英镑、美元等外币,居然得出一个二十五万大洋的天文数字。

这种穿越时空的倒爷做起来真实太有前途了,短短一个星期,就让他成为了坐拥数十万财产的财主。

这些钱吴安平暂时并没有用来收购翡翠、古玩等东西,太过剧烈的变化对他在2010年的发展并没有太大好处,何况他的主体计划要在这个时代开展,这里更需要钱。

有了足够的钱,吴安平立刻上门拜访了现在的房东,好说歹说总算用七百块大洋将这栋小院买了下来,房契过户后,他终于在西安有了自己的第一份产业,而且以后出入也会更具隐蔽性。三五中文网

二十多万大洋怎样才能用好,这是吴安平不能不考虑的问题。

要想改变中国的现状,必须在政治、军事、经济等各方面都拥有一定的话语权,这样发出的声音才会被人重视,才可以根据历史原本的历程,对国家发展做出合适的调整。而要加速中国复兴,就要最大限度发挥D-7引擎的功效,但是D-7引擎的存在却又恰恰使他无法依附于任何力量,他只有走独立自主这条路。

走这条路,则意味着他首先必须要努力成为一个军阀。

很难接受,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除非他愿意把D-7引擎交给其他人主导,但这又意味着很可能在两个时空都引发不可预测的灾难。毕竟,相对于别人,他更愿意相信自己。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将D-7引擎的存在透露给广州革命政府,要是有了这个东西,应该三五年间就能横扫全中国,消灭所有的军阀势力,驱逐列强可能需要的时间久点,但也应该不在话下。不过话又说回来,广东的革命政府里也是各色人都有,各种势力渗透其中犬牙交错,难以厘清。要是真这么干了,估计第一时间他就得被干掉,第二时间列强就会动手发起争夺引擎的战争,中国还是改变不了宿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在这个时代D-7引擎只适合也只能由私人执掌,这样才能在稳定的局势下如春雨润物般悄然发挥它神奇的能力。而对于D-7引擎来说,巨大的时代差距,使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站在同样的起点上,吴安平的资格并不比任何人差。

在2010时空的几天,虽然没有系统地了解当时中国的社会形态,但报纸、电子屏幕、人们闲谈间流露的信息表明,当时共产党是执政党,国民党已经退往台湾,现在如日中天的广州革命政府早找不到半点痕迹。

这八十多年间,中国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巨变,他还没来得及了解,但是就1925年的现实而言,他绝对无法接受等到局势明朗的那天才开始自己的复兴计划。吴安平注定会是一个搅局的,而这时空的未来,也注定将因他的加入走向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方向。

当前要壮大自己的力量,为这社会提早注入变革的因子,可以立刻着手的只有振兴教育和发展实业两条路,军事力量的组建还不到时候,也没有生存的空间。

而发展实业就要大办工厂,这件事要办好,还需要他对2010时空有进一步了解后才行,振兴教育也一样,要想让学生们接受远超这时代水平的教育,同样需要一些时间准备。不过这两件事的前期工作,现在倒是可以立即干起来。

吴安平在西安的报纸上刊登了一则广告,要招聘一些文化教员和建筑人才,这样可以先搭起一个学校和一个建筑公司的架子。学校自不必说,是为了培养新时代人才,建筑公司则是用来建学校、工厂和修路,同时也可以培养一批建筑工人。

吴安平给这些职位定得工资可不算低。按月薪算,初级文化教员每月六十元,中级八十元,高级也就是有大学老师水平的,则是一百二十元,建筑工程师每月一百二十元,技术人员每月八十元,熟练建筑工则是每月四十元。在西安,这已经是同等职位薪资的两倍水平了。

有道是,筑不下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现在梧桐树已经栽下,吴安平就安心静待金凤凰上门了。应聘的人很多,其中一个叫关岭东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关岭东是应聘高级教员的,四十一岁,陕西同官人。他曾留学美国攻读经济方面的专业,回国后在上海创办了岭东商行,专门做进出口买卖,1919年岭东商行受洋行挤压倒闭,他身无分文回到了陕西。为养家糊口什么都做过,现在是西安一家小百货行的掌柜,这次为一百二十元的高薪才想辞职转做教员。

除了关岭东,还有一个叫陶玉山的建筑师也相对不错。这个陶玉山四十五岁,商洛人,很小就进木器店当学徒,后受雇于木器厂,利用晚间空暇自学英语,后曾受聘于美商中国营业公司,担任过木工翻样、工地监工、工地主任等职位。前年因老母病重收了材料商贿赂。美商公司发现后将他开除,现在他是自己在家为别人定做木器,收入很有限,供养母亲养病日渐艰难,这次见到高薪广告,立刻就奔了过来。

吴安平很高兴这两个人加入,不但立刻跟两人签定了合同,还将两人待遇提到了二百元每月,而且先给了一百大洋的安家费,相应两人的职位也发生了变化,关岭东将成为北方工业公司的总经理,而陶玉山也将成为西峰建筑工程公司的总经理,这也算得上人尽其位了。不过这两家公司都还在纸面上,是吴安平突然冒出的想法。

关岭东和陶玉山自然是欣喜若狂。

吴安平随即给两人安排了工作。关岭东负责继续招聘文化教员,陶玉山就要利用这次招聘,将西峰建筑工程公司的人员构架弄个差不多,而吴安平自己,则需要出门把北方和西峰两家停在纸面上的公司注册下来。

两天下来,新式文化教员只招了五个,陶玉山的西峰公司却已经基本组建完成,连熟练建筑工人在内有差不多七十来人。这时北方和西峰两家公司也注册完毕,吴安平因为手下多了两个总经理,便有人开始称呼他为吴董,不过吴安平还是乐意人叫他老板。

人员就位,但两位总经理还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

吴安平很坦诚将目前的情况介绍了下,关岭东和陶玉山这才知道除了资金和这些个人员外,所谓的公司竟真什么都没有,两人内里怎么想不知道,不过看在大洋的面子上,还是认真负责随吴安平的设想,不住提醒他应该做什么准备。

第二天所有人到齐,便按照三人商议的结果分头出动,采购各种建工具、物资,林林总总买了十几车。随后,一干人浩浩荡荡离了西安,前往庆阳西峰镇。

抵达西峰镇时已经是五天之后。

小舅杜立奎见到车队时大吃一惊,又听所有人喊吴安平老板,更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如此,但同着外人在并不方便询问,只得按下疑惑热情招呼大家。

吴家是住不下这么多人的,杜立奎只能和许多乡邻商量,将人员分散住到了各家。东西都搬到屋内,那十几辆大车却实在是没地方安置,只能拴在门口的几棵歪脖树上。

将所有人的吃住安排好之后,杜立奎才有空找到吴安平问到底怎么回事。

吴安平回答之前先让杜立奎跟着,从那堆物资间把一个箱子抬回了房内,当着他面打了开来,只见里面是半箱子大洋和十几捆的银元券、美元。杜立奎被吓住了,他急忙问:“安平,这才十几天不见,你哪来这么多钱?”吴安平早有准备:“小舅,你就莫问了,这是黎伯临去前交给我的任务,实话对你说,这才刚刚开始,以后还要有更大的事业。”

杜立奎想想黎伯的神秘之处,顿时觉得这钱又没什么出奇,点点头又问道:“钱不用说,你怎么又找来这么多人?”

吴安平道:“这些人里有五个教员。前些天我离开时不是让你买些荒地建些房舍吗?那里我准备建一所学校让镇上的小子免费来读,另外再办几个工厂,瞧,我已经注册了两家公司,北方工业和西峰建筑,剩下的人基本上都是这个建筑公司的。”

杜立奎倒是没想到吴安平竟这么大抱负,不过想起黎伯,又觉得成功是板上钉钉的,于是点头道:“这样说倒都是自己人了。不过最好再起几栋房子,老住别人家总不是回事。”

吴安平道:“嗯,我明天就安排下去。”

在吴安平的设想中,小舅杜立奎最好能帮着管帐,这样才补上监督这一环,他自己毕竟是没时间的。小舅当然答应下来,这是外甥的事业,他有责任帮忙看护。

夜很深了,但小舅离开后,吴安平怎样也睡不着,他起身来到西厢房前,看着月光倾泻在白朗朗的纸窗上,心中默默暗念:“黎伯,看,我已经在张开稚嫩的翅膀......”

第十章 道标满额

天明之后,吴安平、杜立奎、关岭东、陶玉山四人先碰了个头,一是交待以后由小舅杜立奎掌管财权核销账目,二是商量一下职工宿舍和学校的建筑规划,建设工厂的土地也要提前预备下。35zww.com

中间杜立奎提到一件事,这些若建在城里,靠着西峰商团百十来人枪,安全上基本还没什么问题,若是建在城外,地方倒是足够宽敞了,可要有土匪、乱兵怎么办?还有,既然决定在西峰镇兴建工厂,是不是要和城里的商团打声招呼,或者直接加入商团,官面上也好说话。

吴安平想了想,决定还是打声招呼,只是加入商团则不必了。这所谓的西峰商团只是陇东镇守使张兆钾的搞摊派敛财的工具,加入其中不是相当于把肥羊送进狼嘴里?要知道,张兆钾坐镇平凉,控制陇东17县,但肆意盘剥、坑商害民、横行乡里,百姓苦不堪言,正给他起了一个“张狼”的大号。

至于安全方面的考虑,靠谁也不如靠自己,一旦时机成熟,吴安平就准备成立护卫队,到时候谁依靠谁还说不定。不过名目张胆在西峰镇搞这种准军事力量,很容易惹来麻烦,特别刚开始力量还小的时候,稍一不慎就是翻覆之局,所以还需要找一个隐秘的基地暗中壮大力量。

接着,四人出城去了杜立奎买得那块荒地。

这块地离城稍微远些,有十多里,面积四十多亩,周围林木稀疏,是大片的荒野。

吴安平看后摇摇头道:“地方有些偏,离城太远,日常往来采买物资百货会不方便。不过也不是没好处,这里荒地这么多,随我们怎么圈怎么建都行,到时候我们把附属的商业区建好,连西峰城都不用去了。”

杜立奎脸皮有些发红,解释道:“镇周边的地一是卖得人少,二是价格太高,我看这里离大路也不算远,就稀里糊涂定下来了。”

吴安平沉吟着道:“还是不错的。毕竟我们的摊子会铺很大,要是离城太近声势太大免不了惹人注目,这里僻静不沾是非,对我们发展更有利些。嗯,只是四十亩地还是太少,陆续还要买些,最起码得到一万亩,这里将来会成为我们的工业基地和教育基地。”

杜立奎咂舌道:“一万亩?”关岭东和陶玉山也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吴安平不去管小舅,他干脆对关岭东、陶玉山明白说道:“我知道你们还不能完全信任我,这没有什么,我们刚认识没几天,还缺乏了解,不过我希望你们能拿出专业的精神认真对待接下来的工作,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发现我所说的正在慢慢变成现实的。***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两人唯唯诺诺,心中并不深信,不过就算冲着大洋,也要使出浑身解数让老板满意才是。

吴安平也不奢望一句话就能产生什么效果,行动永远比语言更有利,相信过不了多长时间,等后面的计划完全启动,两人就会信服的。

吴安平决定这四十亩地先用来建造一些联排的二层小楼作为居住区,就由陶玉山负责的西峰建筑工程公司负责规划筹建,也算是先练练手,关岭东和小舅杜立奎先跟着帮忙准备物资、协调人力。办学的事可以先在吴家进行,招几十个人先教着,回头居住区建完就会开始建造学校和工厂,那时候环境就好多了。地还要多买,反正这里有得是荒地,先预备下再说。

说实话,他其实就是个甩手掌柜,只把意思说到,随关岭东、陶玉山和小舅怎么干都行他不参与,当然真插手反而是拖后腿了,他更没有经验。好在几个人能力不差,虽然面孔发苦,还是应承了下来。

要建楼只凭五十人显然不行,还需要从镇上招一些泥水匠和小工,钱给的足些不怕招不来人,这样居住区建好后,一个真正的建筑公司也就拉了起来。不过建筑材料准备起来要麻烦些,砖瓦木料当地就能买到,水泥和一些建筑钢材就得从西安运了。

吴安平叹口气道:“可以让镇上的商队帮忙从西安采购,另外,我们要在附近找找,看什么地方适合建造水泥厂,以后我们用得会更多,嗯,关大哥,这事情就交给你了,算是北方工业公司的第一个项目吧。钢材的事我也会再想想办法的。”

又对小舅杜立奎道:“小舅,大家的伙食要安排好,细粮管饱,每天一顿肉,现在正是打基础的时候,这么辛苦,我们在吃得方面更不能亏待。”杜立奎点头表示答应。

回到镇上,关岭东、陶玉山和杜立奎都忙活起来,吴安平已经跟大家打好招呼,说要离开一段时间,慢腾腾出了城走了老远,在一片林木稀疏的土坡下记录下道标,启动引擎去了西安。吴家西厢房的道标已经抹去,以后回西峰的着陆点就设在这里了,这里周围一片荒芜足够隐秘,适合出入以及转运物资。

本来吴安平是想直接去2010年的,但是将西峰这边预计的花费一算,二十多万大洋虽多,要真买一万亩荒地也得花个大几万,居住区这边也得大几万,剩下的钱根本不够建造学校和工厂。这还没算上每月几千大洋的几十个人的工资,所以,还得继续弄钱。

不过吴安平并没有打算继续在西安卖表,一下子八百多块怀表出现在市面,需要消化一定时间。他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城市,例如京津、武汉、广州、上海、南京、青岛等,这些城市更繁荣些,是更大的市场。

他先去了郑州,同样买了宅院,设置了道标,又回到2010时空卖大洋买表,将藏品市场的仿古怀表甚至老式机械腕表采买一空,整整一万两千多支,装了十个大箱子,找车运到了那个地下停车场。

这在藏品市场引发了极大的轰动,所有商家都在谈论这个疯狂的买表人。毕竟这些表既不是正品也不是古董,就是一些各地的山寨加工厂仿制的,就是让人图个新鲜而已,虽说功能还可以,精度却还比不上正规厂家最便宜的现代表,这玩意儿买一大堆能有什么用?慢慢卖?别开玩笑,这得卖到何年何月。当古董骗人?更别开玩笑,能上这种当的傻子还没生出来呢。

这次大采购还在藏品市场引发了另外变化,突然数以千计的袁大头一下砸出来,使得这种藏品的价格出现了小幅下滑,由原来的750元一枚,降到了630元一枚。那些做金银币藏品买卖的老板也是惊诧莫名,那小子不会是刨了民国哪个土财主的坟吧?

吴安平见停车场没人,便启动引擎连箱带人回到了1925年的郑州。当然郑州怎么也不可能消化一万多支表,不过有时空道标,可以作为仓库使用。

整理箱子的时候,他发现地上多一层土皮,仔细看看,却是在2010年常见的那种水泥地面,差不多有一厘米厚,更铺在杂物房十个大木头箱子下面。回忆一下,他立刻知道,这次时空转移,竟然将地下停车场的水泥地面给带了一块过来,想必这时候那里正多了一块补丁。

吴安平若有所思来到院中,将时空力场放出一个立方大小,只见一团不是很规则的闪着蓝色光晕的正方体出现在眼前。他将注意力集中到地面下一米的位置,然后启动了引擎,果然如预料般,地上出现了一个土坑,又马上回到杂物房,里面也多了一堆泥土。

D-7引擎果然另有玄机,你若将注意力集中到力场中的物体上,那么物体转移,但如果你要是心中已存在一定的空间体积,那么这个空间体积内的东西都会一起转移。当时在地下停车场,十个箱子堆积在一起,他就是直接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堆箱子的体积上,才因为估计不准确连地皮也带了回来。当然要真非常准确,或许他还不会发现这一点。

吴安平又做了其他实验,发现只要不超过200立方左右的体积,他都能将力场置于身体外部五到十米远处,而注意力集中到一个立方的空间体积时,最远可将力场投射到身体外三十米远的位置。

不过这似乎也没什么新用处,嗯,或许挖洞和偷窃会变得十分容易。吴安平撇撇嘴,很无辜的想,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猛地心中又是一惊,要是将一端道标设置在险地,那么杀起人来倒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了,吴安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二天吴安平在郑州出手怀表三百余块,机械腕表一百余块,套回大洋十五万。这比他预想的多了些,因为机械腕表比怀表更受欢迎,价格也高了两成。此后三天陆续出货,总共卖出怀表腕表一千六百多块,套现八十多万大洋。

不是没人怀疑,也不是没人见财起意,但吴安平很机灵,又有时空引擎在手,一转眼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根本无法找到吴安平的住处,也堵不住他。

郑州完毕,吴安平转道济南,也是买房卖表那套程序,然后是青岛,再然后由青岛坐船直达天津,然后北京。在北京时,怀表和腕表终于全都卖空,盘点一下自离开西峰到北京的这二十多天,吴安平赫然发现,自己不但多了五处房产,现金和存在几个银行的款项加起来,合大洋竟达到了惊人四百五十万之巨。

引擎中本时空的道标也记录满额,分别是西峰镇城外、西安、郑州、济南、青岛、天津,正好六个,再要记录新的道标,就要将有些抹去才能进行了。

巨大的利润让他想将这种行动继续下去,太原、上海、武汉、广州这些大城市不说,连一些中小城市他都觉得不应该放过,但考虑到与于坤分开已经近两月,再者还要另找货源,才生生按捺住这种心思,不过已经下定决心以后要将这买卖搞起来,将2010年的山寨表卖到全中国甚至全世界。

关岭东负责的北方工业公司以后可以办这个事,虽然现在还没谱,但下次他再回西峰应该就可以进行了。现在还是先回2010年见于坤为好,估计这时候,那家伙已经对自己再出现不抱任何希望了。

第十一章 身份证

于坤其实自吴安平走后半个月就不抱什么念想了,不过话说回来,所谓的念想也不过是认为自己的好心遭到欺骗而已,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自己为何耿耿于怀呢?或许,这是于坤暗自对自己的揣测,或许是因为自己好容易发现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有些过于期待想象之外的生活,才会在吴安平渺无音信近两个月后,感觉失落和无法接受吧?

现代人从一出生就被套上了枷锁,命运中充满了无可奈何,每时每刻都在躲避危机,而几乎所有你收获的都不是你最想要的,甚至有时候,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三五中文网有理想的人是高尚的,没有理想的人只靠惯性活着。

吴安平的出现对于坤来说,意义也正在于此,他是于坤所期待的一个变量,能让一天一天不断重复的生活重新变得不可预测,重新充满无限的可能性。

这种刺激是每天苟苟于生计的人无法抗拒的,于坤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做了半辈子家庭主妇的女人,突然遇到一个花枝招展的老男人,刚有点红杏出墙的意思,谁知那人却毫不领情地跑了。

这时候他也没预料到,当吴安平再出现时,他的生活竟真发生了巨大转变,转变的幅度之大使他后来回想都觉得难以置信。

吴安平是在网吧找到于坤的,一方面因为吴安平没有于坤住所的钥匙,另一方面于坤除了网吧也没什么地方去。

于坤心中狂喜无法形容,不过表情确实很平静,话也说得平淡如水:“嗯,没关系,我没在意,回来就好。”当时就是这样,他让吴安平旁边等着,他还是一如平常满脸挂满微笑为上网客提供优质周到的服务,即便吴安平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也没表现出其他异样情绪。

但回到住所,吴安平说得第一句话就让他大惊失色。

“于哥,你辞职吧!”吴安平这么说。

于坤眼神古怪地看着吴安平道:“你说辞职?你可能不知道吧,今年我已经辞了三次职,算上去年是七次,除了在网吧,我找不到自己还能干什么的。”

吴安平笑着摇头道:“不,你能干......或者应该说我们能干的事情很多。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们会发财的,而且是发大财。现在你看这是什么?”

于坤朝他张开的手掌看去,便看到几个绿意盎然晶莹剔透的小玩意。于坤第二次大惊失色:“这是翡翠?你从哪儿弄来的?”

吴安平为难道:“从哪弄得不能说,反正你知道我不缺这玩意就行。我缺钱,而这玩意能换钱,你说,是不是发财了?当然,还有一些其他东西也能换钱。35zww.com我刚.....山,还不了解这社会,这事还得你先干起来,我先跟你学着点。”

于坤变得慎重起来:“你是认真的?”

吴安平也严肃地道:“当然认真。一个人干不了大事,想干大事就不能一个人单打独斗,我想干大事,不找你找谁?现在就看你想不想干了。”

于坤默然不语,过一会儿,从抽屉里找出了一盒烟,颤抖着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缭绕的烟雾背后,他的面孔也模糊起来,只一双眼睛闪烁莫名光亮。

他很明白,吴安平所说肯定不是卖掉这些翡翠这么简单,这只会是一个开端,而对于坤自己,如果加入进去也必将开启新的历程。渴望改变的心灼热得发烫,但同时他又觉得异常的空虚,没有底气。

吴安平劝说道:“于哥,记得你看那个什么......哦,电视剧是吧......的时候,你对男主角很不满意,对我说‘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不就是几十万吗?左怕狼右怕虎的,怪不得后来不成事。’,现在我问你于哥,你现在在犹豫什么?”

于坤老脸一红,将烟头一踩猛地站起吼道:“我干了!老子把后三十年的劲都使上,就不信干不好。”

吴安平一乐,朝他竖了竖大拇指。于坤白他一眼:“你别笑话我,我这可是豁出去给你干了。嘿嘿,老子家小门小户,最看不得钱,这不,几颗翡翠就把我眼晃花了。”

两人初步决定卖掉这些翡翠后成立一家古董店,本来珠宝店是个选项,但是两个菜鸟商量后,觉得珠宝店可能更需要将来源交待清楚,古董店除非你收得贼赃,不然应该不会那么严格。

于坤倒是百般追问来源,但吴安平怎么可能将实情说出,又编不出合情合理的故事,只是推脱,但已经信誓旦旦地保证了,绝对不是贼赃,也不触犯任何法律。于坤无法,只能委屈地不再去想这件事。

公司名称暂定为“多宝斋”,百分之九十归吴安平,于坤占百分之十。于坤觉得所得太过,但吴安平坚持,并说如果不是他需要大笔的钱,于坤会得到更多,而且他并没有时间参于运营。毕竟给人打工和成为合伙人是两种心情,于坤推脱几次不成,也就不再抗拒。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不过吴安平还有个事得于坤帮着想个办法。他想办个身份证。

自到这个时代,吴安平其他方面可能还不了解,对这张薄薄卡片的认识却已经很清晰。身份证太重要了,离开了这张卡片,你只能游离在这个世界的外围,不管干什么不管到哪里都会被卡住。

于坤想了想说:“要是办张假得倒是容易,有一个在东街混的叫黑猴,他专干这些歪门邪道的事儿,路子很广,可以托他想想办法。”

吴安平摇头道:“当然要办个真的才行,不然有很多计划都没办法开展。”

于坤左思右想没有辙,只得仍然把希望寄托在黑猴身上:“还是找他吧,这等于凭空造个人出来,咱们想不出办法,黑猴那些人神通广大,可能会有门路。”

第二天,两人先是一起将翡翠分几处典当行做了死当,套出现金六百三十万,都存入了于坤的帐号。接着两人去了网吧,正好黑猴也在,于是约到茶楼谈事。

黑猴一听于坤介绍,朝吴安平打量道:“假得好说。我们做得是高仿真,号对名对人不对,除了真得上网查,肉眼是分辨不出的,一张办好也就五千块,你不如就来张这个。”见吴安平摇头,又道:“真得也不是不能,钱不必说自然很高,只是还得看运气。”

于坤问道:“怎么讲?”

黑猴“嘿嘿”一笑:“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其中奥妙却不方便对外人讲。老实说,要不是于坤我认识有几个月,知道绝不可能是公安的暗桩,这样的事我是连谈也不会跟你谈的。”

吴安平和于坤对视一眼,冲黑猴连连点头恭维。谁让有事求人呢?要不然,用于坤的话来说就是,像黑猴这样的臭狗屎,谁会上赶着往前凑呢。

黑猴拿出手机对吴安平拍一下照,随即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故作潇洒地道:“等我电话。”说完便扬长而去。

吴安平叹口气,端着茶杯道:“但愿他能办到。”

于坤无可置否地小声道:“就怕真办了,也会有其他麻烦,这样的人沾不得啊。”他是有些忧虑,吴安平也理解他的忧虑,被黑猴这样的人抓住把柄,只怕真得会被敲骨吸髓不得安生,但是,现在却不得不这么干,其他的忧虑其他时候再说吧。

身份证的事只能等着,其他的事情该办还得办。

于坤先将网吧的工作辞了,老板人很好,干脆将工资发满到月底,倒是弄得于坤很不好意思。吴安平则一直紧跟于坤,期望复制于坤的生活,能早日融入这个社会,具备独立行动能力。

在于坤查找资料,试图开发自己在古董鉴定领域的能力时,吴安平一旁开始了小学、中学课程的自学。他从于坤那里学会了简单的上网搜索,有遇到不好理解的或内容很简略的也开始求助于度娘。

1925年与2010年相比,语言的口头表达上差别不大,只是多了些新名词和更白话一点。民国的官话是北京话,北京话与现代普通话却是可以互通,虽在腔调、土语、儿化音几方面有差异,但交流起来是没有障碍的。

但民国时期与现代比,在语言的文字表达上却有很大不同。民国时用得是繁体字,现代中国是简体字的天下,但因为繁体、简体间有明显的传承关系,所以除少数字吴安平需要发挥想象力猜测外,阅读也基本不构成什么麻烦。趁着小学、中学课程的自修,也可以彻底梳理其中的脉络。

民国与现代的中小学教育在科目和内容上差异不小,不过由于只是涉及各个领域的初级知识,再借助度娘来回验证、参考,理解和接受起来都很容易,尤其是吴安平并不准备去做什么专家,对于高中有些较难理解的内容,也只是明晰脉络就可以了。

这些课程中最耗费精力,或者说吴安平不得不花费更多时间去深入探询的有两门,一门是政治,一门是历史。当然,这也是他最有兴趣的两门功课。

政治涉及到意识形态,但这里面不是在讲三民主义,而是讲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更进一步来说,则是所谓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他当然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现在是共产党执政,而且是一党专政。但是为什么1925年那个时代,相对占优势的三民主义居然销声匿迹,连当时中国最主流的进步力量国民党也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他很有兴趣知道。

于是他更关注1925年至2010年这八十五间,在中国发生了什么?历史进程是怎样的?谁在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

他翻开历史书,又借助度娘的神奇力量,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一切。他看到了黄埔北伐,看到了十年内战,看到了全民抗日,看到了国共对决,看到志愿军入朝,看到了特殊时期动荡,看到了改革开放,中国乃至世界这八十五年的历程徐徐展现在他面前,以前人看后人他感觉难以置信,以现代观过去他明白原来如此。

中小学其他课程他用了十七天就了解了大概,政治和历史他只了解了个大概就用了四十七天,而要深入和详细了解需要更多的时间。

这期间,他也大致了解了整个世界科学技术的发展历程,尤其是军事技术,发现几乎所有划时代的技术都出自列强之手,而中国则鲜有拿得出手的成绩。中国在近代的衰落是数千年历史上最悲哀的,除了自身的腐朽,列强入侵也是重要原因,吴安平觉得自己有责任将列强拿走的全部拿回来,将列强给予的全部还换回去。

人一辈子总要干一件大事,有了D-7引擎,吴安平总要干一件天大的事才行。

第十二章 新“黄启东”面世

于坤的事情进行的也很顺利,他并不需要做个专家,只要大致了解行情就可以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但因为吴安平的身份证到现在还没有着落,所以多宝斋还得等段时间才能注册,不过古董倒是需要提前准备的。

吴安平还得回1925年的民国收集古董,这个在他看来是轻而易举。为难的是,西峰那里学校且不说,纸面上的北方工业公司究竟应该开办什么工厂。当然发展工业,尤其是在民国时代,重工业是应当优先开展的,但重工业不是一夕间能见到效益,而且受到的限制也比较多,吴安平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优先开展轻工业生产,为重工业的启动积累资金和技术。

西峰地处陕甘之间,皮货及羊毛来源充足,吴安平决定先建一个羊毛纺织厂,同时建一个小型的机械加工厂,用来培养技术工人,为下一步涉足机械制造业打下基础。

太先进的设备是不能堂而皇之出现在1925年的,在于坤帮助下,吴安平选了一些很陈旧的羊毛机等二手毛纺设备,机械加工方面设备如普车车床、铣床、钻床、冲床等也是一样,直接将一家破产的村办工厂的设备接受就完全可以了。这些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被淘汰的设备,但在1925年却领先了不知道多少,即便使用,也要做一些必要的保密。

于坤自然不知道他要买这些设备,但是对他关注这些早被淘汰的垃圾设备也是心存疑惑,吴安平当然不可能说实话,只说是随便看看就岔了过去。

这些设备也是垃圾价,加起来没超过200万,但是没有身份证就没办法大额转账,也没办法完成交易,吴安平也不着急,先建厂子再说。这方面他直接打印了两家大型毛纺厂和机械厂的规划图纸,摆放那些旧设备自然有点奢侈,但得为以后发展留下足够的空间。

原先确定的怀表和腕表的买卖还要继续做下去,这种跨时空贩卖行为可以为他提供大量的资金,而且很偶然的机会,吴安平又发现了新的商机。

一次于坤出门逛夜市,吴安平自然贴身跟随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以备消化吸收,在夜市的小摊上,吴安平见到数量多到足以让他眼花缭乱的小商品,各种样式的山寨手表就不用说了,一些譬如打火机、人工养殖的珍珠饰品、各种样式材质的发夹、戒指、耳环、手链、项链、钥匙链等等,其花样之多价格之廉让他这个1925年过来的土老冒看得目接不暇,看花了眼。

在这个物质极大丰富的年代,所有这些都是地摊货、廉价货,人们即便购买也只是当作玩物而已,但要是运回1925年,那就是一条大大的财路。在那个年代,没人知道珍珠可以人工养出来,也没人知道钻石可以人工造出来,以假乱真以次充好的事情,吴安平是不介意干的,可见这是个多大的财路。

吴安平当时兴起这个念头,对于坤的贴身观察也不进行了,立刻要了钥匙回住处,反反复复查了相关的一些资料,发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后,人工养殖的珍珠和人造钻石才真正出现,这样一来这个把全世界都蒙在鼓里的骗局差不多可以进行二三十年,虽然到最后难免会露馅,但采取一些手段后,这骗子的名声也不一定就能落到自己这个中国人身上。三五中文网

钱途远大啊!吴安平有些喜不自胜。

了解了1925之后的历史,他越发感觉自己时间不足,对内先不说,对外他对日本和苏联这两个国家抱有极大敌意,一个造成了中国数千万人的死亡直到几十年后还不悔改,一个从中国割走了最多的国土并导演了外蒙的分裂。这两个当时的强国,吴安平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与之必有一战,但这不是说说而已,需要具备庞大的实力。

财富便是一种实力,有了财富才能办更多的工厂、生产更多的武器,武装更多的军队,再者从敌人身上赚取财富本身就是对敌人的削弱,即便因此欺骗全世界,他也是心安理得。

正当吴安平不住合计自己的发展大计时,黑猴的电话打到了于坤手机上,话说得很干脆,身份证的事有眉目了。

于坤和吴安平如约去了一家咖啡馆,等两人到时,黑猴已经在端着咖啡和服务生小妹调笑了。不过他的形象真得很黑而且形如瘦猴,那小妹估计也是出于礼貌微笑着不好直接出言讽刺。

见两人坐了过来,黑猴冲小妹要了两杯蓝山,随即说起了正事。

他对吴安平说:“小子,算你运气好,我查遍了附近几个县,你身份证的事终于有了眉目,不过提前告诉你,这个身份证办下来,最少得这个数?”他举起一只手,五指张开来回摇晃几下。

于坤皱眉道:“五万?贵了吧?”

黑猴不屑道:“小子,想什么好事呢,五万?这可不是办假证那么简单。实话告诉你,没二十万这事想都别想,没看我晃了四下。”

于坤目瞪口呆道:“黑猴,你怎么不去抢?”

黑猴倒是有些感概道:“兄弟,抢到比干这个简单。”

吴安平到没太在意价格,他沉吟道:“我得先看看身份证怎样再说。”

黑猴愣道:“小子,行啊,挺趁钱啊!”

于坤意味深长看了吴安平一眼,对黑猴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身份证呢?总要先验验货吧。”

黑猴嘿嘿一笑:“别着急,这事得有你们参与,才能把假事办成真事。现在前期一切都准备好了,你看这些东西。”说着他掏出两样东西放在了两人面前。

原来是一张身份证和一页户口本,吴安平拿起身份证一看,眉眼轮廓方面倒是与自己有些相似,只是那人远比自己要胖,不过看办证时间,那人当时也就十六七,说后来变瘦了倒是能让人有些相信那人就是自己。那页户口吴安平不明白怎么回事,于坤凑过来道:“这是户口迁出页,我上学转户口时见过,有印象。”

吴安平拿着身份证若有所思道:“黄启东?你是要我冒充这人?”

黑猴摇头张狂笑道:“要只是这样那算什么本事。”见店中有人朝这边张望,又小声道:“告诉你,如果照我说得去办,那么你以后就是黄启东。”

于坤似乎猜到了点什么,不确定地说:“有这两样东西,就可以想办法另外落户,只要落户就可以重办身份证,这样以前的线索就断了,除非有人很细致地追查你的来历,不然倒真是通行无阻了。黑猴,是打得这个主意吧?”

黑猴冲于坤伸出大拇指,赞道:“大学生就是大学生,有水平。”又对吴安平道:“哥们,只要你不犯事让公安翻你的老底儿,那就万事如忧,你要真犯事,估计也就不在意这张卡片了。是不是这个理儿?”

吴安平缓缓点头,随即下定决心道:“要真是这样,二十万掏得也不算冤......”黑猴见有戏,乐不可支:“放心,我黑猴办事那叫一个天衣无缝。”却听吴安平又道:“不过这得等我们先找个公安局或派出所问过之后才能把钱给你,你说呢?”

黑猴想了想道:“没问题,我跟你们一起去,就当是咨询咨询。”吴安平和于坤互相看了一眼,知道这事基本没跑了。黑猴既然敢跟着去,自然是很有信心。

果然,三人一起找到当地一个派出所,只说是买房迁户口看需要什么手续,民警看了身份证和那页户口本确定有效,只要两人符合户口接收政策就可以办理。

三人出来相视而笑,俱都松了一口气。吴安平也不犹豫,和于坤说了,立刻找附近银行给黑猴转了二十万过去。趁黑猴心情好,于坤好奇问道:“黑猴,给说说,这事究竟怎么办的?到现在我还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黑猴见事情办妥,四周又无其他人,得意地让两人凑近嘀咕道:“这事还真麻烦,首先一张面貌相似的身份证就不好找,而且即便找到,不是机缘巧合也不能冒用,即便冒用也不能随便就弄到这人的户口......”

于坤催促道:“黑猴,知道你神通广大,快说点实在的吧。”

黑猴不再卖关子:“这事得碰运气,不过正好我到元氏去时的时候,那里刚溺水死了个小子,面貌和你这哥们有些像,就是身份证上的黄启东。你知道,在农村要是家里死了人,一般是不会想去主动注销身份证的,而不是刑事案件,派出所也基本不会关心这人的死活,这中间就有了可以利用的空间。”

咽口唾沫,黑猴接着道:“我先从黄启东家偷出了他的身份证和户口本,然后冒充他家亲戚去了派出所,说黄启动买房了要迁出户口委托我来办,递上一条烟这事就成了。这还没完,我又做了一张黄启动的高仿身份证和一张户口页,找机会送回了黄家,这样黄家也不会发现异常,说起来就是发现了,嘿嘿,他自己假了找谁说去,没准人家以为是他家小子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吴安平和于坤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身份证竟是这么得来的,心终于可以安稳放进肚子里了。而且黑猴这事办得也漂亮,没留什么手尾,户口落地新身份证一办,就是黑猴再想追查纠缠也没那么容易了。

身份证的问题解决,那么许多事就可以着手进行了。

为将来安全计,两人决定换个城市,挑来选去挑到了廊坊。这边房子也不用立刻退,两人只拿着必要的证件,马上奔了廊坊。

用一天时间了解了几个新开盘的地产项目后,两人一致决定就买大学城附近那里的高层住宅。本来是要买一套,结果吴安平想到自己进出不便,而且于坤也是无房一族,干脆就买了相邻的两套,每套一百四十个平方,每平方八千,两套房子总共花去二百四十万左右。

装修房子还不急,两人都忙起了迁户口办身份证的事情,于坤回一趟老家也拿到了迁出的户口页,也就差不多四天功夫,新的户口就到了两人手上,身份证则还要等一个月时间。现在即便黄启动的身份证户籍是石家庄,也不耽误用,吴安平倒不是太在意。

多宝斋的事情得抓紧了,不过两人决定把这个古董店开在北京,那里地方精贵,租个好点的店面估计也要花个大几十万,现在刨除房子装修留下五十万,两人手上的资金也就只有三百来万了,还不够还吴安平那批翡翠的本钱。

当时划分股份的时候,也同时说定吴安平拿来的各类古董宝石,就按卖价的六成做成本价。吴安平总不能说自己的东西没有什么本钱,只把于坤所坚持的八成本钱改为六成,也就将之任之了。于坤百分之十的股份是不包括古董在内的,那些总要做本,于坤也无法想象这世界上居然有人像吴安平这样搜集古董。

多宝斋注册资金怎么也得达到一千万,这样剩下的钱就不够了,还需要吴安平再次注资。

吴安平很爽快,第二天就又拿了一些翡翠出来,从廊坊的各个典当行套出了一千八百万。留给于坤八百万,其中七百万补上注册资金,另一百万用来装修和招聘人手,这一切办下来总得个把月,吴安平说自己正好要离开一阵,等回来需要的古董就会有了,让于坤不要担心无货可卖。

现在都有自己的房了,即便没装修,两个大男人晚上也是各回各房睡。吴安平是自身秘密太多,不得不如此,于坤也高兴暂时摆脱一个无所不在的贴身影子,两人可谓皆大欢喜。也正是因为如此,吴安平才肆无忌惮回到了1925年的西安,那里还是白天,他抓紧时间在几个当铺收了一大包翡翠珠宝,又在清早赶回,拿出十几件做了死当,这才不但补上注册资金,连做其他事的钱也备下了。

第十三章 小商品 大商机

(不要吝啬推荐票啊,吴安平需要鼓励)

房屋装修找了专门的装修公司来做,第二天把这些事交待完毕,于坤便去北京考察地方兼注册多宝斋了,反正廊坊离北京很近,两头兼顾也不耽误事。三五中文网吴安平则表示要离开一段日子,等于坤离开后,他也出了门。

不过吴安平并没有立刻回1925年,而是去了浙江的义务。通过查一些资料,他知道这里是闻名国际的小商品集散地,正方便他集中采购一些东西。

头一回做飞机,吴安平倒是一点也没感觉兴奋,只是担心机场的安检会不会查出身份证不对将他扣下,但显然他的担心很多余,一切都很顺利,他已经是黄启东了,最起码证件上是。

到了义务,他先到处看了看,很满意,就在附近租了一座很大空间的仓库,然后开始采买他需要的小商品,顺便还联系了卖二手毛纺设备和机械加工设备的,让他们把货运到义务仓库,见货付钱,两家都爽快答应。

各式仿古怀表,老式机械腕表,人工养殖珍珠做的首饰,人造钻石首饰,各类发卡、头饰、胸针,仿冒的zippo打火机等,这些似乎1925年也能做的小玩意,吴安平选其中最精致、最美观、最别具一格的全都下了订单,进货数量之大,足以令人咋舌,但吴安平都是分几十处下定,除了他自己,也没人留心义务小商品城居然多了这么一个大户。

大大小小的箱子源源不断运到了仓库,吴安平几乎已经无法计算自己采购的数量。

只知道最贵的作价200-500的人造钻石戒指自己选了三十种样式,每种样式定了100个,每个上面人造钻石都在2克拉以上,这花了100万,几十块的也选了十种样式,定了各1000个,这花了五十万。镶这种钻石的手镯、项链、胸针、耳钉,他也都选不少花式,各定了数十到数百个,也花了二百来万。单只人造钻石饰品这一项,就超过了三万多件,每件平均一百元左右。

各式怀表、老机械表则各定了三万只,义务的货便宜,平均在三十元一支,合计花了一百八十万。人造珍珠饰品,如项链、手链、耳钉什么的,按珍珠大小不同价格差异很大,他当然选大点的,5毫米至9毫米直径的,他各样式加起来总共买了八千多件,花了不到一百万。

以上是比较贵的,像以塑料、金属、玻璃质地为主的各类小饰品虽然种类繁多、做工精美、样式别致,也不过两三块到七八块一件,仿冒的ZIPPO打火机也是十来块钱一套,他采购的数量前者在三十万左右,后者有十万件,两者合计有二百五十万。***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这样加起来这次疯狂采购花了他八百多万,连支付二手设备的钱都不够了。不过吴安平不在乎,就在义务又处理了二十多件翡翠和其他宝石首饰,立刻账户上又多了一千八百万。

东西是买到手了,但怎么运回西峰还是个问题。小东西好说,那些设备如何运输就成问题了,看来还需要采购一些交通工具。

吴安平上网查看一下,发现大部分车辆驾驶困难,只有几种拖拉机、三轮机动车和五轮车的驾驶简单易学,再细细对比,五轮车的载重量最大,可以达到十几吨,就联系了一个卖二手五轮车的人,让他带着几桶柴油,一起开到了仓库,花了几个小时时间,终于初步掌握了驾驶技术,这才爽快付账让对方离去。

其实现代不管什么车辆,本身体现的技术远超1925年,但是运输问题需要立刻解决,只有加强保密限制在西峰附近使用,才有可能不被有心人探知。想到运输是个大难题,但又必须解决,吴安平干脆又买了几台小型的柴油机、汽油机准备带回去仿制,一旦自己防治成功,相信会能破除交通瓶颈。

为了不露馅,吴安平还是仔仔细细将五轮车和柴、汽油机都检查了一遍,把一些铭牌全部弄掉,一些刻印的机器上的文字都用砂轮磨花,这次有些放心。

那些小玩意不能全部运回西峰,吴安平分几批分别将其中一多半运到了1925年在西安、郑州、天津、济南和青岛的住处,并且利用D-7引擎弄了些简易地窖,将之藏了进去。剩下的将和机器一起运回西峰。

趁着机器还没运到,他又买了大约二十吨的面粉和十吨大米,一些锅碗瓢盆,还有两套二手的500千瓦的柴油发电机组,电线和开关也买了一些。这方面确实他之前忽略了,不然有设备也无法让其运转,等于做无米之炊。

不过这样一来,即便两台轮着用每小时也得消耗一百多公斤柴油,没办法,只能一部分从2010转运,一部分从1925采购了。看来煤矿、石油开采、火力发电厂和炼油厂也得尽早提上日程了,这毕竟是现代工业的动力血脉。

又想了想,吴安平再次采购了500多吨的散装水泥和300多吨的钢筋、管材、板材等各类钢铁制品,比起西峰镇辛苦从外地采买转运,这个时空实在是方便得多,既然已经让人感到怪异,还不如干脆大方点,随其他人去猜就是。

这一切准备好,那些机器终于运到了,吴安平交接后,又按照每台机器的名称作用,再网上查到并打印了极为详细的使用手册,这才关闭了仓库大门,而自己将这些物资逐步转移到1925年西峰镇外记录的道标那里。

西峰镇这个道标吴安平本来就考虑到了隐秘性,所以他出现时四处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其实这荒郊野岭的也不是人来得地方。

最后出现的是吴安平和那辆五轮车,车上拉着五桶柴油和二十多箱的各类饰品、表和打火机。一次是拉不走这些的,他只得摇动摇杆打着了火,提心吊胆地控制着车往西峰镇外选定的基地开去。

车开得很慢,走了二十分钟只不过开出来七八公里,这时候已经接近那个基地,吴安平远远望去,几十栋二层联排小楼矗立在荒野上,黛瓦红墙,很是惹目。

那些小楼前正有一栋四层的建筑正在施工,看模样与吴安平待过的广州礼和洋行大楼有些相似,只是占地面积更大了四倍之多。这是在建西峰建筑工程公司的办公大楼,而且已经建到了第二层,不过里面最多的不是办公室而是培训室,不然吴安平也不会要求建这么大。

建筑工地西边也有一些人在忙碌,吴安平看得出来,那是在平整土地,不过没有现代施工设备助力,全凭肩挑背扛的,效率不免有点低。这就是吴安平准备建学校的地方,总有几千亩地,这里要建成一所门类齐全、实践理论结合的技术学校和一所小学、一所中学。这里再往西和往南,也有几千亩地上面堆着一垛垛的石材和红砖,这是准备建工厂的,将来会是关岭东的地盘。

吴安平越开越近,五轮车发动机运转的巨大轰鸣声在荒野上越传越远,工地那边也注意到了,人们有些骚动。远远地,七八个人聚集到一起,朝五轮车方向迎头走了过来。

两方接近,吴安平在其中看到了小舅、关岭东和陶玉山,其他有两个叫不出名字,另有两个没见过面,估计是新加入的。他停下车,跳下车厢,笑着对几人道:“怎么都知道是我,居然迎出这么远?”

几人好像都松了一口气,不过却是由小舅杜立奎回答道:“其实不知道是你,我们只是不得不上来查看。”见吴安平沉下了脸,也压低嗓子道:“这月初盘踞在子午岭的土匪尚纪元袭掠陇东,偷袭西峰城没有得逞,退走时却抓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一个我们从本地招得力工,已经托人交涉,只是现在还没放回来,我们也是不得不小心。”

吴安平想了想,挥手道:“这事不急于一时,还是先把车上这些东西卸了,回头再找些人跟我去搬东西,这次我运回来的东西不少,要忙一阵子。”又笑了笑道:“别苦着脸,没有过不去的坎。嘿,关大哥,这里面大半可是给你的北方工业公司准备的,你有点笑容好不好。”

几人相视一笑道:“我们还是先办事,看安平弄到了什么好东西。”

车厢做不了这么多人,几人上了车斗,小舅杜立奎和陶玉山上了车厢。车没熄火,加油就走,吴安平边开边问那两个陌生人是谁,陶玉山回答是新招来的建筑施工员,技术水平很高,一个叫袁任杰,一个叫崔怀生,相对来说,袁怀杰精通路桥施工,崔怀生对建筑管道规划有一手。

吴安平高兴道:“很好,西峰建筑的实力又强大不少,放心,这些人很快就能各得其用,路桥我们要建,一些大型的管道施工也免不了,会有他们大显身手的一天的。”

五轮车停在了二层联排小楼的前面,这是员工宿舍区,但现在人数少,倒有一大半房屋空着,窗门虽然装了,里面却还是毛胚。

陶玉山跳下车,招呼了十几个建筑工人过来,七手八脚地从车上卸箱子和油桶,虽然连关岭东在内所有人都很好奇,但这时候每一个开口问的,倒是让吴安平编了一肚子的谎话说不出来。

卸完车,吴安平又上所有人上车,返回堆放物资的荒野。到那里,所有人终于抑制不住地“啊”了一声,关岭东激动地上前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不住嘴地说:“这应该是纺织用得设备,这是车床吧?还有粮食、钢材、水泥,哦,这是什么?”吴安平嘻嘻道:“发电机和柴油机。”关岭东张口结舌,半天才蹦出一句:“安平,你都是从哪里运来的,这也太多了。”

吴安平原待撒谎说是从西安,后来一想这样说再有下次大家还是会不信,干脆略过这话茬道:“嘿嘿,从哪里弄来,你们就不必问了。我的本事大着呢,现在你们要是不能适应,以后会惊得连下巴就合不上。”

小舅杜立奎如坠梦中:“我现在下巴就合不上了......”大家都笑了起来。

转运这些东西花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天擦黑所有人才歇了一口气。吴安平让小舅把早准备的锅碗瓢盆发给大家一人一套,粮食也每人发放了一袋五十斤,结果算上后来招收的三百多人,还剩了不少。

等众人散去,吴安平独留下小舅、关岭东、陶玉山三人,换了严肃的口气道:“具体说说吧,尚纪元怎么会抓我们的人。”

第十四章 纸面上的陇东集团

尚纪元这人吴安平听说过,是近几年活跃在子午岭周边区域的一股悍匪的匪首。35zww.com这股悍匪人数并不算多,也就二三百人,但因为多由山民、绿林、刀客和甘乱余生的老兵组成,实力十分强悍,在陇东、陇南十几股山匪中堪居第一。

尚纪元原是樊钟秀的部下,1912年初樊钟秀被鄂督黎元洪任命为北伐左翼先遣军副司令,率五营之众杀回河南,当时尚纪元就是其中的一个排长。后来樊钟秀被河南督军张镇芳镇压,潜回宝丰老家,又西迁至陕西黄龙山,成为陕西巨匪,尚纪元也一直跟随左右。

不过1916年樊钟秀受陈树藩诱骗,接受改编,南下攻击胡景翼等反陈的民党人士创立的靖国军时,当时升任营长的尚纪元带着十几个同样不满的部属离开樊钟秀回了华池县老家。但华池县被陇东镇守使张兆钾控制,民众备受欺凌苦不堪言,尚纪元忍无可忍上子午岭当了土匪头子,许多绿林、刀客、山民慕名来头,一时间声势大振。

不过吴安平听说,尚纪元虽称不上义匪,但也只对奸绅地主和官府民团动手,并不惊扰普通百姓,在子午岭华池县境内甚至被视为保境安民的英雄,他怎么就偏偏掠走了一个给自己的帮工的苦哈哈呢?

“这人叫徐二,本地人,原在‘义成兴’商号打短工,招小工的时候我们工钱高,他也就过来帮忙。”小舅杜立奎说道。

接着陶玉山说:“徐二干活也算卖力,只是性子太活,爱问东问西。不过,虽然我们工地已经离城很远,但又要招工又要采买材料,声势也是不小,还是有很多人好奇。”见杜立奎点头,又接着道:“尚纪元偷袭西峰,先使了人进城,不过被以前一个苦主识破,漏了行迹,商团武装有了防备,便封闭城门到处搜捕,尚纪元的人得不到城外接应,不得不挟持天生爵和义成兴的人叫开城门趁机逃了出去。只是不知为何,徐二也被挟裹其中。”

杜立奎解释道:“西峰商团虽是当时的陇东镇守使陆洪涛强令组建,各家商号不得不出钱协捐,但自张兆钾接任镇守使后,陇东匪乱横生,各家商号为自保,加大了对商团的渗透,如今西峰商团的百十号人枪其实就掌握在商号手中,而天生爵与义成兴正是西峰皮盐货行的翘楚,商团武装最大的出租人,所以尚纪元的人才能叫开城门。”

吴安平也想不出个头绪:“尚纪元掳走的人是不是差不多都放回来了?”

杜立奎道:“基本上都是一些商行掌柜,付了赎金人就回来了,但天生爵和义成兴被掳的都是商行东主,只有他们两个和徐二没有回来。35zww.com”

吴安平无奈调侃道:“想不到徐二竟和两大商号东主有相同的待遇。”虽然不知道原因何在,是不是冲着自己,但吴安平觉得很有必要和尚纪元接触一下。

其实这个念头不是刚刚才有,自吴安平立下志向,就知道必然要拥有自己的军事武装,但肆无忌惮地招兵必然受人瞩目招来攻击,所以如何不动声色建立起一支自己的武装便成为问题的关键。于是他便将念头动到了尚纪元身上,他觉得尚纪元这个人是可以争取的,只是自己的力量还很小,没有太大的说服力和吸引力,便决定等段时间太进行,谁知道事情就是这么巧,尚纪元居然以这种方式和他有了关联。

他做了决定,便问谁负责托人与尚纪元交涉,知道是关岭东后便说:“关大哥,你托人给尚纪元送个信,我要与他见个面。”

关岭东大惊:“这怎么能行,你绝对不能亲身涉险。尚纪元虽也算有些仁义,但毕竟是个土匪,你可不能真把他就当成善人啊。”

陶玉山也是相劝。虽然西峰建筑刚刚建立,人手、设备、经验都不太充足,但吴安平舍得并且乐意放权,他大权在握刚有点得心应手的感觉,自不愿吴安平率意冒险,出什么变故。

反对最强烈的自然是吴安平的小舅杜立奎,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这绝对不行。岭东说得对,尚纪元再好也是土匪,老虎收起了爪子还是老虎,还是会吃人,你怎么能把自己的小命当赌注!这样怎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怎对得起黎伯,怎对得起岭东、玉山和那些因你而聚在一起的人?”

吴安平当然不能说有D-7引擎在想伤害他的人还没生出来之类的话,但是想说服眼前这些人没有合适的理由是不行的,现在如果就把他要复兴民族强盛中华的志向说出,把一切的计划全盘抖搂,大家只会当他说疯话,最后无法他还是将黎伯推了出来。

“小舅,你放心,这其实也在黎伯的计划中,早安排了手段,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用上而已,我肯定一根毛也掉不了的。”吴安平冲杜立奎眨眨眼睛道。

杜立奎愣了一下:“黎伯的计划?这?要是黎伯当初真安排了应变计划,倒是......倒是应该可行。”他虽然仍是不情不愿,但黎伯的说服力明显远超现在的吴安平,还是改了口风。

关岭东和陶玉山可不知道黎伯是谁,不过见两人谁也不愿多说,也就没开口问,只是见杜立奎作为亲属都改了口风,已经明白再劝也是无益,只能忧心忡忡期望一切顺利。

吴安平觉得该说点让人振奋的事,对三人道:“上次我离开西峰期间,又有了一大笔收入,过两天就会转入北方工业和西峰建筑的账户,北方工业这边两百万大洋,西峰建筑这边一百五十万,另外五十万留作备用。既然成立了公司,以后就要独立核算,如果效益好,各公司都会有大笔分红,管理人员还会有期权奖励。”

杜立奎和陶玉山不知道什么叫期权,关岭东毕竟留过洋,给他们做了解释,自然让几人很兴奋。杜立奎现在的位置很独特,虽然参与两个公司的拨款和财务审计,但又不是两个公司的人,这什么分红期权的自然算不上他,不过吴安平是他亲外甥,还能亏待他这个小舅?

吴安平想了想又道:“在公司之上,我们还需要一个管理机构,嗯,就暂时定名陇东集团吧,我做董事长,小舅暂时就担任财务总监。我们现在人员还差得很远,需要大规模招人,不但普通的技术工人,中层管理人员也要大量的招,西峰招不到就到西安、兰州招,再招不到就到广州、上海招,到国外招。”

关岭东和陶玉山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振奋不已,这意味着他们大展拳脚的机会来了。

吴安平又道:“今年年底之前,西峰建筑要达到八千人的规模,北方工业毛纺厂这边要达到三千多人,机械厂这边暂时五百人就够,不过这五百人最好全部是技术工人,当然有机械专业的学生或专家最好。我们还要办煤矿、玻璃厂、水泥厂、钢铁厂和石油公司,这方面的人也需要提前预备一些,另外最少要招五千的青壮劳力,我要组建咱们财团的护卫队,这世道,没有枪杆子,我们再有钱也就是一只肥羊。”

关岭东听吴安平自称集团,倒有些想笑,不过听到后面的计划,又觉得真有这么大规模,倒真可称得上集团了,不过吴安平有这么大财力支撑如此之大的计划吗?虽然吴安平从没缺钱,但煤、钢、油、水泥这几样要有规模,可不是几百万就能玩得转的。

这个疑问杜立奎提了出来:“安平,虽然不知道你怎样在几个月时间赚到了数百万大洋,但你刚说得计划如此庞大,几百万大洋可周转不过来,我们哪来那么大财力?”

吴安平笑笑道:“这个不需要担心,无论你们能扩充到多大规模,我都有足够的资金注入。不过,这些资金我估计关岭东大哥就能够为我们赚回来。”

关岭东诧异道:“我?毛纺厂和机械厂要有效益估计还得一段时间,况且,即便有效益也不足以支撑如此庞大的计划吧?”

吴安平先没回答,而是提醒道:“机械厂先搞研究,看能不能在那些车床的基础上,制造出自己的车床,将来我们需要大量的机械,没有足够的车床就做不出规模。如果单凭那些设备不行,那缺什么跟我说,反正我只要结果。”

然后才对关岭东解释道:“我给你看一些东西你就有信心了。”招呼三人找到一个他从2010年带回的纸箱,打开道:“你看看这些东西,如果我们建些商号发卖,能不能赚到足够的资金。”

关岭东、陶玉山、杜立奎看到箱子里琳琅满目、花式繁多、做工精致的怀表、腕表、首饰等小玩意,都被震住了。关岭东随便拿了些放在手中看了片刻,随后激动地道:“安平,这些东西成本几何?”

吴安平笑道:“不用考虑成本,哦,另外也不用考虑数量。”

关岭东拿着一个金属镶嵌仿制宝石有着绚丽纹饰的蝴蝶状发卡,喃喃自语道:“不可思议,这样精致的东西是谁做出来的?”

吴安平看看那个发夹,对他说道:“你说这个发卡国外卖两美元,国内卖六七个大洋,值不值?有没有人买?”

关岭东还未回答,陶玉山已经抢着道:“当然值,这简直是艺术品,那些太太、小姐肯定会抢着要,怎么可能没人买。”关岭东也是连连点头,显然赞同这个说法。

杜立奎刚开看花了眼,这时也附和道:“没错,我虽然不是女人,但看了也想买上那么几件的。”

吴安平其实知道,这些小玩意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其实不是做不出来,而是没有大规模快速生产的能力,这些钱他基本上是赚定了。他肯定道:“所以我们还要成立一家连锁商号,把这些东西卖到世界上每个国家,要让全世界的女人为我们的发展贡献力量。”

人工珍珠、人造钻石饰品和ZIPPO打火机他没有拿出来让三人看。前面两种有骗钱嫌疑,不能让自己人背黑锅,怎么也得找个外国人才行。

第十五章 向齐白石求画

怀表、腕表和小首饰价值相差很大,放在一起销售自然不太合适,几人商量之后,决定成立新亚钟表和艾美饰品两家连锁商行,由关岭东负责运营。www.65txt.com他需要在最短时间内将商铺开到全国各大城市,还要确定国外的代理商。

吴安平也知道全部由2011年转购这些小商品毕竟不能长久,而且也容易惹人怀疑,最起码即便大规模生产做不到,自己也应该具备小批量的加工能力,这会是掩人耳目的有效手段。不过现在倒不用着急,等技术工人达到一定规模再进行也不迟。

大规模建设的资金应该是不会缺乏,即便日后控制陇东、进而甘肃、进而西北,那时候要在控制区内进行全面建设,所需资金可能要以十亿为单位计算,但一方面吴安平还有许多后手,另一方面到时候各个公司工厂也应该能提供大笔的利润。有了D-7引擎,吴安平甚至有信心,即便日后要为整个中国的建设发展提供资金,也可以做到很充沛。

但支撑大规模建设需要庞大资源的支撑,总不能事到临头再去建设,例如水泥、钢铁、油气、电力等,建设的周期比较长,很可能到时侯会拖累发展进程。即便有些可以外购,先不说这些资源整个民国都很紧缺,即便能采到充足的量,以现在交通条件,也会是一个悲剧。

吴安平对陶玉山说:“大型钢铁厂、煤矿、发电厂、水泥厂我们现在如果要搞还没有条件,不过人手到位后,可以先在庆阳附近考察勘探,建一些中小型的,既可以积累经验又方面我们搞建设。”

把事情交待之后,吴安平反而轻松下来,休息了两天,他便离开西峰,通过引擎到了西安,此行的目的便是为多宝斋准备足够的古董。

西安是历史名称十三朝古都,散失在民间的古董很多,他自然没时间也没兴趣走乡串户一一上门收购,而是直接找上了当铺和古董商家。名人字画、有来历的古董他是不需要的,这些最容易在2010时空出现重样,他选得都是些曾大规模生产的器物,这样的东西在当铺和古董商铺中数量不少,他只用两天时间就收到一百七十多件,其中玉器、瓷器和各类摆件都有不少。

这样的数量暂时已经足够了,以他一点也不专业的水准估算,在2010年这些东西最少也能值个三四亿,毕竟他花了三十多万大洋,光这些大洋按2010年的收购价格,也能值上两亿左右了。

如何保存这些古董成了麻烦事,吴安平索性利用D-7引擎在住所地下六米处,挖了一个长十米宽五米高两米的空间,将装古董的木头盒子通通放了进去。空间出口用救火用的大水缸堵上,挖出的土石则在小院一侧靠墙位置垒成了花圃,胡乱往里栽了些花木也就完事。

办完了这件事,他手头备用的资金已经只十几万大洋,吴安平又拿出一些大粒珍珠做得首饰,改变一下妆容后上了珠宝店,没想到的是,这玩意儿比怀表还值钱,他在七家店出手二十三件,居然就套现十七万大洋,又将一些粒径较小的送当铺死当,因为跑得当铺较多,又套得一百一十万大洋。www.65txt.com

做完这些,吴安平回了一趟2010年,发现还没为多宝斋找到合适的店面,就又回到了1925年。接着他郑州、济南、青岛、天津依次穿梭,整宅院、卖珍珠,到最后他坐上火车抵达北京时,手头的资金已经又超过了五百万大洋。

他来北京是为了求得几幅齐白石老先生的画作。

白石老人的诗、书、印、画俱为神品,号称四绝,吴安平早有耳闻也极是仰慕,但这次来他所报得动机却有些不纯。他是想为在2010时空的多宝斋求得一幅镇店之宝,其他则会设法卖出筹得资金,方便采买更多物资支持在1925年的快速发展。

齐白石先生寓居北京西城。吴安平到西城时找辆黄包车,说了去处,很方便就到了白石先生的寓所前。

他提前准备了礼物,知道白石先生酷爱篆刻,便从2010年买了十多方历代名家的仿制印章。鸡血石的料子,而且用得是机器仿制,完全和原版一模一样,至于灵性、韵味可能有区别,但吴安平也辨不出来。这十多方印章就花了他七十多万人民币,这还是料子品质不高的缘故。

除此之外,他还另外准备了三十多方空白印章,材料都是鸡血石、青田石和寿山石之类,这些都是从本时空买的,花了两千大洋不到。就因为买印章,他又发现两个时空的印石价格很有操作空间,想想2010时空高品质鸡血石、田黄石等价比黄金,从这边运一些过去,绝对能让多宝斋再多条财路。

吴安平叫了门,有个人从半开的大门里露出头问他有什么事。

吴安平道:“小子此来北京,特为拜访白石先生。烦请通报一声。”

那人估计是个管家,摇头说:“白石先生外出访友,并不在家中,你请回吧。”

吴安平来时早打听明白,知道齐白石先生这段时间并没有出来任事,一直在家中教导子女作画,见把门的管家这么说,知道是因为上门求画的太多,齐白石先生故意这么交待来避免麻烦,除了熟人,陌生人轻易是见不到先生的。

不过吴安平早预料到会有如此待遇,便从包中拿出一方印石,交予那管家道:“这里有件东西,你拿去给先生看,看先生怎么说。”那管家倒不是死脑筋,知道但凡这样的,一定另有把握,也不拒绝,拿着那方印石,另关门进了内院。吴安平也不焦急,就站在齐宅门口静待,看行人过望,体察其中之趣。

过了片刻,就听见门内传来几个脚步声。

紧接着齐宅大门洞开,一个胡子花白面貌清矍的老先生当先抢了出来,管家和一个三十来岁穿西装的英俊青年跟在后面。老先生手中正拿着吴安平交给管家的那方印章,目光对准吴安平,激动地道:“黄庭坚的这方篆印是你拿来的?”

吴安平微笑点头不语。他已经猜到这位老先生就是号称诗书印画四绝的齐白石,那青年的身份虽不知道,但应是齐先生的子侄辈无疑,不然也不会随之出迎。

白石先生上下打量着吴安平,狐疑道:“这方神品你却是从何得来?”这话倒是有些不礼貌了,不过他酷爱篆刻,更喜印章,见面前如此小子竟拥有这般神品,心中竟有些小小的嫉妒,说起话这种意思就带了出来。

吴安平投其所好,见白石先生已入瓮中,便道:“先生,这里恐怕不是谈话的所在吧?”

见白石先生有些尴尬,那个青年上前小声道:“先生,还是先带客人前厅奉茶,再细细询问吧。”

白石先生爽声大笑道:“哈哈,倒是我的不是了。”又延客道:“请!”吴安平颔首致谢,随先生进了齐宅。

进了前厅大堂,三人按主客之礼落座,自有人倒茶上水。先是随意寒暄,吴安平和那青年通了姓名,之后白石先生又按捺不住好奇,问道:“这方篆印你从何得来?我早就心慕此印,但多方打听,都不知此物下落,还以为已经失落于历史中了,没想到今日竟有缘见到。”

吴安平没有回答,却肃容道:“白石先生名倾四海,小子早想拜见,却困于无人引荐,今日冒昧,不得不以此一方假印做近身之阶,还望先生恕罪。”

“什么?这竟是假得?”白石先生大惊而起,旋又坐下将那方篆印移至眼前,全神贯注鉴别起来。过得片刻,只听白石先生执印长叹道:“果然毫无灵性,虽巧夺天工,却满身匠气,看来所谓神品,果轻易不可得见。”

吴安平点头道:“那方黄庭坚的篆印我也不曾见到,只是机缘巧合得到一些历代名印,本也以为是真品,但找高人看过方知只是仿制。不过即便如此,用来把玩借鉴也是不错的。”

白石先生默默不语,将印石恋恋不舍递于吴安平道:“对了,你见我所为何事?”

吴安平径直道:“我知道白石先生的诗书印画堪称四绝,此来便为求一诗二书三印四画共三方七幅真迹。这方仿印便是谢礼之一,另有十一方仿印、三十二方空白印石也同是谢礼。”随着话音,他慢慢将包中仿印和空白印章拿出,一一展示在两人面前。

有真德秀的,有陈槱的,然后蒋仁、奚冈、邓石如、陈鸿寿、徐三庚等,每方印刻竟都是名家名作。不过这时白石先生已经知道,这些肯定都是仿印,但即便如此,对于酷爱篆刻并称自己篆刻是四绝第一的先生而言,其吸引力已大至无与伦比。

白石先生自我解嘲道:“看来安平你还真是摸透了我的脾性,这些仿印价值也并不在拙作之下,也罢,你的一诗二书三印四画我应下了。后面便是我书房所在,你可以随意挑选。”

吴安平尴尬道:“这个......能不能另定下题目,倒不用太费心思,只要是先生的作品就可以的。”

这下连一直坐在旁边不语的那个叫梅畹华的青年人也诧异了:“这是为何?”白石先生也报以好奇的目光。说起来也真是,既然白石先生已经答应,自然要尽力挑选些精品,哪里有这样随意就好的。

吴安平脑子急转:“我对白石先生的人品才华万分仰慕,但说到诗书印画,我却半分也不懂的,之所以费尽心思求书求画,便是为了能留个念想,倒不必先生太过累心。”

白石先生笑道:“无数人找我求画,但像你这样的还真是没见过,看得出来,你倒不是故意轻慢,也罢,三方印章你且定下篆刻文字,其他七幅书画我们且到书房,你等会便能拿到。”又对那叫梅畹华的青年人道:“畹华,你虽是梨园大家,但既随我学画,当知此类连书七幅其实更见功夫,不妨一旁细心揣摩。”

那青年点头应是。这时吴安平却心中一动,试探道:“畹华兄,不知艺号可方便告知?”

梅畹华还未说话,白石先生已经调侃道:“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梅兰芳梅大家当面,竟是到现在尚未认出来。”

吴安平喜出望外,原来这人便是后世梨园梅派的创始人,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并称为世界三大表演体系之一的梅兰芳梅大家。

他连连告罪,梅兰芳也是连道言重。不过吴安平却又趁机提出,既然梅大家也在学画不如就顺便也作几幅给他,算是纪念今日相遇。梅兰芳苦苦推拒见他仍是坚持,只得无奈答应送他几幅习作。

这下多宝斋要是还不一飞冲天,于坤真得一头撞死了。吴安平喜滋滋地跟着白石先生和梅兰芳向书房走去。

第十六章 德胜楼饮宴

七幅书画中中的一诗,白石先生写了一首《感怀》。www.65txt.com前些日子他本待返乡看看,却被战乱所阻不能成行,更见民众哀离,正心有所感,今日便正好借此一抒胸臆。吴安平虽看不出好坏,但也觉“宁学离乱犬,莫做蓬蒿人”一说,道尽了乱世众生的悲苦。

两幅字,一幅写得是李白的《行路难》长卷,一幅是苏东坡的《水调歌头》。四幅画画的是戏虾图、鱼趣、寒枝图、春蚕,正和花鸟虫鱼四类。

三方篆印立时做不出来,不过吴安平也选定了要刻的字。一是“每临大事有静气”,一是“随心所欲不逾矩”,最后一个是“不亦乐乎”。这三方篆印吴安平明天才能得到,因此他也不得不在北京再逗留一日。

梅兰芳的画虽然不如白石先生,但对吴安平来说也是珍贵异常。他也没选别的题材,梅兰芳是京剧大师,他便径直要了生旦净末丑五幅戏剧人物图。

虽说快速,但这总共十二幅字画也花了一个上午,白石先生安排了中饭,吴安平推拒不过,也就留了下来。席间几人闲聊,免不了谈到时局,白石先生和梅兰芳俱是一片悲观,叹息不已。吴安平本也想趁机谈谈自己的抱负,又觉现在气势未成,空口白牙难免招人耻笑,也就笑眯眯只顾吃饭,若两人询问看法,他便说“待些时日再看,可能会有新气象”,两人便问可是指广州革命政府,吴安平却闭口不答。

吃过饭,三人又正厅用茶。

这时梅兰芳提出告辞,白石先生留客,梅兰芳却说:“今日本待多跟老师学些时间,但明日蒋百里将军离京,冯耿光大哥邀了我晚上作陪相送,不好不去,需早早做些准备。”

见梅兰芳确实有事,白石先生便不多留,吴安平也趁机告辞,跟着梅兰芳出了齐宅。

两人在门前作别,临行前,吴安平突然问道:“梅先生,敢问蒋百里将军的送别宴定在何地举行?”梅兰芳虽觉他问得突兀,仍是答道:“前门的德胜楼。”又道:“你要有兴趣,便请一起过来。”吴安平知道他只是客套,不然也不会不说时间,摇头笑笑,两人便各奔东西。

其实吴安平是对参加这个送别宴的人感兴趣。35zww.com

梅兰芳口中的大哥冯幼伟并不是一般人。他名耿光字幼伟,曾赴日留学,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步兵科第二期,是蒋方震、蔡锷、张孝准的学长,回国后效命北洋,中华民国建立后,曾任袁世凯总统府顾问、参谋本部高级参议,领陆军少将衔。但吴安平更看重他现在的身份,现在的冯幼伟是中国银行常务董事,还兼北洋保商银行董事、大陆银行董事、中国农工银行董事,可以说是现下中国最出色的银行家之一。

蒋百里更非常人,百里是他的字,名字其实叫方震。吴安平在了解后世资料时知道,这个人被成为中国现代兵学第一人,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步兵科第三期留学时,与蔡锷、张孝准并称“中国三杰”,并以步兵科第一的成绩毕业。当时第二是蔡锷,张孝准是第五,中国学生这样的成绩让日本方面很尴尬,遂决定第四期起便将中国学生和日本学生分隔开来教学。

日本侵华战争爆发后,蒋百里著作集《国防论》发表,在这部被誉为近代以来最具中国特色的国防理论体系的著作中,他明确提出了“唯有长期抗战,才能把日本拖垮”的持久战理论。而抗日战争中,他发表的《日本人——一个外国人的研究》一文,轰动战时文坛,文章结论便是那句抗战名言——胜也罢,败也罢,就是不要同他讲和!

不过即便没有后世的资料,蒋百里在吴安平的心目中也可称大名鼎鼎。他曾任保定军官学校校长,先后被赵尔巽、段祺瑞、袁世凯、黎元洪等军政首脑聘为参谋长或顾问,去年受同为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直系军阀孙传芳邀请担任总参议至今。

现在,吴佩孚刚在第二次直奉战争兵败,南下汉口成立了十四省“讨贼”联军总司令部,自任总司令。孙传芳也在杭州召开五省联军会议,请吴主持全局,并请蒋百里担任吴佩孚的参谋长,统一指挥,以便制胜奉军。这时蒋百里出现在北京,其含义倒真有些耐人寻味。

晚上七点,北京前门。

梅兰芳跟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从德胜楼里走出来,一起立在门前张望等待。那中年人看看表,对梅兰芳笑道:“这蒋方震还真以前在士官学校时一样,说几点到就几点到,绝不提前也不迟到,我们提前了十分钟,还得下来接他,倒是涨了他的气派了。”

梅兰芳道:“这就是军人风范吧。冯大哥,你每次不管赴约、赴会还是赴宴,总要早到十分八分,这大概也是银行家的性子使然吧。”原来这中年人正是冯耿光冯幼伟,中国银行及其他几家银行的董事,梅兰芳的恩主。

冯耿光闻言大笑:“听你如此一说,倒真有些意思。不过我以前也在陆军待过,那时可也是现在的风格,做早不做晚,劳碌命啊。”

两人说说笑笑时,一辆黑色轿车慢慢停在了街前。

冯耿光又抬起手腕,指着手表笑道:“看,果真不差一分。”招呼梅兰芳一声:“蒋方震到了。”当先走向轿车。这时黑色轿车的车门猛地打开,一个身形消瘦的常服中年快步躬身出来,上前与冯耿光把臂笑道:“幼伟兄,又劳你久候了。”这人形容倜傥,但行止皆有规矩,不用猜,应该便是蒋百里蒋方震了。

梅兰芳上前见过礼,几人寒暄间已进了德胜楼。冯耿光在二楼预定了包房,这时菜正好刚刚上齐。

冯耿光率先举杯道:“方震,你刚来京几日,便又要南下,我本说忙过这几日便与你好好聚聚,看情形,也只能多敬你杯酒了。招待不周,恕罪恕罪。”蒋百里笑道:“如今南北乱战,我们能有今日一聚,比很多人已是幸运,这杯酒应当是喜酒才对,人生四大喜“他乡遇故知”嘛。”

酒过三巡,诸人随意闲谈。冯耿光对蒋百里道:“我消息也算灵通,知道你应了孙传芳的邀请,在他的五省联军里当参议长。看如今吴佩服和孙传芳摆开的架势,第三次直奉大战恐怕就在眼前,这时你来北京却是有些太不小心了。”

蒋百里道:“我此行已事先做了沟通,安全自是无虑,不过如今空手而回,倒是不好与吴、孙两位交待。”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冯耿光和梅兰芳自然没有什么反应,不过蒋百里却另行做了一番解释。

原来蒋百里就任孙传芳的总参议后,打算先团结直系内部,然后从中牵线,使直系与广东革命政府结盟,共同伐奉,达成南北统一。孙传芳打下南京后,蒋百里见吴佩孚仍未赴宁主事,便主动到汉口就任吴的参谋长。可是吴佩孚的想法却与蒋百里的打算大相径庭。吴想的是先打冯玉祥,再打张作霖。

而此时被段祺瑞也在提议直、奉、皖三系联合,对抗冯玉祥以及二次东征结束正准备北伐的广东革命军。这提议正与吴佩孚相合,一时间本你死我活的各路军阀竟有合流迹象,蒋百里劝阻吴佩孚、孙传芳不果,反被要求去北京与奉系、皖系商议讨冯事宜。蒋百里虽来京,却不愿合流,协商中便有些消极,使各系联合之事进行得不太愉快,此番南下,他已经打定了向吴佩孚辞职的主意。

蒋百里心中郁气颇深,气氛便有些僵硬,冯耿光忙道:“今日只谈风月,不论时局。”又道:“方震,你我多年未见,今日凑巧,需多喝几杯才是。”蒋百里笑道:“那是自然,不过酒虽要喝,却不能到醉。”

举杯换盏中三人扯起无关时局的文艺曲乐。

梅兰芳本就是梨园大家,又随白石先生学习,水平自是极高。蒋百里竟也不遑多让,他都中过前清的秀才,家学渊源,又拜梁启超为师,海外归来写了《欧洲文艺复兴史》,十四个月内竟出了三版,这两人撇开了身份,倒也聊得很投机。冯耿光相比是差了些,但他见多识广,即便有些自己不精通,评述起来也是头头是道,并不觉烦闷。

正此时,包房外竟起了一阵激昂歌声。那歌声这样唱道:“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朝。”

歌罢,德胜楼内响起阵阵掌声、欢呼声,无数人人高呼:“壮哉!”

蒋百里、冯耿光、梅兰芳被歌声触动,听闻呼声,也如同从梦中惊醒,齐声道:“此歌竟如此雄壮!”蒋百里微闭眼睛又道:“十分威武!”叹口气,手中酒杯竟迟迟送不到眼前。

冯耿光推开包房内窗,对外张望道:“歌者不知是何人?”梅兰芳也来到窗前,只向下看了一眼,便惊讶地指着一楼正堂中间把酒狂饮的一人道:“这人我却认得?没想到,他还真得来了。”

第十七章 得失

唱这歌的人自然便是吴安平,除了他,也没人有本事能将这首七八十年后的歌曲,搬回到今天的德胜楼来演绎。www.65txt.com这时他还不知道徐树铮也在这里,他就是冲着蒋百里来得,对冯耿光也有些兴趣。

虽然才几个月,但他已经创办了好几家公司。除了北方工业和西峰建筑,还有刚确定的新亚表行和艾美饰品两家连锁商行,如果再算上还没有找到代理人的珠宝行和直销公司,那就有六家之多。虽然这些公司连同西峰那学校,都还在筹备阶段,但是一旦开始运营,必然会让他的实力膨胀不知道多少倍。

不过军事力量是他的短板,在张兆钾这样军阀的眼皮子地下,想建立一支足够强大的武装力量,难度是可想而知的。即便下一步他通过贿赂、收买,将西峰商团取而代之,从而牢牢控制整个董志塬,有了练兵的地方,但还是有一个问题要解决,没有带兵的人,所以他才会将主意打到子午岭悍匪尚纪元身上。这时听说蒋百里会来德胜楼,即便知道没有任何招揽说服的可能,也忍不住想要见一面试试。

破门而入自报家门自然太鲁莽冒昧,唱首从后世学来的歌引其注意进而收到邀请,这才是吴安平打得如意算盘。

他果然如意了。

包房中冯耿光正与梅兰芳说话:“你既然认识他,何不邀上来与我们同饮?听其歌,豪情万丈别具胸怀,我倒真想与他结识一番。”蒋百里也道:“其歌不凡,其人当也不凡。”

梅兰芳点头推出门而出,倚住阑干朝外探出身形:“安平小弟,请至二楼包厢一晤。”他心中暗道,这吴安平行事齐宅如此,德胜楼也是如此,先声夺人却偏偏都能达到晋见目的,当真有些古怪。

吴安平已看到梅兰芳招手,心中一喜道:“敢不从命。”朝周围议论的诸多食客拱拱手,起身上了二楼。进了包厢,他看到另有两人端坐其中,梅兰芳上前介绍后,才知道正是自己此行欲见的蒋百里和冯耿光。

梅兰芳对吴安平作过介绍,蒋百里便带笑询问:“安平小弟,看你年纪也只二十三四,应当没有军中经历,这首歌可是从哪里听来的?”

吴安平灵机忽动:“我曾去广州黄埔军校投考,没想到临第三期考试家中有事无奈返乡,将军猜得没错,我虽心向往之,却并无从军经历,这首歌其实是从西安一位退伍老兵口中听到,至于是不是老兵所作,就不得而知了。”

蒋百里道:“这老兵的经历必然精彩,不然也唱不得这歌。”

吴安平道:“说起这位老兵,倒与蔡锷将军有些渊源,曾在将军的护国军待过,亲身参与了讨袁之战,只是后来蔡锷将军离世,他见袁世凯死后军阀反而更多,乱战更频,浑不顾外敌窥视内民哀离,这才退伍回乡,懵懂度日,但有一醉便会唱起这首《精忠报国》,有一次我有缘在场,便记了下来。”

又扯到时局,几人心灰一片。35zww.com蒋百里喃喃道:“这老兵可惜了......”这时代许多军人内心其实都很苦闷,时局纷乱,他们根本看不清方向,只能随波逐流,虽然明白中国必须统一才能强盛起来,但因为支持的势力不同,这些优秀的军人却不得不陷入到自相残杀之中。所以蒋百里听了这歌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冯耿光端起酒杯叹道:“走了曹大帅,又来了张大帅,还有一堆段大帅、吴大帅、孙大帅,这乱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共和共和,谁想到没了皇帝,老大中国竟成了一片散沙,军阀林立,军人俱为爪牙。何惜百死报家国,嘿......”

蒋百里有些尴尬,见冯耿光示意,默然举杯,两人一饮而尽。

吴安平这时道:“其实我于德胜楼作歌,便是为引两位注意。”梅兰芳莞尔一笑,心想果然如此。

又听吴安平道:“有句话交浅言深,却不得不说,吴佩孚和孙传芳决不可靠,将军的抱负恐怕难以施展。”他却不知蒋百里已下定决心辞去总参议和参谋长的职务了。

这真是交浅言深了,冯耿光和梅兰芳已有些不愉,不过蒋百里却若有所思对吴安平道:“此言何解?”

吴安平又接着刚才道:“中国现在从上到下需要一场彻底的革命,没有这个认识,即便拥有再大的实力,也不可能平息中国的乱相。吴佩孚、孙传芳不可能有这样的眼光和魄力,相对于广东革命政府,他们不过是冢中枯骨,北伐之日便是他们待死之时。”

这个结论引起蒋百里、冯耿光的惊讶,梅兰芳也忍不住琢磨起其中的意思。

冯耿光轻轻鼓起手掌,“听你说话倒像在为革命军张目,莫非你认为广东革命政府有这个实力和抱负,是中国的救主?”他其实有些不以为然,作为这个时代的精英,如果被吴安平这样几句空口白牙的话唬住那就真叫人笑掉大牙了。

吴安平现在的水平还不足以很深刻地剖析现在的中国社会,但这不妨碍他凭着对历史进程的了解得出笼统的认识,他就着冯耿光的提问道:“目前的广东革命政府其实是国民党和共产党两支政治力量的联合,是工人、农民、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的革命联盟,也是中国最广泛民众利益的代表,如果这个联合能保持下去,确实可能成为中国的救主,不过其内部派系过多,目前在打倒北洋军阀的目标上还能保持一致,一旦北伐成功,其内部必将分裂,一是国共仍将走向对立,二是国民党内部的各派力量也会展开对主导权的争夺,军阀林立的局面仍将继续。”

蒋百里、冯耿光、梅兰芳都没料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齐声道:“这般结论你如何得出?”

吴安平继续侃侃而谈:“国民党本就派系横生,要拧成一股意志一个声音,必然要经过一番激烈争夺。而且国民党是小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和地主阶级利益的代表,与共产党代表的工人、农民等无产阶级利益先天上存在对立,在无法达成妥协的情况下,分裂是必然的。”

其实吴安平话中的漏洞仍然不少,而且逻辑性也不是很强,但这番话现在讲来还是很有些新意的。

不过没有强力论据的支撑,想说服蒋百里、冯耿光这样的人接受他的观点实在是难如登天,吴安平也就是凭着对历史进程的了解故作些惊人之语,看看能不能有些意外收获。不过很显然他的努力是失败的,眼前这两位的理论知识强他不止十倍百倍,而这样的人自然也就更难以说服。

蒋百里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转而起他的来意。

吴安平还是希望有些收获,便道:“看这时局,内战平息不了,外敌倒可能接踵而来,我所忧者有二,一为苏联,一为日本。苏联两三年内必然唆使外蒙再次独立,而日本数年内很可能直接犯我东北,凭我现在国力根本无法应对、抵抗,我有意请百里将军出面建一所军校,专门为此伏下一支力量以备御敌。”

蒋百里忍不住笑道:“你要建军校?”

吴安平肃容道:“将军,这并不好笑。我已经为此备下一千万大洋,并保证每年投入不低于此。”

冯耿光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你有这么大财力?”

吴安平笑而不语。

蒋百里说不动心倒是假的,不过吴安平说得不尽不实,而且这件事即便吴安平没有撒谎,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决定,便道:“我会认真考虑的。”让吴安平留了西峰的地址以供联系,也就不再回应此事。

吴安平仍不甘心,待要再说,却被梅兰芳劝道:“这事怎可能匆忙下得决定?”想想也是,自己想只凭一张嘴就拉到一个将军,那未免也太儿戏了,人家总要思量及考察过,才能有所选择。

又对冯耿光说:“冯董事我也有事相求。现在我名下有几家公司,独缺经济类人才,如果可以,想请您帮忙推荐几位,薪资什么的自是不在话下。”

冯耿光没想到吴安平还真不客气,不过他好正好有相识的在找工作,便应道:“你留下在北京的住址,正好我有人介绍,明早便叫他自去寻你。”

吴安平喜道:“如此多谢。”便将在六国饭店自己定的房间号说给了冯耿光,这是他今晚唯一的收获,也算没空费一场心思。

接下来几人随意攀谈,有在2010时空两个月的经历,吴安平每每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地往外抛出一些新鲜论点,能不能让人信服是一回事,确实使人耳目一新,但正因此,蒋百里、冯耿光虽对吴安平加深了印象,也更觉这人捉摸不透,简直像活在另一世界一样。

从德胜楼出来,蒋百里自坐车先走,冯耿光也有一辆福特老爷车,先将吴安平送回六国饭店,才与梅兰芳一起离开。

吴安平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想自己这几个月做的事情,感觉自己对D-7引擎的利用还很不充分,计划开展看似顺利,目前也不过刚铺开一个小摊子。这样的发展速度虽然已经算大大超越常规,但三五年间要想成为一支影响中国政局的力量还真有些困难。

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些保守,总想着在西峰打牢根基后,再设法驱逐张兆钾,然后才大力发展陇东,进而再整个西北。这个思路不能说错,却还不够快,其实现在就可以打通张兆钾的门路,提前布局陇东,陇南孔繁锦那里也可以同样操作,至于兰州的甘肃督军刘郁芬那里,暂时还是不要打交道为好。毕竟张兆钾和孔繁锦是北洋军阀的势力,刘郁芬则属冯玉祥的西北军。

建立军事武装的计划也可以说保守。公司护卫队是个好名义,但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搞,人数也有限,现在虽又有了尚纪元这个选项,能否将其说服还在两可之间。还有军备这一块,本想机械厂建成后自造,但造枪制炮风险巨大,张兆钾能做到陇东镇守使肯定不是蠢货一个,一旦露了风声被其察知,西峰镇那点基业顷刻间便会毁于一旦。

这时吴安平记起自己用D-7引擎建地下密室的事,由此往开处想,利用D-7引擎这种能力,未尝不能在秦岭、六盘山、子午岭中建一些秘密基地,对别人来说这难比登天,对他却是轻而易举。越想越兴奋,越想点子越多,当想到中国铜铁资源贫瘠,而大规模工业发展又急需这些时,他甚至忍不住想搬几座矿山回陇东。

这念头看似异想天开,但仔细琢磨还真不是不可能。D-7引擎的时空力场一次可转移上千立方的物体,以土石算大约就是1500来吨,而以心念控制的这种转移,一小时可以进行4000多次,也就是说,理想条件下,每小时可以转移600多万吨的土石,多么恐怖的数据!

澳大利亚铁矿石也不过350多亿吨,两年连矿山都能给它搬空。

这样的操作很费心力,每天两小时就差不多是极限了。不过想想民国现在钢铁年产量还不到50万吨,日本也不过200万吨左右,就知道这两小时的搬运量,已经足以让任何人发疯。

当然,吴安平要办钢铁厂的话,肯定不会采用现在的碱性平炉炼钢法,而是直接使用氧气顶吹、底吹或混吹的转炉负能炼钢技术,不但效率比现在的平炉炼钢技术高十倍,还能回收煤气,一举两得。

不过说到钢铁,那煤电就不可或缺,而要建这些工程,水泥厂也不得不建,即便都建好投产了,铁路和公路又不得不修,总不能用牲口赶车拉钢筋水泥走土路吧?这样运输车辆也要解决。反正是一环套一环,必须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才行。

吴安平胡思乱想一阵,也就渐渐睡着。路要一步步走,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呢。

第十八章 镇斋之宝

不知道冯耿光怎么跟人说得,刚早上七点,就有侍者敲开吴安平的房门,说有人在六国饭店的会客大厅恭候。35zww.com要知道现在已经虽不觉冷,但已经立过冬了,这时候七点也不过刚蒙蒙亮而已。

吴安平稍作梳洗,随着侍者来到会客大厅,很快见到了那位等候的人。

这人一身西装,虽然洗得干净但掩不住破败,国字脸上挂着一副四方眼镜,神情憔悴而局促,鬓角有些灰白。他看上去像三十多岁,又有些像四十多岁,吴安平猜想,或许生计奔波之苦让这人显得有些苍老虚弱吧。

略微寒暄之后,两人谈到正题。

他叫戚远山,三十二岁,原本是中国银行某部门的副经理,后因得罪权贵被免职。那时候,冯耿光已经从中国银行总裁转任董事,在有人坚持的情况下,也无法保全他。他在中国银行做了八年,一直实心任事才做到副经理一职,根本不是权变之人,故一旦离职便不知如何处置,冯耿光虽为他找了些商行帐房之类工作,但那点薪资根本不够他养活一大家子人口,于是他不得不到处招揽活计。

他有文人式的清高,但生活让他不得不学习市侩,所以他的笑容总是虚伪笨拙,他的眼神总是局促不安。

吴安平知道自己需要戚远山,随着几个商行、公司业务慢慢展开,进出的款项会越来越大,项目也会越来越多,小舅杜立奎的能力便不够用,这时很有必要把他从所谓的陇东集团财务总监的位置上挪开,戚远山应该有足够能力胜任这个职务。至于小舅,自己接下来的操作会有许多隐秘之处,由小舅来回遮挡安排会方便的多。

让戚远山自己提条件,他却开不了口。

吴安平索性自己决定道:“远山兄,如果你不反对,我想你的月薪就定在二百大洋,其他奖金、分红另算,如何?”见戚远山眼角潮湿局促致谢,吴安平又道:“在我这里不需要为难,也没人会为难你,无论从哪方面讲,你都会得到应有的尊重。但有句话要说在前面,我相信你的能力,同样也相信的你的品性,能力可以培养,品性却难培育,我不会让你失望,你也莫要我失望才好。”

戚远山重重点了点头。要搁一般人这时自然要表表忠心,但面对远比自己小的吴安平,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或许这就是性格使然,幸运的是,他现在的老板吴安平很欣赏这点。

吴安平给戚远山留了二百大洋安家,又对他道:“其实你要是不放心北京,把家人都带去西峰最好,那里条件虽差,但远比北京安全。”

戚远山还是下不定决心,吴安平觉得不宜再说,便将他赶赴西峰的时间说定,算是结束了交谈。

看看已经九点多,吴安平便去了西城齐白石先生的住处,今天还有三方篆印要取。www.65txt.com不过临出发前,他看到一份《北平日报》,上面竟然有陇东集团招聘人员的广告,联系人他也不认识,看来关岭东这次一定会网罗到不少人才,想想倒是有些意外欣喜。

进了齐宅,白石先生正在观摩那些仿印,梅兰芳今日有演出却没有来学画。吴安平的三方印已经篆刻完毕,一一赏玩,连他这个门外汉都觉得古朴精致、典雅绝伦,不愧为后世人誉为神品。

从齐宅出来,他转去琉璃厂。这些诗书印画出世时间太短,要在后世拍卖还有不便之处,他便想在琉璃厂找些行家里手做旧。这样做也不是全无漏洞,不过除此外倒真无其他办法掩盖,至于后世那些专家会不会因而迷惑,他却是顾不上考虑了,东西是真品,想来这一点应该能得到确认。

琉璃厂附近有专门将新物做旧的行家,都是祖传的手艺,如果抛开道德,有几人真称得上大师。不过即便大师,也为吴安平选择将齐白石的作品做旧,感到疑惑。白石老人还健在,这么做毫无必要,更别说非要定下八十年的改旧时限。吴安平自然不会解释,他大洋给得足,接活的大师虽然疑惑,倒也没说什么。

将这档子事安排好,他索性在北京又停了几天,期间刻意观察,发现北洋政府对其控制区内工业发展倒也相当有心。看两台织机的纺织女工,其收入能达到四十块银元,这几乎是军警工资及士兵军饷的四倍,更是保姆、奶婆之类行业工资的十几二十倍。这样比较,他在西峰为技术工人制定的工资,倒显不出多高,日后必须得重新调整才行。

几天后,他在琉璃厂再见到那十件齐白石作品时,真有些惊讶,不管怎么看,这似乎就是真正的古物。那位大师更是自豪地宣称,他这手艺全北京城独一份,有些外国人买古董时,总爱带什么文物专家,就这样也免不了当冤大头。

吴安平听他如此说,更放心不少,爽快付过酬劳,出门拐过街角,便直接启动了2010时空住所的道标。

装修已经完毕,很精致但不到奢华,吴安平很满意。

又敲于坤的门,他正好在家,开门就是一顿埋怨:“你小子怎么总神出鬼没?多宝斋我已经注册成功,门面也找好了,就在琉璃厂文化街,虽然装修还得半个月,可有很多东西我们现在就得准备。你是大股东,老不在算怎么回事?”

吴安平连忙赔罪安慰,好话说尽才算将于坤安抚下去。

于坤也不是真有怨气,只是一些事从没干过,这时干起来发现门道很多,处处都有讲究,他虽然乐在其中,毕竟压力很大,生怕把事情搞砸,现在冲吴安平发发脾气,也是一种减压的办法。

现在多宝斋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一是藏品,总得有古董才能卖吧?不过于坤一提这个,吴安平便告诉他,已经准备了一百七十多件,价值应该有个三四亿,把于坤给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吴安平又拿出一幅齐白石的字和一方齐印,说这便是给多宝斋准备的镇斋之宝。于坤翻过来覆过去查看,终于认出“寄萍堂主人”和“三百石印富翁”的落款,才知道是齐白石的作品。不过他不敢相信是真品,问问吴安平,回答得很坚决,把一颗心肝激动得差点从嘴里跳出来。

有了镇斋之宝,有了一百七十件古董,再加上那些翡翠,多宝斋已经不愁经营了,但吴安平又给多宝斋增加了一样印石买卖。当他把青田石、寿山石、鸡血石这印石三宝制作的几十方各式空白印章一一摆到桌子上时,于坤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词语形容这越来越诡异的一幕了。

这样一来,多宝斋日后便要做三条线的买卖,古董、印石和翡翠。有吴安平在,于坤也懒得担心货源有没问题,只是他突然发觉,这些东西竟然没有十万以下的,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缺陷。

吴安平道:“干脆我们就只做十万块以上的生意,名声打好了,人气不一定就差。”

于坤并没有随声附和,反皱着眉头道:“听起来不错,但要真这样做,没名气还好说,名气大了,总会有人要问我们古董是哪里来的,你说我们怎么回答?”

吴安平叹口气道:“我的古董来路还真没问题,但又绝对不能对外交待清楚,这倒难办了。不如我们也对外收一些,混在一起转卖,应该差不多了吧?”

于坤摇头道:“瞒不过有心人。”他不是没想追问古董来路,但吴安平话已说死,再纠缠就有些不合适,但这件事总要解决,仔细想了想,他突然有了主意:“我们再增加一项帮人代买古董的内容,应该就可以交待过去了,还可以赚笔手续费。”

吴安平拍拍他脑袋:“还是你最聪明。”

于坤将他手一推,翻个白眼道:“滚你的。话总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难。我们最起码得聘两个专家,不然凭你我只怕会收来一堆赝品。还有名声也不是那么好打的,得跟古玩协会打好交道,还得打点一些收藏杂志,就是这样,也不一定达到太好效果。”

吴安平这时不好意思地说:“我倒有个主意。其实我手头的齐白石真迹共有十件,多宝斋放两件镇斋无所谓,其余八件我本准备委托拍卖行拍卖套现的,现在你这么一说,倒是可以以多宝斋的名义进行,我得钱多宝斋得名。”

于坤点头笑道:“要是这样倒可能一炮而红了。”他对吴安平留起另外八件齐白石真迹并无看法,一来吴安平说得很清楚要用来套现,没必要多走多宝斋这道程序,二来有两件真迹做镇店之宝已经是要偷着笑醒了。

吴安平扬扬眉头:“看来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于坤没心思凑趣吹捧他,突然忧心忡忡地道:“齐白石这一字一印肯定要存入银行保险柜的,但那些古董、翡翠、印石要拿过来,加起来起码五六亿,就算大部分存入银行,店里也得留些吧,不行,我们的安保措施还得加强,对了,保险一定要记得上......”

他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吴安平理解他的担心,耸耸肩道:“能者多劳,你拿主意吧。对了,开业定在什么时候?我好提前把古董运来。”

于坤犹豫道:“今天腊月二十,马上就过年了,我看还是定到年后,嗯,就正月十六吧。”

吴安平惘然自语:“这就要过年了吗?”回过神来又道:“就这么着吧,明天还要出远门,正月十五回来。”

于坤先是疑惑道:“你不在这里过年?”又无奈地说:“随便吧,反正你就是个神秘人,到现在我连你是哪里人还不知道呢?”

吴安平歉然一笑,却不愿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第二天,吴安平转到义务。仓库没退,四周进出的车很多,没人注意这里面已经空了,也没人关心这个。

接下来,他采购了30吨大米、30吨面粉、2吨花生油、1吨块盐和一大堆自制腊肉、火腿等肉制品,还有50吨钢筋、100吨水泥、30吨柴油及几吨的铁钉、螺丝、铁丝和一些铁钳、扳手之类的工具,当然都是没有商标的那种。

除此之外,又买了两辆五轮车,把上面铭牌之类的东西去掉后,将两辆车装满,然后将所有的东西转移到了1925年的西峰镇。

没想到这边却是深夜。

吴安平先把一辆五轮的大灯打开,笔直的光柱破开黑沉沉的夜色射向无穷远处,宛如神迹降临蒙昧的西北高原。发动机巨大的轰鸣打破了荒原的死寂,惊起无数沉睡的鸟群,搅出一片生机。

五轮车战战兢兢向前行驶,等接近西峰城外的基地时,那里已经一片沸腾,无数人披衣而起出门张望。一些人猜出是五轮车的动静,更多的人则满脸惊惧,仿佛光柱的一端有莫名的怪兽,轰隆隆朝这边压迫过来。

小舅杜立奎提着防风灯找到了关岭东和陶玉山,笑着道:“听声音和安平上回开来的五轮车一样,估计是他回来了。我们快找些人迎上去,估计还有事情要办。”

关、陶二人笑呵呵应承下来。难怪他们高兴,这位老板虽然神出鬼没,但每次出现都能带回一些好东西,由不得人不期待。

第十九章 进展

三人另找了几十个工人往前迎去,没多久就与吴安平撞见。三五中文网

吴安平不好意思地说:“这破车动静太大,吵得大家睡不安稳,太过意不去了。不过既然都起来了,就赶紧随我搬运东西,除了这车上的,那边还有二百多吨的各类物资,总要来回几趟。对了,上次那辆五轮车留在了公司,现在有人会开了吗?”见有几个举手的,便说道:“把那车也开上,再多带一些人,那边还有一辆五轮,三辆车来回周转,也就五六趟的事。”

上次开回来的五轮车一直是陶玉山的西峰建筑在用,闻言他赶忙安排人去开,小舅杜立奎也安排人开了大库房,一边卸车一边往里搬货。

吴安平在旁边暂时歇着,跟关岭东说话:“关大哥,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的招人广告,怎么样,有收获吗?”

关岭东点头道:“收获不小。这次我托人在西安、北京、太原、武汉、上海和广州五个城市的报纸上登了广告,昨天有电报过来,各类技术人员已陆续招到了七百多名,估计等广告结束,会达到接近两千人。西安因为离得近,已经有几十人先过来了,机械厂安排了十几位,毛纺厂分了二十多人,其他钢铁、煤矿、水泥、玻璃、电力相关人员各有四五个,石油方面的技术人员最少,只有一个,不过却是从美国返乡的石化专家,水平很高。”

吴安平欣喜地道:“这就好,人数虽然少,不过由他们各自带人讲授经验,很快能培训出大批技术工人。我们就得这样,不能让设备等人,只能人等设备,估计再有半个月,各类厂矿前期施工就要展开,时间很紧迫呀。”

关岭东惊讶地道:“这都立冬了,下月没准就要下雪,施工不太方便吧。”

吴安平一拍脑袋:“我把这个给忘了。不过没关系,冬天施工就是进度慢点,正好让我们各个厂矿的预备人员磨合一下。”又道:“对了,你现在还负责新亚钟表和艾美饰品两个连锁商行的筹备,不知现在进行的怎样?”

关岭东忍不住自豪道:“这就要恭喜你这个老板了。其他省份虽然还没展开,但在陕西、甘肃两地,表行已经开了二十六家,饰品商行也开了一十七家。因为我们采取的是先付一半款项,月底或下批货再付另一半,目前已收到了四十多万大洋的款项,到这个月底,估计还能收回这个数目,不过我们并不知道成本是多少,所以无法核定利润。”

“成本先不用管。三五中文网”吴安平很惊讶:“如何发展得这般快法?”

关岭东解释道:“后来我想了一下,我们自己直接去开连锁商行其实有很多困难,人员足不足够是一方面,由于各地太远又交通不便,管理也做不到精细严格,所以就变通了下,和各地有实力的商家一起合作,由他们用统一的名义经营,我们只负责供货。而且像各类表具,我们定得价格只有市面六成,留给商家的利润足有四成,货源又很稳定,所以很快就打开了局面。”

又有些小心道:“这些都没征求你的意见就实施了,希望不会见怪。”

杜立奎这时回来听见关岭东这么说,忙道:“其实岭东和我商量过,我也觉得他说得在理,就这么办了,再说也找不到你,时间不等人啊。”

吴安平道:“我哪里会生气,高兴还来不及呢。什么是总经理?总经理自然要直接拍板拿主意的。放心,关大哥,一切你负责的事,你都可以直接做主,我不会随便插手的,我就算有其他主意,也会从建议的角度跟你提出来,绝不越权。”

关岭东听了这些话,终于放宽了心。其实他已经对吴安平有了一些认识,知道这个老板真可以做到用人不疑,只是老板毕竟是老板,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

他又继续道:“对表具来说,我们定这个六成的价格,也是有依据的。像怀表,一般生产成本占四成,中间环节拿两成到三成,终端商行运营成本在一成到一成五,终端利润在一成五到三成,这是理想状态的情况,也很可能出货量过低赚不回成本,我们这样操作,虽然只拿到了中间两成,但风险却完全没有了,又很容易全面铺开市场,所以还是很有利的。至于那些饰品,以前都从未见过,我们大致调查了一些人,看他们愿意为此花多少钱,然后依此为每种饰品制定了价格,基本上从两块大洋到五十块大洋不等,仍是按六成价格出货,比表具更受欢迎。”

吴安平道:“既然如此,那就按出货价格的八成计算成本吧,也就是终端价格的四成,和你的说法一致。”其实他这些都算得上没本生意,不过却不方便对任何人说。

按这样的出货速度,还要考虑全面铺开后新亚钟表和艾美饰品的商行数量,他上次从义务采购的那些估计最多再有两个月就会消耗光,看来必须加大采购量才行,而且有必要将一些东西尽快在这个年代复制出来,不然每月数万数十万的进出量也太过骇人了。

关岭东这时又说道:“新亚钟表和艾美饰品这两家连锁商行的加盟,估计下个月中旬就能在美国铺开,英国那边稍晚些,最快下月底。而且我打算以美国为中心向南北美洲发展,以英国为中心向欧洲发展,以中国为中心向东亚、南亚和东南亚发展,至于另外地区暂时还顾及不到。半年内这些加盟网络应该能初步组建完成,到时候我们的营业额保守计算,也在每月一千万美元,去除各项税负及成本,纯利应在一百五十万美元,也就是每月七百五十万大洋。”

吴安平却没被这个数目唬住,说多其实也不算多,要真能全世界铺开,再加一倍也不在话下。不过他还是很高兴,因为成本其实也是赚的,还不用缴税,按四成计算,就是四百万美元,也就是两千万大洋,加上公司利润的七百五十万,每年下来就有三亿三千万大洋,这几乎养得起全民国的军队了。

这还是少的,估计珍珠、钻石、打火机这三样加起来,还要超过这个数目许多。其实说起来,从后世转移东西到现世卖,策略很简单,一是卖你没有的,例如那些小饰品;二是卖质量比你好的,例如打火机和表具;三是卖比你便宜的,例如养殖珍珠和人造钻石。就这几种类型,只要找对切入点,真是想不发财都难。

不过慢慢这些都要尽可能移到现世来做,毕竟虽然利润少多了,但这几乎都是劳力密集型的行业,对安排就业和分散财富很有益处。所谓全面建设陇东乃至西北甚至全国,只有这样提高了人们的收入水平,才能提高其生活水平,整个社会才能活起来,才算得到可发展。

吴安平问道:“美国、英国那边你有关系?”

关岭东道:“主要是我留学时的一些同学,我已经从西峰经西安转发了越洋电报给他们,任命了他们为各处的经理,负责建立分销加盟网络,这些人生活比我当初要好很多,要能力有能力,要人脉有人脉,事情对他们来说不算困难。我已经在筹划如何发货的事情,准备在上海建一家分公司,由那里发往全国各地。”

吴安平道:“你做得太棒了。下次我再回来,会给你带一件特别的礼物以做奖励。”

说这些话的功夫,车已经卸完,吴安平重新上车,让另一辆车跟在后面,拉上小舅和陶玉山又奔向道标所在的地点,关岭东则负责这边的统筹。

三辆车往返了六趟,才终于将所有的东西入库。

其他人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天亮再说,吴安平却和小舅杜立奎进了这边的住处。

稍微询问了一下这些天的情况,发现和关岭东说得差不多,不过小舅提出了一个问题需要解决。原来目前几个公司的技术工人还不算多,也就几百人,但本地和其他区县的青壮却已经招揽了四千多人,这些人一方面会逐渐培养成技术工人,另一方面也是目前必不可少的劳力。

住宿还好说,二层小楼不够用,再建些就是,反正我们手头的荒地还有几千亩,但粮食方面却有压力。西北本就贫瘠,粮食一直缺乏,而这么多人每天都要消耗五千斤的面粉和大米,肉类还能托西峰城内的商号从内蒙、青海贩来,粮食哪里都缺,就不好操持了。这些天,西峰城里的米价、面价已经长了三成,看样子一时半会是降不下来了。

目前还好说,但人力继续增加,要是有了几万人,那每天就是几万斤粮食的消耗,靠西峰城甚至庆阳县都不一定支撑得下来,必须有全盘的打算才行。

吴安平表示已经记下,小舅又说:“尚纪元已经收到了我们要求会面的消息,不过并没有答应,而是说,各有各的道,你发你的财他当他的土匪,还是各不相干为好。我估计他明白你想招揽他,所以有些恼怒。”

吴安平心情有些低落,看来练兵的事情还得另作打算,突然又想起些事,便问道:“那徐二呢?徐二放回来了吗?”

小舅杜立奎恨声道:“别提了,原来那徐二是天生爵、义成兴安排到我们这里的探子。那天尚纪元的人城内作乱,就在春梨院那个娼馆,把他和天生爵、义成兴的两位东主一起抓走了。尚纪元审问时发现了这件事,就将徐二连同那两位商号东主一起扣了下来。西峰商团打死过尚纪元一个兄弟,天生爵和义成兴算是商团的金主,于是两位东主被索要了数倍于平常的赎金,他们一直没被释放就是因为没凑够现钱,不过七天前两人已经回到了西峰城,徐二那厮就惨了,没人赎他,只能留在山上做苦力。”

吴安平奇道:“这些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小舅杜立奎道:“是尚纪元的人回复你见面要求时一并说得,尚纪元还让给你传了句话,说让记得欠他一个人情。”

吴安平纳闷道:“既不愿与我见面,又让我惦记着他的人情,这尚纪元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第二十章 影响

吴安平又将戚远山的事情给小舅说了,怕他感觉受冷落,安慰道:“小舅,你看我这摊子越铺越大,需要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可以彻底信任的也就只有你这一个,黎伯生前为我安排了一些计划,但其中隐秘多不能示人,所以只有委屈小舅你来从中转圜,那些太具体的事情还是让别人做吧。www.65txt.com”

杜立奎却是舒了一口气:“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自己提出来的。我什么水平别人不清楚,自己还不明白?这个财务总监我根本就干不过来,以前缺少人手,我只有硬着头皮上,现在有人接过去,我可是正好松一口气。我还是适合干一些跑腿、打杂的活计。”

天亮后吴安平在四周走了走,发现西峰建筑的办公楼已经封顶,而周围陆陆续续又出现了一些新建筑,大都是二三层的砖木楼,外面还没有粉刷,但有得已经住上了人。通过对比,他发现一些是公共宿舍,与后世资料中介绍的筒子楼类似,还有一些建筑进出的都是七八岁到十几岁的少年,样式与西峰建筑的办公楼差不多,四四方方,只是占地面积更大,这应该是教学楼了。

教学楼与公共宿舍、西峰建筑的办公楼相离不远,最早建的那些二层联排小楼则又要远些。教学楼的另一侧是一座庞大的工地,这里是规划中的中小学校区,加起来占地超过两千亩,体育场馆、教学楼及附属实验楼、办公楼、教师及学生宿舍、礼堂、食堂等,加起来总有二三十栋建筑,除此之外还有一座校内公园,这些建筑和设施有的已打好地基,有的刚划线,一时半会还排不上用场。

中小学校区再往前是规模更加庞大的技术学校所在地,这里将来会成为技术工人培训及其他职业教育的主要基地。这座基地占地有五千亩,不过不是一次性开发完成,而是紧跟公司需要,公司需要哪方面人就开设哪方面课程,随之再修建对应的教学与实践场地。

按照规划,这里将先期培养机械制造、采矿、钢铁冶炼、电力、石油等行业人才,如车工、钳工、电工、管道、爆破、起重等各类工种,纺织工程所需各类工种也在其中。至于建筑工种,西峰建筑工程公司已在内部培训,各类司机则会建一所专门的驾校进行突击培养。

五千亩的技术学校,除两千亩留作以后拓展,其他的三千亩已经分别划出园区,开始平整土地。这里要真形成规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时,关岭东、陶玉山一起找了过来,三人一边交谈,一边继续前行。

过了技术学校所在地,就是工厂区。其实这里才是规划中占地最大的区域,不过目前还很荒凉,只有毛纺厂和机械厂已经落户。周边还有几千亩地,虽然已经被杜立奎买下,但真要开发,还暂时没有条件。

吴安平欣喜地看到,毛纺厂和机械厂的全封闭厂区居然已经完全建成,各类厂房、办公建筑、宿舍及服务设施一应俱全,厂区入口处也分别挂了两块牌子,一块是“陇东毛纺厂”,一块是“西峰机械厂”。www.65txt.com

吴安平回头问关岭东道:“这两个厂子已经投产了?”

关岭东苦笑说:“设备已经全部安装完毕,目前是在试产,但出现的问题很多。比如毛纺厂,丝巾、毛毡、面料及各类毛线都能做,但质量惨不忍睹,根本拿不出手,我们买英国货做了比较,虽然我们设备比人家好,但产品却差了不是一个级别。”

吴安平倒没有沮丧,而是鼓励道:“这很自然,设备再好,但工人的技能水平差距过大,也不可能造出合格的产品。不要灰心,要鼓励工人勇于尝试,不断改进和提高自身技能,莫忘了,除了几个在棉纺厂做过算有些经验,其他几百多人可是根本没摸过机器的农民。”

关岭东点点头又道:“机械厂也类似,生产的车床精度很差,我们也采购了一些其他设备,试图仿制一些榨油机、碾米机、电动机什么的小机械,但部件做出来,竟组装不到一起,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吴安平沉吟道:“说到底还是技术工人少,不过我们不需要急着投产,还是那句话,不要怕费工费料,只要能不断提高工人的技术水平,不断改善产品的质量,多花些钱算什么?我们不缺钱,而是缺合格的技工。嗯,这样,回头我找两份相关的技术规范,让他们参照着改进。只要有人达标,就给与重奖,并让其传授经验,相信很快会见到效果。”

技术规范的事,其实吴安平早就有所准备,只是没料到两个厂子这么快就进入生产运行,就没有拿出来。在2010年的网络上,各种工厂及工种的详细操作流程及规范应有尽有,甚至能详细到哪怕最简单的一道工序。他从于坤那里学会下载后,就找了很多相关的内容,存在了于坤送他的2G优盘里。

培养技术工人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大家都不懂都不会时难,一旦有一个懂了,达标了,马上其他人有样学样,没样比猫画虎,就会涌出一大堆合格的出来。何况,吴安平从在乎实验和学习过程中的那点浪费。

说实话这一圈下来,吴安平还是很满意的,关岭东和陶玉山所做的甚至超出了自己对他们的期望。他忍不住对陶玉山道:“陶大哥,你真是神速,这才多长时间,纸面上的规划就生生立到了眼前。”

陶玉山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既不缺人,又不缺钱,只要材料和设备跟上,工程再多也可以同时进行,有这种速度是意料中事。如果材料充足,人员再增加一些,设备再先进一些,估计现在所有工程都已经完工了。”

吴安平笑道:“理是这么个理,但你的功劳是不能抹杀的。以后我们还要修建煤矿、电厂、钢铁厂、水泥厂等一系列厂矿工厂,还要铺设硬质公路,所以人你还要继续招,至于材料我会想办法,设备.....也会提供一些,千万不要满足现在的规模。实话对你说,西峰建筑将来还要干更大的工程,包括水电堤坝、跨江大桥、机场、摩天大楼等等,你要是遇到相关人才,可不要轻易放走。”

陶玉山这时却兴奋起来,眉飞色舞个不停,关岭东故意道:“安平你有些偏心了,看把老陶乐的。”吴安平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想到自己对招聘的那几个文化教员有些忽视,吴安平便问起他们的情况。

关岭东说道:“他们都不错,一直表现的很敬业。原来只有十几个孩子上课,后来工人多了,听说这里免费上学并提供吃住,就陆续将孩子带了过来,婆姨安心在家务农,现在学生人数已经超过了五百人,分出了三个年纪九个班,原来的教员不够,我们又招了十多个。现在就只开了语文和数学两门功课,教员数量足够应付了。”

吴安平其实在教育上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不过目前正是紧要关头,暂时顾不得改良这一块,只能等日后再说。

“那些新招聘的钢铁、煤矿、水泥、玻璃、电力和石油方面的技术人员是怎么安排的?”吴安平很重视这些人。说起来目前他所做的这些都只是小打小闹,煤铁钢电油这几样的,才是当今世界体现国家基础实力的标志性行业,水泥、玻璃行业也必不可少。

关岭东回答说:“现在安排他们在培训工人,一些相应的工具和材料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当然,最好的办法其实是实地教学,但目前没那种条件,只好在课堂里介绍讲解一下,最起码能加深些印象,不至于以后上手时完全不知所措。”

吴安平满意地道:“这才是我们的风格,只能人等设备,不能设备等人。说到这里,其他几个公司要展开扫盲活动,争取让每个人都能读得懂报纸,都能明白一些物性原理,进而都能掌握一门技术。不要强求,不过要放出风,有技能的、有知识的,工资会大幅度提高,而且将签订长期工作合同,不识字没技能的,不但工资不好提高,合同也是临时的。”

陶玉山皱眉道:“这会不会影响我们施工速度?”

吴安平道:“可以在晚上进行,那两台柴油发电机不要闲着。所有住宅和办公场所都要布上网线,安上电灯,每天晚上十点半之前就用电灯照明,估计一台发电机就能提供足够的电力。至于所需的柴油,我会陆续运回一些,你们也要积极向外采购。”

陶玉山道:“明白了。”

吴安平又道:“不断学习,不断提高,这要形成我们自发的一种习惯,你们需要考虑一下怎样建立这样一种习惯。国家落后于世界太久,国人也蒙昧太久,我们再不奋起直追,拿什么应变,拿什么发展?”

这些话有感而发,说得有些沉重,不过关岭东和陶玉山早有同感,这时颇受触动,齐声答应道:“正是该这样,这才是我们做事的道理。”

关岭东犹豫了一下道:“那个石化专家,你应该去见一下,显得我们更重视。他真是少有的人才,而且很有思想。”

吴安平自是欣然接受。

回到住处,小舅杜立奎已做好了早饭。

说起来吴安平也可算腰缠百万贯,但衣食住行还真和其他人没什么太大区别。倒不是他不懂得享受,也不是故意节俭,一句话,就是太忙了,根本顾不上这些。小舅是个本分人,也不会有这方面的要求,这栋二层独栋小楼说起来是专门为吴安平建造,但与第一批西安来的建筑工人相比,区别只在于,那些楼里住了十多个人,这栋就吴安平和小舅两人而已。

小舅吃饭时对吴安平提了件事。

原来在这么不断招人的情况下,所谓的陇东集团所拥有的直属员工已经达到了接近五千。这个数字在大城市一点不起眼,但在西峰镇这里却有些扎眼。这已经接近西峰城居住人口的四分之一,考虑到员工中很多本地人,实际比例其实已经接近三分之一。在吴安平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的一举一动已经对西峰城产生了巨大影响。

首先是物价方面,最近西峰城内的物价水平已经提高了不止一成,粮食更达到三成之多。虽然很多人从陇东员工巨大的购买力中受益,但更多的普通百姓却反受其苦,有与商家争论的,都被商家将责任推到了吴安平的陇东集团身上,可以说,不知不觉间,吴安平已经比西峰商团的总办更招人恨了。

另外,吴安平在西峰崛起太快,让一些权力人士措不及手,等想分一杯羹或扑上来吸两口血时,在西峰城陇东集团已经成了一个庞然大物。但这些人自不甘心,自己没实力挑衅,便思量引来更凶恶的势力插手。小舅已经得到消息,最近西峰商团的总办、副总办往平凉跑得很欢,具说已经搭上了张兆钾的线,不日便会有所举动,当真不得不防。

西峰城内的商号现在几乎分成了两派,一派乐见陇东集团茁壮扩大,他们从中能得不少实利,另一派则和西峰商团联合,想打压陇东集团的发展,他们虽然也得了利,但感觉将要失去对西峰城的控制,所以不遗余力想要把吴安平的事业搞垮。如何应对也是摆在面前的一个难题。

听了这些坏消息,吴安平反而笑笑道:“别担心,我正要会一会张兆钾,一些计划要施行,还得过‘张狼’这关。至于西峰城的问题,疏通好张兆钾以后,三两招就能彻底解决。”

小舅杜立奎这才有些安心,一个劲为吴安平添菜递馍,连声劝他要多吃一点。

第二十一章 陇东张狼

石化专家叫徐复郭,一见他,吴安平就明白了关岭东为什么这么推崇他。***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在陇东集团数百技术人员中,徐复郭可以说是最具有科学家气质的一位,一谈论到石油精炼和其他石化技术,这个看上去呆闷的人,就会立刻化身为最富激情的导师,想将他的设想一股脑地塞给你,要是打断他,会使他很明显地表现出不愉。

从他滔滔不绝的讲述中,吴安平轻易拼凑出了他之前的职业经历。

在美国的时候,他从父亲手中继承了两座油井,但很可惜他的兴趣并不在石油勘探和开采上。有感于石油利用效率的低下,他把全副精力和财富投入到了石油精炼和化工技术的研发中,并为此建立了工厂,应该说,他的运气不怎么好,研究刚有了点起色,洛克菲勒的标准石油公司却将目光对准了他的工厂。

应该说搞科学研究的人都有点脾气,徐复郭对洛克菲勒公司开出的条件根本无动于衷,也根本没有把随后的威胁放在心上。于是,一连串的阴谋过后,徐复郭这位在美国出生的第二代华人,居然被当作非法移民关了起来,并且因《排华法案》的原因,被遣返回了中国,其工厂自然也被洛克菲勒的公司顺利吞并。

就这样,美国少了个中国老板,中国多了位石化专家。

但是现在的中国,基本上没有搞石油化工的条件,徐复郭靠着很少的一点美元,在各个大城市辗转了老长时间。也就是这一段时间的经历,让他对中国的政治和工业化历程产生了极为独特的想法,由一位自由主义者成功转型为军国民教育的崇拜者。

他崇拜极权统治,认为中国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集中所有力量开启工业化历程,从而快速追赶上西洋和东洋列强。作为科学家所拥有的强大逻辑思维,使他在阐述自己的思想时具备了强大的说服力和感染力,关岭东说他很有思想,可能也是受了一些蛊惑。

军国民教育到底好不好,吴安平不知道,但他知道极权的坏处,后世的历史书中这样的反面例子有好几个。不过有这样的思想他并不反感,这最少说明徐复郭有着强烈的爱国心,在这个时代,爱国者总能得到最大的认同。

吴安平表达了对徐复郭的敬意,并且许诺会尽快建立一个石化研究所供他革新技术,但同时也要求他帮助建立完整的石油工业链条,而这一工作的第一步,便是培养合格的技术工人。35zww.com

徐复郭认同人才第一位的观点,所以欣然接受了这个临时工作。想想他谈到专业时迸发的那种巨大热情,有理由相信他会成为最好的培训师,很可能,也是最受欢迎的。

陇东集团的事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并不需要吴安平操多少心,眼前来说,需要他亲自出马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摆平张兆钾,另一件是建立一支武装。相对来说,摆平张兆钾的事情无疑更迫在眉睫,所以他不得不花费精力来了解这位陇东人口中的“张狼”。

无数信息第一时间汇集到了吴安平手中。

张兆钾这人可以说是典型的旧军阀。前清时他考中过武举人,后跟随左宗棠、董福祥为官多年。1914年张广建督军甘肃的时候,陆洪涛做了陇东镇守使,张兆钾就在其下任陇东巡防各营帮统。后来陆洪涛升任督军,因拥戴陆洪涛有功,张兆钾便接了陇东镇守使的位置,算算时间,到现在已经五年。

要说本事,张兆钾能做到陇东镇守使,便说明其人还是有些能力的。

五四运动前后,甘肃正陷入军阀混战的乱局,民不聊生。1915年9月,陇东镇守使治下的宁县,民众就以“鸡毛传贴”的办法,聚集三千多人包围了县城,抗交苛税。随后,庆阳、平凉等16县民众响应,形成声势浩大的抗捐活动。其中环县农民张九才领导的起义军最有影响,一度达到三千余人,抗交捐税,进剿官府,威震陇东。但后来在攻打庆阳县城时,却正是被时任陇东巡防各营帮统的张兆钾击败。

但是,旧军阀的贪婪本性在张兆钾身上也是表现的淋漓尽致。击败张九才后,张兆钾驻兵西峰镇,却在1917年樊钟秀夜袭西峰镇时险些被樊活捉。经此一险,张兆钾才有了在西峰镇筑城的想法,但他本性贪婪嗜利,借此工程极尽敲诈勒索、搜刮民财之能事,连所派监工傅明玉也作福作威、残害百姓,很快便被民众称为“张狼”。

升任陇东镇守使后,张兆钾坐镇平凉,控制陇东17县,任免官吏,截留税收,扩充军备,残酷盘剥,更是为所欲为。

他曾一次向十七县商会征借白银两万七千两,另向平凉商会征借白银三千两,向各县农民按地、丁征借白银三万余两,以购买新式枪械。同时开放烟禁,征收“烟亩罚款”,增征田赋,开征筑路捐,肆意坑害农民。后又向陇东各县派款六十万元,在平凉设立陇东官银号,私铸铜元,滥发纸币,掠夺人民。为收款出动大批军警,鞭打绳拴,横行乡里,百姓不堪其苦。

1923年,张兆钾以勒索来的巨款厚贿北京执政的直系军阀曹锟,并在天津报纸上登载陇东愿出兵帮助直系讨伐奉系张作霖的消息,从而换得了一顶“厚威将军”头衔,并在平凉大兴土木,修建私邸,挥霍享受。

这样一个既贪婪又残酷的张兆钾,竟然能在陇东镇守使的位置上做这么安稳,也算是民国的怪现象吧。可惜的是,类于或更甚于张兆钾这样的军阀,在现实的民国还有很多。

小舅杜立奎又将张兆钾的私密事说了一些,吴安平随之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将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完全,便从陶玉山那里挑了十几个孔武有力的建筑工人,赶着几辆马车,一起去了平凉。其实开上一辆五轮车更方便,但这样的车估计开不到平凉,便会被张兆钾各地设卡的兵匪征用。

一路虽然关卡很多,但有吴安平的大洋开路,倒也相安无事。

到了平凉,一行人先包下东门里的一间客栈安顿了下来。稍作休整后,吴安平让其他人在店中看护箱笼财物,只带了两个人和几口木匣子便去了张兆钾的私邸。不过他此行的目的却并不是为了直接求见张兆钾,而是要先走通其后府妻妾的路子,有枕头风帮忙吹着,再见张兆钾就会顺利许多。

根据小舅的情报,张兆钾现在有七房妻妾,其中最得宠的却是三姨太。本来吴安平是准备七房礼物都要先送到,不过小舅杜立奎却担心适得其反,才改为先打通三姨太的路子,待事情办妥后,再全部另送些礼物。

说起这些礼物,杜立奎、关岭东和陶玉山三人都觉肉疼不已,但吴安平却知道,除了银元券、黄金制品是实打实的,三人眼中最贵重的几套珍珠和钻石饰品,合后世的人民币其实也就三两千的样子。

在张府后宅门口,吴安平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并不孤单。巷子里精致马车、黄包车、轿子加起来竟有十几辆,此外还停着一辆福特老爷车。看起来,如他一般想走捷径的不在少数。

有两个步兵持枪分立后门两侧,一些或西装革履或马褂裘衣大腹便便的访客,便在门外簇拥着寒暄,或趾高气扬,或谦卑恭谨,种种神态不一而足。门内坐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端着碗茶,正持盖轻抿茶沫,看架势很文雅,但那“嘶嘶”的长长吸啜声却让人为之侧目。

吴安平不耐按班久等,带着两个随从上前将礼单交给了那个管家。

那管家刚要喝斥没有规矩,便看到礼单下面贴着一张五百元面额的银元券,眼睛立时一亮,随手一拂,银元券已进他袖口。他先朝吴安平点点头,才想起看一看礼单,谁知刚看了几行,便惊叫道:“这都是你给三夫人进献的礼物?”

吴安平含笑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那管家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站起身朝吴安平拱拱手,径直说道:“吴先生,请随我这边来。”他已从礼单上知道这位财神爷来自庆阳西峰镇,大号叫做吴安平。

吴安平道声谢,挥手让两个随从跟上,便跟着带路的管家施施然进了张兆钾的后宅。

与三姨太的见面也很顺利,道明来意后,吴安平让随从将礼物交给了旁边伺候的下人。却是一匣珍珠首饰,俱是选得8毫米直径左右的珠子制成;一匣钻石饰品,无论项链、头饰、手环,还是戒指、耳钉、胸针,主钻的重量都超过了3克拉;一匣小饰品,这个价值最低,但足有几十种花式,色彩、做工更是专挑的上品;最后一匣装了十根小金条和一捆面值百元的银元券。

这四匣礼品除了金条、银元券是真金白银,其他在后世并无多少价值,但在这个年代,却无人能识破真假,若拿出卖掉,价值应在十万大洋之上。

张兆钾的三姨太做梦也没想到会收到如此重礼,那种既惊又喜的表情,倒是让浓妆艳抹的面孔露出一些女儿家的生气。对于吴安平的托请自然是满口答应,就差写一份保证书给他了。

从张兆钾的私邸出来,吴安平在平凉的街道上转了转,明显觉察到了民生的凋敝。街上乞丐、流浪儿成群结队,插标卖首者比比皆是,而普通民众则一脸菜色,显然温饱也成问题。市面上买卖的商品也很少,除了极个别的一些,大部分商家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虽然民生如此,但仍不断有豪富者或乘轿或乘车,带着随从对围上来的乞丐、流浪儿等前驱后赶,招摇过市。生意最兴隆的还属烟馆、妓寮和米面商行,各色人等进进出出,但有穷困潦倒者接近,必会冲出几个青皮打手,一顿棍棒伺候。

张兆钾必须被打倒。吴安平暗自下定决心。

第二十二章 大洋开路

第二天上午,有个当兵的过客栈传话,说张兆钾都督要接见吴安平,让他跟着走一趟。三五中文网

吴安平给了那兵十块大洋赏钱,又让跟来平凉的人把几只箱子抬上,便出客栈奔了张兆钾的都督府。

其实张兆钾虽任陇东镇守使,掌陇东十七县军政大权,但还不能称作“都督”,但时下风气就是这样,这些军阀不是自称都督,就是自称大帅,反正手里掌握枪杆子,也没人敢说不妥。

进了都督府,让十多个随从守着箱子在门廊等候,一个副官将吴安平领进了前厅。副官下去,从屏风后转出一个长袍马褂贼眉鼠眼的小胡子,自称师爷,说张督有事,让他前厅等待片刻。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小时。

吴安平一边品茶,一边任那师爷在旁边拐弯抹角地试探观察。他一点也不紧张,估计西峰商团的人早把自己的一些情况禀报了张兆钾,但任谁来看,也难以将其中的隐秘一一思量清楚。即便怀疑吴安平财路不正,也难以给出证据,D-7引擎根本是难以理解和想象的存在。

试探半天,那师爷也没得出什么结论,但吴安平递过一张五千大洋的银元券后,他立刻知道眼前这位财神爷是个明白人,跟明白人交流明明白白说话就行。于是他便将西峰商团的事、吴安平开发陇东的事、组建护卫团的事一一摆上了交易桌。

接掌西峰商团,师爷开出了三十万大洋的价码,见吴安平嫌高,便提出将镇公所的管理权也一并捆绑交易,这才皆大欢喜。在陇东开矿、筑路、搞开发没有问题,但除各项税款不能少外,吴安平还得每年再掏两百万大洋输捐,以充军饷供张督练兵保乡。

组建护卫团的事师爷却死活不松口,看来张兆钾对这方面还是很警惕,虽然他不在乎西峰商团那百十来人枪。吴安平无法,只得放弃这个打算。

事情商定,师爷便转入屏风后面消失不见,又过片刻,伴随几声轻咳,一个黑披风罩身内穿军服满胸将军佩饰的中年人,在几个官兵的簇拥下跨入了大厅。吴安平知道,这是张兆钾来了,他连忙起身恭候。

张兆钾显然很满意吴安平的态度,将披风交随扈取下,做到主位与吴安平随意攀谈起来。他自是不会降低身份去和吴安平谈交易细节,只是很随意说些风花雪月的往事,并不时流露出对吴安平事业的关心和赞许。

吴安平心中暗自警醒,虚与委蛇,真实情况却是半分也没有透漏,而且通过自己都觉得作呕的拍马阿谀,进一步赢得了张兆钾的好感。35zww.com当然,这好感更大程度是看在大洋的份上,吴安平的规划要真能如愿铺开,张兆钾从中获取的利益足够再养几万军队,这一点张兆钾看得很明白。

见气氛融洽,吴安平趁机又提起护卫团的事情。

张兆钾面色不愉地道:“安平要组建护卫团,是怨我陇东各部军兵镇守不力喽?有我镇守使出面支持,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你动手,你且把心放宽,莫要不知进退失了分寸才好。”

吴安平连忙苦脸解释道:“都督误会了。陇东有张督坐镇自是四方平静,但我旗下的公司却是要把货物向四方贩卖,出了陇东张督也难免照顾不上,有个护卫团沿途押运,也能免被一些不开眼的土匪、流民将货物一抢而空啊。”

张兆钾盯住吴安平看了一阵,终于点头道:“既然你坚持,我也可以答应,不过有个条件,护卫队的人数不能超过二百人,想来这也够你用了。另外,你既然一心要建护卫队,想来定有门路采办军火,我现在的手枪队人手还合不到一支手枪,正为此头疼,你有这门路,这件事就教你一起办了吧。嗯,大概需要三百支吧,子弹记得充足些。”

吴安平能说什么,只能答应了这个交换条件。

张兆钾走时交给吴安平一张手令,说有这张手令,陇东十七县定无人敢阻挠吴安平开矿办厂的事,然后又貌似随意道:“安平,你昨天的礼物三姨太很满意,只是倒闹得我家宅有些不宁了。”吴安平明白内中含意,忙道:“安平该死,都督放心,我一定将功补过,让都督不致为此烦心。”张兆钾这才满意离开。

师爷再次出现,与吴安平按照谈好的交易交割钱款。吴安平带来的几口箱子里,有两口装了八万现大洋,两口装了二百根金条,但这是给张兆钾的礼物,师爷坚持不能算入交易,吴安平懒得纠缠,让人回客栈将最后一口箱子搬来,里面银元券和美元、银元券等外币加起来,将将好合上二百五十万大洋的数目。

交割完毕,又从师爷手中拿到委任状及各种证明凭据,吴安平这才出都督府,带人回了客栈。到客栈,他又取出六个木匣交人送去了张兆钾的私邸,这里面的东西比昨晚给三姨太的档次略低,正好让张兆钾安抚后宅。

这时吴安平才拿出张兆钾的手令观看,不看还好,一看当真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上面就一行字,大意是“今委派吴安平督办钢铁、煤矿、电力及筑路等相关事宜,各县各部务必尽心协助,不得阻拦”,下面还盖了陇东镇守使的大印及张兆钾的签名。

乍看无事,但这种把戏吴安平一看便懂。张兆钾这一纸手令,相当于把吴安平费心费力要办的厂矿工厂划到了自己名下,何谓“督办”?这就是督办。这张兆钾胃口还真不是一般地大,现在估计是把吴安平当肥羊在养,一旦养肥,就会拔出屠刀伺候。

张兆钾确实心怀不轨。虽然他不可能将吴安平直接干掉,自己去经营工厂,但完全可以使用很多手段,让陇东集团运营瘫痪,逼吴安平屈服,继而将这个能人收入夹袋。只是他还顾不上对付吴安平,驱逐驻甘西北军,晋位甘肃督军才是当下他的首要目标。

当前,整个北中国正酝酿一场大战,吴佩服一直在联络他,邀请他加入北洋直奉晋鲁四系联军对冯玉祥的讨伐,他本来就有些动心,只是忧心兵力不足,还有些犹豫。现在有了吴安平的贡献,他完全可以再拉起数万陇东军,相信兰州刘郁芬、孙良诚手头那万把人的西北军,将再不会是他的对手,甘肃第一人的宝座当然比当陇东土财主更有吸引力。

张兆钾的这些考虑,吴安平当然不知道,但不管如何,他这次来平凉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只是平白付出三百万大洋,让他的家底缩水了大半,还要继续搞钱才行。三百万大洋可是一笔巨款,张兆钾一年搜刮有没有这个数还在两说,就这样轻飘飘没了,也就吴安平不在乎,放任何一个人最少得心疼几个月。

让十多个建筑工人充任的随从自己回西峰,吴安平启动D-7引擎去了天津。

抹去天津的道标,吴安平坐上了开往广州的客船。他定得是头等舱,一人的单间,告诉侍者不要来打搅后,他反锁房门将道标设定为房中后,便离开客船回到了2010时空廊坊的住所。

找了下于坤发现他没在家,估计去北京忙乎多宝斋的事情了。想到这里,吴安平便觉得有罪恶感,马上就年三十了,居然还让于坤这样忙活,不过转念一想,似乎自己又真没给于坤下过什么任务,看来应该是他自己有了干事业的热情。

吴安平的家里已经安了电脑和宽带网络,这些都是于坤帮着弄得,他自己上网行,这些个设备和程序还不是很明白。接下来他便上网查起了煤矿、石油、钢铁、电力、水泥等行业的相关资料,这一查才知道,以他目前的财力,即便买六七十年代的二手设备,也仅仅能在这个工业链条的某个环节建一些个小厂,当然,就算是小厂,因为设备效率比1925年不知提高多少倍,出产暂时还供得上应用。

要扩大规模有两条路,一个是大规模从这个时空购买二手设备,一是按图纸在1925年大肆生产这些设备。至于买那些很先进的大型设备提高单个工厂产量,吴安平根本连念头都没起过,两者时空技术水平相差太多,即便买回去也无法启动,再说如何解释也是一个难题。

六七十年代的设备刚刚好,还没有涉及电子技术和计算机控制这一块,人们就算惊讶也有限,毕竟一脉相承。

吴安平自然希望购买二手设备和自己生产研制能同时进行,但目前他拥有的技术力量,连八十年前的电动机、碾米机、榨油机那样简单的东西还生产不出合格的,一步让他们生产六七十年代相对精密很多的设备,这显然是天方夜谈,只有等到大批中高级技工出现才有这种可能。

目前只能购买二手设备运回1925年,虽然掌握这些设备也会比较困难,但有详细的操作说明在,通过不断地试验,应该很快会熟练起来。其实就算最讲究精度的机械制造,在吴安平看来难度也是不大,因为每一步都有说明和图纸对应,工人需要提高的只是操作技术,这说白了也就是熟能生巧的问题而已。

吴安平以后还会不断地将2010年的各类图纸、工艺说明连同相应设备运回1925年,这相当于对工业基础的复制,难度不是太大。至于各领域的科技发展进程,他也会将详细资料整理好,供自己的技术团队研究使用,发明之说还谈不到,说白了是对科技发展成果的异时空复制而已,有明确的方向、完整的理论、全套的设备、清晰的标准,这样的研究难度也不会很大。

这样可能会有泯灭人类创造力和想象力的危险,但吴安平还顾不上这一点,那个时代中国落后的太久了,只有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赶上并超过西方列强。或许,当某一领域复制的技术已经超过当时世界的最先进水平时,他才可能只提供研究方向任其自由发展。

吴安平考虑良久,决定先同时兴建水泥厂、煤矿及电厂,等这些建好后再焦化厂、钢铁厂、炼油厂。当然这些厂矿规模都不大,但效率相对于1925年水平却要高得多,满足吴安平前期建设需要完全不成问题。等这些厂矿建成后,有了经验,就可以不断地复制,而那时北方工业应该也可以按图纸制造更大型的设备了,这样就可以开始大型重工业基地的兴建。

其实他现在的条件比五六十年代苏联对中国进行工业援助时还要好,各种技术和设备不但不缺,比那时候还要先进二三十年,效率自然也高许多倍。再加上D-7引擎的另类功能,连运输和基建都差不多省了。

第二十三章 攒枪弄炮

吴安平跑街上买了一个打印机,在售货员不厌其烦地指导下,才学会使用并带了一箱打印纸回到住处。三五中文网

他先是找了一些厂矿的规划图下载打印,然后又将相应设备的安装说明、操作规范及对应产品的检验标准一一打印了出来,连毛纺厂和机械厂的包括在内,这才再次搜索起相关二手设备的转让信息。想到到先前买的二手机械厂加工设备针对的只是各类机床,便把其他门类的机械设备也加入了搜查范围。

很快目标便一一选定,他按上面的联系方式打过去电话,稍作交谈,便敲定了交货地点、时间和价格。煤矿、电厂和水泥厂的设备都是成套的,机械加工设备则很零散,各方面都有涉及,因为这类单品价格最低,林林总总买了二百多台,差不多可以拼凑出一条简陋的燃油机生产线,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冲压设备和模具加工及电缆线加工设备。

吴安平有生产各类车辆的打算,但目前当然没这种加工能力,这条燃油机生产线主要是供仿制和先期培养工人的。这些设备的图纸、操作规范连同各类早期型号的汽油机、柴油机的图纸他都打印了下来,而且连五十到七十年代一些拖拉机、轿车、卡车、客车的各种内视图、外形图、组装图也没放过。

这所有的设备虽然是二手,有的甚至接近报废,但加起来也花去他三千七百万人民币。其实这已经超出了他当前的支付能力,不过想到自己的套钱能力,当时他还是全部敲定了购买意向。

忙活了一整夜,第二天一大早吴安平还是振奋精神去了北京。

到北京后,他没有联系于坤,而是找了个出租车,让他带自己去最大的几家典当行。在据说全北京最大的宝瑞通典当行,吴安平对着这里的经理出示了梅兰芳画得“生旦净末丑”五幅脸谱人物真迹。经理受不了刺激,找到了总经理,总经理招来专家验过真假,又给董事长打了电话。

等宝瑞通典当行的董事长见到这五幅画时,也是叹为观止。梅兰芳的真迹并不少见,但这样成套的脸谱人物画却从没出现过。***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一番讨价还价,以五千五百万的税后价格,吴安平与宝瑞通典当行达成了交易。这不是典当价,因为这位董事长要自己拿来收藏。

虽然钱到手后,设备款已经不成问题,但通过此事,吴安平终于知道,原来梅兰芳的真迹比起齐白石来价格差了很多倍,这如果是齐白石的真迹,那五幅成套价格应该能超过四亿吧?

交货地点还是定在了义务的仓库,算算时间,大概还有几天才能陆续到货,这边一时无事,吴安平到1925年天津开往广州的那艘海轮上待了半天,顺便在餐厅、甲板都露了一下面,就回到自己舱室睡起了觉。

一觉睡醒,这边已是傍晚,他再次往餐厅、甲板各停留了十几分钟,又转回舱室反锁仓门去了2010年的义务仓库。

这次他要解决的是武器和粮食的问题。

武器现阶段需要的主要是步枪、轻机枪和迫击炮,其实从洋行采购也可以,但是先进性值得怀疑。最主要的原因是,吴安平认为将这些武器按照结构图分解成各个小部件,以二十一世纪强大的机械加工能力,应该可以很快加工出极大数量,不但精度会比较高,价格还会很便宜。那些在民国称得上先进的加工工艺,在八十年后早提不上台面,估计连黑枪作坊都不如。

他选了一款德国毛瑟98K步枪、一款法国布兰德1935年式60mm迫击炮和一款捷克ZB-26轻机枪,这三种武器组合在一起,对付起现阶段的军阀部队应该完全不成问题。而且这三种武器不是1925年同类武器中最先进的,十年内不会落伍,有这么长时间缓冲,相信足够自已制造出更先进的替代品了。

吴安平的打算不能说没有道理,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机械加工水平相对现在完全一个地下一个天上,而且加工效率更是相差几十上百倍。但是有一个问题,分解出的部件有得很明显就是武器上用的,会不会引起警察的注意还真说不好。比如枪管,不拉膛线可能不会有人想到,膛线一拉,稍微有人联想一下就是很大破绽。

不过他倒觉得问题不大。西峰方面的机械加工能力提升很快,膛线完全可以将管材运回后再拉。除去膛线,应该不会有人再对那些粗细不一的高强度无缝钢管起什么疑心,毕竟当代枪管与炮管的加工工艺,早不是八十年前那么粗陋。

对比前后资料便可发现,当代某些种类的民用管材,已经足够拿到八十年前做武器部件。即便差些,只要数量足够,零星损耗也不影响短期内使用,只要支撑一两年,等西峰的制造水平与生产规模起来后,就不必再做这些提心吊胆的事情了。

本着这样的思想,吴安平将三种武器按结构图做了详细分解,而每一个部件他都找了一个小加工厂下了订单。炮管和枪管部分也各找了不同的钢管厂生产,而且他对自己的意图另外做了掩饰,相信再不会有人想到这是武器上用。

炮管管材是这样操作,2米长的60mm钢管一端与2米长的80mm钢管连接,80mm钢管再与另一段2米长的100mm钢管连接,100mm钢管的另一端则加了一圈10cm宽的帽檐,这样就形成一个底粗上细的阶梯柱状体。虽然每段管材要求的强度都不一样,但是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些多余的操作,一是掩饰,二是到1925年那个时空经过切割,再拉出膛线,便会成为60mm、80mm和100mm的迫击炮炮管与火箭筒炮管,浪费是免不了的,为了掩人耳目也是值得。

这样的三节阶梯柱状管,吴安平定了一百套,每套五万,正好五百万左右。有了这个摆在前面,他又单独定了2米长的60mm钢管三百根,每根一万,又花了三百万。布兰德1935年式60mm迫击炮的其他部件他定制了一千套,总共花了七百万。

步枪及机枪的枪用管材当然也有掩饰。他将两种钢管的强度及分割长度,作为标准提供给一家无缝钢管厂后,又要求对方,在每根钢管一端刻印了特别花纹和“西峰”字样。这样一来,相信无论对方怎样好奇,也不致想到这些管材居然是造枪用的。

他一共定了五万根步枪枪管和五千根机枪枪管,每根其实比实际要加长了一些,为得是做那些演示用的花纹和刻字,平均每根价格在三百元,需要他为之付出一千六百多万。步枪和机枪的其他套件他也是下了五万套和五千套的定单,这些花费也接近两千万。

这些武器部件的订单下完,他赫然发现自己又是负资产了,要完全支付各种机器设备和武器部件的货款,他还差一千多万。幸亏目前大部分都只是交的定金,不然还真没办法应付这么大额度的采购。

趁着机器和武器部件送来义务还需要一些时间,他马不停蹄在浙江一些繁华的城市跑了一圈,没做别的事,还是老一套,跑典当行卖翡翠饰品套现。要说浙江确实经济发达,典当行的数量既多资本又雄厚,他在杭州、温州、嘉兴、湖州、绍兴、宁波这几个地方共出手一百二十七件翡翠,套现金额足达一亿五千万人名币。这到让吴安平有些疑惑,多宝斋的计划似乎有些多余了。

不过这么一来,他从1925年购买的翡翠也全部消耗一空,要再有大额开支,除了回去继续收购翡翠饰品,就只剩下卖那些齐白石的诗书印画这一条路了。这些是将来的事情,最起码半年内,这边的资金还可以应付得来,况且收购翡翠本就是顺手的事,随时都可以进行,只要不是有大计划,资金的问题就不需要担心。

在杭州的时候,2011年的除夕如期而至,吴安平那天并没有出动,而是徜徉在杭州的大街小巷中,感受着这时代人们的幸福。无数的笑脸和满空的烟花使他更有许多感触,不知道自己那个时代的人们,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同样的幸福,还需要再等待八十年吗?他等不及,而且确信每一个那时代的中国人都等不及。

午夜12点一过,2010年落下了帷幕,这个世界开启了2011年的新篇章。响彻全城的钟声响起的时候,吴安平突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不知道这算不算他也长了一岁。

后半夜,他悄然去了1925年自己的时空,海轮就要进港,广州城即将迎来它的黎明。

第二十四章 作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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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安平抹去了海轮上的道标,进入广州城后,他在城东租了一间独院。三五中文网租期很长,他交足了两年的钱。没顾上联系那些旧友,他记录好道标,又转身回到了已经是2011年的义乌。

现代人都很忙碌,至于在忙什么,估计问十个人会有九个告诉在忙着赚钱。这不,刚正月初二,义务街道上大大小小的商店就开张了。

吴安平和几个供应饲料厂原料的玉米收购部签定了协议,让他们帮自己收大米和小麦,玉米和其他杂粮也可以,协议数量加起来有五千吨,也就是一千万斤,足够两万人吃上一年的。然后又和两个面粉加工厂达成了采购合同,无标识面粉他定了两万袋,也就是一千吨的样子。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蔬菜种子和塑料薄膜,化肥也定了几十吨,这些是准备做大棚菜的,相关种植技术资料他已经都打印好了,连同那些图纸、设备操作规范什么的一起,装了几箱子,都从廊坊转移到了这里的仓库。

这些商人的效率很高,从初三开始,粮食和种子、化肥等物资便陆续送到了仓库,到初六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合同。吴安平仍然买了几辆五轮和十几吨柴油,不停地往1925年的西峰镇转运,等小舅杜立奎和关岭东等领着上百个工人过来搬运时,看到小山一样的粮食,全部傻了眼。

运完粮食和物资,吴安平把所有的文字和图纸资料交给关岭东,并让他安排相关的人学习研究之后,便又回到了义乌。

初七、初八两天没什么事,吴安平便窝在库房里上网,浏览和下载一些军事训练的资料,尤其是一些视频资料,他反复看了好几遍,直到完全理解其中的深意才又进行下一项。

这两天让他对练兵有了很直观的印象,如果不考虑经验问题,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练出一支看起来很有水平的精兵,或许比不上资料中人民解放军的水准,但比那些抽大烟的军阀部队肯定要强许多。之所以用“看起来”一词,是因为战力如何总要在战场上才能得到检验,他说得“很有水平”只是指训练中的状态。

在看到关于中国红军的介绍时,他也对这支队伍充满了无上敬意,觉得无愧于“历史上最伟大的军队”这种赞誉,但其训练内容中,最让他感兴趣的却是思想政治教育的部分,资料中说这是红军战斗力和凝聚力的来源,吴安平也深表赞同,而诉苦和三查活动更让他眼前一亮,觉得深受启发。

不过他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准备军服、武装带、鞋子和其他一些工具装备,于是又紧急找几个皮革厂和劳保用品厂定制了数万套。三五中文网以上这些他都做了特别的要求,除了“陇东集团”四个字外,不能出现其他任何图文标识。

初九开始,各种设备便陆续送了过来,吴安平接货、验货、付款忙个不停,刚一个上午,仓库就满了。他趁着中午没人,立刻将满仓库的设备转移去了西峰镇,招呼小舅等人搬运后,他又急匆匆回到了义乌。下午又是一仓库设备,吴安平又回趟西峰才算把仓库清空,留出了明天的空间。

这样忙到正月十二,设备终于全部到齐并移去了西峰镇。而正月十三开始,服装、武装带、鞋子也陆续送到,这次吴安平等了一天,待全部送齐才再次回了西峰镇。

小舅等人早已经麻木了,这些天吴安平送来的东西,已经将技术学校刚建好的几个实践操作车间完全占满,刚开始还有人好奇他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设备和粮食,小舅杜立奎发现后,严厉训斥了一些人,才没有掀起更大的议论。

在西峰镇歇了一天,正月十四吴安平回转义乌仓库,这次他没有采购东西,而是直接退掉了这个仓库,并重新在城市另一边租了一个更大的仓库,重新更换了义务的道标。原来的仓库只进不出,估计已经引起一些人议论,早早退掉省得惹什么麻烦,至于那些议论,只要没有抓住他利用D-7引擎超时空穿梭并转移物资的证据,胡乱猜测一阵自然也就淡了。

这一切办好已经到了晚上,吴安平启动引擎去了廊坊。于坤也在,虽然还是免不了抱怨几句,但更多地还是充满了兴奋和憧憬,因为再过一天就是正月十六,而正月十六正是多宝斋开张的日子。

正月十五这一天,吴安平好好休息了一个白天。说实在的,自从黎伯把D-7引擎给他开始,他就没有休息过,几乎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做,几个月连轴转下来,还真有些疲倦。不过说是休息,其实还是在上网浏览资料。

于坤今天则很忙,他打电话把父母从家乡接了过来,明天可以说是他前二十多年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他希望与家人一起分享。他也劝吴安平把家里人接来,吴安平自然谢绝,不过当下午一起去火车站接于坤父母的的时候,见到两老脸上那种喜悦、激动、自豪和由此散发的光彩,也让吴安平不由自主想起自己在天国的父母,他们应该很幸福吧?或许还是免不了为自己担心?

随于坤父母来得还有位姑娘,不能说很漂亮,鼻梁上有一些小雀斑,但是很有活力,眼睛总是闪烁着亮光。于坤不好意思介绍,但于父于母很爽快地称她“小婄”,说是于坤青梅竹马的玩伴,也是两老早相中的儿媳妇,而于坤也没有反对。

看得出来,于坤父母说这些话时,表情有些警惕,眼神总不是不由自主从于坤的脸上飘过。或许他们听多了“混世界的没有好男人”之类的预言,也不免对在外日久的于坤有些小怀疑,但吴安平知道,在这方面于坤表现的还真可以说很完美,甚至接触这几个月来,他从没有发现于坤的世界里有女人的存在。

吴安平免不了暗暗取笑于坤,但于坤说得很实在:“每一个男人其实都会遇到一个拿他当宝的女人,当你遇到这样的女人时,也肯定会很自然地拿她当宝。小婄就是把我当宝的女人,我很享受这种待遇,不想这种感觉变得不纯粹。”

吴安平突然有些说不上嫉妒还是羡慕的情绪出来。一个简单的人生背后,总是会有满溢的幸福流淌出来,而复杂如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所要的幸福是什么。这是庶民的胜利,还是大人物的悲哀,他一时也说不清。

趁于坤和父母、小婄在家中叙话,吴安平迅速将埋藏在八十年前西安的那一百七十多件古董转移到了这里的住所,齐白石剩下的真迹和陆续采买的上百方印石也随同转来,翡翠却是没有了,为此他坐着黄包车在西安转了两个小时,直到又收了几十件,感觉暂时够用,这才穿梭回来。

于坤在外敲门,吴安平把门一开,便听他说:“你上哪里去了?正等着你吃晚饭呢。”

吴安平微笑回道:“自然是准备明天开业的东西。进来看看,古董、翡翠、印石,包括齐白石的真迹,我都弄回来了。”

于坤进屋一看,指着吴安平说不出话,最后无奈道:“看吧,我一直说你有翅膀的,这么多东西我竟没看到你搬运。”又恨恨道:“不过你这个鸟人明显没什么品味,看看,这些古董就跟放大白菜一样把地上都摆满了,那印石,每一块都值几万到几百万,你竟一堆堆放在鞋盒子里。天哪,可别跟别人说你是多宝斋的董事长,我不认识你。”

吴安平拉着于坤出门去他那里吃饭,于坤看门就那么轻轻碰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这算什么?里面好几亿的东西啊,就用这么一把破锁?要不我们赶紧找银行......”

吴安平大笑推了他一把:“行了,别叨叨了,走吧。这很安全啊,你要是小偷,你相信里面的东西值几亿吗?现在没有古董专家来当雅贼吧?”

于坤想了想,终于承认道:“唉,我还真不信。”

晚饭是于坤母亲和小婄一起做得,地道的家常菜,但味道真得很不错,尤其是一盘醋溜白菜,那真是绝了。吴安平赞不绝口,于坤母亲笑着说道:“任何一道菜你做上千百遍自然就拿手了,再说,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小婄猪手炖得也不错,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不过看于坤不停筷子猛往自己碗里挟,就知道这是他所钟爱的。小婄为了这道菜估计花了不少心思,没看她还一个劲冲着于坤母亲眨眼睛呢。

席间于坤父亲用白酒一次次表达了对吴安平的感谢,感谢他对于坤的关照。吴安平端着酒杯,看这位淳朴的父亲一次次话到酒干,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下灌。虽然有钱了,但酒还是照着于坤父亲的喜好来,是五十六度的二锅头,老人家喝得红光满面,吴安平却面目苍白,醉眼朦胧,把于坤乐得直偷笑。

吴安平对于坤父母说,其实自己对于坤的关照,远比不上当初于坤对自己的关照。这是他的心里话,虽然从金钱上不是一个量级,但就本质而言,却正如吴安平所说。即便现在,吴安平也不能不承认对于坤存在一点利用的心思,当然,对他所做的事情来说,这不可避免,但想到于坤当初就那么什么也不说将自己领回住处,他终究有些惭愧。

对于助人,穷人的一百块永远比富人的一万块更有心意。他虽然为于坤创造了机会,并且于坤也确实需要这个机会,但无论怎样说来,于坤始终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没有于坤还会有其他人。相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除了于坤,他却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人对他说出那句话“哥们,跟我走!”,而这句话也恰恰是影响另一个世界的庞大计划的开端。

吴安平喝了很多酒,开始是于坤父亲敬劝,他不得不喝,后来他有些醉了,便开始拉着于坤硬喝。晚上他睡在了于坤卧室边的那间客房,半夜起来找水喝时,他听到隔壁传来奇怪的喘息声,让人心慌意乱,刚想去敲于坤的门,就见那门开了一条缝,小婄蹑手蹑脚钻了出来,正看到吴安平站在客厅中央,吓得惊叫一声,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掩着睡衣领口逃进了她的房间。

吴安平愣在那里,直到于坤的脑袋也从那道门缝小心翼翼探出来,眯着眼睛小声说“小婄,怎么了?”的时候,他才回过味来,忍不住大红了脸对于坤低声道:“于坤,唉,你真是作孽呀。”

可不是作孽吗?吴安平回房竟一直睡不着觉,老听到房间里有莫名其妙的喘息声,直到天微微亮,才实在抵不过疲倦,蒙着脑袋打起了呼噜。

第二十五章 异时空事业第一波

早晨起来再遇见小婄时,吴安平同样感到尴尬。35zww.com

小婄的眼光躲躲闪闪,红晕一直从脸蛋延续到了脖颈。于坤出来的时候,她才算正常了一些,不过还是老不自觉地想往于坤背后躲。于坤脸皮修炼比较到家,除了刚开始脸红了那么一刹那,然后便换了一副眉宇飞扬的得意样。

几人都换上了比较正式的着装。小婄是毛绒的套装礼服,两老一身唐装,于坤和吴安平则是西装笔挺,皮鞋锃亮。

见吴安平有些不自在,于坤凑过来道:“我穿上也不自在,这样的西装一套十几万,以前哪里敢想,这才几天就套在了身上。我可先跟你说好,要是你发现这是我们在做梦,一定记得不要把我打醒。”

吴安平莞尔一笑,道:“这才刚开始而已,你不觉得吗?多宝斋要是运营好了,每年少说也几亿的利润,你是股东,也能有几千万收益,难道还在这里窝着?为了公司的形象,怎么也得在北京置套别墅,弄辆好车吧?心态还是要转变过来,你再也不可能是那个网吧管理员了。”

于坤想了想,终于笑了:“说得在理,我决定以后好好享受生活。再者你也说了,总要顾及公司的形象吧。”

吴安平悄悄指了指小婄:“享受生活也要适度,可别辜负了这个拿你当宝的姑娘。”于坤气极道:“我是那样的人吗?”然后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就是有那心也没那胆啊。”吴安平点头道:“好男人胆子都比较小,我看好你。”于坤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凑到了小婄面前献殷勤。

九点来钟,定好的车过来接人。

于坤指着那两辆S600奔驰车,悄声道:“公司人员出入需要有几辆车,本来打算买的,但干我们这种买卖的,必须得好车才行,现在公司刚要开张,钱还是紧着点花,这两辆奔驰就是租的,为我们撑下场面。”

吴安平气道:“这事怎么没跟我说。嗯,我不是说租车的事,而是指买车钱紧的事。我们要做大买卖,就要有大格局,不然怎么让人相信我们的实力,回头我再往公司账户打一千万,看需要什么车,多买几台。”

于坤讶道:“你的私房钱这么多啊。”

吴安平神秘地笑笑:“对我,你还需要加强了解,于坤同志。”

不过两辆奔驰拉人还可以,可带不走那些古董,于坤紧急找保全公司临时租了两辆押运车,这才满满当当把一切收拾停当。四辆车随即上了高速,直奔北京。

这个时代的北京已经完全改变了模样,吴安平费力透过车窗寻找,也找不到半点1925年北京的影子。35zww.com摩天大楼和现代化场馆从车窗前接连闪过,让吴安平感受到了这时代的压迫感,自己为历史中的那个中国设计的未来,会恰如历史般不期而至,还是会有它另外的独特风格,他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在琉璃厂文化街上的多宝斋,确实如于坤所说,很气派。但更让吴安平满意的是,它从里到外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尤其是贴在外墙上的那个木质牌楼,不知于坤是请谁涉及的,竟给人一种重门叠户的沧桑视感,由此进入多宝斋,你恍惚会感觉进到了哪家大户的宅院,而不会首先提高买者对卖者的戒备。

先把押运车上的古董全部送进后面戒备森严的库房,又让父母和小婄先在店中游赏,于坤这才给吴安平介绍起多宝斋的布局、店面设计和已经等候在店中的十几位员工。

除了专门清得一位负责“掌眼”的老专家,其余负责导购、解说、维护的都是年轻人,五男四女,全部有相关专业的本科或研究生文凭,吴安平记不住名字,但觉察出这些人身上都有一种特质,那是一种非常难以说明白的文化气息或者说文化味儿,可见于坤挑人时真是花了很大心思。

除了这些人,那五个棱角分明的男人是于坤专门聘请的保安,。防偷防窃还兼管处理其他异常事件。这几个人让吴安平眼前一亮,因为于坤偷偷给他交待了,这五个人都不简单,都是退伍复员的军人,其中两个曾在特种部队服役,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做过副营,有少校军衔。这些人因各种原因退伍,为了生活又不得不在市场求职,于坤把能把他们带到多宝斋,很大意义上是居于偶然。

吴安平偷偷问了问所有员工的工资待遇,于坤告诉他,负责推介和销售的员工工资六千,退伍军人五千,请来的那位专家月薪两万。不过这些都是去掉五险一金和所得税后的净收入,而且没计算提成与奖金收入,与更大规模公司的薪资相比,也处在高位水平。

吴安平为军人感到悲哀,原来不管在中国的哪个年代,肩负着国家和人民安全的他们,就算总被赞誉围绕,面对生活时也得不到与其荣誉相匹配的待遇。

他想了想,然后对于坤道:“成立公司虽然是为了利益,但我们也要尽量把所有人凝聚成一个坚强的集体。在北京,这样的工资就算不低,也不足以维持较高标准的生活,需要重新定过。嗯,就这样改,专家月薪提为三万,退伍军人提为一万五,其他员工提为一万二,另外告诉他们,提成和奖金之外,如果公司运行良好,三年之内公司将支持他们在北京购置房产。当然,已经有房的就算了,可以折返一些现金。”

于坤惊呆了:“你这不是开公司呀,这简直是发福利。”

吴安平道:“主要还是人少,这些人加起来的薪资和福利每年平均不过几百万,说不定还不到我们利润的百分之一,独乐乐与众乐乐,孰乐?况且凝聚力高了,你管理起来也会省事不少的。你不会以为我们开这个多宝斋,是为了累死累活的赚钱吧?赚钱不假,不过我们也要悠哉悠哉,这才是生活。”

于坤无奈道:“你是大老板,你说了算。”随即他将这个决定正式告知了所有的员工,于是每个员工都欢腾跳跃起来,气氛明显与刚才不同。尤其是那几个退伍军人,真可称得上是惊喜交加,这又让吴安平一阵心痛。

于坤又让吴安平给大家说两句话,吴安平组织一下语言道:“我们必须努力工作,但我们也要享受生活,多宝斋不止是我的、是于坤的,同时也是全体员工的。希望你们牢记一点,所有创造价值的人都必须被尊重,而多宝斋会给与你们这样的尊重。”

掌声雷动。这让于坤有些讶异:“没想到你还挺有词。”吴安平白他一眼:“我的本事还大着呢,学着点吧,哥们儿!”他第一次说“哥们儿”这个词,但说完便觉得这个词很有意思。

多宝斋里外布置差不多的时候,有媒体、拍卖所、民间收藏者、文物鉴定中心以及各界名人陆续到来,人数很多。

吴安平在于坤地指引下,与每位来宾殷勤握手寒暄,稍得空闲便低声道:“怎么会请到这么多人?我们没有这么大影响力和能量吧?”

于坤悄声道:“我们影响力是不够,但是拍卖公司有啊,瞧那边,那几个男女就北京最大的拍卖公司瀚海国际的人。你不是急需钱准备以多宝斋名义委托拍卖公司拍卖几件齐白石的作品吗?有这个由头,我就联系上了他们,并且让他们帮忙邀约一下客人,而且商定在开业时将齐白石作品交给他们排期拍卖,嘿嘿,看来这一炮肯定是打红了。”

跟几个眼光转过来的来客打声招呼,于坤又接着道:“今天还有件事,会对我们多宝斋的将来大大有益。我花了很大代价,终于和北京权威的文物鉴定中心文博艺苑达成了合作意向,以后我们这里出售和保有的每一件古董、字画乃至翡翠、印石,文博艺苑都会做检测认定,并出具最有权威的鉴定证书,相信这样会打消顾客惧怕买到赝品的疑虑,使我们的声誉和生意更蒸蒸日上。一会儿,瀚海国际交接齐白石作品的事完毕,就是我们和文博艺苑签订正式合作协议的时候。”

吴安平好奇道:“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于坤呵呵一乐:“我刚才说得有些夸张了,其实也说不上代价。就有一个条件,以后文博艺苑可以随时抽调我们的藏品参加各类展览和其他活动。嘿嘿,这不是变相给我们打广告吗?”

十点半,开业典礼正式开始。

其实开业典礼的程序是由专业公司负责筹划的,本来其中有吴安平许多出头露面的机会,但吴安平却不愿把自己放置在闪光灯下,只好于坤代劳上场。于坤估计练了老长时间,虽然明显能看出身体绷得很紧,但还是很通顺地致辞剪彩,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轮到与瀚海国际交接委托的拍卖品,当一诗一书两印四画被其带来的三个鉴定师鉴定完毕,确定全部是真迹,并一一将之展现在大家面前时,所有人都被轰动了。他们谁也没料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开业的多宝斋,竟收藏有如此多的齐白石作品,而且件件堪称神品,从未流传过。

吴安平见没人看出八十年前那位做旧大师的手脚,心中那块石头这才完全落地。

如果说这道程序让所有人惊艳,那么当多宝斋与艺文博苑签订合作协议,并将协议内容一条条告知来宾时,大家发出得却是不间断的赞叹声。用一位媒体朋友的话形容,多宝斋此举意味着将向古玩界的黑幕宣战,杜绝赝品流入藏品市场。其实宣战之说只是媒体的噱头,经此一举,多宝斋的名头确实打响并初步确立了在行内的信誉。

典礼完成后,一些媒体又对吴安平和于坤做了采访。吴安平本不耐,但于坤说了,这年头媒体可不能轻易得罪,如果你不想被人穿小鞋的话。吴安平知道舆论的威力,便不敢怠慢,规规矩矩坐到了主席台上。

不过媒体的问题对吴安平来说很刁钻,除了怎么想到与艺文博苑合作外,问得最多的就是齐白石作品的来历。吴安平不敢说家传,避免被人将他假身份的事也刨出来,问清楚于坤没和瀚海国际说定来历后,便干脆表明是有人委托多宝斋出售,至于那人是谁,基于为客户保密原则,自是无可奉告。趁着这话头,于坤也将多宝斋接受古董出售委托的业务也宣传了一下。

提问时间过去,于坤宣布为每位来宾准备了一张九五折的优惠卡,并声明除持有优惠卡外,多宝斋的藏品永不打折,而优惠卡自今日后也不再发放。虽然不是当用的小礼物,但这张卡的价值却不低,所有来宾都欣然登记领取了优惠卡。

于坤得意道:“看看,这都是我们潜在的优质客户啊。”

多宝斋为来宾们准备了丰盛的午宴,等吴安平和于坤陪同来宾午宴完独自回来,被店里员工告知,开业当天下午的营业额达到了三千八百万,卖出了四件古董七件翡翠和两方印石的时候,虽然知道这只是开业效应,不可能天天如此,但大家还是忍不住阵阵欢呼。

吴安平松了一口气,多宝斋终于步入正规,自己也终于可以稍微轻松一些了。

第二十六章 弹药及其他

第二天,由于媒体和来宾的宣传,多宝斋营业额再上高峰,一举突破五千万大关。***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第三天,三千两百万,第四天,两千一百万,第五天,一千三百万,第六天,八百万,第七天,四百五十万。而从第八天开始,按周平均,多宝斋便稳定在了每天五百万左右的营业额。这样算下来,每年多宝斋的税后利润足有五六亿,而吴安平的六折本钱则高达十一亿,再加上九成的利润,他每年可通过多宝斋套现十五亿之多。

销售是不错,不过这意味吴安平得在货源上多费些心思。不过现在还不着急,吴安平来往两个时空很频繁,这只是顺便的事情。

开业典礼的第二天,吴安平便离开北京,再次来到了义乌。

他准备采购一批机械和设备,用来生产子弹和炮弹。子弹和炮弹生产其他都好解决,唯独发射药的生产涉及很多化工产品,虽然可以对外采购,但估计量不可能满足所需,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能够自制。

子弹和炮弹的结构图从网上可以轻易查到,并且连工艺、设备、原料等资料也一应俱全,发射药也是如此,只不过更为复杂,需要上溯各个化工原料的生产和工艺,吴安平这些资料准备了大堆。当然,这都要感谢伟大的度娘,通过她才可以毫不费力查到这些过时的技术资料。

全套的生产线不可能买到,即便是二手的,不过这不妨碍吴安平按流程分开购买单个的设备,最后拼凑出生产线来。他用了三天时间,在义务当地就将所需的设备一一采购完毕,包括四条子弹生产线、三条炮弹生产线、三条单基发射药生产线和三条双基发射药生产线。

这些生产线都是吴安平自己拼凑的,有的设备并不很合适,但经过改装,完全可以应用。而且即便完全改装完毕,也不会全部用于生产,还要各留一条供改进提高,争取能达到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水平。这中间发射药的生产设备最多,因为包括化工原料如硝酸、硫酸等的制取设备。

除了这些生产线,吴安平还准备了许多化工原料及产品的生产设备,当然,这些化工产品都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前出现的。他终于发现很多时候,这些化工原料和产品往往是工业生产的必需品,没有它们移植其他技术不是无法实现,就是无法扩充规模,所以不得不对这领域的发展提高重视。

其实道理很简单,现代工业本身就是集成很多领域科学成果的综合体,吴安平以前没注意到这一点,才会有处处受制的感觉。所以搞工业开发,并不仅仅是建几座钢铁厂、炼油厂、机械厂能解决的问题,方方面面都必须考虑到。三五中文网现在吴安平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也决心利用时空优势,尽力拼凑出一个哪怕小但绝对要全面的工业体系,为大跨度发展奠定基础。

将这些设备连同资料运回西峰镇后,吴安平发现自己竟没有相关的人员储备,无奈之下,他值得找到了徐复郭,要求他暂时减少培训工人的时间,兼起发射药及基础化工原料的研发和生产工作。徐复郭很高兴有新工作,倒不是他不愿培训工人,而是在没有实物对照的情况下,单对着吴安平带回的设备讲解,已经很难起到作用,该明白的工人已经明白,不明白的靠讲已经没有用处了。

徐复郭不愧是专家,而且其石化专业与化工相通之处较多,虽然看过资料觉得涉及的技术先进太多,但还是仅用了几个小时便梳理出了其中的脉络,并给出了相应的规划。吴安平这才明白一名真正的科学家所能起得作用,感慨之余,大手一挥,西峰镇又多了几个化工厂。至于发射药,徐复郭也说了,只要原料的问题得到解决,凭他带回的设备很简单就可以建起一座大型的发射药生产厂。

吴安平干脆把这些都交给了徐复郭负责,并且言明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只希望徐复郭能尽快干出成果,徐复郭也不客气,转头便查看设备和挑人去了。

子弹和炮弹生产线吴安平交给了关岭东负责,暂时挂在机械厂名下,让他挑最好的技术工人尽快开始熟悉设备和试制。关岭东很快明白了背后的含义,不过他并没有不安,也没有阻止,反而爆发了更大的热情,从组织人员到最后确定保密细节,凡事亲历亲为,丝毫不假手于人。

民国军阀混战的局面已经持续很久,这时候凡是一支代表进步力量的武装出现,民众都会报以极大的期望和热情,对于知识分子更是如此。吴安平在关岭东眼中,就是一股进步力量的代表,而他短短几个月内创造出的一系列奇迹,不但让关岭东佩服不已,更使关岭东对其未来的成就充满了信心。

小舅杜立奎也被分配了任务,现在有了张兆钾给得名义,扩招起人手就不用再畏首畏脚了。吴安平制定了对人员素质的基本要求,杜立奎需要把触角深入到各地,在最短时间内收拢到足够的人力,新文化青年也好、各类专家也好、高素质劳工也好,总之有多少要多少。

除了招人,小舅还被要求挑出一些农业能手和有文化的青年,按照吴安平带回的蔬菜大棚技术资料,利用那些后世改良的种子,尝试反季节蔬菜的种植。

本来吴安平还要大力拓荒,在董志塬开垦出几十万亩粮田,但因为已入冬季,只好放下这个心思。要知道,根据后世的资料和现在的土地使用情况,在不影响生态的情况下,整个以西峰镇为中心的董志塬还足以再开垦出两百多万亩粮田。现在西峰镇名义上已落入吴安平手中,他有足够的资源和力量将这些田地牢牢掌握到自己手中。

陶玉山也在旁边,他被要求对西峰建筑做出严格整顿。这不是批评,而是要为扩大规模奠定基础,杜立奎招收到的人,除知识青年及专家外,会暂时全部整合到西峰建筑工程公司,没有严密的组织和严格的管理,根本无法驾驭庞大的人力。陶玉山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毫无异议表示接受。

吴安平给了陶玉山相应的整顿计划,这是从网上找到的解放军新疆垦殖兵团的相关资料中变化而来的,从这个角度来说,经过初步整顿的西峰建筑,也会自然成为合格兵员的一个重要来源。

现有的规划随西峰建筑不断增加人手和设备,估计半个月后就能全部完成,吴安平另外又给了陶玉山一个规划图,在这个规划图中,工厂区、高校区、商业区、居住区、休闲区、道路及管线一应俱全,陶玉山仿佛看到一座城市在眼前拔地而起,忍不住心生澎湃豪情,脱口叫好。

从这一刻起,吴安平名下的力量将全面动员起来,西峰镇会成为他展示力量的舞台。

将事情各个分发下去后,小舅问起什么时候接掌西峰城和西峰商团,吴安平思量半天,觉得暂时没有时间,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就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再惴惴不安几天,看他们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离开西峰镇,吴安平转进广州城。

他先是去了英、美两国驻广州的领事馆,出示财产证明后,很容易领到了赴澳大利亚和赴美的商务签证。然后他到港口分别买了一张到澳大利亚和美国的船票,看时间就在明后两天,便先回了城内住所。

第二天他在广州城购买了几十件古董和数百件翡翠饰品,并卖出珍珠和钻石首饰三十余套。到下午的时候,往澳大利亚的客轮启航,他也随之上船,在头等舱个人舱室外挂上“请勿打扰”的提示牌,然后将仓门反锁,设定了道标,随之再次回到了广州城内。

第三天早上,在开往美国的客轮上他再次重复了昨天的做法,设置了船上的道标。然后整个白天便仍是在首饰行、珠宝行和当铺间辗转,再次带回一些古董和翡翠饰品,而且大小不一的各类印石,也买了数百方。

经此一番折腾,他手头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万大洋,如果不是有养殖珍珠和人工钻石套现,还真难以支撑那么大的采购,要知道古董和翡翠都是值钱货,印石虽然差点,也不是普通人买得起的。

这时候广州城内已流传出来了一个豪商的消息,有精明人准备了货品等这位豪商登门,但可惜这位豪商竟好似又突然消失了。

吴安平把收到的古董、翡翠和印石转移回2011年的多宝斋,没顾上和于坤说几句话,匆忙喝了几口粥便重新回到了1925年的广州。现在多宝斋那里已经有足够支撑一年的古董货物,再有于坤管理,基本上可以很长时间不用理会。

接下来,吴安平要在这个民国时空多待一些日子,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处理。

刚擦黑的时候,他找了一辆黄包车,慢慢悠悠上路,准备先去见一见原先广州礼和洋行的同事罗家明。

吴安平离开广州的这半年里,广州革命政府又举行了第二次东征并取得了胜利。在胜利的旗帜下,革命政府内部目标一致,实现了少有的团结,而在两次东征和平定杨希阔、刘震寰叛乱中表现堪称完美的蒋介石蒋校长,也终于实现夙愿,成功进到了核心权力层。

在这些战斗中,黄埔军校的学生军表现出色,由骨干也逐渐成长为一支独立的军事力量。而且在战斗中,一些在后世大名鼎鼎的人已经初步展现了他们的军事才华,成为了举世瞩目的政治明星,为无数青年崇拜歌颂。

不断地扩招并没有让黄埔军校的教育质量下降,反而使其力量飞速壮大,随着蒋校长步入核心,黄埔军校的地位也随之上升,渐渐成为了革命政府重要的后备人才基地。而也正是黄埔军校师生的加入,使得革命政府机构逐步完善健全,并显现出了极高的效率。

如果没有黎伯没有D-7引擎,这黄埔还是吴安平最向往的圣地,他也许会投身其中,成为攻城拔寨的革命英雄,或者干脆在战斗中牺牲。但这世事其实并没有“如果”二字,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忽略,他终是当不了黄埔人。想想黄埔力量遍布国共两党、贯穿整个民国历史,他不知道这是不幸还是自己的幸运。

吴安平不希望与黄埔作对,这里有他敬仰的人和精神,但若真有一天对上,他也不会丝毫留情,因为他清晰知道,自己想要为中国选择的道路即便不那么完美,也远比真实历史所呈现的要优质得多。

他还很稚嫩,但已经不弱小,而随着时间推移,他还会更加强大,比任何人任何势力都要强大。这不是预言,而是必然,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点。

第二十七章 再见罗家明

到了原先罗家明所租公寓的外面,吴安平不确定他有没有搬家,便先问过相邻的居民,很幸运,一提罗家明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更有热心人说明,那位善心的罗先生刚进门没多久,估计正在吃晚饭。三五中文网

吴安平敲门,一个看上去很温婉的女性开了门,见访客不认识便问道:“请问你找谁?”

看看门牌号,吴安平确定自己没找错,便道:“罗家明是在这里住吗?”

那女人回头喊了一声:“家明,有位年轻先生找你!”

随即,罗家明熟悉的声音从房中传了出来:“谁啊?”吴安平大笑出声,提高声线道:“家明哥,是我,吴安平!”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吧,罗家明从房中抢出,上下打量着吴安平,惊喜交加道:“真得是你,这可真没想到。”看他发迹的水线,估计刚才正在洗漱。

吴安平感觉到一股温情在胸中蔓延,这与于坤相处的感觉不同,于坤毕竟与他不是同时代的人,虽然同样感情颇深,但认同感很难产生,罗家明则不同,两人在礼和洋行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正是罗家明的帮助,让他从一个不懂世事的热血青年转变为一个处事周密的职业青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吴安平其实承袭了罗家明一部分对这时代和社会的观感。

“当然是我。难道除了我,晚上还有人来敲你这蜗居的门吗?”吴安平与罗家明拥抱一下继而说道。

罗家明笑了一声:“现在和你离开广州时可是完全不同了。嘿嘿,这是你嫂子张秀雅,三个月前我们结的婚,自从你嫂子进了这间陋室,我这里晚上的访客便多了。不过说访客也不对,你嫂子学得是医学护理,虽然不在医院,但经了几件事,附近的人知道了她的能力,稍微有些不舒服便会来敲我家的门。”

张秀雅很安静,脸上总是带着让人舒心的笑容,她跟着两人进屋,很快便在桌上摆放上了茶点,然后端坐一旁听两人说话。罗家明夸她时,忍不住将视线转过,两人目光一交,俱是会心一笑。从这些细节可以看出,这两人真得很是恩爱,不过和于坤、小婄的表现略有不同,一个侵掠如火,一个其徐如风,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妙。

随意攀谈几句后,吴安平倒有些犹豫,该不该把准备好的话对罗家明说,毕竟打扰人家平静和幸福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种罪恶。

张秀雅似乎看出吴安平的犹豫,朝罗家明使了个眼色,罗家明立刻反应过来,问吴安平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是的话就快说,别犹犹豫豫的,以前可不是这样。”

吴安平苦笑道:“这事还真不知如何开口。也罢,我把离开广州后的事情从头说一下,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于是他从黎伯去世开始,讲自己创办北方工业和西峰建筑两家公司,然后讲中小学和技术学校的教育计划,继而讲机械厂、毛纺厂、新亚钟表和艾美首饰的建立,而后讲如何贿赂张兆钾取得名义,最后讲到了新西峰城的规划与武装力量的准备。其中有关D-7引擎的事情,他都做了隐瞒,有过于奇异的,也尽量用春秋笔法一概而过。三五中文网

罗家明不确定地道:“听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帮你销售珍珠、钻石、打火机这几样产品。但在你计划中,这些东西主要在国外销售,需要找洋人做代理,我又能帮什么忙呢?”

吴安平道:“我的打算是,找个外国人出面,你从旁协助并作监督。除此之外,有些计划需要在国外实施,同样需要建立自己的渠道,不能假手于人。”

罗家明慎重地道:“这是需要长时间出国啊,你让我考虑下。”他从挂在衣架上的上衣口袋里拿出烟,抽出一根任张秀雅点上,沉思起来。吴安平知道他其实不抽烟,只是为了应酬才随身装着,自己也从他那里养成了同样的习惯。

罗家明站起来不住来回走动,眉头拧得很重,如果单从利益角度衡量,这根本不需要费力选择,但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光杆司令,需要考虑的问题比以前更多。而且从吴安平的话中,他清晰觉察到了那非同寻常的志向和抱负,这更让他不得不考虑其中巨大的风险。

吴安平不安道:“家明哥,虽然我希望你过来帮我,但是我......我还是希望你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你知道的,我并不想勉强你。”

罗家明停住脚步,看向张秀雅,其实就他的本意来说,是倾向于接受的。对个人而言,他将拥有一个巨大的舞台彰显才华,对时局而言,即便吴安平的努力最后没有成功,但光想想那种拨动历史的感觉,便足以让他看似平静的热血再度沸腾。这不也是他所希望但又不敢奢望的吗?

张秀雅轻声道:“家明,你觉得值得做,就倾力去做,不要顾及我。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娇小姐,自己完全能够照顾自己的。”

罗家明转过身对吴安平微微一笑:“安平,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出国是可以带家属的吧?”

吴安平大喜:“当然没问题。家明哥,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罗家明目光悠远地道:“我对当下时局失望,但总以为自己只是个小人物,无法真正改变什么,所以只是在旁看着,或许激动,而后便沮丧。现在有投身其中改变时局的机会,我怎么会拒绝呢?你忘了,当初就是我告诉你杨希阔、刘震寰买军火的事,呵,虽然我总是告诉自己不要激动,但其实血仍未冷。”

吴安平振身而起:“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家明哥,你总不会叫我失望的。”

罗家明正容道:“安平,我能猜到你要干什么,但是我得提醒你,不要走了张大帅来了吴大帅,让我失望不要紧,但不要让所有人失望。”

吴安平也毕恭毕敬地表示一定记在心中。

这时候,张秀雅将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正好吴安平也没吃,两人便围着饭桌边吃边谈。张秀雅小口小口拨着米粒,看罗家明激情澎湃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不由得更为迷醉。吴安平见张秀雅神情可爱,便示意罗家明看看,罗家明回头看了一眼,也柔情似水地与张秀雅对视起来,倒是把吴安平丢在一旁。

吴安平干咳两声,罗家明这才惊醒,老脸一红道:“没办法,毕竟是新婚嘛,你小子还年轻,体会不到其中的好处。”然后又转入正题,问吴安平道:“我看你钱物都已准备充足,只是那个外国代理人有人选了吗?”

吴安平苦着脸道:“唉,这就是为难的地方。这个人选必须是外国人,但同时又必须得对我们忠诚,不然难免反噬,说真的,我还真想不出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人选。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又牵扯到巨大的金钱利益,想想便觉得为难。”

罗家明思忖片刻,突然道:“有个人或许合适?”

吴安平忙问究竟,罗家明道:“这个人你应该听过,他叫乔治。”

“老实的乔治?”吴安平想起当时洋行里一些洋人员工私下调侃时提到的这个绰号。

罗家明道:“就是这个人。他在美国早先开过一家汽车销售商行,后来被福特汽车的经销商挤垮。破产后,他来到中国寻觅机会,想东山再起,在上海通过引进新式缝纫机发了一笔财,后来到广州,与美国西部一家公司达成了引进中国劳工的合同,但因为那家公司暗自更改协议,将中国劳工待遇削减了五成,乔治抗议无效后无奈宣布终止引进合同,为此他不但没赚到一分钱,还在前期运作中搭上了全部身家。要知道,削减中国劳工待遇并没有影响乔治的抽佣,能如此做,说明乔治具备良好的道德和普世的良心。”

吴安平回忆道:“我记得就是因为这样,那些外国人才讽刺他为‘老实的乔治’。”

罗家明道:“这样一个人,不正是我们需要的吗?”

吴安平不禁想到,要是这位老实的乔治最后知道珍珠和钻石都是假货,不晓得会有什么举动。不过人工养殖珍珠技术和人造钻石技术最快也得三十年后问世,那时候老实的乔治还活没活着都成问题,毕竟现在他好像已经四十多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嘛。

他问道:“这位乔治先生现在在干什么?”

罗家明想了想道:“第二次破产后,他就成了洋人中的异类,一直很落魄,只能做一些临时性的工作,现在他应该在广州的教会安身。”

吴安平决定道:“就是他了。家明哥,明天我们就去见见这位乔治先生,顺便,嘿嘿,你也该去礼和洋行辞职了吧?”

罗家明笑道:“你还真是心急,怕我反悔要断我后路啊。不过既然下定决心,明天就把这些事一并办了吧。”

吴安平走时给罗家明留下了五万大洋的银元券和美金。说不上安家费,但真要去国外,家里的事便要提前安排妥当,毕竟在老家还有父母姊妹一直靠他养活,张秀雅那里也是同样的情况。

罗家明知道他现在财大气粗,也不推辞,约定明日见面的时间地点才送他出门。现在即便想让他留宿,也不太方便了。

吴安平到开往澳大利亚和美国的客轮上露了一面,便回到广州住处歇息。

现在随着摊子越铺越大,吴安平也渐渐感觉到了资金上的压力。现在这种趋势还不明显,但很快就会有苗头出来,说到底这与他要求的建设速度和规模有关系。

岭东那里新亚钟表和艾美饰品的收入看似很多,投入西峰的建设后便会所剩无几。可以算算这笔帐,现在西峰镇那边为吴安平工作的已经有七千多人,短期内这个数字或许会上升到数万,这些人每月工资就有几十万大洋之多,如果再加上设备、材料的花费,估计得接近百万大洋,而虽然收入会陆续增长,但人手也会越来越多,其增速估计还要超过收入的增加速度。

如果国外的计划开展顺利,倒是能使这种局面得到改善,但是国外的收益另有用途,不可能全部拿来投入陇东。对于吴安平设想中可能涉及数百万人、并且工业、军事、民生全面铺开的大规模建设来说,即便关岭东和罗家明最终能够满足需求,还是缓不济急,因为这样的建设可能明年就会启动,而且现在已经在筹备中。

要是西峰现在的那几个工厂已经投产销售产品,那资金的压力就会大为缓解,不过看样子还得等上一阵。

就资金去向而言,最起码几年内,西峰建筑工程公司会是最大的吞金户,一是这个公司的成立本就是为吴安平的计划服务,根本不会对外承接工程,所以收益只能为零,二是将来的工程会越做越大,西峰建筑的规模也会增加几十倍,这都需要巨大的投入。吴安平设想中,西峰建筑工程公司几乎要将所有陇东的路桥、城建、厂矿等工程揽入怀中,还必须最短时间完成,所以它注定会发展成一个庞然大物。

其实有些本该国家投资,但以现在时局根本没这可能,吴安平只能自己不断往里贴钱。这也是他不对外找其他营造公司分接工程的原因,先不说效率如何,他也出不起钱,自己干最起码不用付出额外利润。

除了西峰建筑,军事武装这一块需要的资金也极为庞大。他既要炼精兵,还要足够多的数量,更要最先进的武备,这得需要多大财力?况且军队是没有产出的,这不像西峰建筑,还能看到一座座楼宇厂房拔地而起,但反过来说,没有军队还真不行。工业发达、军事强大、民间富庶,这是吴安平计划要达到的目标,可见其对军事力量的重视。

有三十万军队,按吴安平设定的军饷水平,每月光这一块便需要大概两千多万大洋的投入,关岭东那里的收入全投进去都不会够。当然目前还只是设想,这样的规模不是短期就能达到的。

其实虽然有些许压力,但已经值得吴安平偷笑了。有D-7引擎作弊,他就能从后世时空不断搬运物资贴补现在,而且石油、钢铁、煤炭等工业所需原料,他都准备利用D-7引擎从国外偷挖回来,这一块省下的费用就会是天文数字。

吴安平要做的事即使放到1925年的美国,其规模和建设速度都会被认为是不可思议的。他其实是以个人力量在比拟国家力量,这本来是无法想象的,但有了D-7引擎,才使一切成为可能。

第二十八章 际遇

在第二天的中午,吴安平在沙面大街的一间西餐厅见到了乔治,罗家明也在旁边。***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他已经从广州礼和洋行辞职,全心扮演起新的角色,这次说服乔治的工作便由他实施。

乔治是英裔美国人,但在他身上并没有英国人身上常见的那种傲慢,而且即便目前境况不佳,这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仍然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乐观和斗志,这一点连吴安平也不得不佩服。

罗家明的邀请充满煽动力,但乔治并不为之所动,而是要求看看货物。这些吴安平都早有准备。

乔治看到摆在餐桌上的十多样珍珠和钻石首饰,先是十分震惊,因为这样精致大气的饰品,他从未见到过,而且珍珠和钻石的粒径和重量都足以让人满意。这时再想起罗家明的商业计划,他终于狂喜,那些听上去经不起推敲的煌煌大言,如果以这样的产品支撑,要实现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困难。

ZIPPO打火机也让他心动,不但比当下流行的取火装置更实用,而且典雅大方,很有贵族品味。不过他还是提醒吴安平,最好对其中的一些改进和发明注册专利,不然很快就会有仿冒者出现。

情况很明显,乔治答应了邀请。罗家明迅速与他谈起了合作计划,按照吴安平的想法,将会支持乔治在美国注册一家商行,专门负责销售这些产品。这家商行乔治会是总经理,拥有商行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罗家明任财务经理,拥有百分之三十股份,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归吴家明。

这样划分股份看上去好像吴安明太吃亏,其实不然。因为供货价格大约是销售价格的百分之八十五,商行划分的其实是剩下的百分之十五。如果再将税和销售成本减去,这百分之二十估计只能剩下百分之五,所以乔治实际赚到的是营业额的百分之二。

乔治很高兴这样分配,虽然看似只有百分之二,但现在他还是一无所有呢,而且珍珠、钻石饰品是高价值商品,百分之二就绝对值来说,已经是很大的一个数目。按照吴安平所说,这些商品将全部由这家商行独销,他可以在全世界任何地方开设分公司或开放加盟店,如果真能发展成世界级的连锁机构,那每月的销售额肯定会有几千万美元,而他每月便有接近百万的收入。

之所以有这样的信心,是因为价格、款式、工艺三个方面,这些产品都占据了极大的优势,这样再做不出名堂,那乔治也不用幻想在广州东山再起了。

确定这家商行连锁机构就取名“乔治公司”后,乔治又问到启动资金是多少,吴安平给了二十万美元这个目前能抽调的最大额度,也就是一百万大洋左右。乔治很满意,这足以让他在美国第一波就开到五十家店,有了这五十家店支撑,即便吴安平抽回大部分利润,也足以在短时间内复制出几百家,上千家的规模。***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毕竟他们不是真要做奢侈品,而是直接以中等偏上的价格销售最顶级的奢侈品,这样的模式别人根本就无法竞争。

乔治和罗家明商定了出发日期和第一批商品数量,便一个人匆匆离去。吴安平叹口气道:“家明哥,三天后你就要和嫂子踏上开往美国的海轮,这两天除了和乔治做下前期准备,你多抽出些时间与广州这边的亲友道个别吧,再回来还不知什么时候呢。”

罗家明点点头道:“这个我明白,货源和启动资金你也尽快准备吧。”

这几天罗家明要和乔治一起忙碌,吴安平并无必要在旁跟随,他想起自己另外那些兄弟,便问道:“你知道苏韵成、安炳朝他们几个的情况吗?到广州几天,我也该和他们见见面了。”

罗家明唉声叹气道:“他们的事还真是一言难尽。”

在革命军调回广州讨平杨希阔、刘震寰叛乱时,陈炯明的部队重新占领了东江一带。他同时勾结北路川军熊克武,由江北进攻通州,并勾结南路邓本殷,由西南进攻肇庆,形成了对广州的夹击。为彻底消灭这些反动势力,统一广东,革命军进行了第二次东征。左纯庵和石壮飞也出现在第二次东征的队伍里,并被分到了何应钦的第一纵队。

10月13日,东征军第一纵队围攻惠州。这次攻城战打得十分激烈,左纯庵和石壮飞当时在第四团,团长是刘尧寰,负责北城的攻击。由于第三军方面在城西南处攻击受阻,任东征军总指挥的蒋介石决定加强北门的攻击,纵队长何应钦亲自在北门督战,并抽调第八团加入了战斗。

敌人负隅顽抗,战斗进行得很惨烈,连四团团长刘尧寰也在桥上指挥攻城时负伤,第一纵队各部死伤惨重。石壮飞在搬运攻城竹梯至墙角时,被流弹击中脑壳,当场死亡。左纯庵随四团残部在下午三时半首先登城,其他攻城部队也随之相继冲入城中,但在速肃清城内残敌的零星巷战中,左纯庵被敌人冷枪击中左腿,虽然性命无忧,却留下了残疾。

东征胜利后,左纯庵虽然受到表彰,但不得不退出了革命军,不知去向。

李章根本没通过第三期黄埔招生考试,不过据说他的成绩还可以,但当时负责审核的是位从苏联回来的共产党年轻干部,说他的形象不合适,让他进黄埔完全是给黄埔抹黑,就给生生刷了下来。其他几个报考的朋友当然知道李章只是天性油滑,但滑而不稽,大事、正事上从不含糊,不过校方没有理会他们的申诉,李章还是没能加入黄埔。

安炳朝因为身体素质差,也没有通过第一轮考试,现在他和李章一起租房住,暂时在广州找了些零活,不知道是准备攒够盘缠返乡还是另有打算。

苏韵成考试的成绩不错,而且加入黄埔后表现优异,据说很受领导器重。他在征讨粤南军阀邓本殷的战斗中立了功,现在在李济深所属独立第十一师中任排长。

余大成和余铁鹏这俩堂兄弟的遭遇也不怎么好。他们考上黄埔后,也参与了二次东征,而且很幸运,虽然免不了受些小伤,但总算没丢了性命。不过东征回来,他们因为向上告发军中有“排长拿粪便塞士兵之口,动辄痛打毒骂,而士兵不发清薪饷,为其连长中饱”等等恶弊,反被军中开除,还因此遭了一顿痛打。

现在余大成和余铁鹏还没有痊愈,只有安炳朝和李章不时去看他们,苏韵成所在十一师正渡海攻琼,职责在身他无法回来。

吴安平没料到才几个月不见,几个兄弟竟成了这般模样。如果说石壮飞的牺牲、左纯庵的残废让他大恸,那么李章、安炳朝、余大成、余铁鹏的遭遇就让他感到惋惜,他们怀着巨大的热情来到广州,希望舍生赴死,希望呐喊,希望怒号,而现实却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将希望硬生生剥离,这些感觉或许比慷概死亡更令人悲痛。

苏韵成还好些,最起码他还可以在战场上冲锋,还可以朝着理想一步步逼近。

是联系他们的时候了。吴安平从罗家明那里要过余大成、余铁鹏就医的地址,稍作准备便出发了。

余大成和余铁鹏的经济能力并不是很好,当初为了报考黄埔军校在广州滞留期间,也曾在不同的地方打过零工做过苦力,他们当然不可能住进新式医院接受治疗,吴安平在西城区的小巷里辗转许久,才终于找到那间叫“余生堂”的小医铺。

里面光线不怎么好,虽然太阳刚西斜,余生堂里已经变得昏暗起来。

这里以中医为主,一进去最吸引你注意的便是那高大的一格格的药柜。药柜之前对门口位置有一张长木桌,算是充当望闻问切的诊断柜台,此时柜台后正端坐者一位长须老者,手持一本发黄书卷,就着微弱的光线在专注默读。

柜台右侧有布帘围成一个狭小空间,对外的布帘此时正半卷着,望进去,两张离得很近的狭窄病床上各躺着一个人,身上歪歪扭扭缠着一些绷带,有些地方还贴着膏药,看那五大三粗的模样,不是余大成和余铁鹏却又是谁。

吴安平心一疼,也不顾和那坐堂的大夫打声招呼,矮身便进了布帘隔间。

余铁鹏的脸上还有些青紫,但脖颈和腿脚上露出的肌肤已经变得红润,只是他胸膛上缠着许多绷带,虽然血迹已经干涸,但仍触目惊心。余大成情况看上去更危险,双目紧闭,蜡黄脸上不断滚落大滴冷汗,青筋暴露,显然在集聚极大的力量,但最可怕地却是,他左胸盖的破夹袄下不断散发出怪异臭味,让人根本难以接近。

见有人进来,一直死死抓住余大成左手不断焦急安慰的余铁鹏猛地回头,发现竟是吴安平,霎时间滚滚热泪便自布满血丝的眼中一涌而出,他嘶哑的喉咙带着哭音哀求道:“安平,是你?你快救救大成哥,他快死了!快救救他,你办法最多的,求你了,救救他!”

吴安平任泪在脸上随意淌下,默然上前将余大成左胸的破夹袄轻轻拿开,立时发现他的胸膛满是大片大片的脓迹,几乎烂透了,若非还能感觉那轻微的起伏喘息,根本无法相信余大成竟还活着。

“怎么会这样!医生呢?怎么会这样?”吴安平控制不住吼起来,一把将一侧的布帘扯了下来。沉迷于书中世界的坐堂大夫被嘶吼惊醒,一脸恐惧地望着这个咆哮的陌生人。

余大成也睁开双眼,无力地望着吴安平道:“安平,是你啊,很久不见了。我的样子太狼狈,就不起来招呼你了。”余铁鹏右手一把一把抹着眼泪,任余大成将自己左右抓出一道道淤痕。

吴安平哽咽道:“大成哥,你不要再说了。我这就带你去大医院,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余大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也相信不会......”突然一阵刺痛袭来,他咬着牙扭曲着面孔道:“我不会有事的。我的志愿还没实现,我还有上战场的机会,我还能杀敌,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的,谁也不能夺走我的命,谁也不能......”他低吼一声昏迷过去。

吴安平摇晃他几下却没反应,见余铁鹏捂起脸哀号,流泪大骂道:“你嚎什么!他还没死呢!你嚎什么!”又转过身对着那坐堂大夫狰狞道:“你还干看着?还不快去找车,要是他死了,就拉你这个庸医垫背!”

那大夫踉跄着要往外抢,刚跨出门槛,便被一个人迎面撞飞回来,躺在地上干嚎。那人用上衣前襟不知包了什么东西,脸上本就全是血污,与坐堂大夫一撞,脑袋正斜斜磕在柜台上,登时头破血流,前襟的一堆粉末子飞散地遍地都是。

吴安平细瞅一眼,那人就是李章。

李章失神地瞅着一地粉末,突然痛哭起来。吴安平刚要开口,门内又抢进一人,却是安炳朝。安炳朝的眼镜不但碎了一个眼镜片,眼镜腿也掉了一支,斜搭在鼻梁上,配合嘴角的血迹和脸上几个红通通的巴掌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他不知道怎么搞得,发白的长衫上满是杂乱的黑灰鞋底印。

他一进来便看到满地的粉末,无力瘫倒在地,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第二十九章 我的兄弟

医铺内很昏暗,李章和安炳朝谁也没留意到吴安平的存在。***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吴安平本想问下余铁鹏,但看他模样根本说不了话,又想到余大成危在旦夕,便几步出来,对着李章和安炳朝喊道:“李章,老安,你们两个又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赶紧过来,跟我抬出大成哥,他得马上送医院。”

李章这才看见吴安平,真有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忙要站起帮忙,安炳朝无力看了吴安平一眼,沮丧道:“没用的,送医院也没用。我早问过了,这种程度的细菌感染,根本没有药物医治。所以我和李章才从‘善瑜堂’抢了几副偏方药,据说还有些效果,谁知道竟......竟全撒了,这药配成后接不得地气,这下全完了。”

吴安平没时间批判他迷信偏方,他已经想到抗生素发明是在几年后,这之前遇到严重的细菌感染只能各安天命,余大成送到医院医生也是束手无策的。不过幸好还有D-7引擎可用,于是他对李章、安炳朝吩咐道:“你们赶快去买几床新棉被和褥子,另外买些酒精、绷带,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请到一个护士,不要怕花钱。”递给他们一大叠银元券后,又道:“分头出发,快点回来。我去找药,放心,大成不会有事的。”

他又给了坐堂大夫一些钱,吩咐照顾好余大成和余大鹏,便抢在李章、安炳朝前面出了医铺。刚出医铺,便听前面两个短打扮的年轻伙计正在合计:“有人看见阻路的小贼就进的这家医铺,先前带药逃跑的那个肯定也在里面,我们定要人赃俱获,再给他们个厉害。”

吴安平听得无名火起,上前飞起两脚踢翻了两个小子,恨声道:“那药多少钱我给,不过要是再让我在这里看见你们,就把你们的腿脚砍下来垫桌子。”那两人本要上前厮打,但看见吴安平扔出几张面值一百的银元券,知道遇上了大人物,忙唯唯诺诺捡起匆忙跑了。

吴安平进无人小巷记录道标后发动引擎去了2011年的义乌。

在义乌他很快找到了一家社区医疗服务站,正好这时值班医生有空闲,他迅速将余大成症状表现复述了一遍。那医生说应该是绿脓杆菌感染,注射头孢他啶就可以控制,为解决抗药性问题最好再选几种辅助治疗药,不过医生也说,照吴安平所说,病情已经很严重了,最好的办法是立刻送医院。

吴安平是有苦说不出,只能不断强调客观情况不允许,反而逼着医生又给他在自己身上模拟演示了十几遍如何打针、输液和做疮口护理,直到身上多了几十个针眼,差不多医生认为他神经有问题时,才匆忙按处方拿了十倍的药,又买个一大堆绷带、药棉之类的东西,鬼祟着找个角落回了1925年的广州城。

谢天谢地,余大成虽然仍然昏迷,但还有一口气在。而这时李章、安炳朝已经买东西回来,并成功请到了一个护士。

吴安平把去掉包装的药物交给护士,然后按那个医生说得流程让护士照做。35zww.com护士除脓去腐、护理包扎疮口都没问题,却没打过针,也没输过液,吴安平只能亲自上阵,用在自己身上扎出几十个眼炼就的技术,经历几次失败终于完成了这些操作。看着余大成体温下降,呼呼睡去,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李章、安炳朝和护士看着吴安平像看到鬼,整个人都傻了。吴安平喝斥道:“愣着干什么,这边还一个呢,还不上来帮忙。”三个人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帮余铁鹏剥去全身绷带重新清洗上药包扎好,又看着吴安平在余铁鹏身上重复了一次刚才的程序,他分不清两者病情区别,干脆就依样再来一遍,反正那医生都说了,这些都是广谱的抗菌药。余铁鹏因为过度劳累,早昏睡过去,被几人这么折腾竟也没有惊醒。

做完这些,吴安平擦把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抗生素尽快做出来,赚钱是一回事,关键这样可以拯救更多的人。

留下护士在里面看护,吴安平和李章、安炳朝到医铺外贴墙坐下,闲聊起别后的经历。

其实他们四个人的事情,吴安平已经从罗家明口中得知了大概,但此刻由他们自己讲述起来,更能体会他们面对这些挫折挫败时的真实感觉。

两人都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吴安平问他们觉不觉得惋惜,毕竟一直希望进黄埔的。

安炳朝摇摇头:“其实我早知道进不了的,黄埔不可能要我这种一推就倒的人,所以遗憾惋惜都谈不上,就是有点被时代推离的感觉,有点失落。”

李章笑道:“我没想到会因为形象被拒绝,本来很愤怒,不过后来就没事了,毕竟这样的亏不是第一次吃,抵抗力还是有一些。后来大成、铁鹏出事后,我甚至有点庆幸没去成,天下乌鸦一般黑,哪里都有强权,黄埔名气虽大,成分却更复杂,我看总要乱上几场的。”

不过谈到社会民生,两人都持负面的看法。他们最近一直在广州城里给人做伙计跑腿,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市面的凋敝,想想这里一年内打了好几次仗,又怎么繁荣得起来呢?

吴安平问今后的打算,他们都是一片茫然,好像除了黄埔没地方可去了,总不能回乡下种地,或者一直留在城市里打杂吧?这时代很多人依附一个势力,有时候并不是因为志同道合,而是选择项太少的缘故。

李章道:“被国共合作的黄埔军校拒收,总不好再去投共产党或国民党,各路军阀更不可能,想想还真是悲哀。”

安炳朝道:“我们老说去投这个去投那个,其实无论这个那个,谁都不在乎我们。说白了,我们就是几个小人物,或许连小人物也算不上,真投过去也不过相当于给对方增加个壮丁,想想这个就不由得灰心。”

吴安平想想如果自己没有黎伯的帮助,没有得到D-7引擎,其实境况和他们没什么差别,或许原本的历史就是这样的,自己也被淹没在时代大潮之中。小人物组成了社会,但社会从不重视小人物,不知道这是小人物的悲哀还是社会的悲哀。

不过幸运的是,他现在立在了潮头,可以改变自己和其他许多人的命运。于是他对李章和安炳朝道:“你们要没有去处就来帮我吧。其实就算有去处,我也会劝你们改变主意的,我这里有你们的空间,可以实现你们的理想和抱负,因为,我也拥有同样的理想和抱负。”

接着他向李章和安炳朝介绍了自己现在的状况,让两人如听天方夜谭。

李章当即表示同意,安炳朝却有些犹疑。李章猜到了安炳朝的心思,劝他道:“老安,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不是原来是朋友兄弟,现在却要变成下属,所以感觉难以相处?其实不用这样想,我们志同道合,不管谁是领导者,不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吗?再说安平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他不会让你感到委屈的。”

安炳朝想想,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小心眼儿了。”

吴安平笑着道:“要经常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啊。”虽然是句调侃,但实际上自此以后吴安平便确定了领导者的地位,再也没人产生过异议。

三人买来茶饭在医铺里胡乱吃了,便轮流守着余大成和余铁鹏。到后半夜四点的时候,余铁鹏和余大成先后醒了过来,在这个没有耐药性的时代,抗生素几乎是无敌的存在,他们的病情几乎立竿见影般有了好转。

五个人涕泪交加,感谢奇迹的降临。而后,先热了点稀粥,伺候两人喝完,几人才又围在一起叙话。

余大成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所谓大恩不言谢,没必要把感激老挂在嘴边。不过通过余铁鹏的描述,李章和安炳朝的补充,他还是知道了自己昏迷后的详细情况,看到吴安平身上那么多出血点和针眼,他眼眶湿润着总需要强制才能让泪不流出来。

吴安平把对李章、安炳朝所说的话同样对余大成和余铁鹏说了一遍,毫无疑问,两人立时答应了他的邀请。余铁鹏更信誓旦旦地说:“现在就是要自己做出局面,别看革命军现在如日中天,我看他们早晚会出问题的。”

这是历史证明的事实,而几个人却通过自身经历得出了相同的预言,有时候不能不说,任何看似突然的巨变,发生前其实都会有一些细微的征兆出现,能不能发现这些征兆,就要看你当时处在什么位置,以什么角度在观察。

吴安平为余大成、余铁鹏联系了一所新式医院,天亮后便搬了过去,不为在那里治疗,而是贪图那里特级病房的贴心看护。每半天,吴安平便会为两人打上一针,输液也是一天一次,经过这样的治疗,两天后,两人便能下床走路了。

李章、安炳朝已经辞去了临时工作,搬来特级病房全城陪护。租得那间房两人也退掉了,只等余大成、余铁成好清,四人便会直奔西峰。吴安平为四人留下了一大笔钱,足够这些天和一路的用度,而他便不等待,自己先离开了。

其实第二天的时候,吴安平回了一次西峰,看看各方面进展,顺便从关岭东那里抽调了一笔钱,这是为乔治和罗家明准备的启动资金。西峰城外到处是工地,虽然冬季施工困难,但巨量人手的参与,还是让这里一天一个模样。

其他的好消息也有,例如大张旗鼓招人后,又增加了一万多的人手,而且几乎全是青壮;毛纺厂的工艺有了很大提高,试制的产品瑕疵明显减少,估计再有几天便能大规模生产;机械厂试制成功几种小机器,虽然老出毛病,但已经可以运转;陶玉山整顿西峰建筑的结果很喜人,工作效率得到很大提升;钢铁、石油、电力等新招聘来和培训好的技术工人越来越多,超过了一千人,是骡子是马就等拉出来溜溜了。

不过最让吴安平高兴的却是两件事。

第一件是戚远山终于到了西峰镇,和小舅杜立奎交接了业务,并在两天之内完善了财务管理制度,受到大家一致好评,也初步建立了威信。

第二件是牛人徐复郭竟在这几天里带人成功造出了单基和双基发射药,并且协助关岭东完成了子弹、炮弹生产线的改制,试制出了一批子弹、手榴弹和迫击炮弹,至于是否合用,因为没有地方做武器实验,所以暂时不好下结论。而这时,为弹药、发射药、化工原料生产建造的厂房刚起了半米高,这些工作都是在临时库房里完成的。这让吴安平不得不服,而且下定决心一定要再多收拢一些真正的专家和科学家。

吴安平将德国毛瑟98K步枪、法国布兰德1935年式60mm迫击炮和捷克ZB-26轻机枪的图纸交给了关岭东,让他利用机械厂的设备将自己运回的枪管、炮管截出来,并按照图纸开始步枪和迫击炮的组装。等这些装备出来,他就可以开始训练武装了。

回到广州后,吴安平将部分货品和启动资金交给了乔治和罗家明,并悄悄和罗家明透露了一些自己准备在国外施行的隐秘计划,罗家明吃惊之余,同时感觉到了巨大的挑战。

送乔治和罗家明夫妇登上往美国的海轮后,吴安平又通过道标在自己乘的那两艘客轮上露了露面,其实不管在哪去哪,每天晚上他都会到这里一趟,证明自己的存在。

对余大成四人,吴安平又交待了一些事,让他们有可能的话,多招揽一些品性好的军工和有军事人员共赴甘肃,四人答应了下来,并表示广州城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吴安平欣喜之余,不免对广州城里的各类人才更生了垂涎之心。

第三十章 巴达维亚大盗

趁着还没离开广州,吴安平想撒下大网看能不能捞到几个军工专才和军事人才,为此在李章的建议下,他找了许多各街有名的青皮,许以重利,提出了协助的要求。三五中文网当然,为了能够顺利招揽,他针对的都是有志难伸的人,如果对方事业有成或春风得意,凭他是不可能将之说服的,即便真能如愿挖走这样的人,也会是一场轩然大波,他目前的低调就很难再保持下去。

在足够大洋的鞭策下,这些青皮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很快就把许多资料汇总了过来。

这些资料涉及的军工方面的人有数百位,但刨除目前过得还不错和前清时期接触过现在已老掉牙的人,真正有把握说服又合乎条件的差不多也就百十来人,而这百十来人中其实绝大多数没什么价值,只不过作为工人参与过生产,西峰镇现在可以轻易培训出大批这样的人,剩下的十多位才是有一定技术水平和设计能力的专才。

这已经超出了吴安平的想象,要知道目前在军工这块,虽然凭借现成的设备、技术资料和操作规范,他已经可以将领先时代少许的一些武器制造出来,但像这样的专才他手头一个都没有。想想徐复郭造就的奇迹,他感觉自己的心激动到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这十几个人来历各有不同,多数在军工厂干过,或因为时局或因为生计,不得不离开军工行业,操持起小商小贩或机械修理类的活计。吴安平让李章和安炳朝分别出动,亲自上门去说服这些人,一靠高薪二许诺给与足够权力,很快其中八位便决定投奔。

八个人中枪械专家有三个,火药及弹药专家有两个,还有两个是火炮专家。当然,这些所谓的专家其实技术能力在当前的民国还算不上顶尖,但凭他们的底子和素质,却足以领会吴安平从后世带回的那些资料,并有能力将之改进提高。

军工专家中有两人吴安平非常重视,决定亲自上门延请。

这两人从事过飞机制造方面的研究,一位叫赵礼华,一位叫谭根。

赵礼华精通机械学,在冯如1909年回国成立广东飞行器公司,决定制造中国人自己的飞机时,他加入冯如的团队,并直接参与了飞机的研发。虽然在冯如的团队中,他算不上多出色,但靠着勤奋钻研,同样水准极高。可惜的是,当冯如因飞机失事离世后,他创办的飞行器公司也随之星散,赵礼华不得不借助维修机器来维持生计。

谭根这个人更了不起。他出生在美国旧金山,因家境贫苦曾在机器厂当学徒,后来得到亲友资助,进入希敦飞机实践学校学习,在航空理论和飞机设计制造技术上,收获颇丰。在华侨资助下,他成功设计制造了一种新式结构的水上飞机,并因此获得了万国飞机制造大会的冠军奖。

他曾受孙中山之命,和妻子一起参加了暗杀广州满清将军孚崎的行动。1915年孙中山发动二次革命筹办航空学校时,谭根受邀担任校务。不过同年5月,袁世凯委任龙济光为广东都督,谭根应其邀请,转任龙济光筹办的广东航空学校筹备处飞行部主任。后全国讨袁,广东宣布独立,他被委任为讨袁航空队队长,参加了讨伐龙济光、反攻广州的战斗。

但这之后,不知为什么谭根逐渐脱离了航空界,转而经商,但经商他无天分,并没有做出什么局面,慢慢便销声匿迹了。三五中文网

青皮找到谭根时,他和妻子在经营一家小百货店,不过生意也不怎么好。

吴安平猜测不出谭根淡离航空界的理由,但无论是伤心于城头变幻大王旗似的革命,还是失望于飞行救国梦想没有实现的环境,甚或是不想做政客手中的工具,他都不相信那个对飞行怀抱着无限梦想的谭根居然安心蜗居于市井间做寓公。

吴安平出现在谭根夫妇的百货店外,朝阳的光斜射下来被屋檐遮挡成一线光幕,他找到一个孩子让他进那昏暗的店交给谭根几样东西,包括一张十几年后会出现的一种喷气式战斗机的结构图和一张航空引擎的分解图,还有一张航空研究院院长的聘任书。

很快,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从店中冲出,奔入晨光急急道:“这是你拿过来的?告诉我,这上面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才失了音讯几年,难道这么先进的技术就已经实现了?”

吴安平愉快地笑起来,他知道这个航空研究院院长跑不掉了。

他带着谭根和赵礼华见了面,两人都熟识冯如,也是之前中国开启航空制造的亲历者,此时见面都有些不胜唏嘘,不过随后又被吴安平蛊惑,重新收拾起一腔热血情怀,准备再启征程。

那八位军工专家和谭根、赵礼华,一起与吴安平签订了雇佣合同。为此甚至专门举办了一个仪式,虽然说不上多隆重,但吴安平再次重申高薪、高投入、大自由度的合作理念后,还是让这十个人重新焕发了精神。

除了这些枪炮、弹药与航空专家,吴安平还成功将几个徐树铮的旧部收入了囊中。徐树铮被冯玉祥的部下张之江在廊坊劫杀后,这些人转投广州却被革命军所拒,不得不滞留于此。要不是那些青皮都是门清儿的地理鬼,这些人还真挖不出来。

这几个人中有一个师属炮兵团的排长,叫莫魁斗,还有一个骑兵师的士官,叫徐老刀,都是吴安平急需的人才。

无论军工专家还是复蒙老兵,对吴安平都是惊喜,但说起来也有些可怜,那些大帅、都督对许多顶级人才不是应付了事,就是弃若敝屣,而吴安平辛辛苦苦搜集的却都低了一个层级,那些顶着科学家冠冕的人,即便此刻他摆出三顾茅庐的姿态,也不太可能弄出一个三分天下的隆中应对来。

这时候由广州开往英属澳大利亚的海轮已经到达荷属巴达维亚,并将在这里停留一天。

吴安平通过后世资料知道,巴达维亚实际就是后世印尼首都雅加达。但是即便以他对后世南洋华侨血泪史的零散认识,这个城市包括荷兰殖民当局和这里的土著,都是他最敌视的对象,某些时候这种敌视程度甚至超过了对日本和苏联。

就是在这里,华人通过辛勤劳作创造了巨大财富,却一次又一次遭到了屠杀,这些屠杀有的是来自殖民当局指使,有的却是印尼土著的自发行为,每一次屠杀,无数华人商店、工厂被烧毁,无数华人男女遭虐杀强暴,其状之惨不仅让人不忍目睹,更不忍耳闻。

在网上查证中国历史演变时,吴安平偶然发现了一些帖子,当点开那些帖子了解一幕幕惨剧,他都没勇气翻看那些作为证据的图片,这种情形和他翻看日本侵华资料时一样,那种沉痛和愤怒超出了他可以承受的范围。

对海外华人的遭遇,他本来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后来却将矛头对准了历代中国统治者,正是因为他们的无能,无数儿女才不得不背井离乡,到充满恶意的国度寻追寻美好生活的希望,也正是因为他们的不作为,才让一些刽子手毫无忌惮对他们的儿女举起了屠刀。热爱祖国总被提倡,但祖国也要热爱她的儿女,不然无数人前仆后继抛头颅洒热血地革命为了什么?

这是华夏儿女的悲哀,当他们需要祖国的支持时,他们的祖国不是在前清弃之敝屣,就是在民国陷于战火无暇于此,即便新中国了,也宁愿被那些可笑的国际规则捆住手脚畏首畏尾,而不愿将强权、报复、血火施与那些手持屠刀的刽子手。

吴安平不是天才也不是伟人,甚至连在甘肃公立法政专门学校的学业都没有修完,但即便他几年后崛起西北,也绝对不愿甚至耻于以顾全大局或国际影响的理由,来应对敌人对同胞的屠杀,他不是政治家也不愿成为这样的政治家,他希望自己为之努力铸造的国家能以强权对抗强权,能以血火还之于血火,中华儿女的眼泪无助流淌了几百年,不能任由它继续流淌下去。

其实有时候吴安平也在想,凭自己的能力能驾驭得了那样庞大的计划,能应对得了纷杂的时局吗?但是他也想到,所谓谋略,所谓技巧,其实都是专属弱者的应对手段,他只要复制出强大的工业、经济和军事能力,以法制规范约束于内,便能赋予社会内在发展的强大驱动力,对待敌人直接凭借超绝的实力碾压过去,就将全无对手。

让顾虑和巧谋见鬼去吧,或者敌人更需要这些。

吴安平在漫步在巴达维亚街头,明显感觉到这里的动荡。但让他揪心的是,所有的华人无论贫穷豪富,在面对荷兰殖民军或肮脏的土著苦力时,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脸上甚至自觉不自觉要带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他想哭,想喊,最终却压抑住怒火,但终有一天这怒火会不用压抑,肆无忌惮地将所有敌人焚烧殆尽。不过临上船前,他还是忍不住做了一些手脚,为风雨飘摇的巴达维亚再添了一把柴火。

巴达维亚确实很不平静,荷兰殖民者的统治面临很大挑战。

十多年前,印尼本土知识分子和在印尼的荷兰左翼社会民主党人,共同成立了旨在传播马克思主义的“东印度社会民主联盟”,后改名为印尼共产党,苏联十月革命的胜利,给了这个组织极大鼓舞。他们先后煽动了泗水码头工人罢工、典当工人罢工、铁路工人罢工和三宝垄全市性罢工,并在积极酝酿席卷全印尼的民族大起义。

这个时期荷兰殖民者和印尼本土势力正处于对立状态,关系日趋紧张,大规模冲突一触即发。讽刺的是,这期间华人直接或间接给与了印尼人极大帮助,但谁又想到,这些印尼人日后却会对华人一次又一次举起屠刀。

白天,吴安平在几家荷兰银行周围流连很久,观察建筑用途、结构及附近地形。而到了晚上,他却来到后街,利用D-7引擎,直接挖破了整条街的下水管道,仔细查找之后,终于发现了这些荷兰银行的排水管线。

接下来,他利用引擎沿排水管线一路掘进,进到了银行内部,然后根据白天观察和打探到的信息,在确定银行金库所在位置后,很轻松在地下构筑了直通金库的通道。一切行动无声无息,完全没有任何挖掘、破壁、搬运等任何声响传出。这时还没有内置摄像头,所有的保险措施不过是加固的墙壁、厚重的金属门和门外严格的保卫,对于D-7引擎全无作用。

这个晚上,吴安平便用这种方式,先后挖通了巴达维亚几家荷兰银行的金库,将其中金银和各国货币一扫而空,而后他以同样的手段进入了当地殖民政府的府库,照样将税金连同荷属公司托管的财物搜刮了一遍。

收获之大无与伦比,吴安平粗略估计一下,金银等贵金属加起来足有上百吨,其中金块就有四十多吨,各类纸币及金属货币没法统计,但价值还在金银之上。算起来,这次抢劫的收入,远远超过了半年多来通过在两个时空来回折腾而鼓捣出的家底,这是一笔价值上亿美元的巨款。

吴安平对这次抢劫心安理得,他可以想象到荷兰当局发现失窃时的震惊和慌乱,也明白这里的华人也会间接受了一些损失,但做任何事都无法面面俱到,能打击荷兰殖民势力,并激化其与印尼本土势力的矛盾,即便受些损失也是值得的。

至于荷兰殖民当局会不会把矛头对准当地华人,吴安平一点也不担心。

金融混乱必将加剧他们和印尼土著力量的对立,这种情况下,他们拉拢华人力量还来不及,不太可能将之推向对手。想转移矛盾,再次挑起印尼土著对华人的不满屠杀也不可能,目前这个很窄的时间段内,印尼共产党和当地华人的目标还是比较一致的。

而且为了进一步消除华人身上的嫌疑,吴安平同样光顾了当地华人银行的金库,抢劫当然没有,不过留下了事件说明以及应对的建议。

除此以外,吴安平还入侵了荷兰殖民当局设立在巴达维亚的粮食储备库,将超过五十万吨的各类粮食直接转移到了西峰镇外的道标记录点。当回头他找小舅杜立奎负责搬运时,杜立奎被山一样随意堆在荒野上的粮食吓呆了,嘴巴足足一个多小时没有合拢。

对破袭通道吴安平做了一些简单伪装,金库这边故意胡乱丢了些金银纸币,粮食库这边的通道洞窟做得很大,几乎可以并排通行三辆马车,地面他也凌乱撒了些粮食。这些通道在抢劫结束后他重新在两端做了填埋,但故意留下了明显痕迹。

说实话,即便这样还是有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方,但吴安平没有解释的义务,那些不合理的地方过个几年自然就被人遗忘了。人们记得的,只会是有人通过挖掘地道完成了这不可思议的抢劫,而最大的嫌疑犯自然便是连连否认的印尼共产党。

一晚上来回这样折腾,让吴安平很是疲倦,后半夜五点多他才在自己的单人舱室沉沉睡着。他很想知道,等天亮后巴达维亚会上演怎样一场好戏。

第三十一章 加速转变

汽笛声将吴安平吵醒,他来到甲板发现所有的乘客都在交头接耳议论,但他们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前一个多小时,巴达维亚突然变得一片混乱,街面上到处都是荷兰殖民军在搜查什么,不时响起的枪声和一些人的惨叫说明事态很严重。35zww.com

吴安平略带兴奋地注视着混乱中的巴达维亚,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无论如何,客轮就要再次启程,不要说荷兰殖民政府不可能想到抢劫的正主在这艘海轮上,即便他们有所怀疑,也不敢轻易拦截属于大英帝国的客轮。

这次抢劫在很多方面造成了影响。

西峰镇外的粮食即便杜立奎组织了上万的搬运队伍,到天亮时也不过搬了一小半,剩下的粮食仍像大山一样堆在那里。首先搬运的工人被震惊,然后这种震动传递给了吴安平名下的所有人,大家都无心工作奔赴搬运现场,望着那座粮山发出阵阵惊叹。再后来随着人来人往,这件事立刻轰动了整座西峰城,无数人出城来看粮山,而那些对陇东集团还没什么概念的人,看到粮山、面积远超西峰城的工地和无数厂房,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了一个巨人的崛起。

本就忐忑着的西峰商团和原来城内的各大势力,面对这样的陇东集团,只能感到一阵阵无力。这是他们难以抗拒的对手,实力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想象,不过如果能接近甚至靠上陇东集团,这或许同样是巨大的机遇。

很多人的心态在这一刻发生了转变,这种转变甚至吴安平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发生。

西北人对粮食远比于其他地方的人更为看重。一方面西北军阀、地主盘剥厉害,农民种地不如不重,抛荒者日众,另一方面西北本就贫瘠,气候水土等因素的影响,使西北的可耕地面积以及粮食单产远低于民国平均水平。在西北来说,粮食就是生命,就是一切。

所有陇东集团的工人以及管理者,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他们神采飞扬互相谈论着,同时也对集团外的人炫耀着。杜立奎和关岭东觉察到这些粮食在没有足够实力时,也可能是灾祸的根源,会为陇东集团带来麻烦,立刻下了禁口令,不过消息已经泄漏,陇东集团拥有庞大粮山的事情还是由西峰城开始,向四面八方轰传开来。

有一个益处是,想加入陇东集团的人增加了无数倍,无穷人力朝西峰滚滚而来,招多少人都不再是问题,但麻烦也有不少,像张兆钾肯定会伸手过来,其他大大小小的土匪或许也会打起陇东集团的主意。35zww.com不过相比之下,利处还是比弊处多,毕竟这是足够一百五十万人吃一年的粮食,要不是巴达维亚本就负责向荷兰本土输入粮食,吴安平想凑够这么多还真没那么容易。

如果说粮山让西峰镇的人津津乐道,那巴达维亚的荷兰殖民当局发现银行、府库及粮食储备库遭劫后,所感受到的就是深深的恐惧和愤怒。这次损失之大难以计算,而因此将引发何种混乱,将使局面崩坏到何种地步,谁都无法预料。

首先发现遭劫的是荷兰银行,但他们还来不及有所举动,两家华人银行向荷兰当局报案,同时公布了金库被劫的消息,并发现了劫匪使用的地道,立刻又有三家华人银行声称同样遭劫。荷兰银行根据提示很快也发现了金库下面的通道,并陆续向殖民当局报了案,而这时殖民当局才发现自己的府库和粮食储备库也没能幸免。

所有人束手无策,殖民当局做出的唯一反应,便是派出大量军队全城搜查,看能否找到赃物和发现劫匪。但随着银行消息的公布,大规模的挤兑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巴达维亚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荷兰银行率先宣布暂停交易,华人银行也是如此。

不过几家华人银行的拥有者倒是联合发布了一条消息,称将筹款补还储金,尽力不让任何一个储户遭受损失,必要时将变卖产业。这又将荷兰银行推进风口浪尖,毕竟华人银行的实力与荷兰银行相比还不值一提,便有损失,挖东墙补西墙或许就能应付过去,对荷兰银行来说,如果不能从本土调集巨额资金,那就只有倒闭一途了。

想找华人富豪借款?对不起,华人自己的银行已经借走了。

虽然荷兰银行联合殖民当局宣称一定会有所交待,但还是有不少储户开始冲击银行,与维持秩序的殖民军发生了严重冲突,殖民军毫不留情开火射击,造成了不少死伤。不过幸运的是,其中并没有华人。

这些吴安平都没有亲眼看到,自然也不知道后续的事。

荷兰驻巴达维亚殖民总督因此事下台,回国受审,而被牵连者至少还有数十人。两家荷兰银行就此倒闭,其他因接受了本土注资,还能苟延残喘地暂时维持。最重要的是,荷兰威廉明娜女王随后向巴达维亚增派一万殖民军,对印尼本土反抗势力展开了血腥镇压,陆续因此丧生的印尼土著及起义者超过十三万。

华人银行经过一番故作波折重新恢复交易后,反因信守承诺而信誉大增,很快就拥有了更为强大的实力。某种程度上,华人银行也是得益者,但对于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却仍然迷惑不解。

吴安平的这次行动,在荷兰历史上被成为“巴达维亚大劫案”。所有人都不会想到,这其实只不过是一个青年小子动念之间产生的后果。

到澳大利亚的客轮在太平洋上航行,开往美国的客轮也继续着自己的航程,吴安平隔几天会从舱室走出,到甲板和餐厅露一下面,其余时候他都回到了西峰镇。

西峰城外的基地比前段时间更繁荣热闹,从他去广州之前到现在不过十来天,陇东集团的员工人数已经攀升到了五万之多。其中小半是按照计划在其他城乡招聘来的,又有小半是听说西峰招人而且待遇优厚自己跑来的,还有两万则是粮山出现后的两三天内遽然增加的,这些人几乎都是本县及附近县的贫苦农户。

按吴安平事先的交待,杜立奎差不多是来者不拒,全盘照收,即便一些女人和年岁稍大者也是如此,一些人进了毛纺厂,其他则安排了如清扫、做饭、看守之类的活计。

街道上出现了许多的摊贩和游商,在商业区没建好之前,他们只能在街道上摆摊或走街串巷叫卖。这些人很多来自西峰城,但也有不少是工人家属,虽说现在吴安平还没有提供独立住宅,员工都是住在宿舍,但高而稳定的收入和陇东集团明显的上升势头,还是让很多工人将家人接了过来,很多时候,一个宿舍有几个人就意味着实际挤了几家人。

其实不但普通工人如此,关岭东和陶玉山也已经将家人接了过来,暂时安家在宿舍中,不过他们这些高层的宿舍足够宽大,住起来倒不像普通工人那么局促。

吴安平随意转了几处,便发现解决住房问题确实迫在眉睫。其实关岭东、陶玉山他们自己就可以决定,不过鉴于这有些为个人谋福利的意思,谁都没有提出来,连小舅杜立奎都没有,或许在小舅的心目中,给工人工作付出高薪也就是了,提供住房还真没有那个必要,关岭东、陶玉山估计也是这样认为。

这处基地虽然大部分工程都在施工,但已经可以看出城市的轮廓,实际上包括西峰城内的人在内,已经把这里叫做“西峰新城”,而西峰城改叫为“西峰老城”。而吴安平交给陶玉山的城区规划图正证实了这一个叫法,所以西峰新城的称呼在陇东集团的员工里也风行起来。

现在如果规划全部完工,西峰新城当能满足五十万人的工作起居,但吴安平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居然并没有为这些规划制定先后施工次序,结果造成处处是工地、处处没完工的局面,看到还有许多工人在远处荒野上拉线、平整土地,而这些工人却正几家挤在一个宿舍里,他觉得必须改变这种情形。

吴安平先找了小舅,问他粮食怎么处置的。小舅苦着脸道:“这次的粮食实在太多了,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地方存,虽然正安排人加紧建造大型粮库,但一时半会也建不成,如今很多粮食就堆在空地上拿毛毡什么的盖着,虽然安排了人看守,但天气越来越冷了,万一下雪那就糟蹋了。”

吴安平倒是可以弄些地下仓库,但毕竟只是将泥土搬开,还需要进一步修筑,而且最关键的是,粮仓目前只能建在西峰,在数万人眼皮子底下使用D-7引擎,他必须得慎重。其实他转运物资粮食虽然没被人看到,从规模看也不合理,但这毕竟与亲眼见到是两回事。

小舅另外说了招护卫队的事,张兆钾虽然就给了几百的名额,但吴安平却吩咐照着五千人招的,不过杜立奎在安排这件事的时候,虽然选人标准按着招兵来的,却没对人说明,只说是招工人。如今这些人也都到位,暂时安排在西峰建筑,究竟怎样处理,需要吴安平拿个主意。

吴安平虽然有计划,但十来天内还顾不上,只得告诉小舅暂时维持现状就好。

问起大棚菜的事儿,小舅很兴奋地道:“这事安排专人负责,全部按照你给的图纸施工,我们一次建了八十多个大棚,确实不错。前几天把你拿回的种子种了下去,又请了些老农专门负责,昨天有的菜蔬已经发了芽,我们都去看了,绿格盈盈一片,可喜人了。”

吴安平喜道:“看来很快就能在吃到新鲜蔬菜了。”

第三十二章 住房与财务

关岭东也向吴安平汇报了最近的进展。***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毛纺厂方面已经出了产品,围巾、毛毡、毛毯、毛线各有好几个花样,虽然和资料上的标准有些差距,但据一些工人说,已经比目前洋货要好了,所以前天找了西峰老城的一些商号做了个看货会,反响很好,当天订单就有几万大洋,而且因为价格比洋货更有优势,销售量很快就会放大,如果全负荷生产每月的产值应该在三十万,能赚到差不多十几万大洋。

吴安平知道毛纺产品目前价格比较高,还属于高档货,不然的话,毛纺厂不可能有这么高的利润,要知道这个厂的设备来自后世的村办工厂,规模其实是不大的。

机械厂的销售更令人满意。利用后世六七十年代的机床设备,终于制造出了令人满意的机械产品,其仿制的小电动机、榨油机、电磨、粉粹机等,质量同样超过洋货,因为这些机械正是目前民国工商业所急需的,登在几份大报上的广告一经推出,订单立刻纷至迭来,短短十多天,机械厂就为陇东集团赚了二十多万大洋,现在机械厂已经开始仿制其他各类机械,相信很快就能出现成果。

连锁商行现在又多了几十家,这才是真正的获利大头,几乎每天都有几万大洋流入,不过这是因为吴安平没抽走那六成的本钱,但就算抽走,利润也还是很惊人,毕竟根本不需为之多付出些什么。

发射药和子弹、炮弹的生产效率也得到了再次提高,这还得归功于徐复郭,他这些天再次优化了生产线,虽然来自后世的设备他暂时没有改进的水平,但吴安平对生产线的拼凑,本身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徐复郭梳理一下工艺和流程,很快就发现了这些问题。

但是这些生产线到底如何安置,关岭东和徐复郭的意见有分歧,目前这些生产线安置在临时仓库,这显然是不行的。关岭东倾向于就在西峰新城兴建厂房,徐复郭认为这些东西不但本身危险,还属于违禁品,最好异地秘密安置。

对这个吴安平已经有计划,他是支持徐复郭的,原因很简单,不能让将来的对手摸清他的底牌和实力,而且一旦有战事,它们都是重要的军事目标,不隐秘些是不行的。关岭东听了这些,也就不再坚持,况且吴安平同时也说了,军工生产以后会找专人负责,他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毛瑟98K步枪、布兰德1935年式60mm迫击炮和捷克ZB-26轻机枪,对应管材已经拉好膛线,组装了一部分,但既没有试枪也没有试炮,虽然几个高层都跃跃欲试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实验一下,但可惜的是,他们谁也没放过枪,更别提放炮了。三五中文网

陶玉山那里没什么可说的,吴安平只是让他抽出部分力量专门用来建造居民住宅,算是在西峰建筑下面新成立一个住房事业部,其他的就让他自行安排。不过对居民建筑吴安平提了点要求,最起码百分之八十要建成五到六层的楼房,这样更节省土地,为此吴安平专门挑了几份后世的经典设计图让他自己琢磨。

戚远山来得时候神情很严肃,这位财务总监告诉吴安平,集团的财务状况虽然良好,但马上会面临很大压力。吴安平问过究竟,才知道他担心所在。

这些天集团人力的增加速度太过骇人,但无论谁都明白,随着粮山之事越传越远,这种速度还会大幅度提升,而人力增加后工程建设必定也会随之加速,这样一来,薪资、设备、材料方面的开支会出现爆炸性增长,虽然集团的收益也在快速增长,但与支出的增长速度相比却远远不如。如果不控制集团的人力规模,大概一个月后就会难以为继。

吴安平早先已经想到这些,但当时计算,刨除支出后还会有一定盈余,压力虽然会有却不该这么快出现。不过他没想到,一个粮山会打乱稳步推进的计划,人力增加的速度突然间竟提高了这么多倍。

值得庆幸得是,他运来粮山的同时,也由巴达维亚的荷兰银行和殖民当局那里抢来了天文数字的金钱,要不然还真不好过这关。

吴安平表示集团发展和新城建设不会减速,而为缓解资金的压力,他会在这几天一次性给集团注入五千万大洋,相信较长一段时间内,财务这一块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戚远山可不会想这钱哪里来的,反正有钱就行,财务总监就是管账,这之外的事情他从不关心,哪怕抢来的都无所谓。他不会想到,这还真是抢来的,而且只是赃款的一小部分。

晚上吴安平在自己西安住所的地下密室忙乎半天,才总算将价值五千万大洋的外币数出来,由此他也大概计算出了自己在巴达维亚的收获,总价值大约八千万美元左右,也就是四亿大洋。他忍不住哼了半小时的“小呀么小儿郎”,更忍不住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苦苦钻研抢劫技巧,争取抢出更大的成绩。

第二天吴安平将价值五千万大洋的英镑、美元、荷兰盾等一大堆外币交给了戚远山后,又给了小舅杜立奎一千万大洋的外币,这是在他不在西峰时以备万一用。

戚远山的财务部门有自己保卫严密的金库,杜立奎和吴安平是住一起,这里可没有藏金的地方。小舅守着一大堆钱倒有些心神不属,感觉藏到哪里都不安全,这让吴安平也意识到自己还真缺少一个秘密仓库,西安的地下密室条件太差,纸币还能装到箱子里,金银只能随意堆在泥土上。

小舅最后还是鬼鬼祟祟在院中挨着灶台挖了个大坑,然后将装着外币的箱子埋了下去,上面又盖上土压实,然后撒上些草木灰,再在上面堆了一堆煤块。这时候西峰镇这边主要的家用燃料还是木柴,稍富裕的也有用煤炭的,吴安平倒是有心思改善这一块,不过目前还不到时候。

中午的时候,吴安平将整个陇东集团的高层、中层,和一些重要的人物如徐复郭等,一起招集起来开了个会,此外每个公司和部门还选了一些优秀代表,总起来大约三百来个人。会议的内容很简单,主要就是表彰。

吴安平在会议上阐明了建立陇东集团的目的,他说:“之所以有现在的陇东集团,是为了让更多人生活得美好。我们或许没有能力改变整个国家、改变整个甘肃,甚至对陇东、庆阳县都爱莫能助,但我们至少可以改变自己、改变家人、进而改变整个西峰镇的状况,这是我们的权力和要求,但更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他又说道:“我们的力量还很弱小,但我们必将更为强大,因为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如此强烈,无论战火还是饥饿都无法熄灭它,陇东集团数万人为之辛苦工作的意义便在于此。陇东集团的壮大得益于最早数百、继而数千、现在数万人的努力,而随着陇东集团的更为壮大,也必将会使现在数万、继而数十万、将来数百万的人从中得益。”

听上去这似乎是一种自我褒扬,但这里的人都知道吴安平说得是事实,陇东集团从本质上就不是一个商业集团,它是一件工具,实现吴安平理想和抱负的工具,但吴安平的理想不正是所有人的理想,他的抱负不也是所有人的抱负吗?这一刻,更多人明白了自己辛苦工作的意义。

掌声雷动。这不是给煽动者的掌声,而是给劳动者、生产者、创造者的掌声。

吴安平顺势对这些优秀的管理者和生产工人进行了表彰,这表彰不可能立刻实现,但让每个人都兴奋不已。因为吴安平宣布将奖励为在座每一个人一套公寓,像关岭东、陶玉山、徐复郭他们甚至是独栋别墅。

而他同时宣布,已在西峰建筑旗下组建了一个全新的住房建设部,这个部门专门负责职工住宅的兴建。而这些住宅一部分将用来奖励优秀职工,免费发放,另一部分将以按揭方式按成本价对内部职工出售,还款期暂定为最长三年。

陇东集团现在的工资水平虽然不如第一批加入的人,但平均也有三十大洋每月,而陶玉山统计的建筑成本,一套七八十平方的楼房也不过就三十多大洋。一次付清也就一个月工资,分三年每月才一个大洋,这足以保证所有人都有能力买一套自己的住房。不过为了防止出现后世的炒房行为,吴安平规定了每人只能买一套,有特别需求另作申请,而且三年内不得转卖,如这期间要转卖,只能按原价卖给公司。

最后吴安平说:“我说陇东集团是为大家创造美好生活的,那么大家觉得美好的生活需要什么,我们就会提供什么。”这时他又安排小舅杜立奎成立了民情部,专门供职工反应问题和发表意见。

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次成功的大会,唯独吴安平需要提供建设住宅楼的资金,但他目前最不缺少的,恰恰也是资金。

应该说大规模兴建职工住宅楼的决定很及时,在员工们看来也很英明,陇东集团的凝聚力大为增强,而所有人都在拼命的工作,因为正像他们领会的那样,他们相信,自己的工作不止为自己,也是为他人。

吴安平暂时无事,终于开始组建自己的军事武装。但挑人的时候,因为第一批就定了五千人的规模,并没有以护卫队的名义进行,而是打着垦殖团的旗号,反正他也准备开春后进行大规模的垦荒。

土地一直由小舅杜立奎在不断买进,现在吴安平名下的荒地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亩,春天来临之前还要达到最少一百万亩。整个董志塬可开垦为粮田的土地超过两百万亩,而目前的利用仅仅一百万亩不到,还有很大的空间可挖。

这五千人吴安平几乎都是从西峰建筑挑得,毕竟能做建筑工人,体能首先不错,其次具有一定的协作能力,而且因为不间断地扫盲,虽然有些人还仅仅认识几十上百个字,但理解能力还是有的,不用担心听不懂口令。

因为没有营房,吴安平将这五千人的宿舍集中调整到了西峰新城的最边缘地带,荒野就是操场,宿舍充当营房。

他没当过兵,只能参考后世解放军的训练大纲边学边来,所以这也是他的训练,其余五千人需要做到的,他也需要做到。

第三十三章 菜鸟练兵

一切都很新鲜,无论对吴安平还是其他人。***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但正因为没有经验,一切同样很混乱。

第一天早上六点起,吴安平带着五千人乱糟糟开始了五公里越野跑,他只下了一个很严厉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掉队,然后就率先奔向了原野。这时候所有人里里外外都换了全新的着装,迷彩服、胶底鞋、皮带、甚至内衣和袜子也都发了几套。

很有喜剧色彩的是,虽然有快有慢,五千人拉成了一公里长的队伍,但最后一位跑回终点的,却正是非典型指挥官吴安平先生。但任何人都没有嘲笑他,反而为他拼命加油呐喊,因为他虽然接近虚脱,最后只能一步步往前挪,但最后还是坚持着将五公里全程跑了下来。

吃过早饭,吴安平开始拿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内务条令》,到职工宿舍按照条令来规范内务,并将每个宿舍八个人暂定为一个班,让每个宿舍自己选出班长并进行了登记。

规范内务的过程其实也是学习的过程。

吴安平在附近找了一座刚封顶还空置着的厂房,按宿舍大小和布局,摆下了十几座开放式的演示台。四百多位班长分组分别围着一座演示台,参照着内务条令开始研究如何布置才能合乎标准,剩下的四千六百来人则暂时留在宿舍诵读条令,力争把它印到自己的脑子里。

接近中午时,有一个叫俞满仓的班长终于做到了条令规定的标准,只是远远称不上熟练。吴安平大喜过望,立刻让他给大家传授经验。这时条令的其他内容他已经可以完成,正在琢磨如何将被子叠成“豆腐块”。

直到傍晚的时候,所有的班长终于都可以完成条令规定的内容,虽然效率低下得令人发指。吴安平告诉这些班长们,就由他们将经验传授给同宿舍的兄弟,而且下了死命令,半个月之后将对全体人员进行检验,所有有人必须在条令规定的时间内,按条令规定的标准完成条令规定的内容。不达标者将在五千人面前做检讨,并扣发一个月的工资。

这个命令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用吴安平的话说,就算利用一切空余时间,就算晚上不睡觉,也必须将之完成。没有人敢于反对,也没有想退出,因为他们被挑出来时,工资直接浮动到了五十大洋,目前陇东集团内部只有第一批加入的才有这个待遇。

接下来又是五公里越野跑,还是照样乱糟糟,还是照样拉成了一公里长,还是照样吴安平倒数第一。三五中文网

吃过晚饭,吴安平让陶玉山扯来电线,找了一处工地全体集合,开始进行他最关注的诉苦及三查活动。但这个三查却不是查三种人,而是查苦根、查出路、查自身,说白就是要让大家弄明白:我们受到的残酷压迫是谁给的?怎样才能解除这种压迫?我们现在就需要做什么?

说实话,吴安平的话一点煽动力也没有,他做完动员,结果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是因为吴安平根本没有最切身的体会,因为黎伯,吴家虽不是大富,但已经相当过得去,他从来没有经历过饥寒交迫,从来没见到过有人上门逼税逼租逼捐,更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人会为了选择到底卖掉哪个孩子肝肠寸断。

良久的沉闷之后,终于有个人上前讲述起他过去的生活。

讲述他们如何辛苦开了十几亩地的荒,如何突然又多了许多倍的兵捐,如何在寒冬被夺走全部粮食,如何看着父亲被打伤疼死在炕台上,如何发现母亲跳进了深井,如何怀抱着妹妹任她饿死在自己怀里,如何背着奶奶上庆阳逃荒沿街乞讨,如何与其他人争抢大户人家的残羹,而奶奶又如何被坚硬的冷馒头撑破了胃肠。

这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在台前痛苦流涕,状若疯魔,而台下无数人陆续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没有人呐喊,哭声压抑着难以形容的沉默。

吴安平淌泪上前狂喊道:“所有的痛苦都有根源,只有找到根源才能彻底铲除痛苦。这一时刻,我确信我看到了一种力量,这是一股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这股力量就藏之于你们身上,它或许还在沉默,但它必将爆发。我需要这种力量,我们都需要这种力量,因为只有这股力量才能将压迫我们的、欺辱我们的、卑视我们的通通摧毁,我们需要建立新世界,一个美好的世界,所以我请求你们,请允许我,带领你们找到这种力量,使用这种力量,摧毁旧世界,建立我们的新世界!”

哭泣稍停,继而沉默,继而全场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呼喊,无数人面目狰狞发出呐喊:“摧毁旧世界!”无数人目露憧憬喊出希望:“建立新世界!”这是最底层的呼声,它或许饱经蹂躏但从未消亡,它或许现在柔弱但注定坚强。

这是个吴安平梦寐以求的开始。

开始陆续有人主动上台,将自己苦痛展示出来。每一次展示对吴安平来说都像经历了一场洗礼,使他的信念更为坚定,而每一次展示对其他人来说,也是一次洗礼,使他们的信念越来越清晰。

吴安平的信念和五千人的信念合而为一,汇聚成响彻西峰新城的一声呐喊:“摧毁旧世界!建立新世界!”这是一个庞大势力在这世界的初啼。

第二天起,所有人的精神状态明显与昨日不同,近于折磨自己。

吴安平不得不招集所有人讲话:“要实现理想,我们只能依靠自己,所以任何对自己不必要的伤害,我们都不允许发生。敌人应该痛苦,家人需要幸福,而我们必须健康。”

这对所有人又是一次触动,让他们不由自主思考得更深。

还是那一套,早晚五公里越野,白天内务练习,晚上诉苦和三查,虽然一时不可能见到成效,但吴安平知道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到。

第三天起,吴安平看到所有人内务都能达标,虽然整理时间还是很长,便果断取消了内务练习,任个人私下改善,而把白天转为队列训练。这个比内务练习还要枯燥,但所有人都知道队列训练意味着什么,结果没有一个喊苦。不过虽然刻苦,队列训练要达成解放军训练大纲中规定的标准,还需要很长时间的努力。

接下来几天都是同样的内容,大家体力脑力消耗都很大,不过吴安平早吩咐提供了大量的肉食,粮食主食更是管饱,繁重的训练反更使所有人精力充沛起来。而等大棚菜上市,优先供应了这五千人,更是补齐了营养之一关。

吴安平经过几天的训练,自我感觉身体素质有了明显提高,最起码他跑完五公里的时间越来越短,虽然还是最后一个,总算是不会累得像虚脱了。需要说明的是,自从开始队列训练之后,越野跑总算齐整了许多。所有人都在进步,除了队形,速度距离后世越野跑的标准已经很接近。说到底这些人都吃过大苦,只要找对方法,提高起来比后世的城乡青年要快得多。

第七天开始,诉苦和三查改在了下午,队列训练集中在上午,而晚上则专门留出来,供吴安平讲解枪械知识。毛瑟98K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吴安平的意图彻底暴露了,但经过诉苦和三查,大家都没有意外,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枪械方面的知识,吴安平是按照后世的资料讲解,这方面因为后世的研究比现在系统得多,所以条理性又强,涉及的内容还很全面。所有人看到步枪都很兴奋,但目前还不能大张旗鼓地人手一条,吴安平也就准备了四百多条,每宿舍一条,供下来后自己练习和总结经验。子弹当然是没发的,安全性还是要讲。

期间发生了几件事。

西峰老城里的商团、一些商家和镇公所的人终于熬不住了,陆续登门拜访了吴安平。他们原本以为吴安平即便不收买,也会开口招揽他们,谁知道人家根本看不上他们手头的那点实力,就在西峰城外建设什么新城,根本什么动静也没有。

看着新城一天一个模样,聚集的人口已经超过老城几倍,还有那座难以想象的粮山,再等待下去就是纯粹的煎熬,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主动投靠。即便有不甘心的,但吴安平在西峰其势已成,也只能继续不甘心下去罢了。

这些人来时送了十万大洋的礼,说实话,这比对张兆钾还大方。不过张兆钾虽然是陇东镇守使,军政大权一把抓,但对下面盘剥之重那是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给他那是不得不送。吴安平这里则不同,其实人家不可能看上这一笔小小的“巨款”,但多少是个礼数,要是能与陇东集团拉上关系,多少个十万赚不回来,这才是有送有还嘛。

他们已经派人来西峰新城打探多次,知道即便规模不大的毛纺厂,每月的利润也超过他们这些商号加起来的总和,羊毛就是从他们手里收的,成本多少他们很清楚。还有更牛的机械厂呢,还有比机械厂更恐怖的新亚钟表和艾美饰品呢,这些加起来一个月赚到的大洋,这些商号一辈子也未必赚不到啊。

算起来,西峰新城出产的东西还真不多,除了几类羊毛制品,就是一些小机械,弹药当然不能算在其中,化工原料和化工产品虽然也生产,但在扩大规模之前,仅供自用,还没有对外发售的打算。而要扩大生产的话,基础原料的来源还成问题,又得等石油工业起步,建起炼油厂才有可能。

不过要是燃油机复制成功,那就另当别论了,这东西可不比什么榨油机类的小机械,属于技术集中工艺复杂的高级货。生产六七十年代的汽油机、柴油机目前还受制于一些条件,不过机械厂已经买了现在国外的产品仿制,估计再有一个月就能生产出合格的产品了。

其实大棚菜也能对外销售,不过吴安平看不上这点钱,再说供应西峰新城都不够,哪还能顾到别处。

吴安平见到十万大洋的礼单,有些想笑,不过不是觉得钱少,而是竟然有人给他送礼了,这不得不让他有些成就感。最起码这说明半年多来,他还是做出了成绩的,不然没有实力,狗都不理,何况这些比狗还势利的人。

第三十四章 掌控西峰

西峰老城内的商号还是以天生爵、义成兴打头,可能这两位梁文山东主和钱舒华东主,并不晓得吴安平已经知道了徐二的事情,仍是谈笑风生好不尴尬,不过吴安平显然不会好心放过,商号的人临走时,顺便提醒了两位东主让他们记得把徐二赎回来,惹得那两位东主脸上一阵青红,哭也不是陪笑也不是。***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对于这些商号,吴安平没有多少反感。

这些商号虽然有时候难免耍些手段,但大体上还称得上诚信经营,赚得是出塞入塞的辛苦钱,有张兆钾盘剥强夺在先,不耍些手段早就关门了事了,哪里还能在西峰老城站住跟脚。

对于这些人,吴安平虽然不假颜色,但内心还是有些佩服的。

他对这些商号的东主、掌柜提了一些要求和建议。

一是不能见利忘义,诚信必须要守,道义也不能丢。二是最好能将下属的薪资提高到新城的水平,不能舍不得,毕竟有舍才有得,况且再不提高,他们就招不到伙计了,这几天不就有几个跑来新城了吗?

第三个是建议他们组成联号,到新城这边开设工厂,生产什么其实很简单,守着陕甘宁又挨着内蒙,棉花、皮革都不缺,他们完全可以生产棉布和各类皮具,甚至直接出成衣和皮衣、皮鞋都没问题的。如果他们想做,相关的设备可以让机械厂仿制,甚至吴安平也可以参股,但规矩得参照着新城来。

这些东主又有些心疼又有些动心。西峰新城用得人每月工资最低三十大洋,这够他们以前用三个人的,不过见到吴安平的几个工厂赚钱像抢钱,他们更是蠢蠢欲动,互相交头接耳商量一阵,当时便决定按吴安平说得做,成立天成公司,既做联号商铺的买卖,也办工厂,而且棉布、成衣、皮衣、皮鞋都要做。

不过他们有个请求,吴安平得入点股份,最起码得有四成。他们非要和吴安平扯上关系不可,不过这也无可厚非,真要守住了财神,还能缺得了钱花?

吴安平想了想,点头同意了这个请求,并决定出资两百万大洋占四成股本,其他六成由他们自由认购。这样这些商号就得拿出三百万大洋才行,虽然有些捉襟见肘,但想到光明钱景,还是纷纷表示一定尽快筹足款项,谁也不肯少出钱。

吴安平又让他们找陶玉山安排在西峰新城建天成联号的事情,至于工厂的事情,还需要确定厂区布局规划,另外还要制造设备、培训工人,暂时还投不了产。***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不过囤积原料的事情倒是可以进行了。

西峰商号的事情可以应付过去,镇公所吴安平却不能不重视。

其实西峰镇所在的董志塬,可以说是陇东最适合耕种的地方,地势平坦,面积也足够大,可惜现在的世道却不是适合耕种就能开发得很好。董志塬面积两千多平方公里,如果全部开发为粮田,差不多就有三百万亩,照每亩三百斤计算,每季就有四十多万吨的粮食收成,如果种玉米,这个数量还能提高一倍。

一年两季,冬小麦、夏玉米,即便只开发两百万亩,将后世的耕作技术引进一些,那么每年粮食产量突破百万吨是没什么问题的,而这百万吨粮食足以使三百万人饱食一年。但现在整个董志塬的粮田也就五十万多亩,而人口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万,西峰镇这个相对来说最发达的地方,人口连下属村庄一起也就四万多人。

所以说现在西峰镇的开发潜力很大,对于整个董志塬来说更是如此。目前小舅杜立奎购买的荒地,部分已超出了西峰镇的范围,但这还不够,还要扩大到整个董志塬,吴安平有信心也下定决心,明年一定要将董志塬建设成为西北的粮仓,西峰镇则是董志塬上的工业和商业中心。

镇公所的公职人员很少,有正式编制的不过几十人。包括镇长一名,科员两名,书记一名,录事一名,其他经济、民政、文化、司法、警卫等股各两到三人,除此之外便是镇下各保,各有保长、副保长、干事两三人,保下便是甲,却只有一个甲长。

公职人员少,但干公事的人却不少,比公职人员要多出四到五倍,在个别的股如收缴税捐的,这个比例甚至有几十倍。这些编外人员都是各股、保自招的,他们的开销不入公帐,所以一般都是自谋收入,对民众盘剥催逼,这些编外人员是直接的经手人,而公职人员要贪渎肥己,一般便会弄不少这样的人围在身边,充当办事员同时,也是当仁不让的打手。

西峰镇镇公所的名声确实不怎么好,公职人员自身贪婪腐化是一方面,更多却是因张兆钾搜刮盘剥地方实在厉害。西峰镇是可以和“陇东第一城”庆阳县城抗衡的商业重镇,其经济实力自是被张兆钾垂涎,所以虽然只是各镇,捐税之重已不下庆阳县城。但西峰镇的实力主要体现在它是沟通甘宁盐皮买卖的商业流通码头,过往客商都有相当实力,在他们身上高压政策往往落不到实处,还是要被普通民众、庄户分担。

这也是为什么西峰镇外沃野无垠,却偏偏抛荒者日众的原因。

吴安平对镇公司进行了整顿,对不必要的编外人员全部开革,不允许各股、各保自招人手,而确实需要人手的民政、司法等股,则可将自招的办事员补入公职,这样一来,镇公所的编制虽然扩大一倍,编外人员却清理了干净。

对于税捐的收缴,吴安平宣布对田产二十亩以下的庄户将不再征收任何税捐,而对田产二十亩之上的地主、乡绅和来往客商及本地坐商,除法令规定的税赋外,其他如兵捐、人头税、筑路税等也不再征缴。当然,这样做张兆钾是不会同意的,不过吴安平却宣布所有短缺的税额将由他个人补齐,这样才算是对上有个交待。

文化股的股长张丰阜很高兴,因为吴安平答应将全力支持他的乡村教育计划,镇公所当然没有这样的实力,不过陇东集团将会大力贴补。他是乡村教育家晏阳初的追随者,也曾加入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若不是庆阳是他的家乡,说不定他会追随晏阳初,到河北保定参与乡村教育实验。

吴安平对张丰阜说:“如果你有来新城看过,应当知道我在这里建了一所小学、一所中学和一所技术学校,规模都很宏大。虽然还没完全建成,但已经在开展教育,而且这种教育不单单针对儿童和少年,还有成人的扫盲和技术培训,只是这些教育还局限于陇东集团内部,不是我不想,而是没有足够的教员,无法将之扩大到全镇,希望你乡村教育计划可以达成这个目标。”

有高兴的自然就有失望的,这些人当中经济股占了很大部分,尤其是负责征税的几个保长。吴安平的举措根本就是断了他们的财路,不怀恨在心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们毕竟不是张兆钾,吴安平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又在司法股外开设了稽查室,由风评还不错的科员马长山负责,人员全部由他自己招,或者从镇公所各股抽调,办公费由吴安平自己出,保证充足。这个稽查室专门用来监督新税政的施行情况,同时还会监察内部贪渎等行为,直接对镇长负责,算是吴安平祭出的一把刀。

最后吴安平宣布,所有镇公所公职人员的薪金将与新城看齐,将公薪提高了最少一倍。吴安平说:“认真做事的人就应该有好回报,如果有表现特别优秀的,我会在明年年底再奖励一套新城的住房,但是如果谁敷衍了事甚至贪渎,那会很快会到西峰城的小黑牢里养老。”

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功夫听那些汇报、请示,吴安平任命了小舅杜立奎为代镇长,全盘掌控西峰,并决定将在适当时候将西峰老城和新城合并,将行政力量引入西峰新城。

小舅现在其实没有很正式的差使,又知道这关系到吴安平下一步的计划,所以欣然接任。至于如何做这个代镇长,其实私下里吴安平和他商讨过很多行政问题,相信还是可以胜任的。

对于西峰商团,吴安平还是有些期待的。

虽说叫西峰商团,其实却是西峰老城的城防武装。吴安平虽然看不上那一百来条人枪,但他知道这些人还是有点实力的,不然也不可能应对樊钟秀的突袭。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西北乱战时的逃兵,回到家乡也是生计困难,才又在这里拿起了枪杆子。

西峰商团原来的总办、副总办是由城内的商号推出的,本就是商号的人,吴安平买通张兆钾拿到这个总办之后,原来的总办、副总办便回了商号,但西峰商团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竟然没有乱起来,不得不让吴安平啧啧称奇。

吴安平见了其中几个代表人物。

其中一个叫靳鹏,在陆洪涛的甘肃陆军第一师干过。还有一个叫金大虎,曾经当过直系军阀吴佩孚的兵,第一次直奉大战逃回甘肃。最后一个叫胡墩子,石匠出身,很是彪悍。

问了几句话,吴安平才知道多亏了这三人百般约束,西峰商团的百十条人枪才没有失去控制。不过这主要还是西峰新城影响力足够,三人与其他人分说,若真跟了吴安平,那光景必定比受商号控制时还要好,说到底这些人都是为了生活。

吴安平详细询了解了商团的情况,发现这些人虽说手里有枪,但做事还算规矩,很少有欺压百姓的事出现。他们更像办事拿钱的护卫保镖,专门守卫西峰城防,不像镇公所里警卫股的员警,整天和普通百姓打交道,有得是上下其手的机会。

靳鹏被提成了副总办,吴安平是没时间管西峰商团的,所以他这个副总办干得就是总办的活。不过必要的控制还是需要的,吴安平决定让他们分两批与那五千人一起进行训练,这样过段时间,应该就能把西峰商团同化掉,而商团的人毕竟有拿枪的经验,对接下来的训练也会有所补益。

西峰商团人员的薪资也被提到了四十大洋每月,这比他们现在高了二十多块大洋,算是意外之喜。不过吴安平也强调了,这些人目前还处在考察期,能通过的收入还会提高,通不过的就只好另谋高就了。

吴安平现在算是接管了西峰老城,做出的一些决定也很有针对性,至于会不会起到作用,目前还说不好,不过有了小舅杜立奎监管,相信会逐步达到自己要求的。

第三十五章 军工计划

第三十五章军工计划

没想到的是,张兆钾居然从平凉派了人找吴安平。35zww.com那人见面就开门见山提出了张兆钾的要求,说听闻西峰镇粮食堆积如山,而张督正因陇东民间缺粮百姓食不裹腹而烦恼,希望吴安平能捐出些粮食救民。

吴安平知道粮食到了张兆钾手中,不是用来养兵,就是转卖获利,根本不可能到饥饿的百姓手中。不过目前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就爽快拿出了一千万斤粮食,算是让张兆钾买口好一点的棺材。

这一千万斤粮食到了平凉,让张兆钾对吴安平的实力震惊之余,也开始忌惮起来。

应付完这些事,吴安平又把全副精力放到了军事训练中。

要练好一支精兵,或许需要很长时间,但如果标准只是练出一副精兵的架子,需要的时间就会大大缩短。但对于吴安平来说,即便是练出一副强兵架子,也是非常困难的。首先是缺乏有经验的训练人员,其次没有合适的场地,他现在所谓的训练,其实只是对行为和思想的规范,要让这五千人先统一思想,然后有一个兵样子。

又过了几天,吴安平停止了统一的诉苦和三查活动,把这项活动下放到了各个宿舍,也就是各个班,又对训练重新做出了调整。除早晚五公里越野跑不变外,抽出一些队列训练好和枪械知识领悟好的人,组成了一个二百来人的训练规范团,由他们训练其他人,而剩余的七百多位成绩好的人则组成一个训练教导团,把每天队列训练的时间缩短为两个小时,其他时间一分为二,训练擒敌术,外加每人一把步枪,开始真正的持枪训练。

其实步兵新兵训练科目很多,不过吴安平暂时顾不到,只好先从体能、队列、风貌着手,再教射击、擒敌等军事技能,然后再将每一种科目全面拓展,等都具备一定基础后,最后再严格标准,争取全员达标。

例如队列训练,目前只有单兵队列和班队列两项,日后要拓展到三班四哨。体能目前只有早晚五公里越野跑,以后要拓展到百米冲刺、蛙跳、俯卧撑、单腿伸登、组合体能练习等。

军事技能要拓展到武装泅渡、障碍、器械、投弹及各类单兵战术,擒敌本来没有这方面的人教,但现在可以从西峰商团抽调一些老兵,辅以后世的军体拳、擒拿术等资料,也就勉强可以开展了。

一些训练的强度吴安平安排的比后世新兵训练资料显示得还大,但目前训练方式简单,大部分只是纯体能消耗,只要饮食跟上,受伤的很少。这或许比建筑工人要苦许多,但诉苦与三查的作用还是比较明显,没有人喊累,没有人掉队,和他们吃得其他苦比起来,有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幸福了。

西峰商团人员的加入对训练的好处显而易见,他们也要参加各类训练,也要参加诉苦和三查,因为许多本就是逃兵,参加过军阀混战,在诉苦和三查中又揭露了许多这方面的内容,使打倒军阀建立新世界的正义性和目的性都得到了加强。***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不过最大的好处还不在此,不但擒敌训练得以开展,无弹射击训练也变得更有条理和针对性了。

不管吴安平的政治水平高不高,诉苦和三查这种实例举证式的宣讲,对所有人都是很大的触动,无论你是否经历过苦难。西峰商团的大多数人也是穷苦出身,同样通过这样的活动,思想有了很大转变,而这正是吴安平最希望看到的。不过免不了有个别的,发现这里其实在酝酿造反后,心中惴惴,但高额的收入和五千多人爆发的气势,足以让这些人不敢生出任何告密的心思,甚至基于自身的阴暗心理,他们连退出都不敢提出。

吴安平这段时间训练成绩上升很快,虽然不是拔尖的,但终于不再落后。不过要不是训练刚开始没多长时间,还缺不了他,他已经去干别的事情了,不是他畏惧艰难,而是有些事除了他能办,别人根本办不了,谁让D-7引擎在他手里呢。

不过当那几位复蒙老兵和十来位军工专家终于抵达时,吴安平终于可以暂时脱身了。

这些人中有的或许没到过甘肃,但谁都听说过西北的贫瘠,当他们进入西峰新城时,那种热火朝天的建设场景和繁荣的街道、精神饱满的民众一起,对他们构成了巨大的冲击。一点一点清晰起来的新城巨大的轮廓,也让他们深刻体会中这其中蕴藏的巨大力量。

吴安平找了徐复郭一起接待这些人。住处都已经准备好,全是二层独栋的小巧别墅,送他们过去参观梳洗一下,吴安平在新城“贵宾楼”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新城的商业区陆续封顶了一些建筑,西峰老城的商家已经有一些入住这里,虽然庞大的商业区看上去十分清冷,但最近十几天开业的几家酒楼、会馆和酒店生意都十分兴隆,他们的顾客除了来这里提货、洽商的异地客商,最多的便是陇东集团旗下的工人和管理人员。

这些人收入不低,没事每月都可以来几次,遇到家人过寿或有亲戚投奔等事时,也可以彰显一下现在富足的生活,再加上新城已经数万人口,而上档次的酒楼就这么两三家,不红火是不可能的。其实目前新城的商业活动还真繁荣,虽然实力雄厚的商家还不多,但临街摊贩和小商铺已经很多,基本上也都是陇东集团员工的家属在经营,税务自有镇公所打理,但出售商铺的收入却让吴安平不无小补。

吴安平的新城开发,其实就是在经营城市,除了留足自己用的,其他都可以对外出售,这其实是很大一笔财富。用陶玉山的话来说,西峰建筑虽然越来越壮大,但从内部财务看却是纯支出部门,这一笔财富会是他们第一笔外来收入,那在集团内部来回的转账虽然实际上也是他们的收入,不过陶玉山不这么看,西峰建筑的员工也不这么认为。

谭根在席间道:“虽然大体上还在建设初期,但已经可以感受到这儿的无限活力。吴安平,真没想到你居然经营着这么大一片事业。”

徐复郭吃了口菜,道:“这新城半年前还是一片荒野,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呢。”

不但谭根不信,郭礼华、莫魁斗、郭老刀等人也一概不信。徐复郭也不辩解,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不得不信,这和他自己刚来时一样。

酒过三巡,大家聊起军工方面的事情。听吴安平说,现在陇东集团已经可以批量生产步枪子弹、迫击炮弹和各类无烟火药,这些人倒没有太吃惊,但当他提起现在组装的步枪、轻机关枪及迫击炮,比起国外还要先进时,却没有人表示相信。

目前民国各军阀几乎都有自己的兵工厂,大部分都能生产步枪和轻机关枪,但迫击炮以及各小口径野战炮能生产的却不多,而且无论那种都是相对列强落后不少,毕竟现在中国的工业基础太差。要说生产比列强更先进的武器装备,这绝对是天方夜谭,估计这样的话只有外行才说得出来。

专家们虽然没开口驳斥,眼中流露的意思却相当明确。

徐复郭摇摇头道:“不怪你们不信,我刚来时也不信,不过我要告诉你们,这确实是事实。其实不但军工,陇东集团旗下各个工厂生产的产品,都较国外同类产品要好要先进,只是规模不够。所以你们适应工作的过程,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

大家还是不以为然,但吴安平没必要在这里空口白舌地解释,相信进入工作状态,他们就明白了。不过这些专家的研究方向,还需要规划一下,毕竟现在已经出成品的东西,熟悉一下工艺和理解一下思路就行,更重要的是满足其他方面的装备需求。

于是他对大家说道:“步枪、轻机关枪和迫击炮这三种武器,目前大家主要是借鉴一下思路,我需要大家将精力集中到其他新武器上来。枪械方面主要是手枪、狙击步枪、冲锋枪、重机关枪及半自动步枪,而火炮方面主要是单兵火箭筒、多管火箭炮、加农炮、榴弹炮等各类野战炮,至于弹药这一块,自然跟着枪械和火炮研制走,我会为大家提供必要的资料,相信会大大缩短研制时间。大家缺什么原料或设备,如果集团采购不来,可以集中到一起,每半个月我会处理一次,争取把大家的问题解决到。”

吴安平话中提到的几种新武器,有的刚刚有了概念,有的连概念都没有出现,所以他只能大致解释了一下半自动步枪、火箭筒和多管火箭炮的概念和相关标准。这引起相关专家阵阵惊呼,觉得设计或许能够实现,但标准过高恐怕难以达到,即便吴安平再次强调会给出对应资料,还是有几个专家直摇头。

撇下这些不说,谭根和赵礼华这里需要着重规划一下,但有些事也是两难,吴安平索性交由他们两个自己决定。

吴安平对谭根说:“飞机研制我们暂时还是倾向于螺旋桨飞机,喷气式飞机目前以我们的加工水平和制造工艺还不可能实现,希望两位理解。不过我可以保证,

我给你们提供的设计图绝对是最先进的,它应该还只存在于国外的研究机构中,希望你们可以先一步验证并将他们生产出来。”

赵礼华无所谓,不管生产研制什么飞机,都是他的兴趣。但谭根是被吴安平一张喷气式飞机设计图引诱来的,听说不能立刻着手进行研制,当下便有些不高兴。

吴安平又劝道:“不是我食言,只是困难远比谭先生想象的多。飞机制造我们本身就是从零起步,没有熟练的工人,骤然上马如此先进的喷气式飞机技术跨度太大,很不合适。而且,喷气式飞机有些零部件需要特种冶炼技术,在我们的钢铁工业启动后才有可能提供。虽然如此,我可以保证,再过两年一定会将喷气式飞机的研制提上日程,相信那时侯我们的条件也已经具备。”

谭根仔细想想,还真像吴安平所说条件并不具备,只好叹口气不再吱声。

吴安平抱歉一笑,又道:“关于如何开展飞机研制,我有两种思路,一种是专注于动力引擎的研发,一种是全面开展整机研制。因为飞机涉及图、引擎结构图、部件分解图及各项标准全套资料齐全,所以我的建议是先复制一种或几种整机,这样可以先排出生产线培育技术工人,而且能满足使用,而后可以专注于动力引擎的研制,毕竟这是飞机的心脏,飞机先进与否,引擎是最关键的指标。”

谭根和赵礼华对这种思路很赞同,兼顾了生产和研发,而且他们对吴安平提到的螺旋桨飞机设计图很感兴趣,又问了一些这方面的问题。

吴安平提到了后来德国生产的JU-87斯图卡式俯冲轰炸机、梅塞施密特109战斗机、日本零式战斗机和英国的蚊式轰炸机,这四种飞机在后来的二战中或许不能说是最优秀的,但绝对是优秀者之一。他准备把这些飞机提前复制出来,到1935年之后再换装更先进的飞机,始终保持比列强保持十年左右的技术优势。

这已经让谭根和赵礼华惊叹不已,毕竟这四种飞机还要二十多年才能面世,其先进性可想而知。不过他们认为以吴安平的工业实力,还不足以将这些复制出来,虽然各种资料都齐全。

不过吴安平并没有很急迫的需求,而且在研制这些飞机时,应该会有一些先期的实验型号,可能性能稍差些,但同比也应该是最优秀,足够使用了,他有信心到后年时,具备大规模生产四种飞机的工业实力,毕竟有了D-7引擎,一切都有可可能。

谭根和赵礼华虽不知吴安平信心从何处来,但也认为参考这四种飞机的设计,短期内制造几种性能稍差的实验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第三十六章 消息

这些专家们参观了弹药及发射药的生产线,也参观了步枪、轻机关枪和迫击炮的组装线,果然大受震撼,表示要先将这些武器的设计思路和加工工艺吃透,再分别按吴安平的要求研制其他武器。***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不过他们参照吴安平给出的设计图,倒是很快设计出了步枪、轻机关枪和迫击炮的生产线,设备的采购没什么问题,吴安平从2011年可以轻易买到类似功能的二手设备,但高强度钢材由于钢铁厂还没动静,也只能暂时由他从后世钢铁制品厂定制。

本来目前武器存量已经足够使用,但生产线如果建立,开展先期的试制和工人培训还是很有必要的,说白了,钢铁厂生产出合格钢材前,这个生产线主要是实验性质的,并不真靠他们制造武器,组装线才是目前的重点。

谭根不愧是航空专家,虽然还远远没有理解透四种飞机的设计图,但已经根据其结构分解图,一一列出了相应的设备。吴安平把关岭东也叫过来,两人结合目前的机械制造能力,把这些设备分为了两类,一类可以自产,一类还需要研制。

不过费时间研制是不需要,吴安平准备直接买后世功能相近的二手设备,那些六七十年代的设备价格不贵,而且拿过来改进一下,就可以直接仿制。其实现在新城这边机械厂已经分了很多门类,由不同的人负责,正在参照吴安平给出的图纸仿制不同领域的机械,因为陆续引进了些机械专业的人才,其实力已经超出刚开始时无数倍。

机械加工其实是很广义的说法,因为用途不同,需要的设备也就不同,随之生产这些设备的设备自然不可能一样。西峰新城的机械厂之所以能很快拓展出很多领域,这得益于吴安平最先从后世引进的是各类机床,这些被称为“工业母机”和“工具机”的机床设备,是机械制造最核心的基础设备,有了他们就可以源源不断制造出其他各类机械设备。

而且吴安平买的机床都是六七十年代,其加工范围比现在三十年代的要大很多,精度也高很多,只要高级技工达到一定数量,完全可将六七十年的所有机械设备按照图纸完整复制出来。但真这样做,会造成先进技术的大范围扩散,所以吴安平规定只在军工及直属重点工业领域保持这样的领先性,其他民用领域,则和当前世界最先进水平基本持平。

吴安平又回了2011年的义乌一趟,主要为采购谭根需要的设备和各种材料。不过既然来了,化工原料和化工产品大规模生产设备也买了两套,酚醛塑料和人造橡胶的合成设备也各买了一套,甚至其他煤矿、焦化、电力、钢铁、水泥等设备又买了三套,还有其他一些零散的设备也都买了一些。***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基本上他想把自己认为很快会用到的二手设备都买到,直到花完所有的钱,才不得不停止这种类似扫货或收破烂的行为。这次采购的总金额接近一亿,看起来很多,但如果不是很多设备接近报废,根本就是白菜价,他连三分之一也买不到,这还是六七年代的二手设备,要是最新的设备,他这一亿扔进去连水花都漂不起来。

不过吴安平不在乎设备有多破旧,最起码可以训练工人,还可以让机械厂仿制,对于他来说,这是再便宜不过的事情了。他需要的其实就是一个母本,毕竟有些设备光有图纸也不行,得现在脑子有那个概念才能完全仿制出来。

没钱了好办,他又跑到江苏转了一圈,顺便又跑回1925年的北京搜刮了一些玉石古董,一次性全投进了江苏的典当行和藏品市场,很轻松又是一亿多到手。给于坤打了各电话,在抱怨声中问明了多宝斋的运行情况,又在于坤的夸耀中抽调了七亿的资金。

之所以有这么多,是因为齐白石的那八件真迹已在拍卖会出手,多宝斋名声大震的同时,吴安平入账六亿三千万,而多宝斋开业到现在,营业额加起来也接近两亿,他也可以拿回一亿多,只是提走七亿,还是为于坤剩下了几千万备用。

于是,他在苏州和上海又各租了一个大仓库,顺便以同样方式再次下了枪管和迫击炮管的订单,不过这次量却加大了一倍。而且各类野战炮的炮管他也定制了够生产两千门的,同样也在长度上做了必要掩饰,而且没要求膛线,这还是在西峰新城做比较安全,毕竟设备和专家都已经齐全了。

这又花了两亿,他手里还有六亿,这时候竟不知该怎么花出去了。等设备期间,他便找地方疯狂地下载打印三十年代到六七十年代的各类图纸及相关资料,什么都有,既有军事方面的,也有其他民用方面的,反正是什么有用就弄什么,按不同的出现年代和所属的不同门类,整理得井井有条。

而为了放这些资料和出于狡兔三窟的原则,他又在苏州和上海各买了一套一百七八十平方的二手高层住宅,同样在住宅内设置了道标,同城仓库的道标自然便抹去了。这样他在2011年这个时空的道标已经有了四个,苏州、上海、义乌和廊坊,其他用过的都抹去了,估计不久廊坊的也会抹去,于坤已经在北京寻觅合适的房产了。

需要说明的是,即便做了这么些事,吴安平也没放松在1925年西峰镇的军事训练,这些都是他趁着空余时间办得,就这么一小时、两小时加起来,这些事就办成了。而后果是,第七天的时候,吴安平终于在傍晚的五公里越野跑时精力不济昏倒了,但这反而让参加训练的人更感动,对他更进一步增强了心理上的认同。

昏倒事件发生后,吴安平被小舅杜立奎、关岭东、陶玉山及其他所有人勒令休息,他虚心接受,却转眼又到了2011年时空忙起了这边的事情。不过想要在几天时间内敲定一些交易简单,想将全部所需资料图纸下载完那就不可能了,吴安平觉得以后可以利用晚上的时间跑这边做这件事,没必要急于在短时间内把它完成。

设备陆续到达指定仓库,每当仓库满了,吴安平就偷偷将之全部转运回西峰镇,小舅杜立奎当然知道他没在家休息,接到通知,也见怪不怪地安排人搬运和安置。如此十几次之后,吴安平买得一些东西才算完成了超时空的转移。

吴安平按照这些设备,挑出了相关的厂区规划图、设备图纸及其他技术规范资料,通通交给了关岭东,让他来安排相关的前期培训、设备仿制和试生产。化工类的自然还是找徐复郭负责,塑料和橡胶也是找他,而飞机制造方面的则是找谭根和郭礼华,枪管、炮管地交给那些军工专家,而这一切由关岭东负责统筹。如果那些暂时用不到,或者没精力兼顾,则先封存起来以备后用。

有了这些东西,吴安平相信足以满足一年内的计划需求,便暂时又回到了西峰新城加入了训练。

而这时,莫魁斗、郭老刀和那几个复蒙老兵也跟着训练了几天,吴安平没有提供他们也没有要求特殊待遇。这些人经历的事情不少,自然明白要融进集体,必须要先和集体中的大多数人打成一片,搞特殊化那是自绝于人,没看到连吴安平都没搞特殊,甚至训练到昏倒?

这几个人素质比西峰商团的那些当过兵的还要高,想想他们在徐树铮死后,竟然跑到广州想投靠革命军,就知道必然有些本事,也有自己的思想。而他们的加入,使诉苦和三查又增加了复蒙的内容,这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了人们的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思想,而这两种思想正是吴安平准备日后武装军队的主导思想,所以他很为之高兴。

有过从军经历的人,在训练中明显比其他人进步更快,虽然这些训练内容是那么新颖,但他们接受起来还是相对容易许多,所以吴安平顺势在原来的班之上又增加了排和连的编制,使五千多人分成了四十来个连、一百多个排、四百多个班,班长、排长几乎全是原西峰建筑的工人,连长除十几个外,其余的则都是复蒙老兵和西峰商团的原逃兵。

至于西峰商团那边缺的人,则交待了靳鹏另外招些流落各地的溃兵和逃兵,如果可能,有多少他要多少,当然,还是要打着西峰商团的名义。靳鹏倒是很加入大队伍中,离开西峰商团,不过商团必须他盯着,只能暂时忍耐。不过吴安平答应他可以一直随队训练,达到什么水平,他转过来时便直接担任什么职位,靳鹏这才放下了心思安心守着商团。

小舅提醒吴安平,再有个把月就过年了,问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吴安平这才恍然想到,原来已经是腊月了,不过别的什么倒是不用准备,天成联号在新城的五家大商铺就要开张,提醒他们一定要备足年货,免得到时候工人们有钱买不到东西。其他商贩也必定有这眼色,希望联合起来能满足新城居民的需要。

这半个月,新城这边又增加了五万人口,除了工人们的家属陆续被接来了两万多,其他都是奔着陇东集团来得青壮,这些人中关岭东挑走了三千多有文化和技术基础的,其他都加入了西峰建筑工程公司,一边培训,一边在老工人带领下直接上了工地,使得规划中的庞大新城一天一个模样,几乎每天都有几十座建筑竣工。

要不是拉拢了西峰老城内那些商号,建筑材料根本就供应不上,即便这样,西峰建筑派出采买材料的人,足迹也踏遍了西安以北兰州以南的广大区域,使得更多人知道了西峰新城,知道了陇东集团。因为他们,无论商民流入西峰新城的速度都更为增加,说到底,西北的民众实在太苦了。

兰州的刘郁芬、西安的杨虎城、陇南的孔繁锦以及遍布陕甘宁的西北马家势力,都多多少少对陇东集团和西峰新城有所耳闻,不过他们的反应出奇的一致:张兆钾不知道走了什么运,竟然圈住了这么大一只肥羊。这些附近的军阀势力有没有派过探子来,吴安平不知道,但有张兆钾在前顶着,暂时应该平安无事。

不过最让吴安平意外的是,一天小舅杜立奎悄悄找到他,告诉了他两个消息。一个早有预料,就是盘踞在子午岭的尚纪元,悄悄派了人来联系他。第二个消息可是真正的意外,西峰新城里居然发现了共产党的踪迹,吴安平思考半天,才决定不予理会,如果凭借他目前的所作所为,居然有人要打倒他这个大资本家,那他也无话可说,不过他相信,这种情形现在不可能出现,将来更不会出现。

第三十七章 尚纪元来投

共产党的事情现在不必理会,尚纪元的人吴安平却不能不见上一见。www.65txt.com虽然徐二已经被天生爵的梁文山东主赎了回来,但吴安平先前欠尚纪元的人情却是事实,虽然当时他并不在乎其他商号的试探。

来人是个三十五六岁的汉子,眉粗眼大,很是威武,虽然穿得是农户的衣服,但举止间倒有一股军人的凛凛之气,估计也是从过军的老兵。自我介绍说他姓贾,吴安平便问这位贾先生的来意。

自称贾原的汉子,先是将先前吴安平如何与尚纪元有了纠葛说了一遍,并重复了那个口信,算是证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才转入正题。他说:“尚首领的意思是想从吴先生这里采购些粮食,当然,方便的话,可以再加上一些军火。”

吴安平一惊:“粮食自然没问题,军火之说从何而来?”

贾原笑道:“吴先生所做之事虽然隐秘,但瞒不过有心人。”

吴安平自然知道练兵和枪械的事情早晚暴露,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本来他还想再过几天,就设法开设隐秘的基地,将军事相关的一切事物搬离西峰新城,但现在看,竟早泄漏了风声。只是不知道,这些消息是只有尚纪元这边知道,还是已经传了许多人。

贾原猜到他在忧虑什么,安慰他道:“吴先生放心,我们的人也是偶然发现端倪,随之专门留意才得以查知的,其他人等想必不会也有如此运气。不过我得提醒吴先生,随着新城的人越来越多,这终究会露馅,毕竟涉及的人可不算少。”

吴安平平复下心情道:“不管如何,我总是欠了尚头领一个人情,军火的事情我也答应了,说吧,你们需要多少。”

贾原大喜:“不多,不多,步枪一百条、机枪十支就行,子弹起码得五个基数的。”

吴安平点点头道:“确实不多,这次运粮时你就可以一起带走,对了粮食你们需要多少?”

贾原回道:“粮食得一百万斤,如果更多当然最好。”

吴安平诧异道:“据我所知,你们子午岭的寨子里,连各人家属都算上也没超过三百人吧,怎么就需要这么多粮食?”又神情一冷道:“可别告诉我,你们是要用来转卖。”

贾原苦笑道:“我们所需确实不多,但子午岭附近十几个村庄目前都严重缺粮,若是春夏还好,总能出去逃荒,但现在是隆冬,虽没下雪,但这般饥寒交迫,估计跑不出陇东就要倒毙于途。而在陇东地域内,估计除了吴先生这里,其他地方根本找不出多少粮食,毕竟那座粮山很多人看到了。”

吴安平笑道:“你居然会相信?”

贾原道:“任谁知道吴先生白手起家,半年内便打下了西峰新城的根基,只怕对粮山都会不得不信。毕竟比这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早已经发生了。”

吴安平皱起眉头道:“没想到你们对我的情况这么熟悉。35zww.com”

贾原苦笑道:“我们毕竟是土匪,对一些大户自然比较敏感,再说这里离子午岭也不远,你的一些工人有的本就是子午岭周围的农户,他们在捎回的信中不停夸耀,我们想不知道都不行啊。”

吴安平展颜一笑:“好吧,粮食的事情也没问题。但是你们怎么运?明目张胆地运回子午岭吗?路上关卡可不少,只怕经不起查吧?”

贾原叹气道:“我们自然不行,沿途有我们通缉影像,稍不留心就是人粮两空的局面。只能让缺粮的百姓自己来西峰镇往回拉,担挑肩扛总要运回去,虽免不了半途盘剥一些,但这一点早计算在内,剩下的节省着也够迟到明年开春了,到时候就可以逃离了。”

吴安平听说竟是如此,心中不由得一酸,不经意间陇东农民的苦楚便展现在眼前,他很想能立刻使他们摆脱这样的境地,但理智告诉他还不到时候,思量片刻道:“既然这样辛苦,也罢,粮食也给你们送到地头吧,用我们这里的五轮车,一趟就给你运过去了。我有张兆钾亲发的手令,想必也没人敢拦我的车。”

其实现在这里的五轮车才不过几辆,不过这种车简单易学,目前能熟练驾驶的司机已经有了几百名,虽然这车在2011年很落后,但好歹也能拉十吨货,本来为加快新城建设,吴安平就像多采购一些,顺便拉一趟粮食自是不成问题。不过这车体现的工艺水平在当前显得太过先进,必须保密,根本不允许开出新城范围,如今也算破例了。

贾原连连称谢,粮食和步枪的事情谈完,其实已经可以端茶送客了。不过吴安平很想知道各地农民的生存状况以及陇东土匪的一些情况,所以反而更有兴致地与贾原聊起来。

贾原叹口气:“其实不止张兆钾,陇南的孔繁锦、甘宁马家同样搜刮盘剥地方不遗余力,刘郁芬和杨虎城因为属西北军,有冯玉祥的军纪约束,还算好一些,不过目前西北军还不能完全掌控地方,所以陕甘宁的马匪、山匪、绿林势力著名的就有七十多股,如果连十几个人的也算上,估计得超出三百股去。这些匪徒虽然都有不得以处,但不可避免更加重了百姓的困苦。”

吴安平倒是很惊讶他径直称呼自己的同类为匪徒,又见他许多事务说起来头头是道,显然有些见识,不过这见识却不该出自一个普通的土匪身上,终于警醒道:“这般见识已是不凡,看贾兄可不是一个普通山匪那么简单,我猜贾原只怕是化名,兄长的真实姓名的只怕叫做尚纪元吧?”

贾原沉默半晌,继而大笑道:“吴先生慧眼,我正是尚纪元。”

吴安平反是一惊:“竟真得是你。张兆钾的人到处在抓你,你竟亲来,太危险了吧?”

贾原,也就是尚纪元点点头:“危险自不待言,但不亲来西峰看看,我对兄弟们就无法交待,要知道,我已经答应会给他们找一条出路。”

吴安平听出他意思,但有些不信:“尚兄这话什么意思?”

尚纪元正容立起身,对吴安平躬身施礼道:“吴先生胸怀气魄使人敬佩,如不觉纪元冒昧,愿带百余位弟兄加入吴先生的事业。”

吴安平大喜,连忙拉他起身,却又不停对他上下打量,嘴边的笑纹越聚越多,终于咧嘴大笑道:“这真是天助我也,想都想不到的好事啊。尚兄,我也不用瞒你,我确实深盼这一天,而且你的加入将使我接下来的计划更为周全,多谢。”他深深朝尚纪元鞠了一个躬。

尚纪元有些感动,其实他的归顺有些不得以而为之,但起了这心思,通过不断观察比较,便觉吴安平会是个合适的人选,而且早先吴安平也通过要求见面,隐晦表达了这层意思,也正因此,尚纪元才真正关注起吴安平和他的陇东集团,由此也更佩服他的能力、抱负和胸怀,这才终于下定决心。不过,他没想到吴安平即便接受,摆出的仍然是一副平等的姿态。

应该说,尚纪元是除了陇东集团内部的高层外,最了解吴安平的一个人。他细致地观察了很长时间,将新城建设、老城变化都一一看在眼中,甚至五千人的大练兵、所谓的诉苦三查、摧毁旧世界建立新世界的抱负,都通过巧妙的手段做了了解。

他发现了吴安平的野望,也发现了他为之所做的许多准备,但幸好这也是他的野望,也是无数民国人的野望,再加上情势所迫,才冒险亲自过来稍加试探,结果更验证了他的看法,在被吴安平看破身份后,顺势便提出归顺。

这可能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机会,尚纪元有这样的预感。

问起子午岭很实际的一些事情,尚纪元详加解释和说明,就此也将他们面临的困局和为什么选这个时间加入吴安平做了一个交待。

土匪这个职业自古就有,但有真土匪和假土匪之分。真土匪自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只羊肥宰哪只,哪只羊好杀杀哪只,根本不会分目标是谁,这样的土匪虽然比无良官府更遭百姓忌恨,但活得很潇洒。

假土匪则不然,他们的聚事往往就是现实的悲剧,而更悲剧的是他们往往又忘不了自己经历的现实,心中总有替天行道的冲动,把不该土匪承担的责任非要抢来抗在肩上。尚纪元这些人就是这样的假土匪。他们傲啸山林,却又自居附近百姓的救主,所以当百姓难以生存时,他们便觉得自己没尽到义务。

以前还好,尚纪元带着百十位兄弟纵横陇东,所到之处不说全无敌手,却从没失过风,但自今年四月以后,事情便起了变化。

当时他们在合水县境内劫了一批运往陕西的烟土,足有上百担。这本来不算什么,甘肃无论张兆钾、孔繁锦、马家还有冯玉祥的西北军都在大肆贩卖烟土以充军资,上百担烟土虽不少,以前也不是没劫到过。

对于烟土,若是其他军阀势力得到,多半会出手转卖,而甘肃民间一些土匪、绿林若是见了,虽多数仍是贩卖,却仍有一些人会断然焚毁。

原因很简单,烟土鸦片这东西对西北民间伤害之大简直难以形容。

若仔细观察,初来甘肃的人都会发现,一进甘肃的交界,真好像入了云雾。一个小小的村庄,十家之内有八家总是云烟缭绕,一家之内,老子有老子的灯,儿子有儿子的灯,媳妇有媳妇的灯,听差有听差的灯。一家商店里上自掌柜职员,下至工匠学徒都各有各的灯。无论男女老幼,有许多总是在吞云吐雾。

在河西永登县城,街檐下,男女乞丐,乱卧吸烟,云雾充溢全城。在武威,据说男子吸烟人数,高达百分之五十,女子较少,也有百分之三十。一座小小的永昌城,居民竟十之八九深陷在鸦片地狱的最底层,日常生活完全失去了平衡。

有如此庞大的吸食群体,自然便有无数牟利者。

当时贩运鸦片是一档大买卖,被许多商号当作主要业务。每到产烟季节,商号便派人到产烟区大量收购烟土,一面在城镇自设商号出售,供烟民吸食,另一面贩卖到外地,获取厚利。而马帮、马客或脚户则是第二大贩运主体,他们在贩运日常用品的同时,兼带贩运鸦片。

而军队也是贩卖烟土鸦片的一大主力,各路军阀多仗其强权贩鸦片谋私利。冯玉祥的西北军算是比较进步的势力,但其下各部却均从事鸦片贩运,并直接靠军队实施,私人不得插手,他们从老百姓手里以极低的价格将烟土收进来,再偷贩运到东南沿海,赚好几倍的利钱。西北马家四位镇守使都利用军队贩烟发了大财。张兆钾、孔繁锦同样开了烟禁,大肆贩卖谋利。

西北贫瘠,但鸦片烟土是唯一可以销往工商业发达地区的产品。一方面,鸦片的种植,挤占良田,导致农村经济进一步陷入绝境;另一方面,则成为地方的一项主要收入,支撑了生活所需的平衡性。实际的情况是,老百姓所需要的茶叶、盐铁、布匹及其他日用品,多是靠种植、贩卖鸦片交易所获。

这甚至导致甘肃各地方出现一种扭曲的局面,鸦片一旦禁止,地方经济一片死气沉沉。而一旦开禁,则各地市面,日渐繁荣,农村亦较活跃。如产烟大区靖远,放开烟禁后各地商人纷纷赶来,资金的进入给偏僻小镇带来了“生机”。老百姓更是感到莫名奇妙,刚说种烟,满街银元便多了。

然而畸形的繁荣毕竟短暂,伤害却深刻而久远。由于膏腴之田,尽种罂粟,而不毛之地才备作粮田,进而导致粮食短缺,价格暴涨,大部分农户陷入困窘之地。而这种困窘再兼之军阀残酷盘剥搜刮,让更多人对生存陷入绝望,不是索性做了土匪,便是在吸食鸦片的飘渺云雾中寻求毁灭,明知其害也无法摆脱。

合县一位教书先生死前曾说:“吾好吸鸦片,深知其害,但历年十五,其目的便在力求身体之慢性自杀;积五十年之耗资,深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将房屋田产,事业名誉皆运输于烟斗之内,方能奏效。”

可见百姓既失望于现实,又无力改变命运,随一心求死以作对社会的报复。这是多大的悲哀!这蕴含着多深的苦痛!这一刻的吴安平,也更深刻理解了陇东集团对附近百姓的意义,才更明白陇东集团为何短短数月便扩张到如此规模的原因。

第三十八章 女警调查之第一弹

尚纪元及属下百余悍匪,选择以暴力来对抗绝望,大多数都深知烟土之害,而其家人也大多受其所害,劫来烟土鸦片从来都是纵火焚之。www.65txt.com但这也不算什么,他们如此干过许多回了。

关键在于,他们劫的苦主有问题。

押送烟土那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小子,却是张兆钾最宠爱的三姨太的最宠爱的姘夫。至于那小子为何有如此胆子居然敢给军阀戴绿帽子,尚纪元自然不可能知道,其实他连姘夫的事情也不知道。

那小子回到平凉后被张兆钾砍了脑袋,而张兆钾知道悍匪难治,这事本应虚张下声势便算过了,但三姨太却不肯罢休,百般挑唆,正赶上直奉军阀联合进攻西北国民军,而先前被国民军击败逃入山西投靠阎锡山的镇嵩军统领刘镇华看到重返西北的机会,派来人联络,希望他帮忙调动陕西境内的西北军,于是张兆钾顺势电告守卫西安的国民二军第十师师长李虎臣,历数匪乱之患,要求协助清剿边界的各路土匪。

李虎臣本就有剿匪之意,如此一拍即合,迅速调集了两个团兵力,与张兆钾派出的两个团一起,四面合围,朝甘陕边界缓缓压去,重点便是子午岭一线区域。

虽然张兆钾和李虎臣并没有将矛头直接对准尚纪元这一股势力,但为拖延调动李虎臣所部的目的,这次张兆钾提议的围剿方式却对尚纪元造成了很大压力。他们坚壁清野,大军一围,接下来便是收缴各匪巢附近百姓的粮食及其他物资,然后分兵把守重要关口通道,要将各路土匪势力困死在严冬的山区。

一些人数众多的山寨很快分崩离析,尚纪元那里原本还能坚持,但正由于他们要当好土匪,失去越冬物资的百姓朝他们山寨汇聚,便拒绝不得,致使情势就此崩坏。前段时间,虽然尚纪元率部潜过封锁线,到外围抢了不少奸商劣绅,但钱虽不少,粮食却无法运回。

情势一天比一天恶化,尚纪元不得不另寻出路,而吴安平隐晦的暗示正给了他一个机会。虽说直接购粮就行,用不得投靠,但尚纪元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给不了那些百姓切实的希望,这种危机必然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这才下了依附吴安平的决心。不过吴安平的所作所为,确实值得信服和依靠,这个决定下得并不勉强。***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知道了这些情况,吴安平也对尚纪元生出敬佩之心,知道虽然他们路子可没找对,但那种思想却弥足珍贵。不过对于运粮,吴安平倒是为难起来,拧着下巴皱眉道:“这么看来,大张旗鼓用车运粮就不可行了。”

尚纪元却不再担心运粮问题,吴安平既然把这事揽到身上,想必一定会有万全办法,从他对西峰新城几个月的观察看,这个人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手段,不然不可能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迹流传出来。像那粮山,不说哪来的粮食,单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运到西峰镇外,就让所有人挠破头皮也想不出来。

果然,吴安平想了片刻,突然笑道:“一时竟想拧了,忘了自己是谁。尚兄,放心粮食和军火一定准时送到,而且我还会给尚兄一个大大的惊喜。”

本来这时候两人应该商量一下以后计划,但尚纪元本为粮食而来,如今粮食还未送到,即便名义上已是一路人,吴安平有些话也不好说出口,只有等在子午岭见面时再说。尚纪元倒无所谓,既然决定投靠,自然要有投靠的样子,不过他问了几句,却被告之“到子午岭看过情势再说”,所以只能聊些以往经历和新城的变化。

尚纪元留下了到寨头的路线图,并将子午岭一线的情势事无巨细做了描绘,吴安平也带他深入了解了西峰新城的各项规划。尚纪元虽然已经有模糊印象,但亲身接触后还是大为赞叹,而在参观军工生产线时,看到那些步枪、火炮、弹药源源不断被装箱封存,尤其是大致感受了性能后,更被震惊得老长时间合不拢嘴巴。

尚纪元满怀憧憬兴奋离去,吴安平却还需对这一变化做出应对安排。

但吴安平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尚纪元会面之时,在远隔八十多年时空的2011年,刚由江苏警官学院经侦专业毕业,被分配到苏州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的实习警员夏听白小姐,也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事情其实并不严重。

苏州经侦支队将监察到的银行大额转账信息交了部分给夏听白,让她分析一下哪些存在异常,这其实只是一种锻炼,这些信息其实已经经过简单梳理,有来有去,算是通过了安全验证。

吴安平在苏州租用仓库大肆收购二手设备时,短时间内账户流出数千万资金,这个信息也被经侦支队监察到,不过简单调查后发现钱货价值一致,而且货物正常,资金来源也正常,虽说不理解这位北京多宝斋的大老板为何对二手设备感兴趣,但这年头什么人都有,比这更奇怪的也不是没见过,所以也不必感觉诡异。

通过经侦支局的安全验证后,这段信息和其他信息一起被交给了夏听白。

但事情就出在夏听白身上。

这位美女警官刚由江苏警官学院分来,其间父辈动用了不少关系,虽说知道这对其他人不公平,但一来拗不过父母意见,二来她对自己有着绝对信心,感觉并不算尸位素餐,所以也就顺水推舟地进了苏州公安局经侦支队。

刚来三个月,还在实习业务,但夏听白觉得正是证明自己实力的时候,所以凡是上级交办的各项任务,她都尽心尽力去完成,成绩异常漂亮,但也为之付出了百分之二百的精力。正因为她表现优异,这种筛查异常信息的锻炼才能提前开始,要知道没有长时间的经侦经验,是不可能胜任这类工作的。

夏听白比上级要求的更为卖力,她初步检查后,将一些明显正常的信息剔除,然后申请调阅了剩余其他十几段信息涉及人一年内的所有银行转账资料,而毫无疑问,其他的都正常,只有吴安平的显得那么怪异。

她刚入行,经历还少,这怪异自然便理解为异常,但将筛查结果上交后,上级却笑着对她说,不必再查了,这些都是经过验证的。夏听白便指出吴安平信息的怪异,而上级也没解释,反而给她找了一大堆诡异但安全的资料,让她体会什么叫大林子里的怪鸟。

夏听白知道这是领导提醒她,虽然有些人所作所为难以理解,但只要没有危害国家,没有触犯法律,即便人家要买一火车皮嚼过的口香糖自己做面膜,那也是人家自己的事,她没有任何权力干预。

但不知道为什么,夏听白就觉得吴安平有问题,不然为何与那么多典当行发生交易,还专门采购了海量的二手破烂?虽然上级发话不用再查,她只是唯唯诺诺答应,暗自却下定决心一定要查下去,于是每天工作之余,都会搜查一下吴安平的银行交易信息,希望这个她认定的危险分子赶快再次冒头。

不过夏听白注定要徒劳一段时间,最起码在几个月之内,吴安平没有再次从2011年转运物资和设备的打算,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得留在自己的时空。

往子午岭运粮和军火的事情已经有了计划,但实施之前,他却还得做一件事。

开往美国西海岸的客轮刚驶过夏威夷,而开往英属澳大利亚的却已经到达西澳的珀斯。其实他每天都要抽十几分钟到两艘船上露面,即便船上的人感觉奇怪,但谁都不可能想到,眼前的中国男子居然几分钟前还在万里之外。

虽然他此番主要是奔着澳大利亚的矿产而来,但并不是特别急迫,所以他下船后在珀斯租下一间公寓,便又回到了西峰新城。

吴安平从西峰商团抽调了金大虎和胡墩子,带着两人出西峰镇向东而去。这次他准备先解决尚纪元部的粮食、枪械问题和军事训练的场所问题,然后在陇东各县游历一遍,选定钢铁、煤矿、石油、水泥等厂矿的地址。

电力和石油精炼毕竟暂定的规模不大,这一块他决心干脆便放到西峰新城,出发前已经将规划图纸交给了陶玉山,设备是现成的,人员也已经培训一个多月,应该很快就能建立起来。不过因为原来准备将电厂放到煤产地附近,石油精炼厂放到石油产地附近,所以新城规划里没有这一块,需要重新修建计划。地点大致要求远离居民区,可以放到工厂区的外围。

金大虎和胡墩子也跟着在新城训练了十多天,虽不能说完全换了一个人,但精神面貌明显有了很大改观。

三人有张兆钾的手令在手,有打着西峰商团的幌子,沿途倒也顺利。不过总有关卡守卫和他们打听西峰新城的消息,尤其是那里人们的收入情况,吴安平自然高兴新城扩大影响,所以总要停留片刻大致介绍一番,而话里话外虽没有攻击张兆钾的意思,却将陇东集团和军阀势力的差别所在着重叙述,大作用谈不上,却也有收心之效。

第三十九章 军事基地

晚上,吴安平和金大虎、胡墩子三人宿在了合水县城。35zww.com

合水县城虽说是县治所在,但各方面比西峰镇老城要差不少。经济、商业不谈,单从人口就可以看出这一点。整个庆阳县如今人口大致有九万左右,而合水县人口则只有五万多,西峰镇老城人口接近两万,而合水县城则不到一万。

陇东号称是天下黄土最厚的地方,除了砖瓦厦屋,陇东民居窑洞之稠密堪称全民国第一。西峰老城的窑洞有一千多孔,占民居总数的六七成,合水县城则有三四百孔,占民居总数也超过五成,其他陇东多县的窑洞比例也大致是这个数字。

陇东的窑洞和陕北窑洞有很大不同。陕北窑洞多是石箍窑,窗子大,且窗子和门连在一起。这种窑洞样子很好看,很坚固,但修起来很费钱。而陇东窑洞多为土窑洞,挖开一个四到六米高的半圆大洞,用土坯封住洞口,开一门三窗或一门二窗,窑洞就算修成,只要舍得花力气都能修得起。

这里的窑洞有三种,即明庄窑、地坑院窑和箍窑。

明庄窑也叫崖庄窑,一般是在山畔、沟边,利用崖势,先将崖面削齐,然后修庄挖窑,有一庄三窑的和五窑的,也有五只以上的。合水县被子午岭南北一线贯穿,地势起伏较大,这类的窑洞修得较多。

地坑院窑都在平原大坳上修建,挖一个数米深的长方形大坑,将坑内四面削成崖面,然后在四面崖上挖窑洞,并在一边修一个长坡巷道或斜洞子,直通原面,作为人行道。西峰老城的窑洞基本上都是这种,比其他窑洞更为冬暖夏凉。

箍窑则是用土坯和麦草土黄泥浆砌成基墙,拱卷窑顶而成。窑顶上填土呈双坡面,用麦草泥浆抹光,前后压短椽挑檐,有钱的人还在上面盖上青瓦,远看象房,近看是窑。这种箍窑合水县城和西峰老城都有,只是数量相对其他比较少。

吴安平住宿的客栈其实就是一排七孔的箍窑建筑。听起来似乎比砖瓦厦屋要查,其实不然,这类箍窑修建起来挺讲技术性,虽然每三五年需要在窑的外面抹层泥,但实际上非常坚固,住个三五十年甚至上百年不成问题。

住进来时,他注意到客栈老板的登记房摆着几杆烟枪和烟灯,正有几人躺在炕上吞云吐雾,显然这里还暗自做着类似烟馆生意,只是透过云雾看那些在星火中明暗变幻的面孔,却没有几个露出满足的神情,反似地狱里的鬼卒般哀苦。

以前吴安平没注意到甘肃鸦片的问题,相对于其他地方,虽然同样要受盘剥,但因为地处商业流通要道,西峰老城吸食鸦片的人并不算多。当从尚纪元那里知道了情况,此番西来刻意观察,便觉实际比尚纪元所说还要严重,粗略统计,所见种种人物吸食鸦片的竟有十之二三。

要改善这种状况,其实只要为民众提供更好的谋生出路便可以办到,只是吸食者一旦成瘾,要戒除鸦片却绝非那么容易。三五中文网吴安平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毕竟除了生理上的考验,这更是对精神的考验。

第二天三人再向东行,出合水县城,过了固城乡,便正式进入了子午岭地带。

子午岭属桥山支脉,地跨陕西、甘肃两省,是董志塬和洛川塬之间的抬升山地,东北部与白于山、崂山相望,南部与渭北高原相连,介于泾河与洛河两大水系之间,自北向南绵延四百多公里。

子午岭主脊作北北西一南南东延展,主脊两侧次一级支梁作近乎东西向分布,岭谷交织,波状起伏,除南部有大面积基岩裸露外,其他地段多为黄土覆盖。地形多山、多沟壑,其山势雄伟,高差悬殊,以峡谷为主,但间有宽谷地貌。它的主脉丛林灌木茂密,而支梁地带则多为荒山秃岭,两者对比殊为明显。

尚纪元的寨子本在固城乡以东偏北的子午岭主脉附近,但吴安平接近主脉时,却没直接入山,而是沿着主脉蜿蜒南下,用五天时间,到达了正宁县城偏东南的位置,从这里向东翻越子午岭主脉便是陕西榆林道的宜君县。

在此吴安平与金大虎和胡墩子分手,让两人由正宁县经宁县回西峰镇,而他则转身向北一头扎入了子午岭主脉的群山之中。

五天之中,吴安平自北向南沿着主脉边缘行进了近百公里,大概了解了沿途的山川地势、水文植被及人烟分布情况。这并非毫无意义,他是准备在子午岭一线建立几个秘密基地,供军事训练和军工生产使用。

在近百公里的曲折山脉里,他大致圈定了四个地点。这四个地点都是选得山势曲折回绕围成的宽阔谷地,植被茂密,水源充足,而且方圆五十里内荒无人烟,可以说极其隐秘,适合改建为大型的基地。而他也由北向南把这四个地方称为一至四号基地。

吴安平首先改建的是四号基地。

这个谷地面积极大,足有一千多亩,只是其中并不平坦,到处都是石质基底的乱岩丘林,灌木丛生。谷地三面环山,而且山的坡度极高近于岸崖,其上枝桠横生,多乱流飞瀑,流入谷地便化为数条溪流,将之切割成数块。几条溪流向西蜿蜒,汇聚成宽有五六米深不过十公分的大溪,由逐渐矮下山脉缺口冲出了谷地。谷地外也是曲折山岭,崖高沟深。

吴安平越过子午岭支脉,待山势渐高植被渐密便开始动手。

先要改建出隐秘的出口和入口。

他选了一个石壁回凹,直接启动D-7引擎切入了崖面,立刻,一个深三十米高四米宽六米的洞窟便出现在眼前,四壁平整如刀割豆腐。这是他注意控制的结果,如果不加控制,形状便不会这么规则,不过那样的话,空间将放大的一千立方,深度、高度、宽度都会扩展一些。引擎切出的石方被转移到了谷地的道标记录点,这是他特意抹去青岛道标后留出的空位,移到那里正方便利用来建筑营房。

就这么在崖壁中行进二百米,吴安平终于重见光明,开始沿着山势在底部半腰处开拓道路,这里的土方更好处理,因为石块散碎土层也厚,没有做建筑材料的价值,索性便直接任其滚入沟底,这样根本不用参考道标,速度更快了许多。

这样在回环的山岭中前行了三公里,其间又切通两处崖壁,终于由溪流左侧开进了谷地。

在谷地中,吴安平先沿着山脚开辟出一条环形水路,然后便将山流引入水路之中,更换了谷地的网状溪流,然后开始迅速平整谷地的土地,将凸出填入凹处。这一切其实耗时很短,吴安平甚至利用引擎将一块十数吨重的平整山石抛入空中,将填埋的凹处砸了一遍。

做完这些,他又用引擎在北侧山梁切出一个平面,然后顺着平面切入石壁中,开始在山腹构筑庞大空间,以做存储物资的仓库,至于军工生产线及军队营房自然全部放到谷地中去。四个基地中这个最为隐秘,所以最为重要的军工生产要放到这里,军队方面,这里也将是规划中军校的所在地,专门培养士官以及军官。

山腹内的空间并没有都连到一起,而是根据需要分成了几个部分,每个部分又分若干个主室和副室,各有石壁相隔以分担重力。

山腹中挖出的石方也被放置到了谷地中,趁着时间还早,吴安平干脆又当起建筑工人,利用引擎开始切割建筑用不同规格的石条,完成后顺便还按照规划图,挖出了各个建筑的地基。现在只要有建筑材料和工人,很快一座功能齐全的基地便会出现在这里。

谷中的事情弄完,吴安平沿着出谷大溪,在另一侧山岭与对面道路相对的半腰又开了一条道路,至一处高崖道路转向正东径直切入了山中。

吴安平像穿山甲般一路潜行,突破一处山岭便再向东切入一道山岭,直到越过最高的主脉。在这里,他构筑了一条长达十公里的穿山通道,直接贯穿了子午岭主脉东西,使天堑变成了通途,虽然主脉之东支脉仍众,但已经不是那么难以跋涉,而这意味着一旦需要,秘密军力就可沿此通道直扑陕西。

将主脉东侧通道出口掩饰好之后,天色已经大黑,吴安平启动引擎去了西安住所,准备睡上一觉。

第二天一早,吴安平便跨越时空到了2011年的上海。他定下了几千吨水泥、上千吨各类钢材、近百套钢架结构屋顶、数千吨粮食、蔬菜大棚设施和一大堆玻璃、水泥预制件、老式的门窗、锅碗瓢盆等各类物资,还定下了四套二手建筑机械、十几套各种功率的发电机组等所需设备,并将这些东西分成四批,每批交货时间间隔一天。

安排好一切,他才直接转回了西峰镇。这次定购的东西,足以使四座基地建成前不再需要外面物资输入,不过相应地,他的人民币也将减少四分之一。

吴安平先是让人将一应武器、弹药运到新城外一并移入4号基地山腹仓库,然后找了小舅,让他安排军事训练的人,除留下六百人外,其他人在不惊动地方的前提下,于后天由金大虎和胡彪子带队,秘密分批潜来正宁县子午岭主脉西侧三人分手的地点。西峰城那里也要想个合适的理由掩饰。

办完这些,他便经4号基地,沿着子午岭主脉自南向北,开始改建其他三个基地,程序与改建4号基地时大致相同,只是没有向东贯穿主脉。由于其他三所都是专门的兵营,虽然地方更大,但附属设施却自然少了,所以改建的速度极为快速,基本上半天就可以完成。

用了三天时间他改建完了3号和2号基地,这时2011时空上海第一批物资已到,他将西安的道标改换到2号基地,然后回上海转运第一批物资到了4号基地。而第二天,金大虎带领的第一批队员也到了三人分手的地点。

当吴安平带着这些人进入主脉,然后找到基地入口,沿着开拓的道路进入4号基地时,金大虎和那些人立时就傻眼了。天知道这里怎么多了这样一个地方,而且看样子根本就是个已完成土方作业的大工地。

他们自此便对吴安平敬若神人,一心效死,再无二意。

不过吴安平这时却没功夫理会这些。由于几乎所有人都出自西峰建筑,所以对工程建设并不陌生,吴安平找了几个技术工人,将4号基地相关的各类规划图纸及其他资料交予他们,吩咐他们利用转运来的充沛物资尽快完成基地建设。金大虎则回去与胡墩子替换,轮流将其他人带来,4号基地入口也安排了一个班轮流守卫看护。

接着,他与众人告别转入2号基地,并由此向北,花一天时间到达了计划中1号基地的所在位置,很快便完成了改建。

现在4个基地都完成了基础改建,在将上海第二批物资移入3号基地,趁着第三批物资还没到,吴安平又跋涉北上,开始寻求与尚纪元会面。不过在到达两人约定的联系地点前,他预先在附近挖了几个地下仓库,将尚纪元所需的粮食、枪械各翻了二十倍量存放了起来,而且连他没提出需求的轻机关枪、迫击炮及相应弹药,也随粮食各带来几百几十套。

这就是他当初对尚纪元的说得惊喜,而且是很大的惊喜。

吴安平忙得充实而自在,见尚纪元前也终于完成了上海最后一批物资的转运,但他却不知道,当第二批物资交付,他转账付款时,夏听白疏忽一次后,终于等到了他的出现。

第四十章 女警调查之第二弹

夏听白由吴安平的银行转账信息,查到交易涉及的各公司、工厂,但汇总之后却发现除了门类驳杂,并不存在什么违规之处。三五中文网怪异是肯定的,看吴安平采购的物资,明显是要搞建设,但不管他要建什么,连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门窗、床上用品及的采购都由他这古玩界新秀亲自出面,这不得不说很难让人理解。

根据一些公司提供的到货地址,夏听白以家事为由请了几天假,赶到上海找到了吴安平租的仓库。在附近调查一下,并没有值得一提的收获,现在的人顾自己都过不来,没几个人有闲心去注意别人,夏听白也不气馁,在附近的宾馆住下,每天两次到仓库守候,希望假期结束之前,能守到吴安平再次出现。

而这时,吴安平已经转移了第三批物资,人正在跋涉北上去见尚纪元。

夏听白住下后的第二天下午,便发觉那紧闭仓库的主人似乎已经出现,不断有运输车辆进出其中,只是那主人根本不出仓库大门,她不能确定藏身其中的是不是吴安平本人。其实吴安平确实在仓库中,他正忙着接受第四批物资,这是用来建设1号基地的。

华灯初上,赶来仓库的运输车辆已经很稀少,夏听白按捺不住好奇,换身衣服试图接近仓库门口,查看里面的情况。吴安平发现了这位鬼祟的探视者,不过他并不在意,想着仓库只进不出,总有人会觉得怪异,不过,完成这次转运后,这个仓库便会退租,那些好奇的人心里嘀咕一阵估计便会忘掉这件事。

物资到齐,吴安平将最后一笔转账完成,等车出去后,紧紧关闭了仓库大门。

夏听白也偷偷验证了仓库主人的身份,正是那位出生石家庄郊县遽尔崛起于古玩界的吴安平。虽然看他的样子很普通,没有作奸犯科的惯犯那种奸猾样,反似有昂然气宇,不过她自然不会表象迷惑,多少大奸大恶暴露之前不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见大门关闭,仓库灯光逐次歇灭,夏听白觉得这视线昏暗之际,正是自己进一步侦察的机会。她不敢往门口去,却小心接近了仓库东面的一面大格子窗,垫高了脚下,扒着窗沿往仓库里看。

虽然里面昏暗一团,但就着仓库外零星灯光,她还是发现不对,里面竟然空空如也!这像见了鬼,夏听白尖叫一声,从垫脚的木箱上摔了下来,虽然胳膊上有几处擦伤已经出血,但她完全顾不上这些,只是苍白着脸哆哆嗦嗦说:“他果然有问题......”夜色中,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心悸的光芒闪烁。***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社会主义新青年是不会被牛鬼蛇神吓倒的,而且夏听白虽然不明白其中机巧所在,但回宾馆后回想,却发现通过一些手段不是不能达到这个效果,最简单的便是在进出的车辆中夹杂运出物资的问题车辆,不过不管什么手段,都足以说明吴安平这个人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想到吴安平那张人畜无害的朴实面孔,夏听白就恨得直咬牙。这小子别的先不说,害自己尖叫摔倒出了大丑,单这便是一桩大罪,自己一定不会放过他,一定会将他的真面目揭露出来的。

第二天上午,夏听白又换身衣服,还带了一副墨镜,打扮得连自己都认不清后,再次赶到了仓库。只是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那个肇事的仓库此刻大开着门,门口正有一个大胖子和一个西装男唾沫横飞地讨价,她上前一问才知道,就在今天比这还早的早上,吴安平已经将仓库退掉了。

夏听白此刻的打扮很妖娆,而且是一见就让人想往上扑的那种。西装男停了还价,贼眉鼠眼往前凑了凑,涎着脸道:“小姐,鄙人想.....”

“滚!”除了这个字,一张警官证也恶狠狠地捅到了西装男的脸上。

“黄启东......”夏听白抿着嘴苦大仇深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机会还会出现,做惯了坏事的人是不会轻易收手的,下次,下次他就不会轻易逃掉了。

“吴安平!”此时在4号基地,也有个人在叫“黄启东”的本尊。

正四处查看工程进度的吴安平闻声回头,却发现叫自己的竟是一个绝没有想到的人——左纯庵,余大成和余铁鹏则笑吟吟地正站在他的身后。

惊喜之下,左纯庵那条瘸腿也映入眼中,吴安平但得鼻头一酸,忙吸口气张开了臂膀:“左兄,这太意外了,不过我喜欢这个意外。”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泪水终于难以克制地流淌出来。

带着泪花,左纯庵笑着主动说起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

因石壮飞牺牲和自身腿残,左纯庵退出革命军回了老家。但他是如此想念那短暂的战火纷飞的军中岁月,以至于每一次冲锋、每一个牺牲他都历历在目,枪声、炮声、呼声、骂声、哭声这种种嘈杂但清晰的声音,总使他颤抖着从睡梦中醒来,而一个个已经逝去但仍然鲜活的年轻面孔似乎总在厉声拷问他: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于是左纯庵又回到了广州,回到了黄埔旁边,哪怕要拖着残腿颠簸生计,他也可以安心对自己说:我就在这里。他知道自己并不像自己想象的优秀,但身陷大时代跌宕壮阔的洪流中,他仍然不愿做一个淡漠的旁观者。

是李章找到了他,跟他说了吴安平的事业和抱负,而安炳朝、余大成、余铁鹏也都劝他随往西峰。虽然左纯庵不认为吴安平这些人有推动时代大潮的能力,但任何的努力都很珍贵,置身其中远比安身于外更有意义,基于此,他也来到了西峰。

这几个兄弟对吴安平可说十分熟悉,但正因这种熟悉,看到西峰新城之后也更为震动。原来短短半年多,吴安平已经做下了这么大一片事业,原来那些看似荒诞不经的展望和讨论,竟真有实现的可能。

得知吴安平在子午岭主脉的4号基地,留李章、安炳朝在新城协助杜立奎安排随来的军工技术人员、老兵和其他进步青年,左纯庵、余大成和余铁鹏便迫不及待随最后一批军训人员赶来了4号基地。

这是一个庞大的基地,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吴安平身边得力人员缺乏,许多事情安排起来不甚放心,左纯庵这些人就像一场及时雨,正弥补了这一块缺憾。

几人叙旧之后,便在吴安平带领下参观起4号基地,趁此机会,吴安平也将自己的设想和规划详细说给了左纯庵、余大成和余铁鹏。左纯庵三人震惊于基地的庞大,感觉正是这些不可想象的工程奇迹的完成,才使得吴安平异想天开的规划变得合理而周密。

吴安平计划将军事力量暂时命名为“西北人民解放军”,左纯庵三人对这个称呼赞不绝口,认为既体现民众意愿又体现了这支武装存在的意义,他们却想不到吴安平是剽窃了后世那支彪悍铁军的名号。

至于4号基地建成后的训练,吴安平准备交予左纯庵、余大成负责,这五千多人中,由于表现优异者陆续出现,稍加挑选提拔,便可构建出严密的管理体系,左纯庵、余大成文化也有经验也有,再加上陇东集团的向心力,足以保证对整个体系的控制力。

不过吴安平也强调了,4号基地其实是军校和兵工厂的综合体,兵工厂自有专家负责,军校则意味着,左纯庵和余大成要将这些人培养成士官甚至军官,不能简单按照普通士兵的要求对待。

而之所以留两人在此,便是因为左纯庵有政治工作的经验,而余大成则有二次东征的经验,两人又都是心思缜密之人,配合黄埔经历和吴安平提供的后世士兵及士官的训练资料,完全有可能琢磨出一套适合自身的训练方法。如果获得成功,那就意味着吴安平拥有了五千士官,稍一扩展就是五万大军,而这不过是仅仅第一批受训人员而已。

左纯庵和余大成刚从黄埔出来没多久,虽然已经经过战事,但实际上根本还没有毕业,如今竟骤然要担起如此重担,吴安平此举明显是有些赶鸭子上架了。两人都表示了为难,不过吴安平相信有后世的海量资料依托,即便整体训练效果比不上黄埔,单兵能力应该是超过的,再说他目前的对手是西北各路军阀,军官及兵员素质与广东革命军也是比不上。

左纯庵和余大成难以推拒,因为吴安平根本找到其他人。

吴安平又将自己在西峰训练这些人时的情况说了一些,自己当时什么也不懂,只是拿着资料照本宣科地做,通过和这五千人探讨学习,不断更正强化,不也使这些人有个兵样子了吗?他再次提醒到,不要小觑五千人所具备的智慧,他们需要充分调动起这种智慧,参照资料完成训练和教育目标。

他们目前掌握的智力资源,不可能实现黄埔那样的灌输教育,但物质资源却足以支撑展开最全面的探索。现在他们只能通过自我学习,达到自我成长的目的,这是目前不得不为之的事情,但即便将来壮大,也需要养成和保持这样的学习能力,吴安平希望建立的是一支学习型的军队,因为只有不断学习才能不断提高。

扫盲活动和文化学习也千万不能间断,新城正是通过这种方式逐渐改变着员工的精神面貌。诉苦和三查活动更是不能松懈,不过这只是很基础的思想教育,以后还需要总结出一套适合国情的思想体系,吴安平暂时没这个精力,不过他委婉告知左纯庵和余大成,千万不要直接拿黄埔流行的三民主义和共产主义给学员们灌输,因为吴安平设想的体系与两者都有部分差异,但强化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的内容则无妨。

左纯庵、余大成和余铁鹏都有些不高兴,余铁鹏更直接问他是不是想做军阀。吴安平苦笑否认,继而不得不将一直思考但目前只有概念的思想讲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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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国民主义

吴安平设想中的这个思想体系将有三大主旨,一是爱国主义,二是民族主义,另一个则暂时命名为国民主义。三五中文网

在他看来,三民主义和共产主义在目前中国的目标是一致的,基本上可以用“救国救民”四个字概括,但实现这个目标的手段和步骤却有些差异,他自己当前也是这个目标,但手段与上两者也有差异。

而长期来说,三民主义、共产主义和他自己还模糊的某种主义目标也是一致的,也可以用四字概括,便是“强国富民”,但目标和步骤三者仍然有差异。

往大开说,无论当前的救国救民,还是远期的强国富民,其实不止是国民党和共产党的目标,也不止是吴安平的目标,更是无数中国人的希望和梦想。但为什么同样的目标下,各种势力会纷争不休?因为那些手段和步骤的差异,加上某些人的政治野心,便需要徒耗国力,这样各不相容争个你死我活?

很多纷争都是情势使然,吴安平不可能了解自然无缘置喙,不过他希望看到的是,在同一个目标下所有人拧成一股绳努力奋斗,而在实现这个目标过程中,使用的手段可以是多种多样,依据实事求是的原则,哪种方法好就使用哪种方法,而不用管它是哪个主义规定的。

所以吴安平所设想的思想体系,将只有目标、标准和规则,不会确定途径和方法。途径和方法将在律法的约束下,根据不同的实际情况来制定。其实这个体系,会与后世中国实行的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类似,抛开人为定义的外衣,其实便是强国富民思想下的实用主义。

当然政治制度方面,吴安平自然不会完全抄袭后世。

这些思想让左纯庵、余大成和余铁鹏各有思索。其实他们的能力并不足以判别出,这种思想与现在的三民主义、共产主义哪种更合适国情,但了解了这些,吴安平原先的话便勉强可以接受。确实,无论将来施行什么主义,先宣扬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总不会有错。

但他们也注意到,吴安平提出的民族主义其实涵盖着民族平等的思想,是组成中华民族的所有民族的民族主义,而不是单单汉族的。这里面的民族平等思想,包括了互相尊重信仰和民族习惯等一系列原则,陇东集团其实已经在各类规定中体现了这种思想。

左纯庵与余大成苦笑对视道:“这还真不是一般的重担,不过我们既然来到这里,便说明谁都不想做一般人。没说得,干了!”

吴安平对余铁鹏的安排不在4号基地,他准备让余铁鹏负责3号基地,再抽调靳鹏从旁协助。这个3号基地及另外的2号、1号基地都是规划中的庞大兵营,专门负责训练士兵。

那里的物资也已经齐备,只等西峰新城那里筛选出的建筑工人抵达就可以动工。www.65txt.com等建设完成后,这些建筑工人立刻就地转为受训新兵,按照同样的流程展开训练,只是与4号基地相比,对于士官训练的内容稍微提及供大家了解就行,主要还是以士兵训练为主。

余铁鹏马上就得带上从4号基地抽调的三百人赶往3号基地,这三百人在前期暂时充当班、排士官,协助余铁鹏和靳鹏对新加入者展开训练。

另外还有两支三百人的队伍将分别开往2号和1号基地,这些人担负的任务和去3号基地的那三百人一样。只不过2号基地,吴安平准备交给李章、莫魁斗负责,而1号基地则是安炳朝和郭老刀。

广州来的老兵、复蒙老兵和西峰商团的前逃兵,加起来有一百多人,这些人将分别加入四个基地,在军事训练中起到自己独特的作用。而枪械、火炮、弹药的生产线及相关专家、技工,将逐步转移到4号基地,新城那边暂时只保留谭根等人的飞机研发机构。

又用两天时间将这些安排落实之后,吴安平在子午岭合水县主脉附近与尚纪元的人接上了头。

尚纪元这里的情势已经极度恶化。随着封锁的持续,投奔他的乡民越来越多,如今山寨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两千人,再过几天就要断粮,如果吴安平再不来,就必须铤而走险与张兆钾和李虎臣的人直接对上了。

张兆钾和李虎臣这次对子午岭沿线的封锁极其成功。整片区域内,粮食和越冬物资被他们一扫而空,而他们偏又卡死了物资的输入,使得区域内的农民不得不纷纷逃离,不断抽空当地的人力,舍不得离开的则被认定与乱匪有联系,自然更不会在意这些人的死活。

其实陇东集团就有不少人是从子午岭附近逃出的农民,若不是如此,尚纪元也不可能轻易探得新城的一些内情。

吴安平抵达的消息传出,没等一个小时,尚纪元便带着几个人匆忙而至。

见他面色焦急,吴安平也没耽搁,立刻将几个地下仓库的位置指给了他。尚纪元和那几个人都感觉莫名其妙,附近的形势他们可以说了如指掌,怎么可能不声不响便多了几个地下仓库。

但事实就是事实,很快几人便见到了满仓库的粮食、军火及其他一些越冬物资。

在一个仓库里,吴安平笑着对尚纪元道:“尚兄,我说过会给你一个大惊喜,如今不算食言吧?”尚纪元正激动着一把一把将粮食攥起并任由它们自指缝泄下:“真想不到,真想不到啊,乡亲们总算有救了。”

转过身来,尚纪元对吴安平行个大礼道:“我替乡亲们谢谢吴先生了。”

吴安平却是不乐道:“这话就外道了,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不是吗?以后你也不要叫我吴先生了,我听着很别扭,还是直接叫我安平吧,这样自在些。”

尚纪元不好意思道:“是我见外了。既然吴先生如此说,纪元自然从命。”接着先派了人回山寨报信,安排人过来搬运物资,然后才将身后几人挨个引见给吴安平。其实刚见面时,他就该这么做的,只是来时那几人商定,要先看吴安平是否救得了大家,若没这能力,投靠的事情还得另说。尚纪元虽然反对,也无法将几人完全说服。

吴安平这才知道,这几人也不简单,分别也是排行从二到五的尚纪元山寨的寨主。

要说尚纪元这股悍匪人不过百五,竟有五位寨主,多少有些沐猴而冠的意思,但事情却非如此,而是与山寨的人员构成有很大关系。

尚纪元是大寨主,他是山寨中坚力量西北老兵的代表,与他同时从樊钟秀处离开的那十几个人,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二寨主叫徐天佐,是后来投奔过来的绿林和刀客的代表,人数不多,但论单人武力还在那些老兵之上。三寨主叫萨都刺,是**人,是少数民族的代表,他名字的意思是真主赐福,可惜真主只赐福于强人。四寨主叫沙宏义,负责物资筹备、销赃、赎金谈判之类的事情,算是个另类的后勤主管。五寨主叫申棠,吴安平居然没认出来她是个女人,不过这么五大三粗的彪悍女人当真也少见,她负责老幼安置和自救生产等事宜。

吴安平这时倒有些头疼,现在的情况并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原以为尚纪元答应投靠,这件事便算说定,现在看来还有一些人需要收服。虽然尚纪元的允诺这些人不一定反悔,但让人真心实意地办事显然比不情不愿要主动的多。

这四位寨主其实对陇东集团和吴安平也不是一无所知,就此跟随也没意见,但毕竟不都是一类人,吴安平对各类人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这些是必须考虑的。例如绿林和刀客,如果吴安平抗拒这类人,那即便现在加入日后也定生事端。而少数民族问题更是需要提前确定原则,毕竟西北军阀中持歧视态度的不在少数,西北马家是少数民族的势力,但他们压迫本族和其他少数民族的事情可也没少干。

尚纪元有些歉意挂在脸上,毕竟他当初为了得到越冬物资,没有将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交待清楚,不管吴安平最终能不能过得这关,没有思想准备是肯定的。

吴安平和那四位寨主寒暄几句,暂时没做其他方面的交流,仓库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其他人陆续过来,欢天喜地搬运起物资,尚纪元留下沙宏义和申棠在这里暂时盯着协调,和徐天佐及萨都刺一起,领着吴安平先回了山寨。

尚纪元把山寨就立在子午岭西部支脉中,往东能看到葱郁的峻岭,往西却是一层接一层的黄土沟壑。这寨子说不上隐秘,但找起来也是费劲,因为附近的地势数公里方圆都几乎一模一样,而且沟壑丛生,行进在丘梁像入了棋盘,行走在沟底似进了迷宫。

一个多小时后,吴安平随尚纪元拐入一处黄土峡谷,在黄峡谷两侧,他发现了密密麻麻的窑洞,而峡谷中除了中心位置的几座砖瓦厦屋,其外便是一层层的茅草房。

很明显,这便是所谓的山寨了。虽然像个村庄更多些,但说山寨也不算差,这黄土峡谷处于子午岭两条支脉的夹缝,地势确实有些高。

随他们同时回来的还有手中搬了粮食的寨民,一干人进寨子后,在坡坎上、窑洞外等待多时老弱妇幼,看到被拉成一条线似的寨民源源不断运来的粮食,登时欢呼起来,他们笑着跳着,拍着手唱着,泪花在每个人脸上闪烁。

吴安平若有所思道:“忧民之所忧者,必得民之所望。谁要是见了眼前这幅场景,必然也会生出同样感触。”

萨都刺趁机道:“不知道这民是汉民,还是**?”

吴安平看着他笑道:“萨都刺,算了,我还是称你萨兄吧。萨兄,正如我刚才所说,忧民之所忧者,必得民之所望,这民又何分汉回?你和尚兄分属汉回,不也相聚于此?我们常说中华民族,可中国并没有一个叫‘中华’的民族,所谓的中华民族便是汉回蒙藏满及无数生活在中华的民族,所共同组成的一个大民族。中国的崛起,便是中华民族的崛起,自然也是任何生长在这片土地的民族的崛起。”

萨都刺对这样的回答感觉空洞,便道:“话谁都会说,但事却不是谁都去做。”

吴安平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民族之分不过是习俗之别,但善恶对错之分却更高于习俗之别。对于民族问题,我的想法很简单,尊重差异,而以相同的律法规条约束善恶。这就是平等,以不歧视、不超拔、不隔闭为原则的平等,目前陇东集团少数民族的职员超过一成,但相处得都很好。”

萨都刺不得不道:“真能如此,我自然一心投效。”

吴安平点头道:“很快你就能验证我的话是否属实。”

既然说起这方面的事,徐天佐自然也要观察一下他对绿林、刀客的态度。

吴安平乐道:“如果以你做衡量标准,你不觉得我其实更像绿林头子、刀客首领吗?你打劫奸商劣绅,我比你更进一步,直接就要推翻军阀政府,我们两个谁都不愿在这世道做良民。重要的不是你是什么,而是你在做什么,要是恶贯满盈滥杀良善,这样的绿林即便逃到天边,也还是要杀之而后快。”

第四十二章 长庆桥重工业区

一行人进了中间那座砖木结构的大厅,将吴安平引上主位,其他人等随意落座,又交流起其他一些细节问题。www.65txt.com这时候说不上归心,但对依附之事,却再没人反对。

吴安平径直对尚纪元和几位其他寨主道:“既然没人反对,我便要当这个上级,给大家安排些任务了。”环视一周,果然未见有异议者,大家都等着听他会说出什么安排。

吴安平对尚纪元道:“尚兄,你的任务是,尽可能在最短时间将陇东、陇南的所有土匪、山寨、绿林收服。那些作恶多端的,直接扫平了事,像你们这样子的,若有可能便接纳过来,如果对方实在不愿,也不必勉强。如果再有余力,可以在陕甘宁各处都布下力量。”

众人大惊,徐天佐道:“这根本不可能。不说陕甘宁,单只陇东、陇南,如我们这样的势力便不下百处,更有一些实力还超过我们,如何做得到?”

吴安平笑着道:“不是没这可能。你们从现在起就可以大肆扩充人马,无论需要什么支持我都可以提供。当然,仅仅有人数的堆积是不行的,还要展开必要的训练。我需要的是一支强悍的力量,而不止是庞大的规模。”

萨都刺摇头道:“即便如此,短期内要完成这个任务也不可能。”

吴安平突然拍下脑门道:“对了,忘说一件事,我们这支军事力量已经有了正式的名称,就叫‘西北人民解放军’,而且我已经在合县到正宁县的子午岭主脉之间建立了四个基地。其中一座基地由军校和兵工厂组成,已经入住五千人,正在紧张训练中,其他三座基地专做练兵之用。四个月内,我有信心将解放军扩充到五万人的规模,这将是我们最坚实的依靠。”

尚纪元不可置信地追问道:“你将西峰新城那五千人带进了子午岭?”其他人也面面相觑,如听神话。

吴安平对尚纪元点头道:“那五千人会接受最科学的士官教育,组成军队指挥体系。你们这些人,也需要陆续到几处基地进修或强化训练,毕竟与这里相比,基地更为隐秘,而且物资也更为充沛,条件要好很多。”

他将四处基地的情况详细介绍给了大家知道,听他说得言之凿凿,即便不信的人,也不再是嗤之以鼻,而是存了验证之心。三五中文网而且有了这样的背景,吴安平先前所说的话,便更为大家采信,毕竟与这样的实力相比,山寨这点力量简直不值一提,也就没有了编织谎言欺骗大家的必要。

虽然早知道陇东集团实力庞大,依附吴安平后,他们的境遇必将与以往大为不同,但直到现在,他们才隐约感觉到,这种不同究竟大到了什么地步,简直是天差地别而又完全不同的两个舞台。

吴安平又对萨都刺说:“萨兄,西北毕竟是多民族聚集的地方,我也有意在整个体系中引入更多少数民族的力量。你可以负责这方面的事情,我也希望更多少数民族的人可以独当一面。”

萨都刺当然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便欢喜答应下来。

接着,吴安平又在几人的陪同下在山寨各处参观一圈,与无论哪个民族的寨民或依附者交谈时,他都表现了一贯的真诚和恳切。对于知道山寨已经改旗换帜的人来说,他的这种态度明显起到了收心的作用,当然,吴安平并非故作姿态,这只是他的天性流露。

尚纪元将山寨的武力集中起来,让吴安平做个检阅,也算在这些人面前亮个相。

吴安平自然不会推拒,观看了这一百多人的武力展示或者说操演之后,他并没有发表意见,而是做了一个简短的演说。

他讲道:“我曾经对着五千人说过,要摧毁旧世界建立新世界,今天我也要在这里对你们说。无论你来自哪个民族,无论你目前是什么身份,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坚定的,我们要摧毁这个人吃人、不给人尊严的旧世界,建立一个人人平等、人人幸福的新世界,在那个世界,不会再有战争和饥饿,也不会再有凌辱和压迫。是的,我向往那样的世界,而现在,需要你们告诉我,哪个是你们希望的世界?”

吴安平的话激起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每个人的心中或许都有一个自己的新世界,但在此刻,所有人都振臂高呼:“没有饥饿!没有压迫!”这呼声刚开始参差不齐,继而越来越响亮越来越一致。

吴安平高声道:“如果有人非让我们饥饿,如果有人非给我们压迫,怎么办?”

尚纪元、萨都刺、徐天佐等被刺激到了,齐声嘶喊道:“打倒他!”于是所有人也跟着嘶喊:“打倒他!打倒他!”

吴安平等大家平静下来,慢慢将诉苦和三查活动中一些典型的实例一一讲来,用详实的例证明确了反抗的正义性。大家随着他的讲述,纷纷回想自身的遭遇,那种心情实在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便似身体里装了一座火山,虽然不断积蓄着能量,却始终无法找到宣泄的出口。

终于有人痛哭流涕猛然嘶喊道:“摧毁旧世界!建立新世界!”所有的火山被这嘶喊霎时引爆,震耳欲聋的呐喊响彻整座峡谷。当一个人意识到他需要什么时,自然会爆发出绝大的力量,当无数人同时意识到他们需要什么时,没有人不会在他们的力量面前颤抖、颤栗。

吴安平的演说不说圆满,但最起码没有失败,这不因为他是个领导者,更多要归功于他是个实践者。

第二天天刚亮,吴安平就离开了这座山寨。此前他已经将对山寨的看法与尚纪元他们做了交流,并且给出了四座基地的位置和接头暗号,让他们自行安排轮训事宜。本来昨天就要走的,但尚纪元他们非要留他过夜,而且晚上跋涉也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才索性留下,又与大家详谈一夜。

吴安平先去了美国旧金山,海轮在那里靠岸了。租了公寓记录道标之后,他随后便去了2011年的廊坊住所,先跟在北京的于坤打个招呼,听于坤说那边房产已经选好就等他去过户时,他以事忙为由暂时推脱了。

在这边他查找了许多资料,发现其实西峰镇周围就有油田存在,根本不用另寻他处。这让他有些难堪,不过也提醒他以后再做什么事时,一定要考虑周详,不能办骑驴找驴的蠢事。水泥厂、玻璃厂、煤矿都建到宁县就行,那里都有相关资源的分布,尤其煤田很多,储量也很大,而且离西峰也近。

只有铁矿麻烦一些,庆阳的铁矿资源不能说没有,但离西峰的距离都比较远,这样掌控起来就有些麻烦,毕竟现在是张兆钾当政。想了又想,干脆便也建在宁县,离煤矿近些也好,可以就近利用,至于所需铁矿石,正好他准备在澳大利亚做些手脚,可以就地转送过来。

这样一来,除了西峰镇,宁县也成了需要重点开发的地方。最起码资源型厂矿都可以集中到那里,形成一个集中的工业区。

想想再没有什么疏漏,吴安平转回西峰镇,从那里出发去了宁县的西南的长庆桥,他准备在长庆桥、新庄一带建立一个工业区。

花一天时间抵达长庆桥,他在离泾河较近的一片人烟稀少的地方,参考后世资料和一些规划图,利用D-7引擎展开了土方建设。

这阶段虽然他要建的厂矿规模说不上很大,但还要考虑以后扩建需要,所以彼此相隔有些距离。很快,根据设备展开情况,他完成了全部的基建挖掘。其实用D-7引擎有些大材小用,这些工程依靠建筑工人也能很快完成,只有煤矿稍微有些难度。

他利用引擎像在子午岭切割石壁般,斜斜挖出一个洞窟直达地下,口子外面很小,但里面分作数个通道,通道之间隔层不算太厚,而且每条通道的宽度足有十米,高度也在三米左右,到时候稍作改建,这里就能容纳数道提升设备,而且由于他直接挖掘到了八百米深的煤层,会使煤炭挖掘变得更为简单容易。

当然通风口他也没有忘记做出来,这要是让工人去挖,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在煤矿附近,除了焦化厂,还有煤化工企业的位置,不一步到位,那实在糟蹋了D-7引擎的能力。

钢铁厂的位置选了地势稍有起伏的一块地方,临着泾河,将建筑土方作业完成后,他又依着地势在附近弄出了一个面积很大的矿石厂,这里他准备存放转运的铁矿石。

这个工业区中将同样拥有一个电厂,而且规划得和西峰新城那个一样大,因为可以就近利用资源,其实比西峰新城更方便。

水泥厂、玻璃厂其实附近可以利用的资源不多,但充足得原料供应地也离得不太远,虽然这样把选矿和生产分割了开,但总比全建到最远处来得方便。

将这些完成后,吴安平稍微做了些掩饰,便直接去了澳大利亚的珀斯,他要在钢铁厂建立起来前,先完成铁矿石的转运。

第四十三章 大盗在行动之西澳

珀斯这个地方位于澳大利亚西南角的斯旺河畔,始建于1829年,是当时自由屯垦殖民地──天鹅河殖民地的首府。www.65txt.com

1850年之后,天鹅河殖民地改名为“西澳大利亚”,并开始成为被英国放逐海外的囚犯所寄居的第二故乡,以补足当地农业与商业发展过程中非常欠缺的人力资源。最初这块新殖民地发展缓慢,但1885年在斯旺河上游的卡尔古利发现了大量黄金,吸引了大批的新移民。

而新移民的流入,也使西澳首府珀斯迅速发展了起来。

珀斯的建筑最高不过三层,但吴安平穿行在显得乱糟糟的街道中,反而清晰感受到了这里蕴藏的活力和生机,而这种生机正是此时民国所缺乏的,或许只有西峰新城会有些不同。

这里新移民很多,西洋人之外,亚洲的黄种人也不少,而从这些黄种人中,吴安平轻易就分辨出哪些是自己的同胞,哪些又是东洋人。根本就不用听他们会说什么语言,只凭精神面目区分就足以做到这一点,但与国内民众不同的是,即便在这里他们仍承受着歧视,眼睛中却已经在闪烁希望的光芒。

或许是因为吴安平的衣着、气质有异于一般中国人,昂然行走在街面,并没有从那些英国人、美国人、日本人脸上看到什么歧视表情,但迎面而过的中国人脸上的生硬笑容和谨慎目光,却让他感到分外尴尬和沉重悲哀。

吴安平拦住了一个面相朴实的洋人,他正开着一辆空载的卡车。35zww.com简单交流之后,吴安平知道了他叫布莱特,是来自英国的新移民,虽然也是被黄金潮引诱而来,但显然他没有上帝赐予的幸运,只好买了一辆载重卡车,以为淘金者运送物资谋生。

吴安平花两倍价钱买下他的卡车,并趁上车检查的档口,将在珀斯的道标转移到了卡车上。而后,他以周薪一百美元的价格,成功雇佣到了这位前英国淘金客,这超出平均水平五倍,足以使任何人动心。

在布莱特引领下,吴安平去了珀斯市政厅,在这里,他以六百万美元的价格,取得了西澳皮尔巴拉地区一百年内的独家矿产勘探权和开采权。当珀斯当局因为将那片不毛之地卖了个天价而狂喜时,却浑不知自己已将整个澳大利亚最大的宝藏拱手让与了吴安平。即便日后他们想反悔,但那时吴安平的实力也将轻易打消他们的念头。

这种交易在当时看来,吴安平确实很傻。

很难想象,作为日后铁矿资源的超级大国,澳大利亚此时却对皮尔巴拉地区存在的无与伦比的铁矿宝藏茫然不知。所有专家、学者、澳大利亚政府都确信这片大陆的铁矿储量不会超过两亿吨,基于这种认识,澳大利亚甚至在1938年发布了禁止铁矿石出口的强制命令,并一直将这种禁令保持了22年。

而吴安平通过后世的资料了解到,在2010年时,整个澳大利亚探明的铁矿总储量超过350亿吨,其中百分之九十集中在西澳的皮尔巴拉地区。2010年时,整个澳大利亚铁矿石开采量为3亿多吨,而其中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产自皮尔巴拉的哈默斯利盆地。这才真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

更为难得的是,这里铁矿石纯度之高甚至超过当前所有国家的冶炼标准很多,这意味着可以直接送入冶炼炉中成为钢铁。所以在长庆桥、新庄附近的钢铁工业规划中,吴安平连选矿厂都没加入。

不过取得皮尔巴拉的勘探权和开采权,并不意味着吴安平就要在这里开发铁矿。他的如意算盘是,第一步转运几千万吨到长庆桥,第二步当取得西北部分区域的控制权时,将整个皮尔巴拉最集中的富矿,全部移入控制区域内铁矿分布区,硬生生造出几个庞大的矿山。第三步则是如果有必要,可以在皮尔巴拉将剩下的残羹剩饭也开采出来。

不要以为这是天方夜谭,在理想条件下,利用D-7引擎,吴安平每小时能转移六百万吨的土石,而这样的强度,他每天能坚持两个小时。这就意味着每天他可以转运一千两百万吨,照这样计算,不到十年就是350亿吨。

当然,追寻矿脉要花时间,而且也不可能每次转运全是铁矿石,必定有其他无用的土石掺杂在内,但他同样也只是针对皮尔巴拉最集中的富矿,并非全不放过。所以用七八年时间转移两百多亿吨铁矿,并完成山体掩饰工程,大致是可以达成的,而这是为将来预备的,经过几十年沉淀,那些人造山想必也会形成自己的生态系统,更自然许多。

而建设期所需铁矿,他就没必要造山了,直接转运矿石就行,用十几二十年时间,又可以转运几十亿吨矿石,这足够用到二十一世纪了。

吴安平当然不可能告诉布莱特自己的目的何在,而是编了一个弥天大谎。

他对布莱特说,在荒凉的绝无人烟的皮尔巴拉地区,有一个他的挚友隐居在那里,就为永不见人避世独居。但他很想念这位挚友,想知道他是否还平安,所以按照两人约定的信号,他会安排布莱特用写着这位挚友名字的旗帜,前往那里与挚友取得联系。当然,他没忘记提醒布莱特,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这辆卡车带去那里,而且为防止那位挚友避而不见,到指定区域后,布莱特需要在夜晚离开卡车,到一公里外等待,第二天再去看卡车上有无消息传回。这样进行三天,如果还是没有消息,布莱特便可以返回珀斯。

布莱特难以想象,世界上还有像吴安平所说挚友那样的人,不过吴安平既然愿意为此支付巨额费用,又不限制他到达皮尔巴拉的手段,车、船、铁路随便他如何,只要在七天后带着这辆破卡车赶到指定区域就行,这样的美事他还是愿意的做的。

吴安平将首先支付给布莱特三千美元,当带消息回珀斯时,会再另外支付七千美元,有这样的诱惑,相信布莱特不可能拿着三千美元跑路。说定之后,布莱特问了那位挚友的名字,吴安平脱口说了个“乔治”,布莱特便找面绿旗子,用油漆写上了这个名字,然后他便拿着美元喜滋滋地出发了。他要带车上船,沿海岸线赶往临近海域,这样才有可能在七天内到达。

等布莱特离开,吴安平将4号基地道标抹去,在珀斯住所重新设置了道标,便悄然又回到了西峰新城。

趁这段时间,他要做另一件大事,将抗生素制备出来。

第四十四章 磺胺的先生产

有过在广州医治余大成、余铁鹏的经历,再预想到战争的残酷性,吴安平迫切需要生产一种高效抗感染药物。***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但这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说在机械制造方面,技术工人已经很奇缺,那么在医疗及制药领域,就更难找到合格的人,尤其是合格的质检人员。

毕竟,参考后世的工艺及设备,或许能生产出某样东西,但合不合用就很难说了。药物还与机械产品不同,机械产品试运行就能看出问题,药物如果出了问题再去改进,那不知道要冤死多少人的。

现在随着新城每日数以千计的人口流入,再加上陇东集团在各大城市的不断招聘,西峰终于凑到上百名医药相关人员,其中八十多名是中医药铺及药堂的学徒,还有二十多人在西医诊所或医院工作过。按说凭这些人的工作经验,顶多能开个水平不高的医院,但吴安平仔细考量后却认为,生产制备抗生素的时机已经成熟。

从治疗效果看,中医与西医各有所长,将来肯定要两者并举,但此时衡量中药与西药的制备条件,再结合目前陇东集团的特点,吴安平还是将突破点放到西药上面,而且选定磺胺类药物为第一批制备目标。

磺胺类药物是人工合成类抗生素,乙-酰苯胺是合成磺胺最主要基础原料,苯胺又是合成乙-酰苯胺的最主要原料,苯胺用硝基苯制备,硝基苯又由苯经硝化而得,而这个苯便是石油化工的基本原料,不但可以从煤炭工业的副产品煤焦油中提取,更可以从石油产品中大规模提取制备。

无论苯、硝基苯、苯胺还是乙-酰苯胺,都是化工行业必不可少的中间体及原料,在塑料工业、染料工业、合成农药、合成橡胶等许多领域应用广泛。而陇东集团由于徐复郭的加入,在制备这些原料及中间体上完全没有障碍。在为制造轮胎确立的合成橡胶项目中,需要乙-酰苯胺做为橡胶硫化促进剂,单因这一点需求,由苯至乙-酰苯胺的整条制取路线就早被徐复郭串了起来。

设备其实更不是问题,合成磺胺类药物与制备其他化学原料相比,并不需要很特殊的工艺。***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人员也不是问题,由徐复郭那里抽调一些负责管理,再由关岭东那里抽调一些负责生产,那二十几个接触过西医的人员,从中挑出一两个有化学基础的,专门负责质量检验,这就一切齐备。

吴安平将生产磺胺的事,告知徐复郭、关岭东后,两人除了对发明人是谁抱有疑问,对这件事都是极为赞同。如果磺胺真有吴安平说得那么好,那对普天下许多病人来说,绝对是天大的福音,这是积阴德的事情,只要有条件上,那当然不容半点退却。

不过,徐复郭倒是问吴安平,相关专利需不需要申请,吴安平想了想,决定暂时先不申请专利。无论怎样说,短时间内的磺胺产量,仅够满足自身发展所需,想要卖到全世界,造福更多的人,只有等控制甘陕,全面规划医药工业后才有可能,那时候再申报专利不迟。至于销售获利,吴安平暂时没这个打算。

关岭东汇报的好消息也很多,除了当前越来越多的国外机械被仿制成功,有得已建厂并即便或已经投产外,连锁加盟商号的事情进行得也比较顺利,目前已超过了两百家,而且在美国和英国已经小范围铺开了网络,第一笔收益高达八十万美金,才四十家店已经与国内二百家持平了。

其实现在新城的工厂已经远不是当初的仅仅几个。

徐复郭主持的化工厂就有好几个,而后榨油厂、面粉厂、糕点厂、调料厂等副食品加工厂也陆续投产了几个,而集团直属的各类机械厂也在分门别类的兴建,还有一系列依托仿制设备和后世二手设备成立的炼油厂、电厂、燃油机厂、自行车厂、塑料厂、合成橡胶厂也陆续在安装设备,再加上规划中的拖拉机厂、汽车厂、飞机厂等一系列高技术工厂,连同长庆桥工业区、西峰油田在内,可以说,很快会形成一个完整的工业链条。

副食品工厂一般是其他商人投资,其他则都是陇东旗下的北方工业公司直属企业。这些工厂很快就能陆续投产,因为西峰建筑早已经完工了大量的各类厂房建筑,这些厂房及附属办公建筑、宿舍等都在空置中,只要简单做些改建,再安装调试好设备,就可以源源不断生产出各类商品。

关岭东也已经将各公司管理人员选定,投产的不说,没投产的也在招收员工提前培训,而且有些已经使用暂时安置在各仓库中的设备试制出了产品,可以说形势不是小好,而是大好。他由现在起在陇东集团的重要性,也终于能和陶玉山比肩,不再是小打小闹的总经理了。

谭根的研究所也有了成果,制造出了几台飞机引擎和几套完整飞机部件,只是现在并无条件组装试飞,但依谭根经验来说,其性能不比国外的次。不过这成果往深了想也没什么,前些年他在广州设计制造的飞机也很不错,现在他参考吴安平给出的资料,自然可以造出更先进一些的飞机。

其实谭根造出的这几架飞机离吴安平的要求还差得很远,那几种飞机的图纸他还没有完全吃透,甚至这些飞机根本就不是图纸上那些飞机的实验型号,谭根目前只是熟悉一下制造过程,并让由机械厂支援的那些工人了解一下制造程序,顺便练练手而已。

燃油机这块因为没有专家指导,只能由培训出的技术工人摸索着来,目前说不上有什么成果,只是仿制成功了一些国外落后型号的燃油机,虽然比原型稳定,但功率太小,吴安平根本看不上眼,只是告诉他们还要下苦工,最起码造出现在英美使用的燃油机后,才会考虑大规模投产的可能。

而这段时间,西峰新城又增加数万人,使总人口正式超过了十万。

新增加的人大部分是陇东集团的职工家属,其实之前便有不少工人迁来了妻儿,但随着几万工人的不断努力,新城建设速度不断提升,越来越有了城市的样子,越来越繁荣,因为生存容易,许多工人的亲友闻讯,便也抛家赶来,出现了整族迁移的新现象。

青壮者入建筑公司、工厂,年少者入学校,便是老人与妇女也能做个小买卖或干些零杂工作,养家糊口都不成问题。尤其是随着几个规划中的住宅区和工人新村的建成,不断有人全额或分期买到自己的住房,整家搬了进去,这更让各地的无产者、贫困农民为之轰动,在新城亲友的召唤下不断赶来。

还有一些人则是陇东集团在西北各地及全国各大城市招来的,这类招工在新城还未规划前就已经在进行,直到现在也从未停止过。这类人中有技能者要占到一多半,除了各类技术工人,知识青年和其他各类知识分子也不在少数,有数十位更是各行各业的技术专家。

这些人正是各工厂、公司急需补充的人,往往还在路上,便被几个头头瓜分完毕。不过普通的技术工人却不在此列,目前陇东集团自己定向培育技术工人的实力极为强大,边干边学,速度远比去各地招工来得要快。

西峰新城各项规划已完成百分之五十,对于平地建立一座可容纳五十万人口的城市,这样的速度虽然不可想象,但如果知道大部分建筑都超不过三层,而负责建造者则由原先数千猛增到数万人,那一切便不足以为怪。

现在已完成的建筑和工厂有不少处于空置状态,有部分暂时用来储存物资,而未完成的规划,很多都是单凭人多无法加快进度的建筑,主要是功能各异的五层以上的高层建筑。这样的建筑有几十座,最高的有十几层,虽然工程开展得不算晚,但受制于这时代的工程设备和技术,进度相对缓慢得多,估计再有几个月也不一定全部完工。

现在很大部分建筑工人的工作,已经转入道路、管道等市政工程建设,不过由于人力众多,建设速度也是极快,吴安平需要尽早给他们安排新工作才不至于让庞大人力闲置下来。

吴安平将陶玉山找来,将长庆桥那边的事情通报了给他,然后让他派出得力人手赶赴那边展开建设。至于市政工程完成后工人闲置的问题,吴安平告诉他可以同时修筑西峰至附近各县的道路,这样人手不但不会闲置,还有些不足,所以招工还得继续下去。

吴安平告诉陶玉山不要怕人多,有得是工程,这边道路修完,还有其他的道路,还会有铁路,其他城市也需要建设,而且开春后拓荒也需要大量的人,将来还会有更大规模的垦荒等待开展,所以再多的人都能消化掉。最起码,从西峰建筑抽调的工人,肯定比直接招收农民在军事训练中表现的素质要好很多。

第四十五章 戒备

受益于西峰老城商业力量的涌入,如今新城已经很繁荣,而且各临街建筑相继完成后,外地一些客商也在这里置办门店,做起了流通买卖。***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再加上工人家属建立的各类小吃店、日杂店、成衣店、小酒馆等各类小商铺,可以说在商业领域新城已经初步有了一个城市的雏形。

同样,由于西峰老城行政机构的管理范围延伸到了新城,各部门扩充之后,已经初步担负起新城的各项管理职能,更由于新事务不断出现,小舅杜立奎征询各方意见后,行使了代镇长的权力,在镇公所行政机构中又增加了一些新部门,比如交通股、电力股、电报局、工业局等。这既搭起了日后城市管理机构的架子,也趁机培养了人才。

要说在新城大家最爱去的地方,那可能是包括西峰公园在内几座城市公园,或许还要将一些街心花园和社区广场包括进去,但要说去的最多的地方,却一定是陇东技术学校、西峰第一小学、西峰中学和散落在街道里的几座文化宫,对于绝大多数工人极其家属来说,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每天晚上都要抽出几个小时时间,到这些地方接受扫盲和基础文化教育。

除非他们离开陇东集团,不然这种教育将一直进行下去,尤其是工人,有了基础还得去技术学校,在那里他们必须得学会一两门技术,而即便工作中技术达标了,同样要去那里进修,据说这是为了培养什么高级人才。

强制命令是一方面,金钱诱惑也是一方面,虽然不一定科学,但陇东已经有一套粗浅的标准来划分工人级别,如果说普通工人是三十大洋每月,那高级技工就能有一百大洋,中级也有六十大洋,到工程师一级就更了不得,初级就一百五十大洋,高级则超过三百大洋。

这是一座不断提高不断成长的新城,在吴安平金钱刺激下,它活力之强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但从方方面面来说,它同时也是一件半成品,是一座粗糙的城市。因为急于赶工,几乎所有建筑的外部修饰都没有同时完成,只留很少人完工后进行,所以到处都是毛胚。街道也是如此,到处是管线坑道,虽不影响通行,却杂乱而不整洁。

这些暂时来说,是需要小舅杜立奎操心的问题。不过现阶段,需要着力解决的还是人们的生存和发展问题,无论人还是城市,妆容都不是最需要考虑的。35zww.com

小舅现在是个万金油,哪里需要他就到哪里去,不过看他满面红光的样子,显然对这种状态很满意,吴安平原来还觉他可能很累,见状也没说什么。其实目前关岭东、陶玉山、杜立奎已经从工作中提拔了不少中高层管理人员,各有一个团队在协助他们工作,吴安平因为老在外面跑来跑去,对这方面就比较迟钝。

小舅告诉吴安平一个坏消息,镇原县城、庆阳县城和宁县县城十天前各进驻了张兆钾一个团的兵力,其目的便是监控西峰。

吴安平看这三个团的布防位置正紧紧围住了西峰镇,心中登时一惊,难以判断这是张兆钾的警告还是他真起了提前动手的心思,要真现在动手,对上这三个团,肯定也是败多胜少。况且张兆钾远不止这三个团,陇东集团的贡献让他将军队扩充了两三倍,达到六七万人的规模。

但看小舅的样子不像担心,吴安平意识到可能另有机巧,便问究竟。

小舅杜立奎笑眯眯道:“我要不说你还真想不到竟有这等妙事。那三个团长抵达各自县城后,不是赶快对我们做出戒备姿态,反而各自派了家人过来,说想在新城这里做些买卖。这话我怎会听不懂,马上送出去两座酒楼和一座旅馆,没两天接收的人就过来了,不是叔伯兄弟就是太太娘家亲戚,对我的态度那叫一个热情。我们这里稍大点的酒楼、旅馆本就不多,这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三个团长还分别写了感谢信来,早忘了戒备西峰的职责。”

吴安平没笑,反而提醒说:“谁知道是不是他们故意如此,我们大意不得。”

杜立奎扑哧一笑:“放心,出不了事,更乐得还在后边。不但那三个团长,他们下面许多官兵也辗转托人过来,同样想让家人在新城找些实惠或当个工人,我看这样,就分别与这些官兵取得联系,让他们尽可能把所有官兵的家人都介绍过来,我们这里正缺人。这招一出,你猜怎地,到昨天为止,最少一半官兵已有家人加入了我们集团,估计再过几天,这数字还要多很多。呵呵,只怕到时候就是张兆钾想打我们,他们自己人也会起来造反的。”

吴安平这才大笑起来,没想到竟是如此结果:“看起来,官兵的日子也不好过,大洋的威力更胜过几万雄师啊。”想想又道:“那些官兵的亲人中,捡品性好的,逐步吸收他们加入我们的军事训练,我倒要看看,经过诉苦和三查,这些人到底会向着谁,那三个团到时候更愿意跟谁。当然,现在还不着急,再过一半个月吧。”

小舅又把这边军训的事情给吴安平说了,除了陆续又给四座基地输送了两千人之外,新城以这边原来剩下的六百人为依托,又陆续招入了五千来人,正由金大虎和胡彪子带着训练。不过他们水平不高,要不是训练程序和标准各有严格规定,又有参加过训练的六百人协助,

这五千人的训练可能根本就开展不起来。

吴安平无奈道:“唉,手头的人才还是太少,尤其是军事方面,最高明的不过在黄埔军校学习过几个月,虽说有几百个当过兵的,但最高也就是个排长什么的。现在只好自力更生,希望过段时间会从这些人中涌现出一批英才吧。”

小舅杜立奎在这方面当然帮不上忙,不过他提醒吴安平,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需不需要搞些活动,让大家高兴高兴。

吴安平这才意识到马上春节了。劳累了大半年,干出了一片基业,在这个由自己开启的时空,当然要好好过一下春节,陇东集团所有人也忙碌了半年,就算这时候停工不得,自己同样需要有所表示。

接下来几天,吴安平真正处于休息状态,也没研究什么资料,也没搞什么穿越,整天在新城到处游逛,不断和形形色色的人交流。偶尔有人认出他的身份,立刻便会有很多人围拢过来,或许大家都不懂怎样表示感激,但那一层层映入眼帘的欢笑面容,更让吴安平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其中有一天,小舅送来了一份电报,原来乔治和罗家明已经在旧金山落脚,并顺利成立了第一家商行,虽然全面铺开网络还需要一段时间,但吴安平还是为这个电报高兴,甚至动了利用引擎去旧金山见他们的心思,不过这个不理智的心思转瞬便被他抛在了一旁。

新城春节的气氛越来越浓烈,所有人都显得欢天喜地,街上每天都涌动着人潮,很多商铺的年货已经供应不上。

这时候,小舅杜立奎按吴安平的交待,将这几天在新城几个副食品厂加工定做的粮油、点心糕饼、调料,在毛纺厂、天成公司赶出的一些围巾、袜子、枕巾等小件用品,连同从大批从西安、郑州等地买来的杯子、暖壶等零散东西,给每个陇东集团的人都发了一份年礼。而且他同时宣布了吴安平的决定,每个人都将获得一份年终奖金,按加入时间长短和贡献、职位,从十块大洋到一万大洋不等。

新城顿时成为了欢乐的海洋,人们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幸福笑意。

在大家都忙着排队领取年礼时,吴安平悄悄去了一趟澳大利亚,与布拉特约定的时间已到,那一个避世隐居的挚友应该出现了。

吴安平先到的珀斯,而后夜幕降临时启动了留在布莱特卡车上的道标。果然,那辆卡车独自停留在寂静的荒野,透过夜色,依稀可以分辨出周围的地形正与后世资料图片差不多,如果不是布莱特故意找了这么个地方来欺骗他,那么再顺着山势向前跋涉几十公里,哈默斯利盆地就到了。

吴安平将卡车上的道标换到了荒野上,并把一只小木箱留在了驾驶室内,木箱内放着一本《圣经》,冒充挚友传回的音信。反正西峰也是深夜,他百无聊赖之下,便离开卡车所在位置,朝前方恣意徜徉,既舒缓了心情,又接近了哈默斯利盆地。

星光洒在无际的原野上,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若无数沉默的巨人蹲伏在夜色之中。这里并没有什么树木,有得只是野草和沙砾,但如此简单的一种苍茫却沁入吴安平的心中,让他思潮激荡想了很多。

意义,自觉有思想的人,往往会对各种事务背后的含义深究,继而总能找出自认为恰当的意义。吴安平在环境影响下,不自觉将心神嵌入茫茫苍穹,试图发现自己存在的意义。

想起黎伯,想起他开启的无数时空,想起他流落到1925年却从没动过修改时代的念头,这是不是说明一切徒劳挣扎对于历史本身毫无意义,而历史对于后人也同样毫无意义,除了供人缅怀纪念。

但可供纪念的历史便是真实的历史吗?那些平行时空的人们是否能意识到,所谓的历史在源头时便被人篡改,而那行进在时间长河最前方的所谓主时空的人们,是否总有人盼着历史改变,却浑不知历史改变时仍与自己毫不相干?

第四十六章 盗矿及煤铁工业

吴安平走了一个晚上,也几乎想了一个晚上,无可否认,无穷无尽的苍茫夜色使他消沉而压抑,但当一缕初阳渗入皮肤,他却猛然惊醒过来,连忙将一些杂念甩出脑海。***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自己只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行,至于意义,自有后人会千方百计地赋予。有了血肉,自然是要有血有肉的活下去,那些个血肉背后的意义,还是等自己血肉干瘪后再去考虑吧。

这里是一处峡谷,两侧的峡壁闪耀着红色的光泽。

那是一种特殊的红色,近乎褐色,如同铁锈一般。提前将矿石性状牢牢记在脑中的吴安平马上意识到,这些都是裸露在外的铁矿,他现在正要进入一条真正由铁壁筑成的峡谷。

这个发现让吴安平兴奋异常。上苍似乎故意选了一个特殊的时刻,对他做了一个特殊的考验,而眼前这道闪烁着红色光泽冲出哈默斯利山的巨大峡谷,似乎便是上苍因他通过考验而赐予的一份沉甸甸的大礼。

立刻将荒原上的坐标又换到了这里,不过吴安平没急于回西峰,他启动引擎到了美国西海岸的旧金山市。他想起自己对关岭东和陶玉山说过,要送他们一份礼物,这个许诺却一直没有实现,现在是让它实现的时候了。

同样租用了几个仓库,然后他从旧金山的几家汽车经销商手中,买了八十辆福特T型轿车车、一百辆道奇轿车和六辆克莱斯勒6型轿车,福特卡车则买了三百辆。这些东西与后世相比看上去都那么丑陋原始,像卡车的载重量也就两吨左右,吴安平买得五轮车载重量差了四五倍。

到晚上九点多,所有车辆才通通进了仓库,吴安平趁着夜色,分几次将车辆全部转移回了西峰镇。其实西峰镇外的道标记录点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西峰新城的出现使得原先那个地点不再保险,吴安平干脆在一片杂树林中开辟出了巨大空间。

这批车辆的到来彻底引爆了陇东集团管理层的热情。

吴安平给了关岭东、陶玉山、徐复郭、谭根一人一辆克莱斯勒,还有一辆自己和小舅用,剩下的一辆准备送给张兆钾。三五中文网福特车给几个兄弟各留下一辆后,其他分给了一些专家和中高层管理人员。道奇汽车送给了镇公所十辆,其他四十辆和四十辆卡车一起留给新城各工厂使用。卡车二百二十辆划入西峰建筑,还剩四十辆则连同那辆克莱斯勒一起送给张兆钾。

其实这也是不得以而为之,汽车的作用张兆钾不可能不知道,而新城出现大量汽车的消息也不可能瞒得过他,与其等他上门讨要,不如索性就先出手送出,这样对于暂时迷惑张兆钾,相信也能起到些作用。

不过车多是多了,司机却得从那些学会开五轮车的人中挑选并重新培训。对于想自己过把瘾的人,那只好勉为其难亲自学车了。另外,炼油厂的设备虽然已经竖立起来,但西峰油田还得段时间才能采出油来,三两个月之内,只能依靠外界的油料输入,供应不可能很充足,很多时候,这些车也不得不趴着。

吴安平也兴致勃勃学起开车。这时候的轿车极其简单,他又有过开五轮车的经验,没用两天就驾驶自如起来。于是他开着那辆克莱斯勒,独自一人去了长庆桥基地,路上关卡好像被这辆车镇住,居然一路放行,一次都没检查过。

长庆桥、新庄这片区域如今正开展着热火朝天的建设,除了除夕和大年初一将暂停两天,其他时间将照常施工。虽然规划中存放铁矿石的地方离四周厂矿都有段距离,而且被一片丘陵遮挡,但那里毕竟是环状工业区的中心地带,免不了就有人不走正道,而从那片丘陵穿越。

吴安平到处查看进度,发现煤矿最快,在他确定的几处矿点,因为利用了事先留下的通道,居然一边加固通道和修造建筑,另一边已经各装了一两套采煤机械,采起了煤来。

每个通道足以安三条采煤机械和提升设备,每个矿点都有两到三个通道,而总共又有五个矿点,虽然所有设备因为加工水平限制,仿制后没达到原六七十年代的水平,但全部建成后三十多线同时开动,足以使年采煤量突破一千万吨。虽然与英国的接近两亿吨相差很远,但不要忘了这只是一个县的一片煤田五个矿而已。

这样的开采速度,十几年后便会将长庆桥的煤田采空,不过整个宁县有上千亿吨的煤炭储量,如果建十个这样的煤矿片区,每年一亿吨也足以开采一千年,怎么都够用了。况且,吴安平也不可能将煤炭工业都集中到宁县,控制范围扩大后,其他很多地方也可以建矿,这宁县,顶多再开两小片如长庆桥这样的煤田也就可以了。

到了晚上,为节省柴油,发电机组停了下来,只有工人们的帐篷里透出些灯光,四处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吴安平穿过了三四公里宽的工业带建筑基地,来到了自己定下的铁矿石存放场,依着一座较高的石坡一侧将西峰镇的道标换到了这里,而后迅速连轿车一起转移到了西澳哈默斯利山外的记录点。

在这里,他打开克莱斯勒的所有车灯,披着灯光热火朝天干了两个小时,等再回到长庆桥的矿场时,他发现铁矿石竟然已经将几座矮小的丘陵整个覆盖,顺着他这座最高的丘陵望去,这一侧已经成了一个散开的斜面,原来半公里范围的一切丘陵沟谷都被满埋到了斜面下,看来这里干不了几次了。

吴安平准备再做两三次,为这里存下四五千万吨铁矿石就收手不干。第二天和第三天他仍没回新城,还是在各处工地查看进度,可能各处都忙着工作,并没人发现数十公里方圆的那片丘陵中,竟多了一座铁矿石山。

到第六天时,除了外围一公里宽的丘陵环带,其内整片丘陵的沟谷已被数千万吨铁矿石填满覆盖。这时他终于收手,并在最后一次搬运铁矿石后,从丘陵中开辟了一条宽阔的对外通路。

吴安平从后世买回的都是十几二十吨的小转炉,现在新城那边用几个月时间,依靠吴安平的资料,仿制成了三十吨的转炉,到时候同时将立起十座,虽然连六七十年代的效率也难以达到,但产量也能有几十万吨。那些二手转炉虽然可以修复,但为安全起见,只供仿制就行,使用还是免了,它们的岁数太大了。

炼铁厂方面,新城这边只对四百立方以下的有把握,虽然后世四百立方的立炉也不在少数,但其中技术水准自然比六七十年代的高很多,效率方面也同样如此,而当前虽然参考的是六七十年代的技术,各方面其实达不到同样标准,与转炉炼钢一样,必须有足够的数量才行。

这边炼铁厂设计得是两百万吨的年产量,以这样的产量丘陵中的铁矿石足够使用二十年左右。长庆桥这里钢铁厂的规模还会再扩大,两年内通过扩容或者增加数量,希望达到八百万吨的规模。那时候铁矿石几年内就会消耗一空,将不得不从别处调运。

但即便如此,吴安平也不会再往这里搬运了,前期发展时人员少素质也低,弄些障眼法还糊弄得过,再过些年,再用D-7引擎行事就得特别注意避免异常了。

后天便是大年初一,长庆桥除了留下看护的,其他人纷纷转回西峰,吴安平也匆忙拉了几位工地和厂矿负责人,开着克莱斯勒进了西峰新城。

新城这边所有的生产建设几乎都停顿了下来,所有人都在忙着过节,需要回各村镇老家的人也不少,都是大包小包地提着,显然一些贫苦的农家在今年会有一个丰盛的春节过。

吴安平其实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处理,该做的下面几个头头已经都做完了。不过这个春节他不准备在新城过,而是要带上陇东集团大部分中高层领导赶赴4号基地,一是让这些人对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心中有数,二来也与士兵们一起过个年。他们是回不了家,只是在这几天通过负责与四个基地联络的人带回了许多封家信。至于这些中高层领导会不会遗憾无法与家人共同守岁,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

马上年关,沿途关卡有些松懈下来,再加上陇东集团的牌子足够硬,数百人浩浩荡荡的队伍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便进入了正宁县子午岭主脉的范围。几天之前他已经让人分别传信,连尚纪元部在内,四个基地除必要的留守人员外,其他全部到4号基地聚集,大家将一起欢庆除夕。

虽然还有许多人不知道此行目的何在,但沿途在荒山野岭一路穿行,还是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将接触到吴安平一些秘密事务。这位老板总也不在新城,或许大多数时间便是花在了这崇山峻岭中。

进入通道时的惊叹不去提它,当一行人转进4号基地的那片曲岭回绕着的谷地,看到组成二十多个整齐迷彩方阵的八千多人人人手持步枪时,很多人一下子便慌乱起来。

原来吴安平的所谓秘密,竟是在这里藏着这样一支军队。

方阵之前,烈烈旗帜上的“解放军”三个大字,对那些津津于苟活度日的人来说,绝对是莫大的讽刺。所有人都明白,无论他们愿不愿意,已经被捆在了吴安平的战车上,想要破局,唯有随着战车冲锋一途。

第四十七章 时局与银行

吴安平当先来到欢迎的队伍前,杜立奎、关岭东、陶玉山、徐复郭、谭根、戚远山紧跟其后,而那些工厂、部门、项目负责人们则又各自跟在他们上级后面,数百个人陆续接近了八千人的迷彩方阵。35zww.com

前来迎接的不止是正训练的士兵,士兵方阵一侧另有数百位身着常服的人们,这自然是4号基地的各位军工技术人员。

当陇东集团的管理人员和基地的军事人员站到一起时,吴安平突然感觉道这意义的非凡,这是经济力量与军事力量的合流,当两者逐步强大并最终彼此融为一体时,必将迸发出让人难以置信的巨大威力。

吴安平说了一些话,大意是这样。

当半年多前,他从西安带着百多人进入董志塬时,看到了改变西峰镇的希望;当新城规划由纸面落到实处时,他看到了改变陇东的希望;而现在,当陇东集团的经济力量与军事力量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改变西北的希望便如此生动地在他眼前熠熠生辉。

他诚恳地说着,不要认为这一切来自于个人的野心,其实他是无数人的志愿。

陇东集团是数万人幸福生活的依靠,也是无数万人想改变悲惨生活的希冀所在,他们根本后退不得,甚至停滞不得。当陇东集团这个拥有无数财力和无尽资源的庞然大物出现在西北的那一刻,它已经被贴上了肥羊的标签,正有无数的刀口压在脖颈上,想烹其肉喝其血,除非束手就擒,不然只有放手一搏。

他问所有人:“我们难道希望再退回以前的日子吗?”

士兵方阵爆发出震天响的“不”声,每一张面孔激动而狰狞。随来的人看着这些原建筑工人,想起他们由食不果腹、朝不保夕到现在踏实的幸福,这一切得来不易但失之却可能只在旦夕,因为这西北更多的便是枪炮和鞭子。

这是很现实的考虑,吴安平这时并没有说什么崇高的救民思想,而是将如何保住劳动果实这一问题摆到了大家面前。

看到有些人若有所思,吴安平斩钉截铁高呼道:“只有创造者才能拥有财富,只有劳作者才能收获幸福。如果有人要以枪炮强夺我们的财富,剥夺我们的幸福,我们的回答只有一个:铁与火。我们要让欺压者在铁与火中颤动,要让凌辱者在铁与火中毁灭,我们必将不可战胜,因为这是民众的意愿,这是我们的意愿!”

“不可战胜!”巨大的呼声回荡在山峦群峰之间,像一柄利剑直插上空的阴霾。

士兵训练还没有完成,但大家还是兴致勃勃地观看了各类操演。三五中文网让吴安平震惊的是,只半个多月时间,左纯庵、余大成他们竟将原先的五千人训练的有模有样,比新城时当真强过不是一点半点,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些人身上竟多了一些战场气息。

新加入的士兵当然不是如此模样,他们要赶上这五千人还需要更刻苦的训练。

问过左纯庵才知道内中原因。

这里的位置隐秘,不需要像在新城躲躲藏藏,所以很多训练可以大张旗鼓地进行起来,比如实弹射击和火炮操练。由于物资充沛,不需要考虑节省弹药问题,所以训练效果极佳。尤其是前几天,几位弹药专家终于按照资料攻克了演习弹的难关,更为激烈的对抗演戏得以展开,这对士兵适应战场氛围和战斗节奏起到的好处更是难以尽述。

可以说,这五千人已经完成了从百姓到军人的转变,正朝着精兵迈进。

左纯庵感慨道:“其实这样的部队已经可以上战场了。训练时间看起来短,但是他们一天打出去的子弹比我在黄埔几个月还多,虽然比不上一些铁军,和普通军队比起来却毫不逊色。”

不过也并不是没有问题。工兵、枪炮操练、素质训练这些互相琢磨资料,再找几个老兵协助,就可以开展起来,其他骑术、通讯等,根本没有开展训练的条件。骑术还好,本来吴安平就准备大力发展机械化部队,但通讯这一块却不能不重视,军用电台还能想到办法解决,但教官就难找了。

吴安平只能将希望放到西峰的电报局那里,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

还有后勤方面,粮食是不缺,蔬菜十几个大棚也能提供,但肉类供应却太不充足,从新城运来当然不太现实,没有办法之下,左纯庵只好从几千人中挑了几十个当过猎户或有些武艺的,组成了一个小队,专门负责打猎,虽然因为狩猎范围小收获不多,也聊胜于无了。

除了使用引擎,吴安平也无良策。

从4号基地回到西峰时已经是大年初二,有些建设已经在今天重新启动,不过整个新城大体上还处于节假当中。不过这一天,却有一位兰州远客要拜访吴安平。

小舅说了这人的身份,吴安平听后便觉很有意思,这人来自兰州西北银行。

西北银行是冯玉祥在任西北督军时,在去年三月一日设立的。开始时总行设在张家口,去年八月段祺瑞任命冯玉祥督理甘肃军务兼西北边防督办,总行先迁至陕西,后迁至兰州,代理甘肃省库。

短短一年时间,西北银行遍设分行于河北、河南、山东、内蒙古、陕西、甘肃、宁夏、北京和天津等地,发展迅猛。该行初期发行的纸币是用原“察哈尔兴业银行”券加盖“西北银行发行”字样,有一角、两角、五角三种。前几个月正式印刷的西北银行券才开始发行,分有十枚、二十枚、五十枚铜元券和一角、两角、一元、五元、十元银元券。

来得人叫姬奠川,兰州西北银行的经理兼银行总办。一见面,姬奠川就说明了来意,希望吴安平的陇东集团能注资西北银行,当然西北银行也要付出相应股份。

吴安平没有说行还是不行,而是先询问了西北银行目前的状况,虽然姬奠川的话中有许多掩饰,但是他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些问题。

西北银行并不是民间银行,带有很强的西北军色彩,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这个银行的主人就是冯玉祥的西北军,而不是北京政府的财政部。虽然这个银行的成立,理论上对于西北的工商业和农业可以起到正面作用,但正因为难以摆脱西北军的影响,所以冯玉祥的兴衰直接决定着西北银行的兴衰。

而且,当前中国政局混乱,军阀林立,无论官办银行还是私人银行,都难以在这样的时局中保持独立性,在很多时候,不可避免会成为军阀个人的敛财工具。就拿西北银行来说,它才有多少本金,1925年这一年时间,就敢在兰州发行了三百五十万的银元券?西北银行根本没有将之兑换的实力,这其实就是拿一张纸抽空民财。

冯玉祥北京政变之后,因张作霖和吴佩孚的联合压迫,离开北京。但西北军的日益强大以及他身上的的“赤化”倾向,引起了列强及各路军阀的恐惧和敌视,一场直奉晋联合讨冯的战争很快爆发。

吴佩孚与张作霖达成谅解,由针对广东革命军转为先“讨赤”,共同攻击冯玉祥。

冯玉祥在直奉两军的前后夹击之下,为了转移视线,保存实力,不得不于上个月,也就是公历1926年1月1日,发出辞职通电,并竭力辩白自己没有“赤化”。他还派人分别去见张作霖、吴佩孚,希望停战议和。但这些举动没有使直奉军阀放弃消灭国民军的企图,他们仍然调兵遣将,向国民军进逼。

冯玉祥只好出走包头,准备赴苏联考察,部队交给了张之江、鹿钟麟等。

面对日益危急的形势,西北军诸将领由孙岳出面,主张通电商请冯玉祥出山,重新主持大局。当时的许世英内阁,也派陆军总长贾德耀亲赴包头面见冯玉祥,敦劝他打消出国下野之意,务请出山,但冯玉祥去意已定,坚辞不允。

1926年1月月底,也就是春节前吴安平在子午岭那段时间,战争终于爆发。一开始,西北军便遭到了直、奉、晋等军阀的联合进攻和包围。

张作霖的奉军兵进山海关,进攻热河、滦州。山东李景林、张宗昌组成的直鲁联军,沿津浦路北上反攻天津。湖北的直系军阀吴佩孚,在打败河南的岳维峻部后,兵进河北石家庄,而晋系军阀阎锡山,与吴佩孚相呼应,兵出娘子关,南攻顺行,北攻保定。

西北军各部打得很顽强,但实力悬殊之下,仍然抵抗不住。看当下态势,再有一半个月,或许就不得不退守北京。

而西北银行在冯玉祥宣布通电下野之时,便宛如失了靠山,其发行的铜元券和银元券纷纷贬值,一度还发生了挤兑,到西北军节节败退之际,这种挤兑便终于控制不住地蔓延开来。西北银行在各军阀控制的银行中,已经算比较有规矩,但仍滥发了很多钱钞,如今面临挤兑风潮,若拿不出真金白银兑换钱钞,那就只有倒闭一途。

西北银行若是倒闭,对冯玉祥来说可能只是少了个工具,但对甘陕经济却是沉重打击,许多民众辛苦积累的财富,转瞬之间便会成为一堆废纸。但姬奠川这位银行经理,面对这种局面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正赶上陇东集团名声向外轰传,远在兰州的姬奠川也有所耳闻,无奈之下便把主意打到了吴安平头上。

吴安平即便不懂金融,也明白要真应了姬奠川,拿几百万大洋换西北银行三四成股份,那纯粹是肉包子打狼白费半天辛苦。就算过了这关,西北军要发军饷,要买装备,都需要大把的银钱,十几万大军单凭贩卖烟土只怕养不住,西北银行还得从自己身上割肉,也是割西北民众的肉。

但是吴安平又对西北银行有所垂涎,特别是对它发行钱钞的职能。

其实现在新城发展到如此规模,随着与外地客商的大额交易越来越多,大洋使用起来越来越不方便,目前很多都是用英镑或美元等外币,银行券虽然也收,但都根据实际价值有个折扣。再说陇东集团职工人数越来越多,每月发放的工资就高达三百万大洋,光是拿外币、银行券每月去兑换大洋,都是一件越来越麻烦的事情。

而且吴安平也知道银行有放大股本的功能,这样的金融机构只要按照行业规律办事,不人为地破坏它的运营规则,就会起到经济倍增器的作用,作用之大无可想象。他现在私人手中掌握的资金就价值两亿多大洋,如果有银行的话,还能放大几倍,这样的实力即便投放到整个西北,也必会使西北发生巨大变化,要单是投放到陇东,那变化更是天翻地覆的。

不过要完全掌控西北银行,根本不现实,这不是单纯钱的问题。而且就算冯玉祥点头,姬奠川同意,张兆钾的反应也不得不考虑。这位“张狼”目前正招兵买马,筹划着将西北军赶出兰州,用脚底板想想也知道,一旦他认为陇东集团和西北军有了瓜葛,肯定会不顾一切先将这个心腹之患收拾掉。

第四十八章 谁在调查我

吴安平毕竟不是专业的财经专家,暂时支吾了几句,便让姬奠川先去休息。35zww.com然后他便找来了戚远山、关岭东和小舅杜立奎,把自己的想法先一股脑说了,再让大家发表下意见。

杜立奎反应很激烈,他坚决反对入股西北银行的事,陇东集团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不能拿去填这个窟窿,就是天上掉的,他们也没义务为西北军擦这个冷屁股。

关岭东是学经济的,他倒是知道银行的好处,但是顾虑和杜立奎一样,西北银行没有独立性,要想用它的好处,只怕反而会先尝到他的坏处。

其实吴安平最在意的是戚远山的意见,毕竟他曾经在中国银行待过,可以算是专业人士,而且他负责陇东集团的财务,对于这方面的认识肯定更为全面。

戚远山想很久道:“要说银行,我们目前还真需要一个,但是就像杜、关两位说得,西北银行绝对不是我们的选择,即便我们不在乎钱,也掌控不了它。不过......”

吴安平忙道:“不过什么?”

戚远山琢磨着说:“如果能与西北银行达成某种交换,借用它的名义,成立我们自己的银行机构,哪怕受些限制,也是一件大好事。”

他的这个思路启发了所有人,很快拿出了几个方案,经过对比,大家还是觉得戚远山的方案更容易实现,于是,吴安平便决定拿这个方案和姬奠川谈判,如果不成,索性就暂时歇了这心思,以后还有得是机会。

第二天早上,吴安平再次约见了姬奠川。

姬奠川一夜没睡好,眼睛里满是血丝,见到吴安平他立刻问道:“不知你们商量的情况如何?”

吴安平道:“其实西北银行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很明白。在缺乏独立性的前提下,无论陇东集团投入多少钱,都无法从西北银行获益,相反,很可能要受其害。”

姬奠川想要辩解,又觉没有什么说服力,口齿动了动,神情黯然道:“这么说来,贵集团是不准备往西北银行注资了?”

吴安平笑笑:“不,注资还是可以注资,但我们有个条件。”

姬奠川喜出望外问道:“什么条件?”

吴安平缓缓道:“陇东集团并不想参与西北银行的运营,所以这笔注资不是为了参股,而是我们希望可以用西北银行的名义,在西峰镇开设一家陇东集团自己的银行,这个银行可以叫做‘西北建设银行’。”

姬奠川讶道:“你们要另起炉灶?”

吴安平道:“西峰镇和陇东集团都需要有一个银行,但这个银行首先不能是敛财工具,它需要按照经济规律独立运行。35zww.com西北银行的随意性太强,我想,你也给不了什么保证,所以另起炉灶势在必然。”

姬奠川犹豫道:“你们想怎么办?”

吴安平道:“我们可以挂靠在西北银行下面,但只是每年上交部分管理费,而且我还可以答应你,这个西北建设银行在北方将只存在于西峰镇,南方我想你也不会在意。当然,西北建设银行应该具备必要的职能,例如存储、放贷、交易转账、发行银元券等,说到底,我们还是为了方便经营和交易。”

姬奠川为难道:“即便是挂靠在西北银行下面,这也需要财政部的同意,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吴安平笑道:“会比让西北银行继续下去更难吗?而且财政部那边,我们可以提供巨额资金供你打通关系,相信对着大洋,那些人不会无动于衷的,另外,或许冯耿光先生也能帮上点忙。”

姬奠川道:“我可以试试,不过,如果此事办成,你们可以为西北银行注入多少资金?”

吴安平道:“如果西北建设银行得以成立,我们会向西北银行注入一百万大洋的资金,相信能缓解挤兑的压力了。这一百万大洋我们不要任何股份,而且,西北建设银行成立后,为了挂靠名正言顺,我们还可以每年再奉送一百万大洋的利润给西北银行。呵呵。这可不是小数目,有了每年的一百万,相信西北银行以后就不会遇到今天这样的局面了。”

这绝对是个天大的诱惑,姬奠川根本没有想到吴安平竟有如此的气魄,张口就是百万大洋起跳。对于陇东集团的实力,姬奠川并不怀疑,如果说他来西峰镇之前,还犹犹豫豫将信将疑,到达西峰新城后,这种犹豫和怀疑早被抛到了九天之外。

一百万大洋或许只能缓解当前的危局,那每年挂靠费才真是生财的法宝。姬奠川知道,如果自己真能把这件事情办成,那么西北银行最起码数年之内,不会再有任何倒闭的危险。

姬奠川兴奋地走了,他不是要回兰州或是去北京,而是要在新城再待几天,通过电报联系冯玉祥和北京财政部的人,看看能不能把这件事办下来。为了办成这件事,吴安平答应给北京政府上交五十万大洋的献金,而同时为了打通关系,吴安平也给他准备了二十万大洋的活动费。

姬奠川走后,吴安平也立刻找来了戚远山,让他给冯耿光发电报,求其帮助疏通此事。这位冯先生身兼中国银行董事、北洋保商银行董事、大陆银行董事、中国农工银行董事于一身,在这件事上发挥得作用或许比姬奠川的疏通还要大许多。

安排好一切,剩下的就是坐等消息。

吴安平喜上眉梢乐个不停,如果西北建设银行真能够成立,那么他从巴达维亚抢来的金块、银块就不用老待在地下仓库了。不过张兆钾会对此事有什么反应还不知道,或许应该派个人去说明一下,强调这只是一笔买卖而已。

让戚远山从财务部门挑了一个眉眼灵活的人,又让小舅找了几个彪悍的西北大汉充当那人的保镖,吴安平再次准备了一些礼物,又把上次去平凉的经过对那人讲了讲,便把那人打发去了张兆钾那里。暂时没别的办法,只能继续期待枕头风发挥作用了。

过了几天,姬奠川兴高采烈过来回复,事情办成了。西北建设银行名义上将成为西北银行的督办单位,但是两者经营各自独立,互不干涉,虽然还有一些其他要求,例如政府需要派驻人员监督等,但吴安平只当那是放屁。政府?哪个政府?北洋政府,还是西北军,亦或张兆钾?财政部自己都弄不清谁代表政府,出这样的文件,只能说明是为了走过场,给上面一个交待而已。

吴安平很痛快地将三百万大洋拨付了姬奠川,并签下了西北建设银行百分之五的股权协议。姬奠川达到目的,便匆忙离去处理西北银行的乱局,按照事先说定的规矩,西北建设银行这边他是无权插手的。

批件虽然下来,但不意味着银行就成立了,还要许多事情得准备。办公楼好说,再过半个月就会有一座九层大楼完工,正好拿来给西北建设银行用。

在新城商业区的规划中有二十多座五层往上的大楼,都很庄重大气,本来是为将来预备的,除了北方工业和西峰建筑外,其他就算完工也将暂时空置,现在倒好,北方工业和西峰建筑都没轮到,反让银行抢了个先。不过地下部分要改成银行金库,还得费一番手脚。地上部分也只能暂时使用五层以下,原因很简单,除非电厂并网发电,不然电梯就动不起来。

银行的事情吴安平都交给戚远山去办,而他也将是未来西北建设银行的总经理,至于陇东集团的财务,戚远山还得兼着。倒不是找不到人接手,戚远山已经培养出了一些得力的财务经理,而是陇东集团财务有很多隐秘,暂时能不让更多人知道就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各项事务都在快速发展。由于西北军与直奉晋及齐鲁诸路军阀正在大战,离开家乡逃避战火的人很多,虽然西北在这些人心目中仍难以摆脱贫瘠的印象,但由于陇东集团派出的人大力宣扬,人流还是源源不断朝西峰聚集而来,每天都有两三千人加入。

有鉴于此,虽然现在新城军训人员中原先留下的六百人,已经明目张胆扛起了枪,大大超过了护卫队两百人的限额,但吴安平还是嘱咐去平凉的人,对张兆钾提出了扩大护卫队的要求,毕竟西峰人口的增加他不可能不知道。

人员流入西峰,除技术人员、文化青年和知识分子外,青壮都会编入西峰建筑工程公司,而西峰建筑则不断抽调老人转入军事部门,少部分就在新城跟着那六百人,大部分悄悄进入子午岭的四座基地,接受更严格更全面的军事训练。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进行,西峰建筑每天大约有一千多人加入,又有五百来人转走,可以说都在壮大着力量。

关岭东那里更不用说,主要就是仿制、改进设备和不断地建立工厂,现在涉及的范围已经很广泛,如果长庆桥那里和西峰这边的电厂、油田完工投产,那么北方工业的实力又要增强很多倍,到时候关岭东势必忙不过来,不可避免要将公司分拆成几个。

其实单就经济实力,陇东集团再加上吴安平的力量,完全超过了民国任何一个军阀,当然,这种比较并不是与军阀控制区域内的整体力量的比较,那样还差得很远。但是这种经济实力很难全面施展开,比如吴安平手头还有大量从巴达维亚抢来的金银外币,只因为陇东集团资金已然充沛,只能在地下仓库里堆着,根本排不上用场。

这是一个难题,西北建设银行的成立会使资本放大,也就更放大了这个难题。

解决这个难题的方法很简单,只要将资金投放的区域扩大到几个县,或者整个陇东,甚至整个西北,那死钱就能活起来,而且那点钱可能还远不够用。不过那样的话,吴安平的力量又会变得分散,控制起来会比较麻烦。

吴安平一时无事,便回到2011年的廊坊,他想了解一下印刷技术,为发行银元券做准备。没等他安静多长时间,于坤便找上了门,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于坤先是抱怨道:“你真该买个手机,想尽快联系到你实在太难,我多宝斋没去好几天了,就待在廊坊等着见你,每天都要来敲几次门,每次门内都没人应声。”

吴安平抱歉道:“真对不起。好的,我听你的,一会就去买个手机。”倒不是他不知道手机方便,而是经常在另外时空,有了手机也是老不在服务区,反而显得更怪异。

他又问道:“看你这么着急,到底有什么事情?我早说过,多宝斋有你做主就行了,不用跟我商量的。”

于坤严肃地道:“不是多宝斋的事,我们真有麻烦了。有人在调查你。”

吴安平吓得差点从沙发上掉下来:“你说什么?是谁在调查我?”

于坤也很迷惑:“这还真是不好说,只知道是有苏州的警察参与,但看样子又不像正经查案,毕竟多宝斋的人从来没被询问过,估计是秘密调查之类的。”

吴安平平静下心情道:“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

于坤解释道:“是这样的。你是不是前阵子在上海买了很多物资和设备?六天前,有个上海的老板给公司打来电话,说有个苏州女警问了你的一些消息,这个老板也搞收藏,对我们示好,是想我们帮他买卖一些古董。”

吴安平这才想起来,当时有些采购需要签合同,而他看到合同上单位那一栏时,曾经几次随手写下了“北京多宝斋文物有限公司”这个名字。不过要不是这样,还不可能发现竟然有人在调查自己。

第四十九章 最坏打算之跑路

吴安平思来想去,难以确定是哪里出了纰漏。35zww.com

于坤一再问他,知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枪管、炮管管材的事当然不能说,不过除了这件事,吴安平还真不知道自己哪里会出问题。要是追查古董、印石和翡翠的来历,不可能不和多宝斋接触,显然这个可以排除。

于坤知道吴安平身上有很多隐秘,但他不说,自己也分析不出什么来,只能道:“不管怎样,先得把我们身份弄干净。”

吴安平好奇道:“这有什么问题?”

于坤翻个白眼:“你忘了你身份证的事了。”

吴安平呻吟道:“我的天啊,我把这个炸弹给忘一边了。”

于坤正容道:“这还真是个炸弹,一旦引爆,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想办法,让警察那边查不到线索才行。”

吴安平想得脑子都疼了,也没想到什么辙,只能无奈叹气:“只要警察和身份证原主人的父母一碰面,我必然会暴露,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啊,除非让警察找不到那家人。”

于坤打个哆嗦:“难道你想杀人灭口?”

吴安平没好气道:“要灭口也是先杀你。”他还真没有杀人灭口的心思,虽然这个身份对他无比重要,更间接和另外一个时空国家民族的振兴发生着关联,但他从不认为多数人的正义是正义,少数人的正义就不是正义,以多数人需要的理由强迫少数人为之牺牲自己,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于坤眼珠子转来转去:“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警察见不到那家人。”不过要是这么容易就想到办法,两人也不会如此着急了,于坤虽然很聪明,一时半会也是摸不着头绪。

吴安平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还是要做两手准备。一边想办法,你一边帮我弄个出国的签证或护照,实在不行,我先出去躲一阵子。”

于坤大惊:“有这么严重吗?只要你没做亏心事,就算他们查出点什么,也不至于躲到外国去吧?大不了多宝斋不要了,我们找个小地方猫他几年,等又一次人口普查,就当黑户报上去,谁还能拿我们怎么样?对了,就去我老家,我就说你是我兄弟,当初逃避计划生育罚款没上的户口。三五中文网”

吴安平很感动,但是他还真是有口难言。他没做亏心事,但还真怕警察敲门,而且他也没时间去猫几年,在平行时空,西北很快将有大变,他需要这个时空的资源支持。所以也不能解释什么,只是叹口气道:“还是按我说得办吧。”

这个传说中的苏州女警自然便是夏听白,她经验不足,没想到亮出身份也没镇住问询的人,反而将消息传递给了吴安平这个嫌疑人。但是她更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上去微不足道的消息,竟然给吴安平造成了如此大的困扰,以至于他甚至要避到国外去。

夏听白还在等吴安平再次出现,对于这个吓她出了大丑的人,她发誓要揭发出他的真面目,将他绳之于法。而且她还真动了去石家庄调查的心思,想从吴安平的家庭方面入口,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但这种调查不能宣之于口,不然肯定会被上级训斥,所以只好等攒够一个长假再出发,单靠她个人,调查起来会很费时间的。

吴安平现在其实是在与夏听白隔空斗法,但他却错认为自己面对的是整个警察机器,所以慌乱,所以急不可待查起了许多外国的资料,想为自己选定一个合适的流放地。

浏览过一些国家之后,他发现自己最适合去的,其实是索马里、伊拉克、阿富汗这类国家,这些国家乱糟糟的,无论做什么好像都没人约束,但在搜集物资方面就差劲多了,他又嫌这些国家太穷。

刨除一些工业实力太差的国家之后,选择仍然很多,但这时他正好翻看到前苏联一些国家,发现了一些对他来说很有利用价值的消息。俄罗斯许多小型航空制造企业举步维艰,乌克兰曾诞生过T-34坦克的马尔舍夫厂即将破产等,这让他陡然之间生出了一些奇怪的念头。

吴安平仔细考虑之后决定,就去乌克兰,那里既有些混乱又有自己需要的粮食和涉足军工的机会。当然,也得在俄罗斯好好搜罗一番,这里的机会也不少。美国吗?嗯,暂时还是先放一放。

不过要真想在乌克兰和俄罗斯办自己想办的事情,目前的资金还有些捉襟见肘,看来得想些办法才行。

于坤这时终于结合一些信息,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兴奋地找到吴安平说:“这几天,我找人悄悄调查了黄启东家的情况,发现你那身份证的原主人还有一个弟弟,就在北京工商大学上大四,而且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就在学校暂时窝着。你说我们要是把他招到我们公司,高薪待遇,怂恿他把父母带到北京,或者安排到其他什么地方居住,有没有可能避过警察的调查?”

吴安平先是一喜,后来又沮丧道:“要是真要调查我,凭警察的人力和物力,他们住到哪里都能被找到,不过,可以拖过一阵倒是真的。不管怎样,这么做还是有些好处,你尽快办吧。对了,我想去乌克兰,签证的事情也麻烦你了。”

于坤讶道:“乌克兰,那里有什么去的?你要真决心出国,还不如去美国呢。”

吴安平道:“我在乌克兰有个很大的商业计划,正好看能不能干起来,不过现在钱有些不太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想?”

于坤皱眉道:“现在我们的资金你还可以抽走两亿,要是还不够的话,只有向银行贷款了,凭我们库里那些东西,应该可以再贷出十亿来。要是能等到年底就好了,这十亿我们自己就凑个差不离,能省不少利息呢。”

吴安平哪还顾得上什么利息,问清楚贷款影响不了多宝斋的运营后,便下定决心道:“还是贷款吧,我的事情有点急,等不到年底的。”

于坤也只能点头同意,这样就有三件事压到了他头上,而且都很紧急。不过吴安平也偷不了懒,除了黄启动弟弟的事情他用不着出面,其他两件事是躲不过去的,也必须和于坤一起回北京。

在北京等待期间,吴安平也通过上网了解了很多印刷方面的事情,发现八十年前的钞票印刷技术对现在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看了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许多钞票的防伪技术,和当时的英镑、美元、日元等外币的数据分析,他觉得如果利用现在的设备和技术,西北建设银行也完全可以做出同样甚至更难以仿制的银元券来。

这时他的心突然“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这似乎意味着......意味着他完全可以仿制出比真的还真的美元、英镑、日元、荷兰盾等所有的外币来,意味着他将能在自己那个时空凭空变出无数的钱来。

天哪!吴安平突然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起来。

这种仿制肯定会对对方的经济造成难以预测的伤害,但是当列强开动巨舰架起大炮,在中国土地上横行无忌任意掠夺的时候,吴安平有必要为对方的国家考虑经济安全问题吗?当然没有这个必要,拿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抢了我的给我还回来,这才是应该有的态度。

这个一定要搞!必须要搞!

不过是两者时空巨大的技术跨度,造成了八十年前的任何纸币现在要仿制都不成问题,但现在复杂到极点的印刷设备,即便运到八十年前,也根本无人可以开动起来。更何况,他根本不可能找其他人干这种事,只能自己一个人动手,这个问题不解决,刚才就白激动了。

吴安平这时竟再不想有人调查他的事,而是一门心思琢磨起如何制假来。大概花了有两天时间,他终于想出了一个很诡异的办法,而且这个办法风险极大,如果警方调查到这一情况,虽然也只能用怪异形容他,抓不到什么罪证,但肯定会增加不少对他的怀疑。在某方面怪就算了,你总不能老不干人事吧?

他将需要牢记的当年外币的分析数据、防伪技术等资料,整理出来收好,然后拨通了一家据说生产最先进印刷设备的公司的电话,这公司声称他们的设备什么都能够印刷出来,一些小国家的印钞设备都没他们的设备先进。

吴安平自然分辨不出这说法有无夸大,但看了公司网站上的产品技术说明,他倒是真觉得很先进,因为只要“数字控制”这几个字出现,他只要看到就有“很高科技”的感觉产生。

拨通电话后,他声称自己要买一套这样的设备造冥币,而且是很仿真的那一种冥币。这让那个接电话的业务经理顿时产生一种对方很“二百五”的感觉,不过要真是“二百五”也没问题,一套设备上千万,就算他“二百六”,只要出钱那就是上帝。

但吴安平也把自己的难处说了。

他先强调自己有的是钱,然后又说看到丧葬市场大有潜力,就决定干这个,但是粗制乱造上不了台面,也吸引不了有钱无处花的高端客户,所以才要弄个高仿真的。这时便说起困难,自己不懂雕版、不懂印刷,总之相关知识什么都不懂,就只是有钱,问他们公司能不能给提供一个懂行的老师傅过来,算是技术支援嘛,请老师傅的钱他出,多少都行。

那经理哪想到有世上还有这种人,不过对方既然不差钱,那这种行为究竟是“傻”还是“精明”,还真有些不好说。基于钱的原因,他马上一股脑答应下来,连吴安平提出,非得将技术传授完全后才算完成交易的条件,也一并没有反对,因为吴安平答应把应有的回扣让他自己吃了。

第五十章 冥币变假钞

吴安平和印刷设备厂谈好之后,付了三成定金,随后便在北京郊区租了一个小型的厂房,然后高价雇了一些临时工充当门卫、保安什么的,再往里塞了些乱七八糟的设备和几大捆装作研究用的其他冥币,看起来像一个厂子了,便坐等着印刷假币的帮凶上门。三五中文网

印刷设备厂在保定,送货很快,大概只需要三四天就能送到。这三四天,于坤也终于把三件事都办成了,吴安平不得不赶回多宝斋办理相关手续。

吴安平冒用的那张身份证的原主人黄启东,他的弟弟叫黄启西,能成功把黄启西招进来,于坤真费了老大劲。

和北京工商大学联系招聘的事情很顺利,虽然不是常规招聘的时候,但没有哪个学校会在这种事情上设卡。不过于坤把招聘处架子支起来,又故意派人到黄启西所在院系到处发了传单,将待遇说了个天花乱坠之后,过了两天这位待业的黄启西竟还没来应聘。

于坤大感惊异,他已经将招聘条件朝黄启西的专业做了倾斜,照一般情况,即便没有应聘的意思,无论谁都会过来看看,到时候他便可以装作偶然发现了人才,把黄启西给拐到公司去。这位黄启西究竟有什么大才,竟如此沉得住气。

等于坤终于忍不住,故意到黄启西所在宿舍楼溜达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实情,而这实情差一点就让他当场吐血。原来黄启西不是没看到招聘的告示,只是他志愿远大,没有为之动心,等问他志愿是什么,他却说要做什么被无数人拥戴的“大婶”,而为实现这个志愿,他正在没日没夜地忙着写作。

于坤看了看他写得东西,只有两个字评价:垃圾。这样一个梦想着靠制造垃圾出名的绝品人物,他能以什么理由将他招聘过来?于坤思来想去一时竟是没半点办法,直到看到黄启西在网上大骂某网站扣他刷的点击时,他才灵机一动,假惺惺地对黄启西说,很欣赏黄启西这方面的才华,并有意和他合办一个书站,这才终于笼络住了这位人才。

于坤答应出一千万供他招聘人手、开办网站,而且故意打听了黄启西的家庭情况后,为他准备独自在外打拼不靠父母的志向赞叹的同时,也表示事业是事业,家庭也要照顾周全,并决定为了表示对他这位优秀合作伙伴的支持,他将在北京为黄启西和父母租一套三居室的公寓,至于租金和生活费用全部由他支付。

黄启西胡编乱造自己的小说时,都没想到过这样的美事,他可不管于坤已经病到了什么地步,立刻满口答应下来,并表示绝不会让于坤失望。***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等合同签订,带他去看了房,并亲耳听到他打电话给父母,而他父母也同意搬来后,于坤留下两万块钱生活费就离开了。而黄启西转身便把自己的遭遇在作者群里说了一遍,人们纷纷都说,这是黄总遇到于总,极品遇到极品的后果就是,“于”是总“黄”。

网站的事情就不说了,反正也只是个借口,有一千万资金,再找个好财务盯着,怎么也能让黄启西在北京安分待几年,他父母自然也会留在这里。

出国签证的事情当然比这个顺利多了,将多宝斋老板的身份一摆,乌克兰负责发放签证的官员立刻放行,一点都没使绊子。找银行贷款稍微有点麻烦,现在银根紧缩,贷款都不太好办,不过于坤找艺文博苑的专家给个古董都做了鉴定、给出了参考价格之后,银行方面终于同意了这笔高达十亿的抵押贷款。

办完签证和贷款的手续,吴安平也没有去见那个黄启西,而是又回到了自己鼓捣出的那个骗人的小厂,印刷设备厂派来的送货车已经等几个小时了。

吴安平见到了随车来得老师傅,这老师傅姓金,在这行干了好多年,还被评上过劳模,不但经验很足,技术也一流。

没让金师傅动手,吴安平坚持自己按着金师傅的指导和说明书,把设备安装了起来,当然其中免不了让人帮着搬抬。设备试运行后,他将自己的要求对金师傅也完整说了一遍,并表示以十天为期,总酬劳为十万,每提前一天完成,他就多付金师傅两万块。

他要求完全以1925年使用的美钞、英镑、日元、卢布、德国马克、法郎为对象雕版,并使用当时的全套防伪技术,除了印钞纸用普通纸张外,把这些货币完全仿造出来,关键是还得教会他如何操作全套流程。冥币体现在纸币切割时,会多切出一框白条,上面会印上“中国地府人民银行”字样。

金师傅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他岁数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没见过。而且吴安平的理由很充足,粗制滥造的一张好几亿面值的冥币,和这些高仿真的冥币比起来,那些拿钱不当钱的有钱人,会选择哪个自然不言而喻。

一张卖一块钱没问题吧?什么叫烧包,这才叫烧包!只要有一个人用了,很快其他人都会用起来,不然同类人会怎么看?一张就一亿面额,你以为地府和津巴布韦一样在闹通货膨胀啊?

其实你仔细想想,这还真是条来钱的道。金师傅只是有些感概吴安平脑筋的灵活,居然能从冥币上发现这样的商机,除此之外,他也没怀疑吴安平有什么不轨之意,毕竟这样的纸币想冒充真币,除非遇到收十五找七块的主儿。

一个尽心教,一个认真学,吴安平还顺便偷偷不断采购印刷各种真正老式外币所需的纸浆和染料,每种都有上百吨的规模。而钞票做旧和序列号码的问题,他也从网上几个钞币论坛找到了答案。

趁这个机会,吴安平也忽悠着金师傅,把西北建设银行的雕版和以后自己准备发行货币的雕版也设计了出来,而且比那些外币更复杂,采用的防伪技术也更多。所有的雕版都做了几套,他在旁边便看边学,几天功夫,连数控这一块也可以操作的有模有样。有了这样的基础,他便偷偷下载了很多印刷方面的资料,等着以后有空时自学用。

第七天,金师傅终于将所有要求达成,吴安平背地里拿出一些那时的钞票比照,发现除了纸张差异,其他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他先让金师傅休息一天,然后晚上换了纸浆试验了一下,发现出来得钞票真是足以乱真,甚至可以说这就是真的,因为完全没有区别,除非你把所有的纸币搜集到一起,才可能发现大批的重号纸币。

把酬劳又加了几万交给金师傅,待其走后,吴安平也将所有临时工遣散,紧闭了小厂大门,然后稍微调整下机器,自己印起了钞票。先进设备的印刷效率极高,每小时大约可以印三千张整开的币纸,以美元计,全部一百面额的话,就有上百万之多。吴安平大感兴奋,却还不满足,又对那个印刷设备厂下了三套的定单。

当天夜里,吴安平就看着这台印刷机,不间断地向外吐着钞票,根本没有半点睡意。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如此,他竟然连续四天没有睡觉,任眼珠红得要滴出血来,脑子里还是充满亢奋。这四天,他向自己在1926年那时空的秘巢转移了五亿美钞,两亿英镑、一亿德国马克、两亿法郎、一亿卢布和五十吨的黄金券,日元因为单张面额比较大足足印了十五亿之多。

第五天,另外四套设备也运到了。吴安平这才将所有设备、印出的旧钞、纸浆、染料等通通转移回1926年,又将厂房退了,安稳在廊坊住所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不过梦里面仍在疯狂地印刷着钞票。

这么多钞票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流出途径,根本就和废纸没什么两样。吴安平想到了两个方法,一个是在各国纷纷设立银行,以部分作为资本金,让这些钱流通起来,然后互相采购各类物资运回中国;二是像罗家明那样在各国也放上自己的人,然后通过各种途径把假钞换回真东西。

不过无论怎么用,从这一刻开始,他完全不必再为钱烦恼了。只要根据各国的货币发行量,控制流出速度,基本上不可能被发觉,即便被发觉了,也根本难以辨认出谁真谁假,没地说理去。

这段时间,吴安平转账行为又有几次,夏听白也发现了,但因为长假终于凑够,过几天就会直奔敌巢,所以就没有再费心地去天南海北追那点线索。

不过她还是注定要暂时失望,因为我们的黄启西总编带着父母逛了几天北京,又随便想个理由把父母安插到公司后,终于开始要打造自己的网络帝国了。夏听白最终还是不得不再天南海北找吴安平的踪迹,如果她仍然坚持的话。

醒来之后,吴安平去了多宝斋。这里他有段时间没来了,员工们估计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位大老板站在于坤后面。

多宝斋的生意还是很好,每天五百万左右的交易额,足以让整个琉璃厂的古董店目瞪口呆,如果他们知道吴安平做得近乎是无本买卖,这五百多万差不多都是纯收入时,估计不但下巴会掉,眼珠子也立刻会蹦到地上跳个不停。

但吴安平不是来关心生意的,他找于坤的目的是看能不能找个翻译什么的,一起带到乌克兰。他懂德语和英语,俄语就完全没概念了,从听到俄语教师“嘟噜”个不停,他就知道自己的舌头做不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这才在英语之外又修了德语。

很凑巧,多宝斋的保安中那位做过副营、退伍时有上校军衔的陆建国,正好就精通俄语。吴安平也就不再另找他人,决定就带着陆建国去,除此之外,他还带了一个做过特种兵的保安邢斌,听说乌克兰老有示威骚乱,带个保镖也很有必要。

他们的工资立刻又提高一倍,算是补了国外津贴。至于多宝斋的保全工作,于坤只能再另外找人了。这样一来,陆建国和邢斌的护照和签证也需要办理,去乌克兰的事情,还得再拖延几天才能成行。

第五十一章 未来教官

西峰新城商业区第一座高楼终于竣工,简单的装修之后,戚远山带着早准备后的人手,匆匆进驻了这座外部仍为水泥毛胚的大楼。***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很快,一块牌匾便挂上门头,悄无声息中,西北建设银行就这么成立了。

吴安平早把抢自巴达维亚的数十吨黄金、百多吨白银交给了戚远山,如今已被重新熔铸成标准规格的金条、银元,就静静躺在大楼的地下金库里。除了这些,他还给了戚远山很多各种外币,有抢来的,有自己印的,使西北建设银行刚成立,资本便充沛到令人乍舌的地步。

西北建设银行的银元券设计时,吴安平故意加入了一些工农学兵商头像和民族联欢图像一元、两元、五元、十元上是工农学兵商头像,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是民族联欢图像。因为这些,后来两类银元券也分别被称为“幸福券”和“民族券”。一角、两角、五角的铜元券上则各是学校、工厂、大楼的图像,都从新城建筑中选的,有突出陇东集团的意思。

金属币这块,一元面值的大洋含银量和袁大头一模一样,图案正面是银行大楼,背面是“壹圆”字样;一块大洋之下,金属币没有“角”,直接是“分”,有一分、两分、五分三种,图案与大洋类似,使用的材料是以铁为主。不是吴安平不想做铜子,而是缺乏铜料,虽然铜矿问题,他早已经有计划解决,但现在显然没有这个时间。

西北建设银行暂时只对陇东集团内部开放,最主要是处理工资发放问题,不过对外采购时,那些外币就自然派上了用场。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让银行职员先熟悉下业务,等一两个月后,其他业务也会随之开展的。

对于将自己印刷的外币在本土使用,吴安平认为是没有问题的,这些外币终究会流入目标国的金融系统。

银元券、铜元券和金属币,因为印刷和铸造质量高于目前市面上任何一种货币,所以立刻受到了职员们的欢迎,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大家对陇东集团经济实力的认可。吴安平虽然想将银行金库内准备金给大家展示下,但又怕被西北各军阀惦记上,只能歇了念头,在业务中建立信誉。

西北建设银行的出现并没有在民国造成什么影响,只有金融系统的个别人,知道多了这么一家银行。一方面,吴安平担心大张旗鼓宣传,会带来难以叵测的风险,另一方面,这个银行能成立很大程度上是投机行为,如果被人深究,很可能发现其中的机巧。www.65txt.com不过要是吴安平在西北的大局得以展开,那时就不用理会这些顾忌了。

回西峰新城处理银行的事情也就半天时间,这本是戚远山的分内事,吴安平想多插手也懂不了那么多,所以在陆建国和邢斌下来之前,他大多数时间还是待在八十多年后的北京。

既然要一路同行,现在当然多交流些为好。

但是当吴安平主动与这两位前保安现翻译和保镖交谈起来时,他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一个很好的条件没有利用到。陆建国和邢斌都是现代军人退役,不说在军队干得如何,最起码经验比他要强得多,自己完全可以跟他们学习,然后再把学到的东西传授给正在基地的学员啊,毕竟训练教材都是从这边拿回去的。

这个疏忽实在不可原谅!吴安平频频在陆建国和邢斌捶胸顿足,唉声叹气个不停。

他虽然没有时间,但毕竟也按着大纲训练了一段时间,哪些地方存在问题,他还是比较了解的。将这些问题向两人请教,很简单便有了答案,细细一琢磨,颇有些恍然顿悟的感觉,他立时明白,这两人对他而言,真是两个宝贝。

于是,吴安平立刻对基地和西峰这边的军事训练做出了调整。

他叮嘱两边暂时充当教官的几位负责人,每天都要将训练中存在的问题总结出来,可以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自己解决不了的,就每隔一段时间将这些问题详细列出来交给自己。不仅仅已经开展的科目如此,未开展的科目如果没有概念或者弄不明白的,也可以这样办理。

而吴安平需要做得很简单,就是将这些问题向陆建国和邢斌请教,一般情况下得到的答案都立刻可以依法立刻实施。即便两人提到的有些方法,新城和基地不具备现实条件,他也会拐弯抹角再将条件参照基地先做设定后,再次询问两人这种条件下的解决办法,而这时候,陆建国和邢斌也会互相商讨,甚至将商讨范围扩大到其他退伍军人,耽搁不了多长时间,新的答案就会出炉。

这样做的效果很快便显现出来,基地那边因为联系不便,回馈时间较晚,但透过新城这边负责训练的那六百人了解,通过这种方法训练的人,越来越像正规军,面貌与以往截然不同。

士兵的训练是一方面,吴安平还想看看,能不能从陆建国和邢斌这里找到士官训练的捷径。结果虽然不是很理想,但还不算太失望,陆建国当过副营,接受过正规士官教育,只是因为教学设备西峰那边有的显然提供不了,所以只能对有些科目做了吸收,有些科目只提出了概念供大家了解。

即便这样,吴安平对比查到的黄埔军校的训练内容,发现自己弄出来的这一套也毫不逊色,甚至更为科学。黄埔军校比起西峰基地来,当然在人力资源上要强得多,但物力却差得很远,远不如西峰基地充足,而当吴安平透过陆建国和邢斌,将二十一世纪已经系统而全面研究过的训练内容,转嫁给西峰基地时,训练效果超过黄埔军校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在人员素质方面,西峰与黄埔相差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西峰这边的军事人员除极少数老兵外,基本上都是由建筑工人转变而来,这些人进入西峰建筑之前,几乎都是失地或逃难的农民,也有部分是失业工人,识字率还不到百分之一,黄埔军校的学员则很多都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人,这种差距短时间内很难弥平,虽然西峰这边不间断在扫盲和进行基础文化教育。

吴安平从不认为中国缺少人才,真正缺少的只是培养人才的土壤,可以肯定的是,西峰这边也会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军事人才,这是基于庞大的人员基数得出的必然结论。而且最关键的是,西峰将批量培养出大批的合格士官,即使他们没有足够优秀,但只要合格,凭借先进的装备,吴安平有信心在与任何军阀势力的对抗中取得优势。

这一切仅仅是个时间问题,西峰无论经济、工业还是军事力量,每时每刻都在加速增长,而且春节之后,随着进入公历3月气温提升,西峰镇已经在大规模的拓荒,相信农业方面,今年也会有一个很大的改观。自产加上外购,吴安平可以保证无论自己控制多大区域,绝不会出现缺少粮食的情况。

陆建国和邢斌的签证和护照都下来了,吴安平和于坤商量对日后的安排商量了一下,然后他便带着两人乘飞机去了乌克兰。

不过无论在哪,他对于陆建国和邢斌军事经验的压榨都不会停止,只要有空暇就会不停发问。

其实陆建国和邢斌对老板如此关心军事问题,也感到很惊讶。每一个当过兵的人对军营生活都有种特殊的迷恋,吴安平正搔到了他们的痒处,他们很高兴遇到这样一位军迷,很多时候,即使吴安平没起这方面的话头,他们也会忍不住将一些军中的事情滔滔不绝的倒出来,欣慰的是,每当这时吴安平仍是很惊喜,一点也没不耐烦的意思。

三人先飞基辅,然后转机去了东北部的哈尔科夫地区,马尔舍夫机械厂就在那里。

吴安平把马尔舍夫机械厂做为此行目标,是基于三点考虑。首先,自然是防止警察真调查出什么,这才要躲到国外,只要不是中国哪国都行,乌克兰自然也没问题。其次,乌克兰虽然经济低迷政局混乱,但其重工业发达,想必能趁其虚弱捞点好处。再其次,西峰新城暂时没有条件和力量开展坦克的仿制,如果借机能从马尔舍夫机械厂套出点东西,就能有一个高起点,节省大量时间。

马尔舍夫机械厂的前身,就是T-34坦克诞生地——哈尔科夫机车厂。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后,哈尔科夫机车厂转移至乌拉尔地区,更名为183厂。苏军收复哈尔科夫后,在原厂址进行了重建,名为第70厂,后又更名为马尔舍夫厂。

由于马尔舍夫厂具备雄厚的研发和生产能力,其主打产品——堡垒-M主战坦克,一直是俄罗斯T-90S、中国MBT-2000坦克的最大竞争对手,但受累于乌克兰经济衰退及缺乏政府信贷担保,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发展势头越来越弱。

吴安平从一些报纸和网络论坛得知,该厂为获得贷款,竟用中心实验室进行抵押,导致科研秩序大乱,更糟糕的是,工厂领导在最近几年里数次更换,贪污腐败横行,工人们感到前途暗淡,许多骨干另谋高就。终于,问题成堆的马尔舍夫厂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逐渐力不从心,不得不到了濒临破产的窘境。

到了哈尔科夫,三人先找了个酒店住下。

虽然乌克兰有乌克兰语,但通用语却是俄语,陆建国的俄语水平得到了验证,与出租车、酒店服务员交流起来一点也不费劲。不过陆建国和邢斌明显是第一次出国,东张西望个不停,吴安平好歹有异时空巴达维亚、珀斯、旧金山的经历,除了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基本还把持得住。

第五十二章 战争主题公园

虽然到了目的地,但三个人都是两眼一抹黑,想要将事情办成,还需要找到合适的接触途径。***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这需要时间,吴安平不能干等着办这件事,哈尔科夫对他来说还有其他的好处。

哈尔科夫州的工业比较发达,以拖拉机、机床、动力机械制造为主,农业则盛产小麦、玉米、蔬菜和畜产品。其首府哈尔科夫市是乌克兰第二大城市,仅次于基辅,而且是乌克兰最大的工业、交通中心。

吴安平将自己的计划披了一层投资的外衣,对陆建国和邢斌做了说明。

他把自己到乌克兰的意图,描述为想在乌克兰投资建设一个战争主题公园。这个公园将以二战为背景,通过大规模真实重现当时的各类轻重武器,来突出其战争主题。每个男人心目中都会有战争幻想,而一些女人或许也会幻想战地浪漫,通过真人扮演,在这个主题公园,这些想法都能够实现。

如果你有钱,并且舍得出钱,甚至可以在公园特定区域内发动一场战役,过一把将军瘾。而且你所指挥的不但有公园的雇员,整个指挥和作战体系的每一个位置,都可以让游客加入体验。除此之外,相信影视拍摄也会青睐在这里重现战争场面,当数十上百辆坦克轰鸣着突进,当数十上百架飞机嘶嚎着掠空,是任何电脑特技和木头货都没办法比拟的。

陆建国和邢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们分辨不出这到底能不能赚钱,但都知道这个计划实在有够疯狂。

赔赚那是老板的问题,事情却要他们来办。

吴安平让陆建国给他在哈尔科夫市又找了个翻译,而把主题公园的事情交给他,让他先设法和马尔舍夫厂接触上,看能不能定制一些二战时的装备。

当然这种装备只能是特制的,比如T-34坦克,引擎和骨架都要和原来一样,只是最多只能发射特别的绝对不会造成伤亡的演习弹,而且即便有真的当年的炸弹,也不可能具有发射能力。说白了,这就是造出能动不能打的装备,除了武器系统之外,其他都要完全还原历史。

吴安平打得主意就在这里,他的背后还有一个不断发展的陇东集团,虽然在这里造出的东西能动不能打,但转运回去改装一下就可以派上用场。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可以用维护设备的名义,定购一些的引擎和装甲等部件,就算不能大量改装现成的坦克,有这些部件,北方工业工地的机械厂应该很快就能整合出原型坦克来,毕竟图纸什么他们都有。***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有了这个主题公园,不但改版坦克有了引进理由,各类装备的改版型号都可以引进,另一个最主要的目标飞机,也将会很快出现在主题公园,继而很快会出现在吴安平军队的装备序列。甚至将来如果有可能,他说不定都可以用自造自用的理由,定购几条部件生产线,那可真就发达了。

这是对陇东集团短期内军工能力不足的有力弥补,其实三两年内,撑过这一段空白期,这些都可以大规模自造出来。目前即便可以试产出前期型号,规模也不可能很大,而且即便将来大规模自造了,加工工艺也难以与现在媲美,可以说,在2011年造出的T-34坦克,可靠性要比七十年前它出现时高得多,其他各类装备莫不如此,这就是时代的跨度,难以逾越的跨度。

吴安平早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即便战争主题公园乌克兰政府不同意兴建也没什么,只要企业愿意为他生产部件或改版装备,他更乐意当那个傻不拉唧的投资商,找不到地方建时,正好宣布投资失败,而把部件装备转回西峰镇。

除非乌克兰政府即不同意他建主题公园,也不同意企业为他造装备和部件,这样的话他还真是没辙。不过想想那么多濒临破产的工厂,那么多濒临失业的工人,谁会拒绝一笔大订单?

邢斌跟着陆建国办事,吴安平则带着那个叫德米特里的俄语翻译到处游逛,查看当地的二手设备及粮食等物资的市场行情。

自苏联解体乌克兰独立以来,这里的工业虽然个别领域得到了一些发展,但整体上都处于衰退之中,市面上有许多苏联时期的机械设备在出售,价钱比白菜还便宜。这些设备的水平可能在三四十年前还比较先进,现在则根本无人问津。其实这些基本上都是苏联时期的遗产,而且在当时就已经落后,现在更难以处理干净。

吴安平在德米特里的帮助下,随意在网上搜寻片刻,便查到了许多这方面信息。让他欣喜的是,许多都是整条生产线一起卖,根本不像在中国,二手设备商会根据行情将设备拆散分开出售,以图得到高一点的回报。

整套的食用油加工设备、肥料加工设备、饲料加工设备、粮食加工设备、屠宰及肉类加工设备,还有很多各类养殖机械、兽用机械、种植机械、土壤耕整机械、排灌机械、收获机械、微耕机、旋耕机、播种机、卷帘机等等等等,只农业机械这一块,就让吴安平像发现了阿里巴巴的宝藏,两眼金星冒个不停。

而工程机械、矿山机械、动力机械、纺织机械等其他各类机械也是应有尽有。吴安平仔细一想,大概摸透了这其中道理,这其实是整套工业体系的更新换代,只是更新或许在逐步进行,换代下来的落后机械却不好处理。

吴安平真想将这些东西一扫而空,这些机械大部分都是六七十年代的,与他在西峰做出的工业规划正匹配,而要在西峰将这些机械全部仿制出来,因为没有实物参照,需要的时间不会太短。而且,这些机械虽然很大部分到了报废年限,但也有一部分其实真正使用的时间并不算长,做做保养再休整休整,完全还可以再用上好多年。

虽然吴安平的购买欲很强,但暂时还得将资金留给战争主题公园计划,他手头有大约两亿美金,对于主题公园来说,其实已经很勉强,现在还真不好再去做其他的事。

要是能在这里印刷钞票就好了!吴安平甚至动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动动念头而已,这是不可能实现的。这些设备除了吴安平估计也没什么人真正感兴趣,他暂时把心放进了肚里,饶有兴致地让德米特里带他参观哈尔科夫各处名胜。

哈尔科夫的主要名胜有波克罗夫斯基大教堂、圣母安息大教堂、叶卡捷琳娜大教堂。吴安平大致看看,就再也提不起兴趣,他毕竟年轻,什么文化气息、什么历史沧桑感的,难以体会很深刻,再说,吴安平自认就活在历史中,还有什么比这更深刻的?

哈尔科夫市中心有许多剧场、旅馆、餐厅、百货公司,莫斯科大街便是其中最繁华的一条街道。

一家餐厅内,吴安平一边津津有味品尝着乌克兰的萨落,一边听陆建国和邢斌给他介绍这两天的进展。德米特里则在旁边喝着自己的红菜汤。

陆建国和哈尔科夫市政府的接触还算顺利,不管怎么说,有人来这里投资,市政府还是比较欢迎的,而且对那个战争主题公园的提议很感兴趣,只是当市政府索要投资计划书时,陆建国却傻眼了。他哪里有什么计划书,这完全就是吴安平随后那么一说,就把事情交给他办了。

吴安平也不知道该怎么弄这个计划书,陆建国和邢斌好在生在这个时代,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这个八十年前的土货,简直连投资计划书是什么都不知道。陆建国对他解释后,又把市政府的要求转述出来,可以说,市政府最关心的是安全和效益问题,计划书必须在这两方面给出有说服力的论证。

而马尔舍夫厂本来对他们的计划完全没兴趣,虽然是笔业务,但一个主题公园能有多大需求?况且他们需要提供的也不是当前主打产品,而是二战时期的一些改版坦克,这么简陋的产品他们才能挣多少钱,估计连六万职工一天的伙食费也挣不回来吧?

不过当陆建国说,为方便马尔舍夫厂调整生产线,他们可以一次性采购除装甲和炮管以外的三千套部件,以满足将来十年内的维护需求。这三千套部件当初吴安平给出的价格是一万美元一套,以现在的加工水平,这样的价格已经不算低,除部件还有五十辆改版T-34坦克,每辆商定价格为十万美元,加起来就是三千五百万美元,虽然远远无法使马尔舍夫厂脱离困境,但也能赚一千多万美元,算是比小财了。

即使T-34坦克再落后,即使是改版,要卖它也需要批文,马尔舍夫厂暂时无法提供。不过那三千套部件自己就可以做主,只要稍微调整一下生产线,用不了一个月,就能生产出来。陆建国反而有些担心政府会不会查的问题,但那个负责人却说,这些部件最重要的就是引擎,但这样的引擎,你就算扔大街上也不会有人捡,太费油了啊。

吴安平可不在乎费油不费油的问题,听到坦克部件已经可以提供,立刻让陆建国和马尔舍夫厂交涉,先将三千套部件生产出来,钱方面没有问题,理由便是他们必须加快战争主题公园的准备工作,一旦政府方面批复同意,很快就能运转起来。

陆建国当时就给马尔舍夫厂负责人打了电话,先生产部件倒是没问题,只是那负责人可能真穷疯了,说厂领导一起商量后觉得,为三千套部件调整生产线还是有些不值得,最好能增加到起码五千套。陆建国气得刚要大骂,就见吴安平满是兴奋地道:“答应他!”

陆建国回复后,又和对方商定了付款事宜,挂下电话,他问吴安平:“我们要那么多部件有什么用?不说战争公园能不能建,就是真能建起来,这五千套部件我们几十年都消耗不完啊。”

吴安平故意沮丧道:“没办法,没有这样的规模,人家根本不会同意生产,就算买回来再当废铁卖出去,也比得不到东西强。战争公园建立起来,就会有大把进账,这点损失算不了什么的。”

陆建国和邢斌面面相觑,两人实在难以理解这位老板的思维方式。

第五十三章 洛夫娜总裁之初见

德米特里精通俄汉双语,他在旁边听着吴安平和陆建国、邢斌商谈关于什么战争主题公园的事情,突然插话道:“做这些东西,我或许能帮上忙。***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不一定非得通过马尔舍夫机械厂的。”

吴安平惊讶道:“你能帮什么忙?”

德米特里道:“其实马尔舍夫机械厂自从将中心实验室抵押后,在科研这一块已经没什么足以称道的力量,如果只是单纯要求生产一些二战时的装备,除了马尔舍夫机械厂,其实很多小厂都可以提供的,而且价钱还要便宜不少。”

吴安平看看陆建国,见他也是不明所以,便道:“你说来我先听听。”

德米特里道:“你们所要求的改版装备和部件,实现起来难度一点也不大,如果你们留意到哈尔科夫的机械加工水平,根本不会被马尔舍夫机械厂要挟。什么三千套、五千套,他们纯粹把你们当傻子,在其他机械厂,一百套都能做的。”

吴安平自然不会说马尔舍夫的要求其实正和自己之意,听了德米特里的话,他意识到这个翻译手中肯定掌握着另外的渠道,于是便道:“如果这事交给你来办,你有什么好建议?”

德米特里道:“我认识一个原来马尔舍夫机械厂中心实验室的高级工程师,他叫波波涅夫,曾经参与过堡垒—M主站坦克的研制,想来T-34坦克对他根本不成问题。从马尔科夫离开后,他办了一个小型的机械厂,现在效益不算太好,如果我们把这笔定单交给波波涅夫,可以想象单价势必降低很多,而且不用非强迫自己答应采购那么大的数量。”

吴安平感觉很有趣,没想到自己随便找的翻译都那么不简单,他自然听出德米特里话中的意思,不外乎蛊惑他停止与马尔舍夫机械厂的合作,而把定单交到他熟识的那位波波涅夫手中。他问道:“波波涅夫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怎么感觉你在为他说话。”

德米特里不好意思道:“波波涅夫的女儿洛夫娜是我的.....友,不过不管怎么说,我刚才说得话绝对没有半点虚假,波波涅夫绝对能完成你的定单,而且是在价格更低的前提下。”

吴安平当然不可能取消马尔科夫的定单,波波涅夫的本事再大,肯定无法保证五千套的数量,不过考虑到T-34坦克他并不打算立刻投入使用,而当前最好有一种立刻能用的坦克,他便对德米特里道:“马尔舍夫机械厂的定单肯定不能取消,不过一个以二战为背景的战争主题公园,只有前苏联的坦克显然不太合适,我们还得有其他选择,这样吧,那个波波涅夫我得见一见,如果可以的话,作为T-34坦克对应的敌方坦克,我可以交给他制造。***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德米特里兴高采烈答应下来,显然他对波波涅夫的实力很有信心,吴安平自然也高兴,不管如何,他等于增加了一个坦克供应商,这样的好事可不是那么好找。

很难想象,拥有六万多职工的马尔舍夫机械厂曾经的中心实验室首席动力专家波波涅夫,他的住所居然在哈尔科夫东区的工人住宅区。要知道,哈尔科夫市东区遍布各类加工厂、机械厂,居住环境对波波涅夫这样的专家来说,实在够不上好,他应该属于北区的,那里集中了全乌克兰最著名的疗养院和别墅。

波波涅夫很喜欢喝茶,而且对中国茶情有独钟,吴安平看到他茶叶袋上标注有明显的“碧螺春”字样。陆建国和邢斌在吴安平两旁沙发上坐着,德米特里则站在波波涅夫所坐的沙发后面,正和一位棕褐色卷发的白皙少女无话找话地纠缠,那少女听他介绍,正是波波涅夫的女儿洛夫娜。

波波涅夫泡茶的手法不算很专业,但这种手法在外国人身上看到还是很让人惊讶。他朝给三人各斟上一杯碧螺春后,满是感慨地道:“听德米特里说,三位来自中国,那可算是我父亲的第二故乡,我也很向往,只是从没机会过去看看。”

原来波波涅夫是白俄后代,俄国十月革命后,一部分滨海地区对共产主义心存疑虑的俄国难民纷纷朝中朝边境撤退,辗转在中国得到了收留居停。这些难民被称为白俄,主要聚居于上海和东北等地,其中上海法租界更为集中。

波波涅夫的父亲当年就是流落在上海法租界的白俄,在那里他们的生活远比在斯大林统治的苏联更为安全和自由,不过当他们艰难度过日占时期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使他们不得不陆续迁出上海,返回苏联。

波波涅夫今年五十来岁,他父亲从上海回到乌克兰的第二年生了他。在波波涅夫的记忆里,父亲总是不断提起在上海的生活,提起他在法租界“巴黎大剧院”演出俄罗斯名剧《大雷雨》时的风光,这使波波涅夫从小对中国产生了向往,也因此养成了很多只有在中国才可能养成的生活习惯,比如说嗜饮绿茶。

吴安平将自己的要求对波波涅夫说了,说他的战争主题公园需要一种T-34坦克的对手坦克,从历史角度考虑,这种对手坦克他倾向于一部分采用二战早期日本的97式中型坦克,一部分采用德国豹式坦克。除此之外一些轮式或履带式装甲车也有部分需求,如果波波涅夫有能力制造,全部交给他做也未尝不可。

波波涅夫其实也处于困境之中,随着马尔舍夫机械厂效益日渐下滑,中心实验室的研究经费从来没有充足过,而当实验室被抵押后,即便他为马尔舍夫机械厂贡献了一辈子,也不得不脱身而出,忙起自己的生计。其实不只是他,中心实验室好多专家的生活都陷入困窘之中。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其实不可避免。马尔舍夫机械厂效益下滑,致使中心实验室研究经费短缺,而研究经费的极度缺乏,又使马尔舍夫机械厂不可能拿出更具竞争力的产品改善效益,如此越来越差,直到不得不破产,而波波涅夫和其他专家也不得不自谋生计。

吴安平的要求波波涅夫都能轻易做到,其实德米特里在今天会面前,已经将大致需求对他做过透漏,只是基于负责任的态度,他还是对吴安平道:“你所说的日本97式坦克和德国豹式坦克,生产起来当然没有难度,只是我得提醒你,如果你执意要完全复制二战时的武器装备,所耗费的金钱其实反而比较大,相对于现在的技术,这些装备的可靠性很差,可能行驶不了多大距离,就不得不抛锚整修。”

吴安平若有所思道:“我只是想体现出二战时的真实武力对抗,如果不这样做,还能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波波涅夫道:“战争主题公园毕竟不可能重演真实战争,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对改版装备做出一些优化改良,即便以当时的科技发展水平为背景,一些简单的优化也足以使你的耗损大大减少,从而使成本降低很多。”

如果没有脱离当时的科技水平,吴安平当然希望武器越优良越好,于是欣然接受了波波涅夫的提议。

只是这时波波涅夫的女儿洛夫娜突然道:“这个战争主题公园的设想很有价值,只是如果照你目前的想法做,我可以肯定不可能运行多长时间,毕竟你的利润点太少,几乎没有收回成本的可能。”

其实拿到装备吴安平就已经满足,只是听洛夫娜这么说,这个计划还真有赢利的可能,他便问道:“你好像有些想法?不如这样,你就当自己是老板,发表一下你对这个计划的看法,如果能说服我改变主意,我甚至可以作主,将这个计划就交给你实施,怎么样?”

洛夫娜正读哈尔科夫工业大学商科,其实现在还没有毕业,不过正因为年轻,她才更有勇气和魄力,吴安平这么说并没有吓到她,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顺着话头,她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倒了出来。

什么军事夏令营,什么单人支线任务,什么团体主线进程,吴安平虽然听了个头昏脑胀,但从波波涅夫表示赞许的目光和陆建国越来越亮的眼神,他知道这个有着白皙皮肤的标致小妞,所拥有的智慧和她的身材一样,都是沉甸甸很有内容。

其实主题公园计划只是个借口,吴安平根本不关心其成败,想到这点,又想到作为借口的战争主题公园计划终究需要一个结果,他便很严肃地对洛夫娜道:“你很有想法,我正需要你这样的人。如果你不反对,我想正式聘请你负责实施这个计划,至于酬劳可以放心,绝对不会令你失望的。”

洛夫娜张大了嘴巴,她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说说,就有这样一个机会从天而降,正砸中她的脑袋。德米特里也为她高兴,频频示意她接受聘请,波波涅夫则有些皱眉,洛夫娜还没完成学业,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好是坏。他倒是想开口阻挠,只是这机会太难得了,真要拒绝,还不知道洛夫娜日后还能不能再碰到这样不照理出牌的老板。

吴安平笑眯眯地看着洛夫娜,等她做出选择。

终于洛夫娜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吧,我得说,这样的挑战我很喜欢。”大家都为她高兴,不停鼓掌,只是洛夫娜好像立刻进入了状态,没有回应这些鼓励,反而问吴安平道:“在上任之前,我想先问一下,你为这个计划安排了多少资金?”

吴安平想想道:“我现在手头的资金还有一亿七千万美元,不过因为和你父亲的合作,很快还得花出去一部分,不知道是不是足够?”

洛夫娜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吴安平道:“你确定知道什么是主题公园吗?不到两亿美元,天哪,真不知你是太胸有成竹还是无知者无畏,这点钱,连租用土地的钱都不太可能够。”

吴安平惊道:“有这么夸张吗?”

洛夫娜无奈道:“这可不是夸张,而是事实。不过你也不用灰心,我想通过融资还是可以增加一部分资金的,唉,只是不知道那些富豪们会不会感兴趣,要是他们也感兴趣,那我们可就再不用为资金苦恼了。”

陆建国愣了愣,突然道:“在市政府的时候,我遇到了维克托,他好像对这个计划很感兴趣。这个维克托好像是乌克兰钢铁大王,他应该算富豪吧?”

洛夫娜惊呼道:“百分百的亿万富翁,当之无愧的富豪。上帝,我简直太幸运了!”惊呼之余,她搂着吴安平的头脸猛啃了一口,倒把吴安平吓得频频擦汗,德米特里没有嫉妒,反而随着洛夫娜的惊呼而欢呼起来。

第五十四章 军工之总设计师

洛夫娜接手战争主题公园的计划之后,很快显露出其性格中雷厉风行的一面气质,与市政府、维克托打交道、投资计划书的拟定和前期选址,这些她都是亲手操办,陆建国反成了陪客。35zww.com

只是让吴安平郁闷的是,几乎每天晚上这位美妞都要跟他汇报当天的进展,而且不汇报完决不肯走,弄得吴安平想回西峰新城看看,都找不到时间。要不是他强烈感到洛夫娜认真尽职的工作态度,这样的情形足以让他幻想联翩。

至于白天,吴安平也没时间回新城,因为他要跟在波波涅夫身边。

跟陆建国和邢斌请教军事问题,已经不必每天进行,因为许多直观问题已经有答案,并且在西峰基地的训练中调整了过来。现在的问题主要是新科目开展中遇到的,每隔几天吴安平都会从西峰新城拿到相关汇总,这时才招呼陆建国和邢斌坐到一起几个小时,集中解决这些问题。

波波涅夫对吴安平来说,绝对是个梦寐以求的宝藏,尤其是在军事技术方面。坦克、装甲车、自行火炮这些方面,波波涅夫可以说即便在这个世界,也是当之无愧的顶级专家,而对于飞机、舰船等领域,虽然已经不是他专精的范围,但那些几十年前的技术,也完全对他没有难度。

这才几天时间,吴安平已经拐弯抹角从波波涅夫这里套出了很多宝贵资料。

其中就包括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各种类型坦克的技术提升资料和相应生产技术资料,而且站在后世角度,这些资料中涉及的技术,波波涅夫都参考当时的科学水平做了全面优化。这就像一个坦克方面的科技树,只要你顺着这个科技树向上攀升,在水平方向上,你总是最先进技术的代表。

而且很可贵的是,任何一项技术都没有脱离当时时代背景,只是不用再考虑某项技术是哪国独有,这里全数集成到了一辆坦克上。也就是说,吴安平从波波涅夫这里得到的东西,足以使他在三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制造出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各种坦克,无论轻型还是中型、重型,无论陆战还是水陆两栖。

相应坦克的生产线资料也很详实,不夸张地说,甚至任何不同规格的螺丝螺母,里面都能找到相应的制造设备和合金构成资料,至于装甲、引擎、火控系统等更不用提。几乎可以说,任何人拿到这些资料,都可以按图索骥很快制造出相应的坦克。

而波波涅夫准备这些资料仅仅花了三天,仅仅三天之内,他就完成了二十种以上坦克型号的定型和优化,甚至将涉及到的技术、设备等资料都全部整理了出来。www.65txt.com虽然对于波波涅夫来说,这些都是老掉牙的东西,但这样的效率仍是让吴安平叹为观止。

得陇望蜀是人之本性,有了如此巨大的收获,吴安平又对波波涅夫提出了其他方面的要求,例如各类飞机、舰船、导弹、通讯设备等等。波波涅夫对吴安平的意图感到疑惑,但毕竟吴安平愿意为此付出数十万美元的报酬,客户就是上帝,所以他还是很快完成了这些课题,对于他来说,这简直就是捡钱。

波波涅夫不知道的是,在他从吴安平这里捡钱的同时,吴安平也系统地完成了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军事工业的规划。当然,波波涅夫给出的设计即便再先进,也不会是军队装备的唯一选择,但正因为这些设计的存在,吴安平生产的军事装备将拥有独树一帜的风格,可以避免大面积仿制后世装备带来的军备混杂问题。

仿制还是要仿制,但有了自己的主干,仿制便成了枝桠,再不会造成军工系统的混乱和困惑。

这些资料吴安平暂时只会交给军工人员研究用,并不准备很快将里面的设计和生产设备实现出来,原因其实很简单,这些设计太先进了,一旦暴露很可能反而使列强大受启发,如果进而研制出什么新式装备,那就太悲剧了。只有等到拥有足够的科技、工业、经济实力时,吴安平才会考虑将相应的装备制造出来,那时候相信他已经不再担心遇到任何挑战了。

所以现在甚至将来短期内,吴安平需要的武器装备还只能是杂牌,甚至不能是太先进的杂牌。

于是吴安平在波波涅夫的帮助下,拼凑出了第一条坦克生产线的生产设备,这条生产线将用来生产日本二战前期使用的97式坦克,也就是那种让吴安平忍不住笑出声来的“豆丁”坦克。不过这种坦克波波涅夫帮助做了少量的优化设计,主要集中在引擎和装甲上,使之成为了一种很另类的快速坦克,被吴安平命名为26式坦克。

26式坦克的设计数据如下:战斗全重7800kg,车长4.58m,车宽2.25m,车高2.34m,最大公路速度62km/h,最大越野速度45km/h,最大行程380km。乘员3人,主要武器为1门坦克炮和1挺重机枪,装甲8-10mm厚,爬坡度40-50度,通过垂直墙高0.70m,越壕宽2.20m,涉水深1.30m。

形状上,其实26式坦克与日本97式坦克有了很大区别,初步有了现代坦克的雏形,它的装甲虽然厚度没怎么增加,但强度却增加不少,其实最大的改变在于速度,它简直比汽车跑得还要快。

要指挥坦克部队,无线电收发报机是必须配置的,吴安平趁机要求波波涅夫给出了几种短波和中波军用电台的设计,这种设计基于美国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S-38型收发报机而来,功能类似,体积却明显小了一些。以发烧友的名义,他立刻定了两千多台这类型的收发报机,其中坦克上用的就有五百来台,不过钱没花多少,就三十万美金。

除此以外,军用望远镜及瞄准镜也需要采购些,尤其是瞄准镜,轻武器瞄准镜狙击步枪上肯定要用到,而其他如坦克、飞机等重武器上也都需要专门的瞄准镜。这些东西在现代很容易就能得到,例如坦克瞄准镜,从马尔舍夫厂定一批T-34的瞄准镜就行,这玩意的精度中国五六十年代时还达不到,自然够用。飞机因为有了制造计划,当然顺便也要买些专用瞄准镜,这吴安平就不懂了,还是求助波波涅夫后,才定制到合用的。

这些与无线电收发报机一样,暂时没时间也没条件在西峰制造,只能大量由这个八十年后的时空转运。这就是时空穿梭者的好处之一了,即便许多产品暂时造不出来,但总有大量的这些产品可以先用着,然后一直用到自己造出来。

为完成物资和设备的转移,吴安平让德米特里在哈尔科夫郊区也租用了几个仓库,将26式坦克生产线和两千台收发报机转移了过去。然后趁某个夜里洛夫娜没来汇报之前,他悄悄去了仓库,将所有东西转移回了西峰新城。

第二天洛夫娜便找上门来,抱怨吴安平不关心计划进展,居然夜里出去鬼混,让她找不到人汇报。吴安平苦笑之余,宣布以后所有事情洛夫娜拿主意就行,不用再跟他汇报,而且很大方将一亿美元先转入了新成立的烽火公司的账户,这个烽火公司便是为运营战争主题公园成立的,洛夫娜是它的执行总裁。

吴安平其实也不得不如此。这次回西峰新城,他发现陇东的局势已经非常紧张,而陕甘两地上空密布的战争阴霾,连新城里扫大街的清洁工都能感受得到,每个人脸上都是忧心忡忡,只有关岭东这样的集团高层反满怀着期待,知道苦苦等待的时机很快便会降临。

1926年4月15日,也就是两周前,西北军撤出平津,退至南口一带布防。紧接着,奉直晋军组成的联军便向南口发动了进攻。而此前,陕西局势已然大变。

镇嵩军刘镇华经阎锡山与吴佩孚取得联系,当上了讨贼联军陕甘总司令,在豫西招集散在各地的镇嵩军旧部、土匪、红枪会、大刀会,并以阎锡山供给的枪支炸弹,把这些乌合之众武装了起来。

西北军撤出平津前一个月,因受到鄂军寇英杰师的围攻,西北军岳维峻部退到豫西,准备回陕西,但在陕州、灵宝遭到刘镇华部的截击,岳维峻只身逃往山西,成为阎锡山的俘虏。当时陕西军务督办李虎臣和第三师师长田玉洁,因到河南援应岳维峻,也被刘镇华打败,只身由灵宝过河经山西,化装逃回陕西。

经这两次战役,刘镇华很快编组成一支号称十万人的部队,接着便西向潼关进发,发动了对西安的进攻。

在南口、西安的西北军遭到进攻的同时,吴佩孚也派人潜入甘肃,鼓动陇东镇守使张兆钾、陇南镇守使孔繁锦发起战争,消灭驻甘肃西北军。

他委任张兆钾为援甘总司令,孔繁锦为副总司令,并暗中策动肃州吴桐仁、河州裴逮淮、宁夏马鸿宾、西宁马麒、凉州马廷勷、甘州马璘这六位镇守使响应。而这时,西北军在甘肃只有孙良诚第二师的梁冠英、张维玺两个旅,省城兰州兵力空虚。

张兆钾依靠陇东集团的税捐和吴安平的几次进献,大肆扩充部队,此时已有六七万兵力的编制,加上孔繁锦的部队,兵力超过九万人,足以横扫甘肃各大势力。目前西北军面临的局势十分危险,张兆钾显然认为有机可趁,已经频频调动部队,连防备西峰新城的三个团也被调离了两个,只剩下宁县一个还担负着使命。

吴安平感觉到时机到来,但作为始作俑者,他兴奋之余也感觉到了恐惧。这种恐惧就像手中有一个按钮,没按下前你尽可设想有多美好,但一旦按下,事情便不再如设想一般,它可能真奔向美好光明,也可能迎来沉沦黑暗,尤其当这个按钮的掌控者是一个很普通的热血青年时。

兴奋和恐惧交替掌握着吴安平的身体,但事到如今已无退路,他只可能再多做些准备,以让情势发展更偏向自己设定的轨道。哈尔科夫的事情他已经顾不上了,西峰新城才是他该待的地方,这边只能交给洛夫娜、陆建国和邢斌负责。

(第一卷终,第二卷“甘陕鏊兵”明日更新,请继续支持。)

第五十五章 全面备战

西峰新城最近一两个月的人口流入速度,已经大大超出了许多人的预计。三五中文网迫于生计和躲避战火的人都把这里当成了向往之地,整家整族的搬来,到吴安平由哈尔科夫离开回到西峰新城这一天,不算在四个基地的两万多兵员,仅新城和长庆桥工业区的人口加起来就超过了二十五万,甚至每天还在以三四千的速度增加。

半个月前,长庆桥所有厂矿已经投产,西峰这边的电厂和油田也是如此,一个规模不大效率很高且门类齐全的工业链条就此转动了起来,使得陇东集团再也不用外购建材、油料等物资,也使得西峰新城就此成为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城市。

新城规划在原先数万现在十几万的建筑工人的努力下,已经全部竣工,连市政工程也是一样,现在西峰建筑一部分人在修筑通往各地的道路,一部分在扩建长庆桥的厂矿。如果不是设备跟不上,他们或许已经将西峰镇到周围各县城的道路修通了,不过现在的进度已然不慢,再有一段时间所有的路桥也将竣工,到时候他们还将把道路修往更远的地方。

新城工业区内原先空置的厂区已经大大减少,现在入住的工厂已接近规划的三分之一,不过大多数还是陇东集团直属的,除此外就是西峰老城原先那些商号办的,外地商人来投资很少,原因自然是陇东集团给的工资过高,这些商人不同样看齐,根本就招不到人。况且,无论什么人要到新城工作,首先就奔着陇东集团来的,配合吴安平来者不拒的政策,同样工资都难以吸引到工人,一些工厂得以投产,还多亏小舅杜立奎从中协调。

这些工厂生产的东西各式各样,具体有多少种类,连关岭东也说不清,反正随着技术工人的不断增加,每当机械厂仿制出什么设备时,基本上几天之内就会有一个厂子投产。但无论什么工厂,其使用的设备都出自陇东集团的机械厂,从无一个例外,倒不是关岭东特别规定了这一点,而是同样的东西陇东集团制造出来,其质量比国外还要好,连因为销量下滑赶来了解情况的外国洋行的人也不得不服。

不过就目前来说,陇东集团在民国的影响还很小,原因并在于生产力和规模不够,而是陇东集团绝大部分产出都做自用,发卖的只占很小份额。

这些吴安平无暇关注,倒是机械厂终于制出几种合格的汽油机和柴油机更让他兴奋,这样一来,就为新城全面跨入机械化时代搬除了最后一个障碍。因着汽油机和柴油机的顺利投产,谭根也终于拿出了斯图卡、梅塞施密特、零式和蚊式四种战机的前期实验型号,他前期主要被引擎给卡住了。

虽然四种飞机从没有试飞过,但谭根却很有信心一定成功。吴安平自然不能将没试飞过的飞机投入大规模生产,所以便安排了一场秘密的试飞行动,飞行员由谭根担任,为防万一,吴安平也随谭根上机,准备有生命危险时便启动引擎将两人转走。35zww.com

这次试飞安排在新城五公里外的一处地方,周围没有通行道路,被发现的可能性比较低。当赵礼华安排工人将飞机装配好时,看着这些本不可能出现在这时空中国的战机,吴安平满脑子兴奋,不过当谭根启动引擎冲天而起时,同样在机上的吴安平却突然恐惧起来,那种离开地面的感觉让他很不踏实,总担心突然坠落。

不过试飞还是比较成功的,每一种实验型号都达到了预期的性能,可以说是完美的过渡战机。吴安平当即决定把斯图卡的实验型号命名为“前锋”,建立几条生产线,先生产个几十架再说,等真正的斯图卡出世,稍作调整,就可以直接生产。至于其他三种则暂不生产,继续改进,等最终型号完成再说。

几位军工专家那里也终于传来了好消息,不但仿制出了索米冲锋枪和马克沁重机枪,而且火箭筒和75mm和105mm口径的几种山炮、野炮也终于仿制成功。吴安平知道后二话没说,立刻要求建立生产线,先制造再说。

对于飞机甚至其他军事装备,吴安平的思路是将来会分成三个体系。

第一个作为主干,主要根据波波涅夫的设计向上攀升,第二个和第三个则分别吸取苏联和美国的设计思路和特点。这样将来的装备研发会出现三种风格,一种是独特的自主风格,另外就是苏式和美式风格。至于其他如德国、英国甚至日本的装备,他当然也会仿制,但都是作为消耗品来用。

波波涅夫虽然是乌克兰人,但他的设计几乎集中了所有同时代的技术,已经完全与苏式风格两样了。

倒不是吴安平故意要弄得如此复杂,而是从后世来看,美国和俄罗斯仍是代表了最先进的军工技术,而且各有各的优点,说不上谁更强些谁又差些。至于波波涅夫的设计虽然兼具美俄优点,但只一条道路显然不利于技术的创新。这其实最少也是十年之后的事情,前期还是要靠仿制品打天下。

从哈尔科夫转移过来的26式坦克生产线,吴安平也暂时以特种车辆厂的名义秘密安排到了长庆桥工业区内,所需技术工人由新城抽调,相信这样简单的东西很快就能造出来。

而同时,隶属于北方工业旗下的北风重工机械制造公司也在新城成立,规模十分庞大,可以生产包括轿车、卡车、客车在内的各类车辆、拖拉机、收割机在内的各类农用机械和推土机、挖掘机在内各类工程机械。这其实已经包含至少十几家制造厂,即便厂房和设备都是现成的,要正式投产也需要至少一个月时间,其主体工厂及附属各配件、部件工厂,足足要占去工业区四分之一的规划面积。

现在的西峰新城,经济上已经不用吴安平再掏腰包,而且刨除各类开之后,每月还有一千多万大洋的盈余,而长庆桥工业区虽然刚投产半个月,但也已经有了一千万多万大洋的利润。

看起来高得吓人,其实新城那里已经将关岭东的连锁商行和罗家明乔治公司的汇款计算在内,这一块每月已接近三千万大洋,现在陶玉山西峰建筑的每月支出,其实还要超过三千万大洋,那些盈余其实是北方工业各工厂和新城出售商铺、厂房、住宅的收益,而长庆桥工业区的利润则基本都是来自西峰建筑的海量采购。

其实吴安平知道这些都是浮财,只有窝在西峰时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旦走出西峰,建设陇东甚至陕甘两省,还要不停地往里贴钱。他甚至准备在陕甘砸下二十亿大洋,就不信陕甘换不了模样,这笔钱自然是通过印出的那些钞票换回。

感觉到局势日益紧张,吴安平发出了军事召集令,要求五天之内,四个基地的负责人包括尚纪元部都要赶到西峰新城。张兆钾、孔繁锦与西北军的摩擦日益增多,眼看战争就在眼前,吴安平迫切想知道自己军事方面的准备如何。

第五天,左纯庵、余大成、余铁鹏、李章、安炳朝、靳鹏连同尚纪元和萨都刺都赶到了西峰新城。吴安平把陇东集团的各位负责人也一起请来,主持召开了这一次的动员会。

一张可以容纳十六、七个座次的长会议桌两侧,基地和集团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脸上充满各种兴奋、激动、忐忑、惶恐。甘陕局势大变在即,但这些人更知道,大变之后还有大变,而第二次更加激烈的变化,正将由在座的这些人一手推动。

这些人不能说不优秀,但除了谭根有点知名度,其他人在遇到吴安平之前,都是默默无闻的小人物。现在这些小人物却聚在一起,要筹划如何摧毁甘陕两省的军阀势力,让他们自己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吴安平简略把目前局势解说一遍,便任由各人发表意见。他虽然是整个计划的始作俑者,但此刻心情却与在座各位并无二致,兴奋时忐忑,惶恐时激动,这将是他第一次主动要对历史进程做出修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主宰了他的神经。他期盼能有一个人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没错,就这么干!”,可在座的所有人却都有同样的期盼。

这个会议室在西北建设银行大楼的第九层,料峭的风透过大开的窗户将幕帘吹得烈烈作响,气流将一些人手中烟头的云雾拉成了条条长线,使脸孔再也无法遮掩。小舅杜立奎并不抽烟,却瞪着眼睛看着浅色天花板,口齿喃喃,不知道是祈祷还是企盼什么。

从不抽烟的关岭东。将手中烟头狠狠在拇指和食指间搓灭,就着灼烧的痛感,颤着声音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吗?”陶玉山、戚远山、徐复郭同时将目光投向对面负责军事力量组建的左纯庵、余大成等人。谭根却微微笑着,似乎胸有成竹。

左纯庵一脸兴奋道:“四号基地足以提供两三千士官,这些人或许不是临敌百变的天才,但基础素质之高,绝对超越张兆钾和孔繁锦部队的基层军官,我相信,西北军在这一方面也绝对强不过我们。可以这样说,我们在班、排、连一级的指挥力量超过了目前中国的各支军队,这一点,通过黄埔时的受训经历,可以做出明确及肯定的判断。”

陶玉山和戚远山抢道:“这么说我们的实力很强?”

余大成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几个基地平时就此多有交流,认为论士兵单兵战力和基层士官水平,我们确实已经超过了各军阀部队,甚至广东革命军和我们相比也应该有所不如。而说到大部队指挥能力,可能就有所差距,毕竟军中资历最高的尚纪元兄,也不过只做到过排长,我们缺乏指挥大部队作战的经验。”

见各人有些不安,李章忙解释道:“其实我们一直没间断过演习和沙盘推演,而且安平提供的资料内容很先进,通过不断的学习和模拟,我们进步还是很快的,大成所说的不如,主要是指战场经验。有一点我们不能不承认,打仗这回事,单靠纸上谈兵始终不保险。”

安炳朝也道:“其实我们的优点更多,比如装备和后勤,目前民国还没有在这两方面超过我们的,加上完备的训练和高昂的士气,相信足以和民国同等兵力任何一支军队抗衡。在安平给的军事资料上,有一句话我认为很有道理,战争是综合实力的对抗,按照这样的论点,我们确实很强。”

谭根这时笑着道:“本来就是这个道理,我们有充足的军饷、完备的训练、武装到牙齿的装备、完全机械化的后勤,甚至马上还会有坦克和飞机协助作战,试问这样一支军队,在当前民国怎么会有对手?”

吴安平心中踏实不少,豪气顿生,一挥手道:“我们必胜!”

互相对视之下,大家轰然应道:“必胜!”勇气这东西跟恐惧一样,只要你向它稍微倾斜一下心念,它就会立刻膨胀为一个庞然巨物。

第五十六章 女警调查之第三弹

在吴安平忙着和其他人商量起事的时机和确定各项准备时,苏州实习的经侦女警夏听白却正在挨领导的训,而她之所以挨训却正是因吴安平而起。***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夏听白上石家庄调查吴安平,可以说还是找对了路子。

当初她觉得吴安平存在问题后,虽然没有领导的批示,但还是悄悄打着苏州经侦支队的名义,调查了吴安平在廊坊的户籍档案,这才发现这个叫“黄启东”的人,原来刚由石家庄郊县搬到廊坊没多久。

攒够长假后她便一个人去了石家庄的元氏县,首先跟黄启东原籍所在乡镇的民警了解了下情况,虽然民警不可能对辖区内每个人都了如指掌,但其透漏的点滴情况还是让夏听白很诧异,因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青年,与她在追查的人除了性别相同,几乎完全是两个各不相干的人。

毕竟是私下调查,怕元氏警方向苏州经侦支队查证,夏听白自然不可能穷究根底。简单了解之后,她满是困惑出了派出所,直奔黄启东原籍标注的家庭住址所在地。

在这里,她发现黄启东一家竟然都搬走了,而当她跟街坊打听黄启东的状况时,街坊的回答更是令她大吃一惊:那个到处采购垃圾设备和各类物资的古玩界新秀黄启东,竟早已经溺水死了。

真是活见鬼了!夏听白最初不敢深信,又陆续跟多个街坊、甚至黄启东的亲戚多方了解,终于明白原来这个黄启东真死了,使用那张身份证的另有其人。她不是没想到黄启东也有可能装死,而后在其他地方逍遥度日,但他老姨信誓旦旦表示亲眼见到尸体,而且入殓时尸体都有些味道了,这证明确实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是当夏听白把那张身份证上的照片让这些街坊、亲戚辨认时,这些人却表示照片上的人正是黄启东本人。这又是活见鬼了!因为她在上海仓库时见到过吴安平,那副面孔正和身份证上的面孔对应。

夏听白感觉自己掉进了迷雾当中,这整件事从那个拿着黄启东身份证的人的表现,到黄启东已死的事实,都充满了诡异的气息,让她再想到那总不断从眼前闪过的平凡面孔,立刻就有些不寒而栗。

但当她告诉当地民警这个事实时,那民警的态度却突然很恶劣,说她纯粹是没事找事无理取闹,并声称自己前些日子还看到过黄启东,怎么可能之前就死了?夏听白本来脑子里就乱作一团,被这民警这么一刺激,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感觉很委屈,忍不住当场就哭了起来。35zww.com

她当然不知道,这个民警就是当初收了黑猴的礼,帮黑猴在无本人到场的情况下,把黄启东的户口迁出的那个人。虽然这个民警并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本能感觉到自己有暴露的危险,立时翻脸并虚构了其实并不存在的见面。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完,元氏警方向苏州经侦支队发了询问函,结果夏听白私自调查的事情就此露了馅儿,苏州方面措辞严厉地勒令她立刻回去,不转再干扰当地警方的正常工作。

夏听白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回到苏州后,虽然被勒令反省,但是还是据理力争,将自己调查到的情况做了申诉,领导虽然不信,但是夏听白毕竟不是没门没路的普通警察,也就勉为其难答应稍微调查一下。

苏州警方主要是想和黄启东的父母家人核对一下情况,虽然黄启西和父母搬到北京居住的事情很隐秘,并无多少外人知道,但这件事当然不可能避过警方的追查,很快连在北京的住址和联系方式便都详细摆在了夏听白领导的案头。

电话拨通后,先是核对了受访者基本情况,可以确定那边正是黄启东的父亲黄大明,这时领导便问起了黄启东的情况。结果与夏听白所说完全两样,黄大明说黄启东现在很好,不但是多宝斋公司的大老板,还带人去了乌克兰要和外国人合作什么大生意。

领导把电话给夏听白让她听,夏听白见竟是这般状况,忍不住便道:“黄启东不是早死亡几个月了吗?大叔你是不是记错了?”黄大明的声音有些不愉快:“你这姑娘怎么说话?我们启东活得好好的,你这不是咒我们吗?”

夏听白无言以对,这时突然电话那头冲出另一个声音:“小萝莉,我叫黄启西,黄启东就是我哥哥。你才要死了!你全家才要死了!”夏听白脸色大变,苍白得令人心悸,但她还未说什么,那边电话猛然就挂掉了。

领导看着夏听白不住摇头,似乎不这样不足以表示自己的失望。夏听白虽然这时根本听不进任何话,但却只能硬撑着精神,看着“少不经事”类的批评,从眼前那满是烟臭的大嘴里一句一句不断地倾泻出来。

不是猎人不聪明,而是狐狸太狡猾。

接电话的确实是黄启东的父亲黄大明,后来出言不逊的确实也是现在被认为傻不拉唧的某书站的总经理黄启西,而且他们还真不是在演戏,还真是自然感情流露,只不过夏听白绝对想不到的是,黄大明、黄启西口中的黄启东与她口中的黄启东说得并不是同一个人。

黄大明、黄启西口中的黄启东其实是吴安平,夏听白说得黄启东便真得是黄启东了,在电话线两端,这几个人只不过是各说各话,虽然一句跟一句很对应。

要说这是怎么回事,不得不说是于坤的功劳。

其实当时将黄启西和其父母接到北京,于坤和吴安平都知道这一点都不保险,根本不可能逃避警察的追查,只是当时并无其他办法,不得不先走了这一步棋。当吴安平带着陆建国和邢斌飞赴乌克兰后,于坤一直在思考如何多修补些漏洞,想着想着,这位前网管现总经理还真琢磨出一条路子。

于坤故意将多宝斋大老板也叫黄启东的事情透漏给了黄启西,黄启西和父母说起来也感觉很有趣,也很有缘分,没想到这个老板竟然和自己死去的家人重名。而于坤随后编造了一系列谎言,说吴安平知道黄启西竟有个也叫黄启东的哥哥后,惊讶之余,却因为自己孤儿的身世很伤感,说要提拔黄启西,好好对待黄启西父母,就当是自己弟弟和自己父母。

黄大明夫妇和黄启西痛失亲人,听到这样的话不免悲痛,但又感觉缘分使然,让另外一个黄启东出现在他们面前。而后于坤又不断买些保养品和时尚用品,假托吴安平之名送给黄大明夫妇和黄启西,更细致到说得了吴安平吩咐,在三人生日、节日时捎来礼物和问候,并每隔几天便殷勤询问下几人的情况,但有头疼脑热都声称吴安平紧张到不行,非得找名院名医解决才行。

当然于坤自然不会忘了说,如果不是因为忙于乌克兰的事情,吴安平肯定会亲自回来问候。

这样一段时间后,黄大明夫妇和黄启西似乎习惯了这位黄启东老板的存在,并真有了那种一家人的微妙感觉。而这时于坤便趁机将吴安平那张身份证复印件,修改了出生日期和身份证号后,装作疏忽故意遗落在三人面前。三人见这位出生廊坊的大老板,不但名字和死去亲人一样,长相竟也如此相似宛若一人,更是悲喜交加,说不出话来。

于坤这时趁热打铁,提出让吴安平拜黄大明夫妇为父母,以慰这位孤儿黄启东的孺慕之情,也算两老又多了个儿子,黄大明夫妇这时其实从情感上已经有了这种需求,所以当于坤派人假冒的吴安平通过电话叫出“爸妈”,并鼓捣出一大桶煽情的话,陪着两老痛苦流涕时,吴安平也就成了黄大明的儿子、黄启西的哥哥,成了真正的黄启东。

于坤也为可能的调查做了提前的遮掩,声称吴安平因为多宝斋突然崛起,影响了行业内其他人的既得利益,有人故意找警察要找他麻烦,要把他放到放大镜下面,一丝一毫也不放过那样抓他把柄,所以吴安平乌克兰之行也有逃避之意,并不是不想与父母欢聚。

黄启西正为自己书站成立到处乱扔钱引发行业众怒的事情上火,本就以为是受到既得利益者的打击报复,闻言更是同仇敌忾,声称绝不能让那些人的阴谋得逞,黄大明夫妇既然当了吴安平是自己儿子,也自然便偏向这个还没见过面的亲人。

当苏州警方询问黄启东的事情时,黄大明夫妇和黄启西根本就想不到,自己死去的那位老实巴交的真正的黄启东会和警方有什么牵扯,立刻便认为是找吴安平麻烦的,于是,夏听白和她的领导就这样挨了一顿黄家怒火,却没想到两方说得根本不是一个人。

黄大明夫妇和黄启西在于坤再次代吴安平前来问候时,将这件事说了,于坤脑门上全是汗,但心内却松了一口气,毕竟又过了一关。

不过于坤也觉得,以后歪门邪道的事情还是少搞为妙,整个玩得就是心跳,而且来回转圜太伤脑筋,为了再次失去音讯的吴安平,他这段时间可没少掉头发,那个叫洛夫娜的乌克兰小妞不知道怎么搞得,每天都要打电话过来逼人,她都已经和维克托、哈尔科夫市政府签订好战争主题公园的合租协议了,怎么还非得逼着吴安平露面呢?

而吴安平这家伙也是,怎么干什么总是起个头就溜?不知道他到时候谈对象,会不会也是吃干抹净转头就走,真是作孽啊。

第五十七章 物资大转移

吴安平其实也没有办法,他不但是个忙人,而且是个大忙人。***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一切的战争准备已经展开,除了枪弹、手榴弹、火箭弹、炮弹早已经储备了无数,其他如安排挑出来的几百个通讯员学习使用军用电台、26式坦克和前锋战机秘密生产、步兵的合成演练、新兵的秘密招收、控制甘陕后的行政规划等等,他都得参与意见,甚至有时还得利用D-7引擎的功能做些前期准备,比如载重卡车他就又从美国购买并转移了一千多辆。

这里面耗费他最大精力的是两件事,其中一件是起事成功后,怎样治理甘陕和怎样应对国内其他军政势力,另一件是战事结束后,全面建设甘陕所需物资的筹备。

前者看似复杂却很简单,因为吴安平和他周围的人没有政治家,所以不会从政治家的角度看问题,而是立足于自身实力并站在普通庶民的立场来制定相应的计划。

后者看似简单却很复杂,这主要是就甘陕两省来说,地理范围比西峰镇不知扩大了多少倍,人口更高达两千余万,也是百倍与西峰新城,建设这么大的地方所需要的物资绝对是海量的,单纯在民国根本就不可能筹备完全。

这些物资中最重要的便是粮食。建设慢些可以忍受,如果吴安平控制了甘陕,却让百姓吃不饱肚子甚至饿死,那在他看来绝对是百死莫赎其咎。

据吴安平查阅后来资料得知,自民国肇立到1949年共产党中国建立,这期间中国累计饿死的人口可能要达到两亿,几乎每年都有三百万到七百万人要死于饥饿。两亿人,可不是老鼠蟑螂,即便是老鼠蟑螂,要是死上这大的数量,也是惊世骇俗的事情,何况于人。

中华民族是一个何等苦难而又坚强的民族!它总要一次次遭受巨大的灾祸,又总能从废墟中挺起胸膛!当初吴安平看到这一段资料时,心中涌动的悲痛和自豪是同样巨大到难以名状。你只有了解中华民族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你才能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中国人!

这些数字绝不是虚构!

采访过民国时期中国大饥荒的记者很多,其中有美国人斯诺、白修德、新西兰人路易·艾黎、英国人哈里森?福曼等人。而1949年以前,“每年都有三百万到七百万人要死于饥饿”这句话,正是后来的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说的。

有人认为民国时期的战争是导致大饥荒的根本原因,其实不完全对。1929年斯诺采访过大饥荒的内蒙古萨拉齐,根本就没有兵燹,却饿殍满地。《斯诺的中国》一书中提到,“饥民的尸体经常在埋葬之前就消失了,在一些村庄,人肉公开售卖。”可见,饿死人不一定非得是战争造成的,民国时期的中国也不是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有战争。www.65txt.com

而资料中吴安平记忆最清楚的大饥荒就有好几次。

已经发生的1920和1921年的华北四省区大饥荒,死了一千多万人,灾民有三千到五千万,而1925年川黔湘鄂赣五省大饥荒,死亡人数同样不下于前者。

还有在原来历史中会发生的,如1928年至1930年的北方八省大饥荒,死亡人数会达到一千三百多万;1931年长江水灾,会死三百万人;1934年全国大旱灾,又将饿死六百万人;而1936年和1937年发生的川甘大饥荒,很多县市饿死者竟然超过三成。

再往后数,1942年中原大饥荒,仅河南一省就将饿死三百万人,1942年,“水旱蝗汤”四大灾害轮番袭击中原地区的百多县,河南省又有三百万人饿死;1943年的广东大饥荒,将有三百万人冻饿而亡;最严重的是,在1946年和1947年爆发的南方大饥荒,仅粤桂湘三省饿死人数就将达到一千七百五十万人。

所有人看到这些血淋淋的数字,都不可能无动于衷,而有了这样的了解,就会明白何自古至今,在中国人的心目中粮食总会显得如此重要。

董志塬今年开垦的荒地已有一百万亩,加上新城粮食的库存,暂时一年内可以满足三百万人的需求,但这远远不够,必须找到另外的粮源,为此他不得不求助远在美国的罗家明。

吴安平去了旧金山,乔治公司的总部就在这里。

罗家明对于吴安平出现在美国旧金山很意外也很高兴,他在这边租住的家中招待了吴安平。他的妻子张秀雅这时候还在学英语,罗家明整日忙于工作,也没多少时间陪她,难免有些寂寞,吴安平的出现像老家来了亲人,让她也很是兴奋,亲自张罗着给吴安平做了一桌地道的中国菜。

吴安平说了自己的构想,希望罗家明能尽快完成。由于只能凑出三个道标位置,他需要罗家明能尽量在全美各地,通过先租后建的方法,建立起三片巨大的仓库区。这些仓库区所处位置最好比较隐蔽,但又不能引人怀疑。而每一个仓库都要求在门窗涂上油漆或染料,不能让人窥视到里边,而且还要有通道相连。

仓库区建立起来后,罗家明还需要组织一些人充当合格的守卫,当物资补满一个仓库,就将该仓库封闭起来,而当所有仓库补满时,守卫将整体轮换到下一仓库区,如此周而不断。仓库中各项物资,他宣称会派人隐秘运走,不会被守卫发现。

操作当中需要注意的是,三个仓库区物资的补充速度必须控制得很严格,要做到同时补满,同时轮换守卫。为保证仓库区不至于轮换时因没有守卫而无法接受物资,所以需要六组人,其中如何调派需要有严格的时间规定。要是万一没时间转运,仓库区物资补满后,罗家明必须立刻知道,然后据此调整采购进度。

购买物资的钱,他会交给罗家明,肯定充足,而且物资的采买不一定非得在美国,也可以向英、法及其他国家购买。每过一段时间,就需要换不同的名义采购,而且也不能总是从一处采购。守卫也一样,每三个月就要全部换掉,不能老用一批人。

所以吴安平对罗家明说,最好能建立一个团体,不止是华人,美国人甚至其他各国人都可以聘用。而这不仅仅为应对当前的物资采购浪潮,日后也有很多用处,比方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设立或收购一些大小银行,这不是一个人能干成的活。

相对来说,罗家明的性子比吴安平要沉稳得多,思虑也更为周全,这些安排他要操作起来并不是不能完成,但他无法理解吴安平这种做法:“本来很简单的事情,为何要弄得如此复杂?”

吴安平自不能将引擎的事情说出,只能无奈道:“主要是为了避免麻烦。这样的采购将持续进行,而且数额将积累到难以想象的巨大,如果不采取些措施,很快就会被无数人关注,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罗家明想想便不再纠缠于此,直接问他准备采购些什么。吴安平道:“最主要是粮食,然后就是各类设备和钢铁、石油、水泥等各类物资,其次各种工业产品也要,几乎可以这样说,只要你觉得有用,什么都可以买来。”

罗家明感觉到诡异,不过吴安平随即把甘陕局势给他做了解说,连同西峰起事和为此所做的准备以及成功后将面临的问题,这些也都对罗家明全盘托出。罗家明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从没想到会如此之快,当大事临头,他也表现出了与性格不符的一些紧张和慌乱。

从口袋掏出一根香烟点上,他恶狠狠抽了一口道:“既然这样,那没问题。放心,这点事情难不倒我,能在这时候做点什么,我也会觉得欣慰。不过,如果真有你说的那种规模,如何将物资运出美国?还有资金充足吗?”

吴安平见他答应,笑着道:“物资转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这方面虽不好明说,但绝对不成问题。至于钱嘛,我给你看些东西。”说着将几种外币掏出,递给了罗家明。

罗家明不懂他用意何在,仔细检查过洋钞,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吴安平这时道:“这样的外币,每种我都可以给你提供数亿之巨,如果有需要还可以追加。”罗家明终于回过味来,大惊道:“你的意思是,我手中这些竟是假钞?”

吴安平含笑不语,罗家明又反复将各种外币拿在手中翻看、摩挲,奇道:“真不可思议,我竟然根本看不出假在哪里?”吴安平道:“这和真币完全一样,连发行机构都不可能辨别出来的。所以我才想着最好在国外弄些银行,这是最好的洗钱渠道。目前除购买物资之外,你最好也找些其他渠道将更多假钞洗白,当然,行动时必须谨慎再谨慎,万一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罗家明又拿出几张真钞对比查验,发现果如吴安平所说,这才放下心来。吴安平又道:“如果还有精力,你可以买下大片的农场,雇佣美国人或在美华人耕种,民国太缺粮食了。”罗家明经验远比吴安平丰富,这类事情一点就透,脑子里立刻就构思起严密的方案,才几分钟,便有模有样与吴安平讨论起来。

两人的脑筋都很灵活,思维碰撞交流中,许多套路便有了雏形,只要操作时考虑周全,相信一些想法还是可以实现。尤其是在和美国华人团体接触上,由于需求及目的与国内很多势力不同,两人许多设想很有新意。

罗家明最后道:“你在美国停留多久?对了,目前乔治还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我们也不得不预做防备,这方面你怎么打算的?”

吴安平组织半天语言,才缓缓道:“我此行许多事见不得光,你要找我,只要往西峰发越洋电报就行,只要我在美国,会很快赶来的。至于乔治,只要别让他在财务上搞鬼,其他没有什么可担心,只要他不想转行,我们就是他最好的合作者。”

这边事情定下,吴安平又回到西峰新城,悄悄在不远处利用引擎挖掘了许多极为庞大的地下粮库,然后告诉小舅杜立奎和陶玉山,要他们一方面赶紧将地下粮库整装好,另一方面在粮库地上,同样要建起足够多的大型仓库来,以便转运其他物资。在守卫的安排上,他也准备采取如在美国那般的做法。

就在西峰方面各项准备工作有条不紊进行之时,甘肃局势终于进一步恶化,战争还是不可避免爆发了。

5月上旬,陇东镇守使张兆钾派刘滔生部进军定西,与西北军梁冠英、戴靖宇部在西巩释、青岚山一带对峙,双方屡有摩擦和零星交火,而到13日,全面战斗终于打响。梁冠英的兵力不到一个旅,不足陇东刘滔生军队的三分之一,实力差距过大,只能勉强支撑防线,退败只在旦夕之间。

5月15日,张兆钾下达总攻击令,命令驻兰州附近阿甘镇的黄得贵部、驻固原的韩有禄部和驻狄道的宋有才部向兰州进发,并电告陇南镇守使孔繁锦,要求其率部由通渭马营向西进兵。于此同时,虽然宁夏马鸿宾、西宁马麒、凉州马廷勷、甘州马璘暂时观望中立,但辖区内军队调动也十分频繁,若西北军就此一蹶不振,估计这些**军阀并不介意落井下石,也狠狠扑上来咬一口。

虽然刘郁芬也在兰州勉力扩军,安排抵抗事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次西北军真的是凶多吉少。

第五十八章 最后冲刺

如果说甘肃方面西北军岌岌可危,那么在陕西西北军更是已危如累卵。***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4月15日,直奉军阀委任的豫陕剿匪总司令刘镇华,率十万大军顺利通过潼关,进抵西安东郊。此时守卫西安的西北军第十师师长李虎臣和陕西陆军第四师师长卫定一,所部兵力不过三四千人,士气萎靡,处境危殆,西安城中一些士绅见势不妙,已准备迎接刘镇华入城。

4月16日,西北军第三师师长杨虎城率所部六千主力驰援西安,在击退刘镇华前锋军力后退入城中,与李虎臣、卫定一等一起守卫西安。4月17日,刘镇华下令包围西安,所部沿城北、城南两翼向西推进,至5月15日,终于攻占城西三桥,完成对西安城四面包围,

自此城内与外界的联系完全断绝。

杨虎城加入守城后,虽然看似西北军在西安军力已达万余,但因李虎臣的国民二军第二师的四个团、卫定一第十二混成旅的两个团和杨虎城部三个旅,在西北军中分属不同系统,相互之间亦无上下级关系,城内守军在指挥上暂时还无法统一。而城外刘镇华的军队高达十万,十倍于城内守军,所以单就兵力而言,西安的守卫形势便异常严峻。

另外,西安城内原就有居民十万多人,刘镇华围城前后,四郊住户纷纷进城避难,加上守城官兵,又增添数万人口,致使粮食供应越来越紧张。同时,围城后外部弹药供应断绝,只能靠城内库存维持,短期可能无事,时间一长,可能会连一场高烈度战斗都无法支撑。

自围城起,西安攻防便接连出现激战,双方鏖战惨烈,常常短兵相接,白刃拼杀,反复搏斗。从目前情形看,虽说西北军仍在坚守,但情势已越来越危急。

西北军在各个战场都将遭遇困境,这是吴安平早就知道的,同时他也清楚,正是因为陇东集团在董志塬的崛起,致使张兆钾实力突增数倍,给兰州刘郁芬部带来了天大麻烦,使他再无法像历史上那样扭转甘肃乱局,为后来西北军援陕北伐奠定基础。

这可能便是传说中的蝴蝶效应,吴安平在一定程度上成了北洋军阀的帮凶,间接把原本可以摆脱困局的西北军送上了一条不归路。不过那些从中得利的大小军阀倒也不用高兴太早,毕竟他们正是吴安平的直接目标,而且吴安平的力量也远比甘陕的西北军更难以对付。

动员会之后,西峰军事力量进行了正规化整编,这支与几十年后那支世界铁军同名的解放军部队,一举拥有了五个师、一个独立旅和一个飞行支队,全军合计三万三千余人。***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原本西峰训练营、四个基地外加尚纪元组织起来的原土匪势力,加起来也只有两万多人,后因从陇东集团大量抽调技术人员,组建了通讯、后勤运输、坦克、飞机等作战系统,这才有了这样的规模。

这几支部队虽然是师旅的编制,但兵力暂时都达不到后世的标准,从某种程度上说,有为将来扩军预作编制的意思。

这支刚出炉的解放军部队,吴安平自然是统帅,而一师到五师则分别由左纯庵、余大成、余铁鹏、李章、安炳朝任师长,靳鹏、莫魁斗、徐老刀分别任第三、四、五师的副师职,一师和二师则暂不设副师;西北独立旅则由尚纪元任旅长,萨都刺任副旅长;飞行支队暂由谭根兼管。

虽说五万多人中,涌现出的有军事天赋的人并不在少,但军队怎都要讲一个资历,尤其是大家都没有战功的时候,有资历的人更容易服众。

团长除金大虎、胡墩子、徐天佐、沙宏义外,其他二十多位都是士官训练中的佼佼者,而各级参谋、营、连、排、班长等指挥系统各军职,也依此从选士官训练和新兵训练的优秀者补入。人员配置看上去很齐整,能发挥多大功效,还要看在实战中的表现。

这支解放军的军徽和军旗,吴安平都选了黑底红色的团龙图案。龙头对外,龙口大张,龙身隐于龙头之后,四面各露出一点。军歌则直接用了十年后将出现的《义勇军进行曲》,当然这也是后世的中国国歌。

部队编制方面,每个师六千人,包括两个步兵团、一个突击团、一个物质保障团和通信营、卫生营、工兵营、侦察营等直属战斗、专业、保障分队;而每个步兵团也包括三个步兵营,一个炮营,一个物质保障营,和通讯连、卫生连、工兵营等直属战斗、专业、保障分队。

再往下,每个步兵营包括三个步兵连,一个火力连及其他直属专业、保障分队;每个步兵连也包括三个步兵排,一个火力排及炊事班、通信班、工兵班等直属专业、保障组。一个排则包括三个班。

从人数看,每班约十人,排为三十人,连为一百二十人,营为五百三十人,团为两千三百人,师则约六千余人。

火力配置方面,一个步兵班有十人,配备六支毛瑟98K步枪做为基本火力,一挺捷克ZB-26轻机枪做为压制火力,一支配备瞄准镜的特制毛瑟步枪做为狙击支援火力,正副班长各配有一把索米冲锋枪,另外狙击手和正副班长还各有一把自卫手枪。

火力排以捷克ZB-26轻机枪为基本火力,重火力为三挺重机枪、三门60mm迫击炮和三部火箭筒。火力连配置四门80mm和两门120mm迫击炮,数个重机枪及火箭筒班组,而营部直接掌握四门75mm加农炮。炮营配置十二门75mm和六门105mm的加农炮和榴弹炮。突击团暂时只配置二十四辆26式坦克。飞行支队则拥有前锋战机十二架。而作为军车的载重卡车,基本上从连一级就有配置,只是根据实际需求有多有少而已。

这样的装备水平,虽然还不是很合理,但无论对民国或列强来说,都已武装到了牙齿。

虽然解放军兵力达到三万多,但是吴安平在动员会之后,还是要求继续招募士兵。起事前,除这三万多人外,还要再训练最起码一万人作为后备部队,而起事后随着战事推进,通过收编被击败的各军阀部队,军队的规模会很快膨胀起来,那时候或许才不用担心兵力不足的问题。

对付甘陕军阀,这样的计划或许勉强及格,但只要想想没几年准要对上苏联和日本,那么即使兵力高达百万也有些不足。不过解放军的扩编与其他势力扩军有所不同,这支军队无论有多少人,吴安平都准备自掏腰包,不但不会对地方经济构成压力,反而有所促进,而他养兵的钱,自然间接来自列强的贡献。

军队方面正在磨合,虽然问题不少,但与关岭东等陇东集团高层面临的困难比起来,却又有些小巫见大巫。

吴安平把将来甘陕建设、行政、经济、教育等方面的规划都交给了这些人制定,而自己只提供大致原则和框架。本来如果能吸收西峰镇公所的人加入会比较有利,例如张丰阜,有他在的话教育方面就省事不少,但目前西峰起事还不能泄漏,只能由关岭东等人暂时挑起这个担子。

5月20日,定西青岚山一带,西北军梁冠英、戴靖宇部再难以抵挡陇东军的攻击,不得不退守定西县城。21日晚,梁冠英、戴靖宇率残部退出定西城,县长张东瀛也携印随其退走。22日上午,陇东军刘滔生部占领定西城,此时城内由张华国临时维持县事,组织民团,孙步云任民团团长。25日,陇东军由定西出发,向兰州进兵。

而此时,陇东军黄得贵部、韩有禄部和宋有才部已到达兰州城下,展开了攻击。甘肃督办刘郁芬急令梁冠英残部撤回兰州附近,与张维玺旅阵地连接,以缩短战线,固守兰州东南两面,等待援军。同时,他把督办公署手枪团扩编为一个手枪旅,策应东南两面的危急情况;并派人联络西宁马麒和甘州马璘,使其中立或者援助西北军,以稳住兰州后方;又电请接替冯玉祥的西北军总司令张之江派兵救援。

西安方面战事也更趋激烈,刘镇华军攻城一个多月未奏寸功,遂放火焚烧了城外十万亩麦田,火光灼天,延烧达五、六日之久。又强征民夫数十万,绕城一周,开始挖掘长达三十公里的断绝沟,企图困死城内军民。而无论而攻城守城,都是生死决斗,搏杀惨烈,大小战斗不断。

而在南口方面,西北军虽凭借坚固工事和有利地形,使与直奉鲁晋联军的战斗陷入胶着,但联军高达六十万人的兵力,三倍于西北军,使之根本无法抽调部队援救兰州刘郁芬、孙良诚和西安杨虎城、李虎臣,只能凭其自救。

到6月上旬,兰州局势已倾覆在即,西安也摇摇欲坠,而西峰新城却通过吴安平的D-7引擎,开始源源不断地接收罗家明在美国采购的各类物资。

在美国的三个仓库区建好之前,吴安平去记录了各自的道标,并与罗家明商定了库区整体封存与守卫轮转的日期。按照计划,每个仓库区会十天补满一次,十天封存一次,守卫十天轮转一次,相对应的,吴安平便需十天转运一次。

这时D-7引擎本时空的六个道标,已经变为西峰、广州、澳大利亚哈默斯利山和美国的三个仓库区,其他都已经抹去。

物资类别繁多,但粮食和各类机械设备却是其中最大宗的两项。机械设备不好计数,暂时不说,但小麦、玉米、土豆、大米、大豆等各类粮食,每一批都能达到十几万吨的规模,让吴安平都有些咋舌,才知道还是小看了罗家明的能力。

除此之外,各种建筑材料、油料乃至副食品、烟酒罐头、药品等等也是应有尽有,真应了吴安平当初那句话,只要是能买到的基本上都包含在内。甚至在几个厚重的木箱内,吴安平还发现了一吨多黄金、十几吨白银和几盒子宝石。

这些显然都是罗家明用假钞一点一点换来的,从包装和标识产地看,几乎囊括了所有西方列强,甚至日本生丝都有不少,每批物资涉及的公司、工厂达数千家之多。后来询问过罗家明才知道,受他雇佣专门负责采购物资的人就有八百多,难怪能做到如此驳杂。

西峰的力量一点点在不断积蓄,经过前期忙乱之后,大家有了经验,各项准备工作逐步进入最后的冲刺期。

第五十九章 谁之意志

6月10日,当兰州城破的消息传到西峰,吴安平知道自己再不用等下去了。35zww.com

西北军总司令张之江虽然接到刘郁芬的求援信,但南口东、西两路军面临的压力也相当大,只能抽调郑大章骑兵旅、谷良友旅、丁振国旅、吉鸿昌旅四个旅一万多人救援兰州,根本抽调不出再多兵力。

而且在张之江的认识中,南口才是更重要的主战场,即便甘陕被张兆钾、刘镇华夺去,只要在南口击败直奉鲁晋各系军阀联军,二十余万西北军回师甘陕,一击之下,张、刘便会化做齑粉,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虽然目前南口东、西两路军都陷于战事胶着,但张之江这样想当然也有着充足的理由。

自5月16日广东革命军第一军提前动员入湘北伐以来,一路势如破竹,已先后击败了叶开鑫、贺耀祖,当桂军第七军部队大举入湘后,北伐军更是横扫湖南,兵锋所指,北洋军非败即逃。两湖是吴佩孚的老窝,根基所在,张之江不相信他敢置根基于不顾,而将兵力持续用在南口战场。

只要北伐军攻入湖北,进而攻入江西,吴佩孚、孙传芳必然抽调部队南下,所谓的直奉鲁晋联军便自然瓦解,到时候即便不能一举击垮张作霖、张宗昌、阎锡山的部队,但休战后西北军回师甘陕,凭张兆钾、刘镇华之辈如何能抵挡得住。

其实不止是张之江,连同远在苏联的冯玉祥也在关注革命军的北伐进展,这很大程度上,西北军能不能逃脱危局,还要看这次北伐的成果有多大。

南口调来的四个旅援兵,最早要到6月下旬才能抵达,而刘郁芬早在6月初就败势已定,当时守卫兰州的只有孙良诚第二师的梁冠英、张维玺两个旅,而梁冠英旅经定西一战,兵力已不足千人。虽然刘郁芬已经紧急扩编了两个师,战力远未形成不说,即便加上这两个师,兵力也仅到张兆钾、孔繁锦联军的三分之一。

6月9日,孙良诚率张维玺部和三千新军,在兰州东南防线遭遇张兆钾多支部队围攻,损失惨重,仅几百人逃脱。是夜,陇东军黄得贵部率先攻入城中,随后韩有禄、宋有才、刘滔生多支陇东军大举入城。经过一夜激战,城内西北军的抵抗力量被逐步剿平,孙良诚、梁冠英、张维玺、戴靖宇悉数负伤被擒,刘郁芬被流弹击中,不幸毙命。

此时负责支援兰州的郑大章、谷良友、丁振国、吉鸿昌四个旅还未进入甘肃地界,收到兰州城破的电文,思量之下,虽悲痛万分,也只得急速退回南口。

张兆钾、孔繁锦占领兰州后,在力邀其他六位镇守使共商时政的同时,发布的第一条命令就是协饷、助捐、扩军,而且盘剥之狠,简直让人难以置信。***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陇东集团自然逃不过摊派,不但要助饷五百万大洋,连其他苛捐杂税,居然也一起收到了两年以后,为顺利收到这笔钱,张兆钾甚至从平凉派出了一个团,正向西峰镇方向行进而来。

吴安平都如此,大大小小的商人、工厂主、工人、摊贩等自然也逃不掉。陇东集团趁机从中鼓动,整个西峰新城顿时沸腾起来。

透过西北建设银行九楼的玻璃长窗向下望去,吴安平看到到处是耸动的人潮,几乎每一个路口都有人在演讲,几乎每一个人周围都有无数人在挥舞着拳头呐喊怒号,然后这些拳头、这些呐喊怒号逐渐连成一片,使整个新城宛如一只不断冲撞扭曲的巨兽,要挣脱束缚打破牢笼,将磅礴伟力展现在厚土黄天之间。

他叹口气,对身旁的关岭东道:“究竟是我们代表了民众意志,还是这民众意志在被我们操弄,这一刻我竟分不清了。”

关岭东朝外探头观望一阵,也道:“或许这就是庶民的悲哀,谁知道呢?是我们点燃了这把火,但这把火也势必一直灼烧着我们,提醒我们不要忘记立下的契约。”

陶玉山上前道:“民众习惯在绝望中等待。当希望不出现时,他们能默然承受苦难、离乱和死亡,但一旦希望被点燃,他们便再不能任由它被人夺取和毁去。”

他也来到窗边,指着下面的人潮道:“今天除了学校,新城所有工作都停了下来,其实不止新城,长庆桥工业区乃至每一条正铺设的道路上,所有人都停下了工作,期待陇东集团发出它强有力的声音,告诉整个世界,属于他们的谁也夺不去!你听道了吗?外面那些呐喊呼号,其实并不是在宣泄愤怒,而是在对我们祈求和哀告。”

关岭东听着外面的呼声,若有所思地道:“安平,不要再等了,发动吧。再完善的计划如果不实施,那也只是个计划,况且我们准备的已经够多了。”

吴安平望着逐渐汇聚到一起并开始游行的人潮,终于下定决心道:“也罢,再拖下去,我都失去耐性了。”转过身来,他对着立在门口的那个刚分来的通讯副官道:“肖澜,传我命令:原定计划提前,誓师大会定于明日9时举行,西峰警备师必须在今晚完成建制。各师旅明日9时前必须进入预设阵地,待誓师大会结束,立刻按原计划展开攻击。”

肖澜高兴地敬礼道:“是,司令。”就转身离去。

他因为在4号基地的士官训练中表现优异,当初确定解放军编制时,被调到了吴安平身边充当通讯副官。同时还有一百多位优秀士官调入了新城,也正是这些人帮吴安平组建了一个简陋的司令本部。

所谓西峰警备师,是司令本部的直属武力,原本吴安平并没有这个想法,一些参谋提出了建议,他考虑后便同意了。西峰警备师将主要用来守卫西峰新城和长庆桥工业区,另外也兼有训练新兵的任务。

接到吴安平的命令后,解放军各师旅迅速行动起来。

是夜,左纯庵、余铁鹏、李章、安炳朝四个师和尚纪元的西北独立旅,纷纷离开秘密驻地,抵达子午岭西侧陇东各县城附近地域,只待誓师大会吴安平发出进攻命令,便可自东向西,依次攻击陇东各城。

余大成的第二师则运动到了宁县、正宁县以南的甘陕交界地带。他将暂时负责陕西方向的防御,并主动派小股部队进入同官、西安地界活动,为解放军下一步入陕扫平刘镇华奠定基础。

第二天一早,西峰新城的居民发现,街道上突然多了许多头戴钢盔穿得一身黑的古怪军人。这些军人腰板挺直,目不斜视,手持各种枪械像雕塑一般屹立在街道两侧,只有明晃晃的刺刀提醒着所有人,他们绝非善类。

很多人目露恐惧,以为这是张兆钾的陇东军来了,但更多人却旋即认出,那些军人中有很多都是熟人,一两个月前还同在西峰建筑工作,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大家议论纷纭,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西峰商团的人这时却换了一身装束,笑眯眯出现在大家面前,告诉大家上午9时,陇东集团要在幸福广场召开集会,大家千万不要忘了前去参加。

有精明的人立刻猜出,陇东集团这是要对张兆钾的助饷协捐令作出回应,再联想昨日的大游行、满城呼声,今日的古怪军人、广场集会,很快便得出结论,今天要有大事发生。至于什么大事,这些人自然心中有数,不过这正是他们所期望的,只要想一想,便由不得人不热血沸腾。

而这时,杜立奎已将西峰镇公所的所有人召集在了一起,

随之,吴安平带着几个警卫出现在大家面前。他看着那一张张略带惊恐的面庞,微微一笑道:“其实今天我要说什么,很多人都已经猜到了。不过该说得我仍然要说,因为西峰镇之所以有目前的成就,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其中在座的诸位也为之耗费了很多心血,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这一切毁灭,所以你们的担心我可以理解。”

张丰阜欲言又止,终于开口道:“你真得要起兵?”

吴安平正容道:“其实这不应该问我,而应该问问张兆钾,问问满西北大大小小的各路军阀,问问吴佩孚、孙传芳、张作霖等土皇帝,问问这些土皇帝背后的各国列强,究竟是什么原因,竟然可以将一个商人逼到如此地步?又是什么原因,让满城的百姓即便知道将面对兵祸,也要毫不犹豫的举起拳头?”

张丰阜脸色铁青道:“所以你就要挑起战争?所以你就要眼看着一个生机勃勃的新城市陷入战火?万一失败,那些依靠陇东集团生活的百姓怎么办?那些正在课堂上汲取知识的学生怎么办?”

吴安平没有正面回答这些问题,而是很严肃地说:“我可以白手起家,建立现在的陇东集团,让数十万人摆脱苦难过上新的生活,这是因为我始终相信,只有创造者才能享有财富,只有劳动者才能收获幸福。但如果有人硬要不劳而获,夺走我们的财富,收割我们的幸福,那么反抗是我们唯一能做的选择。如果没有了财富,我们可以再去创造,但如果没有了勇气,我们拿什么守住财富?”

既然有人开了头,发话的自然便多了。

稽查室的马长山道:“昨天的游行我也参加了,这是因为我知道,当有人把侵夺、搜刮、欺凌、催逼当作一种习惯时,再多的财富也填不满这样一张大胃口。即便今天不反抗,也总有忍受不住起来反抗的那一天。”

张丰阜吼道:“马长山,你这是在煽动战争!”

马长山点头道:“我确实渴望这样的战争。在稽查室之前,我也在镇公所经历了很多事,有时候总忍不住会想,为什么我们的命运总被一些人肆意对待?后来我知道,这不是因为懦弱,而是因为生活根本没有希望所以麻木。但是昨天,你看到了!而且听到了!所有人都不愿再麻木下去!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谁要敢把我们这点希望夺走,我们就敢一起拖着他下地狱!”

这个本来为人踏实工作严谨的马长山,谁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声音并不高,但再迟钝的人也听得出其中的悲哀和决绝,没有人不为之动容。

张丰阜像失了魂魄,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只是还忍不住要骗自己......”

经济股一个面色苦闷的年轻人突然间泪流满面,他猛地站起来嘶哑着嗓子吼道:“他们拿走了我们几乎所有的东西!土地、积蓄、还有亲人的性命!他们拿着皮鞭和刑具逼我们流离失所,然后肆无忌惮嘲笑我们的恐惧!现在他们又来了!又来了!我们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怎也逃不掉!既然这样,不如干脆就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死,也要拉他们一起死!”

这些话就像一个引信,将许多人压抑在心底的野望瞬间引爆。有人含泪高呼:“拿回我们的尊严!”其他则群起响应,所有公职人员心中燃起了熊熊火焰,那种热和痛交织在一起,冲腾得人根本坐不住身体。

上午8时,吴安平完全掌握了西峰镇公所,在将全盘计划透露给众人后,再无反对者。

第六十章 董志塬誓师

吴安平的力量完全展现在西峰人面前。***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完成编制的西峰警备师有三个营暂时用于维持新城秩序,另有两个团负责平凉方向的警戒,剩下包括突击团在内的两个团则绕行西峰一圈后,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沿四条主街进入了西峰新城。26式坦克、拖曳式野战炮在刺刀森林的簇拥下,轰隆隆驶过街道,让无数人为之震撼。

商人、农民、工人、手工业者、小摊贩、公职人员、教师、学生、演艺者及其他新城居民,纷纷从住所走上街道,汇集成一股股巨大的人流,涌向了新城中心区域的幸福广场。到上午8时3刻,除了西峰警备师围住的一块区域,足以容纳八万人的幸福广场已经被人潮挤得水泄不通。

广场西侧被几个警备师的小长条方阵围起来的区域内,西峰建筑的人昨日夜里用钢材和木板临时搭建了一个誓师台。这个誓师台高有一米五,长十六米,宽四米,上台的阶梯通道位于左侧。越过誓师台向广场外看去,西北建设银行、北方工业公司、西峰建筑工程公司、天成公司的总部大楼在日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警备师参加誓师的官兵有三千多人,分为七个五百人方阵,分别在誓师台的北东南列队。这七个方阵将分别代表西峰警备师、解放军第一到第五师、西北独立旅,在誓师大会上接受自己的军旗并宣誓。本来原定计划是其他六个师旅也要派出自己方阵的,但因为计划提前,人员无法及时赶到,只能由西峰警备师全体代表。

这次誓师不仅是陇东集团自己的事情,为体现多数人的意志,商人、农民、工人、军人及公职人员等都按要求选出了一些代表。不但如此,由于西北本就是多民族聚居区,所以陇东集团、西峰新城、西峰老城中都有不少少数民族的人,现在在西峰的每个民族几乎都选出了自己的代表。

这或许是做戏,但传递的信息却很十分重要。西峰的反抗不仅仅出自少数几个人的决定,而是不分贵贱无论民族所有人意志的体现。

上午9时整,吴安平先登上誓师台,关岭东、陶玉山、杜立奎、戚远山、徐复郭、谭根、赵礼华、张丰阜、马长山、梁文山、钱舒华等人跟在其后,然后是各行业和各民族的一百三十多位代表。

随着这些人上台,整个广场慢慢安静了下来。

吴安平穿得是黑色军装,这也是解放军的军服常服,迷彩服则是作战和作训时穿。他走到誓师台前方正中,在麦克风前停下,看着广场上无数张激动的脸孔无数双炽热的眼睛,浑身的血液也一点点沸腾起来,直到整颗心响如重锤战鼓,一种强烈的使命感霎时间贯穿了他的全副身心。三五中文网

他慷慨激昂在麦克风前高声讲到:“十个月前,这里还是满眼一片荒芜,十个月后,这里已经崛起一座城市。这并不是出自上天赐予,而是由我们亲手创造的奇迹。这就是我们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改天换地。靠这种力量,我们拥有了现在的生活,靠这种力量,我们必然还能创造更好的未来。”

“这里的我们,不仅仅指工人,也指商人、工厂主、农民、小摊贩、公职人员、教师、学生以及所有妇孺家属,这才是所有的我们,而正是所有人的努力,才有了越来越繁荣的西峰新城,才有了富足平和的新生活。”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你出身哪个民族,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希望自己及家人的生活越来越好,这不是自私,而是权力,是我们每个人应该拥有的生存下去发展起来的不可剥夺的天生权力。只要我们不剥削、不压迫、不残害、不欺凌、不侵夺,这种权力就应该而且必须得到保证。”

“但是有些人不这么认为。以前他们就用皮鞭和刺刀,夺走过我们粮食、土地和财富,让我们不得不经受饥饿寒冻,不得不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在这些人眼中,我们天生就该被残害和欺迫,所以当我们在西峰,再一次用双手从荒芜中创造出财富时,他们又来了。他们就像恶狼和水蛭,只要我们安定些就上来驱赶,只要我们肥硕些就不停啃噬。”

“以前我们忍受了,但没换来怜悯和慈悲,相反却迎来更残酷的压迫和催逼,现在我们还要忍受?我们还要沉默?我们还要双手献上财富,却带着妻儿直奔死亡?”

这时激昂的歌声从警备师的各个方阵响了起来,人们先是细细聆听,心神为之鼓荡,继而不由自主发出声响跟着歌声加入了合唱。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八万人的大合唱澎湃激昂若云间的战鼓,像天边的雷鸣,所有人都已经明白,这歌声便是反抗的号角,这歌声便是冲锋的号音。没有人谁能无动于衷,他们或许拯救不了国家,但必须拯救自身。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打倒军阀!反抗压迫!”吴安平振臂高呼。

“打倒军阀!”

“反抗压迫!”

无数个拳头挥舞在半空,无数人为之声嘶力竭,无数人为之泪流满面,震耳欲聋的磅礴呼声回荡在幸福广场上空,挣脱西峰新城的束缚,响彻了整个董志塬。狂风呼啸而起,云层激荡,卑微者所聚集的伟岸力量再一次毫无遮拦展现在厚土黄天之间。

这不是什么时代的最强音,因为他们的期望如此渺小;这也不是什么庶民的觉醒,因为他们从来就不曾沉迷。这一切只为了好好活下去,所以不分阶级无论民族,都会产生共鸣,都将迸发热情,这才是吴安平所希望看到的最完整也最强大的力量。

紧接着,吴安平正式对外宣布成立“西北人民解放军”。并声称,这支军队虽然由他组建,但却不属于某个人,也不属于某个集团,更不会从属于什么主义,这支军队是完完全全的人民武装,它将完整体现所有民众的意志。

授旗仪式开始。

在西峰警备师、解放军第一至第五师、西北独立旅的军旗上,吴安平、陇东集团其他高层、各行业阶层代表及各民族代表,纷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以这种方式来阐明西北人民解放军维护所有民众利益的宗旨和决心。誓师台下的普通民众很快便明白了这样做的意义,同时他们也认出台上许多代表,本就是他们的同事、邻居或家人,于是所有人更是为之欢呼激动。

吴安平宣读了西北人民解放军的军规。其实关于军规,由于直接采用后世军队的训练方法和相关规条,内容很多,但这里他只选了些体现“人民武装”这一思想的内容,其实说白了,就是将后世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拿了过来。

这样的军规当然受到所有人欢迎,也由这一刻起,西峰居民具体理解了所谓人民军队,与军阀部队和所有他们见到过的其他所有军队的区别。

七个解放军方阵陆续派代表上前,从吴安平手中接过黑底红图并满是签名的团龙军旗,当他向士兵敬军礼时,面前的代表便会带着本方阵的士兵,一边敬礼一边用高昂的声音喊道:“人民万岁!”

当七个方阵全部接受完军旗,雄浑悲壮、慷概激昂的军歌再一次被士兵们唱响,而广场上数万民众自然也再一次加入了大合唱。

吴安平要求所有人必须更加努力工作,为建设没有压迫的新世界贡献自己的力量。这样的力量每一份都异常珍贵,它是点燃希望的火种,可以照亮所有在军阀压迫下残喘不堪的人的命运,将他们也带向所有人向往的光明。

誓师结束时,吴安平向除西峰警备师以外的所有解放军部队,下达了全面进攻张兆钾、孔繁锦的命令,而西峰新城、老城和长庆桥工业区将交由西峰警备师负责守卫,要求坚决打退任何敌人的进攻,保护好所有人的劳动果实。

警备师各方阵挥舞着军旗,高唱军歌,缓缓退出幸福广场,进入新城各主要街道,民众们也高呼口号,跟随士兵们开始举行盛大的武装游行。

谭根在广州革命政府待过,对誓师之类的事很熟悉,便提醒吴安平最好发一个全国通电,这样可以争取舆论的支持,但吴安平仔细思量后,却拒绝了这个提议。

作为一个关心时局的年轻人,吴安平当然知道什么是通电。

可以说自民国以来,所谓通电出现得极为频繁,以至于深深渗透到了民国每一段历史的腠理中,如果要详细了解民国某一段时间内的政局时局,无论如何也绕不开这些通电,乃至于有人说“不读通电,则民国无史矣。”

民国人对通电的挚爱无以伦比,上台要通电、下野要通电、嘉奖要通电、谴责要通电、讨伐要通电,和谈要通电,甚至大学老师被政府欠了薪水也要通电,搞得整个民国如同过年一样,热热闹闹,沸沸扬扬。

通电与普通电报截然相反,篇幅越长越好,词藻越华丽越好,用典越雅越好,讲究悬河千里一泻汪洋的气势。因为这些特点,所以每封通电具体效果或有不同,但无一不耗费高昂。

按千字算,发一封全国通电的平均价格将近一百六十大洋,就算是以政府公函形式计费,也要八十大洋。

不过要知道,这只是一封而已。所谓通电,就是通通都要发电报,这费用可就近乎可怕了。通电分小通电和全国通电,小通电看内容需求,一般情况下,都是只发给各报馆,图个舆论宣传。如果是全国通电,则至少要覆盖全部一级、二级电报局,以及各大报馆。而当前全国一级、二级的电报局大约有二百多处,有影响力的报纸不下三十余家。

这么算下来,一次千字标准的全国通电,以政府公文形式来发,最少得花上一万六千元,而要是以个人身份来发,最少得花上三万两千元,极为昂贵。三万两千元在民国是个什么概念?在上海,一块钱可以买三十公斤大米,不到两万块可以办起一家小纺织厂;在广州,四百元可以买一间五十平米大小的别墅住宅;在西北,不到三十元可以买一亩好田。

也就是说,一封全国通电打出去,就是不见了九百六十吨大米,两家纺织厂,八十套小别墅,一千多亩的好田。

说实话,吴安平的钱虽然已经多到无法计算,但为一封通电付出这么大代价,他还真有点舍不得。更主要的是他也没什么政治主张需要宣扬,现阶段还是要埋头做事,等真控制了甘肃和陕西,再高调一把也不迟。而且通电发出去,西北大大小小的军阀必然会起警惕之心,吴安平是个造反派,他可没这么大好心。

第六十一章 陇东初演兵(1)

6月11日,一支崭新的军事力量登上了民国舞台,董志塬誓师之后,西北人民解放军五个师一个独立旅共三万余人,在子午岭西线同时向甘肃军阀势力发动了进攻,首当其冲的正是陇东镇守使张兆钾所辖的几个县。35zww.com

最先打响战斗的是左纯庵部。

左纯庵第一师的进攻目标是正宁县。这个县在西峰镇东南部,子午岭的西麓。东、南、西与陕西黄陵、旬邑彬县、长武接壤,北靠陇东宁县,梁、峁、沟交错,河、川、塬相间,分为四塬三川。

罗川是正宁县治,位于四郎河北岸。说实话,对于武装到牙齿的第一师,无论怎样攻打罗川都不会太费力。这时候整个正宁县不过十多万人,而罗川城内估计还不到三万人口,也没有什么军队守卫,只有一个保安团,虽说挂个“团”字,长短枪加一起还不到两百支。左纯庵的第一师则有六千人,就不算装备,也不说训练水平,三十倍的兵力差距任谁也想不起抵抗来。

而且还有更妙的。正宁县原本超过十二万人,现在只剩下十万,少的那两万不是去了别处,而是在西峰新城,在为陇东集团工作,现在第一师里正宁县籍的战士就有数百人。在这种情况下,想攻下一个两百人把守的罗川城,可采用的手段太多了。

不过,左纯庵还是决定很正规地完成这次攻城,而且动用所有的六千名士兵。原因很简单,虽然到现在为止,第一师所有战士都通过了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而且参加过不少内部对抗和演练,但说到底,所谓老兵的最长军龄也就七八个月,根本都还是没上过战场的雏儿,正该让他们在这样低烈度的战斗中先找找感觉。

进攻之前,左纯庵在临时师部把各团团长都叫到了一起,说是要分配作战任务。这些团长,除一团金大虎当过吴佩孚的兵,见识过真正的大战之外,其他人都是当农民活不下去,转而进了西峰建筑当工人,然后再被吴安平训练成的军人,虽然在士官训练中表现十分出色,但即便对抗演习,也是自己人和自己人玩,能否经受得住战火的淬炼,还在两说。

按照左纯庵的本意,是将两个步兵团及其附属的炮营、辎重营、工兵营、通讯连、卫生连放在战斗一线,金大虎的突击团只要在后方压阵就行。谁知他刚将想法一说,就遭到了几个团长一致反对,理由只有一个,面对这么弱的对手,攻击阵型估计还没展开,对方就会直接投降,根本起不到锻炼士兵的目的。35zww.com

左纯庵马上明白了这些人的意思,他们看不上罗川城这点敌人,又都渴望战斗,所以谁都想吃独食。不过他当然不能支持这样的想法,马上把几个团长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再次重申,必须按照师部的命令展开攻击,以让尽可能多的士兵接受战场的洗礼。

解放军军规中第一条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虽然几个团长各有想法,但命令一下,还是要不折不扣地按照命令行事。

就这样,罗川城里的人受了一场大惊吓。

当吴安平的攻击令下达到第一师时,其下两个步兵团分成三支分别从西、北、东三面向罗川城缓缓压迫上来。南面濒临四郎河,左纯庵只在对岸放了一个火力排,就没再关心,这样的火力已经足以构成对河道的封锁。

很快,从罗川城出来的人便发觉了不对,他们看到数不清的军队正朝罗川行进,而且每个方向都有,去往其他地方的每条道路都被封锁,他们虽然恐惧,但却无法跨越包围圈,只能暗自期盼这些佩戴红龙徽章的黑衣士兵,不会真如传说中那般“匪过如梳兵过如蓖”。

解放军其实并没有为难这些人,只是看到士兵如虎刺刀如林,谁都难免感到不安恐惧。除了远远看到转头就跑的,其他人都被左纯庵请到了临时的指挥部,以备询问城内的各类消息。

左纯庵先是诚恳表示道歉,并示意大家不必惊慌,而后对于耽误这些人行程,他也做出了相应补偿。如果是贩货的,他出高价将所有货物买下,如果只是赶脚的,他愿意给每人两块大洋压惊。

刚开始谁也不相信,都说乐意效劳,其实却深怕货物被抢或被拉了壮丁,但当左纯庵命军需官当场将大洋发放给大家时,这些人才感觉这些兵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于是便有人壮着胆子问道:“不知这是哪位大帅的部队?”

左纯庵和指挥部的军官都笑起来:“我们这边可没什么大帅。不过解释起来也麻烦,可以这样理解,我们来自西峰新城,只因张兆钾催逼太甚,才不得不起兵反抗,要将他打倒。”

很多人惊呼起来:“居然是陇东集团的军队!”

左纯庵苦笑:“其实不是一回事,不过这样说也不算错。怎么样?知道了我们的来历,是不是心放宽了。”所有人跟着笑起来。确实,传说中西峰新城富得流油,那里来的军队怎么会看上自己那点货物,往多了说,也不值十个银元啊。

而且陇东集团可是名声在外,对老百姓那是真没得说,附近去投奔的人实在太多了。据说所有人都已经分了新房,成了城里人,要不是真走不开,谁愿意在这里饥一顿饱一顿的,早跑去了。那些有时回来探亲的,谁不是大包小包往回带东西?别说值多少钱,有些玩意儿你见都没见过,地主老财的日子也没有这样体面吧。

左纯庵跟他们打听罗川城的人事,他们也兴奋地问左纯庵西峰新城的人和事,每证实一件传说,便发出一阵惊呼,后来许多人都羡慕起来,当场有几个表示,回头就奔西峰去,那样的日子才是人过的日子。

这些人也由此知道了董志塬誓师的事情,知道这支部队如果攻占了罗川,便相当于陇东集团控制了罗川,对那些去不了西峰的人,这可是个天大的喜讯,纷纷为左纯庵出主意,说只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保证罗川城不战而降,根本不动大动干戈,费这些周章。

左纯庵对这些好意只能表示心领,不过与这些人交谈并不是没有收获,将一些信息与先前正宁县籍士兵提供的信息相互验证,罗川城内一些人物的忠奸善恶,便生动而分明地跃然于纸上,对将来治理正宁县会是一个很好的参考。

再说那些转身又跑回罗川城的人,已经将大军围城的消息散发了出去,而且更加了许多夸张,军队人数从六千变成了数万,武器装备他们知道的不多,不过大炮什么的还是加了许多倍的数量。

罗川城内立刻人心惶惶起来,老百姓再也不敢在街面溜达,纷纷回家紧闭了屋门,生怕迎来一场兵祸,“匪过如梳兵过如蓖”的谚语可真不是说着玩的。警察局、保安队更是如临大敌,立刻关闭城门,摆出一副据城死守的样子。警察局长、保安队长则和民政科、财政科、教建科、司法处的几个头头一起,跑到了县长衙门一起商量对策。

西城、北城、东城三个方向,突击团的坦克从城外原野上露出身形,粗大炮管斜斜指向天空,闪烁的寒光让人不可逼视。在坦克的后面,数不清的黑衣士兵半猫着腰,手持各种枪械,以一种看似散乱的队形不断向前做着短距离冲锋。这些士兵身后,几十辆载重卡车拖曳着各型火炮正在向预定的地点集结,很快便构筑起一处炮兵阵地。

离城墙一公里时,坦克停止了前进。这些坦克只能在二线压阵,战斗第一线还是要看步兵团的表现。

士兵们继续前进,至五百米处终于停止并摆出了攻击姿态。重机枪阵地、迫击炮阵地开始迅速设立起来。团直属工兵营很快利用地势,修筑了临时指挥所,指挥官及作战参谋进驻之后,立刻与左纯庵的师部通过军用电台建立了联系。

罗川城墙上,县里大大小小的头目正看得目瞪口呆。这时,左纯庵正好下达了总攻命令,就见上百门各类火炮发出阵阵轰鸣,无数炮弹经过膛线加速,呼啸着冲出炮管,将城墙前面特定距离的几处地面,炸成了一片狼藉火海,无数冒着白烟的坑洞显示了这些火炮的巨大威力。

炮声隆隆中,各种步枪、狙击枪、轻重机枪同时开火,无数火舌交织在一起,虽然目标没对准城墙上的人,但仍然在墙面弄出一大片坑坑洼洼的区域。在炮弹和压制火力的掩护下,工兵营的人挥舞工兵铲开始挖掘进攻战壕,很快这样的战壕便连成了片,所有步兵立刻进入战壕隐蔽起来。

随着战壕蜿蜒着向城墙下延伸过去,士兵们不断在战壕中穿插,调整火力点位置和攻击姿态,而且每一次射击都很隐蔽,基本上打一枪会换一个地方,轻重机枪则加设了掩体,使敌方可能的攒射更难发挥应有的效果。战壕中不时飞出成片的手榴弹,将前方地面炸成一片狼藉,而野战炮也不时调整着角度,配合战士们的攻击。

城墙上并没有一个人被子弹和炮弹击中,但无论是保安队成员还是县里的头头,无不为这种强大火力的精密配合而感到一阵阵心寒。谁都明白,这只是一次攻击的预演,在这样的进攻下,无论罗川城多坚固都是白搭。枪林弹雨中,守城的人根本抬不起头,而且当战壕挖到城墙下时,对方必然也会通过爆破将城墙炸出缺口,到时一拥而入,再多的人命也不够往里填。

这一次进攻演示,左纯庵很满意,可惜的是,没有经过战斗检验,对效果只能有个大致估评。而在迫击炮阵地再次前挪隐入战壕时,东城城门终于大开,在敌我都没有伤亡一个人的情况下,罗川城不战而降。

第六十二章 陇东初演兵(2)

罗川城街道中心有三座高大石坊,最东边是恩宠坊,街西边为清官坊和天宫坊,均建于明万历年间。三五中文网这三座石坊各高约十米,宽约二十米,全以红砂岩凿磨镶砌而成,通体雕梁彩绘,布满人物、飞禽、山水、云烟、树木、花卉等浮雕图案。

距石坊约二百米处,是罗川城隍庙。庙门两旁,有一对十六米高的铁旗杆,旗杆由两尊侧首相望的铁狮后部穿出,顶有飞鹤,身蟠双龙。其上悬砌一对联,右联“社荐鸡豚留永日”,左联“旗翻熊虎待灵风”。

进入罗川城后,左纯庵便将师部临时安置在了城隍庙。

城中百姓自听到第一声枪炮声响,便躲回家中紧闭门户,战战兢兢唯恐遭受池鱼之殃,直到听到城中有人欢呼,说是陇东集团起兵要打张狼,这才敢开了门窗小心张望,待确定后,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开始加入欢呼的行列。很快整个罗川城便沸腾起来,无数人走上街头,想一睹这支军队的风采。

对陇东集团,没有人恐惧,也没有人抗拒。

一进城,左纯庵便分出多支小队,在本地出身的战士带领下,迅速控制了县衙、警察局、保安团驻地等要害机构,与此同时,所有政要的家宅也被看守起来。其实,左纯庵手中有一份资料,详细注明了各显要人物的善恶风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便是治理罗川的依据。

在董志塬誓师之前,其实在陇东集团与解放军内部,已经就占领及治理程序做过相当充分的讨论。吴安平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倾向于照搬后世红军及八路军的做法,也就是公审大会外加打土豪分田地那一套,但由于过于激烈,遭到很多人反对,而反对的人中,甚至还包括他的小舅杜立奎。

反对者倒不是对赃官恶霸抱有同情,而是一致认为,过于激烈的手段无助于保持稳定,而地方不靖必将牵制解放军的兵力调派,进而影响到对张兆钾、孔繁锦的作战。董志塬誓师前,虽然吴安平新整编一个警备师,但解放军总兵力仍不过四万左右,如果再被各地治安牵制一部分,那到决战之时,与敌军兵力差距将更为巨大,这显然不利于大局。

另一方面,陇东集团此前在西北虽然有些名声,但这些名声主要集中于财富上,对于政治诉求,则因为一直隐忍,并没有对外做过宣讲。董志塬周边区县还好些,在更远一些地域,很多百姓对陇东集团了解不多,不能一厢情愿认为,只要解放军推出一些政策,就能理所当然赢得信任和拥护。如果有时间,以陇东集团的一贯表现,想赢得民众信任和拥护也不算难,但大战在即,却偏偏抽不出时间。

经过反复商讨,最终形成的决议是,解放军攻占地方之后,暂时只对行政做些改制和改良,其他则留到全面控制甘陕后再进行。***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城隍庙内,罗川城一干政要谄媚地看着左纯庵,正心头打鼓,等侯这位长官发落,这时的他们,已经意识到形势不妙。无论参照戏文,还是一些人经验,在有人献城投降之后,领军大帅都应出面安抚,然后再酒宴欢叙才对,可眼前这位长官则不同,一脸严肃,只是对着面前众人不住打量。

几人相互示意,最终正宁县长擦擦冷汗,上前一步道:“长官……”

左纯庵打断他道:“你是县长李建全?”

“长官明察秋毫,在下正是李建全。”正宁县长陪笑道。

“警察局长陈易民……”

“民政科长王廷扬……”

“财政科长邱峻……”

“司法处长陆维李……”

“总务处长汪崇干……”

正宁县公署几个头头被左纯庵一一点名,但又没容他们说一句话。这些人见左长官面目阴沉,两边警卫持枪核弹森严肃穆,庙门外县民群头攒动鸦雀无声,脸上假笑再也维持不住,面如土色,双腿打起哆嗦,竟连应一声都忘了。

左纯庵冷笑道:“偌大一个正宁县公署,竟没一个干净人,你们说我该该如何处置你们?”

几个科室首脑望向县长,正宁县长边擦汗边结巴道:“长官,这是……是误会……”

左纯庵大笑:“误会?好,就让我们问问外面县民这是不是误会。”说着他离座来到庙门前,对簇拥在外的民众高声道:“正宁县的父老姊妹,你们说要怎么处置这几位大人物?”

县民们其实仍有些畏惧,见左纯庵上前,竟纷纷朝后退去。左纯庵的话刚开始也没得到响应,门外还是鸦雀无声,但县民们脸上的表情却极为丰富,小心、畏惧、激动、期望,生动而又鲜明。

左纯庵也不再说话,目光在民众那一张张面孔上游移。气氛有些压抑。

渐渐,一些喧哗自某一个角落出现,继而这喧哗扩散到整个群体,越来越嘈杂,越来越耸动。终于有个嘶哑的声音喊道:“杀死他们!”紧接着更多人喊道:“杀死他们!”再接着所有人喊道:“杀死他们!”很多人泪流满面,更多人撕扯喉咙,疯狂宣泄那被压抑无数时间的愤怒和悲恸。

人群骚动,忘了顾忌,一步步朝前簇拥挤去。

一个衣衫褴褛的干瘪老汉,猛地冲出人群,扑到左纯庵面前不住“咚咚”磕头,鲜血自额头汩汩而出,顺着鼻梁和眉梢而下和泪水混和,沿着脸颊沟壑一滴滴落在城隍面前的青砖地面。

他用难以形容的悲怆腔调哭喊道:“长官,他们是披着人皮的禽兽!是吃人的饿鬼!我家春妮才十七岁,就硬生生被他们糟蹋,跳了深井!衙门的冤鼓我敲了十七通,就遭了十七回毒打!他们不是人!我天天问这城隍爷,他怎么就不开眼,收了这些畜生……他们该死!我守在衙门口要饭,就为看看他们怎么死的!他们该死啊!”

“杀死他们!”

“杀死他们!”

民众情绪越来越激动,更多人冲出来,扑倒在城隍庙前磕头哭诉。人群中传出呜咽,继而连成一片,将嘶喊声都似要掩盖掉。城隍庙内,正宁县长终于忍不住惊骇,牙齿“格格”作响,双腿打起哆嗦,其他几个头目更差,有的甚至屎尿齐出,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

警卫战士持枪的手不住颤抖,眼中的怒火似要择人而噬。

左纯庵脸色越来阴沉,终于他下令道:“将这几个人先关押进县衙大牢,然后派人查抄他们的家产,等我们打完张兆钾再跟他们算总账!”然后他将磕头哭喊的百姓一一扶起,对民众道:“这支军队是人民的军队,所有与人民为敌的人,天生就是我们的敌人!城隍爷不开眼,我们就自己审判他们,我保证,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这时几个战士从庙中奔出,去下达查抄这些人家产的命令。百姓见县长及那几个科长被驱赶关押,知道不可能立刻看到这些人被枪决,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立刻分成几股,跟随几个战士而去,连最先冲出的老汉也是如此,一抹血泪,便几步跟了上去。

城隍庙中还剩下几个县公署的人,不过这几人风评不错,虽不能阻止那些头头为恶,但还称得上独善其身。左纯庵需要这几人重组县公署,自然不能与对待县长、警察局长一样,他返身回座,让警卫搬上些椅凳,招呼几人围坐,一起商讨起如何治理正宁县之事。

这几人既不愿与县长等人同流合污,自然在各科室便不得志,如果不是今日举城投降,他们不一定有露脸的机会。城隍庙外的民众怒潮,虽然免不了让他们心惊胆战但自矜于操守,倒还不致失态。这时见左长官温言相对,明显与对待县长两副神情,也就怀着忐忑言语呼应起来。

左纯庵将陇东集团及解放军对地方治理的观念说出之后,随着反复解释不断灌输,这些原本不得志的人终于看到实现抱负的希望,放开了戒心,不断查漏补缺,讨论越来越热烈。而就在这样的商讨中,正宁县的新县长、各科室的新局长、科长、处长,也一一出炉,落在几人肩上。

到傍晚,左纯庵派警卫将这些人送走,金大虎带着负责查抄家产的战士回到了城隍庙。

金大虎很兴奋:“真没想到,一个又小又破的罗川城,几个当官的竟这么肥。师长,你猜猜我们收获有多大?“

左纯庵哪里猜得出来,便催金大虎快说。

金大虎唾沫乱飞:“我们总共查抄了三百四十万银元和一千三百根黄金,其他古董、珠宝、玉器也有不少,我估计了一下,全部合成大洋,怎么也有五百万。对了,这还没算上搜出的四百担烟土,这又值两百万吧。”

左纯庵惊道:“怎么这么多?”

金大虎忍不住想笑:“你肯定猜不到,这个县长和那几个局长、科长,都是花钱买来的官帽,他们不但自己组织贩卖烟土,对地方也是拼命搜刮,而且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已经是这伙人买的第三个县,之前他们曾经在湖北、河南两个县干过。本来过今年,他们又要换地方重新来过,没想到十多年搜刮,这一下子竟便宜了我们。”

左纯庵也笑起来,不过他又对金大虎道:“这些钱可不是我们的。戚远山的西北建设银行早为各县设立了户头,这些钱全部都要存入,将来用到正宁县的建设上。”

金大虎点头表示知道,却又问道:“那些古董珠宝怎么处理?”

左纯庵想起吴安平的嘱托,便回道:“也要封存好,到时候自然有人出钱购买。”想了想又道:“那些烟土数量不小,烧毁有些可惜,也暂时先封存好,等日后再看怎么处理。”

两人正说间,有通讯兵进来报告:“第三师余铁鹏师长发来电报,称已攻克合水,现正朝西峰挺进。”

左纯庵若有所思道:“看来我们也要加快攻击速度了。”

(笔记本重新买了一个,只是工作资料需要重新整理,另外写作状态竟然一时难以恢复当初写这些情节时,所以最近更新可以争取每天一章,但写出的东西总觉得不如原先好,望见谅。)

第六十三章 陇东初演兵(3)

合水县西部与董志塬相连,地势山川相间,东北高,西南低,子午岭纵贯南北,将县域分为东西两大部分,呈现出东水东流,西水西去之势。***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陶玉山的西峰建筑在新城逐步完成规划后,便抽调大量人员,开始修筑西峰通往周边各县的道路。而此时,通往合水县城的道路已修好大半,建筑工人正在城西马莲河上紧张建造一座新桥梁。

董志塬誓师之时,第三师已经西出子午岭基地,过习家湾、高家梁、前梁,运动到了湫沟一带。等攻击陇东的命令一到,第三师六千余人便自湫沟而出直扑县城,各型车辆、坦克、牵引火炮如一条长龙,轰隆隆自盘曲蜿蜒的土路碾压而过,掀起遮天蔽日的烟尘,声势极为浩大。

余铁鹏看着在黄土沟壑间行进的队伍,内心充满自豪。

一年半以前,他和余大成在亲人的祝福和期望中,怀着急切心情到广东,期望能考入广州黄埔军校,投身到大革命的洪流中。但仅一次二次东征,就让他们看到在革命军中存在的许多阴暗面,或许是太热血,或许是太期待,让他们选择了对抗。结果这又犯了大忌,他和余大成被清理出革命军,遭受百般侮辱毒打,只能流落到一家庸医药铺奄奄一息。

肉体上的痛还不算什么,心灵遭遇重创才更让人绝望。理想似乎要就此破灭,苦难中国无数志士掀起的革命洪流中,或许不止但肯定有他们两个,似乎要被摒弃在时代的浪潮之外。

幸好还有吴安平,幸好还有西峰。当余铁鹏融入第三师队伍的行列,随着隆隆作响的钢铁洪流前进的时候,他的心胸立刻变得开阔,感到自己的命运和这时代的革命浪潮紧紧联系着。

第三师行军速度很快,在上午十一点钟就赶到了合水县东城附近。

东城外三里处有一个供过往关卡的行人们歇脚打尖的小饭铺。那饭铺老板的儿子叫刘阿宝,只有十七岁,在县城读过几天书,听到余铁鹏问起这两日合水县城的城防情况,便十分热情地过来同余铁鹏搭腔。警卫已介绍了解放军的情况,与成年人还不同,年轻人顾虑更少,稍作了解便有了认同感。

据他证实,合水县城里并没有陇东军,只有一个百十来人的保安队,防务十分空虚。他表示愿意为解放军带路,饭铺老板怕有危险,从旁劝解却毫无效果,这小子态度很坚决。余铁鹏见状表示一定将刘阿宝带在身边,饭铺老板这才无奈同意,任由刘阿宝跟着部队向县城那边赶去。

十几分钟以后,余铁鹏带领第三师赶到县城,刚摆出攻击姿态,合水县知事公署指挥的几十名保安队员见势不妙,都急忙挂出白旗,打开紧闭的城门缴械投诚。www.65txt.com在刘阿宝的协助下,余铁鹏很快抽调几个排,控制了县城多处重要机构和据点。那些知事及政要头目,根本没听到任何动静,就乖乖做了解放军的俘虏。

与左纯庵一样,按照事先确定的占领及治理程序,余铁鹏在合水县城也作出一些动作。解放军的到来,如同神兵天降,使这偏远的陇东小城沸腾起来。

县城里的主要街道,是从南门通向北门的一条一里长的街道,平时来往的客商和进城卖山货的农户,基本都是在这条街上交易买卖,与其他街市相比,更为繁荣。狭窄的街道上,挑担的、背篓的、赶牲口的、抬小轿的等各色人等,在两侧茶楼、酒馆、杂货店、客栈以及贩卖山区土产的商行前出入停留,极为嘈杂。

由于第三师的到来,人们都当成隆重的喜庆节日一样,在店门口、家门口放起鞭炮,以表达对解放军的欢迎和对陇东集团的敬意。当然,也有一些商铺老板则是希望借助解放军的到来,做几笔大买卖,特别是那些酒馆和饭馆的老板,更希望这些西峰的财神爷的进门。

根据商人们过去的经验,一到打仗,官兵们捞钱的机会也就越多,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嘛,何况这些兵出身西峰,腰包里本就鼓囊囊的。这些钱财,最终都要流进饭馆、酒楼、赌场、烟馆、妓寮中,滚到那些大小老板的钱柜子或荷包里去。自然,跟大兵们做生意,也要冒着他们蛮不讲理、强取硬夺的危险,不过陇东集团名声在外,应该不会也不至于吝啬那几个酒饭钱。

出于这种心情,确定解放军没有危险后,县城正街上的几家酒馆和饭馆,都用铁勺拼命敲动菜锅,所有的伙计全都笑嘻嘻站在门口招揽顾客。

然而奇怪的是,并没有一个军官或士兵跨进这些店铺的大门。街上除了全副武装的巡逻士兵,偶尔也有几个挑担抬筐的士兵经过,他们在饭馆酒馆前停也不停,只是到菜市挑些应时蔬菜,顺便到杂货店和酱园买些油盐酱醋和开胃酱菜。他们说话也都客客气气的,绝不讨价还价,这种有别于陇东军等旧军队的举止行为,给合水县民留下了深刻印象,余铁鹏要求一些战士宣扬的人民军队的概念,居然因此很快传遍了全城。

李章的第四师、安柄朝的第五师在进攻命令下达后,分别对庆阳县及庆北县发动了进攻。

庆阳县为陇东经济重镇,张兆钾挑起兰州大战,与孔繁锦、黄得贵、韩有禄等人进攻驻甘西北军时,从各处抽调军队,但对庆阳却有些例外,仍在县城留了五百陇东军驻防,如果加上二百多人的保安团,守军便有七百名。

李章性格内方外圆,在广州备考黄埔时,其他几人只是单纯找些活计补贴用度,只有他在揽零活之余,还跑到洋教堂混吃混喝,用他的话说,列强的便宜当然不占白不占。现在第四师六千兵力,武器装备又远超一般军阀,别说庆阳驻留七百守军,就是有七千,真要交锋,也必能完胜,但李章却仍不愿直接攻城。

西峰本就属于庆阳管辖,与其他区县相比,陇东集团在庆阳县的影响之大,无论怎样形容也不过分。实际上,庆阳作为陇东经济中心的地位,自新城规划建设时起,已逐步被西峰镇取代,对张兆钾来说,如果不是视击败驻甘西北军登上甘督宝座为第一要务,一定会采取措施,直接插手西峰镇及陇东集团的管制。

第四师内出身庆阳县城的战士就有数百位,李章安排这些战士换装,以陇东集团员工回家探望的名义进入了县城。重武器无法携带,但步枪、轻机关枪、冲锋枪及子弹、手榴弹等却夹杂在包裹箱笼中,一同运进了庆阳县城。

城门处虽然有陇东军及保安团的关卡,但对陇东集团的人出入却从不检查。这些人虽然扛着枪,吃着张兆钾给的军饷,但日子并不好过,即便是自西峰来的普通工人,在他们眼里也是财神爷,况且很多人的家人或亲戚本身就在西峰新城讨生活,从这个角度看,陇东集团那是自己人,对自己人当然不用查验很严格。

到了约定时间,李章率第六师主力解除隐蔽,直扑县城的四个城门。负责城防的陇东军及保安团见有军队攻城,第一反应自然是紧锁城门,然后上城墙协防。但就在他们惊慌应对之时,城中各处响起激烈枪声,这时李章派战士上前喊话,表明了身份来历,那些陇东军及保安团反而松了一口气,欣欣然缴械投降。

李章同样对庆阳县政机构做了一番清理,将民愤极大的官绅不但关押起来,而且查抄了一些人的家产。由于庆阳经济相对繁荣,缴获的财物按银元计价,超过三百万,这些都要存入西北建设银行的专用账户,作为建设庆阳的第一笔资金使用。

按照计划,第四师将在庆阳县城留一个连驻防,同时招入一连新兵,由各部抽调基层指挥员,组建新兵连的随军训练及临敌指挥体系。驻防的一连解放军,主要负责厘清地方治安,并为新组建的县级政府推广新政策保驾护航。而招收新兵当然是为维持作战兵力,虽然军事素质很低,但以老带新,边行军作战边进行训练,这些新兵的成长速度也会很快。

其实解放军各部在攻占县市之后,都会这样换出一连士兵驻防。对于吴安平来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短时间内,解放军控制区域内的行政人才肯定极为短缺,而且各地换过政府,骤遭大变,不但要防止那些新上位的政要把经念歪,使好政策带不来好结果,还要警惕那些被镇压的势力,严防其寻隙报复扰乱治安。

李章将庆阳县城的事情简单处理后,便率第六师奔赴西峰,而行至半途,正与自庆北县城开出的安柄朝第五师相遇。此时的李章与安柄朝也算初经战事,彼此一聊顿时生出许多感慨。

安柄朝第五师对庆北县城的攻击进行得更为利落。庆北县是三等县,县城很小,几乎还比不上原来的西峰老城,以第五师数千兵力进攻庆北,就相当于拿铁锤砸鸡蛋,根本称不上什么战斗。果然,当第六师的行军队伍离庆北县城还有数里之遥时,城内的保安队就已逃散一空,空荡荡的城门洞前,除了关卡木障,再也见不到一个人。

风声是由几个跑单线的马帮那里泄露的,这些人本是要由庆北赶往其他地方,见前方道路烟尘遮天蔽日,便停下观察,等先导部队从沟岭之上露出身形,他们惊恐之下便快马加鞭返回了县城。

保安队的人跑就跑了,县城的政要头目却做不到这样干脆逃亡。一些人家宅就在庆北县城,当然不能说舍就舍,另外,按以往的经验来说,无论军阀怎样打来打去,总是需要人出来做官,区别只不过是今天吃张大帅的粮,改天或许要拿吴大帅的俸禄,换过一张皮,县长还是县长,局长还是局长,钱景依然光明。

他们没想到安柄朝这位长官居然不按套路出牌,进城后不但在那些贱民、泥腿子的指认下,将他们关进大牢,连他们的家产都没放过,除了留给了家人一些生活必须钱物,里里外外竟被那些大头兵抄了个干干净净,数十年积聚搜刮就此一朝丧尽。但顾不上恨,因为此时此刻没人对他们表示友善,越来越深的恐惧占据了这些人的思维。

尚纪元的西北独立旅也在同天向西进军,与其他五个师相比,这支部队兵员成分复杂,有很深的草莽习气。与萨都刺经过一番商量,尚纪元决定将部队分为两部,一部由萨都刺率领负责进攻华池,一部由自己带队,以徐天佐的一团为主力,越过华池,长途奔袭环县。

华池县和环县也没有军队驻防,都是保安团或商团武装负责治安,人数以环县多一些,但也没超过三百。在没投奔吴安平之前,虽然尚纪元号称陇东悍匪,但子午岭山寨能冲能打的人也就一百多个,遇到严密防守的保安队都要退避三舍,并不敢硬拼。如今却大不相同,不但兵力有数千之多,武器也从步枪、机枪到迫击炮、野战炮应有尽有,不要说保安队和商团武装,即便遇上同样兵力的陇东军,也能战而胜之。

当下午一点,萨都刺发起华池攻城战时,城内绿林、刀客顺势鼓噪,保安队顾此失彼,只听过第一轮炮响,便放弃了抵抗。下午六点,尚纪元、徐天佐抵达环县,根本没有给城墙上及关卡前的商团武装任何反应时间,战士们便自南城门一拥而入,然后城内零零落落响了一阵枪声,也就安静下来。

第六十四章 陇东初演兵(4)

按照誓师前制定的进攻计划,余大成的第二师并不参加对甘军的直接作战,这支部队将先攻占长武,切断平凉至西安的交通,然后再由长武向西过灵台进攻陇县,控制老兰西公路,关闭由甘东南入陕的通路。www.65txt.com

长武县不但是古丝绸之路陆地通道必经之地,在历史上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古公檀父因戍狄逼迁于歧下,唐太宗与薛家父子酣战于“浅水塬”,郭子仪长武驻军防守,范仲淹派宋良驻兵长武,正是因历史上是“常常用武之地”才得名“长武”。

余大成派几十名战士入长武侦察,发现这里的局势正有些紧张。

长武县先是由刘镇华部杨凤仪和姜宏谋两个团交替驻防,后刘镇华被西北军击败逃入山西,长武县便改由西北军序列中孙岳的国民三军控制。而等到北洋联军讨赤,与西北军在上千里战线展开激战,后方很多部队被调往前线,长武也是如此,防务立时空虚起来。

1926年春,也就是今年4月,长武知县陈兆丽勾结国民三军收编的一个杂牌连驻扎县城,负责地方防务。在西北军序列中,国民军第一军是冯玉祥的嫡系,虽然胡景翼的第二军和孙岳的第三军实力都不算弱,但控制力、军纪相比第一军都比较差。当时西北军中流行这样的说法:一军私、二军滥、三军贪。驻扎长武的这个国民三军的杂牌连,连长叫逯韬,当真将“三军贪“的传统发挥得淋漓尽致。

逯韬这个杂牌连本就是兵匪,被国民三军韩廷芳部收编后,挂上西北军的金字招牌,所作所为更无忌惮,日渐猖獗。此次逯韬与陈兆丽勾结,打着“扶武兴岐凤游击第二连”的旗号驻扎长武,不但纠集兵痞游民,虚设十连扩充势力自称为团,更预征田赋,肆意搜刮,纵兵为匪,烧杀掠抢,无恶不作。因其军队帽口有红带,长武百姓恨之入骨,便蔑称其为红头匪军。

一个预先入长武侦察的战士讲述了这样一件事迹。

逯韬派兵与陈兆丽控制的厘金局,在方庄设卡,硬逼用手推车贩椽、贩炭和拉牲畜挂坡的农民交纳“套儿税”,逼杀猪后上市卖猪肉的农民缴纳“血税”。百姓苦不堪言。

前日县城肉集,逯韬匪兵和厘金局突然将“血税”提高至每半片猪肉征税银5角,引发百姓抗议,人声鼎沸,市场一片混乱。当时,一个农户挺身而出,振臂高呼:“不交,就是不交!百姓成年累月血一点汗一点,喂头肥猪舍不得吃,这才卖几个钱,贪官污吏就眼红了!”这人从东街一直喊到西门口:“卖肉的乡党,心放齐,血税不交!”群情激愤,一呼百应。征税的匪兵恼羞成怒,当场将这农户毒打一阵,并押进了县署大牢。

第二日,陈兆丽装模作样要开审“抗税案”,公署衙门布下一番大阵仗,数十红头匪军持**核弹,刺刀冷森。那农户在监牢再遭毒打,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被拖上公堂后,见陈兆丽人模狗样,被匪兵及随从簇拥高坐其上,顿时怒从心头起,喷着血沫骂道:“啥东西!仓麦仓谷不算账,光知道搜刮钱财,耀武扬威欺压百姓!”

陈兆丽本就怀恨在心,这时更恼羞成怒,喝令:“把这个刁民给我狠狠地打!”那农户毫不示弱,骂不绝口。35zww.com陈兆丽凶相毕露,亲手执棍行刑,把那农户打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立毙公堂。围观者哗然,奔走呼喊,轰动全城,纷纷要为死难者伸冤,要向赃官及匪兵复仇。

另有一位战士回第二师汇报长武县政情、民情时,带了几个人回来。

其中一个叫赵树勋,二十六七岁,进贤区南宫村人,曾投军在杨虎城部创办于耀县的三民军官学校受训,今年初脱离队伍回家。还有一个叫李贵林,进贤区丰头村人,求学时曾在火神庙国语学堂与赵树勋同学,后辍学务农,粗通拳术。另一个叫胡积海,进贤区胡家河村人。这三人是长武民间“反贪官污吏,打红头匪军”风潮中的代表人物。

为给乡民报仇雪恨,赵树勋、李贵林、胡积海秘密串联景天申、胡振藩、胡占彪、张宝山、赵志云、景青山、景举、黎如林、高云锦等乡勇,并赴耀州邀请武术拳师,在景家河成立了红**会,一面焚香敬神,吞符诵咒,习棒练武,一面筹集刀矛,打探敌情,以便待机举事。

这三人有胆有识智勇过人,余大成很欣赏,不过对他们期望自己立刻进军消灭逯韬兵匪及处置陈兆丽之事,余大成却还有些顾虑。

对解放军来说,陈兆丽这样的狗官和逯韬这样的兵匪,当然是剿灭及镇压的对象,而战士们也是群情激愤,纷纷要求为长武百姓剪除毒瘤。但余大成心中却有些犹疑不定,倒不为别的,而是逯韬这个杂牌连毕竟属西北军下的正规编制,消灭逯韬容易,如何应付西北军却需要先有一个态度。余大成想来想去,觉得这问题最好还是吴安平拿主意,便将长武之事及自己的考虑通过军用电台,向西峰方面做了通报。

对于西北军,吴安平的看法也很复杂。

当前直系、奉系、鲁系、晋系等北洋军阀,正联合讨伐冯玉祥及其统帅的西北军。而自北京政变之后,冯玉祥便与共产党及苏联走得很近,虽然这一点成为北洋联军发起“讨赤”之战的借口,但正因此,冯玉祥和西北军的旧军阀、旧军队形象得到扭转,逐渐趋向正面,

民国已有人将之视为广东之外最具有革命性质的力量。

其实西北军形成最早可追溯到1912年。

当时袁世凯决定编练新的军队,命名为备补军,分前后左中右五路,任命他的亲信陆建章为左路统领。陆建章起用他的内侄女婿冯玉祥任前营营长,而冯玉祥上任后,立刻到河北景县招了一营兵,这个营就是后来庞大西北军的最初班底。

第二年,左路备补军改称警卫军并扩编,冯玉祥升为团长,由于朝中有人做官,没多久,冯玉祥又升为一师左一旅旅长,不久又改称七师十四旅旅长。1914年,十四旅改为十六混成旅,辖十营。

1917年,冯玉祥率部进驻湖南常德出任湘西镇守使。在此期间,他一面招募士兵、网**部,一面将陆建章安插的人陆续排挤出部队。当时冯部拥有步兵四团,炮兵一团及骑兵、工兵各一营,并以李鸣钟为步兵第一团团长,张之江为第二团团长,张树声为第三团团长,张维玺为第四团团长,鹿钟麟为炮兵团团长,刘郁芬为参谋长。至此第十六混成旅全体军官均为冯玉祥亲信,这便是西北军集团形成的开始。

1921年,北洋政府撤换皖系陕西督军陈树藩,并以直系第二十师师长阎相文继任。陈树藩抗命,阎相文决心以武力解决,因冯玉祥第十六混成旅在战斗中表现非常卖力,为表示感激,阎相文电请曹锟将冯玉祥所部扩编为师,冯玉祥第十六混成旅遂扩编为第十一师。

1922年第一次直奉战争爆发,冯玉祥出任直军后方总司令,战争结束后,直军论功行赏,冯玉祥出任河南督军。冯玉祥扩充整顿部队,新编练两个补充团和一个学兵团,并在当年十月,将其扩编为三个混成旅。冯玉祥势力迅速扩张,引起了吴佩孚的忌惮,为压制冯玉祥,吴佩孚胁迫时任总统的黎元洪免去其河南督军职务,调任陆军检阅使。

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前,冯玉祥又扩编三个补充旅,战争爆发后,他出任直军第三军总司令,却与胡景翼、孙岳联手发动了北京政变。

后来冯、胡、孙在北苑召开会议,决定成立国民军,冯玉祥出任国民军总司令兼第一军军长,胡景翼出任国民二军军长,孙岳为国民三军军长。后奉系郭松龄兵败后,其残部由魏益三率领加入国民军,成立国民第四军。后又有方振武部脱离张宗昌,加入国民军,成立国民第五军。

国民第一军至第五军,其实就是当前西北军的编制序列,而之所以有西北军这个称呼,是因为1925年冯玉祥就任西北边防督办,国民军也随之改称西北边防军,简称西北军,只是很多人仍习惯称国民军。

在西北军中,冯玉祥的影响无处不在,但对吴安平来说,却无法将同样属于军阀的冯玉祥简单划归敌对一方。

没有一个军阀像西北军统帅冯玉祥的名头这么多:基督将军,布衣将军,反戈将军,模范军阀等等。在这些繁杂的称号后面,体现的是冯玉祥利益与理念的多变。

冯玉祥曾多次背叛上司,1923年卷入驱逐黎元洪的活动,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期间又发动政变,囚禁了贿选总统曹锟。他不间断地与北洋各系军阀合纵连横,勾心斗角敌友无常,而在思想观点上,从皈依基督教到亲近苏联这都使得一些人认为他翻云覆雨反复无常。

单一个长武县的红头匪军,当然不值得吴安平考虑很多,但接下来与西北军各部的接触必将越来越多,这就需要确立一个统一原则。最终,经过与各师旅长反复商讨,吴安平定下了这样一条原则:只问善恶,不计其他。将西北军各部分别对待,参考其作为,再确定需要吸收还是消灭。

余大成收到西峰的通报后,立刻找来赵树勋、李贵林及胡积海,将马上进攻长武的事告知了他们。逯韬的红头匪军无恶不作,当然是应该消灭的那一类西北军。

赵树勋、李贵林、胡积海自然是热烈拥护,情绪高昂。他们虽然组织红**会秘密发展,但目前乡勇、拳师加起来还不到二百人,与红头匪军相比,实力还差得很远,如今余大成率部进攻长武,乡民百姓将提前得到解放,摆脱赃官及兵匪的压迫,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红头匪军在乡间有多处据点驻扎,于是余大成便分出几个连队,分别由赵树勋、李贵林、胡积海等人带领,专门负责清理乡间兵匪,而他则率第二师主力直扑长武县城,将之团团围住攻打,争取不使一个匪军及赃官走脱。

当解放军第二师动员起来,全面突进长武县域之内时,战斗很快在各处打响。

赵树勋带一连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抄了驻相公镇的红头军匪一个连部。敌军还要抵抗,但刚放了几**,便被战士们一通手榴弹炸得鬼哭狼嚎,那个匪军连长在掩体后张望观察,却被一位战士的狙击**击中,脑门当场开出一个大洞,血水混着脑浆汩汩流出,其他敌军见到这副惨象,再不敢负隅顽抗,纷纷走出投降。

李贵林随一连战士赶赴彭公堡之时,在柳泉城与匪军黄鹞子部突然遭遇,战士们持冲锋**疯狂扫射,匪军措不及防伤亡惨重。李贵林在激战中也挺身拼搏,用余大成刚送他的手**,亲手击毙了匪军连长黄鹞子。敌残兵朝彭公堡溃散奔逃,战士们一路狂追,收容了几十个俘虏,彭公堡旋即也被攻克。

胡积海更为勇猛,他领着一连解放军战士,在马坊坳遭遇刚逼税归来的匪军贺宝成连。一番交战,贺宝成被胡积海刀劈马下,头颅悬于腰间,继续追杀溃兵,第二师的战士都为之侧目。至亭口坡,另有匪军来援,但见胡积海浑身鲜血,腰悬人头,当即转身败逃,战士们连**都没放,就不得不继续追缴逃兵。

在各支连队清理乡间红头匪军的据点同时,余大成率第六师主力已将长武县城团团包围,在四关之下,以迫击炮和野战炮轮番攻击城墙。逯韬打起西北军国民三军的招牌要求和谈,余大成根本就不理睬,反招呼狙击手将逯韬当场击毙在城墙之上。匪军伤残满地,再也不敢露头,当26式坦克粗大的炮管指向城门之时,匪军终于在城墙打出白旗。

第二师进城之后,立刻控制了所有行政机关及红头匪军的驻地。陈兆丽连同县公署的大小头头被抓了起来,虽然他们拼命想要撇清自己,将罪行全推在逯韬身上,但在无数长武百姓的指证下,这些人统统被查抄了家产。当陈兆丽等人被押入那挂满各色刑具的大牢之时,百姓乡民奔走相告,长武县城各处响起鞭炮声,那热闹劲如同过年一般。

攻克长武县后,余大成邀请赵树勋、李贵林、胡积海及长武红**会的其他人,一起加入解放军,当新时代的人民军人。赵树勋等人对解放军的宗旨极为认同,又被丰厚军饷吸引,欣然同意加入第二师,追随余大成作战。

至此,平兰公路在甘陕交界的长武县一段,被解放军牢牢控制在手中,无论陇东打成什么样子,陕西军阀尤其是刘镇华的镇嵩军想要支援张兆钾,就必须要先过第二师这一关了。

第六十五章 陇东初演兵(5)

6月12日上午,左纯庵第一师抵达宁县城下。***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宁县这个地方驻扎了陇东军一个团。当初张兆钾对吴安平及陇东集团已有戒备,虽然并不相信其能挑战自己在陇东的威权,但为防万一,在紧锣密鼓准备对付驻甘西北军之时,仍抽出三个团兵力在西峰镇周边几个县城驻防,只是兰州大战打响之后,有两个团被调往前线,只剩下了宁县这团陇东军还在肩负警备任务。

这些陇东军军饷只有八块银元,还老遭克扣,除了团长、营长还好些,其他个个都是苦哈哈,穷得叮当响。而且陇东军与西北军比较,根本没有思想武装之说,要说他们的目标是维护地方治安,还不如说根本就是为了赚取大洋讨生活,这样其实更令人信服。

用这样的人盯防吴安平这样不差钱的资本家,其后果可想而知,根本不用吴安平出面收买,其上上下下自到宁县,便主动对陇东集团表达了善意,不但团、营、连长官各有家人进西峰发财,底下的士兵也有很多人通过各种渠道,求得了杜立奎等的认同,安排家人或亲属加入了北方工业或西峰建筑。

杜立奎因此更明白银元的吸引力,所以才对吴安平夸口,若张兆钾当真发疯要毁灭陇东集团与西峰新城,这些负责监视和戒备的陇东军站在哪一方,还真说不定。

左纯庵和安柄朝的性情有些相似,心思都极为缜密,做事极讲究规矩,但安柄朝更为深沉,左纯庵却更富热情。虽然这些性格特点都没什么不好,但富有热情的人一般更有想象力,所以极讲究规矩的左纯庵有时也能做出一些不太规矩的事。

攻打宁县之时,左纯庵就表现得有些不厚道。

合水县、正宁县、长武县都与宁县邻近,这三个县先后被解放军攻克,由于吴安平一直要求亲近百姓,所以各部对来往的普通乡民及行商并无任何限制。也正是由于这些人的口口风传,只过了不到一天,驻宁县的陇东军就得到了周围区县失守的消息,立刻加强城防,封闭了县城四门严阵以待。

仲夏的薄雾中,左纯庵第一师得队伍逐渐展露身形。数以千计身穿黑色军服的解放军战士,跟随先导突击营的坦克,自北、东、南三个方向,将正宁县城半包围了起来。

留出西面,倒不是玩什么围三阙一的把戏,而是即便敌军西逃,也将在长庆桥、新庄一带与西峰警备师的留守部队遭遇,在视野开阔地带,这些陇东军更是无法与半机械化的警备师抗衡,逃与不逃其实结局都差不多。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城内的陇东军还真没有出西门逃窜,反而团长和几个营长上了城墙,与左纯庵拉起了关系。35zww.com他们的用意其实很简单,无非希望井水不犯河水,自己这个团不会与西峰为敌,也希望解放军不与他们为敌,而是两相为善,各发各财,皆大欢喜。

不能说这些陇东军不识时务,左纯庵只是觉得,到现在这些人居然仍未认清形势,两相为善的提议也不免太过天真。他根本没回应城墙上的招呼,而是派出几个战士上前喊话,将董志塬誓师的经过宣扬之后,再次强调了解放军打倒张兆钾及所有军阀的决心和信心。

通过这些战士,左纯庵提醒城内的陇东军,千万不要站在人民的对立面,不要试图再维护张兆钾对陇东百姓的残酷统治,不然的话,他们必将在解放军猛烈地炮火中,先张兆钾一步毁灭,做决定之前,多想想那些在西峰的亲人乡友,若负隅顽抗,其实便是与自己的亲友为敌。

这一手很毒,虽然吴安平根本不会因与陇东军作战,便牵连到他们的亲友,但城内所有的陇东军却齐齐想到了这个可能。在民国,这样恶劣的先例很多,各系军阀包括甘肃的八位镇守使都干过类似的事,吴安平既然起兵与张兆钾、孔繁锦等人争夺甘肃,在他们的认知中也是想做割据一方的军阀,既然是军阀,那就保不准真会牵连到他们的亲人乡友。

用左纯庵的话讲,生活如此美好,何必动刀动枪的呢?

既是无奈也是必然,城内的陇东军稍经考虑,便选择了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团长亲自招呼士兵挑起了白旗,而各士兵放下手中的老套筒、汉阳造后,反发出了一阵欢呼。

就这样,左纯庵没费一枪一弹,便占据了宁县。

在攻占宁县之后,解放军对陇东的攻第一波攻击已全部完成,共有八个县落入了这支新生军事力量的控制之中。纵观整个过程,解放军投入了五师一旅三万多兵力,而敌军各县相加还不到五千人,再将武器装备差距考虑进去,便会发现解放军如牛刀割鸡,虽然完胜,但战力究竟如何其实并没有衡量出来。

当然这样做的好处并不是没有,虽然每次战斗都像自我演练,但这毕竟是真正的战争,很多人适应了战场氛围,更加速成长起来。

在西峰,警备师暂时没有师职指挥官,而是由吴安平这个西北人民解放军总司令兼管,也因为这个原因,解放军司令部与警备师师部其实是一回事,其中的副官、参谋都是从子午岭4号基地抽调的在士官教育中表现优异的战士。

如果只听到解放军参谋本部的名称,或许会敬畏其权威,深入了解后便会发现,所谓的参谋其实都是一些青年人。虽然他们接受过学堂教育,勉强能称得上知识青年,但在一年前,这些人都还是农民、工人乃至商铺伙计,连一个当过兵扛过枪的都没有,就更没有可能参与作战计划的推导和制定了。

吴安平自己也不例外,一年前还是军事白痴,一年后竟成为数万士兵的最高长官,还发动了甘肃大战,如果说这是奇迹,还不如说这是迫不得已。

解放军近四万人中,极少数在军阀部队入过伍,还有左纯庵几个在黄埔军校待过半年一年,除此之外,所有人对军事方面的认知几乎都是从子午岭基地得到的。虽然基地的训练项目,几乎全部照搬后世训练内容,又有原多宝斋保安陆建国和邢斌跨八十年时空间接传授经验,但短短半年时间不到,要想培养出大批高水平的指挥官及参谋,那无疑痴人说梦。

参谋本部是草头班子,吴安平其实也是个草头司令。

当各部攻克陇东数县完成第一波攻击的电报传到西峰,通讯副官肖澜拿到司令部作战室向吴安平汇报时,吴安平高兴之余,也从这些电文中看出很多问题。

第一个问题自然是军队方面的。

这一次对陇东东部七八个县的进攻,其实只是与张兆钾、孔繁锦甘肃大战之前的预演,虽然进行顺利,但解放军初经战事,很多在基地训练中表现很好的战士,在战斗中却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恐慌和过于激动的情绪,各部指挥体系也并不如想象中那样运转流畅。

这些现象及问题的出现,对于一支从未上过战场的军队来说,其实很正常。无论在基地时,对抗演练和攻防演习有多激烈多接近真实,那种氛围都无法与真正的战场氛围相提并论,只一个见血与不见血的差别,对战士们心理承受力就是一个很大考验。

指挥系统也是如此,演习演练时再仅仅有条,效率再高,一进入战场,在枪弹如雨炮火纷飞的背景下,能发挥多高水平,当真是个未知数。

这些问题其实左纯庵、余大成几个师旅长都已预料会出现,正因为有这样的考虑,才选择陇东最空虚的东部几县作为第一轮进攻目标。经历过低烈度战斗的洗礼,战士们会逐步适应战场氛围,心理耐受力也会由低到高成熟起来,再遇大战,就可以避免部队在强压之下出现某些绝不能出现的意外。

解放军对战后总结特别看重,这是提高军队战力的最佳途径。就各部出现的问题,师旅长都做了总结,并已经在进行有针对性的改善和提高。吴安平见各师旅采取的措施多有不同,各有巧妙,便让肖澜将几份电文互相转发各部,供其参考,并要求尽可能将相关工作做到最扎实,以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好准备。

第二个问题却是行政方面的。

对于地方政体及行政机构的改良,其实吴安平已经有全面的计划,但这样的计划要实施,短期内根本无法做到。其中最关键的碍难便在于,西峰方面极度缺乏合格的行政人员,暂时只能依靠原县署机构中那些相对清廉的政要及科员治理地方。先不说这些人的理念,是否能与西峰保持一致,单从能力上讲,他们大多数人,其实根本不符合吴安平对官员的要求。

这才几个县而已,等到打垮张兆钾、孔繁锦,消灭甘肃大小军阀之后,需要治理及建设的就有一省地域,等大军入陕,再扫平刘镇华的镇嵩军,陕西也将落入解放军手中,那时行政人员的缺口将更为巨大。短期内,无论如何这种需求都无法满足,而要全面建设甘陕,对地方行政就需要有绝对的控制力,这样一来就出现了矛盾。

这个矛盾如何解决?吴安平与关岭东、陶玉山等人反复探讨,又参考左纯庵、余大成等人的意见,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只有采用先军政治的办法,才能在保证控制力的基础上,使各地方行政机构在统一的轨道上运转如意。

所谓先军政治其实很简单。

在解放军控制区域内,原县公署及各机构虽然清理改制,但无论县、局、科、处各政要首脑,几乎全部是挑选旧有人员担任,即便其能一如既往地清廉公正,但要无法顺利推广西峰方面制定的新政策,无法推动地方建设大踏步前进,这样的县公署、政府就不算合格。要做到这些,思想就需要统一到西峰意志上来,但吴安平却不能等大家提高认识后,才去搞建设,所以就需要暂时以军队的强力形象,来镇压各种混乱的思想,保证所有人即便暂时不明白,也能彻底贯彻吴安平的意图。

目前大战在即,维持各地方稳定更重要,所以不但许多政策并没有开始宣传推广,乡间恶霸劣绅没有清理处置,在各县也只留了一连士兵驻防。等甘肃战事结束后,这一个连将扩充至一个营,与县署、陇东集团互相配合,整治地方,肃清匪患,推行新政,可以将这些部队视作吴安平放在各县的眼睛,也可以看做悬在县署各级官员头上的大棒。

当然这样的举措只是暂时性的,吴安平已经确定控制甘陕后要开办政务学校或培训班,引入后世理念理论,统一行政人员的思想认识,并提高其工作水平。到时哪个地方的行政官员先达标,哪个地方的部队便会先撤出。

吴安平还在考虑甘陕如何治理的事情,通讯副官肖澜又过来汇报:“总司令,飞行支队通报,据前锋战机侦察,由平凉开出的征税团已出镇原县城,正在向董志塬行进,预计五个小时后将进入西峰镇辖地。”

“五个小时?嗯,警备师也该出动了。”吴安平估算一下时间道。

第六十六章 陇东初演兵(6)

西峰老城、新城已连成一片,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都是一座繁荣的新兴城市。35zww.com在西峰,吴安平倾注了太多心血,自黎伯将D-7引擎传给他后,穿梭来往两个时空,所有能够获取的资源及物资,几乎都集中投放到了西峰,这才造就了西峰的繁荣兴盛,造就了陇东集团在甘东南、陕西北的赫赫声名。

战争或许会带来新生,但战争也可能毁灭繁荣。

吴安平当然不会等张兆钾的征税团开进西峰,再来打一场城下之战,主动出击歼灭敌军于西峰之外才是最正确的战争选择。

出击命令下达后,警备师立刻动员起来,除驻防长庆桥工业区和西峰的两个营外,其他五千余名战士,都为即便到来第一场战斗而感到兴奋莫名。

吴安平也很激动,虽然他竭力做出镇静的表情,但眼中灼灼的光亮却将内心情绪完全泄露。他还不如左纯庵、李章等人,既没有军校经历,也没有抽出时间到基地参加过完整的军事训练,但战场上寄托着他曾经冲锋陷阵的梦想,就算以权谋私一回,他也要带兵打一场仗。为此,他查阅了后世很多资料,尤其是各种战例,虽然远远谈不上精通,但万一能套上某个类似情形的战例,依靠超强装备与火力,相信打得也不会太差。

警备师出西峰后,沿着平凉至西安的简易公路,朝镇原方向急行,出董志塬后方放缓行军速度。

吴安平想打一场伏击战,所以特别留意公路两侧的地势地形,终于决定在夹皮沟子打这一仗。

踏上南面一处山坡,他朝西北方向望去,只见一条简易公路在连绵的黄土丘陵间蜿蜒穿行,时现时隐,到近处,突然自交错的土山间冲出进入了夹皮沟子,然后又沿着沟底弯曲前行,最终掩入东南方向的山岭之后消失不见。

时值仲夏,周围坡岭之上林木稀疏,但野草生长得很茂盛,有半人多高,很方便战士们隐蔽。两侧山岭坡度较缓,算不上险峻,但却将夹皮沟子牢牢锁在其中,只要封死西北、东南两端进出通道,那进入沟内的敌人就只能向两侧山坡上冲,如果山坡上再设置几十处火力点,轻重机枪一起突突扫射,那敌人除了投降,就真没别的路走了。

征税团再有一个多小时就会到达夹皮沟子,留给警备师的安排时间并不多。

由山坡上下来,各部指战员已经集合在一起,就等总司令下达作战命令。

吴安平走到大家面前,看着每个人异常兴奋,自己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大声道:“同志们,我们在子午岭辛苦训练,又在董志塬誓师起兵,所做一切是为了什么?”

指战员们一齐吼道:“打倒张兆钾!消灭军阀!”

吴安平接着说道:“我们以前都没当过兵,也没上过战场,但现在已经拿起枪杆子,敌军很快就会到达夹皮沟子,我们也将迎来自己的第一场战斗,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信心取得胜利?”

指战员们齐声高呼:“有!”

等呼声停止,吴安平开始下达作战命令。***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警备师目前有两个步兵团,由黄日新、张东子分别任一团、二团的团长,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突击团和一个保障团,突击团团长叫鲁西平,物资保障团团长叫苟为民。

黄日新的一团将担任伏击任务,在夹皮沟子南北山坡之上修筑临时工事,布置狙击阵地、重机枪火力点及炮兵阵地,重机枪、迫击炮、野战炮都要提前标好射界,确保第一轮攻击就能重创敌军。而且在伏击过程中,要尽量发挥火力优势,不要无谓冲锋,以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张东子的二团担任拦头截尾的任务,分别在夹皮沟子西北、东南两个出入端口,沿山坡和公路建立隐蔽阻击阵地。待敌军完全进入沟底之后,立即将两个端口封锁,务必不能放出一个陇东军。

鲁西平的突击团有二十四辆坦克,将分为两部,与二团拦头、截尾的部队一起隐蔽,待战斗打响,出入端口封锁好后,两部突击团分别沿平西公里向内突击。为防止误伤,待坦克部队进入沟底,一团就要停止炮击,而突击团的坦克炮也不需要动用,只依靠坦克上的重机枪来回扫射,驱赶敌军就行。

战斗结束后,苟为民的保障团负责打扫战场,收容俘虏,并抢救伤员。如果敌军有电台,一定要第一时间控制起来,防止其传出消息。所有缴获的物资如果解放军用不到,就先封存起来,待以后统一处理。

黄日新、张东子、鲁西平、苟为民齐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吴安平手一挥:“立即执行!”

一个小时过去,警备师已完成伏击准备,只等敌军到来。

梁满仓是一团二营三连二班的一个普通战士,由于在射击上比较有天赋,他分到一支带瞄准镜的毛瑟狙击步枪,成为了一名狙击手。自从八个月前流亡到西峰新城,被招入西峰建筑工程公司,再到五个月前转入子午岭基地进行军事训练,成为解放军的普通一兵,他都感觉自己就像是生活在梦中。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世上还有像西峰这样好的地方,不受欺压,不受冻饿,只要你踏实努力工作,就可以过上有钱有房的体面生活;也从来没都没有想到世上还有像解放军这样好地部队,军饷优渥,官兵一家,每天都有人教你识字,稍微不舒服就有人嘘寒问暖。

而且伙食丰盛,几乎每天他吃下的肉,比过去半年吃到的还多,白面馒头更是管饱,要不是训练苦了点累了点,他肯定会长成一个大胖子。想起老娘、弟弟死前从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他每隔几天都忍不住从炊事班偷拿回小半碗大片的红烧肉,然后偷偷做了纸牌位,摆在前面供奉,直到被班长发现教育一通,才改了这个习惯。

没有人因为这件事看不起他,也没有人因为偷拿红烧肉的事责骂他,几乎每个战友都有同他一样悲惨的过往,诉苦大会上,所有人的眼泪总也流不干,而在以前,却总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经干涸了。

同绝大多数战士一样,梁满仓喜欢这样的生活,也更痛恨那些曾压迫催逼他们的军阀、狗官及地主恶霸。他要复仇,要像总司令说的那样,摧毁这个人吃人的旧世界,要让所有人都能拥有同样的幸福生活,即便为此牺牲了,那也是很有意义的。班长曾经冷不丁说过一句话,有意义的死比无意义的活着其实更有意义,这句话好像很高深,所以他一直记在心里。

梁满仓一边想着,一边透过瞄准镜观察有无敌情。突然,他发现夹皮沟子入口处的公路上,从土坡后转出一个陇东军士兵,继而,越来越多的陇东军士兵进入了视野。

“敌人终于来了。”吴安平握着望远镜的手有些微微发抖。这是他的处子战,不激动才怪。

敌军先导连那个连长是个老兵,参加过无数战斗,虽然作战不勇猛,但却有丰富的逃跑经验,一有危险,他就会头皮发麻,就因为这个他逃过了无数死局,并且资历越来越深,终于干上了连长。

不知道为什么,进入夹皮沟子之前,他就感觉头皮发麻,这种濒临危险的直觉让他极为不安,本来想向团长报告自己的想法,可刚转过弯,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就消失了,夹皮沟子内一片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他这才松口气,觉得自己有些多心。

征税团的团长心中正兴奋,直接陇东军士兵喊道:“快到西峰镇了,大家都走快点。告诉兄弟们,西峰有的是钱,我们就是专门去那里收钱的,镇守使吃肉我们喝汤,没十几万大洋别想打发我们兄弟。早到早发财,到时候又有功劳,又有银元,更不会缺女人和烟土,兄弟们再使劲乐呵!”

陇东军士兵有气无力地答应一声,行军速度却未见改善。团长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没用,他不但贪还总是一毛不拔,什么都往自己怀里捞,却从不漏半点油水,什么一起发财之类的话,根本没人信他。

不急不慢,这团陇东军全部进入了夹皮沟子。

先导连连长的头皮突然麻得厉害,他立刻明白刚才自己疏忽了,这里不但有危险,而且危险程度很要命。他再不迟疑,马上喊道:“停止前进!”话刚出口,就听到一声枪响,他刚感觉自己的脑袋猛地一疼,就失去意识,什么也不知道了。

三百米外,梁满仓低声欢呼一声,然后在狙击位一旁的地面,自豪地写下“正”字最上的一横,这是他的第一个战果。

战斗全面打响。

无数炮弹呼啸着落入谷底,在敌军周围接连炸响,弹片乱射,只要陇东军不幸碰上,不是断臂就是残肢,甚至还有几个被削了半片脑袋。机枪阵地上,轻重机枪清脆与沉闷的“哒哒”声连成一片,几十条火舌疯狂喷射,许多陇东军被一连串的子弹击中,巨大的冲击力将满是血洞的残躯带得东倒西歪。

敌军被突如其来的猛烈火力打懵了,待反应过来,纷纷趴在地上,有的还想举枪还击,但立刻成片的手榴弹就飞了过来,离炸点很近的那些陇东兵不是被炸晕,就是被弹片撕裂。

公路两侧七十米处埋伏的步兵也纷纷开火,刚开始有些忙乱,打得不是很准,但几枪过后,一些战士就找回了训练时的状态,只要二拇指头一勾,“砰”地一声响过,对面总有一个敌人应声倒地。

敌军团长骑的马被弹片割断半个脖子,倒在地上直抽搐,他藏身马后,疯狂叫道:“弟兄们快撤,沿来路突围出去!先开路的有赏,一个人五十大洋!这次绝不扒瞎!”他刚喊完,就觉头皮一冷,抬眼看,不知道是谁的天灵盖子整个飞了起来,随即便失去意识,脖子搭在马身上,脑浆流了一马肚子。

梁满仓又是一声欢呼,身旁的“正字”已经写到第四笔。

真有不少陇东军听到团长招呼,朝来路狂奔溃逃,其他人见山坡上火力凶猛,也想到要沿沟底从两侧端口突破伏击圈,于是残余敌军便分作两股,朝夹皮沟子两端猛冲过去。

但很不幸,突击团的坦克这时已进入攻击位置,每边十二辆,沿着平西公路两侧,向夹皮沟子中间开始狂飙突进。坦克炮没必要用,只一挺车载重机枪“哒哒”作响,疯狂扫射,便断绝了陇东军残兵的逃生之路。

“怪物啊!”有敌军都被吓傻了,扔掉枪抱头鼠窜却根本不辨方向,没跑几步,就被枪弹射中,一头栽倒,捂着创口挣扎求活。

吴安平对肖澜道:“这哪里是打仗,分明是一场屠杀。好了,没必要再打下去了,让战士们喊话招降吧。”

肖澜应声去传达命令。

过了几分钟,就听见漫山遍野响起“缴枪不杀”的喊话声,敌残军听到有活路,立刻扔掉了手中的枪械,蹲在地上等着做俘虏。很快,夹皮沟子里除了未散的硝烟,便再听不到任何枪声。

保障团开始打扫战场,吴安平也走了过去,却看到一个陇东军双目呆滞躺在地上,捂着胸口一个茶杯大小的血洞,口中喃喃喊着什么。他走进一听,终于听清楚了,那是两个不断重复的词语:“阿娘!阿娘!”

这狗日的军阀!这该死的战争!

第六十七章 陇东初演兵(7)

夹皮沟子伏击战是吴安平第一次领兵作战。***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虽然警备师是以精良装备的五千战士,动用坦克及迫击炮、野战炮在内的几十门火炮,去伏击以老套筒、汉阳造、小钢炮为进攻武器的一个团两千左右陇东军,未免有些以势压人,但能在全歼敌人的同时,自身无一伤亡,这也证明虽然此前警备师从未上过战场,但战力也不容小觑。

苟为民的保障团很快将战场打扫完毕,战果也基本完成统计。这一战歼灭陇东军一个团,击毙敌军团长及以下一千一百余人,打伤八百余人,完好无损的俘虏还不到一百人。物资方面,缴获47mm以下口径的小钢炮四门,轻机枪二十挺,重机枪一挺,各类长短枪一千六百余支,手榴弹四千多枚,其他子弹炮弹也有不少。

吴安平看到敌军伤亡如此之重,也不由心有戚戚焉。

缴获的武器装备,除了手榴弹,其他警备师根本用不上。手枪、步枪、轻机枪、重机枪及小钢炮,不是口径不合,就是太过落后,就算警备师需要再加强火力,也不能用这些武器列装。吴安平除留下手枪用来奖励战士,其他缴获将连同敌军伤兵,由保障团送回西峰封存及妥善安置。

战果最大及作战最勇猛的战士得到了表彰。

吴安平将缴获中最好的一支勃朗宁手枪递给面前的战士,惊讶地问道:“你就是梁满仓?这一战,你这个狙击手表现太出色了,不但击毙敌军团长和先导连连长,还另外打死了三个陇东军。这支勃朗宁不比我们自己造的手枪差,就奖励给你,希望你能再接再厉,勇猛杀敌,多立战功。”

梁满仓激动万分地敬礼道:“是,总司令!”他接过手枪,打开枪套,将手指在枪身轻轻抚过,感受着那份冰凉和心中的热火,不知为什么突然泪流满面。

对黄日新、张东子、鲁西平及团以下的各基层指战员,吴安平也做了口头表扬,并要求他们认真总结战斗中出现的问题,做出有针对性的改进,使解放军的战斗力不断提升。大部分指战员都满面红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被总司令这一提醒,才想起这样的战斗根本不算什么,日后还有许多大战、硬战要打,大家严肃起表情齐声应是。

吴安平来到保障团安置俘虏的地方,发现很幸运完好无损的一百名俘虏,被分成两块。不愿再扛枪当兵的有三十多人,站在东边,愿意继续当兵并想加入解放军的有五十多人,站在西边。他们都蹲在地上,一边啃干粮、喝水,一边听旁边的警备师战士宣讲解放军的政策及待遇。

见总司令过来,原先负责开展诉苦三查及扫盲活动的师属教导队队长冯智赶紧跑过来,“啪”地一声敬礼,大声喊道:“报告总司令,师属教导队正在转化俘虏,请指示!”

吴安平回个军礼,问道:“你们教导队可从来没做过俘虏工作,现在初次上阵,感觉怎么样?”

冯智兴奋回道“进行得很顺利,所有俘虏没有一个想拿十块银元遣散费回乡的。www.65txt.com一部分不愿再当兵,但想加入西峰建筑或其他工厂,大部分觉得自己除了扛枪什么也不会,想加入我们解放军的队伍。”

吴安平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不过诉苦和三查活动,也要在俘虏中开展起来,这是转换思想的第一步,这第一步走通了,就能调动他们的主动性和积极性,得到他们的认同,接下来再做其他事就会顺利许多。”

冯智马上立正敬礼道:“是!”应声之后,他犹犹豫豫又道:“总司令,虽然俘虏转化很顺利,但我总感觉他们是冲着丰厚工资、军饷来的。现在别说甘肃,放眼整个民国,没知识不懂技术的人上哪里一个月能赚二三十块银元?也就是我们西峰,不但会教他们文化知识,培训他们各类技术,每月收入也足够丰厚。我觉得他们就是奔着大洋来的,不一定和我们是同路人。”

吴安平笑道:“所以才要开展诉苦和三查,转换他们的思想嘛。不过就算他们是冲着大洋来的,只要所作所为对得起这份收入,那就是我们的同路人。”

冯智点点头接受了这样的说法。

吴安平站到俘虏们面前,看到这些人畏畏缩缩,并不敢抬头看他,觉得有必要说几句话。

“兄弟们,我就是解放军的总司令的吴安平。”他停顿一下,看到俘虏们满脸震惊,又继续道:“刚刚这一仗我们是敌对方,不得不奋力拼杀,战斗中死伤了许多人,但现在战斗已经结束,你们被俘虏了,不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重新成为自由的民国人。接下来的路怎么走,选择权在你们手中,解放军不会强迫大家依从,但这里我有几句话要给大家说。”

见陇东军士兵静静地听着,吴安平道:“自家有二十亩田、或两头牲口、或一间生意铺子、或一百大洋积蓄、或有保证不饿的粮食、或有没补丁换洗衣服的,请举手!”

近百个俘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举手的。

吴安平又问周围的警备师战士:“进西峰之前,家里能满足我刚才所说条件的战士,也请举手示意。”

战士们也是一个举手的没有。

吴安平大声说道:“谁能告诉我,这说明什么?”

一个陇东军俘虏壮着胆子喊道:“长官,这说明西峰有钱呗?”

吴安平笑了笑:“这位兄弟这么说也不能算错,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大家发现没有,最主要的是,几乎所有人都是穷苦人出身,而刚刚我们在夹皮沟子打仗,其实就是穷苦人在和穷苦人打,大家想想是不是这样?”

俘虏们在琢磨,战士们也在想。

还是那个胆子比较大地陇东军士兵道:“有钱有粮,吃穿不愁的人哪个会当兵,可不是穷人在打穷人。”

吴安平笑着说:“富人有钱有门路,自己不愿当兵,抓壮丁也抓不到他们,所以只好由穷人当兵,抓壮丁的上门,你交不起兵款,不愿都不行。那些个保长、军头动不动就抓穷人当兵,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可谁见过他们抓来过县长的公子、地主的少爷?有钱的就横行,没钱的就得吃枪子,这公平吗?”

“不公平!”这次俘虏们倒回答得挺整齐。

吴安平指着刚才答话的那个陇东军士兵道:“刚才说话的这位弟兄,对,就是你,你说说怎么才能富起来?富起来就不用打仗躲枪子挨炮弹炸了。”

那个士兵看看周围的人,犹豫着说:“长官,我说不好。穷人命不好,也没个好祖宗,除了死干苦干,还真想不起怎么能致富。”

吴安平对所有人道:“大家当兵之前,家里也不过几亩薄田,甚至很多人连自家的田都没有,得租种地主家的,为了让一家人吃饱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就琢磨怎样能多点收成,这算得上苦干死干了吧,但你们哪一个富了?”

话说到现在,许多人都放下了畏惧之心,吴安平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又黑又瘦的陇东军士兵喊道:“粮食打得多,租子也在涨,就算能剩点,不是兵就是匪,不是捐就是税,哪一个都盯着,怎地也留不到自己手中,怎么干都穷兮兮苦哈哈,根本发不了家。”

吴安平点头道:“这位兄弟说得好,穷人苦干死干,就算手中有结余,也根本留不住,想靠这个发家致富,纯粹是妄想。刚才那位士兵说了,可能是穷人命不好,那富人的命怎么就好呢?”

说到这个,俘虏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但要从命理方面去找,那一百人有一百种说法,谁也说服不了谁。

吴安平咳嗽一声,等这些人安静下来,接着说道:“要是拿命理套,翻开富人的家谱往上找,总有一代也同样是穷人,但那时穷人就能出头,就能发家,现在穷人就无路可走?再者说了,人生下来,谁也不比谁多双手脚,大家都是人,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命都是一样的,有先贤说过,人生而平等,可见贫富和命好命歹没有关系。”

一个警备师的战士举手敬礼,示意要说话,吴安平点点头,也想听听自己这些战士有什么见解。

“报告总司令,我觉得是这社会根本就不让穷人翻身,因为那些有钱有势的都在吃穷人的血汗,要是穷人也都翻身做了老爷,那些原来的老爷就不能再想打就打,想抢就抢,想杀就杀,这岂不是做不成老爷了?”这番话说得很流利,只是不知道是这战士自己想到的,还是从教导队那里听到的。

吴安平满意地点点头,对那些还在琢磨的俘虏道:“他这话说到了根上。之所以穷人在打穷人,穷人变不成富人,根本原因就在于,我们现在的制度是人吃人的制度。人生而平等,就该人人有屋住、有饭吃、有衣穿、有钱挣、有书读,可现在不是这样,现在的制度是有权有钱的在吃穷人,穷人没得吃,只好挨冻挨饿挨枪子。大家想想是不是这样?”

等了片刻,看陇东军士兵都陷入沉思,吴安平又说道:“兄弟们,刚开始有个士兵说了,西峰有钱,所以我们的解放军战士摆脱穷苦,过上了新生活。接下来,我要告诉大家,西峰为什么有钱?这些解放军战士为什么能变富?”

俘虏们都支起了耳朵。

吴安平的目光在警备师战士的脸上一一停留,继而自豪地大声说:“因为西峰不接受人吃人的制度,谁要将这种制度强加给我们,我们就要打倒他推翻他,所以西峰能积聚财富,不然的话,再多的钱也填不满那能将人一口吞下的大胃口。张兆钾把手伸过来了,我们就把他的手斩断,所以夹皮沟子我们打了一仗,这样的仗解放军以后还要打,直到打倒张兆钾,直到消灭所有压迫我们的军阀和权贵。”

接着他又说:“解放军战士们也是穷人出身,为什么他们就能变富?那不是因为他们命好,而是因为他们不信命。人生来平等,既然这个社会如此不公平,不让人平等,非要让一些人骑在另一些人头上作威作福,非要让富者愈富穷者愈穷,那我们就要推翻它,重新建立一个人人平等、人人有屋住、有饭吃、有衣穿、有钱挣、有书读的新社会!所以不信命的人才能改命,不接受压迫的穷人才能变富!”

还是那胆子最大地俘虏喊起来:“我们也是人,我们也要有屋住、有饭吃、有衣穿、有钱挣、有书读!”然后更多的俘虏骚动起来:“我们也是人!我们也要平等!谁也不能压迫我们!”

教导队队长冯智趁机高呼:“打倒张兆钾!打倒军阀!反对压迫!建立新社会!”

刚开始跟着喊的俘虏还少,但喊了两遍,所有人都受到感染,疯狂地呼喊起来。他们热切的目光中充满憧憬,仿佛一个崭新的世界已经在眼前徐徐展开来。

第六十八章 抢占镇原

已是下午三点多钟。www.65txt.com

夹皮沟子内硝烟散去,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阵亡陇东军士兵的尸体,已经被苟为民的保障团统一安葬完毕,伤员、缴获以及想加入陇东集团的俘虏,也派一个连护送,一起送回了西峰。能找到的弹片、弹壳也被收拢在一起,装了一卡车,这也要交长庆桥那边的钢铁厂回收,卡车回程时,正好带上需要补充的军需物资。

缴获中有两匹马完好无伤,分给了保障团。几匹死马也没浪费,苟为民让人分割后,将马肉分到了各个炊事班,到晚饭时节,警备师的战士就会吃到辣炒马肉、乱炖马肉等新鲜菜式了。

这里离镇原不到三十公里,以警备师的行军速度,入夜前肯定能赶到。司令部的几个小参谋,从俘虏口中查知镇原县城乃至平凉的虚实后,便建议吴安平抓住时机,率警备师一鼓作气直扑镇原。恰好吴安平也有同样打算,就下令全军开拔,于是警备师沿着平西公路,向西一头扎进了连绵的黄土丘壑之中。

虽然路况很差,但有轮的机动车辆总要比畜力车及单凭双腿赶路来得快些。

名为公路,其实这条由西安、经长武、过平凉、可通兰州的所谓公路,只有在宁县至西峰镇以西董志塬上一段,因为西峰建筑工人的修筑达到了标准,其他区段不过是宽宽窄窄蜿蜒曲折的黄土大道。西北多风沙,尘土总飞扬,甘肃也不例外,这就使平凉公路天晴时“乱土渐欲迷人眼”,若在雨天则“道路难行走泥湾”。

前清左宗棠驻军西北时,曾遍植柳树以御风沙,不过从公路两侧零星起舞的枝条可以看出,以前连绵数千里绿如帷幄的“左公柳”已遭到严重破坏。百姓为求生存,大肆砍伐,将之化成了炉灶中的缕缕青烟。更有甚者,在饥荒年月,吃不饱肚子的西北人剥下柳树皮,和着草煮,又当饭菜又充汤,再福泽子孙的愿景也抵不过挽救当下的人命来得重要。

沿着盘曲在沟沟壑壑间的公路行进了两个多小时,地势逐渐平缓了些,距离镇原县城不过七八公里的路程了。

天色渐渐阴暗,吴安平下令急行军,要尽快赶完这最后一段路,同时要求战士们在行军中做好战斗准备,因为这里已进入镇原县保安队的活动范围,随时都有与其遭遇的可能,一旦遭遇,就要干净利落地解决敌人,不能有漏网之鱼通风报信。镇原县城倒无所谓,平凉城内驻扎了三千陇东军,能晚一天泄露风声就有晚一天的好处。

镇原东城墙上,保安队的小队长张二麻子,带着几个兄弟刚换防接了岗,正靠在垛口回味刚结束不久的与私娼小桃红在炕上的一场恶战。35zww.com

他觉得自己挺幸运的,虽然没什么本事,但长相平庸的妹子偏偏生的奶大屁股圆,被嗜好这一口的保安队队长收进房中坐了正室,顺利成章地,他也有一个扛活的苦力摇身一变,进保安队当了小队长。

这个活计虽然招人恨,但油水不少,能在几百万人不饱食的西北甘肃,整日吃喝个饱肚溜圆,还总有些余钱让他去找小桃红较量,这不是天大的福气是什么。至于那些没屁眼子的龌龊事,他不干自然会另有人干,这世道自己活还活不过来,哪顾得上别人哭爹喊娘的。

话说那小桃红当真生了一副好皮肉,若不是她拖着一个残废老爹和一个失明老娘,太过累赘,张二麻子还真想娶她回去做婆姨。一两年后要是再生个大胖小子,他老张家也算有了后,那会是什么日子?光想一想都觉得美滋滋的。可惜一句老话说得好,什么红颜什么薄命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这样,他张二麻子怎么能挨上小桃红的身子?

天色渐黑,按照惯例,保安队关闭了城门。

张二麻子还在想从哪里能再套出些钱来,让他多去小桃红那里几次,就听见一个弟兄瘸眼儿说:“队长,城外有动静!”

他朝城下看看,又朝远处张望几眼,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周围还如往常一般平静,于是就骂道:“叫你瘸眼儿,你眼还真瘸了,连个夜猫子都看不到,哪里有动静了?”

瘸眼儿委屈道:“真的,我没骗你,队长,你朝正东面看,仔细看,那片树林子后面是不是有很多人影在走动?”说着,他朝那个地方指了指。

张二麻子眯起眼睛仔细瞅了瞅,果然发现被稀疏树木遮挡的弯曲公路上有不少人走动,只是光线已经很昏暗,看不太清楚,不过大致可以辨别出来,那些人排列着队伍,正沿公路向县城走过来。该有的戒备还是要有,张二麻子吩咐弟兄们别光顾着抽大烟,放下烟枪拿起步枪,到垛口警戒。

那支队伍绕过树林,出现在东门外地道路上,人数不多,也就二百多不到三百的样子。待其走近,张二麻子打量那些人穿着,发现是一队陇东军,顿时心里就来了气。从平凉开出去西峰发财的那团陇东军,在镇原只停留了一天,就惹下一屁股烂事,害他也被那些早交过保安费的商户们臭骂,这队陇东军应该是在去西峰途中半路折回,他倒要借机难为一下。

那对陇东军到了城下,稀稀拉拉站定,分出十几个人上前叫开城门。

领头的一个喊道:“城墙上谁当值?快开城门让我们进去!跑了一天路,腿都要累断了,快别耽搁兄弟们休息。”

张二麻子探出头问道:“城下是那部分的弟兄?”

那人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我们十八团才离开镇原多久,这么会功夫就不认得了?别废话,快开城门!”

张二麻子心想,早料到是你们这帮混蛋,便故作难为道:“长官,不是我不体恤弟兄们,上峰有令,到点儿这城门就得关,没命令,哪个敢开就杀哪个的头!兄弟我这脑袋还想留着多吃几年小米饭,长官们委屈一下,就在城外过夜吧,等明早门开了再进城!”

城下的那个陇东兵怒骂道:“你这二锤子分明是想刁难十八团的弟兄。什么狗屁上峰!这镇原城谁吃了豹子胆,敢拦张镇守的陇东军!快把你们保安队的队长叫出来!别怪弟兄们不给面子,再有耽搁,我们就要攻城了,到时出事,再看看咱们谁倒霉!”

这些陇东兵火气很大,说着就各找位置散开,举起长枪对准了城墙上。

张二麻子心里一哆嗦,他也不过想在言语上讨个便宜,没想到这些陇东军有求于人,居然还这么横!要真和这些陇东军干起仗,不用别人,只他那个当保安队队长的妹夫就能生撕了他!连忙赔罪道:“弟兄们莫急,莫生气!子弹不长眼,打到哪个都不好!是兄弟我的不是,我这就让人开城门,绝不让弟兄们久等!回头我再请大家吃酒……”

城下陇东军纷纷骂道:“别废话,赶紧开城!”

张二麻子暗骂一声,又陪了几声干笑,便让瘸眼儿带着几个保安队的手下去开城门。

瘸眼几个人早捏了把汗。虽然谁都恨这些大头兵,但人家枪杆子硬,保安队可惹不起,小队长估计在小桃红那里放了太多火,竟生了邪性,想为难这些亦兵亦匪的陇东军,幸好没真打起来,不然脑袋真没准要搬家。

下了城墙,三步赶作两步进了城门洞,几个人费力将门闩抬开,刚把城门拉开一条缝,外面就挤进了几个陇东兵。瘸眼陪着笑,刚要说几句恭维话,就被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脑袋上,其他几个弟兄也一样待遇,被几只长短枪分别招呼着。

瘸眼被吓傻了,屎尿齐流,当场跪了下来,哭丧一样道:“长官,我们开城门了啊。这点耽搁,您要怪罪,就找我们小队长张二麻子,是他生了邪性,非要为难诸位长官,和我们可没半点关系呀!长官,饶命啊!”

几个保安队员也扑倒在地,跪求饶命。

带队的那个陇东兵见自己人已经控制了门洞,城外的弟兄也进来大半,意气风发地对瘸眼几人道:“狗日的,别害怕!看清楚了,我们可不是什么陇东军,我们现在是西北人民解放军,是西峰陇东集团的兵!”说着,他将掀起一层外衣,果然,里面还套着一身黑色军服。

这些人当然不是陇东军,或者说原来曾是陇东军,但现在已经加入了解放军警备师。

夹皮沟子伏击战打得痛快,进攻镇原,吴安平又对比一些战例,决定由刚加入警备师的那些俘虏带领,挑选一些战士换装陇东军服,扮征税团抢占镇原城。虽然谁也没料到有张二麻子这一出戏,但总体来说进行得很顺利,轻而易举便让二百多战士进了城,这股兵力,已经足够对付城内的保安队了。

在城下和张二麻子对答的便是刚转化的陇东军俘虏,同样是扛枪当兵,换支队伍,这些人的精神面貌便迥然不同。不管是受军饷刺激也好,还是真确定了打倒军阀的决心,想要复仇和推翻旧有的社会制度,这些人变得积极主动,浑身上下充满干劲儿。要不是他们献计献策,全部由警备师战士扮演陇东军,光一个行军队列就没人想到故意要走得那么拖拉,也没想到对保安队就要开口就骂。

这些俘虏被补充进了一团黄日新部,而黄日新这个团长,也换了装束在这二百多人的抢城队伍中。等他进了城门洞,见几个保安队员都被控制起来,便学着吴安平的样子把手一挥,下令道:“先上城墙,把镇原城防控制起来,然后让保安队的人带路,将城内的保安队驻地攻下,其他等总司令带部队到了再说。”

战士们兴高采烈答应一声,便行动起来。

城墙上的张二麻子不知道变故已生,还在琢磨是不是应该把兜里仅有的几块银元拿出来,与陇东军拉拉关系,但这足够他去小桃红那里两次,想想又有点舍不得。“你他娘生了什么邪性,赶紧开门不就得了,怎么就敢得罪那些当兵的大爷了?”他忍不住煽了自己两嘴巴子。

就在这时,城墙冲上几十个人,保安队员还没开口喝问,就被枪头冷森森的刺刀指住,谁也不敢有半点异动。

张二麻子吓出一声冷汗,见这些人是陇东军的打扮,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情况?城门已经开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六十九章 独有战术之即时甬道

警备师的先遣队控制了镇原城防,其间一枪也没开。三五中文网一来他们一身陇东军打扮,足以迷惑保安队的人,二来很多人加入保安队的目的,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就是为免受欺压而选择加入欺压者行列,反抗意识根本不强烈。

这时候当然没时间做俘虏的思想工作,黄日新直接使出了大洋攻势,声明谁给解放军带路去保安队驻地,事成后就奖励谁十块大洋,而且以后清算罪行时,这也算立功表现,可以酌情减免罪行。

保安队有四个小队共三十多人在今夜当值,现在都被先遣队控制起来。这些人正心中惴惴,听到有这种好事,立刻争着抢着举手示意,张二麻子也在其中。不过这时可没人在意他保安队小队长的地位,拥挤中就是瘸眼儿将他一把拨到了一旁,他倒想发怒,立时又想到今时不同往日,见其他三个小队长也一样待遇,就咽下了这口气。

黄日新还就看上了张二麻子。他对这位直呼“什么情况”的小队长印象较深,刚才审问时又知道了保安队队长是他妹夫,这对行动就更有便利,见张二麻子也举手想立功,立时就将他挑了出来。

张二麻子点头哈腰上前:“长官,我一定好好表现。”

黄日新点点头道:“如果你在保安队只是混口饭吃也就罢了,如果有作恶,这正是你赎罪的机会,千万别错过了。”说着,当场掏出十块银元递给了他。

张二麻子这下真惊了,他还以为奖励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事情还没办,十块大洋就发了下来。其他保安队员也目瞪口呆,觉得这些兵和以前见到的真是大不一样,就有些嫉妒张二麻子的好运。

瘸眼儿倒猜出选张二麻子的原因,酸溜溜地小声嘀咕道:“不就是有个大奶子大屁股的妹子嘛……”

黄日新挑了百十来人,集中了先遣队所有冲锋枪,这才在张二麻子带领下,穿街过巷,直奔保安队的驻地。镇原这个西北的贫瘠小县,不比那些大城市,入夜后仍在街上活动的人很少,路上遇见几个,一看是陇东军当即就避开,连边都不敢靠。

保安队驻地是一所荒废的学堂改建的,接近大门时,一个值夜岗的保安队团丁正倚在斜插的火把边打瞌睡,听到动静,立刻警觉地端枪喊道:“站住,干什么的?”

张二麻子打头,回道:“嚷嚷什么?是我,张二麻子,陇东军十八团这些弟兄,接到命令返回,有事要找我们队长,我这不得陪着嘛。”

那团丁见一百多人都挎着枪,全副武装,根本不敢多问,透着近乎道:“队里正开了几桌耍牌,很热闹,长官们要不要跟着耍两把?我帮你们去叫队长。”

黄日新接话道:“你带一些弟兄去耍耍,找你们队长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说着,扔过一个银元道:“赏你的。”

那团丁高兴地接过,咧着大嘴带着几十个人去了西侧院。35zww.com黄日新在大门口留了一个班,带其他人跟着张二麻子直奔后院营房,遇到一两个走动的保安队团丁,就分出战士以借火等各种理由先暂时招呼着。

除了保安队长自己一个人占了三间厢房,其他团丁都是几十人一屋睡通铺。黄日新一挥手,五十来个战士便分成三组,分别招呼一间团丁的宿屋,剩下的十来人则跟在他后面,一起去见那位保安队长。

保安队长天刚黑就在床上忙了一阵,正疲倦地搂着自己婆姨睡觉,听见门“咚咚”响,便惊醒骂道:“王八羔子,是哪个不让老子睡觉?”听见门外张二麻子的声音道:“队长,是我!”他婆姨也醒了,听到是自己哥哥,就说:“他可是你大舅子,火再大也别冲自家人发!”

保安队长在婆姨奶子上摸了一把,刚要点头,就听张二麻子接着道:“队长,陇东军十八团一队弟兄接到命令,折回了镇原,现在正等你商量要事,就在门外等着呢。”

保安队长不敢怠慢,骂道:“你怎不早说?”又高声喊道:“十八团的弟兄稍等,我穿好衣服马上出来。”

其实黄日新直接踹门就行,但听张二麻子说,这队长太好床事,连在驻地都带着婆姨,便不肯闯入,生怕污了眼睛。这样不过耽误几分钟而已,也不可能出什么变故。

过了几分钟,门打开了,保安队长几步出来拱手道:“劳弟兄们久等,失礼失礼,不如我们到前堂去谈。”

黄日新笑道:“哪里都一样,有你就齐了。”说完,十几杆枪齐齐对准了这位保安队长。

保安队长惊惧地问:“你们不是陇东军?那你们是?”

黄日新依旧笑眯眯道:“记住了,我们是西北人民解放军。”

就这这时,保安队长的婆姨披头散发从屋里冲出,竟然挡在十几杆枪前,将保安队长护在身后,竭斯底里喊道:“你们想对我汉子干什么?”她裹了件内衬衣就这么插进来,有几支枪口已经顶在她半露的鼓囊囊的胸口。这保安队长虽然在外不干人事,对自己婆姨却一心一意,女人想不了那么多,只要男人对自己好,就敢为他堵枪眼。

黄日新还真想到会遇上这出,讶异地问张二麻子:“这真是你说的那个被逼嫁给保安队长的妹妹?”

张二麻子畏畏缩缩点了点头。

这时,在几座宿屋中睡觉的保安队团丁也被战士们俘虏,双手放在头上,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出。前院却突然传来一声枪响,一个战士跑了过来报告:“团长,耍钱的那些保安队员已经被控制起来,不过一个拉肚子的团丁在茅房蹲很久,出来看事情不对,跳墙要跑,被门口的战士发现,放枪打中了他的腿。”

黄日新说:“这枪一打,可能会惊动城内一些人,不用等总司令了,让几个保安队的人带路,立即占领县署、警察局、厘金局、电报所这些地方,那些政要头头的家宅也先控制起来,等明日与百姓核对过风评口碑再做处置。”

那战士立正道:“是!”

一个小时后,吴安平带警备师主力抵达镇原。黄日新在东城门外迎候,见面后,将城内发生的事一一向总司令做了汇报。

吴安平满意地道:“看来这化妆抢城的战术还真好用,干净利落,省了我们不少事。”

黄日新点点头,却又有些担忧地道:“镇原就有一个保安队,怎么打都没问题,可平凉有三千陇东军驻守,又是张兆钾的老巢,历年下来,修了不少工事,接下来要打那里就不会这么容易了。化妆抢城是好用,不过再等一两天我们的起兵的消息肯定传开,敌人只要有了提防,多问两句,准能发现我们的马脚,可一不可二啊。”

吴安平想到路上几个小参谋的建议,便道:“起兵的事肯定瞒不多久,看来我们得加快攻击速度才行。”

又想了片刻,他终于下定决心道:“我们警备师除了坦克,还有一百辆卡车,如果只带一天给养和几个基数弹药,空出的车辆能挤下两千多人。这样,趁陇东军还没防备,我带二团今夜奔袭平凉,一团暂时在镇原安顿,等明日下午一师、三师、四师、五师到达时,你再带上军需物资和他们一起去平凉。”

黄日新有些惊讶道:“战士们一天没休息,已经很疲惫,再连夜行军的话,战斗力不能保证吧?”

吴安平道:“是辛苦一些。不过镇原到平凉也就一百公里,虽然山路夜行不太好走,但赶得紧些,抵达平凉时,或许还有短暂休整时间。再者,一路车行省了腿力,颠簸是颠簸了一点,勉强也能恢复些体力。”想起后世那支伟大的军队,单凭双脚一夜便急行军百里,比较起来,现在的困难实在不算什么。

命令下达后,警备师的战士们迅速行动起来。

过了半小时,大部物资卸下,车辆集结完毕,熟悉平凉情势的向导也找了三位,都是镇原保安团的人,其中就有一位叫瘸眼儿。

吴安平、张东子、鲁西平告别黄日新、苟为民,率领一百零七辆各型车辆组成的车队,满载两千多战士,浩浩荡荡横穿镇原县城,由西门而出,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镇原到平凉的道路崎岖难走,警备师二团的战士们克服重重困难,越过御史河湾、翻过鳌背子、姚家川、王湾岭,终于在凌晨五点前,通过草峰,挺进到平凉东面的二十里铺一带。由于车辆抛锚,为不影响部队行军速度,十多辆卡车和二百多位战士只得暂留途中,待将车修好后再自行赶往平凉。

平凉位于陇山东麓,泾河上游,是关中西去北上的古道要冲;又依六盘三关之险,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自古以来,平凉一直是军事重镇,原因有三。

第一,平凉川是黄土高原,关中是平原,当中无险可守,平凉居高临下俯控关中,是战略制高点。从平凉看下来,宝鸡到西安这个扇面都在攻击范围内,如虎口之肉。所以,如果不能控制平凉的话,关中的安全就没有任何保障。

第二,关中、陇西、银川河套是西北三个重要战略区,呈扇形分布于平凉周围,平凉正好处于扇柄位置。其左控关中之腹心;右拊陇西之背,虽隔六盘山,但并不险峻,不难翻越,一出六盘山,就兵临天水城下,威胁兰州,可以切断西北和内地的联系;向西北剑指河套之侧翼;向东可以通过陕北和河东取得联系。

第三,平凉川本身是一块有居民有农业的平地,可以就地取食做屯兵之所。

天色已朦朦亮,但离大量还有段时间,吴安平让战士稍作休息,他先带十几个警卫战士悄悄接近平凉城探查地形。张东子、鲁西平担心不安全,非要跟上,吴安平拗不过他们两个,就答应了下来。

在纸坊沟登上一处高地,透过望远镜,借着朦朦天光眺望平凉城内外,虽看得不是太清楚,但依稀还可以分辨哪些是民用建筑,哪些是军事设施和防御工事。吴安平不能不承认,由眼前密集的战防工事看,张兆钾还真将平凉经营得犹如铁桶一般,虽非不可攻克,但一鼓而下的可能却几乎没有。解放军可没时间搞长时间对峙,而看城门周围情势,大部队强攻肯定伤亡不小,化妆抢门也不太可行,想发挥这次长途奔袭的奇效,必须另想办法才行。

吴安平脑子里飞速转过许多念头,还有更多的战例一一自眼前闪过,但急切间竟真找不到对路子的。当然这是因为他太计较部队伤亡的原因,不然的话,还是有一些办法可以想的,但又想采花又怕刺扎手,想两全其美就不是太容易了。

张东子也拿着军用望远镜远眺一阵,有些沮丧道:“看来我们这次夜路白赶了,这平凉守备如此严密,又有诸多工事,不付出大代价只怕攻不下来。除非有一条地道直通城内,我们由内杀出,敌措不及防,立时便溃如山倒,否则就只有看前锋战机出动后,会不会有奇效了。”

“你刚说什么?”吴安平灵光一闪急问。

“哦,出动前锋战机。”

“不是这个,是之前的。”

“地道吗?”张东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啪”地一声,吴安平双手相击,兴奋道:“就是这个,我竟把自己的老本行忘了。”见张东子、鲁西平不解,他也没过多解释,而是下了定语:“这平凉城外正有一条直通城内的地下甬道,嗯,我以前走过,只要找对地方……入口,我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城中,这下合该张兆钾有难了。”

受张东子提醒,无数因D-7引擎而来的奇妙战术占据了吴安平的头脑,从未有一刻如当下般,让他感觉自己在军事上居然如此强大。

第七十章 攻陷平凉

日后陆续形成的几大独有战术,是吴安平仗之无往而不胜的最大依仗,其中即时甬道战术被他用得最多,战果也最大。***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其中最著名一场战事,是吴安平凭之在西伯利亚硬生生坑了两百万苏联红军,而平凉之战,则是即时甬道战术第一次被运用到战争中。

张东子、鲁西平听到有地道直通平凉城内,先是不信,继而狂喜,最后真见到四壁如刀削的地下甬道时,却又感到真是匪夷所思。

吴安平观察四周地形,并与平凉城内的区划建筑对照,终于选定南山角某处为掘进口。

他让张东子、鲁西平回二十里铺将队伍带来,自己装模作样寻找一番,然后让几个战士在四周警卫,声明等张东子、鲁西平带战士们回来后,可直接进入地道追赶他,接着便以头前考察地道是否可用的名义,转进了一块巨石之后。

警卫以为地下通道入口就在那里,加倍小心守卫起来。其实他们本应一直跟着总司令,但吴安平要干的事不能曝光在人前,自然下了禁止跟随的命令,战士们没办法劝阻,又不够魄力硬拦,这才让吴安平有了一个人搞鬼的空间。

由这个位置开掘甬道,比较容易计算参照地面的位置,而且可以避过地表径流影响,同时由这个方向自城墙之下穿行入城,如果偏差不大的话,出口将是一片货场所在,这能为警备师二团在入城前期的整体隐蔽争取必要时间,比之在民宅之中或街道之上破土而出,当然要好得多。

启动引擎后,吴安平心中再次默算过距离、深度,就将引力场收束成接近长方体的形状,斜斜切入了地面,立刻,一个差不多三米宽、两米半高、二十米深顶部略拱的长方形的甬道便出现在眼前。这甬道截面足以保证26式坦克的通行,至于那近百辆卡车,暂时就只能派人在城外看护了。

切出的土方被吴安平转运到了西澳的哈默斯利山,那里荒无人烟,既是盗矿天堂,又可以当随意投放无用土方的垃圾场,十分方便。

D-7引擎的效率超乎所有人想象,只要心念够快,引力场超频变化下,很容易让人感到眼前所见似乎是一种错觉:地下其实原本就有这样一条甬道,一段段土石突然空洞的景象,其实是视觉神经受到蒙蔽而看到的假相。

不过地下本无光亮,为方便行动,吴安平切出第一段甬道后,专门回西峰仓库区,拿木柴浸油做了一个火把来照明。他来无影去无踪,偌大的西峰仓库区又规定只能很少人看守,所以发现他之说根本无从谈起。

吴安平脚步所到之处,甬道一段段向前方延伸,似乎是他的脚有某种魔力,任何存在都要屈服在那魔力之下,不得不为之退避。***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为保证通风,他陆续开了几个小窗口通向地面,位置都已经算好,都在不起眼的地方,暂时来说,隐秘性已经足够。

掘进口的位置离平凉城墙的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吴安平按正常速率走到哪里,甬道便延伸到哪里,丝毫不会停滞,所以二十多分钟后,他就潜过城墙,进到了城内。几个通风口的设置,让他可以通过比对地上参照物,来矫正地下甬道的位置和方向,所以与预先计算的方位偏差其实很小。

估计应该快接近货场,吴安平便调整引力场角度,将甬道向上抬升,形成了低缓的坡度。这当然很有必要,如果一直保持同样深度,那出口就会像一口井的样子,根本爬不出去,而这样操作,坦克车可从入口开进,沿地下甬道一直从出口开出,这当然更便利。

再向前走,吴安平便将引力场收得很小,基本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然后以这种方式斜向地面突破。终于在某个时间,引擎切出之后,前面滚落一堆杂物,吴安平连忙关闭引擎,上前查看,发现是几块碎砖和小半卷被切断的生羊皮,立时便明白已到地面,而且出口位置就在那一片货场当中。

平凉是古丝绸之路上的要地,历来有“旱码头”之称,是羊毛、生皮、棉花等大宗货物在甘肃最大的集散地,如今生羊皮掉进甬道,不用说,这出口之上估计不是一家货站就是一座仓库。

吴安平将火把熄灭,小心翼翼往前挪动脚步,将双手伸出地面,将压在出口上的生皮子一点点缓慢拨开,立刻一束自然光照射进来。用一句十分后现代的话来说,他此时在地底便是以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光明,心情莫名激动。

把头探出张望,发现确实是一个皮货仓库,而且很大,只是这时候可能不是调货和点货的时间,偌大的仓库里竟一个人也没有。吴安平趁此良机,走出甬道张望,发现外面是一处独立院落,几个伙计围着吃饭。

他想了想,来到仓库后墙贴耳细听,然后用大致估算一下距离,便重新回到出口,将那些被切碎的生羊皮统统扔进甬道,再将四周皮货稍作规整,慢慢又退回甬道中。这时他将伸出地面的双手一拨,几卷生羊皮便横在出口上,将之遮挡起来。

吴安平重新点燃火把,一步步回退,同时启动引擎从身后切出土方,由出口处开始填埋,由于切出的土方比面前需填埋的某段甬道稍大,所以填过之后,土壤反更为压紧,碎羊皮卷也被填压进了土里。这样退回十多米,停止填压动作,引力场转向,开始朝左掘进,不过仍然和当初接近出口时一样,引力场被收得很小。

之所以这样做,其实就是在寻找另一个出口,仓库内破土而出实在太过诡异,根本让吴安平无从解释,只能另谋出路。不过得赶快才行,相信张东子、鲁西平此时已带着部队进了地下甬道,万一赶上来见到他这般动作,也同样不好解释。在仓库中经过丈量,只要在地下行进数米,就出了仓库后墙,只是不知道后墙过后是什么位置,如果是两座仓库隔堵墙连着,那还得再费些周折。

终于,吴安平再次见到了自然光,不过随之滚下通道的却不再是碎砖和货物,而是杂七杂八一堆垃圾。他怀着欣喜将头伸出地面查看,发现运气真不是一般好,这里正在那仓库后墙之外,不过却不再是什么仓库,而是一片垃圾场,再往前五六米就是专供倾倒垃圾的一个大土坑。看看四周又脏又乱,没什么人来往,他决定就将出口设置这边。

回到甬道,他先放低角度朝那土坑掘进数米,待打通地面,便开始放开引力场,拓宽接近出口处的甬道截面,这样忙碌几分钟,终于完成了改建。

吴安平仔细回想,确定由入口至出口已成通途,便干脆从甬道钻出,坐在一旁静等张东子、鲁西平他们出现。

现在时间刚过早七点,平凉内处处炊烟,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如果趁这机会发动攻击,想必效果不比半夜突袭来得差。

6月13日清晨,平凉城南城附近一些居民遭遇了一次大范围灵异事件。

自早上七点十分开始,便有低沉的轰鸣自地底传来,伴随着这种轰鸣声,不少人开始逐渐感到一种轻微的震感,细心人将杯子装满水放到桌上,可以看到水面有明显的环状震波出现。

“是不是地震?”有人忐忑不安地揣测。

但奇怪的是,十分钟后,就在大面积的恐慌将要爆发时,那种轰鸣声和震感突然消失不见。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西北不是没发生过地震,但不是突然来一下子,就是间隔极短时间,间歇来几下子,从没像今天这样,既有声音又有震感,而且持续十分钟之久。既不知其来,又不知其去,此事无解,只能归入灵异怪谈之中,供茶余饭后消遣。

吴安平当然不知道,这件后来载入平凉地方志的事件,始作俑者居然就是自己。甬道空间狭窄,离地面又近,坦克引擎的轰鸣带动空气振动,通过土壤传递出去,便成就了一桩神秘事件。出甬道进入地面,在无限空气中,震动效果就差很多,而轰鸣声也回复过来,稍有见识的便能猜到这是某种车辆发出的动静。

警备师二团的战士满面震惊自甬道出来后,便迅速控制了整片货场,接着士兵、坦克源源不断自垃圾场涌出,很快全部进到了城中。

张东子、鲁西平对吴安平道:“总司令,太不可思议了,这样的工程究竟是谁修筑的,居然从没被人发现过?”

吴安平心中暗笑,却趁机编造说辞道:“谁修筑的就不知道,不过我曾得到一幅羊皮手卷,上面标注了许多地点,都有类似这样的工程,有的规模还要大许多倍。可以肯定,修筑这些工程的秘密势力,在以前一定是世界级的,因为羊皮手卷上的地点有的居然在国外。”

张东子、鲁西平如听天方夜谭,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

吴安平说过就算,不在这事上纠缠,交待两人道:“战士们虽然精神饱满,其实已经很疲惫,我们也别耽搁,就由几个向导引路,趁早饭前后这段时间,先行攻击陇东军驻地。有坦克开路和冲击敌军,相信战斗很快就会结束,到时候大家再好好休整吧。”

张东子、鲁西平应声而去,吴安平则带着通讯副官肖澜和司令部的几个小参谋,敲开一处货栈的门,和主家一边唠家常,一边趁机了解平凉政情。

很快,城中各处响起激烈枪声,三千平凉守军的几个驻地,几乎同时遭到了解放军来自城内的猛烈攻击。

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一面倒的局势。

平凉守军根本没想到会在城内遭遇敌人,战斗猝然爆发,一点预兆也没有,这些陇东军不是正出操,就是正在用早饭,战士们随坦克冲入几处驻地时,大多数敌军不是赤手空拳,就是端着碗拿着筷子,组织不起任何抵抗。

就算有敌军想负隅顽抗,在坦克的肆意冲撞下,也纷纷被赶出隐蔽所,战士们迅速跟进,冲锋枪疯狂扫射,手榴弹也一波接一波地扔过去,不用两个回合,这些人不是得偿所愿魂归地府,就是乖乖扔枪投降。

最好笑的是一个敌军营长,好像刚睡醒,拿着把刀就冲了出来,还没找到敌人,就被几个争功的解放军狙击手同时击中头部,一颗脑袋像烂西瓜一样四分五裂,几个胆小的敌军看到,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战果陆续汇报到吴安平这里,到上午八点钟,平凉城内的三千陇东军,除因不开眼死了两百多人,其他都成了解放军的俘虏。不过也有一个坏消息,城内突然爆发的枪声、喊杀声、炮声,点燃了平凉人对战争的恐惧,这种普遍的恐惧,终于引发了一场所有人始料未及的骚乱。

第七十一章 骚乱与查抄

当时城内的枪声还响个不停。www.65txt.com

警察署的人本该出动对付解放军的,只是这平凉是陇东镇守使的驻地,张兆钾虽然也似模似样设立了警察署,但实际上,在平凉只有张兆钾的话才是天理才是法理,其他规则都得玩蛋去。

而且陇东军驻防城内,手也伸向城内,除了张狼,这平凉他们说是老二,没人敢认第一,权力侵夺之下,早将警察署的空间挤压得只能勉强维持。这种情形似乎也是张兆钾所乐见的,得到了他的默许和支持,所以许多百姓有了警事,不再找警察署处理,反而托人送礼找上了陇东军,这反过来更增添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虽然不知道战斗另一方是哪家军队,但警察署的头头知道无论胜负如何,只要是扛枪的他都惹不起,所以干脆闭了大门,任由枪声、喊杀声从南城传到北城,又从北城传到东城和西城,他们全不理会。

一些地痞流氓见兵忙战、警躲闲,开始趁乱冲击、抢掠商铺,接着闲汉流民也加入其中,使打砸抢之骚乱由商铺延伸至民户。偏偏警备师地底突袭,南城自地底传出的轰鸣和震动已令人不安恐惧,等听到枪炮嘶鸣,再被地痞、流氓、闲汉、流民这么一闹,恐慌戒惧便导致许多过激行为发生,骚乱顺势弥散至全城。

吴安平在南城货栈中与主人畅谈甚欢,听枪声渐息便知大局已定,果然,不多时各部陆续传回报捷口信。但城内并没有随着枪炮声的消失而就此平静下来,一些喧嚣嘈杂的哭喊声、嚎叫声渐渐起来,就连南城货场这边也跟着骚动起来。

几个持枪的警卫被散出去了解情况,很快吴安平便得到了骚乱爆发的消息。

这时吴安平立刻意识到,如果不在第一时间将骚乱平息,更可怕的后果就会接连出现。于是他紧接着便通过军用电台,给结束战斗的警备师各部,下达了镇压骚乱的命令。

“对于有残害妇女、杀人行为的暴徒,可当场击毙;对于不听劝导,试图怂恿民众冲击警备师战士的挑唆者,可当场击毙;对于趁机挑动民族仇杀以渔利者,可当场击毙;有溃兵跟随作乱者,可当场击毙;对于民愤极大、恶性昭著的官僚劣绅、地主奸商,如受到骚乱民众冲击,则将其立时关押,通告民众不日将公开审判;其他除无理由被波及者外,全部羁押起来。”

“控制平凉司法处,剔除不良者,然后依原有律法,快速审判在骚乱中无恶行和情节轻微的从众者,羁押一批审判一批;控制警察署,将恶名昭彰者关押,其他警员随警备师战士上街,平定一处维持一处。通知司法处、警察署的人,他们的工薪将与西峰看齐,无作为者事后将被踢出这两个机构。”

肖澜将命令记录完毕,立刻用电台通知了各部。紧接着,警备师二团、突击团除留下部分士兵看守俘虏,其余两千来人很快动员起来。35zww.com

二十多辆坦克分成二十多个小队,每辆坦克又有近百个战士跟随,就这样,警备师从城内几处陇东军驻地出发,散入了每一条街道,每一处区域。狰狞的战车、肃穆的军士、黑洞洞的枪口、冷森森的刺刀,警备师以这样的形象一出现,便镇住了局面,许多暴徒及无意义跟随的民众畏惧之下,一哄而散,但立刻又被围了起来。

接着战士们找到苦主,再由苦主顺藤摸瓜找到施暴者,辨别其罪行后记录在案,等警备师控制了警察署和司法处,两个机构的人到场,再次核对过记录,便开始当众审判。几个穷凶极恶的暴徒听到自己的审判中有“死刑”两字,就开始鼓噪挑唆民众,想对审判施加压力,却被战士们自人群中拉出,当场枪决在街上。

这种场面虽然血腥,但很有效,将一些人蠢蠢欲动的念头当场打消。

审判很快,视其罪行轻重,一些人被押入大牢服刑,绝大多数跟风的民众,或者接受警告后被释放,或者对自己的所为做出赔偿后,也被放回家中反省。

就这样,骚乱很快得到控制,并逐步平息。

审判情况汇总之后,送到了吴安平手上,他从中发现,真正穷凶极恶的暴徒很少,被判处有罪的需要服刑的人中,绝大多数都是浑水摸鱼、趁火打劫的无产者,他们没吃的、没穿的、没住的,比之贫苦农户更为潦倒,一遇到这种混乱局面,便生了歪心,这些人的加入才是骚乱扩大的主要原因。

比如一个叫周四的流民。

他的老家在兰州附近,张兆钾、孔繁锦与驻甘西北军一场乱战,其家毁于战火,想逃难到陕西、河南,只准备在平凉耽搁一夜,偏偏遇到警备师袭城,城内到处是枪炮声、喊杀声,一些地痞流氓趁机滋事,抢夺商铺财物。他本来不想跟风,但一来看到商铺主人面对抢夺束手无策找不到警察,二来自己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饥饿难耐,随着哄抢者越来越多,各有收获,终于也忍不住加入进去。

人一多胆子就大,原先只是想抢些钱物的地痞流氓,被人潮簇拥着,立时变成了一群疯子。凡是街道两边的店铺,他们就要一窝蜂的冲进去,抢了不说,还要砸坏人家的门面,甚至有个别的还将女人拉扯到角落里,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剥去对方的衣服,将其强暴。这已经超出大多数人接受的底线,但周围乱成一团,都顾着抢钱抢东西,谁也没去阻止,周四就趁机抢了几件首饰,想将来换钱。

粮店也是被重点关顾的对象,而且参与抢掠粮店的人,比其他门类商铺遭遇的更多。粮食在西北的重要性无可替代,所以骚乱一起,平凉城内的一些日无一顿粮的贫户,也加入其中,大口袋小口袋拎着,直奔粮米店。一个店的掌柜曾想阻止,却被人群中飞出的一块石头砸中额头,血流不止昏倒在地。

现在警备师控制全城,骚乱平息。那些挑唆者、残害妇女者、杀人者被打死几十个,尸体还扔在街上,另有二百多人被关进了大牢,但是像周四这样的跟风者数目最多,虽然大部分被警告后放回家中反省,不过也有一些虽然不用服刑,却被判处需劳役一到三月。

“必须强化治安!必须使民众足衣饱食!”这是吴安平从这场骚乱中得到的教训。

由于平凉是下一阶段军事部署的战略支撑点,又由于这场骚乱的创伤需要抚平,吴安平决定将一些政策在平凉提前实施,至于其他区县,还要等到甘肃大战结束后才能享受到。不过平凉是张兆钾的老窝,之前他的统治在这里根深蒂固,在新规划新政策实施之前,还需要对这里的行政机构先做一番清理。

标准的占领程序启动,随着在张兆钾时期为虎作伥的帮凶、共犯被解放军接连羁押,其家产除留足家人必需外全部查抄,平凉城的百姓奔走相告,轰动了全城。而随着十二年义务教育、三十亩家田以下免除所有农税、废除张兆钾加征的所有税捐等政策被同时推出,家家户户自发燃放起鞭炮,“噼噼啪啪”声不断,民众如过年一般兴高采烈、喜气洋洋。

张兆钾坐镇平凉,掌控陇东十七县,他那座占地极广的镇守使府就在城中,吴安平曾经来过,当时对其内部的豪华就深感惊叹。这次成功攻陷平凉,既然要查抄一些人的家产,即使张兆钾本人远在兰州,对他这座家宅也同样不能放过。

解放军誓师起兵,第一个要打倒的就是陇东张狼,现在张狼暂时抓不到,但能查抄他的家产也算先解一恨。这件事有标志意义,所以不但吴安平亲自出动,其他张东子、鲁西平及基层指战员也跟了一大堆。

镇守使府早被控制起来,吴安平到时,正看见那位他曾贿赂过的师爷在和门口的战士计较什么。

“什么事?”吴安平问道。

那战士见总司令和一大群长官过来,立刻立正敬礼道:“报告总司令及各位长官,这人想出张府,没命令我不能放行。”

吴安平满意点点头,又对那师爷道:“你是张兆钾的师爷吧?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师爷没认出他来,也可能是不敢认,只是自辩道:“我虽然是他的师爷,可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张兆钾是大军阀,为人贪婪、残暴,不知道逼死了多少人,但这跟我没任何关系啊,你们打他我也是拥护的,可不能把我跟他划到一类啊!”

吴安平道:“是非自有公论,究竟你有没有作恶,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要听老百姓怎么说。”说着不再理他,带人进了张宅,那师爷出又出不去,只能边喊冤边跟在后面。

很快,张宅中的所有人被集中在了一起,其中有张兆钾的太太、姨太太等人,也有管家、账房、仆人、婢女和园丁、车夫等杂役。这城中又是枪又是炮响了半天,接着许多全副武装的黑衣士兵就包围了镇守使府,封闭了出入,这一切都证明平凉变天了。对此,这些人无不充满恐惧,有的怕被清算,有的则是怕被牵连。

吴安平将解放军的来历及宗旨先行做了介绍,立时有十几个人脸色大变,异常难看起来,而更多的人则是双颊显现光彩,如果不是还不敢深信,只怕就要当场欢呼起来。见此情形,他便趁机宣布只要有卖身契全部废除,而且有冤的有仇的都可以申诉,只要证据确凿,一定会还大家公道。

有几个人浑身冷汗淋漓,不过居然还没有人出面指证他们。

吴安平也不着急,转而命令张东子、鲁西平带战士们正式开始查抄张府。

过了一会儿,陆续有战士们又回到了这里,不过他们却带回许多箱笼,吴安平打开几个箱子,发现不是金条就是银元,夹杂着成卷的银元券外币,数目很大。看过十来个箱子后,他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一张张按满手印的卖身契。

拿着这些卖身契,他对面前的人道:“既然大家还有些顾忌,那就先办另一件事,这是我们搜到的卖身契,大家可以传看,从中找出自己的那张,亲手撕毁它。”说着,他将一叠卖身契递给了一个车夫打扮的汉子。

那汉子很激动,手抖个不停,不过还是将自己的那张挑了出来。看着纸上自己那几个鲜红的指印,他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继而疯狂地将那张纸握成一团,送进口中,使劲咀嚼,然后吞咽了下去。

有了他这个先例,所有人围了上来,发疯似地找自己的那张卖身契。找到之后,或者将之撕毁,直至成为碎屑,或者拿出火折子点燃烧掉,有的也像那车夫一样,塞进嘴里,和眼泪咽进了肚里。

现场一片哭声。而面色已然灰败的那几个人,则干脆瘫倒在了地上。

这当中发生了一件让吴安平很意外的事情。

张兆钾的三姨太他曾经见过,是个很妖娆的女人,而且很得张兆钾宠爱,这次查抄张宅,他又看到了这个妖娆的三姨太,不过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居然也上前去找自己的卖身契,而且找到了。卖身契被点燃的同时,泪水也自她眼角滑落,将脸上厚厚的脂粉冲刷出一道道错乱痕迹。

终于,那个车夫汉子指着瘫在地上的一个张兆钾的远房侄子,咬牙切齿道:“我有冤,我要告他,告这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这时,吴安平知道,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

第七十二章 异时空事业第二波

查抄张兆钾的事引发平凉全城震动,这似乎是一个信号,所有平凉人隐约感觉到,这天真得变了。www.65txt.com

骚乱给予一些人的创伤,即使用一生也难以抚平,但对于大多数民众来讲,无论遭遇多大伤痛,生活还得继续。从布告文字上和宣讲人口中,新时代降临的讯号被散布开来,由于主导者是陇东集团,使平凉人由观望转为希冀,等张兆钾府邸遭查抄的消息传出,这种希冀又被确定为很快能实现的现实,无数平凉人将这一天看做新时代的开端,一个美好时代的开端。

百姓先是奔走相告,继而大放鞭炮,待得知张宅被查抄后,大秧歌就扭到了街上,又有秦腔乱弹、腰鼓狂飙,那种热情和喜悦在西北当真数十年难得一见。

其实对于张兆钾的家人,吴安平并没有过分为难。当然,那些坏到脚底板流脓的家伙,遭到多人指证,罪行不能宽恕,自是该关押的关押,该审判的也会审判,但对其他并无恶行的人,他却留下了足够生活的钱物,只是镇守使府将被征用,他们必须尽快另找安身之处。

这件事做完,短暂休息之后,他带着一连警备师战士,到了平凉城东北的白庙附近。

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选定一块地方修筑机场,供飞行支队进驻,使之能为下一步作战提供更大支持。出城前,他已经从许多人口中大致了解了平凉周围的地势地形,以建造机场而言,他认为白庙附近或许最为理想。

吴安平的想法得到验证,白庙附近的地理条件确实很适合修建机场。

选定一块荒野,命令战士们散布到两公里外警戒,吴安平随后启动了D-7引擎,开始平整土地并顺便挖掘配属建筑的地基。这种工作已是轻车熟路,很快长一千两百米、宽五百米的机场基面已经平整完毕,附属建筑的地基也挖了出来。

本来做完这一切,他的工作就算结束,下一步该安排建筑工人进驻,但这时他却突发奇想,认为自己利用引擎完全可以一个人完成跑道的修筑。

想到就做,吴安平抹去了广州的道标,记录下白庙,然后穿回西峰仓库区,将大量的水泥、河沙转运到了这边,随后又转进西澳的哈默斯利山,弄回了巨量的大小石块。大石块可以用来夯实场面,小石块再经引擎一顿乱切,就成为了制造混凝土的原料。***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这样,除了水,混凝土的材料已经齐备,而且吴安平本身便是西峰建筑的老板,对材料的配置比例不说烂熟于心,最起码也听说过。

他沿着机场场面挖出几个大坑,将水泥、河沙、石子按大致比例投入后,又挖了一个很大的蓄水池,将白庙道标又改到了蓄水池中。然后,他步行至机场位置西侧的一条小溪边,在流水中撑开了引力场。

看着水流接近引力场边缘就消失不见,他脑中灵光一现,冒出了一个想法:或许可以凭此水淹敌城。在这一刻,这个念头只是很随意想到,吴安平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日后就是由这个念头,引申出了他在军事上的另两个独有战术:水冻城及油焚城战术。

感觉水已经足够,吴安平关闭引力场,回到机场位置,开始修筑跑道。

先要制作混凝土。他将水引入已投放水泥、河沙、石块的大坑,然后利用引擎,将这些材料投放到半空再使之落回原处,这样材料就经过了一次混匀。由于目光所及,根本用不到道标,所以速度更是飞快,材料起起落落,很快便混合得很均匀。

几大坑的混凝土被投放到跑道位置,吴安平再次利用引擎将之平铺满了整个跑道面,接着便需要压紧混凝土了。这个工作更简单,他把留出的巨大石块,切出平面,不断抛到空中砸下,没用多长时间,整个跑道面被砸了一遍。

接下来,吴安平开始切割平面,切出的混凝土统统放到了跑道一侧,等跑道全部切出平滑场面,一侧的混凝土已经堆成了一溜小山。这些混凝土没浪费,他都投进了挖出的地基中。

最后一道工序是刻划阻力线和防止热胀冷缩的细缝。细缝好说,放大引力场,直接切下板块,再稍微错位,待稍微凝固,派人将缝中混凝土条取出就算完成。阻力线看似最简单,却反而最难办,他想来想去没找到便捷办法,只能过一两天再派人来弄。

这些弄完,天已经快黑。吴安平觉得晚上这边不至于有事,便抹去这边道标,将之空置后,找到战士们一起回到了平凉。

夜里,他歇在平凉的陇东道公署。临时司令部和参谋本部也设在这里,反正人员并不多,怎么也住得开。

睡了几个小时,吴安平从梦中惊醒,便再也找不到困意。无奈之下,他干脆掰着手指回想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看有无疏漏之处。这一回想,当即想起一事没做,在美国那边,罗家明设立的那三个仓库区已到了转运物资时间,而他竟把这事忘了。

于是,吴安平干脆将空置的道标标定为公署屋中,然后启动引擎去了美国,果然这边的仓库都已经满了。而在将美国的物资全部转运到西峰仓库区后,他突然发现,西峰的仓库区也要满了。

本来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即便罗家明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满足吴安平控制区域内的建设需求,不过,当前这个时间段却有些特别。虽然吴安平的控制区域急速扩大,但战事还在进行,地方也未平靖,为安全计,大规模的建设并没有立时进行,所以供大于求,物资积累下来,竟将西峰那庞大的仓库区占满了。

这种供大于求的情况还将持续一段时间,最起码要等到甘肃大战结束,而搜刮物资的活动也不能说停就停,毕竟日后的需求太大。那么,当务之急就是要另找一个物资储备场所。

吴安平想了半天,决定把这个物资储备地设在平凉。一来平凉是经济和军事重镇,需要重点建设和发展;二来与张兆钾、孔繁锦的决战很可能在平凉西部打响,物资储备充足的话,就可以就近支持战事。

反正也睡不着,他干脆叫上几个值勤的警卫,开了一辆车又回到了白庙附近。离白庙不远就是连绵群山,只要挖开山腹,便是天然的物资储备库,而且与机场邻近,建成后可以就近守卫,相互支援。

车开到山边,吴安平命令战士警戒,不准跟随,他自己却举着火把,沿着一处山壁向东走了二百多米,然后便启动引擎切入了山壁之中。一个小时之后,他由山壁出来原路返回,和警卫们乘车,又赶回了平凉城。谁也想象不到的是,就这一个小时时间,他已经沿着山脉走向,在山腹中掏出了一座庞大至难以想象的储备仓库。

回到平凉,吩咐警卫们去休息,他回到屋内,却直接启动了去2011年时空乌克兰的道标。此次不为别的,只是为运回在马尔舍夫厂定制的那五千套T-34坦克引擎及部件,暂时虽然用不到,但还是先拿回来比较安心一些。

哈尔科夫还是白天。

从租用的空荡荡的仓库出来,无视路人的好奇目光,他截住一辆出租车,费半天劲方才将要去的地方比划明白。虽然早意识到陆建国、邢斌不可能还在那个酒店住,但证实这件事后,他还是觉得有些槽糕,然后再去找波波涅夫,发现这人也搬去了不知哪里,这更让他难为起来。

想了半天,他试探着对出租车司机说起了“烽火公司”。没想到,那个大胡子司机很亢奋,频频举起大拇指,口沫飞溅地乱说一通,吴安平听不懂俄语和乌克兰语,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看神情,像是夸赞。于是他便比划着,让司机带他去了烽火公司的总部。

出租车拐进莫斯科大街,这时吴安平欣喜地发现,街道两侧所有标牌的内容完全一样:背景是数不清的坦克在穿越火线,其上两行醒目的红色大字,一行是俄文,一行却是汉字,

而那行汉字正是“烽火公司”字样。

“真没想到。”吴安平咂咂嘴。

车继续开了几分钟,停在一座三十多层的大楼前。吴安平抬头看去,发现大楼顶上立着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上面的内容和街道两侧标牌差不多,最关键的是,同样以最醒目的方式突显出四个汉字——烽火公司。

这里肯定是烽火公司总部所在。

吴安平刚要下车进楼,去找洛夫娜、陆建国和邢斌,就觉得背后一紧,回头看却是大胡子司机拽住了他的衣服,并且满脸怒容,朝他挥舞着拳头。

“Why?”他说了句英语。

“Money!”大胡子司机吼道。

吴安平这才想起,自己竟没给车费,不过一掏兜,他又想到自己是直接从平凉过来的,根本没准备这时代的钱。而想到平凉,他猛低头看自己的衣裳,我的天爷,果然,他把解放军的军服也穿过来了。

烽火公司是属于吴安平的,但就在烽火公司的总部前,吴安平因为没钱付出租车费,被司机挥舞着拳头不住威胁,甚至事态逐步升级,对方已到了快动手的临界状态。

第七十三章 乌克兰烽火

吴安平想让大胡子司机跟他进烽火公司总部,只要见到洛夫娜、陆建国、邢斌、甚至德米特里、波波涅夫中的任何一人,这事就算解决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可他说英语对方没反应,说汉语、德语对方更茫然,死活就是“money!money!”叫个不停,感情这司机也只明白几个英语单词而已。

正僵持间,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老板!我的上帝!你终于出现了!”

吴安平回头一看,大喜过望,发出惊呼的不是别人,而是他曾经的翻译德米特里。他喊道:“嘿,德米特里,我有点小麻烦,需要你的帮助。”

德米特里似乎刚购物回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不少东西,一个面目白净、褐色头发的年轻男人跟在他身边,靠得很近。德米特里拎着东西一路小跑到了出租车前,几句话问明了情况,便掏出几张纸币递给了那个司机。

那司机还有些不忿,拿过钱上车前还不住嘟囔什么。这似乎激怒了德米特里,他扔下那些包,拉住大胡子司机,一大串俄语就嘟噜出来,边说还边比划,右手频频指向烽火公司总部大楼。跟在他身边的年轻男人有些担心,从身后不住拉扯德米特里的衣服。几个人说得都是俄语,语速又快,吴安平别说听懂,连一个熟悉的单词都没听出来。

也不知道德米特里说了些什么,大胡子司机瞅了吴安平两眼,居然摇晃着脑袋,摆出一副鄙夷的表情来。德米特里见状,就将手伸向衣服口袋,再拿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一张纸片,他就将纸片捅到大胡子司机眼前,表情加上动作,那意思估计是“你看看!你看看!”

出租车司机果然瞥了一眼,然后貌似不信地揉揉眼睛,再瞪大了对着卡片和德米特里来回瞅。德米特里见镇住了他,就将卡片收了回来,朝司机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要跟吴安平说话。不过他还没开口,大胡子司机又插了进来,这次却不是和德米特里纠缠了,而是毛绒绒的双手一把握住吴安平的左手,满脸笑容不住摇晃,嘴巴里也是一串串俄语冒出来。

吴安平被他这种强有力的握手方式,拉扯得身形都有些站不稳,又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根本无法回应,就示意德米特里解围。德米特里笑了两声,拍着出租车司机的肩膀说了几句话,那大胡子司机才悻悻然放开吴安平,回了自己的出租车。不过出租车驶离前,那个司机还没忘对着吴安平做了个手势,这个手势吴安平看得分明,那是握拳翘起的一根大拇指。

德米特里对司机挥了一下拳头,又忍不住笑了。

吴安平问德米特里:“刚才是怎么回事?”

德米特里笑着用怪异的汉语说道:“事情其实很简单。35zww.com那个司机拿钱上车时骂了老板你几句脏话,我当然不干,就把你是乌克兰烽火公司老板的事跟他说了。谁知那家伙根本不信,我这才把自己的名片掏出来给他看,这才把他镇住。后来那家伙握住你的手,其实就是想和你套些关系,免费拿到一个战争体验名额。我跟他说再骚扰就把他送监狱,他这才不甘心走了。”

吴安平道:“把你的名片给我看看?”德米特里递了过来,他接过一看,上面大部分都是俄文,不过头衔却用中、英、俄三种语言做了注明。俄文不说,中英文字意思一样,标注的是“首席新闻官”,虽然他没听过这个名词,但望文生义,这个职位是干什么的一看就明白。

德米特里将那年轻男人拉过来,给吴安平介绍道:“老板,这是我的助手叶菲姆。”又对叶菲姆道:“叶菲姆,跟老板打个招呼。”

叶菲姆有些羞赧,轻声细语打了个招呼。这人既然是德米特里的助手,自然也是烽火公司的人,吴安平虽然听懂他的俄语,还是礼貌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示意,不过一低头,看到叶菲姆还紧紧攥着德米特里的手不放,他不由有些心惊。

三人走向烽火公司的总部大楼。

吴安平说道:“德米特里,刚才毕竟是我有错在先,那司机也没有什么恶意,一点小误会而已,你就吓唬他要把他送进监狱,这有点过了吧?”

德米特里没明白吴安平的意思,反而意气风发道:“老板,这可不是吓唬。要是那个大胡子还缠着你不走,凭我们烽火公司在哈尔科夫的影响力,只要给警察局打声招呼,他就真得在监狱里待一阵。现在哈尔科夫,除了维克托的企业,就属我们烽火公司一枝独秀,而且乌克兰官员普遍腐败,想做事就得按规矩来,哈尔科夫政府不少人从烽火公司拿了好处,我们自然也拥有某些特权。”

吴安平见他得意洋洋,心中有些反感,索性不再说话。不过德米特里一席话,倒是证明烽火公司那个战争主题公园运营超乎预料地良好,洛夫娜这个美女总裁在商业上的天赋,果然和其在身体上的天赋相当对应,都是沉甸甸很有内容。

进到总部大堂,吴安平被大厅正中的一个圆形金属立柱吸引。这个金属立柱直径两米,高有三米,被环形接待台围在中央。圆面遍布战火浮雕,浮雕之上,安置了许多显示屏,虽然没有放出声音,但一幕幕激烈的战斗场景,仍让人忍不住热血沸腾。立柱顶端截面树立着烽火公司的立体镂空标志,像一面战旗又像一团火焰,很吸引人注意。

有女职员迎上来,跟德米特里打招呼,态度很恭敬。

德米特里让出位置,将吴安平突出,刚要开口介绍,却被吴安平摆手打断。于是他只是点头回应了招呼,便自己带着吴安平进入电梯,按动了顶层的按钮。

电梯上行,吴安平有些疑问道:“现在哈尔科夫的中国人很多吗?在招待大厅工作的人中,我看到一些中国人,而且比例还不算小。”

德米特里尴尬笑笑,答非所问道:“老板,顶层有一间豪华套房,我们先去那里,然后再通知洛夫娜总裁、陆建国总监、邢斌部长过去汇报。”

吴安平惊讶道:“邢斌是安全部长吧?陆建国呢,他是什么总监?”

德米特里道:“陆是财务总监,邢确实是安全部长。”

“财务总监?”吴安平怎么也不能将这个职位,和陆建国退伍军人的身份联系到一起,他隐约觉得,其中必然有些问题,不过,德米特里好像不愿就此多说,还是等见到陆建国再直接问他吧。

吴安平很喜欢顶层的这间套房。面积很大,有三百多个平方,各种设施齐全,而且装潢得典雅而不奢华。最吸引他的,是主卧室正对床的全玻璃弧形落地窗,高有两米半,宽有八米,躺在床上望出去,能看到半个哈尔科夫市。

陆建国和邢斌先上来了。

两人推门进来,见吴安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微笑抬头看着他们,都有些激动。陆建国道:“老板,你可算出现了!”

吴安平招呼两人坐下,各倒了一杯茶,然后端至两人面前,道:“很抱歉,因为某种原因,我离开了一段时间,让你们费心了。”

邢斌口快道:“这是应该的。不过,老板,现在是移动通讯时代,您怎么连部手机也不带?要是有手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即时联系,这多方便!”

吴安平心中暗想,要是在1926年能收到这边的信号,那才真会联系方便。不过这当然不能和陆建国、邢斌说,于是他转移话题道:“对了,现在那个战争主题公园办得怎么样?”

提起此事,两人都有些意气风发。陆建国道:“老板,以前我跟着你刚来乌克兰时,对你说的这个战争主题公园还心存疑虑,觉得这纯属天方夜谭,怎么可能赚钱。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主意太棒了!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收回全部投资,并赢利一千多万美元!老板,你想不到吧?”

“不可能吧?”吴安平给吓了一跳。

陆建国道:“我也有点不相信,但这确实是事实。现在扣除维克托那百分之四十九的分成,我们每天仍能赢利一百多万美元,抢钱都没这么快。而且照洛夫娜的计划,这个战争公园还得扩大,并开设分战场,然后再推出对应网络游戏,将游戏存档与战场进度相结合,到时候利润还能翻上几倍。”

邢斌从旁道:“不得不承认,洛夫娜确实是个商业天才。真不知道那一脑子的奇思妙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通过单兵任务、小队任务、集群任务,还有支线任务、主线任务,竟能将一场战役,分解到每一个体验者身上完成,然后通过两大阵营彼此对抗,便能产生最后的胜利者。除此以外,战地婚礼服务也很受欢迎,一经推出,预约就排到了几个月后,这钱怎么都赚不完。”

陆建国也点头道:“确实是这样,没有洛夫娜,战争主题公园不会有现在的吸引力,其中所有内容几乎都是她提出并亲手完善的。比如现在正在搞的虚实结合的网络游戏,我和邢斌想都没想过,游戏还能这样完。”

吴安平又详细了解了烽火公司的运营情况,结果发现陆建国和邢斌的说法一点也不夸张,洛夫娜的作用真是无可替代。

不过陆建国又说:“虽然洛夫娜足够出色,但我也有一些担心。她手中的权力太大了,如果老板你长期不在,没有制约,万一,我是说万一,洛夫娜有其他想法,烽火公司尽操其手,只怕……”

吴安平问道:“你之所以做财务总监,还有烽火公司之所以多了很多中国职员,就是为了防范洛夫娜吧?”

陆建国点头道:“虽然现在看有些委屈洛夫娜,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不是没道理,还是要做些预防。”

吴安平道:“洛夫娜对此什么反应?”

陆建国红着脸道:“她没有反对,相反还很支持。其实我也不愿这么做,但老板你消失这么久,我不能不预作防备,最起码,我得对得住你开的工资。”

吴安平有些感动,轻轻道:“辛苦了。”才多久不见,陆建国的双鬓就生了不少白头发,他这个退伍军人,要整天对着一堆财务报表核对演算,还不能出任何差错,可想而知,其中的难度和压力有多大。

这时“咚咚”有人敲门,接着洛夫娜的声音传了进来:“老板,我可以进来吗?”

陆建国小声道:“我也不知这样做对是不对,洛夫娜真是无可挑剔。其实她的办公室在十八楼,我在十二楼,她本该比我先到的,为了给我们先留出时间交流,这才故意来迟一步避开。”

吴安平点点头,起身拉开了房门。

第七十四章 女警调查之最终弹

洛夫娜笑吟吟就站在门外。35zww.com

自当初在波波涅夫家中第一次遇见,到吴安平因为专注起兵之事离开本时空,这期间,其实他与洛夫娜多有接触,但在看这位自己选定的美女总裁时,注意力从没像今天这样集中。

洛夫娜身材高挑、挺拔,像水杉一样,臀部很短,叉开的腿就像圆规一样修长,线条流畅而生动。在稍显保守的休闲女装下面,她饱满的身体所散发出那种青春的活力,是一种按捺不住的诱惑和美丽,会给人以绝对强烈的心理冲击。而短裙下若隐若现的丝袜,则更肆无忌惮地考验着所有偷窥者的定力。

但最吸引人,却是她的头发和眼睛,那一头栗色的长卷发透着魔幻般的诱惑,而一双蓝色的大眼睛则深邃的像一湖清水。

吴安平不得不赞叹,洛夫娜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美妞。美指其容貌,妞形容其活力,再没有哪个词比这两个字更恰当了。

“嗨,洛夫娜,好久不见!”吴安平握了下她的手。

洛夫娜眉角抬了抬:“老板,你的招呼晚打了五秒。”

吴安平尴尬笑笑:“走,进去再说。”

洛夫娜看着吴安平的眼睛三秒,直到他扛不住躲闪开,才灿烂一笑:“走,进去说。”

陆建国、邢斌让出了位置,做到对面,洛夫娜却坐在吴安平一侧,把这段时间烽火公司及战争主题公园的变化,事无巨细叙述了一遍。最后,她说:“老板,我没辜负你的信任。”

这些情况其实刚才陆建国、邢斌也大致说了一下,但洛夫娜说来,因为许多事是她亲手操办,就更细致曲折一些。言语之中,虽然有些地方她一语带过,但前后对照,吴安平还是有所感触,烽火公司的成功远不是人们认为得那么理所当然,其中的艰辛不亲历很难体会到。

邢斌还无所谓,陆建国却更有些过意不去。

这个战争主题公园,从吴安平提出创意,到洛夫娜最终实现,陆建国从头到尾都在场,以前不知道,现在洛夫娜一说,才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像自己认为得那样简单。这不是他轻信,他也是相关人,洛夫娜的话是否真实,不用想就能辨别得很清楚。

当然,即便过意不去,该做的还是要做,这不单单是提防,也是绝对必要的彼此制衡。相信洛夫娜也很明白这一点,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在设立财政总监的行政令上签字,而且将对总裁的审计权力主动赋予了这个职位。要知道,当时吴安平这个老板可联系不上,洛夫娜掌握着烽火公司的全部大权。

“辛苦了!”吴安平又将对陆建国、邢斌说的话,对洛夫娜再说了一遍。

洛夫娜的眼睛猛然湿了一下,却被她转过脸眨了几下,回过来时蓝色的大眼睛重又清澈晶莹。吴安平没有发现,但陆建国却看在眼里,他心里这时候突然有个念头冒了出来,只是这个念头很模糊,暂时来说还不具有可行性。

“对了,马尔舍夫那五千套T-34引擎及部件交付了吗?”

洛夫娜想了想道:“交付了,都封在仓库里。***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他们做的改版坦克质量很好,到现在还没有出过问题,我看这些引擎和部件只怕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吴安平心想,派不上用场才好。他笑了笑道:“洛夫娜,你立刻安排人把这些引擎和部件给我送到这几个仓库去,这批东西既然战争公园用不上,我还有别的用途。”说完他给出了地址,不过都是中文,以洛夫娜的汉语水平也就勉强分辨得出来。

接过钥匙,洛夫娜打了个电话,很快一个助理跑了上来。她将钥匙和仓库地址交给助理,叽里咕噜又说了通俄语,打发助理去办事,然后她返过身来,用语气很怪异的中文说道:“老板,三个小时就能完成。”

吴安平满意地笑道:“你办事,我放心。不过洛夫娜,以后你不用老叫我老板,建国、邢斌,你们两个也一样,咱们不是头一天相处,你们就叫我安平就行,听得也亲切。”

陆建国、邢斌还有些退却,洛夫娜却一口叫了出来:“安平。”不知道是她中文发音怪异,还是她表情羞赧的原因,反正这两字吴安平听在耳中,也有些不适应。

四人说说笑笑过了一个多小时,这时洛夫娜的电话响了。

她拿起电话听了片刻,便看向吴安平,表情有些沮丧,不过立刻她又对着电话激动地说了几句什么,可能没如其意,恨恨关上了电话。然后她盯着吴安平缓缓道:“安平,我不能陪你了,市政府找公司有事商量,很急,我得去一趟,陆总监也得跟我一起去。你……”

她停顿一下,又接着道:“……你不会立刻就走吧?”

陆建国问道:“是扩大园区的事?”

洛夫娜眼睛看着吴安平,在等他回答,不过还是点头回应了陆建国的问话。

吴安平苦笑道:“还真被你猜中了!我最多还能待一个多小时。”

洛夫娜问道:“那你上次去哪里了,怎么连个电话也不带,还穿着这身怪衣服回来?这次不会又像上次一样,一走就是很多天没音讯吧?”

吴安平沉默。这些话他真没办法回答,也没办法解释,在通讯如此发达的社会,连个像样的谎话都难以编造出来。

洛夫娜叹口气道:“好吧,我不问了。不过这次就算要离开很长时间,也要记得打电话。”说着,她从口袋又掏出一部电话扔给了吴安平,然后转过脸道:“这里面输入了我、陆总监、邢部长、还有烽火公司的总机电话,你别忘了打。”说完这句话,她就推门出去了。

见陆建国还有些犹豫,吴安平朝他挥了下手道:“赶紧去吧,我们以后有得是时间说话,现在别耽误了正事。”

陆建国点点头,朝洛夫娜跟了过去,不过临出门他还是没忘了说:“老板,你最好还是不要离开太久。而且洛夫娜的话很有道理,就算你不愿意用手机,也应该随身带着,这样才方便我们找到你。”

吴安平苦笑,关键在于,自己就是带着十个手机,也没人能联系上啊。

和邢斌又说了一会话,刚才那个助理又进来了。

她已经知道谁才是老板,所以很恭敬地将钥匙交还给了吴安平。

吴安平见时间不早,就与邢斌告别,并且坚定拒绝了他的相送,一个人下到了大厅。

很巧的是,他又看到了德米特里。不过,德米特里正背对着他,前面还有两个人。一个坐在对面,一个在旁边扛着摄像机,不用说,这肯定是在为烽火公司录制什么节目。

吴安平对此完全不感兴趣,快步出了大楼,拦住一辆出租车,风驰电掣又回到了那几个仓库。查看之后,确定引擎和部件无误,他便启动D-7引擎,将这些T-34坦克上用的东西,暂时存放在了西峰仓库区。

办完这件事,他没有直接回平凉。这边还有两个小时天亮,他换过衣服,带上钱卡,又启动引擎跑去了八十年后义乌。在义乌,吴安平租用的仓库也还没到期,趁现在有时间,他想买几台发电机组带回平凉,给、机场和刚挖掘的物资储备库使用。

这对他来说是轻车熟路了,所以很快下了订单,对方说了,一个小时后就会送到仓库。趁此机会,他又定了一些建筑材料,同样要求对方一个小时内送到仓库。其实这时候,对于物资他对后世的依赖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强了,尤其是基础物资方面,西峰和罗家明那里都可以大量提供。

这一小时等待的时间他也没浪费,在附近找了个网吧,上网查阅起当前急需的一些参考文献和资料。

比如他很想知道,共产党解放甘陕后实行了什么政策,苏联十月革命后如何规划自己的工业,中国当初如何扫盲以及各国施行怎样的民族政策等等。这些文献或资料是他治理甘陕及建设甘陕的重要依据,虽然不可能照搬,但比对之后,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还是能找到一些很有效的对应措施的。

正看得出神,突然旁边一个上网的年轻人拍了他一下肩膀:“嘿,哥们儿,门口好像有人找你,还是个美女。”吴安平立刻扭头,正看到一个依稀曼妙的身影闪了过去。他又冲出门口四处张望,街上人来人往,各个忙碌,并不见有谁对自己格外注意。

“或许是那人眼花了。”他安慰自己道。

但有了这事,这网上得就有些心不在焉,虽然相关的网页打开了一溜,但只见鼠标来回翻动,他其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吴安平索性结了帐,一个人在义乌的大街小巷随意徜徉。有网吧门口闪过的那个曼妙身影的阴影在,他隐约觉得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正有一双眼睛冰冷地注视着自己,这种感觉很不好,也很让他不安。

为验证这双眼睛是否真实存在,他动用了自己知道或者臆想的所有反侦察手段,例如透过商场的镜子观察后方情况、转角突然回头、装作系鞋绳暗中留意四周、突然狂奔然后潜伏在街角等等。但这些手段用尽之后,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依然没有消除,他只能将自己归类为“疑心生暗鬼”的典型。

时间差不多到了,吴安平返回仓库,开始接受货物。先是发电机组,而后是钢筋、钢管、角铁、油漆、铁钉、电线等杂物,零零总总收了一仓库。

将采购款转账后,吴安平开始去除那些带有明显这个时空标志的铭牌和外包装,刚把这件事忙完,有个胖大娘就过来找他,说管理处区有几张表需要填,要他去一趟。

吴安平来到管理处,接过那几张表一看,立刻有些莫名其妙。这些表在当初他刚租仓库时已经填过,现在都是电子管理系统,管理处的人也不知道素质究竟有多低,一检索就能发现的事,竟愣没发现。

表自然是不用填了,胖大娘连声致歉下,吴安平也没说什么。想起自己仓库的门并没有锁,也顾不上跟管理处纠缠,摆脱胖大娘明显虚伪的过份殷勤,他快步回到了自己仓库。趁仓库前没人经过,他反锁住大门,选定了西峰仓库区的道标,动念之间便启动了D-7引擎。

其实这些东西应该运到平凉去,但是因为道标在公署,不可能转运,只好先弄到这里暂时存放。等明早去到白庙那边,就可以送进刚挖出的山腹仓库中去。到时候,这边的仓库区也要把大量物资转运过去,以备平凉的建设和下一步作战所需。

见事情办好,天也快亮了,吴安平拍下手,就要发动引擎回平凉公署。

就在这时,他刚从八十年后的义乌运回这里的那堆物资中间,突然传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谁在那里?”吴安平大惊失色道。

没人吭声。

他提高声音,接连又问了两遍。

还是没人吭声。

于是,吴安平不得不提高警惕,小心翼翼自己走了过去。终于,在两个装载杂物的粗糙木箱之间,借着火把跳动的焰苗,他看到了一个有着最完美最精致面孔轮廓的年轻女人。那女人半蹲在地上,面色苍白,神情惊悸,大睁着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他,瞳孔中透射出难以置信的惊讶光芒。

虽然从未谋面,但第一眼吴安平就认出,这个女人正是在网吧门口闪过的那道曼妙身影的主人。

临时决定的一次小规模转运,竟因为这人让前后相隔八十多年的两个时空,产生了难以预测的联系,想到背后巨大的凶险,吴安平立时忍不住怒叫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跟踪我?”

那女人可能因为见到吴安平当面,削弱了那种源于自我想象的恐怖感觉,刚开始虽然不作声,停了片刻,便缓缓站了起来,直视着吴安平道:“我是夏听白,苏州警察局经侦支队女警。现在该我问你,你究竟是谁?”

吴安平哪里有心情回话,一听到是女警,他就知道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自己在后世时空的麻烦就真得大了。不将她送回,一个女警无缘无故失踪,必然引来最缜密的调查;而将她送回,双方毫无了解又毫无交情,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女警肯定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那时麻烦更大。

“女警夏听白同志,你给我出了天大的难题,也给自己惹上了天大的麻烦!”吴安平看着夏听白,咬牙切齿地道。

第七十五章 夏听白来了

吴安平说这番话的时候,夏听白已经怒火中烧,完全忘记恐惧,直想一拳砸在“假黄启东”那张平庸而极度可恶的脸上。35zww.com

她现在已经不是经侦支队的女警,说得好听点是自由职业者,难听点就是她失业了,不得不暂时啃老。而在她看来,引发自己一连串的遭遇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面目平庸令人憎恶的男子,而与自己性格中的偏执一面完全无关。

虽然支队领导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让她再无事生非继续追查“黄启东”。但夏听白既然已经确定这个“黄启东”是个假货,当然不肯就此收手善罢甘休。那些在石家庄元氏调查到的情况她不是没有申报,但领导居然凭一个电话就偃旗息鼓,否定了她所做的一切努力,这让她如何甘心。

其实经侦支队的领导也有些头疼。

夏听白的背景放在江苏省或许不算什么,但却稳吃苏州公安局,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么多警校毕业生,也不是都没半点门路,怎么偏偏就挑了夏听白来经侦支队?是的,她是漂亮,而且不是普通的漂亮,但是对经侦支队这样专业的警察队伍来说,就是再漂亮也没有用武之地。

本来夏听白业务能力相当出色,又有背景,是要大力培养的,所以支队将一些老经侦才有资格做的工作,提前拿给她练手。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位初学乍练的见习女警,竟然揪住黄启东的古怪行为不放,非要确认其有罪才行。那些信息交到夏听白手中之前,其实已经经过检查,确定其与经济安全无害,在老经侦警员和夏听白这样的新手之间,当然是前者更值得信任。

夏听白很不甘心。事实证明,她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所谓的古玩界新秀黄启东和那张身份证上的人,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其中的问题很有追查的必要。越有能力的人越偏执,支队领导越是让她放手,她越是要查个水落石出,只有这样,才能让大家明白,她是个合格的警察,而不是大家以为的麻烦制造者。

请了几天假,夏听白直飞北京。这次她准备直接找上多宝斋,而且也要找到黄启西当面对质,看这些人是真不知道“黄启东”已换了人,还是明明知道,却因为某些见不得人的原因,而与冒充者妥协,甚至同流合污。

多宝斋很好找,但总经理于坤却不好见。

夏听白表明身份,要求一位店员去通报于坤。那店员刚开始很有礼貌,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稍等,就匆匆上了楼去叫人。但十几分钟后,店员回来了,总经理于坤却没有跟着出现。尤其令人气愤的是,那位店员的态度骤然大变,不但面孔挂上了一副很讨厌她的表情,而且还拐弯抹角地想要驱赶她。

她倒不至于和一个店员生闷气,但是见那店员下楼后,也不来跟她回话,就不由心中一冷,知道事情肯定没想象得那么顺利。她只好主动问那店员:“你们于坤总经理怎么不下来?”

那店员冷言冷语道:“我们总经理很忙的,要是谁想见就见,那工作就不要做了。三五中文网”

夏听白气道:“这是警察在执行公务,不管他多忙,都必须配合,说明情况。别告诉我,你们连这个也不懂。”

那店员一点也不害怕:“我们总经理说了,要真是公务,就请你将手续拿出来。现在骗子多了,不少人就打着警察的幌子到处招摇撞骗,我们不能不防着点。”

这一招正戳在夏听白的短处,她这次来同样是私自查案,哪里有什么手续。所以她明知道于坤这是在故意刁难,也不得不按捺怒气,一无所获地离开多宝斋。不过她也没走远,就在拐角一家茶社暂时停留,这一次哪怕一直等到多宝斋晚上下班,她也一定要见到于坤。

谁知过了没十分钟,于坤就从多宝斋出来,匆匆忙忙去停车场拿车。现在一些媒体上就有多宝斋的新闻和总经理于坤的照片,夏听白来北京之前,根本不用偷偷摸摸通过警察系统内部调阅资料,随便上网搜索一下,就记住了于坤的长相,这时见他出来,便赶紧跑出茶社追了上去。

于坤其实一听警察要找自己,就猜到是要问吴安平的事,所以干脆选择不见。不过,就算自己这里能严防死守,他也要担心黄启西和其父母那里出现变故,所以见那女警离开,他就放下手头的工作,匆匆出了多宝斋,要先去黄启西父母那里做些安排。至于黄启西,打个电话应该就可以了,这小子现实得很,就算明知道有问题,也不会轻易说穿的,不然哪里还有人请他做“黄总”。

于坤刚启动车子,就见有个年轻女人拦在了车前。虽然这女人没穿制服,但根本不用想,她肯定就是刚才要见他的那位女警。他摇下车窗,头伸出车外,故作不知招呼道:“美女,有什么事?”

这女人当然就是夏听白。她学着老警察,以一种逼视犯人的犀利目光,看着于坤道:“于总经理是吧?我是苏州公安局经侦支队夏听白,有件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

要是还在网吧当管理员那阵,于坤还真有些怕警察上门,就算没犯事心里也颤,但现在不同,作为成功人士他也有了些底气:“哦,原来刚才就是你找我。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要我协助调查可以,先把手续拿来,没手续一切免谈。”

夏听白知道这样下去占不到便宜,干脆将事情挑明:“你们多宝斋的大老板有假冒他人身份的嫌疑。如果你知情,最好把事情说明白,知情不报就是从犯,要负连带法律责任,希望你想清楚,别替人背了黑锅。”

于坤笑笑:“女警官,你刚从学校毕业吧?要吓唬人,你还得多学两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政策我比你明白,不过很可惜,我帮不到你。”说着,他不顾夏听白拦在前面,硬是开动了车子。夏听白见他这种态度,也不敢硬拦,只得无奈避开。

第二天,夏听白费了很大劲,终于找到了黄启西本人。

当时黄启西正在开会。那个原创文学网站已经组建,虽然有冤大头出钱,让他做了黄总,而且没给他任何盈利的压力,但开始无所谓,等这网站因乱涨价成了行业公敌,他反憋起一股劲非要弄出个样子来不可。原先自命不凡,把成功想得理所当然,现在真去干一件事,立刻发现原来自己就是一渣,除了造粪真是半点用没有。

因为开始关心,所以自然用心,一用心自然更关心,而关心则乱,所以黄启西虽然有了点志气,但看到网站运营不佳,那点贱人贱嘴的脾气不但没改正,反而更为发扬光大,对着一众同样自命不凡的狐朋狗友组成的管理层,整日里又骂又奚落,一点也不闲着。幸亏这些人也明白了自己是哪块料,更知道机会难得,所以才没跟黄总翻脸,不然黄总早红肿了。

昨天于坤已经给他打了招呼,开完会心情正不好,本来不想见,但听前台说是个美女,就勉为其难决定聊聊。

听夏听白把事情说了一遍,黄启西再也耐不住性子,奚落道:“美女,我发现你怎么老和我哥过不去,没事非得整出点事来?是的,我哥年少多金,但你条件也不差,不用这么死缠烂打,非要吸引他的注意吧?”他人贱嘴贱,一开口就把事情扯到了其他方面。

夏听白可没想到黄启西这德行,虽然气得直发抖,但还勉强压抑怒火,提醒道:“你哥去世了,现在有人假冒他的身份,并且以这个身份在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对此,难道你一点也不气愤,不想将这个人抓出来?”

黄启西撇下嘴角道:“我现在不想骂你,但是我必须警告你,不要再说我哥的事,他可没死,你别咒我哥。”

夏听白固执道:“但你哥真的死了,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黄启西一拍桌子,张嘴就骂道:“你哥才死了!你们全家都死了!我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其实他这时已经知道,前次在电话中他和警察说岔了,也猜到于坤和那个没见过面的大老板另有蹊跷,但是对警察的说法他却嗤之以鼻。

就凭老黄家的情况,你跟人说有个亿万富翁冒充他哥,说破天去也没人信啊!另外,就算于坤和大老板另有蹊跷,以他的立场,不但不应该捅破还要处处维护才对,他的地位、前途全系于两人身上,怎么可能凭警察两句话,就让他把这一切丢掉,重新去当一个一无是处的穷小子?他可没那么傻。

夏听白气炸了,真想不顾一切教训一下这个贱人。

但就在这时,她的电话响了,接过一听,是支队领导打来的。原来于坤将夏听白找他的事又捅到了经侦支队,并声称受到了严重骚扰。领导在电话中的语气很严厉,命令她必须立刻返回苏州,不得再私自调查、骚扰任何人。夏听白默不作声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电话的声音有点大,黄启西在旁边听到了,趁夏听白没防备,他一把抢过电话,对里面说:“赶紧把你们这位女警官叫回去,顺便带她去精神病院一趟,查查脑袋是不是有毛病,不然怎么老咒我哥早死?”

夏听白将他手腕一扭,夺过电话“啪”地挂了,不过她没放过黄启西,一拳揍到了他肚子上。虽然是女警,力气却不小,黄启西自作自受,痛到五官都拧成了一团。

回到苏州,夏听白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难堪。当着所有经侦支队警员的面,怒气冲天的领导毫不留情地批了她一通,话说得很重,惩罚也很重,勒令她暂时停职反省,直到做出深刻检讨才准回来。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领导拐弯抹角地暗示,如果不是看她父亲的面子,像她这样不遵守纪律的警察,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夏听白没有反省,她直接辞职了。这让领导很难堪,脸阴沉得像能滴出水来。

回到家中,父亲找她谈话,也语重心长劝她考虑清楚,不要凭一时冲动就这样不留后路。但夏听白主意已定,谁的话也听不进去。父亲毕竟宠她,见劝不来,也就不再强逼她重回警局,只是说她如果心情不好,不妨先到处走走散散心。

于是,三天之后,夏听白便以散心的名义离开了苏州,去到了义乌。当然,她去义乌绝不是为了散心,而是为了等到假冒黄启东的那个人,也就是吴安平。

还在经侦支队的时候她就查到,吴安平在义乌的仓库租金付了一年。现在没有了警察的身份,于坤、黄启西更不会将她看在眼里,想调查清楚“假黄启东”身上的谜团,必须另找突破口,她选定了义乌,决定在这里等到那人再次出现。即便辞职了,她也下决心将调查进行下去,这时候无关职责,而是为给自己有个交待。

终于,就在夏听白越来越没耐心,以为义乌仓库已遭弃用时,她等的人出现了。

跟踪吴安平的是她,安排管理处胖大娘调开吴安平的也是她,而且,虽然接下来的一幕让她惊恐不安,但在某种程度上,她的目的达到了,事实证明,“假黄启东”确实有问题,而且是想都想不到的大问题。

但是夏听白还不知道的是,虽然刚刚只是蓝光一闪,但引力场已经跨越八十年时空,将她从2011年的义乌带到了1926年的西峰。夏听白只以为遭遇了空间转移,却不知道还有更大的恐怖在等着她。

“你惹了大麻烦!”吴安平还在说。

“去你的!”夏听白在陌生环境下,为求自保,率先发动了攻击。

第七十六章 总司令屋里的女人

吴安平自然要还击。***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不过他的力气虽然大点,论打架技巧还真比不上警校出身的夏听白。何况身为男人,要和女人打斗,出手时顾忌很多,束手束脚根本施展不开。夏听白却不是这样,她把吴安平当做穷凶极恶的犯罪头目,不管什么阴招、狠招,都卯足劲往上招呼,很快占据了绝对优势。

两人之间动手,可不像电影里你来我往的搏击,虽然夏听白的套路很凶狠,但吴安平皮糙肉厚地招架几次,那套路连接不上就散了架子。所以,两人以搏击的架势开始,一来一往后,就变成了柔道式的贴身打斗,吴安平被夏听白鼓囊囊的胸口顶着,来回翻滚之中,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更使夏听白占尽上风。

“啊!”吴安平下身挨了一下膝撞,力道很猛,忍不住痛叫出声。

见对方力道减弱,夏听白趁势翻身,将吴安平压在下面,并拉过他一双手臂反剪于背后。吴安平臀部被另一个软弹的臀部死死压住,下身剧痛却让他不由自主想弓起身子,偏偏双手又被反锁,一时间身上种种痛、荡、酸、麻轮番侵袭,竟让他脑中如塞了乱麻一般,竟忘记了反抗。

这一番交手,却让夏听白心中惊惧尽去,也将吴安平身上本不存在、却由她通过想象赋予的、种种神秘凶残恶毒的标签尽数剥除。她已经有所领悟,虽然眼前这人具有某种匪夷所思的能力,但其实并不可怕,也就是一个银样蜡枪头,与犯罪首领、邪教教主、恐怖魔王等种种蠡测,连一点边也沾不上。

“还不说你叫什么?”夏听白威风凛凛道。

吴安平嘴里啃着泥,勉强嘟哝出一句:“你这是问话的样子吗?”

夏听白道:“对你这种人,就得这样才行。快说!”话虽如此,她还是松了下手臂。

吴安平稍微舒服了些,不过却喊道:“我哪种人?你说!我是杀人放火了,还是打劫强奸了,你凭什么拿我当罪犯对待?”

夏听白还真想不出他有什么危害社会的举动,不过她也不是没吴安平的把柄:“你假冒黄启东的身份,这不会错吧?我专门到元氏去查过,黄启东已经死了,你可别说我冤枉你!”

吴安平恍然大悟道:“原来就是你一直在调查我!”

夏听白登时想起自己的委屈,双眼一红,却又强行忍住:“你还敢说你无辜?你串通于坤、黄启西百般掩饰遮拦,最后还不是落在我手上!别废话,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说你叫什么?冒充黄启东有什么企图?还有,你是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变换空间?”

在时空主人尤其还是维护秩序的警察面前,作为闯入者的吴安平终究有些理亏,他叹口气,缓缓道:“我叫吴安平,确实冒充了黄启东的身份,不过并不像你想得那样就要危害社会。你先把我放开,我们好好谈谈,这件事远超你想象,不是一般的复杂。”

夏听白可不听他的:“你想得美,就这么待着吧!吴安平是吧?你既然不想跟我说实话,那只好把你扭送到公安局,让你尝尝人民民主专政是什么滋味!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得陇望蜀人之本性,她还想挖掘些新罪行,就继续开口恫吓。35zww.com

吴安平大笑道:“公安局?我说女警同志,你先弄清楚这是哪里再说吧。这里可没有公安局,只有警察局和巡捕房,不过你就算把我送进去,他们也不敢收。”

夏听白哪里肯信:“还巡捕房?你怎么不说这里是租界?”

吴安平笑道:“租界这里确实有,天津的离这里两千多里,上海的离这里三千多里,广州也有,离这里四千多里。不过,我提醒你,这租界可不是你那里的旅游区,洋人可还在租界横行呢。”

夏听白不耐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招供就老老实实招供,别净说这些有的没的。”

吴安平道:“你还没听出来?我是说这里跟刚才的义乌根本不处于同一个时代,义乌是社会主义新社会,这里是军阀混战的民国旧时代。警官小姐,你来错地方了。”

夏听白嗤笑道:“没想到你不但做事古怪,说话也这么古怪。”

吴安平翻着白眼道:“谁古怪了?你要是不信的话,我证明给你看。”

夏听白见他说得认真,半信半疑道:“你怎么证明?”

吴安平苦笑道:“你总得先把我放开啊。我打又打不过你,老这样算怎么一回事嘛。再说,你不觉得我们的姿势太暧昧了吗?”

夏听白低头一看,自己正坐在吴安平屁股上,这才注意到男女有别,脸腾一下就烫起来,想到吴安平确实不是自己对手,便红着脸颊道:“好,我放开你,看你能耍什么花招。”说着,她从吴安平身上起来,站到了一旁,不过目光之中,戒备、警告的意味十分浓厚。

吴安平先伸手把嘴里的泥抠干净,吐了几口唾沫,这才站起来,仔细拍打过身上的灰土,然后对夏听白道:“记住别说话。”见夏听白犹豫着点了点头,他便启动引擎让两人在顷刻间回到了平凉的陇东道公署。

夏听白虽有准备,仍不免大惊失色,刚要叫出声,吴安平立刻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夏听白心神正紧,来不及想,本能一口就咬了上去。吴安平痛得咧嘴“咝咝”直抽凉气,但怕惊动别人,还是不敢放手,小声凑到夏听白耳根道:“不是让你别出声吗?”夏听白这才松口,不好意思缩了下脖子。

吴安平皱着眉头道:“怎么遇到你就这么倒霉?你属狗的,咬这么厉害。”他将手伸出,就见手掌边缘多了一个血淋淋的牙印子。

夏听白做无辜状,小声道:“这不能怪我。谁让你突然就捂上来,连声招呼都不打,我只是本能反应。”

吴安平不再计较此事,忍住疼道:“这样,你千万不要出声,听我和外面值勤的警卫答话,从中就能听出端倪,记住,不要出声。”见夏听白紧张起来,又笑道:“别紧张,我早就定了规矩,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没人敢违背的。”

夏听白听他又是警卫又是命令的,也不说信不信,就安静看他表演。不过这时她心中已经隐隐感觉,这男人所说的很可能是事实,一种巨大的恐慌压抑不住地让她的身子稍稍有些发抖。

吴安平对她点点头,朝外喊道:“外面谁在值勤?”

立刻有个声音道:“报告总司令,是我,警备师二团三营一连二排莫大锤。”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真像抡大锤的铁匠发出的。

吴安平故意问道:“大锤,我刚才突然想不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你跟我报一下。”

外面的莫大锤道:“报告总司令,今天是民国十五年五月初五。”

吴安平愣了一下:“今天是端阳节啊。”摇了一下头,他又问道:“大锤,我想考考你。你说,我们誓师起兵的目的是什么?”

莫大锤想了想,回道:“总司令,我们起兵就是要打倒张兆钾这样的军阀,让所有老百姓都过上西峰人那样的好日子,吃饱穿暖,有工做,有学上,有书读。”

吴安平朝脸色越来越差的夏听白眨了一下眼睛,又扬起声音道:“回答得不错,我很满意。”说完,他对着夏听白小声道:“听见了吧?民国十五年就是一九二六年,今天是端阳节五月初五,也就是公历六月十四日,夏警官,欢迎你来到一九二六年六月十四日的甘肃平凉。”

夏听白脸色很难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不过停了一会儿,她突然一把抓住吴安平的胳膊道:“我要回去!你快送我回去!我知道你能办到!”

吴安平挣脱她道:“别傻了,这不可能,最起码现在不可能!你知道我为什么冒充黄启东了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行为古怪了吧?你知道我为什么大批采购那些杂七杂八的货物了吧?这都是为了改变历史,让中国最快强大起来。你还要抓我吗?你还想专政我吗?你说你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夏听白急忙道:“第一,你很伟大;第二,我是不该来。但是我不该来也来了,你既然这么伟大,何必为难我一个小女子呢?还是把我送回去吧。”

吴安平冷笑道:“是你太天真还是觉得我太傻,送你回去?要是送你回去,我在那个时空不就暴露了,还怎么搜罗物资反哺民国?”

夏听白气道:“难道你想把我关在这时空一辈子?别忘了,我是警察,要是我失踪了,肯定会追查到你,你也一样逃不过。再说,我可以保证绝不泄露这件事。”

吴安平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保证?你说,我凭什么相信一个一直追查我不放、甚至追到八十年前来的人的保证?”

夏听白当然无法证明自己的信誉,她沉默下来,有些沮丧道:“看来你真打算让我在这时空待一辈子了。你真觉得能逃过警方的调查吗?再说,就算有本事躲过追查,你也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在这里肯定也会想念亲人,将心比心,难道就忍心让别人承受这样的煎熬?要是的话,那你也未免太冷血了。”

吴安平讶道:“我刚才没说吗?不过就算我没说,你也应该看得出来。我可不是什么二十一世纪的人,我是民国人,用黎伯,哦,就是时空穿梭者的行话来说,我是这时空的土著。”见夏听白先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继而目光呆滞情绪更低,他摇摇头,苦恼道:“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我肯定逃不过警方的追查,所以……”

夏听白眼睛一亮,整个人散发出了巨大的光彩,配上那精致的面部轮廓,结合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容光,吴安平被这容光所慑,话突然说不下去,只是不断道:“所以……所以……”

夏听白急道:“所以什么啊?”

吴安平这才有些醒神,暗自惭愧,口中却接下话茬,继续道:“所以肯定会送你回去,但时间肯定不是现在。”

夏听白恨恨地看着他,目光再转黯淡。

吴安平有些不忍心,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肯定能想到好法子,到时候你想回哪里都可以。话说回来,最沮丧的应该是我,这件事对我影响最大,风险也最大,我还想依托后世资源加速民国发展,心里比你还急。”见夏听白不理会,他自嘲笑笑,又道:“天快亮了,我还要办事,你在这里也不是回事,不如我找个地方你先待着,等我想到办法,再通知你,送你回去。”

夏听白立刻警惕起来:“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想把我扔到一边,自己偷偷回后世,正好做些手脚,让警方查不到你。告诉你,别想,我哪也不去,就跟着你!”

吴安平倒急了:“你这算什么?警卫们都知道屋里就我一个人,很诡异突然又多出一个人,还是个女人,你让我怎么解释?再说,我真要去后世,还用背着你?就算你跟在身边,也不可能拦住我,你这么做没有意义。”

夏听白道:“那我不管,反正你别想抛开我。你要真敢一个人偷溜回去,我就敢把你的事在这时空大肆宣扬,到时候出什么差错,可别怪我话没说在前头。”

吴安平恨声道:“你真不可理喻。好,就如你所愿,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几天。”说完,他想了想,铁青着脸对外面喊道:“外面负责的警卫的二排可以休息了,调二营三连一排的人来换岗,速度快一些。”

莫大锤在外面喊道:“是,总司令。”不过他的声音与刚才相比,里面明显多了些疑惑。

过了一会儿,听外面的动静完成了换岗,吴安平对夏听白道:“我要去洗漱吃早饭了,你跟不跟来。”

夏听白其实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而且也难为情,但是一想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就有些恐慌,只有吴安平这个同样在2011年生活过的人,才能给予她某种心灵上的依托和安全感,所以她也顾不得其他了,红着脸也红着眼睛一仰头:“为什么不去?当然要去。”

于是,警备师二团二营三连一排的战士刚换完岗,就看到总司令住的那间房的门打开,吴安平绷着脸走了出来。

“敬礼!”战士们喊道。

他们手刚举到半截,就看到一个很美的年轻女人跟在总司令身后,扭扭捏捏也从那间屋内走了出来。立刻,战士们的手呆在了半空,全场一片愕然。

总司令屋里竟有个女人!

第七十七章 南北攻势

“今天早上,年轻女人,那么昨晚?”再愚钝的战士,看到总司令和一个年轻女人大清早从同一间屋子走出,都会忍不住浮想联翩。35zww.com

“这是干什么?礼都不会敬了?”吴安平为掩饰尴尬,开口训斥道。

战士们这才意识到军礼都没敬完,立刻从呆滞中回过神来,不过再也无法保持整齐的姿态,手忙脚乱先后拖拉着总算完成了敬礼动作。

吴安平给夏听白打了个眼色,又开口道:“这是我的,嗯,我的机要秘书夏听白同志。”

夏听白听到这个头衔,心中暗自冷笑,不过脸上还是挤出笑容:“大家好。”

“首长好!”战士们齐声喊道。

吴安平看战士们精神异常抖擞,暗自松了一口气。不管是畏于自己的身份,还是瞩目于夏听白的容貌也好,这些新换岗的战士,他们表情还是好奇居多,并没有因这女人的突然出现,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这多少让他有些安心。

不过他并没意识到,在战士们眼中,无论作为陇东集团老板,还是解放军总司令,他身上神神秘秘的事情已经够多,再加这么一件也不算什么。出于某种最朴素的认知,战士们会想,总司令怎么能和普通人一样,一些事想不明白这才正常。

诸事草创,再说吴安平也没有高人一等的自觉,所以洗漱、吃饭还是和战士们在一个地方,这就免不了要遇到很多人。吴安平头一次带女人出现,表情不免生硬,脚步不免沉滞,但斜眼看到夏听白比自己更难堪,快意顿生,脚下便越走越轻快起来。

夏听白倒真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陆续遇到许多战士,个个敬礼之余,目光总忍不住在她脸上逡巡片刻,而且更可恼的是,这之后他们的目光还会再到吴安平身上转一圈,随即口中不说,眼中却流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味。虽然这些眼光都不带恶意,但见多了,总让她不由自主感觉身上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别提多腻歪。不过也怨不得别人,她既然表现出来是这样的姿态,就难免让人顺理成章起些联想。

夏听白看吴安平越来越庞然自若,不由暗下狠心:“反正已经有了开头,再打退堂鼓也晚了,那就坚持下去,总不能让吴安平看笑话。”这决心一下,她也适应过来,脸上的红晕渐去,不管见到的人什么表情,也能维持住一种言笑自若的表情。

吃过饭,吴安平和夏听白刚走出饭堂,就听见身后议论声轰然而起。吴安平侧身对夏听白道:“不用听我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看到了吧,大家之所以有这样的误会,都是你自找的,早跟你说你不听。35zww.com”

夏听白不容他得意,故作浅笑道:“这没什么啊!你好歹也在八十年后那个时代生活过,不会不知道,那才真正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时代吧?现在这场面,嘿,小卡司,走两步路就习惯了。”

吴安平好奇道:“什么八卦之火?”

夏听白以一种你这都不知道的惊讶表情道:“就是,唉,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她眉宇之间露出一些小得意,就像失利后刚扳回了一局。

在作战室,副官肖澜见到夏听白时既惊讶又惊喜。

惊讶是作为通讯副官,虽然不那么专业,老有其他繁琐的事情做,但与警备师其他人比,他跟在吴安平身边的时间相对要多,竟也没事先听到任何有关这女人的风声露出来;惊喜则是因为,任何一个陇东集团和解放军的人,对于铸就西峰奇迹带给他们希望的吴安平,都有一种打心眼里的爱护和拥戴,见他有了女人,总不免跟着有种好事将近的欢喜。

那些毛头参谋也是一样。而且,原本所谓的司令本部和参谋本部就是个草头班子,硬凑起来的,很多事情都不严谨,但夏听白的出现,却让这些行止稍有些随便的参谋们立刻规矩起来。

吴安平刚坐下,一个勤务兵就端了杯茶过来。他捧起茶碗,故作姿态地刚要朝夏听白示意,就见那勤务兵又屁颠屁颠回来,同样给夏听白上了杯茶。更气人的是,勤务兵还很体贴,提醒道:“刚泡的,烫,喝时小心些。”夏听白先道了谢,等勤务兵下去,这才故意冲着吴安平摆弄起仿青花的茶盖。吴安平郁闷地大口喝茶,却又被水呛到,狼狈不堪。

这点事肖澜和参谋们都看在眼中,虽然不便说话,但挤眉弄眼那是免不了的。

片刻,吴安平问道:“肖澜,各部的电报到了吗?”

肖澜早做了整理,忙递上道:“报告总司令,各部的电文都在这里。左纯庵、余铁鹏、李章、安柄朝四位师长,率第一、三、四、五师,于昨日入夜前抵达镇原,现已与我警备师一团黄日新部汇合,预计今晚将赶到平凉。另外,西北独立旅尚纪元部昨日傍晚突袭固原,已克;第二师余大成部已攻占灵台,现正向陇县方向行进。”

吴安平兴奋道:“固原、灵台已经被我们拿下了?”

肖澜找出两张电文,递给吴安平道:“总司令,这是两地战报。”

在警备师攻占平凉的同时,余大成的第二师、尚纪元的独立旅也没闲着,按照预定计划继续着攻势。灵台县城被第二师一鼓而下,战斗时间很短,不用细说,但独立旅的固原一战,却是到目前为止解放军经历的最激烈的一场战斗。在这场战斗中,独立旅牺牲了二百多位战士,这同样也是到目前为止解放军最大的一次伤亡记录。

固原古称高平、原州,处在西安、兰州、银川所构成的三角地带中心,史称其“据八郡之肩背,绾三镇之要膂”,可见其地位之重要。这里地势险要,既是交通要道,也是军事重镇,周围历代都有雄关固锁,秦昭王曾在这里筑长城以拒义渠戍,汉设萧关,唐设陇山关,明则为九镇之一。

兰州大战前,固原由陆洪涛旧部韩有禄控制,驻防兵力四千余人,后韩有禄受张兆钾所诱进攻定西,带走三千兵,留了一千多人守卫老巢。从兵力上看,尚纪元的独立旅占据着优势,但固原周边地势险峻,这仗并不好打。

另外,独立旅在解放军的战斗序列中,是相当独特的一支部队。在其他师,战士几乎清一色出自西峰建筑,但独立旅的部队人员则不同,来源十分复杂,其中杂兵、绿林、刀客、山匪占了很大比重,而其中出身回、蒙、维、藏等少数民族的士兵也不在少数,这些特点使得独立旅作战极为勇猛,但秩序却不好控制。

自攻占华池及环县后,西北独立旅几乎未作停留,便马不停蹄西进,由西南翻山越岭斜插向固原。独立旅没有突击团的编制,只有两个步兵团,装备了不少车辆和马匹,真说起来,其实更像骑兵团,机动能力很强。

韩有禄经营固原时,在周边要地修筑了不少工事。独立旅昼夜兼程自东而至,要打下固原,就必须先攻克甘军在西侧唐家峡、青石峡口附近修筑的阵地。这些阵地在山峡两侧山上,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铁钳一样牢牢锁住了西去的道路。

6月13日下午4时,独立旅一团徐天佐部赶至唐家峡口,战斗首先从这里展开。此处地形平坦,隐蔽困难,徐天佐见敌军完全没有防备,果断将部队分成两路,抢占两侧制高点,但部队进至两旁山脚时,被敌军发现,遭到敌机枪阵地阻击。

在激烈的运动战中,一团战士冒着枪林弹雨奋勇冲杀,一些战士不幸倒在了血泊之中,更多战士则怒火填胸,发誓要替战友报仇。由于甘军在唐家峡只有不到两百人驻防,抵挡不住解放军的攻势,半个小时后,一百多残敌撤出阵地,退入青石峡口。

下午5时,尚纪元、萨都刺率二团抵达唐家峡,与一团徐天佐部汇合后,整个独立旅三千余战士对甘军青石峡口的阵地发起了总攻。

按照战斗部署,徐天佐率一团沿北山向西猛攻,萨都刺率二团在其右翼向西进攻,尚纪元则由一团、二团各抽出一个营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投人战斗。在青石峡口,有韩有禄甘军的一个营防守,唐家峡残敌加入后,守军增加到六百人,而且做好了防备。

独立旅先以迫击炮、野战炮集中轰击,两轮急速射后,顺利摧毁了敌军的机枪火力点。敌营长见他们机枪点被炸,解放军战士漫山遍野冲锋而上,便孤注一掷,组织两个连的兵力在小钢炮、手榴弹的掩护下,居高临下进行反扑。受地势压制,独立旅强大的火力难以尽数施展,一时间战斗进入更为激烈的拉锯阶段。

不料,正当激战之时,天气突变,暴雨夹着鸡蛋大的冰雹倾盆而下,不一会儿,山洪掺裹着泥沙、石块又顺着山沟扑面而来,水深齐腰,难以行走。身处暴雨肆虐、混浊泥泞的战场,有的战士被洪水冲倒,有的战士头被冰雹打破,轻重机枪和迫击炮也陷人泥浆里。数次冒雨向上攀爬,战士们却被稀泥山坎无情地滑落下去。

这时,敌人的机枪又猛烈地扫射起来,进攻的困难陡增,但是独立旅的战士没有气馁,依然顽强地向上冲锋。一团二营一连连长祖一平刀客出身,热血一涌,挺身振臂高呼:“兄弟们,什么苦我们没吃过,这点困难吓不住我们,跟我往上冲,冲上去干死这帮孙子!”

山陡坡滑,战士们就用刺刀抢挖脚坑,抓住草根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爬,快接近敌阵地时,便奋力掷出成排的手榴弹,炸得敌人鬼哭狼嚎,而战士们则借着烟雾攻上了敌阵。但是,不甘心失败的敌人多次从主峰组织疯狂地反扑,一股又一股的甘军,光着膀子,手提大马刀,嚎叫着向战士们刚刚夺取的阵地扑来。

祖一平和一连的战士们毫无惧色,顽强坚守着阵地,手中各种冲锋枪、轻重机枪疯狂扫射,在暴雨、冰雹中交织出最绚丽的火网,一连打退了敌军几次反扑。在敌军抱头溃退时,独立旅后续部队顺势向敌人发起猛烈进攻,逐步逼近了山顶守敌。

此时,萨都刺率领的二团也在攻打南面山峡的甘军。第三营第二连的一排首先突破了敌前沿阵地,在固守阵地,与反扑之敌的惨烈搏斗中,一排排长钱富率全班十余人,顶住了敌军的三次反扑。子弹打光来不及更换,就提起刺刀肉搏,绿林出身的他一连刺死四个敌人,自己也六处负伤,肠子从腹腔里流出来。他忍住剧痛,将肠子塞进去,扎住伤口,又继续拼杀,待击退敌军最后一次反扑后,伤势终于崩坏,他大吼一声,就此牺牲在暴雨中。

独立旅的战士前赴后继,反复冲锋,至下午7时,终于攻占了青石峡口的两侧山顶,残余甘军全线溃败。战士们顾不上休息,除留一个营照顾伤员、打扫战场外,其他人则冒着大雨紧追在残敌身后,朝固原城扑去。

半个多小时后,在固原城下,独立旅全歼了自青石峡口退回的残军,西城守军见战士们如此凶狠,不敢再做抵抗,主动打开了城门,独立旅一拥而入,就此占据了固原。等晚上,几次战斗的伤亡统计出来,看到多达两百战士在这一役中阵亡,尚纪元、萨都刺、徐天佐谁也没心情庆祝胜利,独立旅陷入了巨大的悲恸之中。

第七十八章 中路集结

浏览着两百多位牺牲者的名单,吴安平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三五中文网

这些战士无论曾是山匪、绿林,还是刀客、杂兵,能被尚纪元接纳加入西北独立旅,就证明在他们的心中依旧有一片光明。而他们每个人,或许都有着或悲或喜复杂曲折的人生历程,在这样的历程中,他们是中心,生命鲜活而生动,但此刻,无论多么鲜活生活的人生都已戛然而止,化为电文上一串串冰冷的数字,这其中的悲凉只有他们的家人才能体会。

作为推动这一切发生的指使者、怂恿者,吴安平深感内疚,尤其是在他将士兵当做筹码,以漠然而冰冷地的心态去计算得失、推演战局的时候。民族整体的伤痛与民众个体的伤痛,孰痛?答案自是不言而喻,但民族的强健可以重铸,个体的伤痛却更为难以抚平。

再伟大的胜利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在无数人的欢欣和喜悦背后,还有着一群人在承受悲怆,默默悼念、回忆亲人逝去的音容笑貌。难道荣誉、抚恤、慰问,就能弥补这些人在一个家庭的缺位,就能抚慰那些母亲、妻子、儿女心头的悲凉吗?答案似乎也是不言而喻。

夏听白大概猜到他的心思,就顺口说道:“你想当救世主,却一副小市民的心态,这纯粹是自讨苦吃。”

吴安平默默道:“小市民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还有点人味。”

对于牺牲的战士,解放军的抚恤极为优厚,除一次性支付其家人一千银元的抚恤金外,还有为期二十年的每月十块银元的遗属补贴,而且金钱之外,许多政策都会向其倾斜,在从商、从政、务农、务工等各个方面,与普通人相比,战士遗属会得到特别的支持和优惠。在某种程度上,这些措施使军队的战斗力和凝聚力都得到了提升。

吴安平想了想,对肖澜道:“我命令,将西北独立旅第二团第三营第二连命名为‘钱富连’,并通报各部。另外,知会尚纪元,将阵亡战士的遗体妥善安葬,并做好记录,待大战结束再统一迁至烈士公墓祭奠。”修建烈士公墓的事情,在董志塬誓师之前,陇东集团及解放军各部就达成了共识,现在各项筹备工作即将完成,等甘陕战事结束就可以动工兴建。

除了解放军各部的进展,对张兆钾、孔繁锦等甘军的动向,吴安平同样极为关注。到了今天,陇东集团誓师起兵并进攻陇东的消息,应该已扩散出去,解放军再想趁敌不备猝然进攻已经不大可能,接下来的战斗势必将更激烈、更残酷。

飞行支队通过战机侦察发现,甘军在平凉西部、南部邻近区县的戒备已经加强,不过在这些地方,大量守军已被张兆钾、孔繁锦抽调至兰州战场,剩下的那点甘军还不够解放军一顿炮轰,所以就算其百般戒备,吴安平也不放在心上。而在聚集了两万甘军的定西,暂时还没有发现敌军有东进迹象,这就给解放军留出了排兵布阵的时间。

从陇东道公署出来,吴安平又到警备师驻地看了看。

攻占平凉之后,警备师俘虏了两千多陇东军,经过甄别,剔除那些有恶习、恶行的士兵后,现在教导队正忙着给剩下的一千八百多俘虏做工作,动员其加入解放军或西峰建筑工程公司。***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坦白说,对于思想政治工作,无论吴安平这个总司令,还是专门为此成立的教导队,其实都不那么擅长,但是成效却异常的好,原因就在于道理之外,军饷及工资的丰厚也是一大诱因。

对于这点,吴安平看得很透。

不知道从哪里,他听到过这样一则箴言:“播种行为,收获习惯;播种习惯,收获性格;播种性格,收获命运。”以他的理解来看,无论这些俘虏是因为思想认同,还是冲着高额收入,只要加入解放军及陇东集团,就必须按照解放军和陇东集团的规则行事,这种行为上的趋同,其实就一种“被播种”。时日一久,行为养成习惯,习惯铸就性格,而性格将改变命运,无数人的命运改变了,民国的命运自然也随之改变。

夏听白悄悄地问他:“虽然没有深入了解,但你许多举措我觉得都很耳熟,你这不是在抄袭我们共产党解放前的一些政策吗?”

吴安平不以为然道:“本来就是啊。我水平有限,既然历史证明共产党成功,我当然就要跟共产党学,嘿嘿,虽然很多方面学不来,但是我也有自己的优势,一来有钱有粮,二来有技术,三来枪杆子硬,而且这种优势随时间推移,还会以几何倍增的速度增强,我就不信,只要我用心去做,凭这些不能让一个强盛中国时代提前到来。”

夏听白撇撇嘴:“你想的也太简单了。摊子越大,控制力越弱,看你基础都没打牢靠,就这么急切,要是万一控制不来,体系崩塌,那不就悲剧了?”

吴安平叹口气道:“不急切不行啊。”没有进一步解释,他突然又笑道:“就算真崩塌了,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不被外国人占到便宜,这点基业被中国人控制着,相比原来历史,总是大大的好事,不说别的,你说小日本要侵华还会打那么惨吗?我这里哪一样装备不能打得他们哭爹喊娘的?”

夏听白想了想道:“这点你说得对,就算你干不成,只要肉烂在自己人锅里,总会有很多好处。”

吴安平这时突然惊讶道:“我刚才隐约听到你说‘我们共产党’,难道你是共产党员?”

夏听白白了他一眼道:“你真够迟钝。再说,我们那个时代的中国,共产党员有八九千万,你见到一个两个有什么好惊讶的。”

吴安平喜道:“那你可得帮帮我。”

夏听白漫不经心道:“看心情吧。”立刻,她又灵机一动,凑近吴安平以诱惑的语气道:“如果你把我送回2011年,我保证,肯定对你提供最全面的支持。要知道,相对于你,我可多了八十年的见识,又接受过全面系统的新时代教育,能提供的帮助绝对是你想象不到的。就把这当做交换条件,怎么样?而且,我保证不大嘴巴,把你的事情到处说。”

她侧着身子倾过来,身上一股清香立刻沁入了吴安平鼻端,而且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孔,就凑近在吴安平眼前,登时便让这位总司令心神一阵恍惚。不过,他立刻清醒,对夏听白的提议避而不答,反而嗔怪道:“这种事你怎么还讲条件?民国也有你夏家的先祖辈,对他们的苦难你怎么就能漠然无视?”

夏听白大怒:“你什么意思?”

吴安平坦然道:“就这个意思。”

夏听白怒道:“你把我关在这时空,居然还以这种理由责难我?你本事那么大,怎么不到八十年后带大把的人过来,就用这理由好了,你告诉他们,看他们会不会痛哭流涕,跟你去救祖宗?”其实倒不是夏听白冷漠无情,这样突然的时空转换,根本无法让她对这陌生的时代产生亲近。她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电影世界,所有事物都是平面的,不立体不真实,这让她对整个时代有种不自主的抗拒和疏离。

吴安平哑口无言。

出城去白庙的时候,夏听白也跟着车。两人形影不离,让不少战士为之侧目,但真实情形却是,这两人的关系绝不像大家想象那样亲密,由于立场迥异,一些小冲突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吴安平给西峰方面发去了电报,让陶玉山从西峰建筑抽调一千名工人赶赴平凉,目的自然是为军用机场及山腹仓库的修建。而出发时,他也发布命令,从警备师抽调了两个连,一个连守卫机场,一个连用来守卫仓库。

机场方面,他能做的都已经做完,剩下的工作就算D-7引擎再强大也派不上用场。但山腹仓库,由于物资的转运没有完成,吴安平还是要求战士们在三公里外警戒,阻止当地人出入。其实,以附近的人口密度而言,这样的防范措施有些多余,除了一些道路偶尔能看见乡民行走,他选定的地方轻易也见不到一个人。

虽然抽调的这两个连,与昨天跟随吴安平的警卫不是一批人,但看到荒野之中居然出现一座机场的轮廓,仍不免有许多惊奇。而在总司令告知,附近山体之内,还隐藏着一座庞大的储备仓库时,那种惊奇就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大家只能麻木地认为,总司令不愧为总司令,只要他出现的地方,到处都能看到奇迹。

机场留下一连战士守卫,吴安平将另一连战士支开,便再次进入山腹仓库,开始疯狂的物资大搬运。夏听白自然是跟着,引擎启动时蓝光一现,她就知道吴安平要进行又一次的时空穿梭,趁机便进入了引力场内。吴安平看她一眼,也没多说,干脆带她一起,完成了整个搬运过程。

忙碌一个多小时后,西峰仓库区三成的储备物资,被转移进了庞大的山体仓库中,单纯以重量来衡量,这些物资加起来超过了一百五十万吨,其中光粮食就有四十多万吨,足够平凉境内的九万居民,吃上十几年的。那五千套T-34坦克引擎及部件则没有运过来,只有发电机组很快用上,被吴安平特意带了过来。

夏听白有些失望,因为这次穿梭只是来往于同时代的西峰和平凉,吴安平明显对送她回2011年不感兴趣。不过跟在一旁,看着堆积如山的各类物资倏忽不见,却又几乎同一时间在几百里外的另一处出现,夏听白被所谓D-7引擎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深深震撼,也就从这一刻起,她才感到吴安平那种改变中国的强烈愿望,似乎也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物资运完,吴安平又对仓库做了一番改进。一是新增加几个进出通道,二是平整了几个出入口附近的地形,并向外开辟出几条道路。

夏听白忍不住对他说道:“就算避开别人,你这样干,也未免太令人瞩目了吧?我看还不如成立一个空头机构,以这个机构的名义行事,这样更能混淆别人的注意力。”

吴安平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于是,就在两个男女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中,日后让许多历史学家及工程研究人员挠破头皮的“第一工程局”就此诞生了。

一天忙碌,处理了许多事,再加上昨晚基本没睡,到傍晚时,吴安平就感到很疲累。问过肖澜,得知左纯庵他们大致夜里十点钟左右抵达,他便想趁机小睡一阵。不过走进公署自己的临时住处时,他看到夏听白竟也跟在身后进了房间,登时就有些傻眼了。

“夏听白,你不会真要和我同处一室吧?”吴安平不相信她真敢这样。

夏听白脸红红的,不过还是强自镇定道:“当然,我说话算话。不紧跟住你,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溜到后世一趟?”其实这只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她是这时代的孤儿,看所有人都像是在看大银幕上扮演的角色,只有在曾去过她那个年代的吴安平身边,她才感觉某种不虚幻的真实。

“随你吧。”吴安平递给夏听白一条睡袋,心情复杂地说道。

两人裹衣而卧,都大睁着眼睛看屋顶的横梁,无声无语,一片安静,彼此呼吸的气息反而显得异常清晰。这让吴安平和夏听白都感到很不适应,似乎那气息在唱和、在呼应,有一种暧昧与诱惑的意味发散出来。

好在两人都很疲惫,思想抵不过困意,又过了一会儿,吴安平率先进入了梦乡。

吴安平睡得正香,就被人摇晃着推醒。他勉强睁开眼睛,见是夏听白,就问道:“怎么了?”夏听白气愤道:“你那么大呼噜声,我刚睡下,就被你吵醒了。”吴安平暗自惭愧,就道:“那你先睡,等你睡着我再睡。”等夏听白睡着,一种节奏虽然优美但毕竟扰人的轻鼾传了过来,吴安平忍不住暗道:“这什么人啊!”

九点多钟,始终处于半梦半醒的吴安平索性起来,披衣而出,到作战室跟值班的小参谋闲聊,等待左纯庵、余铁鹏、李章、安柄朝的到来。到十点钟,平凉城外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解放军第一师、第三师、第四师、第五师加上警备师黄日新部合计两万七千人,终于抵达了平凉。

第七十九章 悲催张兆钾

当左纯庵等人率部进入平凉之时,远在兰州的张兆钾、孔繁锦也终于达成妥协,对以陇东军、陇南军为主体的甘军各部,下达了东进剿匪的命令。三五中文网此匪非别匪,正是指陇东集团的军队,也就是吴安平创立的西北人民解放军。

警备师突袭平凉,第一波打击的是三千陇东军驻军,一些政要趁机将消息通过电报局传递给了张兆钾,不过当时因为并不知道警备师的来历,所以电文语焉不详,张兆钾只知道自己的老窝遭到了攻击。等过后他下令各县详查,这才知道是自己最大的金主吴安平,一手掀翻了自己的老巢。

而且,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陇东集团起兵的消息在甘肃各地疯传起来,在各地守军加强戒备的同时,民间波澜涌动,为后来解放军的进驻提供了不少意想不到的便利。

张兆钾很郁闷,就在他志得意满以为即将登上人生的最高峰,成为执掌一省生杀大权的甘肃督军时,吴安平的猝然发难给了他当头一棒,尤其是平凉遭攻占的消息传来,正如一盆冰水数九寒天当头浇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要知道,这个机会对张兆钾来说,当真难得。

他前清时为武举人,先后跟随左宗棠、董福祥为官多年。但真正发迹要从张广建督甘他任陇东巡防各营帮统时算起。后陇东镇守使陆洪涛升任甘肃督军,他有拥戴之功,这才坐镇平凉,接任了镇守使之位。现在陆洪涛离职,按理这督军一职非他莫属,谁想西北军进甘,刘郁芬抢了督军,他心里自然愤愤不平。

待北洋联军讨赤,西北军前方战火不断,冯玉祥又远在苏联,刘郁芬兵寡将少立足未稳,而这时,张兆钾恰恰借西峰财力军力倍增,这便让他等到了夺取甘肃的绝好时机。

在平凉,当张兆钾接到吴佩孚等北洋各系要人联名签署的、联络他共同讨伐西北军的檄文时,激动到一拍大腿,从座位上站起来欢叫:“刘郁芬滚蛋的时候到了。”

不过,吴佩孚当时联络的不仅仅只有他张兆钾,甘肃回汉八镇都收到了相同的檄文。而西宁镇守使马麒、凉州镇守使马廷勷,更抢先一步得到了奉系张作霖签发的委任状,委任马麒为甘肃督军,马廷勷为省长。

马麒同样对督军之位抱有野心,但他不信任直系吴佩孚,反看好奉系张作霖。他认为张作霖既有实力,又敢作敢为,说不定将来能控制北京,夺得天下,与奉系合作当为一招妙棋。与马廷勷商量,两人意见不谋而合,遂持经在皇城滩盟誓,约定采取一致行动,对刘郁芬虚与委蛇。随后,两人暗中派人去北京见张作霖,张作霖很高兴,立刻就签下了委任状。

张兆钾探知这个消息,大为暴怒,随决定倾巢而出,待击败刘郁芬后,凭实力压服马麒及马廷勷。不过在这之前,对两马与奉系之事,他也只作不知,还密派代表联络了两人。

马麒和马廷勷自是装聋作哑,态度模棱两可。

张兆钾心知肚明,他并不指望二马,只要他们背后不捅刀子,暂时保持中立,他的目的就达到了。35zww.com甘肃**人口较多,八镇首领,回汉各半,彼此明争暗斗,自成两派。张兆钾联络重点是陇南镇守使孔繁锦。

孔繁锦在辖区内独断专行,被称为陇南王。他共有两师人马,武器精良,军费充足。此人系民国初年甘肃督军张广建胞弟,因其舅父无后,继嗣为子,改从舅父孔姓。张广建督甘期间,他红极一时,先后担任张广建亲兵司令、陇南镇守使、陕甘边防督办、援川总司令等职。陇南名义上受兰州督军管辖,但实际上已形成割据局面。

张兆钾和孔繁锦,一个是张广建亲信,一个是张广建兄弟,两人共事多年,利益相关。张兆钾密派的代表一到,孔繁锦立刻决定结成生死同盟。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相同的血液,永远不会成为兄弟。一切用金钱和利益结成的兄弟和朋友,都是欺人之谈。就在几个月前,孔繁锦和刘郁芬互结了金兰,可结帖尚未捂热,他迫不及待地向这位从清末陆军讲武堂毕业的同学和兄弟刘郁芬举起了枪。

一场大战,刘郁芬毙命,孙良诚、梁冠英等被俘,张兆钾三十年戎马,终于在五十七岁时,离甘肃督军的宝座只有一步之遥。

攻占兰州后,他立即给吴佩孚去了电报,同时分别知会肃州吴桐仁、河州裴逮淮及宁夏马鸿宾、西宁马麒、凉州马廷勷、甘州马璘这六位镇守使赶赴兰州,用的名义是商讨甘肃政局。尤其在给马麒、马廷勷的电文中,他故意拐弯抹角提到了张作霖签署的那两张委任状。

奉系势大,他招惹不起,不过他不认为张作霖会坚持原来决定,硬推马麒和他争位。北洋联军和西北军激战正酣,虽然已占据很大优势,但何时能将西北军彻底击溃,谁也说不好。这时候,无论张作霖还是吴佩孚,对他都应该是急于笼络才是,只要甘军北上和东进,就能在西北军背后插上一刀,这必将加速其溃败。

而故意让其他六位镇守使齐来兰州拜会他张兆钾,目的就是要看看,面对数万陇东军,还有哪个敢冒出头来,跟他争这个甘肃督军。孔繁锦对他这种做法也很支持,按照约定,张兆钾就任甘肃督军之时,也是他担任担任甘肃省长之时。

孔繁锦且不提,但甘肃其余六镇,在电报刚发出不到两天居然就齐聚兰州,内中含意张兆钾自然心知肚明。虽未参战,但这六镇早调动好军队,人也离兰州不远,一来是想趁乱战捞些好处,二来自是防备他张兆钾以武力威胁,趁胜开打,强做甘督。

在甘肃军政联席会议上,当张兆钾借击败刘郁芬之势提出推举甘督的动议时,除孔繁锦言辞滔滔称甘督非张兆钾莫属外,其他六镇都各怀鬼胎,七嘴八舌,吵闹不休。肃州吴桐仁、河州裴逮准与张、孔同属汉镇,不过是想趁机要些好处,保证自己的地位权势不受损害,马鸿宾、马麒、马廷勷、马璘这些回镇,虽忌惮张、孔兵势,却仍抱成一团,各找理由,反对张兆钾做甘督。

这四镇同出河州**马姓,与绥远都统马福祥一起,被合称为西北五马。虽五马不同系,各有各的利益,但对外却因宗族、血统联系而互相援应,令各方势力甚为忌惮。甘肃回汉之间矛盾重重,就算不提马麒、马廷勷此番新仇,诸马与张、孔也有不少旧恨。

张兆钾、孔繁锦同为前甘督张广建旧部,而张广建之所以离甘,就是受了马福祥领导的“五马驱张”行动的影响。后陆洪涛、马福祥争夺甘督,时任帮统的张兆钾曾通电北洋,反对任命马福祥为甘督,并称“汉回世仇,如果中央不顾舆情,演成事实,彼等将以死周旋”,若不是马福祥审时度势主动退出,当时甘肃回汉八镇就要大打出手。

新仇加旧恨,回镇诸马如何肯服张兆钾做甘督?

不过张兆钾真要以武力对付回镇诸马,忌惮也不小。诸马兵力虽少,但多为骑兵精锐,又以宗教、宗族、血统联系统属,打起仗来既悍不畏死又来去如风,很不好对付。

这时孔繁锦拿出吴佩孚回复的电文,将其宣读完毕,方慢条斯理道:“消灭了刘郁芬部,西北军已失甘肃后路,只要我们再轻插一刀,其溃败之后便再无余力翻身。北洋已提出要求,属意兆钾兄暂接甘督之位,统领协调此事。诸位反对兆钾兄补甘督之缺,便是在反对北洋,我奉劝诸位,还是要考虑清楚为好。”

这是张兆钾、孔繁锦预先商量好的步骤,借北洋之势造成既定事实。孔繁锦看了马麒、马廷勷一眼,又故意道:“这封电文是直奉晋鲁北洋诸系联名所发,张作霖张大帅也是这个意思。”

马麒脸色一阵青红,厉声指责道:“推举甘督与进攻西北军,这完全是两回事!张兆钾、孔繁锦你们两个其心不正,分明是借势逼人,硬要我们承认!”

张兆钾沉着脸,鼻子冷冷地哼出两声,用右手中指敲击着茶几,疾声冷语道:“其心不正?到底是哪个其心不正?进攻刘郁芬之前,我就联系诸位一起行事,可诸位呢?明明坐着北洋的官位,却百般推脱不愿出兵,分明就是想坐山观虎斗,有意保存实力!这不是其心不正是什么?”

马璘实力最弱,也没什么野心,听到这里,他坐不住了:“张镇守言过其实了吧。”在这种场合,他既怕得罪了马麒,又怕惹了张兆钾,就打算从中缓和,来一个稀泥抹光墙,只要没人给他难堪,他就两面抹。

张兆钾哪把他看在眼里,便趁机发威,故作雷霆大发,拍案而起,吼道:“放屁!”

马麒气得脸色铁青,挺身而起,指头戳着张兆钾,尖着嗓门喝问:“奶奶的,你想干什么?”

张兆钾怒目圆睁,脸上青筋暴起好几根,嘴里飞溅着唾沫星子,逼问着:“姓马的!你敢骂人?”

孔繁锦摆了摆手,哈哈一笑调解道:“现在是说正题,大家都别意气用事,咱们齐聚兰州可不是为吵架来的。”其他如吴桐仁、裴逮准、马鸿宾也赶紧插话,相劝两人。

张兆钾不耐纠缠,索性把话说开:“大家谁心中什么打算,根本瞒不过别人,不妨把话敞开说。先前你们回镇畏惧刘郁芬,不敢动手,现在刘郁芬既灭,西北军已无退路,你们再要首鼠两端,最好仔细掂量掂量。如果应北洋所请出兵,我陇东既兵多,又有大功在手,这督军统帅之位,我不做谁做?”

这话虽然蛮横,但正戳在回镇诸马的痛处。先前西北军败相未露,他们自然首鼠两端,现在局势骤变,若还妄想中立,必然遭北洋忌恨,也正是意识到这一点,马麒、马廷勷才会有联络张作霖之举动,现在张兆钾借北洋之势压了下来,再要推拒,还不定会出什么变故。

马鸿宾、马麒、马廷勷、马璘在一旁商议,张兆钾见他们没有当场反驳,便知道借势逼人的计策已然奏效,他离甘督宝座只差一步之遥。

但就在这时,有副官一脸焦急闯进来通报,说平凉遭到不明军队攻击。这消息一漏,八镇俱哗然,张兆钾更如数九天一盆冷水浇在了天灵盖上,既意外,又由外至内寒意森然。他毕生积蓄及家人都在平凉,被人就这么掀翻老窝,对他打击之重可想而知。

不剿完匪就出不了兵,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自然没有了讨论的必要,张兆钾为甘督之位百般辛苦,就这么眼睁睁地错过了。马麒不顾张兆钾面色铁青,执意讥讽道:“连老窝都被人挑了,还想做督军,这也太滑稽了吧。”

张兆钾气急攻心,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走。所谓的甘肃军政联席会议,就这样虎头蛇尾,无疾而终。六镇各回各地,一面继续提高戒备,一面关注新局势的变化。

眼看大局已定,突然出了这样的变故,孔繁锦也对张兆钾生了很多意见。到第二天确定是西峰吴安平起兵后,孔繁锦更对张兆钾不满,认为张兆钾坐镇平凉,掌控陇东十七县,居然让敌人在眼皮子底下成长到如此地步,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可张兆钾也是有苦说不出。他不是没警惕,但吴安平要钱给钱,甘当肥羊,他也不好一刀杀了,何况,对于收服吴安平他已有计划,只是部署兰州大战将之耽搁,根本没来得及用上。还有,西峰根本藏不了兵,谁能想到吴安平居然不知在哪里训练了一支军队,趁他不备,竟然狠狠在背后插了他一刀呢?

甘督几乎到手又飞了,老窝也被抄了,张兆钾对吴安平的恨意之深,用咬牙切齿都不足以形容。

虽然孔繁锦对张兆钾有些许不满,但张兆钾提出剿灭吴安平后,会将陇东集团五成的财富送于他,以此作为他一起出兵剿匪的酬劳。这个交换条件不可谓不大方,孔繁锦二话不说,当即答应了下来。

于是,在兰州、榆中、定西盘踞的陇东军,在通渭、陇西、渭源盘踞的陇南军,加上韩有禄、黄得贵、宋有才所部甘军,叫嚣着“东进剿匪、西峰发财”的口号,纷纷动员起来。

第八十章 截孔打张 武装红妆(1)

在平凉,左纯庵、余铁鹏、李章、安柄朝抵达后,一来行军疲累,二来需要安置队伍,与吴安平当晚并未多聊。35zww.com等安排几人歇下,吴安平回到自己屋中,发现夏听白竟然没睡,正屈膝靠墙坐着,双臂环住膝盖,下巴搭在交叉的小臂上,那条睡袋则被她用来盖住了双脚。

吴安平道:“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怎么不睡了?”

夏听白缓缓抬头,一双眸子里蓄满忧伤,泪水正从脸颊无声滑落,顺着精致的颌骨线条汇于下端,一滴一滴渗入她的袖口。月光透过窗楞的缝隙,正照在她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虚幻的凄白。

吴安平心神大震,急忙问道:“怎么了?”

夏听白抬起袖口,抹一下眼角,勉强笑道:“没什么,我以为你悄悄走了,只剩我一个人在这陌生的时代。”

吴安平做到她身边,轻轻道:“放心吧,不会的。等过一阵,我总要想办法把你送回去。”又故意玩笑道:“要是真关你在这里,难道我不怕你们警察大军盯着我不放吗?虽然在那个年代,我待的时间很短,但有句话我恰巧听到过,说共产党一般不认真,但只要认真就不一般。我就那么点胆子,可不敢招惹他们认真对待。”

夏听白忍不住轻笑一下,又逐渐收敛住笑容,极认真地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之,谢谢你安慰我。”

吴安平忍不住挠了一下头皮:“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对我好言相向吧?”

夏听白白了他一眼,道:“那个皮包工程局不就是我给你出的主意?现在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我多不懂事。”

吴安平笑道:“那件事还真忘了。”

夏听白看着他片刻,叹口气道:“我很抱歉。不过,在没来这边之前,我对你确实抱有很大的敌意,而且我其实在上海见过你一面,但那一面也给了我平生仅次于这次的惊吓。”

吴安平有些摸不着头脑:“要是你见我使用引擎,肯定会受些惊吓。***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但是,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你,怎么会让你有那么大敌意呢?”

夏听白便将几次调查遭遇对吴安平讲述了出来。一些感受她一直憋在心里,从没跟任何人说过,如今受时空影响,她看吴安平既像相隔万里永见不到的陌生人,又像同处异世彼此相依的同行者,防备就此卸下,这些曲折心事便如竹筒倒豆般一一倾吐了出来。

吴安平也很想知道其中究竟,毕竟这些调查对他的发展影响很大。如果不是因担心而跑去乌克兰,就不会有战争公园计划和烽火公司,也不会遇到波波涅夫,那么26式坦克就不会出现,那些系统完备的军工技术资料也不会如此轻易得到。

从夏听白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去脉来龙,吴安平登时知道她为何紧盯着自己不放。应该说,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与她自信而偏执的个性有关,只要确定目标,哪怕不断碰壁,也非要做出个样来,决不妥协。另外,黄启西、于坤及支队领导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也刺激了夏听白,使她更下决心要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吴安平道:“你看,我还是被迁怒了。”

夏听白笑道:“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嘛。不过,事实证明,我当初的判断正确无误,你这个‘黄启东’果然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吴安平道:“我也是没办法。你学过历史,肯定知道中国在民国这时代,国家和民众的苦难有多重,有了引擎,能自由穿梭于两个时空,我只恨步子还不够快,力量还不够强,哪顾得上多想行为是否太异常。”

夏听白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又问道:“你老说引擎引擎,但这样的技术即便八十年后也难以想象,它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吴安平道:“传承我引擎的黎伯曾经说过,作为引擎的驾驭者,因为独守秘密,要承受最可耻的孤独。不过,你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密,我倒是可以不用孤独了,正好可以把来龙去脉和你说一下。”于是,他便从上广州备考黄埔第三期开始,顺着回忆的历程,一点点讲述起来。

无论夏听白,还是吴安平,这种彼此分享对于讲述者本身,也是令人愉快的经验。这种事情本来很难或者根本不会发生,但两人受时空影响形成的奇特关系,使这一切顺理成章地发生了。这就像是一个有心事的人,或许不会跟身边的人分享他的心事,但对千里、万里之外的陌生网友,却极为容易打开心防,主动倾诉自己心中的秘密。

越说越多,越说越热络,慢慢地,两人又开始分享彼此的成长经历,以及对各自社会的看法,理想、现实、欢喜、悲恸等等无所不谈。而随着交流的深入,吴安平和夏听白对彼此的了解也越来越多,那些个人身上所体现的时代特征,通过不经意间与同时代人的对比,逐渐凸显并拥有了越来越致命的吸引力。

一夜闲谈,误解冰消,一颗奇异的种子就此播下,等待萌芽。

第二天上午八点,吴安平顶着黑眼圈,带着同样熊猫眼的夏听白,前后进入了临时司令部的作战室。左纯庵、余铁鹏、李章及安柄朝已经在座,正议论下一步的战事走向。

夏听白作为总司令屋里的女人,被战士们多有谈论,左纯庵几人虽刚到平凉,但也有耳闻。不过对此事,几人的态度各有不同,这时见吴安平、夏听白一起进来,这种态度便立刻在脸上显露出来。左纯庵的脸沉下来,余铁鹏是咧着嘴高兴,李章在挤眉弄眼,而安柄朝则目光闪动,不住朝夏听白打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其实吴安平也很尴尬,他红着脸介绍:“这是我的机要秘书夏听白。”

余铁鹏笑道:“安平,夏小姐这么漂亮,你真是好福气。”李章调侃道:“人家是金屋藏娇,你吴安平倒好,将夏小姐带到战场上来了。”安柄朝却问:“夏秘书是哪里人?”吴安平看了夏听白一眼,道:“她是苏州人。”安柄朝“哦”了一声,默然不语。左纯庵则冷哼一声,没给什么好脸色。

在这种不尴不尬氛围中,会议逐渐转入正题,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战局之上。

自董志塬誓师到今日,短短四天时间,趁张兆钾将兵力抽调往兰州前线,解放军发动攻势,已占据了十多个区县,待余大成的第二师攻占陇县后,便会形成两翼齐飞、中央突进的攻击态势,就目前来说,居于两翼的独立旅和第二师面临的压力其实不大,但在中路平凉以西,解放军却要与甘军打一场决定甘肃命运的决战。

兵力差距虽然巨大,但兵力不足火力补,对于胜利,无论吴安平还是左纯庵等人,都有绝对的信心,真正需要考虑的是,如何降低伤亡和取得最大战果。

安柄朝在分析敌情的时候指出,虽然张兆钾、孔繁锦的联军有八万人,但分散在兰州、榆中、定西、渭源、陇西、通渭这些区域,而且大致上,分布在北部兰州、榆中、定西一线的甘军多为陇东军,兵力超过六万,而分布在南线渭源、陇西、通渭的甘军则多为陇南军,兵力在两万左右。

甘军这种兵力部署,是先前进攻驻甘西北军时形成,却对解放军的进攻很有利。而且,飞行支队的侦察报告中提到,虽然甘军各部都已动员,但并没有发现其有将兵力集中使用的迹象,也就是说,即便我中路大军在平凉按兵不动,敌军也不会集中八万兵力一路压来,而是会以不同批次、不等规模与我军遭遇。

这说明张兆钾、孔繁锦对我军的实力根本没有概念,估计他们认为这只是一次规模稍大的普通叛乱。敌军这样做简直是不知死活,我军只要抓住时机,吃掉几部甘军,兵力就能拉平,到时候就是张兆钾有再大本事,也难逃败亡之局。

李章提醒到,虽然现在张兆钾、孔繁锦联军一处,但开打后,我军实力必然暴露无疑,张兆钾因平凉之事与我军已成死仇,姑且不论,孔繁锦见势不妙则很可能南逃,为尽早平靖甘肃,需得将孔繁锦南逃之路截住才行。

左纯庵也提出两个需要注意的地方。第一,西北地区雨季逼近,甘肃山高路险,人烟稀少,决战应尽量提前,推迟则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困难。第二,在打击张兆钾、孔繁锦的同时,要防范其他势力卷入战局,尤其是甘肃回镇军阀势力。

余铁鹏则指出,在作战计划制定前,必须先明确我军在甘肃现阶段的作战意图。在打垮张兆钾、孔繁锦联军之后,甘肃基本上就落入解放军控制,这时,是要继续进军,扫平盘踞在河西走廊、宁、青的其他军阀,还是要暂时休战甘肃,解放军移师攻陕?不先明确这一点,就无法制定更有针对性的作战计划。

五人经过反复讨论、权衡,终于就甘肃下阶段的作战计划达成一致意见。这个作战计划可以用八个字概括:截孔打张,只占半边。

第八十一章 截孔打张 武装红妆(2)

所谓“截孔打张,只占半边”,听起来似乎很有内容,其实说穿就两个意思。***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截孔打张,就是要防孔繁锦南逃,要趁机将他和张兆钾一起消灭在平凉以西、以南;只占半边,就是在消灭张、孔后,战线推进到兰州即止,暂不进攻河西走廊、宁、青,而将移师攻陕。

对于“只占半边”这一点,其实五人的意见不尽相同。

李章和余铁鹏是倾向连河西走廊及宁、青一起拿下的,由于宁、青未分制建省,只有扫平所有甘肃八镇,才算真正意义上控制了甘肃。透过电台联系,在固原的尚纪元、萨都刺也持同样的看法,认为要做就做彻底些,留下尾巴日后也免不了麻烦。

吴安平与左纯庵、安柄朝的意见一致,都觉得暂时还是留下河西走廊及宁、青不动更为有利。一来以陇东集团及解放军的力量,暂时来说,难以形成对广大地域的有效控制,何况这些地区地广人稀,不利于集中投放人力物力;二来,在这些地方,汉、回、蒙、藏多民族杂居,少数民族甚至占主体,如果没有充足准备,暂时还是不要进入为好。

在第二师余大成发来的电文中,他也赞成吴安平、左纯庵、安柄朝的意见。

余大成认为,目前陇东集团及解放军对自己主张的宣传还差得很远,对各族民众一时还难以形成强大的吸引力。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还不如以兰州为中心推广政策,加大建设,这样会与河西走廊、宁、青形成强烈对比,影响所及,民众自然拥护推崇。待时机成熟再派军队进入,这样才更顺利成章,避免被人以各种借口挑起民族争端。

最终,“只占半边”的作战规划还是得以通过。不过,需要指出的是,李章、余铁鹏、尚纪元、萨都刺的意见,也作为备选项被记录在案。这就是说,虽然暂时不准备对河西走廊及宁、青动手,但要是那些镇守使自己找死,非要凑上来挑衅,解放军自然也不会含糊,顺手收拾就是。

为贯彻“截孔打张,只占半边”的作战方针,吴安平决定,以尚纪元的西北独立旅为北路,分兵攻占西吉、彭阳,并以主力驻兵固原,防备及钳制马鸿宾的宁夏军,保障我军后方的安全;中路集中警备师、第一师、第三师、第四师共四个师兵力,主动出击,力争将张兆钾、孔繁锦的甘军主力歼灭于平凉以西;以安柄朝第五师、余大成第二师为南路,在陇县附近汇合后,直扑天水,并向西截断孔繁锦南逃之路,同时分兵攻略陇南。三五中文网

左纯庵断定,只要能在平凉以西歼灭张、孔甘军主力,甘肃战局即可基本上解决,往后占领兰州东线广大地域,基本上只是走路和接管的问题。不过同时他也告诫大家,解放军还没打过大战及硬战,经验极为缺乏,要有付出较大代价的准备,千万不可自恃装备及火力,麻痹轻敌,疏忽大意。

会议结束,各部就要分头动员。

这时,左纯庵却拉住吴安平,说有些事需要谈谈,安柄朝本来要回第五师驻地,见此情形也留下来跟了过去。李章与余铁鹏对视一眼,道:“不用猜,我就知道他们两个要说什么。”见夏听白独自一旁等待,两人便走过去与她说笑起来。

在一个角落,左纯庵语重心长对吴安平道:“安平,以我的立场,按理有些话不该说。可是现在正值大战,你作为总司令,却带着女人肆无忌惮到处出现,这让战士们怎么想?”

安柄朝也有些忧心道:“我担心的是夏小姐的身份。她什么背景?接近你有什么目的?这些要不弄清楚,就让这女人加入核心,那风险也太大了。”

吴安平无语。

不管左纯庵,还是安柄朝,他们的想法都有些杞人忧天,这或许是因为骤然领军思虑太多的缘故,因为总担心干不好,所以对任何可能出现的小纰漏就极紧张。这又与各人性格有关,左纯庵、安柄朝都心思细腻严谨,李章、余铁鹏就不一样,他们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困扰。不过打仗打多了,这种情况或许就会消失。

等吴安平回来,李章、余铁鹏对他打个眼色,就各自回了师部。

夏听白问道:“说了我什么?”

吴安平故作轻松,调侃道:“他们说你太美了,有扰乱军心之嫌。”说出这句话,他心中突然有所触动,认真注视着展现在眼前的那张若巧匠雕成的精致面孔,视线在那额头、睫毛、眼眸、鼻粱、嘴唇上划过,忍不住再次轻声道:“你确实很美。”

在他的注视下,夏听白突然很尴尬,没来由感觉内心被空虚和充实两种情绪来回冲荡,连手脚都似乎生错了地方,无论怎么放都觉得不合、适不适应。她忍不住避过吴安平的目光,接着刚才的话道:“我知道他们不信任我,包括我的来历和能力,不过没关系,我会挑一些事来做,让他们刮目相看的。”

吴安平喜道:“你决定加入我们?”如果成为同谋者,可信任程度就会自然提升,这或许是顺利解决夏听白回归问题的契机所在。

夏听白点点道:“最起码回2011年之前是这样。”

平凉城内外,解放军各部紧张整备及动员,与此同时,余大成的第二师终于抵达陇县,克城后随即在第一时间对固关发动了攻击。

固关是甘陕交界的咽喉要道,四面高山耸立,旧西兰公路由此盘旋而上,山势险要,沟壑纵横,灌木丛生,地形复杂。惟一的一条公路夹在东西走向狭长的深谷里,易守难攻,是历史上兵家必争的秦陇要冲。

去年六月,甘军孔繁锦部二个旅,与西北军序列的国民军第四军杨虎城部孙蔚如旅在陇县东区相公山、杜阳镇等地激战,相持半月,甘军退守天成、固关,孙蔚如旅则占据了陇县县城。去年十二月,孙蔚如部东去,同样西北军序列的国民二军党玉琨部接防陇县,但随即甘军来攻,党部败走,如此,陇县县城也被孔繁锦的部队占据下。

今年与驻甘西北军大战,孔繁锦从各处抽调兵力,驻陇县的甘军只剩下五百人,而固关则因为军事地位更重要,专门留下了一千甘军驻防。这一千甘军在固关依山修筑工事,凭险扼守,主要还是为了防备西北军,以及名义上也属西北军的凤翔军阀党玉琨。

6月15日清晨,解放军第二师的攻击部队沿通往固关的公路急速前进,终于在九点之前赶到了固关的前哨打火浴。此时,甘军正在固关以东的公路两侧和南北山头上补修工事,二师一团、二团立即成钳形向固关守敌猛扑过去。一团直插固关西南,实施迂回包围,二团由陈家山登上固关北山,向甘军守敌发起攻击。突击团则沿公路来回冲击,不住轰击其两侧工事。

霎时间,宁静的山谷里枪炮声、喊杀声响成一片,解放军很快扫清了外围之敌。

甘军猝不及防遭到打击,个个晕头转向,慌了手脚。敌团长一边督令其部下仓促应战,一边观察战场情况。这时恰好解放军迫击炮、野战炮集中轰击,数枚炮弹呼啸而至,第一轮就击中甘军指挥所,紧接着无数炮弹雨点般地倾泻下来,敌团长右臂被炸断,狼狈逃走了。甘军失去指挥官,更加惊慌失措起来。

趁甘军晕头转向,一团分兵五路,向固关东南面的大小山梁上发动了猛烈冲击。敌军兵力、火力都不足,根本不敢与一团抢占阵地,只能利用工事进行阻击。但一团各营装备的迫击炮、火箭筒却纷纷发威,敌军工事一个连一个被炮弹炸毁,很快战士们就抢占了低处几个阵地,并以此为依托,向固关东南的制高点大咀山发动了如潮攻势。

大咀山孤峰矗立,灌木杂草丛生,南北是悬崖,东西两面仅有单人爬行攀登的小路,地势险要,攀登不易。敌军在山顶布置了三个火力点,利用一重两轻三挺机枪结成密集火网封锁了攀山之径。一团三营以一连二排为突击队,先以火箭筒打掉了敌人的重机枪火力点,然后在己方轻重机枪及狙击步枪火力压制及掩护下,战士们手持冲锋枪,迅速攀登前进。

敌军试图加强火力遏止战士们登顶,但稍有举动,立刻就招来解放军机枪火力的疯狂扫射,狙击步枪更是防不胜防,只要敌人隐藏得稍微有点不严密,一声枪响总能带走一条人命。

在漫天硝烟的掩护下,二排战士很快接近山顶,将一排排手榴弹扔了上去,趁敌慌乱,战士们翻身而起,猛冲进敌军阵地,用冲锋枪疯扫射朝敌人扫射。很快,一面威严的团龙军旗插上了大咀山顶。

攻占大咀山后,一团的攻势沿着两侧山梁展开,在迫击炮、野战炮的配合下,敌军工事纷纷被炸毁,战士们越杀越勇,很快扫清了固关东南的甘军守敌。

与此同时,在固关北山,二团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连续攻占了姚家店西北及河滩的几处阵地,敌军残敌根本无法组织反击,狼奔豕突朝固关镇内退去。

但固关镇的敌军更为悲惨,对突击团的坦克根本找不到有效的应对手段,轻重机枪无效,手榴弹扔不多远,倒是有两门山炮,本想试试效果,刚放了两下,就招来解放军的野战炮的疯狂轰击,连炮兵带山炮全被炸成了零碎。就这样,在北山甘军溃败前,固关镇的敌军已经先一步挂起了白旗。

至此,固关镇及南北山主要阵地均被解放军第二师占领,孔繁锦一千甘军被全歼,而固关这个联系甘陕的咽喉通道,终于被解放军牢牢控制在了手中。余大成站在战火刚刚平息下来的战场上,望着远处山峰上正欢呼的二师战士们,脸上浮出了几丝笑意。

第八十二章 截孔打张 武装红妆(3)

孔繁锦得知固关失守后很吃惊。三五中文网虽然他只留下一千甘军,但固关地势险要,按照以往经验,就是遭遇数千西北军也能坚持数日,解放军居然不到两个小时就打下来了,这怎么可能?电文含糊不清,他并不知道进攻固关的解放军,不但兵力高达五千多人,武器装备也远非西北军可比。

他郁闷地问张兆钾:“这吴安平到底有多少兵?固原、平凉且不说,现在连固关也被一身黑的解放军占下了,这可不是一般叛匪能干的。”张兆钾根本答不上来,只能道:“估计也不会太多。就算他有钱养兵,枪炮到哪里去弄?”

孔繁锦也想不出别的可能,只能接受这个说法。

6月15日下午,在平凉的解放军完成整备及动员后,左纯庵的第一师、余铁鹏的第二师率先出动朝隆德、静宁方向挺进,随后李章的第四师也往攻泾源,待攻克泾源后,他将赶往静宁与第一师、第二师汇合。安柄朝的第五师也紧接着南下,朝华亭方向攻击前进,他和余大成的第二师汇合后,将沿甘陕边界直逼孔繁锦的老巢天水。

至于吴安平,他还需要在平凉暂留两三日。警备师将分为两部,待攻占泾川及崇信后,再返回平凉与他汇合,随后才西进赶赴静宁前线。这样做并不会影响前方的战事,推算时间,待警备师赶到静宁之时,定西的两万甘军还在行军路上,毕竟,解放军的机动能力比甘军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而静宁则是中路解放军预设的第一个战场,在这里消灭定西及通渭东来之敌后,解放军才会顺势掩进,与张兆钾甘军主力决战于定西,并视战情发展,或分兵南下,与南路余大成、安柄朝合力将孔繁锦部围歼于通渭附近。

各部出发后,吴安平竟难得出现一些空闲,便和夏听白探讨起自己一些改变民国的思路。夏听白虽然没有出生在这个时代,但毕竟后世资讯发达,见识远超吴安平,她的一些看法,尤其是有历史依据的看法,对吴安平的启发还是很大。

按说吴安平也在后世生活过一段时日,但毕竟要完全了解一个时代,是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完成的一件工程,所以即便同一件事情,他知道名目,也无法像夏听白一样有根有据的宣讲出来。

到四点半,本来吴安平打算再去白庙机场那边看看,结果肖澜过来报告说有人拜访。

吴安平便问:“问清来人的身份了吗?”

肖澜道:“问清楚了。是位老先生,叫张宸枢,省立第七师范的校长。”

吴安平这才记起平凉城内还有一所师范学校。教育是立国之本,也是强国之根,吴安平既然在西峰铸基之时,便规划了学校,又对培训技术工人及扫盲从不放松,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而且张宸枢这人他也听过,名声极佳,所以这人不能不见。于是,他便对肖澜道:“你领我去拜见这位先生。”

夏听白刚出警校不到一年,对学校的记忆依旧鲜明生动,这时听到有民国师范学校的校长来,自然也很感兴趣,便几步跟在了吴安平后面。***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对夏听白,吴安平觉得自己不用隐藏任何秘密,因为那些秘密对她没有任何意义,这时见她跟上,只笑了笑,并没有阻止。

进了公署会客的厅堂,吴安平见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者正负手端详背墙上的四幅中堂,便先轻咳一声,待老者转身,他微笑作礼道:“本该我去拜会先生才是,谁想军务繁忙,竟没有成行,倒累先生亲来,实在不应该。”

那老者便是张宸枢,不过他估计没想到自己要找的人竟如此年轻,抖动下胡子,疑惑问道:“你是?”

肖澜忙介绍道:“老先生,这就是我们解放军的总司令,你要拜访的人。”

张宸枢一惊,忙告罪道:“原来是大帅,老朽真失礼了。”

吴安平脸一红,忙拦住道:“张校长,您快别这么称呼,我当不起。我也是陇东人,家在庆阳西峰,要不是阴差阳错,前几年我或许就进了第七师范,说不定现在还在受您教诲,无论怎么说,我都是小字辈,我叫吴安平,您还是叫我安平吧。”

张宸枢听了这话更是吃惊:“吴安平?原来你就是陇东集团的吴安平?”

吴安平恭谨道:“正是。”

张宸枢这时喜道:“既是这样,那这事倒好办了。”

吴安平还不明白是什么事,便说:“先生不妨坐下慢慢说,只要我能帮忙的,一定尽力而为。”

入座之后,张宸枢才将来意表明,原来他是为了第七师范的拨款而来。

1917年,受当时泾原道尹委托,五十二岁的张宸枢开始筹办“陇东师范学校”,校址就选定在平凉县城文庙西边。1918年2月,甘肃省教育厅将陇东师范学校命名为“甘肃省立第七师范学校”,张宸枢任校长。办学初期,第七师范仅招有一班学生,五十余人,教职员有七人。由于女子受教育的风气还未形成,故学生都是男生,没有女生,女教师也一个没有。

第七师范的学生大都来自陇东各县,由于交通不便,来校时都是肩负行李,爬山涉水,徒步数日才能到校。学校不收学费,但也没有助学金,学生布衣素食,自己做饭吃。虽然学校不负责分配工作,但由于专业课程开得较多,教学及教育行政都有涉及,学生并没有就业的压力。

张宸枢治学严谨,训导有方,对学校政务堪称殚尽心虑,但受混乱时局影响,第七师范要维持也相当艰难。学校运营资金主要依靠政府拨款,前几年虽屡有不足,靠自身多方筹措也能勉强应付,但近一两年则不同,甘肃政务混乱,拨款时有时无,致使第七师范已到了难以维系的地步。

张兆钾主政平凉时,为名声计,虽然不情不愿,但只要张宸枢找上门来,还是会批一点银元下来。警备师打下平凉后,虽然把公署及各机构清理一遍,将一些风评较好的官员、科员提拔了起来,但时日较短了解不深,一些人对解放军不免仍有畏惧。

这两天,第七师范正好有笔银元要下拨,这是正事好事,本来负责此事的官员直接办了就行,但谁想到这人刚上来,涉及到钱的事还不敢自行做主,就把找上门来的张宸枢推到了吴安平这里。

听完张宸枢的话,吴安平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通过这件事也说明,陇东集团及解放军还未得到民众的普遍信任。他想了想,对张宸枢道:“先生,这种情况是我们考虑不周导致,您放心,这银元立刻就可以下拨。”

张宸枢连忙致谢。

吴安平又道:“其实,陇东集团一向视教育为第一要务,之前在西峰就办了几所学校,技能培训及扫盲的规模则更大。此番起事,对扫清军阀后的甘肃教育其实我们早有诸多规划,已经被大家所知的就有十二年义务教育这一项,只是战事还未结束,地方不靖,暂时还无法推广实施。第七师范是陇东唯一的职业学校,照我所想,不如就由它率先启动新教育计划,先生以为如何?”

张宸枢不解道:“新教育计划?”

吴安平一笑道:“其实就是不计成本办教育而已。例如第七师范,自今日起先生就不必再忧心经费,只要师资跟得上,您想招多少学生都可以;而且教职员的月薪也将提到三十银元起步,还可以设立助学金、奖学金,学生也不必再自备衣食,可以全由学校提供;还可以规划一座全新的高标准的校区。可以这样说,只要有必要,一切相关要求都将得到满足。”

张宸枢欣喜道:“这当然最好。如此一来,我等就可以专心致力于学校政务,再不用忧心时局琐事的影响了。”在他心目中,无论以前的北洋、张兆钾,还是现在的解放军、吴安平,城头变幻大王旗,这是无法抗拒的,但只要当权者真正关注教育,对他来说,就是意外之喜。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不过暂时来说,只有经费和粮食充足,新校区的筹备及规划,还要等西峰建筑的人赶到平凉后才能进行,而且,要扩大学校规模、提升学校层次,涉及到的事情会很多,也不是短时间就能办到的。

吴安平很高兴。第七师范将成为一个样板,展现陇东集团对甘肃教育的抱负和决心,而随着张宸枢等人的直接或间接宣扬,这种抱负和决心,必然会受到甘肃甚至西北学界的关注,甚至百分百得到广泛认同,这对将来推行新教育政策,绝对会产生很大助力。

第七师范的拨款张宸枢已经不在意,他从吴安平这里得到的,远比他期望的要多无数倍。单就银元来说,吴安平从平凉的缴获中提了十万块给他,并且还从山体仓库拨出了五万斤粮食,除此以外,这位年轻的总司令,还送给第七师范两辆美国产轿车和三辆卡车,并特别嘱咐几个士兵去学校教授驾驶技术。

张宸枢有些过意不去。他从来没得到过这样高的待遇,即便以前当政者如何和善,只要遇到他来催款,总是会摆出“请原谅”的姿态。教育教育,说穿了,其实只是这些人自我表彰的工具,对于拉壮丁、催税、逼捐,他们的热情要远高于办学校、搞教育。

为表示感激,张宸枢邀请吴安平到第七师范视察。

见天色已晚,吴安平便想拒绝。更何况,既然解放军现在控制平凉,发展教育就成为他的责任,对于张宸枢的感激其实他并不想接受。

不过夏听白从旁道:“你既然这么看重第七师范,不过去看看始终不好。”

吴安平知道夏听白对民国的学校很感兴趣,又觉得她的话在理,就改变主意答应了张宸枢的邀请。

其实单从、环境上讲,第七师范比之西峰的几所学校还要优越。

这所学校坐落于文庙以西的柳湖,风景如画。这里在明代曾是韩王花园,不仅有严冬不冻的暖泉和清澈见底的湖水,还有飞檐画栋式的亭、台、楼、阁。四周有以前左宗棠栽植的环湖旱柳,每到阳春三月,柳絮飞白,如下大雪。

现在第七师范有四个班级,师生合计不足两百人。学生上课,就选在涵虚堂、暖泉亭、蓬湖阁等几处庭阁之上,只要随便转个视线,就能见团鱼、鳝鱼、狗鱼、小虾在湖中作趣,又见红荷映日、绿湖泛波,足令人心旷又神怡。

吴安平、夏听白与张宸枢同乘一辆轿车,一个警备师战士充任司机。这辆车打头,其后便是一个十几辆车组成的车队,其中既有赠送给第七师范的五辆车,也有运粮和警卫乘坐的车辆。

车队进校时,引发了巨大的轰动。

汽车在平凉即便不少见,但也绝对不多见,尤其是像这样十几辆车结成队伍的,除了解放军这一两日被看到有这样的举动,以前根本没有在街头出现过。如今车队进了第七师范,有眼尖的看到校长就在头辆车中,立刻兴奋莫名地围了过来,很快,在远处散步的学生也蜂拥而来。

见此情形,吴安平干脆令车队停下,示意张宸枢先出面与学生们打个招呼,他和夏听白则在其之后下了车。

张宸枢下车后,先是介绍了吴安平的身份,继而又在上百学生的惊呼声中,将陇东集团对第七师范的支持讲述了出来。这一连串的好消息,立刻引发在场师生的一阵阵欢呼,紧接着,掌声如雷鸣般响了起来。

这时,张宸枢请吴安平给大家讲几句话。

吴安平没有推辞,他站在上百位学生中间,看着一张张虽有菜色但洋溢活力和热情的面孔,视线又在那些洗得发白甚至已打上补丁的制服上扫过,突然想起自己去年以前也如他们一般,在荒芜中寻觅理想,越苦难越坚韧,越困窘越青春。

本来想好的许多话,他突然不想再说。像在兰州政法学校曾经做过的那样,他猛然举起一只手臂,大声宣告:“同学们,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然到来!”

第八十三章 截孔打张 武装红妆(4)

离开第七师范回到公署,已经是夜里十点。三五中文网

吴安平情绪很高,毫无倦意。在第七师范,他其实并没有宣讲什么理念,而是在大礼堂和全体学生进行了一次座谈。警卫们准备了许多坚果、水果,同学们将各式的茶杯、水杯端上来,就这样随意聊,聊了三个多小时。

聊得内容很多,但最多的无非是时局。

作为奇迹般崛起西峰的造反派,吴安平自然而然受到同学们许多关注。尤其当大家得知,在一年以前他和大家一样,也只是一个有点热血的普通学生时,立刻对他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这种认同感,使同学们自然而然忽视了吴安平身上的光环,放开了顾忌,很多很尖锐的话题接二连三地提了出来。

应该说,民国的学生群体是思想最活跃的青年群体之一,在他们身上,有着最纯粹的理想和信仰,由此而派生出来的各种思想,因为没有许多患得患失的考虑,所以表现得更激进更决绝。

吴安平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一年以前,像在兰州上学时一样,毫不隐藏自己对时局的看法,一遇到意见相左,便争论不休,非要说服对方不可。由于他好歹有到八十年后进修,旁边又有夏听白这个强大帮手,几乎每一次言辞交锋,都能赢得胜利。而在说服对方过程中,他所提到的许多新颖观点和论点,也一一被论证出来,由此也被许多同学有意无意记到心中,改变了他们对许多事物的看法。

在第七师范,吴安平觉察到,国民党和共产党都已向西北伸出了触角。

目前来说,国民党的活动更普遍些,第七师范才不到二百人,在教师和学生中就有十几位国民党员。但有意思的是,在这些国民党员中,更多人竟然是共产主义的信徒,虽然目前第七师范还没有共产党员,但吴安平相信,一旦共产党在平凉设立机构,这些人立刻就会抛弃国民党转投共产党的怀抱。

崇高的共产主义理想,在苦难深重的中国,似乎更具有一种魔力,能吸引和激励深受压迫的人,为全人类而不单单是自己国人的平等幸福,去克服个人自私、恐惧、怕死的本能,而为之奉献一切包括生命。这简直是任何思想、任何宗教信仰都无法比拟的精神力量。

夏听白也深受触动,这时代存在于学生群体身上的那种热血、激情、无畏、崇高,是任何时代都无法比拟的。这种状态及情绪,对出生在物质社会的年轻人,有着强大的感染力和吸引力。

于是,她对吴安平道:“我要做点事。”

吴安平已听她说过这件事,便问:“想好做什么了?”

夏听白道:“一时间也没什么好主意,不如这样,我先帮你建一个文工团吧?以前在警校我就是文艺委员,干这个我拿手。www.65txt.com”

吴安平不解道:“文工团?”

夏听白想解释,但是又觉得解释不清,就说:“反正对你部队有好处,到时你就明白了。”

吴安平耸耸肩道:“好,就信你这一次。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夏听白想了想,道:“你写一个授权书给我就行,需要什么人我自己去挑。”

吴安平点点头道:“就是个指令吧?没问题。明天。我会派几个战士跟在身边协助你的。”默默一阵,又道:“就这样吧。嗯,睡了。”

夏听白被他这么一说,登时脸就红了,不过还是点头钻进了睡袋。说来奇怪,先前抱有敌意,共处一室虽然尴尬,但也没有其他感觉,现在两人之间关系好转,反而倒更不自然起来。她想过改变,但一想到陌生的时代和这陌生的夜,就有些鼓不起勇气来,那种感触远比独在异乡为异客更为孤独。

灯倏地灭了。月光透过窗楞照射进两人的眼睛,温柔而执着地洗去了其中的睡意。

6月16日上午,吴安平收到战报,中路解放军第一师、第三师于凌晨攻克瓦亭峡、三关口,打通了固原与平凉的联系。

三关口位于隆德和平凉之间、六盘山东侧,是西去兰州、北去银川的咽喉要道,而瓦亭则是三关口的唯一门户,是极为险要的关口。两面石峰突兀,悬崖绝壁如刀削斧砍,一条公路被两山夹在当中,向下一道水,向上一线天,异常险要。

甘军在三关口的守军其实很少,但张兆钾自得知平凉被吴安平攻占后,便电令三关口守军加强戒备,要求务必不能放解放军突入六盘山以西。甘军守军为确保三关口不失,已将两山之间的公路完全破坏,并埋设了地雷,幻想可以凭借这样严密设防,阻止解放军西进。

战斗在凌晨五点钟打响。

星光渐隐,东方天际渐白,夜色正在逐渐退去。突然,三颗鲜红耀眼的信号弹冲天而起,划破了黎明前的静寂。进攻开始了。

迫击炮及野战炮率先发威,一排排炮弹呼啸着飞向甘军阵地,在敌军修筑的地堡上直接炸响,然后就见那些地堡一个个塌陷,将里面的甘军活埋在石砾下。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解放军战士犹如一把把钢刀插向了太白山。

火箭筒及狙击手负责压制敌军火力,其他战士时而低身跃进,时而匍匐向前,很快迂回到甘军主要阵地凤凰咀的侧后。战士们脚蹬石缝,手扒悬崖,壁虎一般攀上凤凰咀峰顶,然后便如猛虎入羊群,冲锋枪、轻机枪左右横扫,轻而易举歼灭守敌,占领了阵地。

太白山阵地失守,使甘军三关口纵深和侧翼的安全都受到严重威胁。敌人惊慌失措,拼凑了一个营的兵力,想要凭借工事负隅顽抗。就在这时,一排排炮弹结成弹幕,由瓦亭峡口沿着被破坏的公路,朝着三关口内延伸过来,敌军埋设的地雷被接连引爆,弹片和碎石炸得哪里都是。

就在敌军看得目瞪口呆之时,十几辆坦克轰隆隆从硝烟之后冲了出来。甘军挖出的坑洞及刚炸出的弹坑,根本无法对这些钢铁怪物构成阻碍,轰鸣的引擎带动履带,起伏之间便越过坑洼地带,如履平地一般。甘军正后悔坑挖得太小,就听见重机枪的“哒哒”声响了起来。紧接着,这些坦克上那黑黝黝的粗大炮管,缓缓抬起,对准三关口侧翼的甘军阵地,开始不住轰击。

与此同时,一部分战士迂回到敌军侧后,在炮火的支援下,对瓦亭以南的主峰发起了猛烈冲击。这个主峰是三关口一个重要制高点,位于敌军纵深腹地,瓦亭守敌原来并未在这里布置兵力,随着太白山和三关口前沿阵地的失守,这里便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无论哪一方一方先占领主峰,都能居高临下,对另一方构成威胁。

解放军战士精神抖擞,奋力向主峰攀登,陡峭的山壁上长满了蝎子草,螫得人胳膊上起了一串串水泡,尖利的岩石磕破了膝盖,洒下了斑斑血迹。爬到半山腰,忽然从山背后传来一阵阵吆喝声夹杂着枪托撞击声。原来,敌人也派出一个连的兵力,正从主峰侧后使劲地往上爬。时间就是胜利,战士们不顾乱石碰伤脚跟,终于先敌一步抢占了主峰。

就这样,太白山被攻占,瓦亭以南主峰也被攻占,三关口内还有十几辆坦克充当移动炮台和重机枪火力点,敌军再也提不起抵抗的念头,有的缴枪投降,有的磕头求饶。解放军第一师、第三师,就此一举攻占了战略要地六盘山。

左纯庵放下望远镜,对余铁鹏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太浪费弹药了?我刚才大致数了下,敌军埋的地雷也就三十来颗,我们为引爆这三十颗地雷,打了不下三百发炮弹,真奢侈啊。”

余铁鹏笑道:“是奢侈,不过我喜欢。”

左纯庵嘴角也翘了起来:“谁不喜欢呢?”

站在地图前,吴安平正参照各部发回的电文,推算各个方向部队的推进速度,就听一个小参谋“噗嗤”一声,突然笑了。他转过头,见所有的参谋都有些忍俊不住,便对着那个先笑的说:“谢安明,你笑什么?我看你们都忍不住想笑,有什么有趣的事我不知道?快说来听听。”

这些参谋都是子午岭基地士官教育的佼佼者,和吴安平的年纪又都差不多,平日虽不能说没上没下,但所谓司令本部及参谋本部的氛围确实有些轻松。

那个叫谢安明的毛头参谋,看到大家都朝他努嘴,就接过话道:“总司令,你不是让夏小姐搞个文工团嘛,我们从营房出来时,正看到她在选拔文工团员。还别说,夏秘书的嗓子那真叫好,可是,呵呵,可是有些参加选拔的战士,他们唱起歌来,可真就能用五音不全来形容啦。”

他起了话头,其他参谋也接了上来。一个叫郑如松的参谋道:“这唱歌看上去比打战还难。一团那个梁满仓总司令知道吧?”

吴安平立刻想了起来:“那个天才狙击手?”

郑如松道:“就是他。前几天训练时,梁满仓拉伤了腿部肌肉,所以警备师这次分兵攻打崇信、泾川,他没能参加。今早选拔文工团员,他也被拉了出来。总司令,你是没看到,梁满仓当时那神情,简直比上刑场还难受。夏小姐的歌明明很好听,可他一开口,愣是唱出了满嘴秦腔味儿,把旁边的人都笑昏了。”

谢安明又道:“梁满仓已经算不错,还有人居然唱出了腰鼓味儿。”

吴安平奇道:“腰鼓味儿?”

郑如松边笑边道:“总司令,就是‘咚锵咚咚锵’啊。”

大家都哄笑起来。

吴安平想起一早夏听白就自己忙开,第一次没紧跟着他,立时就莫名其妙有点不适应,他忍不住扭一下脖子,对几人问道:“肖澜呢?怎么没见他?不会他也去看文工团了吧?”

谢安明道:“他听我们说得有趣,把事情忙完,就赶紧去看了。”

吴安平点点头道:“怪不得只看到一堆电报。”这些参谋的话勾起他的兴趣,见当前没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就索性道:“走,被你们这么一说,我也忍不住想去看看了。”

第八十四章 截孔打张 武装红妆(5)

最近一两天,解放军各部都不会遭遇大战,虽然攻势如潮,但面对的几乎都是守卫力量薄弱的区县。***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张兆钾、孔繁锦大军西进,致使后方空虚,这给解放军创造了最有利进攻的时机。

吴安平的话,正说中这些参谋的心思。他们现在主要是对照军政形势图,参照一些资料及书籍,在不断自我学习和提高,这与参观文工团这样的新生事物比较,自然是后者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于是,一行人离了公署,浩浩荡荡直奔警备师营房。还没走近,就听到雄赳赳气昂昂的歌声从营房内传出了围墙,一些平凉的普通百姓也聚集在围墙外侧耳倾听。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吴安平听了一阵,也被这高昂雄壮的歌声感染,忍不住热血翻腾,大声赞道:“这歌唱得太好了!歌词也写得好!”又转过头来,对身后的人道:“这里面肯定有我们的战士在合唱,很不错啊,哪里有你们形容得那么不堪。”

谢安明、郑如松等人正听得热血沸腾,听吴安平一说,才醒悟过来,张口结舌道:“刚才可不是这样!”

进入营房,就见一片空地上用弹药箱搭了个平台,正有十几个人分成前后两排,站在平台上放声歌唱。这些人有男有女,都穿着解放军的黑色军服。男的一看就是警备师的战士,女的却不知道是夏听白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女人虽然相对柔弱,但穿上军服,也颇有些英姿飒爽的风范和气概。

平台前,有数百位警备师的战士盘膝而坐,正随着歌声的旋律左右摇晃。有些战士在顺着节奏拍手,还有些战士听了几遍,似乎已经记住了旋律和歌词,已经在跟着哼唱。逐渐,越来越多的战士加入进来,使得一遍遍回旋的歌声更为激昂、雄壮,气势也更为磅礴有力。

平台之后,是伴奏的乐队,人员倒不多,只有七八个。不过这个乐队明显是拼凑来的,

乐器土洋结合,既有小号、手风琴,也有鼓板、唢呐。乐手也是一样,既有警备师战士,也有女学生打扮的人,还有两三个像是民间的艺人,那个把小喇叭吹得震天响的老汉,一看就是红白喜事上的常客。

肖澜也在最后一排盘膝而坐,见吴安平出现,赶忙拍拍屁股走了过去。他兴高采烈地道:“总司令,真没想到文工团是这个样子!听这歌,太鼓舞士气了!”

吴安平笑道:“我也没想到!而且,我感觉这文工团不只能鼓舞士气,也能更好地宣传我们军队的形象!你看这歌词,‘我们是西北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这不是正贴合我们的出身和宗旨吗?”

肖澜点点头,又赞叹道:“夏小姐真有本事!我刚来时,也听到几个人独唱,说实话,水平真不行,可没想到还是同样这几个人,被夏小姐这么组到一起,竟能合唱出如此雄壮威武的歌声!你看台上那几个战士,尤其是那个梁满仓,刚开始那表情就像被拉上刑场,现在看他唱得多欢畅!”

吴安平朝梁满仓望去,果然看这个狙击手笑容绽放,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子热情。三五中文网

夏听白站在那平台的右侧,右臂横在胸前,左手托着下巴,像是在观察哪里有什么不妥。吴安平有些事想问她,刚要走过去,就见夏听白趁着这一遍旋律结束,对台上打出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朝合唱队中一个女生招了招手。

那女生快步跑上前,夏听白对她一边比划,一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女生显然心领神会,猛点下头,又跑回到台上,先是冲那杂牌乐队打个招呼,然后又来到合唱队前面,说了一大通话,看样子是在传达夏听白什么指示。等合唱队员们都领会了意图,她才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定。她的位置在前排的正中,显然在这个拼凑起来的合唱队中,她还是个重要人物。

接着,先是小号和鼓响了起来,其他乐器次第跟上,乐队奏响了一支全新的旋律。吴安平侧耳倾听,发现新旋律依旧是气势磅礴,雄壮高昂。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向着反动军阀开火,让一切压迫人的制度死亡!向着太阳,向着自由,向着新时代发出万丈光芒!”

这首歌的旋律并不复杂,而且气势雄浑,极易感染人,很快战士们就跟着大声唱起来。这像是一种宣言、宣告,一种怒吼、怒喊,它鼓舞着人、激励着人,让所有人沉浸其中,不但吴安平振拳高歌,营房外本来只是倾听的平凉民众,也由低渐高发出声响,加入到越来越强壮的奏鸣中来。

正唱着,吴安平感觉有人推他,侧目一看,夏听白已站到了身边。

夏听白有些嗔怪:“文工团还没弄好,你怎么就过来了?”她额头上,几颗汗珠正折射出日光的璀璨,那仰起的脸庞,似乎也由内而外透射出某种光芒。

吴安平既惊讶又佩服,同时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夹杂其中,他突然有些不敢看夏听白的眼睛,移过目光道:“你这刚起个头,我的司令部、参谋部就已经轰动了。你看,这些个参谋们不都在这儿?连肖澜也跑过来了。”

夏听白欣喜道:“效果真这么好。”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原因,吴安平清晰感受到她由衷的喜悦,并不由自主也随之喜悦起来。他有些慌乱,忙转移话题道:“真没想到你还是作曲家,这些歌写得太好了。”

夏听白掩嘴一笑:“真不懂你在八十年后都干了什么?你也算是干革命,连这些革命歌曲都没留意?实话说吧,这都是十几、几十年后会出现的歌曲,词曲作者另有其人,我可不敢掠人之美。倒是有些歌词不太适合,我小小改动了一下。你不是也把后世的国歌拿过来,当了解放军的军歌了吗?”

吴安平笑道:“我当时可把词作者都标注‘佚名’了。”

夏听白道:“那是自然,我也一样。”

说到这里,两人谁也没接话,交谈突然中断了。

营房之内,雄壮激昂的大合唱还在继续,但吴安平却感觉自己身边异常的寂静,仿佛连两人的心跳声都听得到。这或许也是错觉,但同样让人尴尬,因为他听到两个心跳声逐渐“砰砰”加速,越来越响,鼓动着血脉,鼓荡着情绪,似乎要冲破身体的樊篱,结成一个声响。

吴安平下意识看了夏听白一眼,发现夏听白的眼神同样慌乱。

他没话找话道:“那些女合唱队员你哪里找的?”

提到这个,夏听白倒有话说了:“你这警备师也太阳盛阴衰了,从上到下没一个女生,连通讯兵和卫生员也是大小伙子。文工团是文艺兵,没有女生可不行,我在平凉城里费很大工夫,才勉强找了这几个人。”

吴安平好奇道:“这时代风气不大开放,在西峰还好些,这是平凉,她们家人同意自家女儿家抛头露面?”

夏听白可能想到什么,忍不住笑道:“要说没意见那是假话。不过家贫者,自然对收入很在意,那些富家,呵呵,我身边跟着全副武装的警卫,估计有意见也不敢说出来吧。”

吴安平道:“你答应她们加入军队了?”

夏听白摇头:“没有,这该你拿主意,暂时算是雇佣吧。现在文工团还没定型,这些人都是拼凑来的,像那个吹唢呐的老汉,都五十多岁了,怎么可能进文工团当文艺兵?”

吴安平想想也是,文工团肯定不可能和民间鼓乐班一样。

夏听白这时道:“有几个女生对做文艺兵很感兴趣,像那个罗素研,就是前排中间那个女生,声音条件和领悟力都很好,也很积极,是搞文艺的材料。”

吴安平朝夏听白指的方向看了看,见正是她先前招呼的女生,便说道:“看得出来,你好像挺看重她。”

夏听白神神秘秘道:“我要把她的来历说出来,准吓你一跳。”

吴安平纳闷道:“她能有什么来历?”

夏听白小声道:“她就是张兆钾原来的三姨太。你们查抄完镇守使府,不是还给没有恶行的张兆钾家人留了一笔钱吗?罗素研用这笔钱在城东买了个小宅子,把父母兄弟接了过去一起住。说起来她也可怜,就因为家贫,被父母逼着嫁给了张兆钾,如今从张兆钾那里解脱了,还得好好照顾狠心的父母。”

吴安平失声道:“罗素研?三姨太?这怎么可能?”他曾经还贿赂过张兆钾的三姨太,而且查抄陇东镇守使府时也见过,虽然都没有仔细瞅,但知道是个极妖娆的女人,与平台上那个女学生一样的合唱队员可没半点相像的。

夏听白道:“此一时彼一时,环境能改变人,也能造就人,这很正常。”

吴安平想起尚纪元投奔他时,间接讲到的关于这位三姨太的一些话,便醒道:“你知道吗?这三姨太在跟着张兆钾时,还曾经有个相好,因为押送的烟土被劫,让张兆钾砍了脑袋。而且她还相当贪财。”

夏听白沉默一阵道:“这些她都跟我说了。”这时,她抬起头直视着吴安平的眼睛,继续道:“我觉得可以理解。在那种环境下,一个男人出现在她面前,花言巧语,柔情蜜意,就算明知道这男人别有居心,她也会不顾一切把他当成依靠吧。”

吴安平躲开她的视线道:“你这是什么眼光?”

夏听白把目光转向平台上的罗素研:“她会贪财,这更好理解。你没见过她的家人,我是见到了,很难想象,这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父母,竟然毫不讲亲情,赤裸裸拿女儿当敛财工具,其实罗素研做了张兆钾三姨太之后,他们已经不缺钱了。我觉得,你应该把他们也查抄了。”

吴安平并不深信,不过倒没必要因为这个与夏听白争论。

他突然提议道:“你到这时代后,我好像还没尽过地主之谊,现在正好不忙,不如我带你在这平凉城内逛逛,也算让领略一下民国的风情。如何?”

夏听白欣然同意。

第八十五章 截孔打张 武装红妆(6)

解放军的到来给平凉城的经济注入了活力。三五中文网

虽然解放军军需充足,但还是有许多物资要在当地采买及补充,另外,解放军驻地及营房的改建,也需要大量的建材及劳力,这些都需要花钱,而这些银元的流入,自然会促进平凉的商业活动。

不过,由于大规模建设还没开始,从解放军手中流出的银元,其数目其实不大,并不足以撬动平凉整体经济的改善。平凉经济之所以短短几日,就展现出繁荣的势头,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解放军全面取消了张兆钾时期及之前延续下来的苛捐杂税。

大战当前,解放军暂时无力深入乡间,由于地方势力还未全面清理,对乡间农户而言,要看到彻底改制还需要等段时间。但平凉城不同,在此范围内,解放军取消苛捐杂税的举动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除地租、田赋外,平凉百姓还要负担各种正税、附加税捐、临时摊派款等。

税目之多,令人瞠目结舌,计有有警察费、教育费、烟亩款、军事杂费款、劳军款、验契税、屠宰税、印花税、农具税、茶税、鸦片通过税、土地增值税、建设捐、借捐、善后捐、盐捐、兵捐、马丁费、补给差价、运费差价、购粮差价等达四十多项。

军阀政府不但对妓女征税,对百姓家的粪水也很感兴趣,居然还征收粪水捐税,以至于一副应运而生的对联流传很广。对联这样写:自古未闻屎有税,而今只剩屁无捐。

这些税捐之中,有些税种其实是应该征收的,但关键在于,军阀治下的这些税种不但额度定得很高,更收得很勤。例如盐税,五年之内涨了十二倍,而田赋已预征到了十年之后。

解放军清理苛捐杂税后,平凉百姓的负担立时减轻,其他不说,像城门税这种税种,是当天就结算的,哪怕刚取消一天,就能让人感觉到差别。只有三两天时间,要说百姓的生活水平能有什么提高,这当然是瞎扯,但是没有了苛捐杂税,百姓潜意识里便觉得多赚了几块银元,消费起来比以往大方许多。

吴安平和夏听白顺着主街缓步慢行。虽然带了几个警卫,但平凉这几日,街上经常能看到黑衣解放军,民众知道这些士兵很友善,除了迎面碰上,并不曾故意避开几人。除了警卫,还有两人陪同,一个是这两日向警备师营房供应蔬菜的城西大娘,一个便是罗素研。

街道上来往的民众,虽然衣着未变,依旧贫穷,但面孔已然露出笑容,眼睛也闪烁希望和憧憬。见此情形,吴安平不自禁道:“百姓已经看到希望,接下来就要大力建设平凉,让希望尽早成为现实。***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夏听白接过话道:“中国的老百姓是世界上最好的老百姓,只要你不让他们失望,他们就会让你失望。”

吴安平正琢磨这句话,就听见被当做向导的城西大娘道:“总司令,夏小姐,既然到城西了,不如上我家坐坐,我做几道正宗西北菜招待你们。”城西大娘确实有这想法,她觉得总司令上街就像皇上出巡,如果能请到自己家中,那当真是天大的光彩。

夏听白立即表示同意。

吴安平莞尔一笑,他知道夏听白是好奇民国百姓怎么过日子。

几个人离开主街,拐进了巷道之中。

城西大娘很兴奋,从百货铺买了两瓶酒和一包白糖,又上屠宰店割了一刀里脊和一刀五花肉,其他瓜子、花生也买了一些。吴安平知道这是为了招待自己这些人,便示意警卫上前结账,结果被城西大娘拦住,死活不让。

见争不过大娘,吴安平便让警卫买了一袋白面和一桶菜油,一起拎上,算是付的饭费。这比刚才要付的钱可贵重,城西大娘更不同意,直到吴安平威胁不收就不去,她这才不好意思地表示愿意收下。

城西大娘在前头领路,小脚带风,腰板挺得笔直。遇到认识的人经过,她打老远就招呼起来,没等人家问,就说自家来了贵客。

夏听白道:“看,她把这当成荣耀。”

吴安平摇头道:“这其实是我的荣耀。”

经过一处破败的明庄窑,夏听白看到主窑破碎的窗纸后,闪过一个小女孩的面孔。恍惚之中,她被那一双隐约看到的眼睛震撼,便停住脚步道:“我们进那窑洞看一下,那里好像有个小女孩。”

吴安平看那窑洞,是西北常见的明庄窑,依土崖而建,一窑三洞。

只是这家光景很差,窑洞很破败,主窑的木门已经脱落,斜搭在土崖上,旁边横着根木栓,像是晚上抵门用的。连门的大窗,窗楞都翘起了木皮,本来内里是贴了白色窗纸,现在已泛黑泛黄,破破碎碎,根本挡不住风沙。两个辅窑,一个朝外开口,也没门,看壁上的烟熏,应该是伙房;另一个开了窗,糊窗纸也烂了,用打着补丁的深色布帘遮着。

见夏听白已经走了过去,吴安平也连忙跟上。

城西大娘自夏听白提议过去,脸色就有些异常,见这时总司令也跟着过去,嗫喏着想说什么话,却终究没说出来,双手合什念了句什么,就快步紧跟过去。

主窑似乎是用来储存杂物的,摆放着几个掉漆开缝的箱笼,靠里还有一大一小两个陶缸,墙上钉着一些木橛子,上面挂着一些麻绳及其他物件。左、右墙各与辅窑相通,左面的门开着,可以看进伙房,墙角摆着些烧火的木柴。右面的门则被一个蓝布帘挡着,墙角放着一个半空的布口袋。

一进门,夏听白就看到了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只有六七岁,脑后扎了两个羊角辫,眉目很清秀,只是脸色有些发白。她身上裹了件花布小衣,虽然打了补丁,但和露在外面的手脚、头发一样,都洗得很干净。夏听白进来时,她正骑在一辆发黑的木马上摇晃着,却没发出一点声响。

见陌生人进来,小姑娘抬头看向夏听白,目光像水晶般澄澈寂静,却透射出难以形容的忧郁和悲伤。她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望向夏听白,木马停止了晃动。

夏听白被小姑娘的目光震撼,心若猛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起、攥住,生疼生疼,然而,还没等她从那目光中反应过来,立刻又陷入到巨大的尴尬之中。

右侧通往辅窑的蓝布帘之后,隐约传来一个男人的喘息声,而且越来越急促,终于在一个高点戛然而止,随后,是一个意味复杂的叹息。

一意识到不对,夏听白就屏住了呼吸,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十几秒后,布帘里面没了动静,她刚松口气,才又意识到小姑娘还在看着她。那目光澄澈而寂静,构成一种奇异而强大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

这时,吴安平走进主窑,看到那个骑着发黑木马的小姑娘,同样心头震动。接着,城西大娘在罗素研之前抢了进来,她视线四处游移,看到右侧墙角那个布口袋时,猛然脸色大变,嘟哝着嘴唇待要说话,便见夏听白脸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终于犹豫着轻叹了口气,话却没说出来。

吴安平刚想问主人在没,就见右侧布帘后突然走出个男人。那人三十多岁,背有些弯,黑瘦的脸上写满疲惫和沮丧。猛然见到这么多人,他被吓了一跳,斜靠着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男人目露惊悸,小心翼翼打量众人,发现城西大娘就在其中,正朝他不住打眼色。于是,他怯生生移动脚步,见无人理会,便几步低头出屋,在门外警卫的注视下,提心吊胆走出十几步,才大步跑动起来。

吴安平被另一个掀帘而出的女人吸引,对此事本没在意,但突然又觉得不对,便朝门外的警卫喊:“跟上去看看。”一个警卫应声而出,朝那男人追了过去。

那女人很年轻,眉目之间与小姑娘有些相像,面孔很好,只是枯黄灰败,呈现出病态的虚弱。她头发有些蓬乱,眼神空洞而淡漠,掀帘而出,见屋内多了这么多人,也毫无慌乱,只对城西大娘勉强笑了笑。

她走到右侧墙角蹲下,将手缓缓伸进那半空的口袋中,继而,一种难以形容的震颤自那条手臂起,迅速传遍了她的身体。这时,她猛然将手从口袋掏出,只见那紧攥的手掌中,一粒粒小麦滑落下来,重又掉回那个半空的口袋。

小姑娘想去奔她,却被木马绊倒在地,可能有些疼痛,突然便哭了起来。

夏听白见状,便上前想去搀扶,就在这时,她身前猛然插进一个人来。正是那个女人!只见她将小姑娘护在身后,像发狂的母兽,凶狠地盯住了夏听白。夏听白勉强一笑,见小姑娘的腿被木马压住,那女人好像没看到,就伸出手去拉那木马。

谁也没有想到,这似乎激怒了那个女人,只见她一把抓住夏听白的手,狠狠咬在了上面。夏听白痛呼一声,刚要抽手,视线正落在那女人的眼睛上,立刻,她被那充满忿怒与绝望、仇恨和疯狂的眼神吓呆了,任由鲜血自那女人唇齿溢出,一滴滴滑落地上。

事发突然,吴安平等人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帮忙,费力将夏听白的手抽了回来,但白皙的手掌边缘,已经多了一个血淋淋的牙印。夏听白的身体被巨大的恐惧笼罩,不停轻颤,脸上更是血色全无,苍白得令人心悸。

罗素研大声指责道:“你属狗的,怎么见人就咬?”

城西大娘面色难看,悄声对吴安平道:“总司令,我们先出去吧。”

或许是受到惊吓,小姑娘哭喊起来道:“阿娘!阿娘!”

那女人听到哭声,更见焦躁,从左墙根抽起一根木棍,对着几人疯狂挥动起来。这时的她披头散发,将小女孩护在身后,喉咙不住发出低沉的嘶吼,挥动着木棍,眼睛闪烁着仇恨与绝望的光芒,像是要与全世界为敌。

吴安平见那女人始终无法安静下来,只能无奈道:“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第八十六章 截孔打张 武装红妆(7)

那女人见几个人陆续退出窑洞,才扔掉木棍,回身猛然抱住小姑娘,痛哭起来。三五中文网

找了一处街角,吴安平拉着夏听白坐下,才跟城西大娘问起那女人的事情。罗素研和几个警卫战士也围了过来,想听听其中的故事。

城西大娘先是叹口气,然后道:“她叫兰花,也是个苦命人。”

兰花和他丈夫是七年前逃难来到平凉的。当时,他丈夫白天在街上做苦力,晚上做些木匠活,一两年下来也攒了几个大子,就在城西箍了窑洞安下了家。左邻右舍很喜欢这对夫妻,虽然同样贫穷,但在他们脸上总能看到笑容。后来有了女儿,简陋的窑洞里更是笑声不断。因为夫妻恩爱,在给女儿正式起名前,就有了兰花花这样一个小名。

好景不长,陆洪涛当甘督后,张兆钾接了陇东镇守使的位置。这位张狼坐镇平凉,掌控陇东十七县,派捐征税,残酷盘剥,但有不从,就鞭打绳栓,逼得不少百姓家破人亡,苦不堪言。市井萧条,兰花丈夫的活计也受到影响,收入锐减,不过这时只要缩衣少食,生计还勉强能够维持。

但三年前,张兆钾大肆扩军,要将陇东军扩充到六十营,所以到处拉起了壮丁。被拉壮丁的人,要想不当兵也可以,那就交“兵款”,开始时,一个壮丁二十块银元。兰花丈夫也没逃过,被拉了壮丁,为逃过此劫,不但掏空了家底,还向四邻多方筹措,终于凑够二十块银元交了“兵款”。随后,兰花夫妻的日子更为拮据,但只要一家人守在一起,他们觉得再苦的日子也能抗过去。

在这世道,老天爷从不肯让善良的人喘口气。前年六月,拉壮丁又拉到了兰花丈夫头上,而且更令人绝望的是,此次的“兵款”已经涨到了一百三十银元。走投无路之下,兰花丈夫索性就入了陇东军。

陇东军士兵的军饷按规定是八块银元,不过和所有民国的军队一样,从来没有足额发放过,再加上层层克扣,到兰花丈夫手中也就剩下了两三块。这两三块银元要养妻儿,实在太勉强了,正好张兆钾大开烟禁,自己也在走私烟土,需要士兵押送,由于甘肃土匪多如牛毛,押送烟土向来是玩命的差事,张兆钾开出了高饷。

就为了每月能多两块银元,兰花丈夫主动加入了押送烟土的队伍。几个月下来,押送烟土的队伍一直平安无事,就算有土匪起意劫货,领队的稍加打点也就顺利通过。谁料日子刚好了一点,去年张兆钾一批烟土过境子午岭,遭遇陇东悍匪尚纪元拦路劫掠,交战中,兰花丈夫被一阵排枪打中脑袋,当场毙命。后来,领队那人回到平凉后,也被张兆钾砍了脑袋,但兰花丈夫却连尸骨也无法再找回来。

丈夫一死,兰花带着女儿生活立刻陷入困顿,完全没有了收入来源。三五中文网

不是兰花非要走那条让人不齿的路。刚开始邻里时有救济,但兰花看到别家孩子也饿得嗷嗷直叫,就坚决拒绝接受这种帮助。她也到城内找过活计,但那么多大男人都端不上饭碗,她又怎么可能特殊?而且城内富户那些浆洗衣物、缝缝补补的杂活,早被有门路的婆子分了干净,根本不可能轮到兰花来干。

就这样,兰花操起了皮肉生意,而从那一天起,她也主动断绝了和邻里的来往。

吴安平等人越听心越沉重,这时候,城西大娘又道:“丈夫没死前,兰花夫妻俩就极当紧这个女儿,等丈夫一死,她就更当紧了。有戏文中说,贫家儿女也堪怜,就是再穷再过不下去,兰花花也是她的心头肉,也是宝贝。而且,上个月,兰花花差点被人伢子抱走,兰花发疯一样找了半个平凉城,才从人伢子手中把女儿抢回来。”

吴安平知道这大娘的意思,便安慰道:“我们没责怪兰花的意思,看得出来,她生怕有人伤害女儿,也生怕失去这个女儿。”

城西大娘犹豫着又说道:“其实,刚才从窑洞跑掉的那个后生,也不是什么坏人。他叫刘根生,就住在我家后坡,一家人都死干净了,就剩他一个。他是极喜欢兰花的,曾托我说过几次媒,只是都被兰花拒绝了。他没日没夜拉车扛活,挣到的钱几乎都用在了兰花身上,你们看到的那个木马,就是他给兰花花做的。”

吴安平叹道:“大娘放心,也不会为难他的。”

夏听白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但吴安平坐在旁边,握着她那只被咬伤的手,从那微微颤抖的手上完全能体会出夏听白此刻是如何惊恐和不安。他掏出一幅手帕,想拭去夏听白额头的汗水,而当手刚碰触到夏听白的额头时,精神还有些恍惚的夏听白猛然惊醒,紧紧抓住了他拿着手帕的那只手。

“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恨我?她该知道我没有恶意的。还有那双眼睛,那种眼神,那里面的愤怒、仇恨和绝望那么浓烈,我体会得到。要是我再往前一点,她一定会扑上来,她想杀了我,要是再往前,她一定会杀了我的!为什么她这么恨我?我只是想帮她,你知道的!”夏听白恐惧不安,眼泪泉涌而出,死死攥住吴安平的手,不肯稍松,因为用力,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迹。

见此情形,吴安平心口一疼,忍不住把她拉进怀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别怕,别怕。她不是故意的,这是误会,她一定会知道你的好意。别怕。”警卫战士虽知两人同处一屋,出入不离,但这样亲密的举动从未见到,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城西大娘和罗素研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一个想着体统,一个想着原来总司令也不只是杀伐决断。

就在这时,刚才追赶那男人刘根生的警卫跑了回来,报告道:“总司令,那男人好像很害怕,我在后面叫他,他头也不回跑得飞快,到后坡就追丢了。我刚打听到他住哪里,还没上门,就听人喊有人跳井了,过去一看,就是那男人。”

吴安平大惊:“救起来没有?”城西大娘也是满面焦急。

那警卫喘了一口气道:“救起来了。他吐了几口水,人就清醒过来,还好救得及时,不然真就没命了。现在他在家中休息,有邻居暂时照顾,由于出了这档子事,我也就没问他话,跟邻居稍微了解下情况,就转回来了。”

吴安平点点头道:“他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又转过脸对城西大娘道:“大娘,出了这些事,我看,还是改天再上你家做客吧。你也别着急,现在赶快去看看刘根生,告诉他我们没有恶意,让他放宽心。至于我们,就先回司令部。这些东西,让战士跟着你先送到家中,等下次我们再来尝大娘的手艺。”

城西大娘也没有想到中途会出这些事,招待贵客虽然很重要,但刘根生那里她也很挂心,还有兰花那里,她也需要去说明一下。想来想去,虽然很尴尬,但她还是接受了吴安平的提议。

回到公署,吴安平安排罗素研先陪伴夏听白,他将自己关进一个小屋,就城西所遇之事,苦思冥想解决之道。

坦白说来,虽然吴安平同样出身西北农户,但由于黎伯的存在,家中的光景虽不算大好,但决不能说坏。对于民众的苦难,通过所见所闻,他能够感觉到,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弃学赶赴广州,想投身大革命的洪流,以热血和牺牲完成对国民的拯救,但是有一点无法否认,由于没有切身之痛,对于民国百姓的苦难,实际他所体会的,并不像自以为的那样深刻。

不过幸好,他还是农家子弟,对西北底层民众的生活并非全无了解。结合后世见闻及民国西北地情,他感觉还是从粮食问题入手,才能最快改善甘肃百姓的生活状态。

民国甘肃百姓多以玉米面、小米、高粱面为主食,每日三餐或二餐,但贫困者口粮不够,在春季便采集嫩树叶、榆钱、野菜拌以玉米面蒸或炒然后吃,赶上灾荒,谷糠麸子也会成为主食。所食蔬菜主要是大白菜和红白萝卜,枯菜季节多以咸菜、干白菜、萝卜干和酱佐食,只有逢年过节,才有能吃上一点儿鱼或肉。

平日百姓的收入基本上九成用来应付饮食,其中九成又集中在粮食上,不但很少吃肉,蔬菜和调味品也很少。如果这样能维持住,已经很不容易,一般家庭根本谈不上什么改善生活。基本上,家家腌有一缸萝卜,一年到头就吃这个,能吃上葱沾酱的已经可以称作富户。

再看口粮。有句话叫“大口小口一月三斗”,就是说一家平均下来,一个人每月总要消耗四十多斤粮食,但实际上这是富户的生活水平,中等户也达不到。平均起来,一般中等户每人每天的口粮在一斤,贫户则仅有七两左右,在几乎没有肉、奶、蛋、菜的饮食结构中,这无论如何也不能填饱肚子。

经过左思右想,吴安平终于下定决心,将肖澜找来,发布了几条新命令。

时值仲夏,窗外的绿意越来越浓郁,他注视着那些树木、花草,一边想象其中涌动的勃勃生机,一边对肖澜道:“我命令:第一,由解放军驻军和新组建的政府配合,全面调查控制范围内的民众生存状态,并严格记录个人身份信息。第二,由杜立奎负责,向控制区域内各县调粮,并根据驻军及政府的调查结果,按照成人四十斤、少年三十斤的月口粮最低保障标准,对达不到保障标准的民众发放粮食补贴。”

肖澜兴奋答应一声,便去传达命令。

吴安平这才缓缓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希望还不会太晚。”

下午各部陆续有战报送到。先是李章第四师轻取泾源,然后是安柄朝第五师攻占华亭,继而是崇信县城面对警备师一团不战而降。

这些地方甘军的守卫力量都十分薄弱,不说装备差距,单解放军进攻的兵力就在守军十倍之上,胜利自是轻而易举。而且,像华亭、崇信,自解放军攻占平凉、长武及陇县固关之后,这两县已被包围在内,来往的行商、百姓带去各种传言,又将解放军实力夸大十倍,就那么点守军要真敢顽抗,替张兆钾卖命,那才是怪事。

吴安平算算时间,知道西北独立旅对西吉、彭阳的攻击、警备师第二团对泾川的攻击,都将在今晚陆续展开。不过这三个县也是大猫小猫没几只,解放军根本没有失败的可能。比较大的战事,只有遭遇张兆钾、孔繁锦的甘军主力才会爆发,算起来,最起码还要等到两天之后了。

处理完公务,吴安平便去找夏听白,谁知警卫却说,夏听白和罗素研一起出去了。

想到夏听白的状态不是很好,吴安平有些忧心,便问道:“知不知道她们去哪里了?”

那警卫想了想道:“她们还带了上午的几个兄弟,估计又往城西去了。”

吴安平又担心又猜疑:“她们难道还要去找兰花不成?”

第八十七章 截孔打张 武装红妆(8)

晚饭前,夏听白回来了。www.65txt.com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罗素研,以及兰花和她的女儿兰花花。

吴安平找个机会,把夏听白拉到一边问道:“你又去城西干什么?”又悄悄指了指一旁的三人,继续问道:“还有,这是怎么回事?”看得出来,夏听白状态明显好转,这倒是让吴安平挺安慰。

夏听白反问道:“怎么,你不愿她们过来?”

吴安平解释道:“那当然不会!不过,你总得让我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依你那时的精神状态,我听到你又跑去城西,能不担心吗?”

夏听白看着他道:“你是怕我回去找兰花的麻烦,是不是?”

吴安平停顿一下,才回道:“是有一点。但我也担心你出事,如果你再受到什么刺激,又精神恍惚起来,那我……”

夏听白逼问道:“那你什么?”

吴安平脸一红,避过不答,反又追着她问道:“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兰花怎么会答应跟你回来的?”

夏听白白了他一眼,这才说道:“当时,我没办法平静,一闭上眼,兰花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就会出现。那种形容的绝望和仇恨,一想到,我就会不寒而栗,但是我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所以,我决定再去城西,找到兰花,把我的善意清楚明白表达给她,并让她接受,这或许能让我摆脱恐惧。正好罗素研也在,就跟我一起去了。”

吴安平道:“那她怎么答应跟你回来的。”

夏听白接着道:“开始我只是想,让她明确我没有恶意,我也很喜欢兰花花,哦,就是那个小姑娘。当我到时,城西大娘也在那里,她已经帮我把我想做的事做完了。兰花心如灰灭,虽然待人冷漠,却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见我过去,当面给我道了歉。”

说到这里,她的眼角突然泛起泪花,哽咽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她给我道歉时,突然心酸得难受,就哭了,哭得很凶。”

吴安平轻拍了她胳膊两下,道:“别哭,事情已经过去了。”

夏听白抹抹眼泪继续道:“对于兰花和小姑娘,我不想袖手旁观,所以就想把她们母女接过来。刚开始,兰花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摇头,根本不同意。后来,城西大娘跟她说,这对她女儿兰花花很有好处,兰花这才没有再抗拒。***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不过,这件事没事先征求你同意,你不会怪我吧?”

吴安平没好气道:“你倒把我看扁了。我来回折腾,又是陇东集团,又是解放军,不就是为了让国人,再不像兰花这样过苦日子吗?你的决定我百分百支持。”

夏听白开心道:“那就好!”

吴安平又有些苦恼:“可是我们在平凉也留不了几天,还得另外安置她们。”

夏听白道:“那就带着她们,让她们跟着警备师走。”

吴安平苦笑:“这不大好吧。”

夏听白道:“反正文工团肯定需要女生的,罗素研已经说定,会跟着部队走,兰花也可以在文工团,就算不做文艺兵,也可以给大家准备饭菜,这总比在城西那个家好。文工团刚组建,人就这么几个,肯定要跟着警备师吧?”

吴安平这才想起还有个文工团,就同意道:“那就先这么定下来,等把这场仗打完,回西峰再说。”又问:“你们还没吃饭吧?”见夏听白点头,便道:“那一起吃吧。”

晚饭多了罗素研、兰花和小姑娘,再去和战士们挤就有些不合适,吴安平便招呼警卫让炊事班把饭送到院子里来。

饭菜按八十年后的标准,那是相当粗简,但比起当前西北的普通百姓来说,又算得上相当丰盛。主食有白米饭和白面馍,配菜有四个,一个三皮丝,一个小葱烧咸肉,一个粉条黄豆芽,还有一个飘香香酥鸡,粥是小米粥。这在平凉的富户也不是经常吃到。

饭菜一端上,吴安平就知道炊事班开了小灶,主食、粥都一样,配菜就多了香酥鸡和粉条黄豆芽。不过,这很正常,要是为此发脾气,那就太矫情了。见罗素研、兰花母女有些拘束,他便自己搬过几个凳子,招呼大家一起吃饭。

受先前贿赂和抄家事件的影响,罗素研对吴安平有些畏惧,而且她也很敏感地意识到,这位总司令对自己有看法,所以只要有吴安平在地场合,她基本上是一句话不说,尽量少惹人注意,这和她在文工团的表现截然不同。

至于她为什么加入文工团,除了尽量避开父母的原因外,夏听白说的一句话起了很大作用。当时夏听白是这么说的:“这是新时代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能顶起半边天,但这句话还是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让她想挣脱一些东西,争取一些东西。

几个人入座,吴安平想盛饭,却被罗素研抢过去,他看了罗素研一眼,开口道:“我吃白面馍,夏小姐是苏州人,她吃惯了米饭。”罗素研这才知道他是给夏听白盛,想到他们的关系,便觉得自己真是多余,一时间竟愣在那里,忘了手中还拿着竹铲。

夏听白没注意到这一幕,她的心思在兰花母女身上,见罗素研没动,就从她手中抢过竹铲,拿过一个小瓷碗,对着小姑娘道:“兰花花,我给你盛点大米饭吧,这比白面馒头好吃,也养人。”小姑娘看着白米饭,咽了下口水,不过却没回夏听白的话,而是把一双大眼睛看向了兰花。

兰花双眼泛红,摸着女儿的头发,轻轻点了点头。

夏听白高兴地盛了小半碗米饭,又往里抄了几筷子菜,才将连碗带筷一起递给小姑娘。看着小姑娘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抬眼偷看她,她也是又欣慰又心酸。朝吴安平、罗素研、兰花一看,见三人都没动筷,就讶道:“怎么都不吃,不会是等我吧?”说着,就给罗素研、兰花手里各塞了白面馍和筷子。

吴安平摇摇头,自己拿起一个馍馍,就着三皮丝啃了起来。

这饭吃得很拘谨,只要兰花花这个小姑娘,确实填饱了肚子。不过,她将碗里的菜吃完后,并不敢自己伸手去夹,而是怯生生望向兰花。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是夏听白主动给小姑娘夹菜,兰花嘴上不说,但她看夏听白的眼神,却分明柔和了许多。

晚上,罗素研和兰花母女都被安置在公署住宿。

第二天一早,吴安平先去了作战室,这次夏听白没跟着他,而是去找兰花母女和罗素研,如今文工团以及兰花母女的事都需要她出面,有了事做,自然不再需要与吴安平形影不离了。

又有新的战报传来。

警备师第二团攻占泾川,西北独立旅分兵攻占西吉、彭阳。这都没有什么好说的,泾川本就在包围之中,就算暂时不打,过段时间那些县署政要们也会上杆子投降,而西吉、彭阳其实还未置县,只能算固原治下的重要镇、寨罢了。

不过尚纪元的电报中,有一个很重要的讯息需要提起重视。据一些走银川至西安这条线的皮货商和马帮反映,在紧临固原的海原地区,发现有回镇马鸿宾的宁夏军大股马队出没,

虽然无法探知其意,但必须加强戒备,防止其铤而走险,趁解放军和甘军大战,也有样学样来个趁虚而入。

吴安平觉得马鸿宾未必有火中取栗的胆子,他的宁夏军步骑合起来不过数千,单一个西北独立旅都未必打得过,更别说火力更强大的其他师了。就算马鸿宾不清楚解放军的实力,以这些回镇军阀一向的作风,也不该在解放军和张兆钾、孔繁锦正交战之时插手才是,他们向来是等胜负揭晓才下注的。

不过,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西北军可能插手。

之前西北军入甘时,冯玉祥曾派人刺探甘肃军政情况,对于八个镇守使的底细,打探得较为清楚,并且各加评语。冯玉祥将这个情报交给了马鸿宾的叔叔马福祥过目,其中对马鸿宾的评语是“面黑若漆,骁勇善战”,马福祥看了也觉舒服。有此缘渊,所以刘郁芬率部入甘时,在宁夏得以顺利通过。

后来冯玉祥控制西北,西北五马慑于其威势,俱被压服,多有依附。五马之中,马福祥、马鸿宾这叔侄是一系,与西北军的联系,比马麒、马廷勷、马璘这三马要紧密得多。

马福祥争甘督失败,就任绥远都统,以其子马鸿逵为旅长,组建了第五混成旅,在第二次直奉大战中,曾在冯玉祥指挥下加入直系作战,后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西北成其势力范围,马福祥自请让出了绥远都统,被冯玉祥任为西北边防会办,其子马鸿逵的第五混成旅也被扩编为西北军序列的新编第七师。

这些事多有不甘不愿、不得已为之的,但无论怎样,马福祥、马鸿宾乃至马鸿逵,都是处在西北军的影响和控制下,即便这种影响和控制很脆弱,只要西北军这棵大树不倒,这马家父子、叔侄就不太敢违逆其意。

现在还是六月,按照正常历史发展,再有两个月,西北军将从南口溃败,而其后路必然是绥远、宁夏、青海、甘肃。而在正常历史上,西北军也正是沿着绥远退入甘肃,然后出甘攻陕,响应北伐,迎来它昙花一现最辉煌的时刻的。如今驻甘西北军已被张兆钾、孔繁锦的甘军击败,刘郁芬毙命,孙良诚、梁冠英被俘,可以说,其甘肃后路已失,而甘肃一失,宁夏、青海自然也摇摇欲坠。

如果这时,西北军为防万一,要趁着南口败势未显,提前清理出退路及后路,那么很可能马鸿宾会得到命令,紧盯战局变化,看有无西北军可趁之机。

吴安平判断,暂时固原方面不会有战事发生,但是等到有西北军出现在宁夏甚至海原附近时,西北独立旅必将面临强大的军事压力。毕竟,久经战事的西北军,远非张兆钾、孔繁锦的甘军可比。这意味着,必须在西北军显出败相之前,加强解放军在固原方面的实力。

想到这里,吴安平给尚纪元下达了扩军的命令,就在固原周边征召一个新兵团,就地训练,使西北独立旅的兵力达到六千。

第八十八章 截孔打张 武装红妆(9)

警备师第一团、第二团将在崇信、泾川各留一个连,然后返回平凉,再由平凉西进赶赴静宁与左纯庵、余铁鹏汇合。三五中文网计算一下,这两个团返抵平凉的时间,应该是6月18日下午,也就是明天下午。

虽然在崇信、泾川留下两个连,但警备师的兵力并没减少,相反,比进攻平凉之前还要多出一千人来。这是由于平凉守军被俘虏后,有一千多人经转化加入了警备师的队伍,使警备师的兵力突破了七千。

不过,这中间有一点不协调,警备师物资保障团的随团军械储备不够,暂时无法为这一千人全部换装,所以只能从原来缴获的军械中挑挑拣拣,补足了缺口。由于制式不一,还得专门留出一辆车装那些缴获的弹药。

这个问题对于吴安平来说,其实很好解决。在西峰,枪械及火炮还有不少储备,只要他启动引擎来回一趟,就能立刻满足警备师的需求。但是他却觉得,这些刚由俘虏转化来的士兵,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只能用来维持战线后方的秩序,这样的话,汉阳造也尽够用了。

这一整天,夏听白无论是去文工团,还是回公署,到哪里都带着小姑娘兰花花,自然,兰花也从旁跟着。

警备师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夏听白是打心眼里喜欢兰花花,当然,战士们对这个显得过于安静的小姑娘也是很喜爱,不时会故意做出点举动,来逗兰花花开心。但是,兰花花总是怯生生拉住兰花的衣角,躲在她身后,半探出身子张望,一次也没被战士们的表演打动过。不过,兰花感受到善意,目光之中充满了感激。

可能夏听白真和兰花花之间真存在某种缘分,当初从兰花家的窑洞外经过时,就是她一眼看到了这个碎窗纸后的小姑娘,现在,当所有人在小姑娘面前碰壁时,只有夏听白用一个接一个的童话故事,让小姑娘从兰花的身后走了出来,和她一起追逐、游戏,第一次在人前发出了属于孩童的银铃般的脆笑。

兰花的视线追逐着女儿,在小姑娘的笑声中,她频频抹着眼角。

见夏听白如此喜爱兰花花,罗素研忍不住道:“夏小姐,干脆你收兰花花做干女儿吧?你这么喜欢她,她要成了你的女儿,岂不是更亲近?”

夏听白听她这一说,就有些沉吟。三五中文网倒不是夏听白不甘愿,而是她终究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如果某一天她真一去不回,现在收下兰花花,将来彼此的牵绊反而会很沉重。但当她抬起头,正与兰花那充满祈盼、激动和在悲喜间忐忑的眼神遇上,心中一软,便轻轻点了点头。

见夏听白答应,兰花的眼神露出狂喜,她猛然冲出,跪倒在夏听白面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住磕头。夏听白伸出去拦,却怎么也拦不住。兰花花被吓住了,又见阿娘额头渗出血印,便上前抓住兰花的衣角,大哭起来。

兰花却把小姑娘一把拽过,指着夏听白对她道:“乖女,快叫干娘!”兰花花听到里面有个“娘”字,便不肯叫,只是哭。兰花流着泪举起了巴掌,颤抖着,却终于狠狠打在了小姑娘身上。

夏听白手忙脚乱气急道:“兰花,你这是干什么?”

罗素研和战士们也在旁拉劝,但兰花就是不起来,淌着泪,拎着巴掌,一下一下打在兰花花身上。兰花花大哭着,终于喊了声:“干娘。”夏听白眼睛泛红,刚想把她从兰花身边夺过来,就见兰花一把搂过小女孩,把她紧紧抱进怀中,用自己的脸颊蹭着她的小脸,痛哭起来。

这一幕让所有人眼睛发酸。

罗素研半搂住兰花的肩膀道:“兰花,这是好事,该高兴才是。”兰花看着女儿,手在她背后轻轻揉动,噙着眼泪不住点头。

吴安平到下午才知道这件事,还是肖澜转告他的。

他听到也很高兴。一来,他也很喜欢兰花花;二来,夏听白要真收下这干女儿,就和这时代联系得更为紧密,这或许能让她在日后面临各种选择时,对有利于民国时空的决定,更有倾向性。

当然,现在来说,他倒不认为夏听白回到后世,会主动将秘密泄露出来,但却有可能出现无心之失,在他看来,夏听白逐渐从后世淡出,而主要生活在这个时代,这或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等到民国能完全摆脱后世的依赖,凭借自身实力,就能傲视东方之时,那秘密就算在后世泄露,也已经没有关系了。

兰花花拜干娘的事是喜事,对所有警备师的战士来说也是如此。虽然兰花母女刚加入这边一天,但在她们身上,战士们仿佛能看到自己母亲、妻子与儿女的影子,不管是出于同命相怜,还是某种象征性的寄托,警备师的战士都将兰花及小姑娘,当做自己姊妹亲人一样对待。

肖澜提议,晚上在公署举行一次盛大的晚宴,以庆祝这件事。

吴安平想想倒觉得好笑,因为他能够感觉到,肖澜之所以有这个提议,除了这件事确实值得庆祝外,更重要的还是认为夏听白是他的女人。兰花花成了夏听白的干女儿,自然也就成了他吴安平的干女儿,这在警备师而言,就成了事关总司令的大事,当然要操办操办。何况,他说的盛大晚宴,可不是上流社会那种宴会,只是人更多一点、饭菜更丰盛一点而已。

吴安平同意了肖澜的提议。

“我的女人?”吴安平眯起眼睛。这样更能掩饰他窃喜的心情。

下午,安柄朝的第五师传来消息,在陇县固关以北地域,第五师与余大成的第二师顺利汇合。这意味着从这一刻开始,截孔打张的作战计划已经进入具体实施阶段,第二师、第五师将沿张家川、清水对孔繁锦的老巢天水发动攻击,继而一路西进,将孔繁锦的甘军拦截在通渭、陇西、渭源之间,使其南逃陇南甚至由陇南入川的打算彻底失败。

而就在下午,西峰建筑的近千人也终于赶到了平凉。

吴安平见到了两个负责人。一个叫袁东亮,一个叫楚云熊,西峰建筑将在平凉设立营造分部,他们便是这平凉营造分部的正副经理。袁东亮是陇东集团从郑州招来的建筑专才,而楚云熊则是在西峰建筑内部提拔的,组织能力和专业技能都不错。

自从吴安平将自己对甘陕的抱负提出后,无论关岭东还是陶玉山,都已经为此在做准备,更多可以独挡一面,或者最起码可以循规蹈矩完成一方建设的人,被挑选、培养、提拔起来。关岭东、陶玉山的看法很一致,最快改变甘陕面貌的方法,应该就是复制陇东集团在西峰的做法,只要统筹好总体规划,未必不能让甘陕重演西峰的奇迹。

鉴于现在平凉还没有完整的建设规划,吴安平告诉袁东亮和楚云熊,先期需要完成的是白庙机场和山体仓库的建设,以及第七师范的扩建,待这些完成之后,可以再建一些标准化厂房和住宅楼群,哪怕暂时用不到,也要先预备上,等全面建设甘陕时,就可以节省许多时间。

以目前平凉营造分部的不到一千人,干这些事需要的时间会比较长,吴安平便交待两人,要在平凉扩招工人,就如在西峰一样,一边培训一边建设。袁东亮和楚云熊对这一套自然熟悉,所以吴安平一说,两人便心领神会,不过具体扩招多少人,还需要吴安平定。吴安平知道不可能像西峰一样来者不拒,稍作考虑后,就给出了一个五千人的限额。

吴安平又找来了张宸枢,介绍袁东亮、楚云熊给他认识,并告知第七师范扩建之事即将启动。张宸枢自是高兴,可是高兴之余又不免疑惑,不知道扩建后,第七师范是应坚持专职教育,还是干脆转为综合性的院校比较好。最后还是吴安平说,以后正规师范生的需求会相当大,第七师范没必要改弦易辙,张宸枢这才定下了心。不过有一点改变,第七师范将改名为平凉师范,以适应其发展。

晚上在公署举行的晚宴,袁东亮、楚云熊、张宸枢都有参加,除了他们,平凉新组建政府的各个官员以及本地一些商家也有送贺礼来。

贪官已被清理一遍,这些新上来的官员,原先做得就是冷板凳,又没钱也不屑于逢迎,其贺礼加起来也不值几块银元。但那些商家就不同,虽然这些人大体都是奉公守法、公平买卖的商户,但只要是商人,谁都明白与执政者关系的重要,所以听到总司令的女人要收干女儿,便纷纷慷慨解囊,拿出了重礼。

吴安平知道不少人盯着公署,拜亲晚宴的事肯定会流传出去,但当他看到那一堆堆的贺礼时,仍不免有些苦笑。这些商家的贺礼,论价值加起来超过三万大洋,他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还是夏听白出了主意,礼收下了,但按照各自价值返回了银元。

这相当于是把贺礼买了。吴安平苦笑不已,总觉得有那么点强买强卖的意思。

第八十九章 截孔打张 武装红妆(10)

(今天一早出发到母校招聘自己员工,晚上才有空赶了一章,抱歉。www.65txt.com明天是正式招聘会,要完成面试及复试,更新可能也在很晚。到周日就会重新恢复稳定。另外,下一章正式开始甘肃及陕西的战争,红妆部分应该渲染够了。)在平凉陇东道公署后院的晚宴上,兰花花是全场的焦点。穿上夏听白特意准备的新衣服,她像上天赐给凡间的小精灵,所到之处,总能引起一阵阵赞誉和欢呼。她似乎也更活跃了些,一边拉住夏听白的手,一边扯住兰花的衣角,有时也会露出特属于孩童的纯真微笑。

兰花也打扮得很美,她的视线总是紧跟着女儿,目光中有喜悦、欣慰等诸多难以言明的情绪在。

吴安平在一旁笑道:“这多好!苦难终究要过去,幸福总会来敲门。”

夏听白点点头道:“我这才明白,一个不经意的决定,对于其他人来说,那种影响有多深刻。”

这时,吴安平看着兰花母女,突然道:“你看她一直在叮嘱兰花花,要兰花花一定要听你的话。我怎么感觉,兰花好像认为自己要失去女儿。你以后得注意一些,不要让兰花认为你是在夺走她的寄托,或许为女儿的将来她会沉默,但如果让一个母亲去忍受这样的折磨,这可是大罪过。”

夏听白也道:“放心,我不会再犯同一种错误,我的善意会有节制的表现出来,不会再让兰花误会我的。”

…………

第二天上午九点,吴安平到了白庙机场。跑道已经修整完毕,可以满足前锋战机的起降要求,所以飞行支队将移驻平凉,以靠近和支持前方战场。

前锋战机作为斯图卡的前期实验型号,还存在着许多不足,目前的载弹量只有两百公斤,再加上数量只有十几架,这都使得飞行支队,暂时还无法成为一支可以左右战争走向的决定性力量。当然,随着技术工人的不断培训,从事战斗机生产制造的人在不断增加,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西北人民解放军的战斗序列中,便会出现一支成规模的空军部队。

到十点左右,东方天际出现十几个小黑点,而随着这些黑点越变越大,空气中传来了连绵不绝的巨大轰鸣。等这些黑点完全显露出狰狞的轮廓,吴安平和警备师战士们,立刻认出这正是飞行支队的前锋战机。

自从吴安平将修建白庙机场的事,通报给暂时负责飞行支队的谭根后,在侦查敌情之余,通过高空观察,对于这个机场的位置,所有飞行员都已经了如指掌,根本不用担心找不到地方降落。再加上警备师在地面放置了一些比较醒目的提示物,更为飞行支队辨别地理提供了不少方便。35zww.com

战机在呼啸声中次第降落。

第一架前锋战机的舱门打开,谭根从中跨了出来。吴安平连忙带人迎上。

到了近前,谭根神情古怪地问道:“安平,听说你身边多了个女人?”

吴安平又尴尬又惊讶,没想到夏听白的事情居然也传到西峰去了,他红着脸勉强道:“是我的机要秘书……”

谭根大笑道:“机要秘书?要真是机要秘书,怎么会和你睡到一间屋子里去?好了,你就别再隐瞒了,这件事,你们那几个毛头参谋,在给西峰通报战局的时候,早顺便帮你宣传了。要我说,这根本不需要遮遮掩掩的,家国天下,家国天下,可见这找个女人成家也是极重要的一件事。”

吴安平可不愿在这上面纠缠,忙打岔问他西峰的事。

谭根提到了两个好消息。

军工方面,由于26式坦克的出现,技术人员受到启发,参照吴安平的资料,成功仿制出了一款履带式装甲车和一款轮式装甲车,目前样车已经制造出来,正在紧张测试中,一旦通过测试,就可以定型生产。

另外一个好消息是,北风重工成功仿制出载重卡车,而且由于技术资料先进且全面,这款卡车的载重能力达到了三吨,比美国货还强。另外其他各型车辆的仿制,也到了关键时期,相信很快也会有成果出来。

这两个消息确实让吴安平兴奋,他一直有组建全机械化军队的设想,装甲车及卡车的试制成功,让这个设想离真正实现更近了一步。

谭根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到目前为止,飞行支队还只是用来侦察敌情,甘军刚见到还有些畏惧,现在知道我们的铁鸟不下蛋,已经开始对着战机叫嚣嘲笑了。现在,跟张兆钾、孔繁锦的决战眼看就要打响,总该让飞行支队发挥一下真正的作用了吧?”

吴安平笑着答应道:“这是自然,就是你不提,我都会这么要求的。”

西峰建筑在平凉的营造分部,已经进驻白庙机场,开始修建相关附属建筑,除了跑道,周围几乎全是工地。在这个军用机场没有完全建好前,飞行支队的指挥中心还是要设在平凉城内,于是,吴安平干脆让谭根同样住进了公署。

中午吃过饭,两人正在探讨飞行支队在战争中的作用,突然,一个警备师的战士抹着眼泪慌慌张张就闯了进来。

“怎么了?”吴安平心头猛跳了一下。

那个战士哭着回道:“总司令,兰花她上吊了……”

吴安平大惊道:“怎么可能?”

那个战士接着道:“上午还好好的,夏小姐带兰花花去柳湖玩耍,兰花也一直跟着。但吃中饭时,见兰花不在,我们就去找她,结果就发现兰花上吊了。”他一边说一边哭,袖子都湿了,眼泪还是不住涌出来。

吴安平鼻头一酸,却硬忍住,拉住那战士道:“走,快带我去看看。”他已经忘了谭根还在旁边。谭根虽不知道兰花是谁,但见此情形,也知出了大事,就紧跟着两人出了房门。

几分钟后,吴安平最后一次见到了兰花。

新衣物被放置在床边,叠得很整齐,兰花换上窑洞时那身装束,虽大块的补丁打着,却洗得很干净。她闭着眼睛,头发拢得很齐顺,面孔很安详,再不见以往的淡漠,眉宇之间似乎残留着某种欣慰和喜悦,但脖颈间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勒痕,那么深,那么决绝。

夏听白在,罗素研在,还有十几个警备师的战士也在,他们在哽咽啜泣。只有兰花花不在,没有人敢告诉她,就算她已经感觉不对,一个人默默坐在前院的台阶上,轻声唤着阿娘。

见吴安平进来,夏听白哭泣着撞进他怀里,不住道:“为什么会这样?苦难已经结束,不是吗?为什么还会这样?她求我照顾兰花花,难道就不知道,对于兰花花来说,谁也代替不了她这个阿娘吗?为什么她要死?你告诉我?为什么?”

夏听白伏在吴安平怀中,泣不成声。兰花既然去了,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只是她留在人们心头的记忆,或许除了时间,并无其他手段消除。

吴安平红着眼睛,抚着夏听白的头发道:“或许在她看来,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吧。”

当天下午三点到五点,警备师第一团、第二团陆续自崇信及泾川赶回了平凉,吴安平到营地看过后,一方面要他们抓紧休整及整备,以便明日西进,一方面又从中抽调了几十个战士,要他们帮忙修筑兰花的坟茔。

天气渐热,兰花还是尽早入葬为好。

这个夜晚,夏听白将兰花花接过来一起睡。

吴安平在另一张床上,思绪凌乱,怎么也睡不着,而细听夏听白和兰花花的呼吸,便知道她们或许也正大睁着眼睛,同样无法入睡。

突然,兰花花问道:“干娘,我阿娘死了,是吗?”

夏听白压抑住酸楚,不让自己发出异样的声响,回道:“没有,她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一个很美的地方。”

兰花花沉默片刻,又道:“那就是死了。阿娘说过那个地方,还说阿爹也在。”

夏听白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声来。

兰花花突然轻声哭泣道:“我想阿娘。”

吴安平再也听不下去,几步冲出屋去,蹲在台阶前大口地呼吸。

入葬选在第二天上午。

兰花的坟茔被安置在城西那座土崖之上,由于她丈夫的尸骨无法找回,所以能够告慰死者的夫妻合葬无法实现,土崖上只这一座孤伶伶的坟茔。这次夏听白将兰花花也带来了,在入殓前,棺木打开,兰花花见了阿娘最后一面。她能理解这一切意味着什么,趴在棺木上哭得死去活来,直到夏听白劝她说要让阿娘放心,才勉强抽噎着退开。

入殓祭奠之后,又在坟茔前停留片刻,一行人才失意离开。

到了崖边,吴安平突然看见,一个男人沿着山道跌跌撞撞朝这边抢来。他身形踉跄,边跑边哭喊着“兰花”,好几次都差点摔到崖下。到了近前,吴安平便认出了这人,正是曾在兰花家窑洞见过的刘根生,只是他现在有些神情恍惚,形容更见消瘦干瘪。

刘根生对吴安平他们视若无睹,连滚带爬就闯了过去。他几步扑倒在兰花的坟茔前,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扇自己的耳光,一下一下,打得很狠,只两下血水便自嘴角溢出来,很快鼻青脸肿已不成人形。

吴安平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叹了气,招呼大家径自离开。

下去没多远,就听见土崖上传来一阵苍凉悲郁的歌声:“青格灵灵个天,绿格盈盈个地,粉扑扑的个头巾,兰花花脖颈上系……”而随着那歌声,一个眉目生动的兰花,仿佛就幻现在天际,穿着蓝底小碎花的褂子,披着粉色的头巾,正笑盈盈地看着大家离去。

第九十章 截孔打张 武装红妆(11)

由于兰花离世,夏听白改变主意,不再随警备师西进,而是选择和小姑娘兰花花留在平凉,等待吴安平返回。三五中文网不过,兰花花现在应该叫吴定瑶,这是夏听白按照吴安平家“建道敦安定”的辈分起的。

吴安平理解她这样做的意思,对此欣然接受。于是,小姑娘兰花花,现在既是夏听白的女儿,也是吴安平的女儿,只是大家并不知道,吴安平和夏听白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像其他人想象的那样亲近。

文工团还没有建好,自然也是留在平凉继续完善,不过警备师在18日下午出发时,送行的歌声,还是让战士们深受鼓舞,士气更为高昂。“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伴随着这雄壮激昂的旋律,警备师六千战士精神抖擞地启程,奔赴几百里外的战场。

在平凉,警备师留了一千人驻防,其中七百人是原来的陇东军俘虏,现在他们也成为解放军的一员,要和其他三百名警备师战士一起,维护后方的稳定。

吴安平望着蜿蜒行进在兰西公路上的警备师队伍,心中却想起出发前他和夏听白之间的一段对话。

当时,夏听白的心情有些失落,她说:“这时代人们遭遇很多苦难,但他们的感情既真挚又浓烈,比如兰花,比如刘根生,在他们身上,存在着我们那时代的人们苦求而不得的某种东西。”

吴安平知道她的意思,那一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期期艾艾地说:“如果……我也会……你……”只有断断续续几个字,他甚至也不确定自己在说什么,但却知道自己脸很烫很红,一颗心突然就吊在了半空,砰砰砰砰,跳得厉害。

夏听白刚开始也感到莫名其妙,但很快她就醒悟过来,红晕慢慢上脸,并不敢与吴安平对视,因为那眼神又期待,又忐忑,又勇敢坚决,她的视线只是掠过,就已经引得心神一片凌乱。

最后她轻叹一口气道:“等你回来再说吧……”

吴安平知道夏听白的心情很复杂,这个答案并不是他最期待的那一个,但是这已经让他感到兴奋,浑身血液几乎立刻沸腾起来,猛然将夏听白抱入了怀中。毫无准备的夏听白先是下意识一声惊呼,接着想推拒,却又犹豫着,将头颈轻轻伏在了吴安平肩上。www.65txt.com

“总司令,前面就是隆德了。”肖澜的话打断了吴安平的美妙回想。

“嗯,给留守部队打个招呼,我们就不停留了,绕城而走,直奔静宁。”吴安平想了想道。

现在是6月19日下午,这时中路左纯庵、余铁鹏已经攻克静宁,李章的第四师也攻占了庄浪,而南路余大成的第二师和安柄朝的第五师汇合后,在固关、陇县各留下一个营,其他万余大军向西挺进,轻而易举占领了张家川,现已攻入清水境内。

这时在静宁以南、庄浪西北的樊家沟、小岔、东台梁附近,解放军已经与孔繁锦甘军的小股部队有过小规模交火,不过这些只是来自通渭方面的甘军先遣部队,为将其主力拖入战场,无论左纯庵、余铁鹏的第一师、第三师,还是李章的第四师,都故意限制了火力及兵力,使双方交火更为旗鼓相当,每一处战场都陷入了僵持。

由定西东进剿匪的两万甘军,虽然也是昼夜兼程,但行军速度并不算很快,在昨天通过会宁后,现在刚过和王川,估计还需要至少一天半才能抵达静宁。不过到那时,估计左纯庵、余铁鹏早布置好天罗地网,就等着将这部甘军一口吞下了。

6月20日上午6时,警备师抵达静宁。

短暂休整后,吴安平、左纯庵、余铁鹏召集各师团、营级指战员召开了作战会议。

虽然在座的团长、营长,都是子午岭基地士官教育中的佼佼者,而且再往前追溯,他们几乎都出自吴安平最早在西峰招收的那五千名受训者,但是说实话,除了几个团长,其他人吴安平根本叫不出名字,只是感觉有些眼熟而已。

在警备师方面,一团团长黄日新、二团团长张东子、突击团团长鲁西平、物资保障团团长苟为民,这四人自不用说,吴安平当然了解。

但第一师方面,一团团长金大虎、二团团长蒋汉、突击团团长于镇、物资保障团团长张宗北,他只对金大虎、于镇熟悉;在第三师,副师长靳鹏、一团团长胡墩子、二团团长邹盛、突击团团长王致一、物资保障团团长巴五斗,也就靳鹏、胡墩子是熟人。

至于营长,只有警备师的他叫得上名字,第一师、第三师的营级指挥官,他虽然西峰练兵时见过,但名字却是一个都叫不出来。

这对吴安平来说有些尴尬,但无奈的是,即便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改变,他也没有精力和时间去专门记忆和加强交流。他最大的依仗是D-7引擎,而这也是陇东集团及解放军的最大依仗,作为引擎唯一的驾驭者,他需要忙碌的事情实在太多,一些工作根本不可能做到很细致。

虽然有些不称职,但从大家的热切眼神可以看出,这些指战员们对他这个总司令还是比较满意的。

收拾一下心情,吴安平说道:“自董志塬誓师后,解放军虽然连战连捷,不断攻城略地,但其中很大原因是甘军兵力西移,我们趁陇东、陇南空虚,这才连连得手。实际上,解放军从来没经历过大战,此前每次战斗,我们面对的敌人最多不过是三千人,而更多的时候,敌军连一千人都不到,这样的战斗根本检验不出我们的真正实力。”

左纯庵干咳一声,接过话道:“没经历大战考验的军队,就不能说是一支强大的军队。虽然我们有着绝对的信心,但下一步作战,我们面对的将是甘军主力,兵力比我们三个师加起来还多,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将这一仗打好,干净利落地击败敌军,听清楚了吗?”

团营长们齐声回答:“听清楚了!”

吴安平满意点点头,接着说道:“敌军既然想剿灭我们这些匪军,我们就给敌军一个惊喜。由定西出发的两万甘军已过大岔湾,进入静宁地界。大战在即,我们的作战行动要马上展开,下面就由余铁鹏师长宣布具体的作战部署。”

各位团长、营长都将目光投向余铁鹏。

余铁鹏爽快道:“这一仗的目标是要全歼这股甘军,最大程度削弱张兆钾的力量。按照这个构想,我们将把战场设定在米家湾、西坡一带,这里地势既有利于发挥火力,又有利于阻击,防止敌军溃逃。”

“具体作战部署,司令部决定,第一师金大虎团向李堡、水口附近集结,蒋汉团在土宫寨、寨子湾以北布置战线;第三师胡墩子团、邹盛团沿祁家大山东南一侧梯次配置,向南发动进攻;警备师黄日新团、张东子团西向九龙山以南、西坡,形成扇形运动防御,拒阻敌军东进;第一师、第三师及警备师的三个突击团将集中使用,置于东坡至杨家湾之间,待战斗全面爆发后进入战场,锁定胜局。”

余铁鹏刚说完,第三师物资保障团团长巴五斗站了起来:“报告,物资保障团都齐装满员,训练一点也没拉下,武器弹药也不缺,完全可以参战。我们总不能只是打扫战场,我请求几位长官考虑,派物资保障团参战。”

巴五斗刚一坐下,苟为民、张宗北也立刻站了起来:“物资保障团只要留下一个营就能保证物资安全,其他战士完全可以参战。”

余铁鹏看一下吴安平,见他微微点头,便说道:“既然这样,你们就做预备队吧,不过必须保证军需物资不能出半点差错。”

虽然只是预备队,但三个物资保障团的团长已经满意,毕竟离战场更近了一步。物资保障团的战力其实并不次于其他团,不然也不会负责押运及看护军需物资的工作,要知道对于解放军来说,由于火力及机动能力都超强,对于弹药、油料等特定物资的依赖,要远高于民国其他的军队。

等余铁鹏布置完作战任务,吴安平又强调道:“这次战斗意义重大,只要全歼了这股甘军,张兆钾、孔繁锦将不得不转入防御,再不敢叫嚣什么剿匪,而我们也将形成对兰州的攻击态势。等打完这一仗,南路军第二师、第五师也应该攻克了天水,剩余甘军将陷入我们三面包围之中,除了退往兰州,再无其他路走。”

左纯庵笑着道:“这仗之后,只要在兰州再打一仗,甘肃的战事就结束了。”

底下的团长、营长们都兴奋起来,这一天他们等得已经够久了。

吴安平挥挥手道:“分头执行,散会。”

这些指战员离开后,余铁鹏笑着对吴安平、左纯庵道:“指挥这两万甘军的是韩有禄,

这人虽是张兆钾的部下,但实际上是固原的土皇帝,同样小军阀一个。现在固原被独立旅攻占,他估计正气急败坏要报仇,一定想不到,我们早张开口袋,要将他一网打尽吧?”

吴安平、左纯庵对视一眼,也跟着笑了。

第九十一章 截孔打张 武装红妆(12)

(中午刚回来,先发一章,晚上再发一章到两章,星期五前把这三天欠的补上。www.65txt.com年前基本上没有可能影响更新的事了。)中路解放军还在加紧进行战前布置时,南路余大成、安柄朝两个师已经攻占了清水。而一出清水,南路军又分为两部,其中余大成的第二师仍直扑天水,而安柄朝的第五师则经卢家坡、远门、阴家山奔秦安扑去。

李章的第四师在庄浪也逐步加强攻击力度,给甘军造成了不小压力,对面孔繁锦那两个旅在缠战之中,有些支撑不住,慢慢向通渭方向退去。不过,这些甘军仍没放弃到西峰发财找女人的梦想,一边撤退,一边要求后续部队尽快赶到,以便与他们合力击败匪军。

孔繁锦已经感觉不对,但由于张家川、清水失陷的消息未曾传出,他还不知道天水已经危在旦夕。不过就因为感觉不对,他在抵达定西后,没有再跟随张兆钾继续东行,而是选择南下陇西,并命令渭源开出的陇南军在陇西停留,与他汇合。

再说静宁这边,先遣甘军司令韩有禄的处境也有些尴尬。

在甘肃,除了八位镇守使,其实地方上还有一些势力稍弱的土著军阀存在,韩有禄就是其一,其他如黄得贵、宋有才也是。

陆洪涛任甘督时,最基本的军事力量,是甘肃陆军第一师,其下辖两个旅,第一旅旅长便是黄得贵,第二旅旅长是李长清。宋有才当时任军务厅长,他兼领的巡防军也是省直属部队。而韩有禄当时处于甘肃地方部队序列。

去年三月,陆洪涛中风卧床后,李长清暗中与张兆钾联系,想推举张任督军,而由他接任陇东镇守使一职。张兆钾当然愿意,很快与李长清结成同盟,于是,李长清便伙同手下亲信团长包玉祥,对陆洪涛进行威逼,要求其交出权力。

陆洪涛眼见亲信部属的叛离,心灰意冷,连电北京要求辞职。此时,正值冯玉祥在北京政变后急欲扩张势力,恰好陆洪涛主动请辞,段祺瑞执政府当即委任冯玉祥为西北边防督办兼甘肃军务善后督办。冯玉祥便任刘郁芬代理甘督,与蒋鸿遇率国民一军二师前往甘肃。

眼见刘郁芬即将入甘,李长清加紧夺权,遭到黄得贵反对,便趁机发动兵变,黄得贵不敌,率残部出走阿干镇。35zww.com李长清从陆洪涛处强索师长印信,自任甘军第一师师长,陆洪涛则去了天津做寓公。

刘郁芬得到消息,迅速进驻兰州。李长清向其要求扩编其甘军第一师,刘未同意,双方矛盾加深。刘郁芬与蒋鸿遇定计,先假造一封冯玉祥给李长清的电报,消除其戒备心理,等过几天,又借协商扩编事由,邀李长清等赴宴,在都署将其秘密逮捕后处决。

随即,刘郁芬撤消了甘军第一师的番号,所部编为两个混成旅。接着,他又委任韩有禄为第三混成旅旅长,驻固原;委任宋有才为第四旅混成旅旅长,驻狄道;河州镇守使裴建准为第五混成旅旅长,仍驻河州;黄得贵为游击司令,驻阿干镇。

刘郁芬对甘肃的控制并不严密,裴逮准本就割据一方且不用说,韩有禄、宋有才、黄得贵虽名义上受刘郁芬指挥,实际上却并未归心,在陆洪涛建立的甘军体系崩溃后,他们各自收拢兵力,依靠驻地,成为了新生的土著军阀势力。

在北洋联军讨赤,受吴佩孚的唆使,张兆钾、孔繁锦联军进攻驻甘西北军时,真正响应出兵的,恰恰就是韩有禄、黄得贵、宋有才这几人。这些人实力较弱,更有趁机扩充势力的迫切欲望。

刘郁芬部被击败,韩有禄、黄得贵、宋有才从中出力甚多,张兆钾自然要论功行赏。但韩有禄怎么也没想到,这赏还没落到实处,西峰的吴安平竟趁机誓师起兵,不但大肆攻伐陇东,竟顺手将固原也攻占了。固原是他根基所在,失去这个根基,他和第三混成旅便成丧家之犬,再不复往日风光。

韩有禄本想带部回攻固原,却被解放军的攻势所慑,觉得单凭第三混成旅剩下的两千人,根本不可能取胜。于是,他只能紧抱住张兆钾的大腿不放,寄望能借其之力夺回固原。果然,张兆钾东进剿匪,便选他做了甘军的先遣司令,节制在定西的两万甘军,只要能剿灭陇东叛匪,自然能顺势收复固原。

隆德、静宁失守的消息,韩有禄已经收到,但依仗两万甘军,他胆气顿生,不再将解放军放在眼中。消息中倒也有“匪军势大”之词,可打了败仗的人历来夸大敌情,韩有禄并不深信。再说他的驻地丢了,只有借张兆钾之力才可能收回,现在有两万甘军在手,当然是最好的机会,要是畏首畏尾,谁知道张兆钾以后还会不会这么大方。

在韩有禄逼迫下,这股甘军沿兰西公路一路东行,到下午四点钟,其前锋终于通过米家湾,行进到西坡附近。

在九龙山至西坡之间,解放军以警备师两个团为主力,布置了扇形防御线。甘军前锋出现后,被二团三营首先发现,战斗立刻打响。在三营营长指挥下,轻重机枪、迫击炮次第开火,甘军前锋突然遭此打击,扔下几十具尸体,仓惶后撤。黄日新、张东子听到枪声,也随即带部队包抄过来,两个团一左一右,呈扇形挡住了甘军东进之路。

韩有禄发现公路两侧都出现了解放军部队,前进道路受阻,立即命令分所部分为两路,由两个旅长各自负责一处,分别指挥甘军由南北方向对解放军发动进攻。韩有禄也亲自到火线督战,不过他的第三混成旅却被悄悄调到了后面。

由于解放军占据了地形优势,同时战斗爆发时甘军仓促应战,在警备师的猛烈攻击下,甘军边打边退,不断调整进攻序列。但突出在前的一部甘军前锋,却被二团三营紧追不放,眼见无路可退,遂将枪支丢于地上,高举双手示意投降。

三营营长见状,便命令战士们停止射击,但当他们走近准备收拢俘虏时,这些甘军却突然暴起发难,向三营发起了反冲锋。由于事出突然,战士们根本没有防备,当场就有十几个人被甘军打伤。

三营营长看到这一幕,气得脸色发青,咬牙切齿命令迫击炮集中轰击。那些甘军正想夺路而逃,不想一排排炮弹当头落下,立时被炸得鬼哭狼嚎,再想投降,却没人愿意受降,很快便被彻底歼灭。

前部甘军暂退后稳住阵脚,开始重新集结部队,这时后面甘军也陆续赶到,两个负责指挥的旅长商量后,决定分路突破警备师的阻击阵地。当甘军冲锋上来时,警备师两个团在黄日新、张东子指挥下,枪炮其发,猛烈阻击,虽然甘军有督战队压阵,不顾伤亡,依然凶猛冲锋,但那些散兵一接近,身上便被打出好几个血洞,根本无法突破火力线。

韩有禄看到这种情形,也不由为解放军的强大火力而惊心,不过因自觉兵力仍高过对面的解放军数倍,他这时并无退意,而是命令其嫡系第三混成旅,绕道北塬柳沟,悄悄向西坡北面的下河袭来。

警备师在下河也布置了阵地,而且阵地设置得十分巧妙,安置在一个蚂蚁型的要岘上,这是黄土高原上特有的地形,两侧为沟壑,中间黄土山岭呈凹状,当地人称这种地形为岘子。第三混成旅到达后,便悄悄向解放军阵地两翼散开,借助塬上未收割的麦禾为掩护,握枪持刀,匍匐前进。

然而正当第三混成旅逐步接近解放军的阵地时,密集的枪声突然响了起来,接着铺天盖地的炮弹就在麦禾地中接连不断炸响,没多长时间,附近的麦禾地就被密密麻麻的炮火前后犁了一遍。第三混成旅本想偷袭,不料反遭突袭,在炮火的覆盖下避无可避,当真是伤亡惨重,等炮火稍歇,残余的甘军生怕耽搁,赶忙高喊:“别打了,我们投降!”

解放军阵地上,巴五斗对苟为民道:“我们是不是打得太狠了?”

苟为民不以为然道:“应该是敌军运气不好,哪里不能去,偏偏撞到物资保障团的阵地。我们好不容易争取到杀敌机会,战士们都瞪大眼睛,生怕敌人不出现,这股敌军竟凑上来想偷袭,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物资保障团有的是枪炮弹药,这下有机会使,战士们哪有客气的。”

韩有禄并不知道,他的第三混成旅很不幸遭遇了解放军火力最强大的物资保障团部队,连枪都没机会放几下,就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只能投降。但与第三混成旅命运相同的是,他此刻也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

当甘军还在猛攻警备师的防线时,解放军第一师金大虎部已自集结点冲出,将兰西公路米家湾以西的区段控制到手中,扎紧了包围圈的口袋。与此同时,蒋汉、胡墩子、邹盛三个团,分别由土宫寨、寨子湾向北及沿祁家大山东南一线向南,对包围圈中的甘军发动了猛烈攻势。

韩有禄还在猜测甘军几时能攻克警备师防线时,就听见喊杀声、枪炮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他拿起望远镜刚瞄几眼,就面色大变,额头直冒冷汗,那双手颤着抖着,望远镜再也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

“我的天爷,这摆明了是要把两万甘军一口吞下呀。”韩有禄逐渐回过味来。

第九十二章 截孔打张 武装红妆(13)

就在韩有禄为解放军摆出的合围阵势震惊之时,更令他绝望的事情发生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正拼死猛攻警备师各阻击阵地的上万甘军,几乎突然之间,不但停下了攻势,更整体溃败下来。三里宽的战线上,到处是溃退的甘军,无论士兵还是官长,俱是面露恐惧一路狂奔,连头都不敢回。有几个督战队的还要上前阻拦,他们的枪还没抬起,逃兵的枪就先响了,接着无数只脚踩过督战队员的尸体,疯狂朝后方逃去。

见情形不对,韩有禄拾起望远镜又朝前方战场看去。

只见数十辆怪模怪样的铁甲怪车,从硝烟之中猛然冲了出来,正朝着甘军溃败的方向狂飙突进。行进之间,一条火舌疯狂扫射,不断有溃兵被弹雨击中,身上立时多出数个血洞,吭也不吭,就一头栽倒在地。而怪车上那粗大而狰狞的炮管,总在停顿之间,闪过一线红光,接着便有炮弹飞出,在溃兵之中炸出空挡,留下一地血肉残肢。

“这是……”韩有禄面如死灰。他心中闪过一个词“坦克”,但整个民国也不过奉系张作霖那里有几辆坦克,现在他居然遇上几十辆之多,这在别人或许是幸运,但这幸运却使他绝望,直接摧毁了他的抵抗意志和侥幸心理。

韩有禄身边还有一个团的甘军,本来是留作预备队的,只是现在或远或近的炮声越来越密集,数十辆坦克又来回奔突收割人命,预备队显然已经无须预备。

那团长哆哆嗦嗦地道:“韩司令,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韩有禄精神恍惚道,“让各部放弃抵抗,投降吧。”

其实这个命令已经无须等韩有禄下达,在解放军上百门火炮、几十辆坦克全部投入战场之后,甘军士兵已经被吓破了胆,待见到战场被解放军围死,知道再也无法逃脱,就干脆扔掉枪械,脑袋伏低,双手高举,选择了投降。

在九龙山东南侧的一处高地上,吴安平举起望远镜朝战场看去,只见方圆数里之内,到处都是跪地投降的甘军士兵。于是,他笑着对左纯庵、余铁鹏道:“战斗已经结束,看样子,一个甘军都没跑出去,我们可称完胜。”

左纯庵面色古怪道:“仗是打完了,可一点都不精彩。”

余铁鹏取笑他道:“什么精彩不精彩的,只要能打胜仗就行。你就是瞎考虑!”

吴安平也道:“我们只要胜利,可不管战斗是否精彩。”

左纯庵自嘲道:“看来我不能老想着用巧,还要多想想怎么用强才是。***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余铁鹏拍拍他的肩膀道:“这就对了。敌强我弱或者势均力敌,那就要多费些脑筋,打得越精彩越好,可我就喜欢以强凌弱,最好将来所有的敌人都比我们弱,那打起来才肆无忌惮,才痛快!”

吴安平忍不住笑道:“就算敌人再弱,也没有肆无忌惮一说。有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在战争中,错误犯得越少的一方,往往就是战胜方。我们要是总保有优势,又能少犯错误,那当真就所向无敌了。”

余铁鹏凑过来道:“安平,你是陇东集团的老板,你说我们能总保持优势吗?无论对上谁!”左纯庵也把脸扭了过来,仔细听吴安平怎么回答。

吴安平想到那些战机图纸、坦克部件及波波涅夫提供的全套军工资料,很有信心地道:“放心,无论对上谁,我们都会以强凌弱,打垮他,打烂他!”

余铁鹏、左纯庵对视一眼,都满意笑了起来。

打扫完战场,吴安平拿到了战果统计数据。

此役,解放军投入三个师共一万八千人,论规模可称史无前例,与此对应的是,战果之大也同样前所未有。两万甘军,被解放军击毙三千多,击伤五千多,剩下的一万两千多人一个不漏成了俘虏。长短枪缴获了一万八千支,轻机关枪七十多挺,重机关枪十几挺,完好无损的小钢炮十七门,山炮五门,另有电台两部,骡马数十匹,弹药及物资若干。

不过对着统计单,吴安平倒犯起了愁。

左纯庵问道:“怎么,我们伤亡不小?”

吴安平道:“不是,我们的伤亡没超过二百人,而且绝大多数是受伤,阵亡者不过二十一人。我发愁是没想好俘虏怎么安排,连伤员在内,有一万七千人,太多了。”

左纯庵出主意道:“我看就把他们留在静宁好了,抽一个团看管。”

吴安平点点头道:“也只好这么办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先做一下俘虏工作,看能争取多少人加入我们,最起码要把抽调的这个团补上。”

各师教导队早已经忙碌起来,经过初步甄选,一万两千多完好无损的俘虏中,有九千多人符合解放军的招收标准,而不可思议的是,这九千人竟然都愿意加入解放军。

吴安平将三个师属教导队的队长叫过跟前,问道:“是俘虏的觉悟太高,还是怎么回事?哪可能全都愿意当兵的?”

三个教导队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回答。

吴安平直接点名道:“冯智,你说说吧。”冯智是警备师师属教导队的队长。

冯智见总司令问话,到底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说出了原因。

原来,三支教导队起了争胜之心,要看那支教导队转化俘虏的成果大,于是都没说还有西峰建筑这个选项,直接就是遣散或加入解放军两个选择。一边是一次性拿走十块银元,一边是每月有三十银元军饷,俘虏们自然知道怎么选择,有一个算一个都决定投奔解放军。

吴安平有些啼笑皆非,骂道:“看你们办得这叫什么事!虽说为军饷加入解放军也无可厚非,可你们这么做,就成了赤裸裸地金钱诱惑,而且也剥夺了他们的其他选择,这可不符合我们的初衷。别傻愣着了,还不快去,把所有选项重申一下,看有多少人是真心愿意加入我们的。”

冯智和另两个教导队长大惭离去。

谁知没一会儿,吴安平正在和苟为民、巴五斗、张宗北讨论缴获物资的处置问题,冯智和那两个教导队长却又转回来了。

吴安平问道:“都处理好了?”

冯智红着脸道:“倒是把能加入西峰建筑的事都申告了,可那些俘虏不相信,还是非要加入解放军不可。”

吴安平想了想,叹口气道:“算了,也别浪费口舌解释了,这次就这样吧。不过你们几个得记住,教导队是做思想工作的,不是陇东集团的招工处,不能光想着用银元解决问题。”

冯智三人大声应道:“是,总司令!”

甘军俘虏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但在如何处置韩有禄的问题上,吴安平、左纯庵、余铁鹏三人却产生了分歧。

余铁鹏说道:“韩有禄是盘踞在固原的土著军阀,从第三混成旅的俘虏口中可以得知,此人在固原也是坏事没少做。陇东百姓称呼张兆钾做‘张狼’,这固原百姓也把韩有禄叫‘韩郎’,郎君的郎,听起来好像褒扬,可百姓有句话,宁惹阎王三更死,莫招韩郎五更活。这样的人,留着也是祸害,干脆一枪崩了,我们少许多麻烦,百姓保证也是拥护欢迎。”

左纯庵反对这样做:“韩有禄的地盘虽小,也是割据一方的人物,别说整个民国,单在甘陕,这样的土著军阀就有不少。若是就这样处决韩有禄,事情传出去,以后哪个还敢投降?这些人要是负隅顽抗,多费我们手脚不说,还可能增加伤亡,到时候岂不是更麻烦?依我看,还是以大局为重,把韩有禄的权力剥夺掉就行,可以让他当个寓公,就算让其他军阀看了,也知道虽保不住权力,但最起码能保住性命。”

余铁鹏讽刺道:“什么‘以大局为重’,我最反感这样的说法!哦,其他人犯事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轮到韩有禄这类人啦,就要以大局为重,对他们宽宏大量,这对其他被处置的人公平吗?而且,这种做法本身体现的就是一种不平等认识,说明在我们的认知中,军阀就是与普通百姓不同,他们的身份要高于百姓,这和我们一直宣扬的平等思想是有悖的!”

左纯庵也是言辞激烈:“你就知道杀、杀、杀!要知道韩有禄在各路军阀中也只是个小角色,把他处决了或许没什么,但裴逮准、吴桐仁、西北马家呢?后面还有更大的,张宗昌、阎锡山、孙传芳、吴佩孚、张作霖,这些我们以后也会遇到,怎么处置?还是杀吗?你能杀吗?要是不杀,对百姓是不是也不公平,对韩有禄是不是也不公平?”

两人争论的很激烈,而实际上,余铁鹏、左纯庵对彼此的考虑也认同,但就是找不到两全之法。最后,两人把问题抛给了吴安平,看他怎么说。

吴安平也很苦恼:“我们既做不来政治家,也不是纯粹的革命者,这件事倒真不好处置。唉,你们说韩有禄怎么就投降了,他要是顽抗一下,我们的大炮早把他轰没了,哪里还有这档子事。”

左纯庵摇头道:“没有韩有禄,还会有其他人,接下来的战事中,也很有可能抓到张兆钾、孔繁锦,还有黄得贵、宋有才这些人。再说,就算我们故意在战场上把他们消灭,打完兰州,在对剩余甘肃六镇的处理上,我们也将面临同样难题。躲是躲不过的,还是要先确立原则。”

但是这个原则吴安平显然立时确定不了,最后他只能无奈道:“暂时想不出好办法,还是先关着,反正还会有其他人和韩有禄作伴,到时候一起处置吧。”他这是拖为上计了。

左纯庵、余铁鹏倒没有反对,这件事显然不是立刻就能决定的,还要征求很多人的意见。

左纯庵点点头后,又对吴安平道:“你去见见韩有禄?”

吴安平摇头道:“有什么好见的,我们又不需要安抚他。”

讨论过韩有禄的事,接下来便是下一步的作战安排。

经过商议,吴安平下令从九千要参军的俘虏中挑选两千五百人,组成了一个补充团,暂时挂靠在警备师序列,跟随解放军作战,枪械暂时还用原来甘军的配置;剩余的六千五百人则编列为三个新兵团,由警备师第二团张东子部带往静宁训练。伤员及缴获物资也由物资保障团抽调车辆,一并送往静宁安置。作战部队今夜在米家湾停留,明日一早便大举西进,与张兆钾的甘军主力一决高下。

第九十三章 截孔打张 武装红妆(14)

6月20日下午,当东进剿匪的两万甘军在会宁、静宁之间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脾气暴躁的张兆钾第一反应不是气急败坏,而是倒抽一口凉气,给这噩耗震惊到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www.65txt.com应该说,韩有禄对张兆钾还是够意思的,投降之前将消息传了回去,而且电文中对解放军的火力有很多描述,还将坦克成建制出现的事情对他做了提醒。

张兆钾带着四万甘军主力,出定西刚行进到纪家坪一带,接到韩有禄电报后,立刻下令全军停止前进,暂在纪家坪休整。他需要冷静下来,重新评估所谓的东进剿匪作战计划。

现在张兆钾控制的甘军还有五万,一万留在兰州驻防,其余四万跟他到了定西。不过,到定西的四万甘军,并不全是他的嫡系,还包括阿干镇黄得贵、狄道宋有才的六千杂军。这样的兵力在甘肃已足称雄厚,但韩有禄的电文却给他当头一棒,虽说其中没有关于解放军兵力的具体描述,但“漫山遍野”这类的词汇却堆积不少,这其实更让他担心。

要在短短几小时内,全歼两万甘军,这需要投入多少兵力?越想张兆钾越恐惧,他再也提不起东进的勇气,于是便又下令全军转回定西。在这之前,他也将韩有禄的电报转发给了孔繁锦,这位陇南王虽然实力稍差些,但也能分担不少解放军的压力。

孔繁锦正在往陇西的路上,接到张兆钾转发的电报时,算是受了第一次惊吓。之前他虽然觉得不对,但只是针对所部甘军在庄浪与解放军的交火而言,现在得知两万先遣甘军被灭,立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6月21日清晨,孔繁锦昼夜兼程,刚刚踏入陇西县城,但就在这时,他通过军用电台接连收到两封电报。第一封在五点收到,内容很简单,天水被解放军攻陷。第二封是在半小时后,内容也很简单,陇南军四个旅被解放军围在静宁与通渭交界的崖湾、新堡一带,危在旦夕。

这两封电报像两柄重锤,接连砸在孔繁锦的心上,让这位陇南王忍不住眼前发黑,头脑一阵阵晕眩。

孔繁锦在天水苦心经营八年,其间所耗费的心力物力,远非张兆钾对平凉可比,却不料顷刻之间尽失根基,这对他来说,打击之大简直无以伦比。同样,如果说天水是孔繁锦的根基,陇南军便是他独霸一方的最大依仗,现在四个旅被围,一旦被解放军全歼,陇南军兵力去一大半,这也令他难以承受。35zww.com

好在孔繁锦心智够坚,待神智一清,便立刻让人给通渭方面发报,要求四旅陇南军不计伤亡,迅速突出解放军的包围。他其实也是心存万一,不管有多少人逃脱,对陇南军来说,都能多保存一分实力。

电报发出,没几分钟,回电便传了过来。

孔繁锦拿过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正文是“贵属已降。稍安。”,落款是“第四师李章”。他当然不知道李章是谁,但看到“贵属已降”的字样时,终于忍不住面孔骤红,猛喷出一口鲜血,身后朝后便倒,昏迷过去。

正因为孔繁锦先昏迷过去,他暂时避过了另一个打击。6月21日上午7时,南路解放军安柄朝部攻克秦安。

事情分开来说。

余大成的第二师自清水出发,一路急行直插天水。这其实是在抢时间,早一天攻克天水,就能早一天将孔繁锦围在包围圈中。

而这时的天水城中,有陇南军的两个城防营驻守,大约八百多人,虽然守军并未得到清水失守的消息,但孔繁锦自从得知陇县及固关被攻占后,便向各县驻军下达了严密防守的命令,所以天水守军已经知道最近甘肃在闹解放军,早早做了些防备。

在孔繁锦的指示下,天水城防军成立了守城筹备处,组织了四个民团和一支四五十人的敢死队,来协助守城。作为命价,城防军给每个敢死队员发了十匹土布和二十块银元。警察也被要求按时间段上城墙。

除此之外,天水城防军还集中了一些马枪、步枪、小炮、山炮、手榴弹等武器,如果民团、敢死队、警察中有会操持的,立刻就发下演练。城内有孔繁锦创办的陇南机器局,算是一个小型兵工厂,所以这些武器虽然说不上先进,数量却不少。最多的要数手榴弹,武器中最多的要数手榴弹,这东西城防军准备了数万枚。

另外,城防军还叫城中的铁匠们打了好些矛子,又叫人往城墙上搬了许多石条、大木头,这些将被用来对抗攻城云梯。

下午四点,解放军第二师终于抵达天水城下,排山倒海般将四城围个水泄不通。

天水城防军的反应很快,见到道路上腾起遮天盖日的烟尘,就早早封闭了城门。不过等解放军到城下摆开阵势,这些人顿时换了脸色。

枪炮如林,那枪是好是坏,他们或许分辨不出来,但大炮的数目最起码不会数错,而且有经验的用望远镜瞄过之后,得出的结论更让人骇然,居然很多是口径在75毫米以上的巨炮。。

余大成也在观察城墙上的守军,一个发现让他颇感头疼。城墙上许多人一看就是被组织起来的百姓,如果强行攻城,枪弹无眼,这些百姓无疑会有不少伤亡。

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见到,天水城防军给他出了个难题。

余大成从师属教导队挑出个大嗓门的队员,让他拎着喇叭上前喊话,所说无非是在军中宣讲的那一套,看能否起到些意外的作用。十分钟后,余大成在望远镜中看到,城墙之上有些骚动,个别百姓好像要下城,不过被守城军拦住,正在争执之中。

这时,余大成命令分出一部分迫击炮和野战炮,调整好角度,对准了城门。

“开炮!”一声令下,十几门火炮发出怒吼,炮弹呼啸着朝城门飞去。只要轰开城门,必然能最大程度瓦解守军意志,到时候坦克前导突击,在炮火掩护下,一个冲锋就能拿下天水。

“轰!轰!轰!”

在火炮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炮弹接连不断在城门附近炸响,城门楼子都被震得哗啦啦直往下掉碎石。终于,几发炮弹连续击中城门,粗厚的城门立刻被炸得四分五裂,木块和铁条飞出数丈之远。

硝烟散尽,第二师的战士们立刻发现,城门虽被轰开,但门洞之内早密密麻麻塞满了木头、石条、沙袋。不过,余大成却已经很满意,他注意到,随着几轮炮击进行,城墙上的陇南军和百姓更为骚动、惊恐,有不好百姓已经与城防军对峙起来。

“师长,还轰城门那边吗?”有战士过来问。

“调转炮口,轰击城门楼及邻近城墙区段。”余大成喊道,“狙击手上前,有敌军露头就将之击毙,注意不要误伤百姓。”他注意到,城上守军似乎是分段防守,真正的陇南军都集中在城门楼附近。

迫击炮及野战炮的炮口纷纷抬高,对准城墙上开始轰击起来。这次集中了几乎所有的火炮,各型火炮加起来接近百门,声势远非刚才可比。火炮齐鸣,大地震颤,一排排炮弹蜂拥着向城门楼附近扑去,每一轮齐射都是一次覆盖轰击。

城墙上碎石、瓦砾乱飞乱射,间或会有几声惨叫刚传出便戛然而止。两轮轰击之后,城门楼子轰然倒塌,烟尘散尽,二十多米一段城墙,其上再不见一个活人。

其他城防军都被吓傻了,短短几分钟,就有两百多人死在炮击中,还有几十个人想看看情势,刚把脑袋露出垛口,就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子弹打中头颅或脖颈,不是半个头颅像西瓜一样爆开,就是脖子上突然被洞穿,那般死状当真是惨不忍睹。

敢死队员也怕这种死法,正是他们突然发难,带头冲破了城防军的阻挠,民团的人也立马跟上,城防军这时也不敢再起冲突,登时让这些人逃了个干净。

“狙击手、火箭筒远程压制城墙火力,迫击炮、野战炮依次轰击所有城墙区段,让坦克出动,轰开城门洞。”余大成再次下令道。

除了教导队员上前时有机会,此后在解放军炮火压制下,天水城防军那些小炮、山炮,根本连一发炮弹都没打出来。倒不是不能打,而是炮手见对面的炮火如此猛烈,生怕打出一发,就招来一片,一双手哆哆嗦嗦,愣是不敢送炮弹入膛。而拿着排枪、步枪、快枪的城防军,更是连头都不敢冒,生怕也被解放军的神枪手盯上。

当第二师的迫击炮、野战炮扩大轰击范围后,残存的城防军立时连躲避的地方都找不到了,每一处都有炮弹落下,每一处都有炮弹炸响,天水城的城墙突然成了火雨地狱,不断有人哀嚎着死去,但更多人却丢掉枪械,匆匆下城逃掉了。

坦克轰隆隆到了城门近前,将粗大的炮管对准了城门洞,一发接一发,缺口逐渐越炸越大,阻塞物也越来越松动。终于,一个足够宽阔的通路被打通了,数辆坦克立刻碾压过去,摇摆着通过门洞进入了天水城内。

余大成快意地笑了。

五分钟后,解放军蜂拥进城,陇南王孔繁锦经营八年的天水被第二师攻克。

第九十四章 截孔打张 武装红妆(15)

余大成攻占天水的同时,在通渭、静宁、庄浪三县交界地带,李章终于等到时机,对孔繁锦所部甘军四个旅发动了雷霆攻势。三五中文网

先前在庄浪以西与第四师纠缠的,是从通渭开出的陇南军两个旅。这两个旅本要过庄浪、泾源,参与甘军围攻平凉的计划,待收复平凉还想到西峰发财,却没想到进入庄浪没多久,就遭遇了小股的解放军部队,一经交火,发现这些叛匪也没多厉害,就在附近缠斗起来。

这种态势当然是李章故意造成的。孔繁锦命令渭源、陇西、通渭甘军东移,要配合张兆钾剿匪,通渭甘军也就是这两个旅的陇南军已到庄浪,那陇西甘军也用不多久就能赶到,李章生怕攻势太猛,将陇西开来的陇南军吓跑,才约束部队,制造了解放军战力不强的假象。

随着陇西甘军越来越靠近战场,李章逐步加强了火力,但也没到抵挡不了的地步,而是始终让通渭甘军感觉,解放军有小部援军赶到,虽然自己在对抗中落了下风,但只差那么一点点力量,就能将解放军击溃。就是这个原因,让通渭过来的这两旅陇南军虽显败势,仍不愿急退,而是逐步后撤战线,想等到与陇西甘军合兵,一股脑将对面的解放军吃掉。

就这样,战场逐步西移到崖湾、新堡一带,这时李章又减弱攻击,使战斗再次僵持起来。崖湾、新堡这一带虽也黄土丘岭纵横,但有些地方坡度起伏并不算大,相对来说,比较适合坦克突击和重武器发挥威力。

这里正是李章预设的战场,在庄浪与通渭甘军纠缠之时,他就命令藏起的部队向西寻找合适地带,预先埋伏下天罗地网,战士们几番辛苦,才将战场选在了崖湾、新堡这边,就等着陇西那两个旅的陇南军到达后,将所有敌军一网打尽。

6月21日清晨,由陇西开出的孔繁锦所部两旅甘军,在通渭甘军的催促下,终于紧赶慢赶进入了崖湾以西、新堡以南的宽阔地带。等两支甘军汇合后,李章毫不拖延,立刻下达了攻击命令。

孔繁锦这四个旅加起来有一万一千人,接近李章第四师兵力的两倍,但双方装备根本没在一个档次上。孔繁锦虽然在天水设立了陇南机器局,但这个小兵工厂,除了能生产一些小炮和手榴弹,其他只具备修理枪支复装子弹的能力,别说火箭筒了,就是迫击炮这些甘军也没装备多少门。

第四师的进攻时间选得刚好。刚来的两个旅昼夜兼程,一路疲累刚睡下,原先的两个旅睡眼惺忪,刚醒来还泛着困意,就在这时候,喊杀声、枪炮声、引擎轰鸣声从四面八方就传了过来。这些甘军惊慌失措,有些人连武器都没拿就冲了出来,到处张望。

此次攻击,李章主要以坦克、火箭筒为前沿主力,迫击炮、野战炮早标好诸元,将炮口对准了敌军各处阵地,不过他并不打算先拿炮轰,而是作为威慑使用,想通过这样的安排,威逼四个旅的甘军整体投降。三五中文网

坦克轰隆隆在前突击,其后自由步兵跟随,不过火箭筒的操作手居于中心位置。但有敌军反击,坦克炮、火箭筒就挨个点名将那些工事轰个稀巴烂,遇到敌军挖掘的战壕时,前沿部队即会停止前进,而朝着两侧绕开,在大范围内将敌军阵地包围起来。

没多长时间,崖湾、新堡附近的四个甘军阵地就陷入了解放军包围之中。

李章派战士上前招降,可惜甘军见解放军人数并不算多,又有战力不强的认知在前,便不肯理会,反放了冷枪,要不是那战士机灵,估计免不了挨上一发子弹。

李章对此早有预料,挥手之间,附近设置的炮群便怒吼起来,对准敌军几处临时营地就是一顿猛轰,眨眼之间,那几处营地便被夷为平地。

那些甘军当即吓得脸都绿了,这哪是战力不强的解放军,这分明是前所未有的强敌。后来的两个旅长,看着发电报催自己过来的同僚,拔枪射人的心都有了。

李章再次派人喊话招降,虽然此次没人敢放冷枪,但甘军仍没决定顺应这个要求。他再次一挥手,炮口转移,铺天盖地的炮弹再次覆盖了一处阵地,数百个甘军士兵就在硝烟战火之中被炸得死无全尸。

李章第三次派人喊话,见甘军仍扭捏着不肯投降,做个手势,十几辆坦克便突出战线,飞快朝甘军阵地碾压过去。甘军的火炮在第二轮炮击中就被炸成了破烂的散件,那些枪弹、手榴弹对付这个铁皮家伙根本毫无作用,只能任由其在自己阵地上肆虐,把一群群本就绷紧神经的士兵撵得到处乱窜。

有一两个甘军士兵很有勇气,抱起成捆的手榴弹就想往履带下冲,却正好被坦克上的重机枪扫中,当即被打成了筛子,浑身十几洞往外飙血。而见到有人妄图反抗,坦克炮也发威了,每一炮落地,都炸出一个大坑,坑内坑外散落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

李章第四次派人喊话,称再不投降,就要发动总攻。这时,被围住的甘军终于扛不住压力,纷纷扔下了枪械武器,排队走出了阵地。

是役,李章部阵亡十一人,伤七十八人,毙敌一千三百人,俘敌九千多人,各类物资缴获无数。

战斗刚结束,孔繁锦就有电报发到,李章蛮有兴趣地让原来的发报员编译了几个字回复,内容正是“贵属已降。稍安。——第四师李章”。他却不知道,就是这几个字,让独霸一方的陇南王孔繁锦,硬生生吐血昏迷了过去。

李章这里结束战斗的时候,安柄朝的第五师也抵达了秦安城下。

秦安,古称成纪,历史悠久,人文荟萃,是人类始祖伏羲、女娲“两皇”故里和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史学界有这样的说法:看古代中国历史文化,一千年看北京,五千年看西安,八千年看秦安。

不过就在这样的秦安,驻防的陇南军居然是孔繁锦收编的一股三百多人的土匪,不能不说很有讽刺意味。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第五师攻占秦安的经过也颇有些戏剧色彩。

安柄朝并不知道秦安守军的底细,通过询问附近乡民,他倒是知道了秦安守军不多,只有两三百人,而且,这里的守军并没有提高戒备。说到戒备这一点,孔繁锦虽然下了命令,但这股匪军的作风却与正规的陇南军不同,答应是答应,却根本没放在心上。

在行军过程中,安柄朝便派出了一个连,先换民服再换装冲锋枪,急行军出发,先一步抢城,而第五师主力落后没多远,也只几分钟时间就能赶到。如果计划成功,先遣连能占住城门几分钟,那么攻占秦安就根本不用费丝毫力气,只要坦克一冲,步兵蜂拥而入,这处县城自然就落入第五师掌握之中。

先遣连出发后,没多久就到了秦安城下。

这时,正有秦安守军在城门外演练阵势,不少人在旁围观。战士们悄悄加入了围观的人群之中,由于视线遮挡,那些守军并没有发现多了很多陌生人。守军演练的是某种进攻阵势,不过战士们从旁一看,登时便都乐了。

土匪毕竟是土匪,说的是匪帮黑话,干的是杀人劫道,连进攻的方式,都带着一股匪气和霸道。他们象中世纪武士,前面四条大汉,描着花脸,双手擎着四面黑旗。花脸大汉身后,士兵排成四路纵队,个个双手端着排枪,裸着块块横肉,踏着鼓点,大声呐喊着,杀气腾腾地向前推进。

对于未经过战场的人来说,这种悍勇的气势,让人害怕惊惧。可解放军训练严格,又经历过几次战斗,见了这种阵势,先是一愣,接着心里乐了。再看看他们的武器,都是老掉牙的货色,先遣连的人虽然少些,但都是正规军,武器精良,对付这种守军,不说以一当十,以一当五是完全没问题的。

问过同在旁观的乡人,战士们才知道,原来秦安守军是土匪出身的杂牌陇南军。这些人虽受孔繁锦约束,但习性不改,隔三差五总要来上这么一出。

那乡人摇头感叹,但先遣连的战士却心中窃喜,抢城之事已胜券在握。

没过几分钟,东面的道路上传来坦克殷勤的轰鸣。城门外这些人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就探出脑袋张望,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不远处烟尘四起,升腾之间似要将朝日掩盖。有眼尖的已经看到,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黑衣士兵正跟随几辆狰狞的战车,朝这边急速赶来。

民众立刻便想到会有战事发生,呼啦呼啦全都跑开,有往城内的,有躲往城外某处的,顷刻之间便散了个干净。还在演练阵势的那些匪军,见此情形,也慌了神,不管花脸大汉还是裸着横肉的士兵,都慌慌张张乱成一团,拖着枪和黑旗就也要往城内跑。

先遣连的战士知道时机已到,转眼之间便掏出冲锋枪逼住了这些匪军,纷纷大喝:“不许动!”那些匪军演练阵势时威风凛凛,关键时刻就犯了怂,果真一个也不敢动,连黑旗和排枪都扔到了脚下。

战士们持枪逼住匪军,就往空荡荡的城门移动脚步。

谁知就在这时,城墙上却响起几声枪响,准头虽然不好,但正击中一个双手抱头的匪军后背,那匪军惨嚎着躺倒在地,来回翻滚着挣命。

战士们没想到城墙上的匪军,竟丝毫不顾及同伴性命,又见城门洞内出现几个匪军,显然是想关闭城门。立刻战士们就发了急,拖过身旁的匪军就朝城门猛冲过去,又是一阵枪响,不过子弹都打在遮挡战士的匪军身上,惨叫接二连三响了起来。

匪军演练的地方离城门就几十米远,战士们很快便接近到跟前,门洞内正在关门的匪军见状,抬起枪就想射击,不过扳机还没扣,就被十几支冲锋枪同时扫中,纷纷栽倒在地上不住抽搐。战士们一拥而入,进入到城门洞中,立刻分出几人重新大开了城门,逃走的几个匪军也没顾得上去管。

坦克急速驶来,不到两分钟便冲过了城门。这时,城内正有十几个匪军架起小钢炮想朝门洞内轰击,那炮手刚将炮弹送入膛中,就被一枚坦克炮射出的炮弹击中,当即被炸得四分五裂,半个身子和小钢炮的炮管一样,早不知飞到了哪里。

又几分钟过去,解放军大举入城。

安柄朝听先遣连讲了匪军守城的事,失声笑道:“民国之大,当真无奇不有。”

第九十五章 兵入兰州(1)

中路解放军在米家湾停留一晚,于21日大举西进。***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由于李章、安柄朝、余大成三个师,对孔繁锦势力的进攻基本达到预期目的,所以此次西进,中路解放军再无顾忌,以余铁鹏的第三师先导攻击,一往无前直插定西,摆出直逼兰州的进攻态势。

下午三点,解放军第三师进抵会宁,三百守军不战而降。

此时,张兆钾衡量局势,决定退守兰州,要凭借城坚地险,与解放军在兰州打一场决战。而孔繁锦在清醒之后,得知秦安也被解放军攻克,立即意识到,除非自己立即入川或退入青海,不然只有依靠张兆钾数万甘军,与解放军决一生死,胜则全胜,败则全败。

毕竟是陇南王,虽已知解放军掀起的狂潮难以抵挡,但要他在连敌人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转身而逃,这种事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出来。于是,他狠心一下,便率陇西八千陇南军退向渭源,准备经狄道北上兰州。定西这条路是不能走了,就算一路急行军,到定西时,解放军也会接踵而至,凭他这点人马,估计连个响声也听不到就被一口吞掉。

同日,李章率第四师作战主力向通渭发动了进攻,在队伍后方,物资保障团看管着俘虏及缴获物资缓缓而行。为加快攻击速度,在秦安,安柄朝没有立即执行占领程序,而是留下少量部队维护秩序,第五师主力则昼夜兼程往攻陇西。

余大成也是一样,不过天水是攻略甘南的中心重镇,他将整个第二团留了下来,自己则带第二师其余四千战士攻向甘谷。按照计划,在打下甘谷、武山之后,第二师将和安柄朝的第五师、李章的第四师在陇西汇合,到时再确定下一步的行止。

这样,在中路、南路解放军一起发动攻势后,数万大军就沿静宁、秦安、天水一条直线,向西部各县势不可挡碾压过去,兵锋所指,除了向兰州不断集结的张兆钾、孔繁锦所部甘军,其余各地已不可能再有像样的抵抗。

6月22日,余铁鹏攻克定西,歼灭守军一千两百人。同日,李章攻占通渭,余大成攻克甘谷。6月23日,余大成攻占武山。6月24日,余铁鹏占领榆中,下午吴安平、左纯庵赶至榆中,因为已离兰州不远,决定在榆中暂作停留,让部队休整好,为兰州决战做好准备。同日,安柄朝攻占陇西,李章、余大成陆续赶至,第二师、第四师、第五师顺利汇合。

此时,解放军实际上形成两大攻击集群。

北部集群在榆中一带,包括警备师、第一师及第三师,兵力在一万七千多人;南部集群在陇西附近,包括第二师、第四师及第五师,兵力合计一万五千人。***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而张兆钾、孔繁锦将甘军集中到兰州西、南两个方向,其余周边区县已经完全放弃,他们的兵力接近六万。就总兵力来说,解放军与甘军相差几乎一倍。

当然这种比较实际上没有意义,解放军的武器装备远比甘军先进,而且各型火炮的数量比甘军最少多出两倍,再加上坦克,还有即将投入兰州战场的战机,这样的武器配置,即便比起列强军队也差不到哪里。可见,兵力的多少并不能直接和战力划上等号。

现在的情况是,榆中离兰州只有不到一天路程,而从陇西北上兰州大概要走三天。如果对兰州的攻击,由在榆中的三个师独立完成,那么与甘军的兵力差距就接近四倍,而且兰州地势十分险要,易守难攻,这样一来,即便最终成功攻占兰州,解放军的伤亡也必定不小,所以,在陇西的解放军三个师还是需要加入战场。

通过军用电台的联系,吴安平等人就兰州作战问题进行了商讨,最后决定将总攻时间定在6月27日。无论榆中方面的军队,还是陇西方面的军队,都必须在6月27日中午之前,赶到兰州附近地带,对张兆钾、孔繁锦的甘军发动最后攻击。

榆中的解放军三个师将暂停西进,就地休整两天。而这段时间,陇西三个师的解放军必须接连攻克渭源、狄道,赶到兰州南面的黄花岭。这样解放军才能聚集三万大军,同步攻击兰州。

这时候,吴安平还没有意识到,其实有许多势力在关注解放军与甘军的交战,他这个总司令和各师旅指挥官,已经再不是一群默默无闻的小卒了。

最关注战事的当然是裴逮准、吴桐仁、回镇四马这六位镇守使,毕竟无论战争胜败结果如何,都将直接或间接对他们产生巨大影响,尤其是,如果解放军是胜利者,那甘肃局势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能否继续割据一方,答案或许在这场战事中就能找到。

除了这些镇守使之外,西北军及北洋联军也将目光投向了兰州。对于解放军这支突然冒起的军队,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接受,都已经在甘肃崛起,而这支军队秉持什么宗旨、政治倾向如何,这类问题他们亟待了解。

西北军与北洋联军僵持已有段时间,这时候,任何一支新生力量的加入,都将撼动整个战局,其引发的连锁反应,很可能使敌对一方在上千里长的战线上全面溃败。而且张兆钾算是吴佩孚支持的,甘肃本是西北军控制的,这两方对解放军的心思都有些复杂。

吴安平想不到很多,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作战准备上,其他如左纯庵等人也是如此。所有人都明白,只有攻占兰州,解放军才算真正在西北大地站稳了脚跟。

兰州,是甘、宁、青、新四省的枢纽要地,也是自古以来兵家必争的高原重镇。其北濒黄河,三面依山,扼山河要隘,势险城坚,居高临下,易守难攻。环抱城垣的皋兰山,峰峦高耸,成为古城的天然屏障。

唐代久居河西的著名边塞诗人岑参,有诗赞兰州及其城南屏障皋兰山:“古城依重险,高楼接五凉,山根盘驿道,河水浸城墙。”尽道其重险之势。

兰州及其外围工事很多。山上有历任甘督修筑的永久性工事,刘郁芬入甘后又不断加固,日夜扩展,工事如蛛网蛇窟遍及整个山体,坚固异常。如果不是刘郁芬兵力捉襟见肘,凭借这些工事,张兆钾要打下兰州还真是痴人说梦。

现在,与当初刘郁芬处境一样,张兆钾、孔繁锦也将在兰州背水一战,其胜败关系着他们的生死存亡。因此,张兆钾和孔繁锦反复商议之后,几经更改,最终才形成一份堪称周密的临战部署方案,妄图依据兰州天险及外围的强固工事,挫败解放军的攻势。

如果能大量杀伤解放军,进而将其歼灭在兰州一代,那自然更好。不过张兆钾、孔繁锦自知凭借手中的几万甘军难以做到,只能寄望将战局拖入僵持后,裴逮准、吴桐仁及回镇四马能加入战局,甚至刘镇华的镇嵩军能进攻西峰,这样不但盘活整个甘肃战局,还真有可能将解放军围歼吃掉。

兰州只有十几万人,各部甘军却有六万人,可以说整座城就是一座军营。

大战在即,张兆钾、孔繁锦都有些心慌意乱。为防万一,两人提前联系了肃州镇守使吴桐仁,以备战事不利之时,能将残军带出东逃肃州,一来有个落脚之地,二来也有卷土重来之望。吴桐仁几经考虑,觉得就算解放军打下兰州,一时半刻也不至进兵河西,就顺带提了几个条件,应下了两人。

解放军行军迅速,或许转眼战斗就会打响,张兆钾令各部日夜加强工事,做好开战准备。

黄河北面,沿河布满了工事,架起机枪和火炮,机枪手和炮手日夜守在旁边,连吃饭也是送到工事里。甘军士兵们穿着肮脏的衣服,头发像破毡片一样卷在一起,活像一批流放的囚徒。

他们在军官的呵斥逼赶下,日夜不停地沿河挖工事,垒沙袋,一个个脸色灰黑,面无血色,精疲力尽,一边干活一边打盹,处于半醒半睡的状态之中。军官们手里抢着马鞭,看到打吨的士兵,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抽打,直打得遍体鳞伤,血流不止方才住手。

他们一边打骂,一边威胁说:“你们这群懒鬼!不赶快修工事,解放军来了,把你们抓住全扔到黄河里去!”

巡逻的马队日夜沿黄河奔跑,这一群刚过,那一群又来,穿梭往返,使战前的紧张气氛更加浓重。

兰州城里的官僚绅士们,一见这种形势,就知道这场大战的规模更在先前张孔联军攻打刘郁芬之上。战险兵危,为躲兵灾战火,他们便用马匹车辆将家中金银细软一应运往黄河北面,准备向新疆奔命。

黄河穿兰州古城而过,连接南北两岸的只有一座铁桥。弹药粮草,士兵马队,南来北往,一座本来并不宽的大铁桥已经拥挤不堪,加上地方绅士搬运家当,使得铁桥上经常发生堵塞,动刀动枪的械斗时有发生。仗未打响,铁桥上已是血迹斑斑了。

铁桥堵塞之事传到张兆钾耳中,为了不至影响作战行动,他当即传下一道命令:“把铁桥封锁起来,实行军事管制!除了部队行动而外,谁都不准过!如果有人敢胡来,格杀勿论!”于是,铁桥便被军事管制起来。

官吏绅士们毫无办法,只得花钱雇用筏客,用羊皮筏子和大小船只搬运物品。

黄河河面上,登时一片混乱。沿河上下,士兵们趁机抢劫掠夺,大发横财。

张兆钾得到消息,气得大发雷霆,下令沿河部队把黄河封锁起来,发现船只和羊皮筏子,一律击沉!于是,黄河也被封锁了。

官吏绅士们无奈,又到处挖地窖,把金银财宝埋在土里。

兰州城内更是一片混乱,大街小巷挤满了士兵、商贩和市民。人们互相打探消息,一个个惊慌失措,想跑无处跑,想躲无处躲,顾了身家性命又怕丢下妻子儿女,一时乱挤乱窜,不知如何是好。

一些知道解放军出自西峰的百姓,表面上也很紧张,内心里却为解放军即将攻打兰州暗暗叫好,他们盼望着战斗赶快打响,好让兰州百姓早日脱离苦难,也像西峰人一样有活干、有书读、有财发。

6月27日上午,9时以后,解放军的部队终于陆续出现在兰州西南一带。

第九十六章 兵入兰州(2)

兰州南面的东岗坡、皋兰山、沈家岭和狗娃山一线阵地上,张兆钾的嫡系部队进驻这一带阵地后,比黄河北岸的甘军更加紧张。***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这里是解放军进攻的第一线阵地,因此张兆钾更加注重城南山地防御工事的进一步加固。他一面令守山头阵地的部队加固工事,一面派后勤部队首先保证南山一线阵地的军火物资供应。

张兆钾、孔繁锦知道已是生死关头,根本没什么顾忌,不但强行征用了兰州城内的汽车、马车,还征用了大量的劳力。虽然无论官绅百姓都怨声载道,但还是抵不过枪杆子有力,车辆及劳力顺利编入了后勤部队。沿南面的山坡,汽车载,马车拉,人扛马驮,满山坡的大路小道挤满了负重的人马和车辆,粮草弹药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南山工事里。

进入南山阵地的甘军士兵,尽管知道山上工事很坚固,但心里仍然不踏实。眼见得解放军一路西进,兵锋所指,攻城拔寨无有不克,现在直逼兰州城下,已经知道这支突然冒起的军队实难对付。因此,他们仍不停加固工事,除了原有的工事外,还漫山遍野新挖新修了各式各样的堑壕和掩体。东起东岗坡,西至狗娃山,几十里长的山岭上,被数万甘军挖得沟沟坎坎,千疮百孔。

甘军士兵虽然表面上凶猛强悍,摆出一副坚守阵地、与解放军拼死一战的架式,其实内心十分恐慌,人人都担心阵地失守,落得个葬身土丘的下场。如果不是张兆钾、孔繁锦控制严密,逃兵早就会出现了。

解放军抵达兰州西南地带后,也在进行着攻击前的最后准备。第一师、第三师及警备师在榆中有过短暂休整,但余大成、李章、安柄朝率领第二师、第四师、第五师,昼夜兼程,一路攻克渭源、狄道,只有在与榆中方面解放军汇合后,才休息了短短几个小时,可以说,战士们仍然十分疲累。

不过,从吴安平到普通战士,所有人都明白,兰州之战意义重大,绝对松懈不得。而且,此次战役,甘军与解放军即便不是势均力敌,攻防之间双方战斗的激烈程度,与战事的艰苦程度,也远非此前任何一场战斗或战事可比。

不管有意无意,既然战场设在兰州,张兆钾、孔繁锦都将自己逼入了死角,其背水一战的决心不必问,可想而知将有多大。***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对解放军来说,兰州战役或许只是一场异常辛苦的攻坚战,而对张兆钾、孔繁锦来说,却是一场非生即死的阻击战。

甘军北依黄河天险,南据东岗坡、皋兰山、沈家岭、狗娃山一线的高山峻岭,又有坚固的工事居高临下,再加其弹药充足,以逸待劳,解放军要从山下攻上去,拿下这一线数十里长的山地工事,扫清兰州南面外围的障碍,为攻入兰州抵定甘肃打通道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说真的,对于攻下南山阵地,吴安平等人有十分把握,但究竟要为此付出多大伤亡,却谁也预料不到。从董志塬誓师起兵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但解放军的几个头头已经不自觉养成一种习惯,对自己士兵的生死格外看重,敌人死多少那就全看其运气。战士们虽然依旧勇猛顽强,吴安平他们却越来越学会了计较。

吴安平观察了甘军的南山阵地后,脸上神情立刻严肃起来。他将望远镜递给左纯庵,略有些忧虑地说:“这里地势太险要,火力发挥受到限制,我们要攻破甘军的南山防御阵线,不会像想象那么容易。”

左纯庵仔细观察了各处山梁峰岭,也跟着说道:“不得不说,张兆钾、孔繁锦选在兰州决战还是很有道理的。如果他们不是将军队一步拉回兰州,在会宁、定西、榆中、陇西、通渭、狄道这些地方,我们就能消灭大部甘军,再打兰州就简单多了。现在就有些麻烦,从东岗坡到狗娃山,甘军倚仗山险人多,将工事修得密密麻麻,使我们进攻面临很大阻力。”

余铁鹏道:“这要看我们决心有多大,如果不计较伤亡,阵地再险要,也不能稍挡我们的攻势。”

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不但吴安平、左纯庵点头认同,余大成、李章、安柄朝也表达了相同看法。由这一点可见,解放军这些头头,通过一连串胜利,已经对自己部队的战力有了绝对的信心。

李章突然笑道:“这样狭窄的进攻面,坦克或许会受到甘军炮火威胁,尤其是中等口径山野炮的威胁,但我们还有十几架战机没用上,这时候再不让飞行支队发挥,谭根估计就要把炸弹直接扔我们头上了。”

所有人都笑了。确实,谭根自把飞行支队移驻平凉之后,几乎每天都有要求出动战机轰炸敌军的电报,发到吴安平的司令部,但无奈各部单凭地面部队就能干净利落取得胜利,实在没有出动战机轰炸的必要。在这种情况下,谭根尽管心急,也只能无奈让飞行支队专注于高空侦察,说不出什么来。

安柄朝点头道:“前锋战机虽然载弹量小,但突然加入作战,也能发挥很大用处。甘军把火炮阵地隐蔽在山上,由于角度问题,我们很难用远程炮火将之摧毁,但甘军没有防空火力,飞行支队可以肆无忌惮搜查轰炸,为我们扫清障碍。”

余大成又补充道:“张兆钾、孔繁锦见势不妙,很可能逃往青海或河西,如果让飞行支队尾随轰炸,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虽然余大成没说的很明白,但大家都听出了他的意思。甘军士兵无所谓,但张兆钾、孔繁锦却最好不要让他们逃脱,以免日后再生出什么风波。

观察过甘军的南山防线,吴安平等人从山梁下来,将进攻任务分配到了各师。其中第一师负责进攻古城岭及周边阵地,警备师及第三师负责进攻沈家岭、狗娃山阵地,第四师负责进攻皋兰山沿线阵地,第五师负责进攻兰州东南屏障豆家山阵地,而第二师少了一个团,所以部署在城西七里河一带,以封堵敌军退路。

6月27日下午,解放军发起试探性攻击,外围阵地的炮声震撼着沉寂的山峦,古城岭上硝烟弥漫。甘军在这里部署了一万人,指挥官是宋有才。这一万人中除了张兆钾的直属部队,还有宋有才从狄道驻地带出的两千多士兵,而相对来说,宋有才的两千嫡系更为精锐。

第一师金大虎团在马架山南麓卜家路口一线,率先向甘军主阵地古城岭发起攻击。在解放军远程炮火压制下,战士们迅速通过火力封锁区,冲到敌人的阵地前沿。这时,先头部队在迅猛推进中,爆炸却从脚下炸响。有两个战士猝不及防,当场牺牲,还有十多个战士负了轻伤。

金大虎没想到甘军竟在这里埋设了地雷,连忙下令让战士们先退回安全地带,然后抽调出二十多门迫击炮清理雷区。迫击炮用炮弹反复将雷区犁了两遍,炮弹炸响引起周围地雷的连锁爆炸,两轮过后,所有地雷基本上都被引爆了。战士们这才继续推进,很快便冲至甘军阵地的第一道外壕。

趁解放军先头部队立足未稳,近百个敌人突然从侧翼蜂拥而出。他们有的端着机关枪,有的挥舞着鬼头刀,嚎叫着向战士们冲来。战士们手持冲锋枪、轻机关枪疯狂扫射,间或又甩出一排排的手榴弹,敌人死伤几十个后,狼狈溃逃,攻势被压了下去。

但稍停,这些可能属于敢死队编制的亡命徒又狂叫狂喊着,继续冲了上来。战士们毫不留情对敌扫射,顷刻间便打死大半敌军,残敌却仍死战不退,战士们子弹打完,来不及更换弹夹,就勇猛地端着刺刀迎上去,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格斗,很快肃清了残敌。

但刚把这次反扑打下去,另一群甘军又从两翼包抄过来,而且这次敌人也集中了火力,战士们虽然战局优势,但一时间也无法突破敌军前沿阵地。金大虎见状,下令抽调狙击手上前,有了几十位狙击手的协助,先头部队很快消灭了大部分敌军,冲进了第一道外壕中。

但这时意外再次发生,甘军居然在战壕中埋设了不少木尖桩,有些战士冲得很猛,没有注意脚下,跳进外壕时不慎被木尖桩扎伤。而这时,敌军又开始以一个排至一个多连的兵力连续反扑。

敌军居高临下,工事隐蔽,火力也堪称密集,而解放军一方,进攻正面狭窄,地形暴露,不便运动,也不便发挥火力优势,种种因素,致使金大虎团无法快速推进。不过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战士们的伤亡很小,大多是被甘军布置的种种陷阱意外弄伤。

战士们前仆后继,反复拼杀,狙击步枪和火箭筒连续发威,终于牢牢占据了敌军第一道外壕。而后又一鼓作气,连续突破敌人第二道、第三道外壕,在接近第四道外壕时,终因敌人反扑猛烈,为避免伤亡,先头部队退回到第三道外壕中。

激烈的战斗持续到夜晚,金大虎团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了甘军的第三道外壕阵地。

第九十七章 兵入兰州(3)

沈家岭和狗娃山是两座山梁,位于兰州西南十里左右,两山相连。三五中文网山梁西侧,一条公路直通兰州西关。沈家岭的东边,也有一条简易公路,由兰州通往阿干镇,这里再往东便是更高的皋兰山。

婉蜒的公路夹在山岭之间,沿公路北出谷口,便是兰州西关。甘军扼守沈家岭与狗娃山,居高临下,可截断两条公路。如果解放军拿下这两处高地,沿着公路能直捣西关,切断黄河铁桥,将甘军主力从四面围困到兰州城内,关起门来打狗。

站在解放军阵地上,由南向北望去,沈家岭的形状酷似葫芦柄,伸向解放军进攻的方向,易守难攻的狭窄地带设有难以跨越的横沟障碍,沟前还有一些布雷场。要突破这样的地形和障碍攻击敌人的阵地,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攻击沈家岭的突破口很难选择。两侧山高谷深,坡陡崖峭,不仅无路可走,而且受到东西两面火力夹击,无法突破。惟一的办法就是正面硬攻。但这个葫芦形的阵地,简直像个缩头的刺猬,要拿下它非常棘手。

沈家岭阵地,与兰州甘军存亡与共,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张兆钾以嫡系刘福生率一万甘军防守沈家岭和狗娃山,以崔赋鹤率五千甘军,防守七里河、小西湖沿黄河通往西关的狭长公路,另委派孔繁锦所部甘军驻守华林山,控制通往兰州西关的惟一通道,作为第二道防线。

攻打沈家岭和狗娃山的解放军警备师及第三师,在以数十门火炮先行轰击一刻钟之后,于下午四点,向沈家岭、狗娃山守敌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打得十分顽强,但敌人凶残顽固,拼死组织反扑。解放军一次又一次的冲锋连续受阻,进展不大。

入夜之前,双方鏖战激烈,暂时处于对峙局面。

皋兰山的主峰营盘岭,是兰州南面的屏障,从兰州内城有公路直通峰顶。各种火炮、弹药及其他作战物资,均可由车辆直接送到阵地上。山上的工事,早在张广建时期就开始修筑,尔后刘郁芬入甘,又征派民工,加修了一个多月。如果不是驻甘西北军兵力过少,弹药等物资也不充足,依靠这些工事,张、孔联军要想打下兰州,最少也要对峙数月之才有可能。

主阵地以明堡与暗堡,构成核心集群工事。围绕主阵地三营子这个山梁,自上而下有天然环形峭壁三道,每道高约二至三丈,峭壁外挖有两丈多宽的外壕,外壕内外都设有一些雷区。三五中文网整个阵地上,明碉暗堡的火力组成交叉火网,并以地道相互串通。这种工事,既能打,又能藏。

营盘岭左有狗娃山、沈家岭,右有马架山守敌的火力支援,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火力体系。如果解放军攻占了营盘岭,就可以居高临下,轻重武器就可直接控制兰州整个市区,同时也可以威胁黄河铁桥,这是敌军唯一的退路。

张兆钾、孔繁锦抽调了陇东军、陇南军最精锐的部队,用来扼守营盘岭,而且由孔繁锦直接指挥。当然,孔繁锦并没有勇气亲自上营盘岭,只是通过军用电台来下达作战命令。这也是无奈之举,这里既有陇东军又有陇南军,都是嫡系都是精锐,也只有张兆钾、孔繁锦能压下各种不服,换做其他人,命令执行时总要打个折扣。

对于营盘岭,张兆钾和孔繁锦有个基本认识。这里是固守兰州的南大门,一旦解放军攻破了营盘岭,两人就必须及早率部撤出兰州。无论去河西还是由青入新、入藏、入川,总之是不能再留在兰州,因为营盘岭一失守,兰州已经就不可能保全了。

主攻营盘岭的是李章的第四师,在全线攻击开始之前,利用地势及草木遮挡,第四师已经派出上百战士,沉着机警地接近了甘军的阵地。甘军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们阵地前沿几十米的崖坎下,潜伏着近百的解放军战士。

同样,下午四点,李章下令开始攻击。

一阵猛烈的炮火之后,第四师分两路直扑营盘岭。虽然战士们无畏无惧,勇猛杀敌,但在激烈的战斗中,第四师出现不少伤亡,攻击一度受阻。支援炮火只能摧毁敌人暴露在前沿的工事,却不能彻底摧毁暗堡。当炮火转移时,躲在暗堡里的敌人又钻了出来,拼命用火力拦阻。

受地形所限,只有狙击步枪可以取得部分战果,火箭筒和迫击炮的作用不大。李章本想派出小队接近崖壁,实施爆破作业,摧毁敌军暗堡,但炮火压制时,敌军钻入暗堡,战士们也需躲避炸弹,而炮火稍歇,敌军又钻出来,用机枪、手榴弹封锁路径,爆破小队还是难以接近。

助攻部队正面受到敌人阻击,地形不利,在运动中又受到三营子和马架山两面火力的射击,虽然交战中,战士们给敌军造成不少伤亡,但却无法达成有效助攻的目的。

从古城岭到营盘岭,激战几个小时,解放军对甘军南山阵地发起的全线侦察性攻击,并未取得很大效果。可见,张兆钾、孔繁锦戎马半生,终究不是无能之辈,而甘军虽弱,却也绝非一群草包、一堆豆腐渣。

对于这样的结果,其实解放军各部师首脑已有预料,并未感到受挫和不能接受。

入夜,吴安平下令全线暂停攻击。

这是解放军自董志塬誓师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进攻受阻。在几十里长的战线上,三万解放军发动全面攻击,反复冲杀,打了几个小时,在敌军防线上,竟然连一个比较大的缺口也没撕开。这说明,张兆钾、孔繁锦倚仗兰州地险城坚,的确有死拼之心,解放军绝对不能轻敌。

6月27日晚间,就下午的进攻,以吴安平为首的解放军高层做了总结,并就总攻再次展开讨论。

此次进攻虽然进展不大,但不是毫无收获。在侦察性攻击中,解放军摸清了甘军的指挥系统、工事设施、兵力部署和火力配合等情况,这为总攻方案的制定,提供了必要的依据。而且,也让战士们意识到,张兆钾、孔繁锦孤注一掷死守兰州,是强手死敌,丝毫不能轻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次进攻最起码让解放军达到了“知彼”的目的。

虽然只是侦察性进攻,但大家一直在思考受阻的原因。是进攻突破的位置选错,还是由于兵力投入不足,或者因为炮火没有充分展开,或者由于战士们有轻敌情绪?找来找去,大家发现这些因素都有影响,但都不是主要原因,应该说,进攻受阻的主要原因在于,解放军并未将自身优势最大程度发挥出来。

甘军的优势主要有三个,地势险、工事多和兵力足;而解放军的优势也有三个,火力凶猛、装备先进和单兵素质高。要在战争中取得胜利,就要一面压制甘军优势的发挥,一面将解放军的优势充分发挥出来。

在步兵方面,解放军和甘军的优势互相抵消,是以无法取得更大战果。但除了步兵,解放军还有装甲部队及战机编队,就算规模不大,如果用好了,也能打破战场僵局,推动战局向解放军倾斜。

再次意识到坦克及战机的作用后,对于总攻,解放军高层立刻有了全新的计划。

在坦克突击之前,飞行支队的十几架前锋战机需要提前投入作战。这样可以依靠战机的对地轰炸,率先摧毁敌军炮兵阵地,使步兵进攻部队及坦克突击部队,从敌军的炮火威胁中摆脱出来,而解放军的各型火炮则可以就近提供炮火支援。

飞行支队驻留在平凉的白庙军用机场,而平凉到兰州的空中距离有两百多公里,正好位于前锋战机的巡航半径之内。不过,前锋战机的载弹量不大,炸弹不能浪费,轰炸之前,还需要地面炮火指示方位。甘军的火炮也没有许多,要是轰炸效果理想,估计只有一轮就能将那些炮兵阵地完全摧毁。

但摆脱火炮威胁之后,坦克部队仍无法立即展开突击。通往兰州的简易公路,不但被甘军挖出许多沟坎,在一些区段还埋设了地雷。这就需要在坦克出动前,先用火炮将道路清理一遍,而那些大沟、深坑,在炮弹的作用下,也会降低坡度及跨度,更便于坦克顺利通过。说到底,甘军也只是在道路上挖沟,道路之外还有空白地带,只要清除雷区,坦克通行并无困难。

坦克部队投入战场后,将引发兰州战场局势出现一系列变化。对解放军来说,最有利的变化是,坦克部队可以无惧甘军在公路两侧山岭的轻重机枪火力,越过沈家岭、狗娃山一线阵地,狂突猛进,直抵兰州西关。

虽然解放军其他部队,仍需攻克南山阵地,才能安全通行兰州,但坦克部队出现在兰州西关,本身就是对甘军士气的极大打击。更何况,有这支部队横亘在兰州和南山阵地之间,可以隔绝两处交通,切断兰州对南山阵地的物资补给,就算解放军不去进攻,甘军在山上也待不了多少天的。

当然,坦克部队进抵兰州城下,还会产生一个作用,无论张兆钾还是孔繁锦,都再无机会逃脱。他们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战死,要么成为俘虏。

而这时,兰州城内的张兆钾与孔繁锦,刚向南山阵地各部发去嘉奖令。对于成功阻止解放军的进攻,他们很满意,并认为预先的布置起到了作用,接下来必能让解放军在兰州遭遇重挫。

事情就是这样具有讽刺意味,在陷入绝境之前的十几个小时,张兆钾、孔繁锦恰恰第一次看到了击败解放军的希望。

第九十八章 兵入兰州(4)

6月28日清晨,南山数十里长的战线分外安静,只时不时从哪里传出几声枪响。www.65txt.com崇山峻岭之间,数万甘军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以为在南山坚不可摧的防线前,解放军或许陷入无能为力的窘境。兰州城内,张兆钾、孔繁锦知道这种情况,也忍不住狂喜,更觉背水一战的决定分外英明。

上午7时,古城岭、马家山、沈家岭、狗娃山、营盘岭、豆家山等沿线阵地上,正得意吹嘘自身战绩战力、拼命贬低解放军的甘军长官及士兵,将视线投往东方天际时,突然发现就在靠近朝阳的光晕处,隐隐出现一些小黑点。那些小黑点彼此保持相等距离,沐浴着霞光缓缓移动,就像到处可见的蚂蚁一般。

“这是什么?”有甘军士兵惊奇问道。

还没等到有人回答,就见天际高空之上,那些小黑点正急速变大,而就在这时,数万甘军耳中,同时传来一阵阵怪异的蚊蝇振翅般的嗡嗡声。

南山阵地前的解放军战士也看到了那些黑点,听到了那种嗡嗡声。所有人仰望着天空,任凭脖子眼睛发酸,也不愿让那些黑点脱离视线。战士们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每个人都知道,这些黑点是飞行支队的前锋战机!这是解放军的飞行部队!

嗡嗡声突然转为凄厉嘶叫,天空之上,十几个黑点迅速现出战机的狰狞轮廓。

那嘶叫声直插心底,甘军或惊奇或恐惧,更拼命张望。但就在这时,南山阵线几乎所有甘军阵地都遭到了解放军小规模炮击。甘军刚将心提起来,炮声却又停止。但就是这短暂的炮击,却为飞行支队轰炸甘军炮兵阵地指明了方位。

甘军正在议论,突然有人惊叫:“那些铁鸟朝这里飞过来了!”所有甘军抬头观望,果见那些狰狞的铁鸟突然分散开来,各自朝地面不同方位一头扎了下去,同时翅膀上开始喷吐火舌,除了嘶叫声,刺耳的机枪声也传到地面。

甘军士兵大惊失色,惊呼起来。有人下蹲,有人伏地,有人躲进壕堑,有人钻进暗堡,同时铁鸟嘶叫声、机枪声、引擎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几乎要震破耳膜。但铁鸟显然对这些甘军不感兴趣,机枪也没对准他们,只是从上空呼啸而过。等到这些甘军反应过来,那些铁鸟已经又拉上天空,而山岭之间的某些位置,却正腾起巨大的硝烟火光。

“天!是我们的大炮!都被那些铁鸟炸了!”有知道的甘军面如土色惊呼道。

但就在所有甘军沮丧、绝望之际,解放军发动了更大的规模的火炮轰击。不过炮弹却未在各处阵地坠落,而是一排排一片片飞向几条简易的山间公路,将之逐段逐段覆盖到炮火硝烟之中。甘军埋设的地雷被炸弹连锁引爆,火光冲天,碎石沙土翻覆散射,盖住一处弹坑又炸出一处弹坑。

甘军正纳闷,就见几十辆扛着粗大炮管的古怪战车,轰隆隆开上了公路。***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那些负责扼守公路的甘军大惊,失去大炮,就用轻重机枪疯狂阻击,但各种子弹雨点般打在战车上,却丝毫也不能让这些古怪战车有片刻停滞。

就在甘军守军目瞪口呆的注视中,这些战车终于摇摇晃晃越过两公里长的颠簸坑洼地带,行进到后方的平整道路上,而这时引擎声突然大作,战车提速狂飙,掀起一路烟尘,朝兰州西关方向突击过去。

这些古怪战车,当然便是解放军的坦克部队。这一刻,坦克部队终于摆脱地形的限制,将攻击及突击能力完全发挥出来,一往直前,势不可挡。

这些坦克用来攻城或许不对路,但用来封锁道路却再合适不过。南山阵线与兰州的地面联系就此被截断,而各处城门外,也总有几辆坦克在远远游弋,监视着甘军的动向。

最后的决战时刻终于来临!

6月28日上午9时,解放军对甘军南山阵地发起总攻。在几十里崇山峻岭的战线上,同一时刻,各型火炮集群怒吼轰鸣,大地抖颤,火光冲天,杀声喊声震撼着山城和黄河两岸。面对前所未有的攻势,数万甘军止不住战栗胆寒。

在南山战线上三个主要阵地之一的沈家岭阵地前,担任主攻任务的解放军警备师黄日新团,首先对沈家岭实施了长达半小时的密集炮火轰击,在把甘军炸得晕头转向之后,战士们跃出战壕,在一面肃穆军旗的引导下,向甘军阵地发起了冲锋。

激昂的冲锋号音,在漫天的硝烟中响彻山巅,震荡长空。战士们勇猛地攀上断崖,越过堑壕,仅十几分钟就突破第一道防线,将战旗插上了甘军阵地。

随后,黄日新组织几个突击连队,向敌军纵深发起一次又一次冲锋,在阵地上反复争夺。敌我双方纠缠在一起,直杀得天昏地暗,石裂土飞。甘军在督战队的马刀和短枪驱赶下,三次分几路以扇面式密集队形,一窝蜂接二连三地冲上来。

刘福生部是张兆钾的嫡系部队,以烟土及银元喂养许多亡命徒,即便前面的尸体堆成了山,后面的也要踩着同伙的尸骨继续往上冲,像绿头苍蝇一样,消灭一批又来一批,撵走一群又来一群。突击连队的战士端起冲锋枪一路猛扫猛杀,逐渐逼近了甘军的第二道堑壕。

第二道堑壕像一条长蛇,婉蜒地横卧在沈家岭中部的人工绝壁之上。突击连队越过外壕,很快突入到敌人的第二道堑壕中。冲锋枪火舌伸缩,手榴弹排排坠落,战士们无惧伤亡,钻进碉堡与敌军短兵相接,肃清守敌后,又立刻回到堑壕,将反扑的甘军消灭在了阵地前。

黄日新团突破第二道堑壕后,又继续向沈家岭甘军主阵地推进。甘军困兽犹斗,以整营整团的兵力进行反扑,只见满山遍野的敌人端着枪,挥舞着刺刀,吼叫着向突击连队潮水般冲来。战士们以火箭筒杀伤敌群,以狙击步枪狙击敌军官,以步枪、轻机枪对攻,以冲锋枪突击近战,反扑的甘军人数越多,死亡越多,漫山遍野都是血淋淋的尸骨。

在左侧助攻的部队也是无所畏惧,勇猛冲杀。枪炮声、手榴弹爆炸声、刀枪撞击声和战士们的喊杀声混合在一起,让对阵的甘军心惊肉跳,胆气急落。

但敌军仍不甘心灭亡。刘福生从狗娃山调来大批增援部队,驰援沈家岭。为了让甘军士兵为其卖命,在张兆钾的指示下,刘福生搬来成箱成箱的烟土和银元,作为命价大肆派放,征召了大批敢死队。

这世道人轻命贱,被烟土和银元晃花了眼的甘军士兵,在敢死队的带领下,漫山遍岭洪水猛兽一样,裸着上身,提着步枪,腰间系满手榴弹,嗷嗷叫着往上冲。督战队跟在后面,端着机关枪,吼叫着督战助威:“弟兄们,上!冲上去的领赏!退下来的挨枪!”

硝烟滚滚,火光闪闪,弹片横飞,子弹呼啸,战斗异常激烈。

但解放军的作战意志,绝对不比在烟土和银元刺激下病态亢奋的甘军差,战士们前赴后继,各种武器齐出,以铁火压制疯狂,用弹药消灭愚顽,终将死亡的恐惧深深刻入了敌军内心。经过激战,沈家岭甘军核心工事终于被攻克。黄日新团将黑底红龙的军旗插上了沈家岭顶峰,迎风飘扬。

从上午9时发起冲锋到攻占沈家岭,惨烈的战斗历时四个小时,黄日新团毙伤敌人五千四百多,自身也伤亡了三百多,其中有一位连长、两位排长在战斗中英勇牺牲。

在营盘岭,解放军第四师的炮群从东西南三面向甘军阵地猛轰。一时间,整个营盘岭山崩地裂,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上百门野战炮和迫击炮射出数不清的炮弹,将敌军炸得晕头转向,只能钻进暗堡中躲避。

被解放军战机摧毁炮兵阵地后,甘军只剩下些小钢炮还藏在壕堑和工事中,但就是这些小钢炮,也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就被解放军的猛烈炮火彻底炸成了一堆零件。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第四师的战士发起猛烈冲锋,很快就把军旗插到了第一道工事的前沿。

一场血战开始了。枪声、炮声同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担负爆破峭壁任务的战士偷袭爆破未成,就强行爆破。李章调来三挺重机枪,以三十名狙击手和二十管火箭筒配合,全面压制峭壁上的甘军火力,负责爆破的战士趁机将二十多个炸药包安置在了崖壁上。导火线被拉响后,只听“轰轰轰”连续几声巨响,崖壁被炸出好几处斜坡。战士们沿着缺口向山头冲去,迅速冲入甘军阵地,占领了敌人的第一道防线。

营盘岭守敌都是陇东军及陇南军的精锐,退到第二道防线后仍组织反扑,妄图夺回失去的阵地。第四师的战士们连续打退敌军的五六次反扑,阵地前铺满了甘军的尸体。经过短暂准备之后,战士们再一次迅猛地发起攻击,很快占领了敌军第二道防线。

上午11时,解放军第四师对营盘岭主阵地发起总攻。

李章先以集中迫击炮、野战炮进行覆盖式轰击,炮弹铺天盖地向营盘岭呼啸着扑去,几分钟之内,敌军阵地就硝烟滚滚,燃起一片火海。半个小时后,炮火稍歇,第四师的战士们潮水般涌向敌军阵地,不一会,三面军旗就在阵地上竖起来。残余甘军失去抵抗意志,心惊胆战扔掉武器枪械,双手高举,跪地投降。

营盘岭终于全部被解放军占领,甘军全线溃败。第四师乘胜追击,沿着公路追击残敌,又有坦克部队配合沿途拦截,甘军溃兵无路可逃,如无头苍蝇到处乱撞,纷纷弃械投降。第四师沿途收拢俘虏,与坦克部队互相援应,很快便直抵兰州城下。

与此同时,为攻下兰州东南屏障、也是兰州东大门的豆家山,沿西兰公路直插兰州城,使甘军腹背受敌,配合攻占沈家岭、营盘岭等主阵地,28日上午9时,解放军安柄朝部第五师集中炮兵向豆家山甘军阵地进行了猛烈轰击。

各型火炮怒吼轰鸣,宛如阵阵雷霆,将炮弹倾泻在甘军前沿阵地。天崩地裂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硝烟弥漫遮蔽了天空。仅仅半小时的炮火袭击,就把甘军前沿阵地炸得七零八落,工事大部被摧毁,陡壁炸塌了,主阵地前的两条通路就此打开。担任主攻的第五师第一团像一把锋利尖刀,**向甘军防线。战士们人人奋勇争先,个个飞身猛进,军旗引着炮弹走,战士跟着军旗上,一个个暗堡被炸毁,一个个火力点被消灭,主攻团迅猛推进,无可阻挡。

左翼的战斗也在激烈进行,第五师二团的战士们端着冲锋枪、轻机枪向敌军东扫西射。在失去炮兵阵地后,甘军再也无力抵挡,溃退如潮,短短十几分钟,豆家山前沿阵地,就被第五师的战士们踩在了脚下。受此激励,战士们更是士气如虹,继续勇往直前猛攻猛打,半小时后,就将黑底红龙的军旗插在甘军豆家山的主阵地上。

甘军豆家山主阵地被突破,其防御部署被打乱。被解放军坦克部队困在兰州城内的张兆钾、孔繁锦,顿时慌了神,下令甘军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失去的阵地,死保豆家山。

甘军军心已散,虽在长官威逼下,组织了一次集团式反冲击和三次小规模反扑,但在解放军凶猛火力的威胁下,几乎都是稍沾即走,口号喊得震天响,面孔扭曲得很狰狞,但只要第五师的冲锋枪、机关枪一响,这些反扑的甘军就潮水般又退了回去。

第五师乘胜追击,在中午12时全部占领豆家山阵地,为解放军步兵主力沿兰西公路直插兰州扫清了障碍。

同一时刻,左纯庵的第一师继10时攻占军古城岭阵地之后,大举突击甘军纵深,在12时又夺占了敌军马家山阵地。

第九十九章 兵入兰州(5)

南山阵线一被解放军突破,本还矢志抵抗的甘军顿时树倒猢狲散,向兰州全线溃退下去。www.65txt.com一部分溃军在南山与兰州之间,被解放军坦克部队逼降,大部分翻山越岭绕过坦克封锁线,穿越到西固城,企图北渡黄河夺路而逃。

余大成的第二师在七里河地区为堵住甘军退路,立刻发起猛烈攻击。他们在几辆坦克的配合下,首先越过西关,攻占黄河大铁桥,猛追溃逃之敌,然后猛扑西关大街,向纵深发展。溃退的甘军蜂拥而来,人马车辆挤成一团,都想抢先过桥。第二师以猛烈炮火轰击,将铁桥彻底封死,堵住了甘军退路。甘军无路可逃,乱作一团,淹死在黄河中的不计其数。

经过几个小时激战,解放军全部攻下兰州外围沈家岭、狗娃山、营盘岭、豆家山、马家山等阵地,甘军全线溃败。除在阵地上被毙伤的俘虏外,残余甘军如丧家之犬,纷纷向兰州城及黄河岸边逃窜,互相已完全失去指挥和联系,军无指挥,兵无斗志,各自为战,四散奔逃。

张兆钾、孔繁锦知道大势已去,便想从兰州城内出逃,带残军入河西安身。西去兰州几十里外,有肃州镇守使吴桐仁的接应部队,只要解放军在兰州稍作耽搁,两人便可脱身西去,另寻地盘重整旗鼓,将来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不过,兰州城外情势发展完全不是张兆钾、孔繁锦想象,他们不知黄河铁桥已被解放军完全封死,退路其实早已断绝。两人收拢了数千甘军,若丧家之犬惊慌急行,却被西城外游弋的几辆解放军坦克盯上。坦克虽然只有几辆,却如虎入羊群,以自带机枪火力和坦克炮火,冲入数千甘军之中横冲直撞,肆无忌惮。

甘军人数虽众,却全然无法应付这种坦克突击,见几辆坦克炮口所指履带所至,到处掀起腥风血雨,杀伤无数,登时再想不起保护阵中的张兆钾、孔繁锦,立时四散奔逃而去。

张兆钾与孔繁锦见此情形,再顾不得什么河西不河西,径自找个空挡,带着几十个心腹手下,打马狂奔,只想逃离死境。这些人刚跑出几百米,就听背后利啸传来,连头都来不及回,爆炸就接连发生,冲击波横扫当场,弹片乱飞,将十几个人的肢体切割得血肉模糊,抛出十数米之远。

张兆钾被一枚弹片切中脖子,从惊马上一头栽倒,当即毙命。孔繁锦被炸波抛起,全身都是出血点,他虽未直接毙命,但落地后,见自己这般惨相,抖着手拔出短枪,沉默片刻,照着自己的太阳穴就是一枪,自裁身亡。***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那些跟随出逃的甘军,则散落在几十米方圆的炸点地带,或哀嚎、或抽搐、或拖着断腿爬行、或抱着断臂打滚,下场也是惨不忍睹。

三百米外两辆坦克中有人发出欢呼,里面几位战士只知道自己消灭了一股甘军,其中有几个当官的,却不知道张兆钾、孔繁锦就在其中,坦克炮只打了几发炮弹,就消灭了敌军的最高指挥官。

解放军各部一刻不停,分别从各自攻占的阵地乘胜追击,从东、西、南三面向兰州城及黄河岸边穷追不舍。溃逃敌军和守城敌军乱成一团,根本挡不住解放军追兵尾追入城。

随即,在兰州城里展开了巷战。残余甘军有建制无建制的,大股小股,一群一伙或三三两两,在街巷、楼房、院前胡乱射击,边打边跑。解放军则是哪里有敌人就往哪里打。有的甘军被打得晕头转向,东逃西窜,走投无路,一会朝城外跑,一会又跑回城里,跑来跑去,都逃不脱被打死打伤或俘虏的命运。很多甘军被迫跪在街巷两旁举手缴枪投降。

第二师一个营就迫降了聚集在黄河铁桥边的五千多甘军,第四师一个班就俘虏三百多多甘军,警备师一个排长俘虏了十九名甘军和四匹战马。街上俘虏一群群,甘军尸骨一片片,枪械弹药等军用物资一堆堆。

兰州城内的战斗整整持续了一个下午。

与此同时,在解放军各部的追击下,甘军溃兵一群群被先后压到黄河岸边,步兵、骑兵、马车、汽车,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向黄河铁桥。但第二师已完全控制了桥头阵地,在坦克、火炮、轻重机枪的封锁下,甘军溃兵来一队降一队,来一群降一群,很快黄河岸边被第二师收拢的俘虏就达到一万多人。

在兰州东、西、南数十里范围内,解放军三十多支小股部队到处追击甘军收拢俘虏。到处都是团龙军徽的黑衣士兵,到处都是狼奔豕突的甘军溃兵,到处都是双手高举的甘军俘虏,由聚集到分散,再由分散到重新收拢,解放军这种大范围的追击搜索,同样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

到夜里八点,兰州城区及周边终于平静下来。

吴安平、左纯庵等六位解放军首脑,带着各自师部及司令部的人,在西关大街聚集到一起,望着兰州夜色、点点灯火,每个人都异常兴奋。终于,几个人大笑起来,齐声高呼:“我们胜利了!”周围的战士们也兴高采烈跟着高呼:“我们胜利了!”这呼声远远传开,解放军很多人听到也喊了起来。

“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远远近近,呼声此起彼伏,响彻夜空。这呼声宣告,一股新势力已经崛起在西北大地。张兆钾、孔繁锦已经灭亡,其他周边势力也必将在这股强大新势力前面战栗,惶惶不可终日。

深夜,战果统计出来。

整个兰州战役,共击毙甘军一万一千人,俘虏四万八千余人,其中包装轻重伤员近两万人,缴获枪械物资不计其数。俘虏中包括黄得贵、宋有才、刘福祥,崔赋鹤被解放军炮火炸死。而解放军方面,阵亡九百八十人,三千人负伤,这也是解放军至今最大的伤亡记录。

“怎么找不到张兆钾和孔繁锦?难道真让他们两个逃了?”吴安平郁闷道。

余大成摇头道:“估计躲起来了。我们对黄河铁桥的封锁很成功,没留给甘军反应时间,而且坦克部队突击迅速,越过南山战线后就封锁了出入道路,也不可能有人以船只偷渡黄河。张兆钾、孔繁锦一定还在城内。”

吴安平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正要下令一定要将两人找出来,肖澜突然满脸喜气跑了过来,站定后喘着气道:“总司令,找到了!找到张兆钾、孔繁锦了!”

吴安平急切道:“他们在哪里?”

肖澜这时才猛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一下气血,回道:“在西城外找到的,是尸体,已经死亡一段时间了。盘查俘虏的时候,有几个说张兆钾、孔繁锦被我们的坦克炸死了,战士们就押着他们去查看,找到两具尸体,经几十位俘虏指认后,已经可以确定就是他们两个。”

吴安平叹口气道:“可惜了。”

余铁鹏不以为然道:“死就死了,有什么好可惜的?我看你也不用老想着什么审判了,太麻烦!这些人还是死了干净,自己既不用受罪,又方便我们,这才是两全其美。”

这个问题已经有过争论,不过并没有得到统一答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事情又不是迫在眉睫,能拖就拖了下来。现在也是一样,张兆钾、孔繁锦死了,却俘虏了黄得贵、宋有才、刘福生,再加上之前的韩有禄,解放军俘虏的大人物已经有四个,要处置他们其实并不急在一时,要是故意拖延的话,一两年其实也不成问题。

这个话题一时间没人愿意谈论。

余大成道:“兰州城内外的大股敌军已经被消灭,战斗已经结束。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城内秩序,防止隐藏在城内的极少数甘军溃兵破坏捣乱,所以,我们有必要派出小股部队进入各主要街道,进行武装巡逻。”

吴安平点头道:“这件事宜早不宜迟,而且这种巡逻需要持续一段时间,我看就由各师教导队抽调一些人,加入到巡逻队伍中去,也是对我们解放军的一个宣传。巡逻部队由各部轮换,每六小时轮换一次,每次一个团二千人,分成二十个小队,昼夜不停,其他部队则趁机休整休息。”

左纯庵道:“确实需要好好休整一下,自从董志塬誓师至今,我们一直连续行军作战,没有任何休整松弛的机会,战士们其实已经非常疲劳。如今打下兰州,甘肃战事暂时告一段落,就应该趁机让战士们恢复精力。”

想了想,他又说道:“另外,我们由进攻陇东开始,每攻下一县,就留下一连,再招入一连新兵,加上不断转化俘虏,新兵数量增加很快,这会降低我们的战斗力,现在既然有时间,这些新兵就要操练起来。毕竟,我们还有一个陕西要打,那里的局势比甘肃要更为复杂一些。”

余大成、余铁鹏、李章、安柄朝都点头认同,左纯庵提到的问题各师都存在,虽然没影响到作战,但持续下去,却肯定会降低各部的战斗力。

吴安平道:“兰州是甘肃首府,我们在这里肯定要待一段时间,休整及练兵倒是正有时机。这样吧,今晚的巡逻就由警备师黄日新团先开始,其他部队除了看管俘虏的要安排好轮值次序外,就安排战士们抓紧时间休息吧。今晚条件差一些,大部分战士需要露营,等明天初步梳理一下兰州政事后,我们就选地方建造永久性营地。”

见其他人没什么意见,吴安平就吩咐肖澜去传达命令。等肖澜走后,他突然又笑道:“说起来,兰州是我们攻占的最大城市,有十几万居民,各类机构很多,各色人等也很多,真不知明天我们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想想,还真有些期待。”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每个人都是一脸憧憬。

第一百章 波澜(1)

临时搭建的营帐中,几张行军床上,左纯庵、余铁鹏、李章、安柄朝都已入睡,有轻微的鼾声传出。35zww.com但吴安平却思潮起伏,毫无睡意。

突然,余大成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睡不着?”

吴安平道:“是睡不着。”

余大成道:“刚才大家说话,我就在想,攻占兰州对于你的意义,或许和对我们有不少差别。毕竟你在这里生活过,应该有着许多磨灭不了的记忆。”

吴安平缓缓道:“其实刚才我并没有想到许多,只是现在躺在床上,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事实。去年前几个月,其实我还在兰州上学,曾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多,可以说十分熟悉,这里有我的同学师长,有我最青春的记忆,但明天我却要以征服者的身份进入兰州,说真的,这种感觉并不好。”

余大成沉默一阵,道:“这应该是对理想的一种实现,不是吗?”

吴安平叹口气道:“或许吧。”顿了顿,又道:“睡吧,明天还有许多事。”

营帐之内安静下去,几个人的呼吸在起伏的鼾声中弱不可闻。

这个晚上,兰州城远不止吴安平一人难以入眠,那些忧惧战火的普通民众且不去说,一些大人物及特殊身份的人物,面对骤变的局势其实更是忧心忡忡,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在前清,依明建制,兰州原隶属临洮府,至康熙初年,复设兰州卫,后陕甘分治,设甘肃行省,省会也由巩昌迁至兰州,自那时至今,兰州就一直是甘肃的政治中心,而且是历届中央政府统治大西北的基地,现在甘肃省的省政府机构就在城内。

此时,督军府旁一栋建筑的书房内,甘肃省议会议长狄世襄、民政厅长胡毓威、财政厅长杨慕时、实业厅长赵元贞、审判厅长杨长溶,检察厅检察长张荩臣,兰山道尹张维,正聚集在一起议论解放军之事。

可以说,除了被张兆钾关起来省长薛笃弼、警务处长赵席聘,所有甘肃省一级政府机构的首脑,基本上都在这间书房中。

不过,薛笃弼虽为人公正清廉,却一直追随冯玉祥和西北军,公事上众人敬佩,但私密事还是会避开。而赵席聘是刘郁芬的表哥,同样西北军出身、冯玉祥的嫡系,他比之薛笃弼就差许多,就算张兆钾没把他抓起来,这些人对他也是敬而远之,更不要提什么一起商议。

狄世襄生性耿直,再加身处议会,最敢直言,见几人都紧皱眉头,忧虑时局,便开口道:“甘肃百姓连遭兵祸,前有甘军攻伐驻甘西北军,这刚分出胜负,却冒出一个解放军,三两下就将张兆钾、孔繁锦打败了。三五中文网西北军、甘军都一路货色,解放军不知会否好上一些?”

狄世襄对西北军很不满意,曾在多种场合对刘郁芬颇有微词,认为西北军只知要粮要款搜刮百姓,却不为国民办事。刘郁芬也视狄世襄为肘腋之患,立意早日除之,只是甘军突然围攻兰州,他再没机会下手。张兆钾这人比之刘郁芬还不如,狄世襄当然更看不上,若不是解放军又突然消灭了甘军,等张兆钾当上甘督,狄世襄还真没准会出什么事。

自董志塬誓师到攻占兰州,解放军出现在西北大地还不到一月,虽已取得甘肃的控制权,但在百姓眼中,这还是一支极其陌生的军队,对于这间书房内的人来说,也是如此。所以,狄世襄的问题无人能够解答。

赵元贞若有所思道:“我倒是从张宸枢先生知道了一些消息。”赵元贞是正宁县人,四十多岁,同盟会会员,曾被选派美国公费留学,获冶金学博士学位。他也是忧国忧民之人,回国前,有师生以中国贫苦、无用武之地为由劝他留美,却被他坚决拒绝。

受陆洪涛所邀,他先是出任教育厅长,后兼任实业厅长,克服种种困难,创办《甘肃教育月刊》,并建立了一所矿务专门学校,期间曾全面勘察甘肃矿产,绘制了青海、甘肃两省的《矿藏分布图》,并确定陇东有油田的存在。由于他身兼甘肃教育厅长一职,张宸枢作为第七师范的校长,与他时有联系。

“快说说是什么消息。”有人着急道。

赵元贞道:“前几天,张宸枢给我发电报,要我帮他寻一些高级教员,说是有解放军攻占了平凉,要大力发展教育,第七师范已经改名为平凉师范,不但银元及物资再也不缺,还启动了新校区的建设。原来第七师范师生合计只一百多人,现在张宸枢准备扩大规模,使学生数目达到一千人,这样一来教员就不足够,才致电给我,要我帮忙留意。”

财政厅长杨慕时道:“据说解放军是陇东集团创立的军队,听你这么一说看来不假,果然有的是钱。元贞,记得你建矿师养成所,多方告求,不过筹得万把银元,自陆洪涛辞去甘督,受困于资金,这所学校也被迫解散。若是这解放军真有办教育的心思,依我看,你那所矿业学校重开不成问题。”

赵元贞笑道:“慕时,你这个财政厅长,府库从来空空如也,现在一听到解放军有钱,应该是你最动心才对吧。”

杨慕时苦笑道:“不管是为民国为甘肃,还是为实现自身理想价值,谁不想做出些事来,可我这个空头厅长,愣是看着一大堆计划,却拨不出钱来,这种滋味你们不会明白。但愿解放军的首领,不会像刘郁芬、张兆钾一样,只想着在甘肃刮钱,只想着扩军练兵,也能让财政厅宽裕一些,踏实做些事。”

赵元贞道:“应该会有差别吧……”他虽然这么说,但语气却并不坚定。就算有张宸枢的先例在,可对于那些掌握枪杆子的大帅督军,他从来就没有足够的信心。

这时兰山道尹张维道:“其实关于解放军的消息,我也听到一些,而且是从平凉陇山道尹贾缵绪那里得知的。”张维在狄世襄之前,曾是第二任甘肃省议会议长,后调任平凉道尹,去年又调任兰山道尹,陇山道尹贾缵绪跟他颇为熟悉。张维也是公正廉明,颇有政声,而贾缵绪的官声也一直不错。

民政厅长胡毓威道:“贾缵绪现在还是陇山道尹?”

张维点头道:“是的,他并没受到冲击。”

胡毓威琢磨道:“看来这解放军只是针对张兆钾而已。”

张维这次却摇头道:“这就错了。据贾缵绪说,解放军攻占平凉后,不但查抄了张兆钾的府邸,连道、县各机构内的人也有不少被关押起来,家产同样遭到查抄,城内一些富绅、豪商也没躲过。”

不但胡毓威倒吸一口凉气,狄世襄、赵元贞、杨慕时也大惊失色,连声道:“好辣的手段。”

审判厅长杨长溶和检察长张荩臣,更是齐声反对,喝声道:“他们凭什么这么做?难道有兵有枪,就能漠视律法?这和刘郁芬、张兆钾有什么区别?不,这种行径简直比刘郁芬、张兆钾还恶劣。”

张维接着道:“他们根据百姓风评选择对象,贾缵绪就是因为官声不错,才逃过一劫。另外,解放军暂时还没有杀人,好像日后还有审判,而且那些人家产虽被查抄,其亲属还是给留下了足够生活的钱财。”

赵元贞问狄世襄:“世襄,这算不算依照民意行事?你是议会议长,这方面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狄世襄苦着脸道:“这却不好说。”

张荩臣接话道:“这算哪门子民意,况且就算是民意,不依律法行事也是不可取的。”

胡毓威朝张荩臣冷笑道:“荩臣,你怎地还这般幼稚?从南到北,由东往西,哪个大帅、督军还将律法放在眼中?律法只能约束安分守己的百姓,现在流行革命,掌权的人都不遵守律法,怎么指望革命者去遵守?”

张荩臣与杨长溶都叹着气,不再言语。

狄世襄道:“解放军也是革命军?”

胡毓威回道:“这我说不好。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把张兆钾、孔繁锦的命给革掉了,而刚才所听其诸般行事手段,都与一般军阀有些区别的。”

张维也道:“他们虽没有整体颠覆甘肃原有的行政体系,却已经颁布了一些政策,例如十二年免费义务教育、三十亩家田以下免除农税、废除所有苛捐杂税、公职人员全面提薪等,对了,还有一条口粮保障措施,对标准之下的百姓提供免费粮食救济。”

赵元贞几人惊呼:“好大的手笔!”

狄世襄则道:“若真能实施下去,其必将尽得民心。”

杨慕时却惊道:“要推广这些政策,所费银元必是天文数字,解放军果真有如此财力?”

张维点点头道:“财力想必不成问题,据贾缵绪所言,这支军队是由陇东集团的所有人创立的。”

这又引发所有人热议,陇东集团在甘肃已经颇有声名,在这些省政高层之间更是如此。由于更为关注,所以对这奇迹般崛起在西峰镇的商业集团,比之陇东之外的普通民众,还要熟悉一些。

张维轻咳两声,见众人安静下来,方有些慎重道:“我要提醒大家,这解放军的作为和志向,绝对与一般军阀不同,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如何,但可以肯定,他们根本不会认同北京政府,或许,连表面上的统属关系都不会维系。”

听了这一番话,所有人面面相觑,心情十分复杂。自清末到民国,无论时局怎样变化,甘肃历来没脱离北京政府的管辖,就算冯玉祥控制整个西北,在政府这一块也没过多插手,行政还是沿袭北洋主政时的体系,可以说,无论甘肃被那路军阀控制,这一点从未改变过。

赵元贞、张维他们就是在军阀倾轧的夹缝中,一点一点试图改变西北、建设甘肃,其中百般委屈千般辛苦可想而知。但如果甘肃真的另起炉灶,这些人又有些不能接受,在他们心目中,哪怕名义上的大一统对民国也是极为重要的。

“我们该怎么办?”狄世襄问道。

胡毓威沉声道:“现在许多都是猜测,等明日见过解放军高层,做过详细了解后,我们再做决定不迟。”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郑重点了点头。

第一百零一章 波澜(2)

除了赵元贞、狄世襄、胡毓威这些甘肃省政要人,城内监牢之中,也正有人在议论时局及突然崛起的解放军。***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自甘军攻破兰州,就有不少人被张兆钾投入了大牢,其中既有西北军系统的人,也有共产党甘肃支部的人。

驻甘西北军被甘军击败,除刘郁芬中流弹身亡,其他如第二师师长孙良诚、第四旅旅长梁冠英、第五旅旅长张维玺,以及戴靖宇、丁振国、张印湘、倪王声等人,都被张兆钾俘虏,暂时关押在牢中。除了这些人,甘肃省长薛笃弼、警务处长赵席聘,因同属西北军系统,也遭到清洗,同在牢中。

共产党方面,甘肃特别支部被张兆钾一网打尽,宣侠父、钱崝泉、张一悟及一些核心党员都在狱中。

张兆钾为迎合北洋联军的“讨赤”口号,攻破兰州后,派甘军大搜全城,抓了不少共产党员。不过,就算不为迎合北洋,张兆钾还是会动手,因为这些共产党员除了宣传革命思想,还在协助西北军整顿部队,本身就站在甘军的对立一面。

北京政变后,冯玉祥数次邀请孙中山北上,一时博得社会普遍同情,但实际上,冯玉祥并不理解孙中山事业的意义,他对国共两党及苏联的政治态度,其实是出于实用主义考量。

当时,西北军虽然控制北京,但在政治上既没有掌握中央的任何权力,军事上又承受着奉系的巨大压力。冯玉祥急需扩充军队,但既无金钱又无武器,所以只能向国民党靠拢,并由此而从苏联取得军火武器,舍此别无他途。

共产党、国民党、苏联也将冯玉祥的国民军作为联合的对象。冯玉祥接受左翼力量的一些建议,如在部队中开展政治工作,允许国民党组织在国民军中公开活动等等。有鉴于此,左翼政治力量均认为冯玉祥有较大的进步,共产党也认为西北军倾向革命,是一支区别于奉直军阀、较为进步的军事势力。

而右翼势力则攻击冯玉祥及西北军“赤化”,在华的外国记者都不再称冯玉祥“基督将军”,而改称他“赤色将军”。但实际上,冯玉祥及西北军的政治表现有复杂的背景,其“进步”的局限性极大,功利实用色彩颇浓,往往处境困窘时与左翼力量联系较多,反之则少。苏联顾问也抱怨说:“冯在军中对政治工作严加限制,只是在需要和符合冯的利益时才许可。”

尽管如此,冯玉祥与北洋其他军阀相比还是有区别的,他没有列强背景,并始终表现出坚决的反帝立场和爱国热情。所以,国共两党与苏联,虽明知冯玉祥的政治态度左右摇摆,仍希望能加强影响,将他及西北军改造过来。

冯玉祥就任西北边防督办时,李大钊在北平接见了宣侠父、钱崝泉等人,安排他们去张家口帮助西北军整顿军队,并开展政治宣传工作。35zww.com后刘郁芬代行甘肃军务督办,率军开赴甘肃,宣侠父、钱崝泉便随其西进到了兰州。

张一悟则比宣侠父、钱崝泉还要提早两年到兰州。

他是榆中人,“五四”运动后,经李大钊安排,进入国立武昌高等师范学校学习,三年前毕业,后在兰州省立一中、女子师范等学校任国文、历史教员。任教期间,他积极传播进步思想,教书之外,还曾在凉州镇守使马廷勷的军队里担任武术教官,给士兵讲授步兵操典,传播革命思想。

去年冬天,在兰州侯后街16号张一悟的住处,宣侠父、钱崝泉根据李大钊提供的线索,与张一悟接上组织关系,并传达了中共北方区委关于在甘肃建立地方组织的指示。12月,甘肃特别支部成立,张一悟任支部书记,宣侠父、钱崝泉为支部委员,核心党员有贾宗周、寿耀南、邱纪明、李印平等人。

无论西北军还是共产党,张兆钾都是要铲除的,只是为震慑其余甘肃六镇,他将处决这些人的时间,定在了八镇联席会议之后。没想到解放军攻占平凉的消息突然传来,不但使张兆钾预备借之登顶甘督的八镇会议虎头蛇尾草草收场,还将处决西北军及共产党的事耽搁了下来。

张兆钾、孔繁锦决定出逃河西之时,曾命甘军到监牢枪决西北军俘虏及共产党员,但当时解放军已经突击到西关大街外围,那一队甘军见势不妙,在往大牢的中途就四散逃命去了,这才让孙良诚及宣侠父这些人逃过一劫。

西北军的人和共产党员虽同处一个监牢,却分两处关押。

当枪炮声响彻全城,这些人便猜到兰州局势又有变故。

孙良诚道:“难道解放军打进了兰州?”虽然身在牢狱,但先前甘军东进剿匪闹出的动静很大,通过狱警,这些人也知道了一些风声。

梁冠英道:“哪有这么快。解放军就算本事再大,张兆钾数万甘军也不是泥捏的,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人打到城下。”

但这时铁栏外一个狱警却插话道:“好像真是解放军进城了。”

几个西北军将领面面相觑,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孙良诚道:“这解放军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先前怎么从未听说过?”他看了看薛笃弼及赵席聘,发现这两人也在摇头。于是他又问那狱警道:“老兄,你听说过解放军是哪一家的部队吗?”

那狱警也是个老实人,想了半天,有些拿不准道:“听一些甘军弟兄说,这股子军队好像与西峰陇东集团有些关系,不过具体怎么回事,我就不清楚了。”

“陇东集团?”孙良诚思索道:“我好像听说过。”

薛笃弼道:“这个陇东集团出现在西峰还不满一年,但到处招人开办工厂,报酬既高,福利也好,是以名声很响。有不少人在传,这家集团在西峰修造了一座城市,虽不太可信,但从中可知其实力有多雄厚。其实我一直在猜测,张兆钾的部队能突然扩充至数万规模,很可能就是从这家集团得到了巨额军费,不然的话,他根本养不起那么多士兵。”

孙良诚讶道:“要是这猜测属实,那我们之所以战败,岂不与陇东集团还有些关联?”

薛笃弼点头道:“大概差不到哪里去。”

梁冠英插话道:“这岂不是说,陇东集团先武装张兆钾击败我们,然后又起兵掀翻张兆钾,这才控制了甘肃。要这样的话,陇东集团那些人也未免太阴险了。”

薛笃弼反而叹口气道:“也说不上阴险。在民国,一家商业机构要想发展好,不事先打点好当地掌权者,是不可能有所作为的。”说着,他扫视众人一圈,又道:“西北军在兰州不也是一样?”自从薛笃弼由军转政,着眼于地方发展,对西北军的作风便有些不太认同,不过这间牢房中,他资历最深,一番微辞倒也无人反驳。

赵席聘见气氛有些尴尬,就岔开话题道:“陇东集团实力再大,也不过是商家,西峰又在陇东镇守使治下,张兆钾肯定盯得很紧,真不知他们怎样将军队建起来的?”

薛笃弼也有些疑惑:“这个确实想不通。不过,想想陇东集团能如此迅速崛起于西峰,想必藏下数万士兵也不是没可能做到。说真的,我倒是对创建陇东集团的人很佩服,希望能有机会见上一面。”

孙良诚道:“肯定有机会,虽然还不知道解放军是什么样的军队,但至少和张兆钾不是一路人,应该不会为难我们。”说着,他又叹了口气道:“不过,冯长官要想再拿回甘肃,我看是不可能了。”

张维玺突然说道:“不知道南口大战打到什么地步了。”

梁冠英沮丧道:“我们失去甘肃控制权,要是西北军在与北洋联军的对峙中失利,那就连退路都没有了。绥远、宁夏虽然可以去,但那些地方比之甘肃还要更为贫瘠,根本养不下多少军队,就这一点来说,我们实在愧对冯长官。”

孙良诚也苦着脸道:“这些还是先不要想了,我们现在还是俘虏,能渡过眼前一关再计较其他吧。”

十几个人都沉默下去。事实就是这样,无论他们想法如何,这一刻,解放军掌握着他们的命运,只能承受无法抵抗。

另一间牢房内,张一悟、宣侠父、钱崝泉等人也在议论。不过,与孙良诚等人相比,这些共产党员没有一点忐忑,并不将可能的凶险放在心上。

被捕后,张一悟曾坚定而又乐观地对大家说:“当你全心为着一个崇高的目标奋斗的时候,你是不会想到自己自己生命的长短的;一个人倒下去,千万个人站起来,就是生命火花的延续。”

虽然这些人明明知道,今天,或者明天,他们可能就会在刑场上面对屠刀,但是却感觉自己所毕生奋斗的目标,一定会被其他人接着完成,而这也就是他们认为的生命的最崇高的责任。

张一悟道:“据说解放军是陇东集团创立的,现在看来,甘肃将被解放军控制,而陇东集团也必然走上前台,主政甘肃。这种局面下,我党在甘肃的发展必然要受到影响,坦白说,我有预感,我们的处境会比较艰难。”

宣侠父问道:“你是说我们会受到敌视?”

张一悟摇头道:“倒不是这个原因。虽然我没去过西峰,但陇东集团名声太响,有许多消息在兰州流传,其中有些很荒诞,比如‘粮山’之说,但有一些却得到不少人证实,比如来者不拒招收人手、高薪酬、高福利等。由这些举措可以看出,陇东集团的所有人应该是位开明的大资本家,就算不支持农工运动,也应该不会敌视我们。”

宣侠父若有所思道:“我有些明白了。”

张一悟接着道:“陇东集团如果将在西峰的举措在甘肃推广,必将淡化其作为大资本家的剥削色彩,我们所宣扬的革命思想,在高薪酬、高福利的待遇面前,必然会遭遇前所未有的阻难。”

宣侠父、钱崝泉及贾宗周、寿耀南、邱纪明、李印平等人,也悟出了其中道理,于是便各抒己见热络讨论起来,浑然忘了这是在大牢中。

第一百零二章 招揽及软禁(1)

当坦克及大批载重卡车行进在街头时,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一支前所未有的军队,其强大毋庸置疑。三五中文网而对于数万甘军倚仗南山防线,面对解放军的进攻,竟连三两日都没抵挡住,在这一刻看来,似乎也是理所当然,地势再险峻、工事再完备,也难以抵消两支军队在装备的差距。

透过车窗,吴安平怀着异样的心情,观察着曾经熟悉的街道及两侧的人群。他发现,普通民众对于解放军其实很畏惧,注目的视线中充满戒备与警惧,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军队便意味着战火,而战火必将带来死亡和流离。

虽然不是想象中夹道欢迎的场景,但对此吴安平并未沮丧,他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随着民众越来越了解这支军队,一定会表现出他们的热情及拥护的。

其实,解放军并未完全遭到冷遇,还是有一些人兴高采烈挥舞着小旗子,在大声喊着欢迎解放军的口号,不过普通民众都远远站着,并不靠近,让这些人显得很势单力孤。

问过肖澜,吴安平弄清楚了这些人的身份。原来他们都是商人,更准确地说,是去过西峰,并贩卖陇东集团各工厂产品的兰州商人。他们的欢迎应该是由衷而发的,因为只有去过西峰的人,才会更清楚陇东集团的强大实力,才会更明白这一切对于兰州乃至甘肃到底意味着什么。

带着一营警卫,吴安平进入了督军府,司令本部及参谋本部自然随之进驻。左纯庵和余大成也跟着,而余铁鹏、李章、安柄朝要处理许多战后事宜,暂时脱不开身,只有到晚上才能赶过来。

督军府是承袭的明代肃王府邸,虽经历数百年历史沧桑,里面的建筑与当初大相庭径,但规模仍在。清康熙年间,这里曾是甘肃省巡抚署,到乾隆年间,又成了陕甘总督衙门的所在地,几经修缮,园林与府宅已融为一体,既气势恢宏,又雅致非常。

吴安平以前在兰州求学时,根本没有机会进督军府,现在却不同,可以和左纯庵、余大成随心游赏。不过,光督军府的围墙就长达一公里,可见其规模有多大,三人到处转过之后,到觉得用来做驻军指挥部太过浪费,遂决定将督军府一分为三,一处留给驻军使用,一处留给政府办公,最后一处干脆改成公园,对所有民众免费开放。

受此启发,吴安平决定将位于平凉的陇东镇守使府,也按照相同方式处理。那座府邸的规模并不次于督军府,也能分出几处不小的园子,各自另寻用途。

这时,有警卫过来报告,说一些省政府的人想要拜访解放军的首脑。35zww.com

吴安平对左纯庵、余大成道:“我在兰州生活两年多,对省政要人还算了解一些,其中不少人堪称民族精英,只是由于军阀治世,他们的抱负难以伸展,作为有限。我们要建设新甘肃,单靠西峰方面,远远提供不了足够的人才,若是能获得这些人的认同,必然会得到很大助益。”

左纯庵摇头道:“你这想法虽好,只怕没那么容易成功。我们崛起太快,论及影响力,或许还比不上甘肃的任何一位镇守使。”

余大成却说:“我觉得并不困难。理由很简单,只要他们真像安平所说忧国忧民,有改变甘肃现状的抱负,其实就与我们的理念一致,完全可以任由其发挥,我们绝不从旁干涉,相反还会从旁协助,比如在资金及物资的投入上,陇东集团能给予的绝对超过他们想象。以这样的条件,我不相信说服不了他们。”

吴安平点头道:“控制甘肃不是我们的目的,建设甘肃才是我们的目标,只要目标一致,确实可以给他们最大的自主权。我们既不是北洋,也不是西北军,完全不需要从地方筹措财源,相反还要向各地注入资金,这样一来,如果他们同意,势必会有很大作为。从这个角度看,或许说服他们还真不太困难。”

左纯庵虽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但也承认这种方法很有说服力。于是,三人一边设计说辞,一边朝正厅匆忙赶去。

在督军府正厅,胡毓威、赵元贞、狄世襄等人正等待解放军首脑出现。而他们之所以主动拜见,当然是出于考量解放军政治态度及治政思路的目的。

几个人饶有兴致在打量几位站岗的解放军战士。

狄世襄疑惑道:“诸位,解放军采用黑色军服或许有些不妥吧?如果是夜战,这样的装束当然更隐蔽,但交战多发生在白昼,黑色实在太醒目,岂不易暴露,更吸引敌人的注意?”

胡毓威琢磨道:“历史上,西北曾经有一支强军也是黑色军服,那就是横扫六国的秦军,或许解放军以黑衣示人,其原因与此有关。”

赵元贞道:“若真如此,可见解放军的抱负当真非同一般。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真有能力横扫**,将民国真正统一起来。要是真有那一天,即便解放军的首脑想当总统,我也是举双手赞同的。”

几人正说间,就见三个同样一身军服的年轻人走进了正厅。

这时,跟在三人身后的肖澜上前一步,对胡毓威他们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解放军的总司令吴安平,其他两位则是第一师左纯庵师长,及第二师余大成师长。”吴安平、左纯庵、余大成也都含笑看着几位省府政要,不过吴安平的笑容似乎有些古怪。

胡毓威、赵元贞、狄世襄等人虽惊讶三人如此年轻,却不肯失了礼数,都起身致意,并由财政厅长杨慕时将各人身份一一做了介绍。

落座后,实业厅长兼教育厅长赵元贞却有些异样,一个劲朝吴安平上下打量,未等众人开口,突然犹豫着道:“面孔好熟悉。吴安平?你是不是法政学堂那个吴安平?我所认识的那个学生领袖?”

吴安平这才尴尬道:“赵校长,没想到你眼力这么好,时隔两年还能认出我来。其实刚才我也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你打声招呼,毕竟场合有些尴尬。不过学生领袖一说,我却不敢当,真论起来,那时我顶多算个活跃分子吧。”

左纯庵、余大成没想到吴安平会称呼赵元贞“校长”,而胡毓威、狄世襄、杨长溶他们更想不到,大家既惊讶又好奇,都追问究竟。

吴安平苦笑道:“还是让赵校长说吧,里面有些曲折并不算光彩。”

众人又将目光转向赵元贞。赵元贞见吴安平并不介意,就将其中缘由做了说明。

吴安平称呼赵元贞校长是有依据的。

在大前年,也就是一九二三年四月的时候,当时甘肃法政学堂的校长张瑛辞职,时任教育厅长的赵元吉便暂时兼任了法专校长一职,虽然到几个月后他便离职,任命施国祯复任校长,但吴安平正是在那一年入学,虽然时间不长,但赵元贞还真当了他一段时间的校长。

不过刚入学的吴安平表现还中规中矩,没有多活跃,所以就当时来说,吴安平已经认识了赵元贞这位校长,但赵元贞还没对吴安平产生任何印象。两人其实是在一年之后的。才另有面对面接触的机会,那时才互相留有一些较为深刻的印象的。

一九二四年夏天,甘肃省立一师的学生掀起反对校长杨汉公的**,法政学堂等七所学校相继罢课为之声授,要求省教育厅释放学生并恢复学籍。当时吴安平就在七校学生联合会中,虽不是学生领袖,也确实称得上积极分子。

当时赵元贞曾到各校劝抚学生,希望能恢复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在法政学校与主导**的学生联合会交流时,赵元贞就见到了吴安平这位鼓动**的积极分子。当时,吴安平等一些激进学生,声称教育厅不释放省立一师的学生并恢复其学籍,就一直罢课,甚至进一步以集体绝食相威胁。

经过谈判,这次终因省教育厅退让而结束,七校学生赢得了最后胜利。而赵元贞之所以对吴安平印象深,就是因为吴安平虽不是学生领袖,但言辞却最激烈,绝食一说正出于他的提议,不过由那时至今两人就再未见过面了。

由于有这种渊源存在,胡毓威、赵元贞、狄世襄等人不自觉放下了些许戒备之心。不过吴安平居然在短短两年间,由一个略嫌激进的学生,摇身一变成为了数万解放军的统帅,这不免让众人更为震惊。

财政厅长杨慕时突然问吴安平道:“你既然是解放军的总司令,那么想必跟西峰的陇东集团有很深关系,不知道能否说明一下。”

吴安平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陇东集团就是我创办的。”

“这怎么可能?”如果说总司令之事众人还能接受,那么陇东集团创始人居然是吴安平,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所有人想象。谁也不能相信,一个二十多岁的普通学生,居然短短一年时间就创下了如此大的基业,这简直是在嘲弄众人的智商,

左纯庵道:“你们可以不信,但事实就是事实,不但陇东集团是安平一手创办的,解放军其实也是由他创立的。”

这一句一说完,所有的目光都呆滞起来,胡毓威喃喃自语道:“由人观已,可见我们虽自命不凡,一把年纪当真都活到了狗肚子上去,惭愧啊。”

吴安平很不习惯这种氛围,轻咳两声,等众人回过神来,便开口道:“以后时间长了,大家会对陇东集团及解放军有更深入的了解,现在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坦白说,我对诸位有很大期待,也希望大家能认同陇东集团及解放军的理念,继而群策群力,能在最短时间,使甘肃面貌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改变国人对西北一向贫瘠的认知和印象。”

这时,胡毓威、赵元贞、狄世襄等才记起这次拜访的目的,想到居然还要对方提醒,登时都闹了个红脸。

第一百零三章 招揽及软禁(2)

进入正题之后,谈话更为热络起来。三五中文网

胡毓威、赵元贞、狄世襄等人将自己关心的问题接二连三提出,吴安平也极有耐心一一做出了解答。由于这些问题暂时都集中在行政领域,而陇东集团除了推出几条惠民措施,其他方面还是沿袭历来体制,所以并未有什么分歧出现。

但谈到其他问题时,彼此的理念就有了冲突。

对解放军依民间风评清洗各县政要豪强,并查抄其家产的举动,审判厅长杨长溶表示不能接受,认为这样下去,在某种程度上,是在助长任意侵夺他人财产的行为风气,应该立刻制止,并转入法制轨道。检察厅检察长张荩臣支持杨长溶的看法,并强调说,如果律法失去尊严,那社会将失去秩序,民国当前的混乱局势就是印证。

吴安平理解两人理念,但并未有改弦易张的打算,他整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我虽然没完成在法政学堂的学业,多少也算法学专业出身,当然明白依法治国的道理和好处,但当面临动荡时,我还是认为先施以雷霆手段更为有效。”

张荩臣道:“愿闻高见。”

吴安平继续道:“现在的司法现状是,当律法遭遇强权,弱者将顿失凭依。民间或许有流传一些小民扳倒豪强的事例,百姓们津津乐道,但这我以为可悲,在律法面前本就该人人平等,何以庶民的胜利居然成为传奇?在这种现状下,只有保证强权,才能保证公理。”

杨长溶和张荩臣不置可否,只是安静听着。

吴安平又道:“我们之所以先清洗再抄家然后审判,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大家可以想象,如果我们刚刚控制一县,只是简单告诉民众有冤伸冤,民众是不是会响应?我认为不会。因为在他们看来,强权自然和强权站在一起,这是付出无数血泪得到的经验和教训。”

他看看大家,又着重道:“而先行清洗政要豪强,则是对民众的一种宣告,使他们明白自身也有强权依靠,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民众意识到,真正的依法治政确实有实现的可能。”

张荩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当有污浊存在时,只有先将污浊清理掉,才可能施以新规则,保证不再产生污浊。好吧,就算清洗举动有其道理,但民间风评并不具有天然的正确性,你如何保证不出差错?”

吴安平诚恳道:“我无法保证。但无论清洗还是抄家,都有其底线,既不动刑罚也不坏人性命,所以,即便有差错,在审判环节也可以纠正回来。而且,我可以承诺,如果确实有冤情,在厘清之后,不但会为其恢复名誉,发还财产,还将对其作出政府赔偿。这既是弥补错失,也是要树立新政府的形象。35zww.com”

杨长溶听了这番话,终于叹口气道:“如果真能如此,也算说得过去了。”张荩臣也无话可说,而且听到有“政府赔偿”这一承诺,他立刻意识到,如果真能将之实现,必将对推进法治起到积极作用,与此相比,即便在法律程序上出现一点瑕疵,倒无须过于计较了。

勉强说服杨长溶和张荩臣之后,狄世襄又提出一个问题。

他说:“现在看来,陇东集团控制甘肃已成定局,但我想知道,你是要另起炉灶,还是在名义上依然从属于北京政府。”

吴安平与左纯庵、余大成相视一笑,继而说道:“其实誓师起兵之前,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坦白说,甘肃不可能依照北京政府的指示行事,但名义上,我们确实需要一个依托。现在广东革命政府已经开始北伐,与受北洋势力操控的北京政府相比,我们更看好这个革命政府,所以我们将与之联系,接受其名义上的领导。”

狄世襄疑惑道:“广东革命政府?”

吴安平解释道:“我明白大家的顾虑,也请大家放心,陇东集团及解放军绝不会贪恋权力,阻碍国家统一。或许,甘肃暂时会呈现某种程度的割据局面,但这是在军阀乱战的局势下,不得不为之,当局势明朗后,我们会主动解除这种割据状态。至于名义上依从哪个政府,这要考虑人心向背,目前来看,广东革命政府显然更受民众支持。”

其实,狄世襄、赵元贞、胡毓威等人更倾向北京政府一些,不过这并不重要,谁都明白,解放军控制甘肃后,必不肯受其他力量掣肘,无论北京政府还是广东政府,其实没什么差别,他们所求不过是一个名义而已。现在看来,吴安平已有计划,就算不尽如人意,也勉强可以接受了。

双方又交流半天,虽然在言语上,这些省政要人没有表露效力之意,但从其神情观察,吴安平基本可以确定,这些人对陇东集团及解放军是认可的。而只要有初步认可,基于改变甘肃现状的相同理念,已足以保证他们会在工作中倾力而为,对于吴安平来说,其实已经达到了目的。

至此隔阂尽去,双方话题转入施政方面。

左纯庵悄声对余大成道:“这算是招揽成功吗?”

余大成轻笑道:“说不上招揽,算是一种合作吧。不过我敢保证,过不了几个月,这些人就会成为我们的拥趸,毕竟,只有在我们这里,他们才会得到应有的尊重,也只有在我们这里,他们的才华才有充分施展的空间。”

左纯庵会意点头。

这时,财政厅长杨慕时提高了声音道:“陇东集团是大财神,有这位财神撑着,省财政厅的府库终于不用再空空如也,穷得只有老鼠跑了。”

也难怪他兴奋。以往无论谁当政,只要府库有银元,根本等不及拨付民政,就会被人尽数提走补充军费。这种情况下,想要有所作为,无疑痴人说梦。现在则不同,即便陇东集团不向财政厅注入资金,想必也不会侵占省府税赋收入,财政厅的窘迫境况必将大为改善。

吴安平道:“陇东集团在甘肃肯定要投入海量资金,只是事先还需要做好全局规划,短期内,省政各部门还是先处理以往拖延的事项,这方面具体需要多少钱财,诸位回头可以各自统计一下,西峰方面随后便会拨付。”

这句话一出,连赵元贞、胡毓威等人都兴奋起来。

就在这时,有警卫进来报告,说是接管一处监牢时,发现有西北军及共产党的人关押在内,请示应该如何处置。

吴安平从警卫手中接过名单,一眼就看到了孙良诚、赵席聘、梁冠英、张维玺这些西北军悍将的名字,然后张一悟、宣侠父、钱崝泉这些共产党员的名字也映入眼中。自确定在西峰筑基,对于甘肃乃至西北的政治及军事势力,他自然而然就关注起来,由于后世资讯极为发达,是以对名单上这些人他并非全无了解。

薛笃弼不去说,这人吴安平比较陌生,但孙良诚、赵席聘、梁冠英、张维玺这几个人,由后世资料中看,却绝对称得上大名鼎鼎,哪一个都不简单。

孙良诚现在已经颇有声名,如果历史不被吴安平扰动,到西北军鼎盛之时,他便是冯玉祥麾下的“十三太保”之一,同时也列名“五虎将”之中,所部西北军素有“铁军”之称,堪称一员悍将。但此人在后世又有汉奸之名,抗日战争中,他率部投靠日伪,在汪精卫汉奸政府中出任要职,留下了洗不掉的污点。

赵席聘和张维玺也在冯部“十三太保”之列。

在原本历史上,赵席聘后来兼任河州镇守使时,为筹集物资,在当地强取豪夺,拔兵要饷,摊派各种杂税,直接引发了马仲英暴动。而当马仲英第二次围攻河州时,赵席聘又火烧八坊,终于酿成一场新“河湟之变”。战乱迅速扩大,波及宁夏、青海,当地回、汉、撒拉、藏等民族彼此仇杀,数十万各族民众惨死,无数房屋村寨被毁。

再说张维玺。

其实陇东集团在西峰崛起,引发的连锁反应,正好遮蔽了张维玺的锋芒。按历史发展,其实刘郁芬部是击败并彻底消灭了甘军,这当中张维玺锋芒毕露,战绩骄人,也正因此,张维玺旅很快扩充成西北陆军第十三师,没过多久又扩充为第十三军,继而张维玺又升任了西北军第十三路军总司令。

他的操守也颇值得称道。后世资料显示,抗日战争中,张维玺因父、妻被日伪抓捕命在旦夕,经军事委员会批准,他到开封找孙良诚解决人质问题,却被孙良诚扣留,妄图任命他为汪伪二方面军副司令,他拒不受命,终被毒死于江苏泰州白云寺。

梁冠英也很不简单,其军事才能卓越。如果历史没改变的话,西北军参加北伐时,他升任为师长,在中原大战前,他又升任了军长。当然,在后世更受认同的是,梁冠英是抗日名将之一,其部队中也有威名赫赫的“大刀队”。

受后世资料影响,吴安平不可避免对张维玺、梁冠英更有好感,而对孙良诚、赵席聘却有些不自觉地厌恶。不过他知道这种情绪是要不得的,毕竟相对于现在,那些惹他厌恶的行为及事件还未发生,不但如此,吴安平甚至清楚地知道,此后也不可能发生。从这一点来说,对孙良诚及赵席聘倒没必要太苛刻。

吴安平倒是很想招揽这些西北军的悍将,但目前局势下,这种可能性其实很小。这些人都是冯玉祥的嫡系,当前西北军面对北洋联军攻伐,还未显露明显败势,这时要他们另投解放军,改换门庭,可想而知非常困难。

想到这里,吴安平吩咐警卫道:“先将西北军这些人软禁起来,可以任其自由出入,包括参观部队演练,但决不能让其脱离警卫的视线。期间一应供给,与各部战士相同……”

刚说到这里,赵元贞打断他道:“薛笃弼是省长,虽然同出西北军,但此人公正廉明,在政务上是难得的干才,对他我觉得应该区别对待。”

胡毓威也道:“其实,薛笃弼对西北军的作风也颇有些看不惯,我们可以帮你说服他,难度应该不大。”

吴安平大喜道:“要能如此,自然最好。这件事就拜托诸位了。”

除了西北军,还有张一悟、宣侠父等共产党员需要确定应对之策,继续关下去当然不是什么好办法,而且共产党与西北军不同,需要区别对待。是以,吴安平决定先见一见张一悟、宣侠父及钱崝泉三人。

见吴安平有事,胡毓威等人便暂时告退。吴安平与左纯庵、余大成将他们送出督军府,这才又回到正厅,等待与三位共产党员会面。

余大成有些期待道:“韵成好像也加入了共产党,不知道透过其甘肃支部,能否与他联系上。自离开广州,可有段时间没他的消息了。”

吴安平笑道:“鼻子下面就是嘴,我们可以问嘛。”

三人哄笑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戒惧

与三位**员的会面其实乏善可陈。***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疯狂f打)

对张一悟、宣侠父来说,虽然明知解放军将控制甘肃,但目前接触甚少,在不明确吴安平政治倾向的情况下,无法确定其是否应该争取。按照阶级斗争的纲领划分,吴安平肯定应划入大资本家之列,是要被打倒的对象,但偏偏陇东集团施行的政策,比之**宣扬的还要好,就这一点来说,论已经缺乏必要的吸引力。

另外,在知道陇东集团制定的工人薪酬以三十银元为基准后,张一悟也无法将剩余价值理论摆上台面,因为即便他也不敢理直气壮地声称,一个缺乏基础技能的新工人,每月就真能创造三十银元的价值。

而吴安平本身,对**其实也深具戒心。

当然,他既不仇视也不反对**,由后世可知,**其实是大革命最后的赢家,这说明适应国情的顺应历史潮流的。作为新生力量的代表,无论陇东集团还是解放军,在政治上既没有经验又缺乏预见性,这种情况下,要想有所作为,复制成功者的道路无疑是一条捷径。

国民党与近代深刻影响中国的两个党派,就其宗旨来说,其实许多原则基本一致。虽然**后来战胜国民党,夺取了全国政权,并建立了一个根本区别于旧中国的新中国,但这不能视为**思想战胜三民主义思想,因为这个时期**进行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其实就是改造过的三民主义革命。

在整个民主革命时期,**和三民主义都不是对立的,而是朋友和同志。一方面,**以**为最终目标,另一方面又以反帝反封建、建立**自由民主富强的新中国为现行纲领。这个现行纲领与三民主义纲领实质上区别不大,而中国整个社会各阶层所追随的其实就是这样的纲领。

可能最大的区别在于,三民主义理论以私有制为基础,而公有制则的目标。但由后世历史可知,以私有制为基础的资本主义,将不断扩大公有经济成分,以提高全民福利水平,而以公有制为基础的社会主义,却在不断扩大私有经济成分,以适应当时阶段的经济发展水平和人的思想实际情况。

这或许可以说明,在经济上,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而是可以相互兼容的。虽然认识不深刻,但正因为意识到这一点,吴安平对三民主义和论并没有特别的倾向性,他都很认同。

但在行动上,国民党或许同情民众,想拯救民众,但却认识不到民众的力量,不懂得民众才是革命的主力。35zww.com虽然有些人一腔热血,“引颈为一快,不负少年头”,但只想轰轰烈烈,却不去发动下层贫苦民众,这样的革命确实没有多少成功的可能。而**之所以成功,正是因为其依托的是底层民众的力量。

在相同的历史环境下,吴安平要想有大作为,**自然就成为模仿对象,虽然在具体操作上,因为政治及经济背景不同,颇有些差异,但实质上依旧是以底层民众的力量为依托。

有这种渊源,按说吴安平应与**员更为亲近,但实际上他却深具戒心。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在吴安平看来,当前中国**的自主性还不够,受苏联的影响太大,而因为拒不交还远东,苏联却注定会是陇东集团及解放军的敌人。

自决定在西峰创立基业,他便决定,即便无法使中国盛世提前来到,也要将后世制约中国发展的某些因素提前解决掉。一为土地,二为能源,不但外蒙绝对不能任其**,而且远东也必须收回,只有这样,日后中国的发展才不会有那么多瓶颈,可以更为强大,无所畏惧。

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吴安平并没有打算立刻与**展开深入交流与合作。他心中明白,**的渗透力绝对远超任何人想象,如果真任其发挥发展,一旦日后与苏联的冲突爆发,很可能在陇东集团及解放军内部或控制区域内,掀起无法想象的波澜。

归根结底,他认为深受苏联影响的**,到时并不会站在他这一边。因为**从原始理论来看是与民族主义对立的,而当前阶段,**显然还未曾在将**原理与中国实际相结合方面做出突破,很多**员仍无法在共产国际与中国利益的冲突中,清晰定位自己的立场。

张一悟、宣侠父、钱崝泉既认定吴安平是大资本家,又刚接触缺乏了解,自然也存有戒心,这样一来,双方的交谈更流于场面,几乎没有在任何实质问题上做出交流。

不过,当张一悟问到对**甘肃支部的看法时,吴安平的回答仍很温和,他先表明自己持欢迎态度,继而又道:“甘肃将依法治政,只要律法许可,你们可以任意发展,这一条对任何党派都适用。不过我仍然要提醒的是,无论你们要做什么,一定先请考虑好是否对甘肃发展有利,是否对民众有利。这应该是我们的共识,没错吧?”

张一悟点头道:“那是当然。”其实吴安平的许诺已经超出他的预期,虽然无法判定吴安平是过于自信还是另有安排,但只要其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有这样的结果已经足以让人欣慰。

与**员会面之后,吴安平又主动约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西北银行的姬奠川。说起来戚远山负责的西北建设银行能够顺利成立,姬奠川从中也帮忙不少,虽然这在当时是一个交易,以银元换资质的交易,但如果没有姬奠川,再多的银元也换不来这样一家银行。

西北银行的兴衰与冯玉祥息息相关。

如果说当初南口大战初起,有吴安平资金的注入,西北银行尚能维持,那么在甘军攻破兰州之后,即便有再多资金注入,都已无法挽回其倒闭的命运了。姬奠川东拼西凑来的微薄资金,根本无法应付大规模挤兑,无本发钞引发的恶果,势必要将西北银行一口吞噬掉。

姬奠川对解放军之事也是有所耳闻,在见到吴安平之时,虽仍不免惊讶,但立刻联想到上一次注资之事,顿时有些喜上眉梢,向他提出了再次注资以挽救西北银行之事。

吴安平对此却不感兴趣。

虽然他见姬奠川就是为金融方面的安排打算,这或许也需要再有一家银行配合,但西北银行却不合适。在冯玉祥授意下成立的这家银行,其业务范围并不仅仅局限在甘肃,察哈尔、绥远、河南也有支行,注资或许能拿下总行的控制权,但在甘肃之外其他地方,却依旧无法摆脱冯玉祥及西北军的影响,这当然是不可接受的。

姬奠川见吴安平不语,心思急转,猜到了他在顾虑什么,便信誓旦旦声称西北银行的金融机构,绝不如他所想受冯玉祥及西北军干涉。

吴安平笑道:“你或许有这样的决心,但拿算盘的人始终无法跟拿枪的人讲道理,何况西北银行与冯玉祥有这么深渊源,这不是想摆脱就能摆脱的。”

姬奠川默然不语,他当然知道这是实情,无法辩解。

吴安平又道:“不过,如果你能结束西北银行在除甘陕之外的业务,将人员收缩回来,我倒是不介意注入巨量本金,使之在甘陕重新焕发生机。当然,那时银行肯定要换一个名字,嗯,就叫西北工业银行也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

姬奠川确实认真思索起来。

吴安平继续道:“其实我更希望你重新组建一间银行,而且最好能将业务拓展到国外去,使之成为国际性的金融机构,为此,我可以提供足够的资金。这应该比挽救一个濒死的西北银行更有意义,也更有价值。”

姬奠川确实有些动心。可以说,这其实也是中国银行家的野望,相较于国内,如果有机会登上国际舞台,当然足以令任何人心动。不过,他毕竟对西北银行投入了无数心血,绝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其倒闭,所以他还是不住恳求。

吴安平叹口气道:“即便我注资也毫无用处。可以很明确地说,冯玉祥失势已成定局,西北军也会随之衰落,而且绝无东山再起的可能,原因很简单,解放军不日将进攻陕西,只要西北军自南口溃败,甘陕联结,就将其困在了绥远、宁夏,那里多贫瘠你也知道,用不了几日,其军队就会消散。没有了军队,冯玉祥凭什么东山再起?”

姬奠川道:“这只是你个人的猜想,事情未必如你所料。”

吴安平道:“虽是猜想,但不是毫无根据,首先,西北军挡不住北洋联军,其次,刘镇华的镇嵩军挡不住解放军。这是显而易见的,你不用摇头。而随着西北军走向衰落,西北银行也必将每况愈下,再多的银元也无法挽救。”

想了想,他又道:“除非你有信心撑到西北军完全解体之日,那时我或许可以将西北银行全盘接过,但显然你不能,而我也不可能在当前注资,因为那等于变相资助西北军。通过刚才的话你应该明白,西北军虽不是我的敌人,但它的衰落却对我有利。”

姬奠川喃喃道:“难道真的毫无办法了?”

吴安平道:“确实如此。你如果真希望我注资,就先将甘陕之外的分行关闭吧。”

姬奠川落魄地道:“你让我再考虑一下。”说着,他便朝正厅外走去,背影很萧索。

吴安平虽然有些不忍,但却知道情势的发展,正一步步将姬奠川推向自己这边,用不了多久,他一定会再来的。

铁幕1925第一百零四章戒惧(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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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大扩编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与胡毓威、赵元贞等人探讨政事,吴安平几乎将所有精力投到了部队上。三五中文网

西北军那些人他暂时没去管,只是由第三天开始,将孙良诚、赵席聘、张维玺、梁冠英等人分到了解放军各团,每团一个,待遇仍是一样,任其出入参观,就是别想离开兰州。这些人当然知道自己已被软禁,也很明白吴安平的意图,但他们确实对解放军很感兴趣,分到各团后,并没有做出什么抵触行为,反而在用心观察解放军的日常训练及装备演练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简单对比之后,他们不得不承认,从伙食到装备,解放军几乎全部超过西北军不止一筹,而有了这样的前提,基本又可以保证士兵的精神面貌及作战意志,绝不比西北军差。

至于作战技能,被海量弹药喂出来解放军战士,当然比缺枪少弹的西北军更强一些。稍微计算一下每天在训练中消耗的弹药,几个西北军的悍将都不由得为解放军心疼。张维玺就曾对看管他的警卫吼道:“你们这哪是打枪,这分明是在扔钱!”倒让那警卫好半天摸不着头脑。

暂时还没有人提出投效,不过吴安平一点不着急,跟左纯庵道:“就让他们看着、馋着,等西北军从南口败下来,他们肯定会另有打算,不急。”把左纯庵给乐的,一个劲道:“你这也太不厚道了,明明想招揽人家,还不摆出三顾茅庐的架势,非要等人无路可走自己上门不可。”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收获,不知道赵元贞怎么说的,薛笃弼确实被他说服,同意将甘肃省长一职继续干下去。虽然见到吴安平时,薛笃弼也没什么好脸色,但吴安平见他立刻投入到政事中去,忙得脚都停不下,就觉得已经足够,毕竟这已经体现了薛笃弼的态度和立场。

省政各部门已经将启动此前拖延事项的资金汇总,并提交到了吴安平手里。当时是财政厅长杨慕时来的,一副很不好意思的表情,但吴安平拿过一看,发现编列的资金数目只有八十多万银元,便知道这些人手紧惯了,同时对陇东集团的决心还心怀疑虑。

这自然也不是小数目,但对吴安平来说,即便不从西峰调款,凭各部先前缴获及储备资金也足以应付,自然二话没说,当场批准拨付了下去。www.65txt.com杨慕时走时那眉飞色舞的轻快样子,被吴安平、余大成看在眼里,都忍不住一阵莞尔,但笑过之后更多的却是敬佩。

自去年九月至今,不到一年时间内,兰州历经李长清事变、甘军进攻西北军、解放军攻伐甘军三次战事,世道如此乱法,让无论贫富哪个阶层,都有些人心惶惶。而解放军占据兰州之后,明显表现出与西北军、甘军不同的作风,不但不扰民侵占民财,而且自带大把银元,反让许多人得利不少,这样一来,民众忧心暂时放下,兰州市面迅速恢复了平静。

而解放军透过省政部门实施的一些举措,又让刚平静下来的兰州,逐渐沸腾起来,民众议论纷纷,兴奋莫名。

最受关注的要说两件事,而最被推崇拥护的也是这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经过与省政部门尤其是审判厅及检察厅协商,解放军对兰州各个阶层进行了一番清洗,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由于司法力量足够,审判厅及检察厅直接介入,对贪腐官员、土豪劣绅、黑心商人、市井恶霸依法进行了审判,罪行大小律法自有规定,而抄家也被巨额罚款代替。让作恶者无路可走,为良善者申张正义,行动贯彻了这一准则,而这也是解放军与审判厅、检察厅达成的共识之一。

几路哭,千家笑。清洗事件的后续影响或许可以用这句话形容,在行动中,每审判一人,民众便奔走相告,继而全城轰动。不过最开心的应该是那些卖烟花爆竹的商人,他们积存的货物,在清洗行动开始没多久便贩卖一空,百姓兴奋之余也无暇计较毫厘,这些存货反比年关之时价格更好,真让一些人小赚了一笔。

第二件事,是透过省民政厅及教育厅等部门,解放军将先前推行的政策做了宣告,并随即实施起来。十二年免费教育这一项,暂时只有正在笑的学生家庭享受到,受场地、师资因素限制,全面推广还需时间,但三十亩家田以下免税、废除苛捐杂税、提供最低口粮保障这几条,却可以立即覆盖所有阶层所有民众,是以一经宣布,便引发极大轰动,整个兰州也因此沸腾起来。

贩卖烟花爆竹的商人已将存货卖光,这时只恨自己以往没有再倒霉些,那样积压的货物必将更多,发的财自然也会更大。现在最开心的是一些肉贩、布商以及经营成衣铺、酒铺、日用百货的小商人,虽然还不到清仓的地步,但买卖几日之间便红火了数倍,与买东西的百姓一样,他们也喜笑颜开,逢人便说还是解放军好。

可以说,三五日间,解放军便初步赢得了兰州各阶层的拥护。其间,在清洗行动中受到打击的一些人,自然免不了会说一些“百姓愚昧,只看谁给的好处多就拥护谁”之类的酸话。这些话传到吴安平耳中,他自然嗤之以鼻,对周围的人道:“百姓既不愚昧,也不缺乏觉悟,只是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情况下,他们没有机会体现自己的文明和觉悟罢了。”

很巧的是,共产党甘肃特别支部内,也有共产党员说了“百姓没觉悟”之类的酸话,当场便招来张一悟的反驳和训斥,他当时说的话和吴安平说的意思差不多,只是更进一步提醒所有人说:“一些人总喊着要开启民智,认为民众愚昧是中国苦难的根源,这种认识太片面,与那些自以为站在时代潮头的人相比,百姓其实从不缺乏智慧,只是展现方式有所不同而已。”

然后,他又语重心长道:“如果我们还想在甘肃发展壮大,就必须牢记这一点。现在看来,陇东集团及解放军有决心有能力解决甘肃百姓的基本贫困问题,而百姓的生存压力缓解之后,他们的智慧和觉悟会很快体现出来。这是一种新状况,我们从未遇到,为适应这种状况,我们要深入到民众中去,多研究、多探讨,勇敢迎接这次挑战。”

宣侠父、钱崝泉也支持张一悟的看法,号召支部的党员们群策群力,以适应甘肃变局。

而这时候,吴安平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军队上来。在与左纯庵、余大成、余铁鹏、李章、安柄朝商议后,他又通过军用电台向在固原的尚纪元征求了意见,最后几经衡量,终于制定出几个适应时局发展的军事计划。

首先是解放军的扩编计划。

截止到目前,解放军各部收拢的甘军俘虏已有七万多人,其中经过先期转化,已有万余人加入了解放军,只是还未经整训。剩下的六万甘军,经过甄别有近五万人符合解放军的招收标准,这五万人中又有三万八千人愿意加入解放军,延续其军旅生涯。

剩余的俘虏愿意回乡的自然遣散,而有意加入陇东集团,也将依据各人条件被分流到各个公司、工厂中去。当然,绝大部分人的去向会是西峰建筑工程公司。

解放军目前仍是六师一旅的编制,不过西北独立旅扩招了一个新兵团,兵力也达到六千,按照最初的编制规模,这已经是师一级的兵力。而其他六个师,如果加上各部留在控制区的驻军,其实也超过了六千兵力。另外在西峰,警备师整编后,当时还剩余六七千人在继续训练,而长庆桥工业区及子午岭四个基地,也都有小股部队留守。

总体算一算,不算转化的俘虏,解放军目前的总兵力有五万多人,即便除去留驻各县及还在训练的士兵,作战部队也有四万人。如果将愿意加入解放军的俘虏全部吸收进来,那总兵力将接近十万,如果不是有陇东集团及背后的D-7引擎支撑,单靠甘肃绝对养不下这样庞大的军队。

不过要保证对甘陕的绝对控制,即便有十万大军,吴安平都觉得未必足够,尤其考虑到将来一些计划,这样的规模其实还远未足够。

甘肃现在只占了半边,河州裴逮准、肃州吴桐仁及回镇四马还未压服,陕西马上也就要开打,当然,即便不扩编要完成这两个目标也不困难。但一旦甘陕定局,周边西北军、北洋军的压力必将随之而来,再往后看,或许还需面对北伐革命军。而要镇服外蒙、对抗苏联,这需要多少兵力还真无法预测,就算装备再先进,也最起码需要五十万军队。

数万俘虏,吴安平照单全收,编列出一个个新兵团,开始全面整训。而相对应的是,解放军的编制也将重新做出规划。(接到通知说要上架了,既欣慰又惶恐,不管怎么说,这应该是对努力的一种认可。我希望通过这本书,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并提高自己的写作能力,目前可能许多读者不满意,但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改变。现在我需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摆脱文字上的一些报告习气,相信只要写下去,会有收获,使文字生动使读者和自己满意。这章之后,今天再更新两章,明天会上架,一是规则如此,二来订阅即使很差,透过数据,我也能比较准确把握到大家的兴趣所在,这应该是最大的收获。)

第一百零六章 新编制

解放军新编制了三个师,分别由靳鹏、莫魁斗、徐老刀任师长,序号为第六、七、八师。三五中文网靳鹏、莫魁斗、徐老刀原先分别是余铁鹏、李章、安柄朝的副手,在第三、四、五师不说表现多出色,最起码中规中矩没出过什么岔子,相对资历又深,这次能升任师长也是顺理成章的。与此同时,西北独立旅正式扩编为西北独立师,师长当然是尚纪元,萨都刺也升为副师长。

在师级编制内部,每师增加了一个步兵团,而各团在扩充后,兵力达到三千左右。这样一来,解放军就拥有了十个标准师的编制,每个标准师约一万人,下辖三个步兵团、一个物资保障团及一个突击团,其中作战部队为九千人左右,其他后勤、通讯、医疗、工兵加起来在一千人。

当然,受坦克产量限制,突击团在新编师暂时无法建立,对西北独立师、新编第六、七、八师来说,这还只是一个空头编制,需要在接下来的两三个月逐步补充齐全。

师级编制之上,根据作战指挥需要,又新增军级编制。其中警备师、第一师组成解放军第一路军,第二师、第六师为第二路军,第三师、独立师为第三路军,第四师、第七师为第四路军,第五师、第八师为第五路军。左纯庵、余大成、余铁鹏、李章、安柄朝分别任第一军至第五军军长,同时兼任第一师至第五师师长,而警备师师长则由原第一团团长黄日新升任。

这样的编制仍是临时性的,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得再做调整,毕竟随着控制区域的扩大,解放军还会进一步扩充,眼下只十来万部队,离吴安平的期望还很遥远。

除这些编制变动之外,解放军留驻各地的那一个连,自即日起将与原部队脱离统属关系,同时在各县招募两个新兵连,升级为营级编制,成为地方守备部队,并负责为各部输送合格士兵。当然,这也是暂时性的措施,日后同样会有变动。这些地方守备营将按照驻防计划,被划分入各个防区,隶属于防区部队管辖。

扩编计划之外,还有驻防计划。

现在解放军对甘肃的控制并不完全,说得严重一点,算得上四面皆敌。

兰州方向,面对的主要是盘踞在宁、青及河西走廊的其余六镇,如果只是防御,或许基本没什么压力,但这些区域也是解放军必须要控制在手中的,为推动这一变化,必须在兰州留驻有重兵才行。***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而且,兰州也是甘肃的政治中心,接下来或许还会成为经济中心之一,同样需要重兵驻防。

固原方向,目前来说只需要面对马鸿宾的宁夏军,以西北独立师已经足够应付。不过一旦西北军在南口战败,大军西撤,势必涌入绥远、宁夏,而这两地比之甘肃更为贫瘠,除非冯玉祥愿意就此偃旗息鼓,不然会有向外扩展的天然需求,到时候固原便是第一线,压力会遽然增加数倍,这就不是尚纪元一个独立师所能应付的了,还需要增加驻军。

甘南方向,解放军攻克天水后,势必要将陇南、甘南全部拿下,这样一来,不可避免会与四川的军阀势力有接触。虽然到时给这些军阀几个胆子,也未必敢来进攻甘肃,但解放军却需要为将来掌控四川打好基础,是以在甘南也需布下重兵。另外,甘南建设将以天水为中心展开,这同样需要有大军镇压局势,维护稳定。

陕西方向,这是立刻要用兵的地方,先不说围攻西安已达几个月的十万镇嵩军,在陕西其他地方西北军与北洋联军也在交战,所以解放军攻入陕西后,不但需要消灭刘镇华的镇嵩军,还需要击溃西北军及北洋联军的在陕部队。简单对比一下便知,不管前期攻陕,还是后期治陕,在这个方向,解放军都需要投入最大的兵力才行。

根据情势发展需要,经过数次商讨,吴安平对解放军各部做出了相应调整。

李章领衔的第四军将驻防兰州,逐步向宁、青及河西渗透力量,待甘肃发展进入轨道后,再逐步发动攻势,直至拿下这些地区的控制权,融合或消灭甘肃其余六镇的力量。而由于这个方向短期内并无战事,将从第四师抽调一个团加入攻陕部队,而剩下的四千战士也将分为两部,一部仍留在第四师,一部加入新组建的第七师,整个第四军将以这些战士为依托,构建全新的指挥体系,剩余一万六千人的编制,将全部由俘虏新兵补充完整。

余大成的第二军将驻防天水,不过需要押后执行。目前在天水驻防的是第二师的第二团,因为暂时还不需要扫荡甘南,以这两千人就足以保证天水安全。而除这个团外,第二军都将加入对陕作战,待彻底控制陕西后,再回天水驻防,然后才荡平甘南,将防线推进到甘肃、四川交界地带,震慑川北各路军阀。

余铁鹏第三军的防区在固原方向,不过目前有独立师在那里就可,第五师同样也要加入攻陕部队,待战事完结后,才会移师固原,为与西北军的对峙做好准备。

这样计算下来,解放军的攻陕部队将接近七万人,由第一军全体、第五军全体、第二军大部、第三军半数组成,而战事完结后,左纯庵的第一军、安柄朝的第五军将在陕西各地驻防。当然,或许到时候解放军兵力会再度大规模扩充,但无论如何,陕西军情都由左纯庵、安柄朝两人负责应对。

虽然还在兰州,但对进攻陕西的计划,吴安平心中已有一个轮廓。

届时,解放军将由三个方向同时发动攻势。一可以通过子午岭4号基地调兵入陕,进攻陕北,二可以由长武直扑西安,三可以经固关、陇县,先消灭盘踞在宝鸡的党玉琨之后,再进攻陕南。暂时来说,子午岭方向将由余铁鹏领军,西安方向因为有刘镇华的镇嵩军主力,要投入第一军、第五军全部力量,由吴安平、左纯庵、安柄朝领军,宝鸡方向则由余大成的第二军主攻。

计划制定之后,又经过四五天,各部才完成新编制,继而便投入到紧张的训练中去。

在这期间,又发生了几件事。

先是姬奠川经过数日考虑,终于找到吴安平,同意按照他的意思改组西北银行。也就是说,西北银行将关闭在甘陕两省之外的分行,结束当地业务,将人员收拢回兰州,随之陇东集团会注入大量资金,解决民众挤兑,而接下来,西北银行就将改组成为西北工业银行,成为陇东集团旗下的又一专业金融机构。

至于吴安平所说的到国外开展业务的事,姬奠川表示待西北银行完成改组后,会根据运营情况,确定是否有实力迈向国际。到时候事情会很复杂,肯定要与外国银行乃至政府打交道,姬奠川虽然有野心,但他也承认自己这方面的能力还很缺乏,可能需要引进更多的专业人才。

吴安平对此毫不担心,他就不信栽下梧桐树,会引不来金凤凰。就算国内找不到合适的人,还可以上国外去找,而且他的第一目的并不是要把自己的银行做大做强,而是希望通过直接在国外吸收储蓄、投资金融等方式,能大规模洗钱。

各国假币要印多少就有多少,如果没有合适的流出渠道,就只能任其发霉。罗家明虽做得不错,但吴安平仍不满足,他还想把规模翻上十几二十倍,至于这样会在各国引发怎样的动荡,他觉得完全不需要考虑。自己的百姓才是百姓,他不是国际主义者,没必要替别国的百姓操心。

在现阶段,只要不是被人在印刷机前逮到,无论列强政府采取什么措施,都无法摆脱吴安平的假币攻势。八十年的技术差距,让他可以轻而易举破解,这时代所有钱钞的防伪措施,无论列强换什么新钞都一样,除非某国取消纸币,不然的话,吴安平都会在这些国家的财富上狠狠咬上一口,而且绝对会是一大口。

同号、同材质、同样地防伪,假币被认出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而且就算有人发现同号,也无法辨认谁真谁假。另外,就算各国政府知道有大量假币流入市场,也几乎不会想到是中国所为,在他们眼里,这样的技术只存在于西方,落后、愚昧便是他们给中国贴上的标签。

在确定西北银行改组之事后,姬奠川仍有些不甘心,想最后努力一把,看能否说服吴安平。他说:“你掌握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要帮那些西北银行的储户根本毫不费力,为什么就不愿慷慨一点呢?要知道那些储户的储金虽然很少,也许就几个银元,但这几乎已经是他们全部的家财了,真要血本无归,他们的生活必将立刻陷入困境之中,这些难道是你想看到的吗?”

其实关于这些问题,不用姬奠川提醒,吴安平早就想过很多遍,但最后他还是决定不去挽救西北银行。这时听姬奠川如此说,他大笑道:“你这番话很有说服力,可惜找错了对象。你应该对冯玉祥说去,问问他为什么要无本发钞,抢夺百姓财富?他才是罪魁祸首,而我只是局外人。坦白说,我不是不能救,但甘陕可以,其他地方却不可以。”

见姬奠川更为沮丧,他摇头继续道:“甘陕我可以控制,但在西北军控制区的支行,我根本掌握不了。如果这时候我注资,让西北银行重铸声誉,你告诉我,那些支行能不能拒绝冯玉祥的要求?如果支行遭挤兑,总行要不要支援?显而易见,无论支不支援,西北银行还会每况愈下直至倒闭。既然是这样,我当然不会去做无用功的。”

姬奠川无话可说,拖着沉重的步子出了督军府。

吴安平看着他更形消瘦的背影,一时之间也有许多感慨。他意识到,无论标榜如何爱国,只要是军阀就会给民众带来苦难,但是,如果解放军控制甘陕,事实上也会割据一方,那他同样是一个新军阀,届时,他又能带给百姓什么呢?

第一百零七章 回师

第一百零七章

回师

解放军各部都在紧张整训。

对比甘军,解放军军级既严,训练强度也大,让那些俘虏新兵很难适应,一日操练下来,疲累到连小指头都无力气去动。但这期间没有一个人喊苦喊累,毕竟谁都明白,只有解放军才能提供充足伙食及丰厚军饷,离开了这里,不要说还扛枪当兵,就算要另寻活路,也没处去找这样的好待遇。

都是穷苦人出身,兜里虽然没几块银元,但谁都不缺一把子力气。现在解放军既不克扣粮饷,又嘘寒问暖百般关心,人心都是肉长的,谁能不知道好歹?虽然都是大老爷们,谁也不好痛哭流涕,说一些感激的话,但在训练中就算拼了一条贱命,那也是响当当一条西北汉子,也算活出个人样来

吴安平每天都在关注部队整训。刚开始很担心,因为有很多新兵在训练中负伤,虽然医救及时,没出什么大差错,但还是让他犹豫着想把训练强度降一降,不过大约过了十天,伤兵人数直线下降到了合理范围内,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新兵终于度过了适应期。

其实大量新兵的加入,虽然使兵力得到扩充,但与未扩编之前比,各部的战斗力其实是下降的。进攻陕西在即,这么短时间要想把战斗力提升到原有水平,根本不可能,若不是确实需要雄兵坐镇关中,这样的扩编应该放到之后进行才更为妥当。

吴安平心中也有个小算盘。这些新兵都是打过仗的,见识过枪炮轰鸣的厮杀场面,不用再考虑适应战场的问题,就算立时达不到解放军数月训练的标准,想必比起在陕西刘镇华、党玉琨、井岳秀的士兵,绝对是要超出一筹的。应该说这才是提前整编的最大原因。

兰州市面一天比一天热闹,百姓的日子也一天一个样,虽然不可能立刻就富裕起来,但感受着光景一天天变好,那种喜悦之情由虚转实,并一天天满溢,这对穷苦人来说其实更有意义。

趁忙碌间隙,吴安平又在皋兰山开辟出一座庞大的山体仓库,同时一并打通了与外界的通路,只要再花少许时间建设,就能投入实际使用。完成这项工作后,他启动引擎穿梭到美国的三个仓库区,将罗家明准备好的又一批物资转移进了皋兰山仓库中。当然,这批物资中也有许多贵金属,这些则留在了西峰仓库区。

引擎的道标是不够用的,为建设皋兰山仓库储备区,他抹去了平凉的道标。平凉白庙附近的山体仓库,已经移交西峰建筑平凉营造分部暂时管理,储备的物资清点之后,已造册记录,他再插手已经不太方便,抹去道标也是势在必然。

现在只有美国的三个仓库区和西峰仓库区,并不对物资储备进行统计,只做严格的外围监管,皋兰山这里待西峰方面的人到来后,也会像平凉一般,移交管理权并统计库存物资,也只有这样才能在拨付之时,做到心中有数,井井有条。美国和西峰的四个仓库区,纯粹是为利用引擎设立的,自然不能照做。

这期间,吴安平去了一趟法政学堂。虽然没毕业,但这也是他的母校。

当时他将警卫留在校外,自己悄悄进入位于西大街的甘肃公立法政专门学校,一个人在校园中徜徉。学校虽专科、本科都有设立,但学生人数并不算多,只有几百人,可能时间不对,来往的学子中间,吴安平并没有看到一个熟人。

当上课铃声响过之后,他又在几个教室外徘徊良久,刚下决心要偷偷察看一下,是否还有当初的同学留校就读,一个夹着一摞书戴着厚眼镜的先生没看清路,就在这时与他撞在了一起。两人一照面都是一惊,吴安平认出这正是教过他的一位教员,而那位先生也认出眼前的年轻人,正是他曾教过的一个思想活跃的学生。

“吴安平?你不是去广州报考黄埔军校了吗?怎么在这里?”那教员惊喜道。

“我正好有时间,来……来看看同学们。”吴安平尴尬道。

那教员道:“那一届已到各处见习去了,估计找不到几个人。不如这样,你有几个同学升入了本科,现在应该在上课,我把他们叫出来,你们聚聚怎么样?”

吴安平经此打岔,心中的勇气迅速消融,他连连摆手:“不用麻烦先生了。课业要紧,也不用什么聚不聚的,知道大家都好就行。”说着,他又故意看看腕表,开口道:“我还有有事要办,就不多留了。先生,日后我再来拜访您。”说完,他施了一礼,转身就走,任凭那教员在后面招呼,也绝不停留,三步并作两步,逃难一样转眼就出了校园。

那教员推推自己的眼镜,疑惑道:“什么事情这么急,连跟同学打个照面的时间都没有?”

吴安平和警卫汇合后,深深看了那片校园一眼,便决然上车,头也不回朝督军府疾驰而去。无论再怎么眷恋,他都再无法找回逝去的时光,现在的他,不但与在法政学堂时已经完全两个模样,就与在广东时相比,也再不能保持同一种心情了。

7月7日,西峰方面有八十多人赶到了兰州。中间超过半数隶属于西峰建筑,其他则是杜立奎、戚远山挑出,用来专门管理账目及物质划拨的专业人员。比较而言,西峰建筑这些人更为优秀一些,他们在西峰时就已经是中层管理者,现在抽调来兰州,就是让他们独挡一面,建立兰州营造分部的。

吴安平将皋兰山仓库的管理权移交后,又将一些规划图纸,交给西峰建筑兰州营造分部,要求他们在兰州周边选址,兴建超大型的钢铁联合体及炼油厂、电厂、水泥厂、石化厂、焦化厂等相应厂区。其实他还有兴建新城区的想法,但估计陕西战事完结,这些厂区也不一定能够建好,就没有在这时提出要求。

在兰州还有一万多不愿参军的俘虏,这时自然统一划入兰州营造分部,所以虽然建筑设备等都还没有备齐,但兰州营造分部却一下子拥有了一万两千多建筑工人。当然,这些人暂时只能做些力气活,不过边干边培训是吴安平早就为陇东集团定下的准则,可能厂区建设刚开始进度缓慢,但一旦建成这些人基本就锻炼出来,再做新项目就省力多了。

皋兰山的山体仓库中,各项物资设备也有不少,营造分部这些人将设备提出后,一边紧张为新工人做培训,一边开始了山体仓库及进出道路的整建。进度当然不算快,但边学边实践,更能让新建筑工人飞速成长起来。

到7月10日,吴安平见兰州各项事宜都已进入轨道,便下令解放军攻陕部队回师平凉及西峰,在两地再整训一段时间,然后便选准时机,三路齐出入陕作战。

出发时,胡毓威、赵元贞、狄世襄、杨慕时等人都出城送别,薛笃弼虽然没说几句话,但也在其中。张一悟、宣侠父、钱崝泉等共产党员,或许是出于礼貌,也悉数到场,他们并没有上前说话,只是看着黑压压的军阵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姬奠川病倒了,自然不能来,不过吴安平已去看望,告知了暂离兰州之事,他是唯一猜到解放军是去进攻陕西的,闻言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

除此之外,虽然解放军并没有宣告全城,但消息还是传开,许多百姓自发涌到城外相送,只是他们还有些畏惧,并不敢接近,只是远远地看着。

话别之后,吴安平就要上车,这时余大成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朝一个方向看。吴安平转眼看到百姓远远相送,不知为何眼泪“唰”一下就涌了出来,他也没顾擦,爬上车头,对数万解放军战士下令:“向左转”

军阵齐齐转向,前面的战士也看到了那些捧着茶碗、瓜果、鸡蛋却不敢上前的百姓。

吴安平大声喊道:“敬礼”

数万只手臂齐刷刷地举起,无数行眼泪络绎滑落。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人民的希望……”在雄壮的歌声中,数万解放军战士离开兰州,踏上新的征程。

一路行军,沿途所见行商百姓,已经有许多以各种方式表达着对解放军的拥护。这令吴安平、左纯庵等人欣慰,也让所有战士为之自豪。那些曾在甘军待过的新兵,也由此感受到极大的荣耀,更坚定了努力训练做一个合格解放军战士的决心。

穿过榆中、定西、会宁,

7月14日,解放军抵达静宁。在静宁,警备师张东子团及数千俘虏新兵加入队伍后,七万大军又日夜兼程又朝平凉赶去。

到隆德时,吴安平的心情就异样起来。那是一种夹杂着渴望、忐忑的复杂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却又那么浓烈。

“她怎么样?在想我吗?”他眼前浮现出一张精致绝伦的面孔。

余铁鹏捅了捅吴安平的手臂,挤着眉眼道:“前面就是平凉了。安平,想不想她?”

吴安平通红着脸,勉强道:“你说谁?”

余铁鹏瞪大眼睛道:“还有谁?当然是夏听白,你的机要秘书了。”

吴安平故作姿态道:“我为什么要想她?怎么可能?”

余铁鹏朝车窗外望望,又回头道:“真不想?”

吴安平坚决道:“不想。为什么想?”

余铁鹏摇头道:“好,不想是吧?那你朝前面看,在人群中间站着的那是谁?”

吴安平忙探出身子观望。那一刻,所有背景都从他眼中淡去,只余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立在绿树之下,一双眼睛划过数百米的虚空,正将同样渴望、忐忑的视线,投注到他的心底。

第一百零八章 重逢夏听白

第一百零八章

重逢夏听白

那人自是夏听白。

余铁鹏啧啧嘴道:“要想俏一身孝,果然如此。不过穿一身白多少有些不吉利吧,夏小姐是苏州人,难道南边不像北边这边讲究?”

吴安平哪还顾得上听他说话,对驾驶员道:“开快点”

余铁鹏揶揄道:“你不是说不想她吗?那还这么着急?不到一里地,慢点开也就分分钟的事,这都等不及?

吴安平只顾往外看,余铁鹏的话一句都没听进耳朵。余铁鹏见他没反应,更觉好笑,不过却不再说话,只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就等着看吴安平下一刻会有什么表现。自离开广州到现在,吴安平虽还是那个吴安平,但性子却沉稳不少,这样激动的场面现在不看,以后只怕更没机会看到了。

座车加速,几下提到了队伍前面。

见已接近迎接的人群,吴安平忙喊:“停车”车速急减,但还未停稳,吴安平已打开车门,跳落地面,大步朝人群走去。余铁鹏看着有些心惊:“这么大的吸引力,到底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女人?”不过他没去细想,也跟着下车走向人群,就这工夫,吴安平已经走出去十几米的距离。

见总司令过来,留守平凉的战士齐齐敬礼。吴安平同样回以军礼,眼睛却一直盯在微微笑着的夏听白身上。另有罗素研及平凉政要纷纷问好,或说“总司令好”,或说“总司令辛苦了”。吴安平敷衍几句,便直接走向夏听白。

夏听白其实也一直在看着他,视线之中同样流露出渴望与忐忑的情绪,只不过她更能控制,除了手指不住无意义地屈伸,倒看不出什么异样。

吴安平越走越近,心也越跳越快,但步伐反而凝滞起来。他站到了夏听白面前,认真注视着她的头发、眼脸、脸颊,有很多话想要对她说,但言语压在舌尖,却怎么也无法吐露出来。

“很好看。哦,我是说这身衣服。”吴安平真想给自己一嘴巴,这开场白实在太烂。

夏听白禁受不住眼前男人的注视,扬了下衣袖,侧着脸孔道:“天成公司出了新面料,我买来自己做的。”

两人的声音很小,在场的其他人虽听不到,但都看着这边。不过他们却不知道,不但期待中的重逢场面没有发生,在无趣的开场白之后,这男女却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中,居然呆呆对立,却说不出话来。

吴安平感觉有些不安,浑身无一处不别扭,见夏听白也不自在,不知就从哪处猛然冒出一股子勇气,让他突然说道:“我有些想你。”

夏听白怔了一怔,道:“嗯。”

这样的回答让吴安平大失所望,立刻从那种奇怪的状态抽身出来,追问道:“难道,难道你不……”

话虽只说了一半,但夏听白却听懂了全部意思,立时便有红晕从如玉的脸颊透出来。她本不想回答,但偷瞄一眼,发现吴安平满脸希冀又满眼忐忑,终有些不忍心,这才缓缓道:“我也是,跟你一样。”但这话刚出口,一个念头却突然冒出,夏听白脸色倏地转为苍白,浑身微微发起抖来。

吴安平却没注意到夏听白的异样,他只觉满眼所见,整个世界都突然生动起来,到处充满愉悦的气息。

这时,余铁鹏从旁叫他:“安平,部队上来了。我们该进城了。”

吴安平回头看,果然见如长蛇一般蜿蜒的队伍已经越来越聚集在城边。平凉城地方有限,根本安排不下七万部队,只能选地方建些临时性的军营,这些事虽然自有人去办,但他作为总司令,不过问也不像话。

于是,他便对夏听白道:“听白,我们进城再说话。部队都到了。”

夏听白答应一声,见他仍在看自己,便勉强挤出个笑容,示意他先去办正经事。

在平凉城内,吴安平又见到了小姑娘兰花花,不过现在应该叫吴定瑶了,具体的身份便是他的义女,同时也是夏听白的干女儿。小姑娘自兰花离世后,前几天还好,后来竟生起病来,高烧不退,直到昨日才见好些,也就没有跟着夏听白一起出城。

诸事安排好之后,吴安平又与道尹贾缵绪、平凉师范校长张宸枢等人做过一番交流,这才匆忙赶回了镇守使府。左纯庵几人还在各自部队忙碌,估计晚上也会留在部队,整个陇东镇守使府其实只有他和几个警卫会暂住一晚。明天还要赶赴西峰,司令本部及参谋本部没必要来回安顿,肖澜等人也留住在警备师的营房。

不过这里还有夏听白。

吴安平确实有许多话想跟夏听白倾诉,而且已经开过口,言语的桎梏便尽去,再不会出现张口结舌却说不出话的状况。其实对他来说,无论说些什么,只要是和面对夏听白,他都会感到身心愉悦,幸福感止不住就满溢出来。

但令吴安平没想到的是,夏听白此刻的状态却不大好,比先前在城外情绪低落很多,只是静静听他随意讲着,一句话也不说。

“身体不舒服?”见夏听白情绪不对,吴安平很紧张也很关心。

夏听白眼中抑郁更深,却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只是有些想家了。”

吴安平有些愧疚,低下头,搓着脚尖道:“要不,我送你回去一趟。”说这话时,他心跳猛然加速,越来越紧,藏在背后的左手也紧按椅凳,青筋凸起,一阵阵发白。

夏听白一直盯着他看了半分钟,这才叹口气道:“算了,你先忙过这阵再说吧。”

吴安平紧绷的神经登时放松,轻轻喘一口气,更强大的幸福感笼罩住他的身心,似乎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忍不住要欢呼起来。他看着夏听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小声道:“我知道的,你也舍不得。”

吴安平上前将夏听白紧紧拥到了怀中。

夏听白没有抗拒,双臂环抱住这男人的腰,将脸孔埋进了他的怀抱,无声无息,眼泪涌了出来,渗进了吴安平的衣衫。

吴安平感觉到凉意,双手捧起夏听白的脸颊,就见两行泪水沿着精致的面部轮廓蜿蜒滑落。他大惊道:“怎么了?”

夏听白轻轻挣脱吴安平的拥抱,抿着嘴抬起衣袖将眼泪擦拭干净,又展颜一笑道:“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总在不合适出现的时候跑出来,现在没事了。”说着,她看看窗外,又接着道:“天很晚了,你该去歇息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吴安平看月已移至中天,便点点头,让她也早早休息,然后转身到了门口。这时,他突然停步,转身道:“突然不在一屋住了,还真有些不习惯。看来,你已经不孤单了。”

夏听白脸一下红了:“定瑶病还没好清,刚在里屋睡熟,况且,她已经懂事了,不能再和你同屋,现在我是她妈妈,当然是要陪她的。”这时她突然想到自己没必要解释的,又见吴安平正笑嘻嘻看着她,登时恼羞成怒,对他喝道:“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吴安平这才大笑着离开。

关上房门,夏听白回到床边,像失去气力,突然软倒在床上。她双眼无神地盯着屋顶,口中不住喃喃低语:“我该怎么办……”

第二天上午,解放军第一军、第三军、第五军共五万余人,由平凉启程开赴西峰。夏听白带着吴定瑶,连同已经组建差不多的文工团,也加入了行军队伍,以后她们将在西峰安定下来。余大成的第二军将暂留平凉休整,待攻陕命令下达后,再经固关、陇县直扑宝鸡。

刚出平凉时,由于路况较差,行军速度并不算快,但离董志塬不到十五公里时,由于西峰建筑已经将路修到这边,速度就提升起来,只用了半天时间,就进入了西峰地界。

一路上,吴安平将自己许多往事都说给了夏听白听。由小到大的经历这些,夏听白虽然很感兴趣,却并没有表示意见,但说到创立陇东集团的事,夏听白却就一些细节反复发问,相当于帮吴安平又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

吴安平不解道:“你怎么对这些事感兴趣?”

夏听白看了他一眼:“我毕竟来自新世纪,多少能发挥些作用,了解细致一些,说不定能帮到你。”

吴安平大喜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你来自后世,见识自然远超过我,当真能帮不少忙的。快说说,这里面的事情你差不多都了解了,快说说有哪里不合适的。”

夏听白听到“后世”两个字,眼神先是黯了黯,继而又振奋起精神,故意作出一副指点迷津的样子,道:“听你说完,我有两个感觉。首先,你做的这些事太杂乱,缺乏条理性;其次,你对引擎的利用远远不够,否则,陇东集团发展还会再快一些。”

吴安平迷惑道:“说做事没有条理,这我承认,但引擎我感觉已经利用到极限,再找不出新用途了呀。”

夏听白本想具体说说,不过正好有战士报告已到西峰,她便停下话头,对吴安平道:“这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而且就算说清,现在你又要打仗,也没时间实施,不如等你从陕西回来,我再把想法说给你听。趁这段时间,我正好可以将思路再完善一下。”

吴安平期待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7月19日,解放军结束甘肃战事后,终于回到西峰。全城轰动。

第一百零九章 局势与时机

第一百零九章

局势与时机

西峰只有老城有城墙,新城规划之出虽有人提出修筑城墙增加防卫,却被吴安平一口否决。他对将来的军事技术发展已有概念,自然知道再高的城墙也挡不住战机轰炸,再厚的城门也挡不住重炮摧残,城墙将很快失去防卫作用,没必要浪费资源修筑。而且,对自己军事力量的发展,他也很有信心,如果还让敌军打到城边,那未免也太对不起D-7这个超时空引擎了。

所以,解放军抵达西峰时,虽然全城轰动,有无数民众前来迎接这些西峰子弟兵,却与经过其他县城时不同,并没有挤在城墙下,而是沿街道簇拥着难以数计的人群。这或许也称得上“夹道欢迎”了吧。

进入西峰,明显可以感觉到民众对解放军的热情更为高涨,战士们排着齐整队列行进当中,不时能从街道两侧听到阵阵欢呼。“真威武”“好样的”,西峰居民从不吝啬对子弟兵的赞美,而由一张张笑脸也可以看出,他们对解放军是由衷地拥护。

解放军也真可以说是西峰子弟兵。

董志塬誓师起兵时,解放军有六师一旅近四万人,除了尚纪元的西北独立旅,其余三万六千人几乎全部出自西峰建筑,这当然就是西峰人。有许多战士的亲人其实就在欢迎的人群中,是以街道两侧不断传出呼唤声,有人在叫自己的儿子,有人在喊自己的兄弟,也有女人在唤自己的丈夫。

碍于军令,战士们不能脱离队伍,与亲人紧紧相拥相抱,但只要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们就急切察望,很快便会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双双通红的眼睛,继而,自己的眼泪也会止不住就流淌下来。他们没有辜负民众的期望与信任,他们是荣耀的解放军士兵,所以他们将头颅高高扬起,以便让亲人也能分享自己的荣耀。

陇东集团的高层自然全体出动,来迎接吴安平回归西峰。

小舅杜立奎站在最前面,身旁便是北方工业的关岭东、西峰建筑的陶玉山、西北建设银行的戚远山,以及徐复郭等一些专家。原来在镇公所现在负责西峰施政的马长山、张丰阜等人也到了,而且原西峰商团现天成公司的梁文山、钱舒华也在一旁。

还有两人不应忽略,那就是谭根和赵礼华,要进攻陕西,西峰机场当然比白庙机场便利,所以飞行支队又全体回到了这边。虽然同时由平凉出发,但战机飞行迅速,当日就到了西峰,这时解放军陆军抵达,他们这些空军自然也要出来迎上一迎。

寒暄言欢自不必提,当晚陇东集团举行盛大晚宴,一来为吴安平等人接风洗尘,二来庆祝解放军控制甘肃的目标达成。而解放军各部安顿好之后,吴安平也给在西峰入伍的战士放了两天假,让他们有和亲人欢聚的时间。

这样一来,西峰市面立刻比往常更热闹了三分,上万个家庭齐齐出动,到各个商铺、摊位大肆采购。儿子、丈夫、兄弟经历战火,平安到家,当然要好好犒劳犒劳。这是喜事,不但给钱的痛快,不再计较毫厘,收钱的痛快,一些零头当场就抹了,真个是皆大欢喜。

夏听白名义上既是吴安平的女人,又是司令部的机要秘书,自然免不了参加陇东集团的晚宴。不过倒是没人敢敬她酒,只有见吴安平实在不胜酒力,她才起身端杯为吴安平挡了几次。她身份特殊,又和众人不熟,这一出面,威力顿时显露,虽然端着酒只是浅饮,也无人敢硬劝,吴安平算是逃过一劫。

由于早知道夏听白要来西峰,杜立奎就新挑了一座独栋别墅供几人居住。这别墅房间不少,生活设施齐备,比原来的住处要好不少,其实更合吴安平、杜立奎的身份,当然也不算委屈夏听白、吴定瑶。

回到住处,夏听白先上楼看一下熟睡的吴定瑶,为她掖了掖毯子铺盖,这才又回到楼下客厅,和杜立奎、吴安平说了一会话。

杜立奎拐弯抹角地询问夏听白各种事,而在回西峰的途中,吴安平早和夏听白对好口径,并根据杜立奎的喜好设计了言辞,所以六十多年后出生的夏听白,面对杜立奎事无巨细的考察,丝毫不曾露怯,娓娓谈来,诸事各有去脉来龙,俨然已是一个纯正的民国人。

等夏听白上楼休息,杜立奎又拉着吴安平,满意地道:“夏小姐虽然身世离奇凄苦,但无论相貌品性,当真难得。安平这是你的福气,一定要抓紧。另外你年纪也到了,若不是出外求学,留在乡间,儿女都满地跑了,虽说现在事情很多,到底不能耽误成亲大事。我听说你们已同屋睡过,都到了这地步,不如趁年底挑个良辰吉日,你和夏小姐干脆把婚事办了如何?”

吴安平酒意翻腾,本来有些昏沉,一听这话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倒不是他抗拒成亲,而是夏听白身份有异,不比旁人,现在虽情愫已生,但说到两人结合,那就要组建一个横跨八十年时空的奇特家庭,其中自然还有很多碍难,不是他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这些事又不能和杜立奎表明,吴安平只好将话题转到别处:“说到年纪,小舅,你好像比我还大几岁,你都还没成亲,我更不用着急。”

杜立奎有些扭捏:“你也知道,我以前就对穗花婶子家的小顔姑娘有意,穗花婶子也没意见,只是小顔她爹觉得我年纪比小顔大十多岁,一直不肯点头。不过现在好了,你支起这摊基业,让我这做小舅的也跟着沾光,小顔她爹前些日子终于点头了,等忙过这阵我就下聘,估计年前年后就能把婚事办了。”

吴安平也为小舅高兴,故意打趣道:“那我岂不是要有一个小妗子了?”

杜立奎以前一直在田间劳作,风吹日晒,面孔也是古铜肤色,很难得这时竟看出脸红:“叫什么妗子?你虽然见小顔次数不多,不过以前每次见面,她不是都叫你安平哥吗?以后还这样叫就行。”不过他也觉得不太合适,又道:“或者干脆叫名字就行,反正她也喊不出外甥,你也喊不出妗子。”

话题就此扯到杜立奎的婚事上,直到吴安平撑不住困意自去休息,杜立奎都没回过味来,还沉浸在对将来的甜美畅想中:“她织布,我耕田,再多生养几个娃娃,那小日子就美了……”却浑然忘记他已不是过去的杜立奎,这样的设想大部分是无法实现了。

在西峰期间,为适应形势发展,吴安平一面对陇东集团各项事情做着调整,一面加大力度搜集有关陕西的各种情报,以求找到最好的进攻时机。与此同时,左纯庵、余铁鹏、安柄朝三人也下到部队,加大了各部的整训力度,希望能将战斗力再做提高。

夏听白则带着吴定瑶,有时后面还跟着罗素研,在对陇东集团进行全面考察。如果能掌握第一手情资,将对她完善具体思路及计划很有帮助,也是她能帮到吴安平的地方。

情报源源不断汇集到吴安平手中,经过参谋本部分析归纳,再结合对后世历史资料的了解,他对陕西局势终于有了清晰认识,与此同时,最适合解放军发动进攻的时机,也自然而然浮现了出来。

陕西目前局势复杂,各种势力交错,除了刘镇华的镇嵩军和李虎臣、杨虎城的西北军,较大的势力还有陕北的榆林王井岳秀,凤翔的党拐子党玉琨,以及盘踞在陇州、郃阳、宝鸡、郿县等地的甄士仁、张九才等军阀武装。

自吴佩孚委任刘镇华为“讨贼联军陕甘军总司令”,纠集十万兵力杀入潼关后,由4月下旬至今,西安已被刘镇华近十万镇嵩军围攻了三个月。城内的守备力量只有一万人,同属西北军序列,分别是李虎臣的国民二军第二师的四个团、卫定一第十二混成旅的两个团、杨虎城部三个旅,这三支部队分属不同系统,相互之间并无上下级关系。

在西安城内各路将领举行的联席会议上,杨虎城率先提议,为统一指挥、共同对敌,守城部队应合编为一军,请李虎臣执掌帅印,自己辅佐。由此,西安守军实现统一指挥,实行分区防守。城内的共产党、国民党也积极组织民众,投入城市保卫战,在战地支援、救治伤员、运送弹药给养等方面,给予守军极大帮助。

镇嵩军为攻占西安,无所不用其极,而李虎臣、杨虎城率守军也是拼命坚守,生死决斗,惨烈搏杀,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由于守军意志顽强,应对得当,镇嵩军虽占据极大优势,但激战三个月来,仍未攻下西安。

不过随战事持续,李虎臣、杨虎城面临的形势越发艰难起来。西安城内原有居民十几万人,围城前后,四郊住户纷纷进城避难,加上守城官兵,又增添数万人口,致使粮食供应到六月即告紧张起来。除此之外,枪支弹药也很缺乏。

在决定占据甘肃、陕西之时,吴安平就注意过西安围城的资料。据他所知,这场围城持续了八个月之久,期间西安城内饿死、战死军民五万余人,占当时人口的四分之一。城内树无皮,草无根,人无颜色,墙破屋毁,满目疮痍。这样的惨景,让吴安平都有些迷惘,不知道这样巨大的代价和牺牲是否值得,也不知道当时李虎臣、杨虎城当时心中是怎样想的。

西安围城正紧,但榆林王井岳秀是冯玉祥任命的陕北国民军总司令,其部队也在西北军序列之中,却没有一点要支援的意思,而据说他和杨虎城交情还很深。前几年,杨虎城遭北洋政府通缉,井岳秀曾竭力维护其安全,顶着巨大压力,坚决抗拒北洋政府的通缉令,收留杨部,期间两人朝夕相处,亲如兄弟。

党拐子党玉琨倒没在西北军序列,他盘踞在凤翔,俨然自成独立王国,其部队纪律废弛,苛索强搜,杀人越货,横行一方。而据吴安平所知,党玉琨还是与孙殿英、靳云鄂齐名的民国三大盗宝枭雄之一,可谓破坏周秦文化的千古罪人。

其他如甄士仁、张九才等土著军阀,势力更弱,根本不值得一提。

解放军要击败刘镇华、井岳秀、党玉琨,顺带或拉或打解决西安的李虎臣、杨虎城、卫定一,其中过程不会有什么难度。只是在南口,西北军已经与北洋联军鏖战两个多月,要是历史没变,到八月中旬,西北军将全线溃败,向绥远、包头一带撤退。这样的结局对吴安平在西北的发展有利,为了不扯动战局,提前引发变数,他决定将解放军进攻陕西的时间,同样定在八月中旬。

西北军南口溃败之日,就是解放军横扫陕西之时,这是最好的时机。

其实在北洋联军发动讨冯战争之前,冯玉祥及西北军曾数度求和,但都遭到了拒绝。

西北军退到北京后,在北京的北洋名流曾发动和平运动,由王士珍领衔通电提出六点和平办法,其中包括冯部撤返西北等内容。西北军由张之江、李鸣钟、马福祥、刘骥、宋哲元等通电响应,同时前线将领亦由鹿钟麟领衔通电,表示可以主动让步,冀求和平解决。但被吴佩孚、张作霖、张宗昌、阎锡山一致拒绝。

冯玉祥出国飞赴苏联后,张之江勉强主持西北军大局,又曾提出谈和。奉系张作霖表示,需西北军放弃直隶、热河、京畿三区为先决条件,这当然是西北军无法接受的。而直系吴佩孚表示,西北军必须先驱逐段祺瑞执政府,恢复曹锟自由,才有谈和余地,这比张作霖的条件要好,于是鹿钟麟决心发动政变,驱段迎吴。

政变后,段祺瑞及其亲信逃入东交民巷,而西北军则往迎曹锟,希望因此而得到吴佩孚的谅解,联吴以讨奉,后又向孙传芳、阎锡山发去通电表示顺服。但吴佩孚不仅要西北军全体缴械,并且亲自草拟答复鹿钟麟的电报,中有“恨不能食汝之肉,寝妆之皮”之句。张之江则派门致中为代表,表示愿竭诚拥护,听候改编调遣。而鹿钟麟决定退出北京,既然不能谋和,留在北京等于是困兽于笼。

张作霖在西北军宣布投靠吴佩孚的时候,捏了一把汗,他自郭松龄之变后,元气已伤,担心吴佩孚真的和冯军联合讨奉。可是吴佩孚态度光明磊落,对冯军不假辞色,使张作霖印象更深,他有曾有急电给吴佩孚说:“鹿等施其挑拨伎俩,我辈一切举动无不光明磊落。”

无法求和,西北军唯有自谋出路,撤出北京后,重新做了部署。

张之江在张家口统筹全局,鹿钟麟在怀来指挥南口的保卫战,宋哲元、孙连仲在多伦以抵挡奉军吴俊升、汤玉麟的骑兵,徐永昌、韩复渠,石友三则在平地泉、丰镇一带防山西阎锡山袭扰西北军后路。西北军后方的安全地带是甘肃,由刘郁芬率孙良诚、张维玺入甘。同时派李鸣钟和刘骥绕道赴广东连系国民党,促其北伐。

大战终于在五月爆发。西北军推张之江任总司令,改变七军,在南口及多伦诺尔主守,对大同主攻。阎锡山一面催促奉军、直军火速进兵,一面自任晋军总司令,兵分三路,中路商震由得胜口攻丰镇,东路张培梅由天镇攻柴沟堡,西路孔繁蔚由右玉攻绥远。

西北军全力压迫山西,六月底攻占大同,晋军右翼商震部退怀仁,左翼孔繁蔚部退英家窑,鹿钟麟、李鸣钟,韩复渠由得胜、镇川、驻市三口,分三路开始进攻雁门关。

而在南口主战场,吴佩孚用兵不顺,直军久战无功,在不得已情况下,他把进攻南口的主力,让给了奉军。奉军和直鲁联军担任战场主角后,张作霖重新编组其部队分为三路,第一路徐源泉,第二路荣臻,第三路韩麟春。总指挥为褚玉璞,后方总司令张学良,前敌总司令是张宗昌。

北洋联军此轮猛攻,以张宗昌进攻南口正面,张学良进攻得胜口迂回左翼,吴佩孚亲督田维勤、潘鸿钧两部选的精兵,从南口右翼直攻康庄。从七月上旬起,张宗昌连攻了南口三天,但并无进展,吴佩孚的部队也是如此,只有奉军有三百多人从南口、得胜之间的空隙,乘夜爬山绕到居庸关东面,但也立刻就被西北军包围歼灭。不过,虽然北洋联军总攻失败,但西北军也伤亡很大,处境越来越危险。

7月下旬,张之江将冯玉祥从苏联的来电转发到了南口。冯玉祥在电文中说,蒋中正率领北阀大军进攻两湖,要西北军坚守南口以牵制吴佩孚,战场很快会出现有利西北军的变化。但西北军没料到,吴佩孚恨冯入骨,必欲把西北军解决而后已。北伐大军虽已行动,他仍然执意把主力部队置于北方,进攻南口。

这时,甘肃被一股新生势力解放军控制的消息,已传遍各方。鉴于战事正紧,解放军攻破兰州后又再无异动,北洋联军与西北军暂时都未作理会,只专心于战事。至于解放军是否会进攻陕西,虽有不少人提起,但无论北洋还是西北军都认为不大可能,毕竟陕西远比甘肃重要,是各方势力瞩目所在,解放军刚打完大战,休养生息还来不及,如何还会主动出击,直面各方压力。

其实,到现在为止,各方仍未把解放军看在眼中,顶多认为比甘肃八镇强些罢了,那还是二流,登不得民国大舞台。吴安平乐得他们如此认为,时间离八月中旬越来越近,他更是关注南口战局的丝毫变化。

八月初,奉、直、鲁、晋各路北洋军大举进攻西北军,多伦、南口以及晋北方面同时激战,西北军终于抵挡不住,多伦首先失守。南口当面北洋联军再次发动总攻,战况十分惨烈。八月十五日,由于多伦方面的北洋军,已经威胁到张家口,西北军诸将领知道南口战场崩坏在即,经协商决定全军向绥远、包头总退却。

吴安平苦苦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临。

同样在8月15日,随吴安平一声令下,已经过一月整训的解放军各部,由西峰、平凉出发,然后兵分三路,同时对陕北、西安、陕南发动了猛烈进攻。下一刻,解放军七万大军就将横扫关中。

第一百一十章 席卷关中(1)

第一百一十章

席卷关中(1)

就在西北军由南口撤往绥远、包头的同时,在西峰及平凉再度休整一个月的解放军攻陕部队,带足了弹药补给,兵分三路,犹如黑色旋风一般,朝关中大地席卷而去。

第二军由平凉出发,主攻陕南,以第二师及第六师组成攻击集群,余大成、靳鹏分别为正副前敌指挥。第一军、第五军由西峰出发奔东南,主攻西安,以警备师、第一师、第五师、第八师组成攻击集群,左纯庵、安柄朝为正副前敌指挥。第三军由西峰出发奔东北,主攻陕北,以第三师为攻击主力,余铁鹏独挑指挥大梁。

吴安平任攻陕部队总指挥,将司令本部及参谋本部安置在了西安方面军中。

西安方面军有满编四个标准师,兵力达四万余人,占解放军攻陕部队的一多半,实力最为雄厚。但同样,西安方面军将要面对的敌人,也是目前陕西最强大的两股军事武装,刘镇华的十万镇嵩军及李虎臣、杨虎城指挥的近万西北军。

在西峰一个月,解放军的准备更为充足。俘虏新兵全部换上解放军的制式武器,将库存装备一扫而空。与此同时,前锋战机又制造出五架,编入了谭根的飞行支队。26式坦克则新生产出四十多辆,警备师、第一师、第三师、第五师各分十辆,让所部突击团战力再增。

新装备也有出产。履带式及轮式装甲车也各生产出几辆,不过数目太少,没有装备部队,只是用来培训驾驶员。最值得高兴的是,

120毫米口径的重型迫击炮及野战炮终于试制成功,各生产了十八门。余大成部、余铁鹏部分别组建了直属军部的重炮连,各装备四门重型迫击炮及四门重型野战炮。剩下的二十门则划归西安方面军,组建第一军直属重炮营,由左纯庵统管。

按照路途远近,陕南方面军最先遭遇强敌,第二军要横扫陕南,必须先拔除第一钉子,那就是盘踞在凤翔周边的党玉琨部。

凤翔古称雍州,地处关中西部,是周室发祥之地、赢秦创霸之区、始皇加冕之处。相传秦穆公之女弄玉善于吹笛,引来善于吹簘的华山隐士簘史,知音相遇,终成眷属,后乘凤凰飞翔而去,唐时取此意更名凤翔。

凤翔虽历史悠久,具诸多文化精粹,现今却是土匪军阀党玉琨的独立王国。

说起来,党玉琨这人挺有意思。

他早年脚部受伤,故走路时一只腿跛,被当地人称为“党拐子”。后来名声极恶,“党拐子”也就由外号变成了匪号,与同州匪首麻老九麻振武齐名关中。现在麻老九随刘镇华围攻西安,党拐子却没那兴趣,仍待在凤翔老巢作威作福。

党玉琨早年曾在大城市古董商店当过学徒,后投到盘踞在陕西凤翔一带的地方军阀、靖国军首领郭坚部下当小头目,历任排、连、营、团长,直到升任陕西精国军第一路第三支队司令。1921年8月,冯玉祥整肃陕西军阀,郭坚因不服管束被西北军打死,党玉琨率残兵败将逃到了陕西醴泉县驻扎,直到今年初才率部再度回转凤翔。

既然提到靖国军,不得不仔细说说它的来龙去脉,实在太多人跟这支军队有渊源。不但党玉琨、麻振武是靖国军出身,李虎臣、杨虎城也是,而榆林王井岳秀也与之有关系,他胞兄井勿幕就是陕西靖国军的前敌总指挥。

这是一支活跃在陕西一带,反对北洋军阀的赫赫有名的军队。

1917年,陕籍民党人士焦冰受孙中山之命由穗回陕组织护法军,维护临时约法,开展反对段祺瑞和陈树藩的斗争。同年12月,高峻、耿直分别在白水和西安发动起义,民党人士郭坚由凤翔东进增援,与耿直会合于鄂县。郭、耿发布护法讨陈檄文,宣告成立陕西靖国军,郭坚任总司令,耿直任副总司令。下编八个支队,麻振武是第三支队司令。

1918年1月,张义安在三原起义,胡景翼、曹世英应邀支援,经商议达成共组陕西靖国军协议,将起义军编为左、右两翼,分两路进攻西安。右翼总司令胡景翼,总指挥邓宝珊,下辖三个游击支队和三个步兵团。其中第三游击支队司令是岳维峻,步兵第二团团长是李虎臣,都是后来的西北军悍将。左翼军总司令曹世英,下辖八个游击支队和一个骑兵团,杨虎城是第五游击支队司令。

靖国军虽然壮大,但由于所属部队来源不同,各自为政,纪律松弛。为进一步发展,1918年7月,胡景翼、曹世英等请于右任回陕,成立了陕西靖国军总司令部,公推于右任为总司令,将各路举义部队改编为六路序列,后来又续编了第七路。

当时,靖国军第一路司令是郭坚,下辖十个支队,其中第八支队司令是党玉琨,第十支队司令是麻振武。第二路司令是樊钟秀,曾经突袭西峰的那个悍匪,也正因这次突袭,西峰老城才有了城墙。

靖国军第三路司令是曹世英,第四路司令是胡景翼,他后来与冯玉祥、孙岳发动北京政变,并组织国民军,任副司令兼第二军军长,虽1925年就去世,但也是西北军的元老与领袖之一。第四路下辖八个支队,三个独立营,其中第三支队司令是岳维峻,第四支队司令是李虎臣。

盘踞高陵的甄士仁,当时便在靖国军第三路第二支队任职,他是解放军的目标之一。不过甄士仁形象很正面,与后面提到的张九才类似,其半独立半割据状态,是在靖国军由盛转衰中演变而来,并无害民之举,现在甄士仁也在西北军序列,正率部与镇嵩军交战,已在大荔击溃过麻振武部。

靖国军第五路司令高峻,下辖四个支队,其中第一支队司令是赵树勋。今年初,赵树勋脱离军队回长武县老家,组织红枪会反抗红头匪军,余大成的第二师进攻长武时,他加入了解放军,兰州扩编中,他当了营长。

靖国军第六路司令卢占魁,下辖两个支队、骑兵团和三个独立营,其中骑兵团团长是张九才。张九才已经六十多岁,他就是曾鸡毛传帖,抗租抗税,组织起义军围攻庆阳的那位首领,现在驻防泾阳,也是半独立半割据,只是军级严明,不扰百姓。

靖国军第七路司令王钰,下辖三个支队。

1919年3月,靖国军第一路、第二路同北洋奉系师长许兰洲议和,被奉系收编为第一支队、第二支队。1921年9月,胡景翼通电取消陕西靖国军,其第三、第四、第七路被当时直系冯玉祥改编,后第五路被刘镇华改编为旅。

1922年,靖国军第三路第一支队司令杨虎城,反对被收编,坚持要把靖国军旗帜打到底,率部转至扶风、武功一带,敦请于右任恢复靖国军总司令部。3月下旬,于右任被杨虎城迎至武功,议决复设陕西靖国军总司令部于凤翔,并设行营于武功,杨虎城被晋升为靖国军第三路司令。

同年5月,因形势所迫,于右任取道甘、川赴沪,杨虎城率部转战千里退至陕北与时任陕北镇守使的井岳秀联合,靖国军从此瓦解。而正由于井岳秀维护杨虎城,力拒北洋政府的通缉,是以两人兄弟相称,相交莫逆。

由靖国军的演变可以知道,当前陕西局势有多复杂,各种势力犬牙交错不说,其面貌立场都很难看分明,各有交情,又互为敌友。不过这些内情,吴安平却不可能知道如此详细,当然,他也没必要知道得很详细,反正所有陕西的军事武装都要清扫干净,只是区别对待杨虎城、甄士仁、张九才等人与刘镇华、党玉琨、麻振武等人就是了。

8月17日,解放军第二军进抵陇县,与原隶属第二师现已扩编为陇县守备营的驻军汇合后,稍作安顿,余大成便吩咐第二军第二师南向进攻湃阳、凤翔,而靳鹏则率第六师先扫荡盘踞在陇县吴山的土匪王友邦,然后再与第二师在凤翔汇合。

本来对土匪,解放军是要完全控制甘陕后再全面处置,但王友邦不同,这股土匪已有部卒三千多人,在吴山一带十分嚣张,竟代替官府在其活动区域内任意征粮派款,每遇有抵触情绪或抗拒不交者,便大开杀戒,有百余人为此被活活打死。

湃阳属陕西关中西陲,东接西府古镇凤翔,南连近代西北交通枢纽宝鸡,境内河川、沟谷为古代秦陇通途。历代兵家,或西取蜀陇,或东攻长安,多兵经湃阳县地。

8月18日,凌晨5时,余大成第二师抵达湃阳,留第一团赵树勋营进攻县城,主力绕城而过继续向凤翔挺进。

湃阳受党玉琨控制,但只有范宓部一个营驻防,不过三百人,第二师赵树勋营满编超过六百人,兵力已是守军两倍,装备更非其能比,是以虽一营对一营,但进攻方仍占尽优势。一小时后,赵树勋部就轰开湃阳城门,守军死伤超过一百,残军出降。赵树勋留下一个排五六十个战士看管俘虏,并暂时监管湃阳,率营急朝第二师主力追去。

此时,靳鹏率第六师已扫清王友邦匪部,正朝湃阳方向追赶。

王友邦这股土匪在吴山一带虽然势大,有骡马三百多匹、兵卒三千多人,但与第六师相比却一个天一个地,实力差着十万八千里。他这三千多土匪,只有杂七杂八各种枪支三四百支,要不是人多山险,第六师又是新编,只怕余大成也会只留一个营对付。

靳鹏拉网式围攻吴山,所到之处,土匪放不到两枪就非死即伤,纷纷出降,到17日入夜前,王友邦部已被剿灭,交战中打死匪徒四百人多人,另有近三千俘虏。靳鹏先让俘虏互相指认罪行,几经确定无误后,严重者当场枪决,王友邦虽然见风使舵,投降得挺早,脑袋上还是挨了一枪,除他之外,被处死者超过两百人,余匪慑服。

靳鹏将土匪尸体及俘虏转交陇县守备营处理,自己则带第六师昼夜兼程朝余大成追去。而余大成则率第二师主力一路急行,终于在中午之前,赶到了湃阳东南三十公里远近的凤翔城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席卷关中(2)

第一百一十一章

席卷关中(2)

风翔是关中西路重镇,在汉代为右扶风池,唐宋以降直至清末民初,都是一个府治,素有“金宝鸡、银风翔”的称号。城内地势远远高于城外,城墙既高且厚,坚固异常,城壕潭宽各在三丈开外。城北有一个叫做“凤凰嘴”的塬头,有碗口般粗的一股泉水,长年不息地流入城壕,形成著名的东湖。

党玉琨正是凭此坚城,不论谁来担任陕西军政首领,一切军令政令他概不听从,实则已成陕西西府的土皇帝。这党拐子以重典统治西府。他曾经说,凤翔人有两条路可走,或者规规矩矩地听命于我,或者永远离开凤翔。重典就是嗜杀,抢劫者杀、偷盗者杀、告状者杀、抽烟者杀、打牌者杀等等,他自己及其匪部却不在此列。

党拐子熟读三国,常以诸葛亮比己,自称要“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在凤翔境内,他首创证件制度,百姓必须有五证,即居民证、出门证、通行证、乞丐证和营业证。

和民国普遍状况一样,党玉琨部与其说是军队,实则胜过土匪,纪律废弛,苛索强搜,杀人越货,横行一方。另外,党拐子鸦片烟瘾特大,烟酒嫖赌,恶习俱全,为搜集钱财,其统治西府时期,大肆盗掘西府一带古墓葬,窃掠了大量自先秦至汉唐的珍贵文物,以供挥霍和扩充武装。由此,党玉琨与孙殿英、靳云鄂齐名,成为了民国最著名的三大盗墓贼。

党玉琨把凤翔这座城池当作万世家业,城内的囤粮可供城内驻军和居民三年食用,武器、弹药也十分充足。在原本历史上,后西北军宋哲元清剿陕西土匪军阀武装,兵临凤翔,以三万兵力,自春至夏围攻半年之久,伤亡四五千人,却始终没能打开凤翔城,当时城内党拐子匪军还不到八千人。

不过,余大成看过凤翔城池后,却认为要将其攻克并不困难。命令下达到第二师各部,解放军立时如一股黑色洪流,插向城池南部,沿护城壕摆开进攻阵势。余大成并未立即发动攻击,而是让士兵向城墙上喊话,要求匪兵向党玉琨传话,让其立即出城投降,以免让名城涂炭。

城墙上的匪兵虽然知道凤翔难攻,但解放军摆出的阵势却非同一般,杀气凛冽,当真吓人。他们忍不住心惊肉跳,立刻派出一个腿脚麻利的匪兵去通报党玉琨。

当消息传到党府时,党玉琨正和部下雷赤诚、曹耀南、杨云栋等人聚众吸食鸦片。厅室之内,乌烟瘴气,每人身边又有一个极妖冶的女人伺候,搁下烟枪便上下其手,yin声浪语,不堪入目。在党玉琨身边的,是他的小老婆,外号“小白鞋”,这女人屁本事没有,竟还担任着党玉琨卫队营营长一职。

匪兵进来报告说有部队攻城,并传话让他投降。

党玉琨当时手一抖,就将烟泡丢在了榻上,他急切问道:“是谁的军队?”

匪兵说:“说是什么解放军,没听说过。”

党玉琨也是称霸西府的人物,自然不会像这匪兵一样孤陋寡闻,他朝雷赤诚、曹耀南、杨云栋几人看看,疑惑道:“解放军不是在甘肃,什么时候跑到我们陕西了?”

雷赤诚也道:“他们吃过界了。”

党玉琨没说其他话,又问那匪兵:“能看清楚对方有多少人吗?”

那匪兵大概计算了一下,回道:“黑压压一片,总有八九千吧。”

“你说多少?”党玉琨大声道。

那匪兵吓一跳,看着党玉琨的脸色,试探道:“或许七八千……”

“哈哈”党玉琨狂笑起来,转过身冲着部下嚣张道:“管他七八千,还是八九千,这点兵就想来打我的凤翔城,也太不知深浅了吧?”

雷赤诚陪笑道:“自然是不知深浅。凭我们凤翔,就算有数万大军围攻,也尽可以坚守一年半载,这解放军还不到万人,竟敢夸下海口,真是不自量力。”

曹耀南凑趣道:“不过侥幸打赢几只甘军土鳖,解放军就敢来趟陕西的浑水,要不要给他们点眼色瞧瞧,叫他们知道知道陕军的厉害?”

“没必要费那力气”党玉琨曾与孔繁锦部在陇县交战,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先一口将曹耀南的建议否决,又吩咐那传信的匪兵道:“让弟兄们打起精神,守好城墙就行,看解放军能耐我何让我出城投降?哼,大爷先抽完这口烟,再到城墙看他们窘相。”

等那匪兵出去,党玉琨又招呼部下道:“来来来,轻易见不到这么好的烟土,我们继续,且任解放军费些力气,回头我们再上城头去打招呼。”

于是,厅堂之内的烟雾再度缭绕起来。

余大成让士兵喊话招降,不过是为掩饰暗中进行的准备,做个姿态而已,没等传信的匪兵回到城头,他就下达了攻城命令。

立刻,上百门轻重火炮齐声怒吼,将数不清的炮弹轰向凤翔城头,并逐渐延伸射域,将炸点送进了城内。狙击步枪、火箭筒被集中起来使用,专门用来压制城墙上的轻重火力,不给敌军露头的机会。而刚组建的重炮连,也将四门重迫击炮及四门野战重炮的火力集中起来,对准城门攒射,一轮接一轮,三轮过后,厚重的城门就被整个炸飞炸散。

而先前余大成准备的各类物资,在猛烈炮火掩护下,迅速被运到了数丈宽的环城水壕前。人数高达七百的工兵营迅速出动,开始依据地形,修筑进城通路。城墙上的匪军没几个敢冒头,但有人见城门炸飞,大惊之余便试图到城门洞前阻击。但突击团的坦克已经排到城门前方,炮管平举,一发发炮弹穿过门洞,在城内接连不断地炸响。内城门洞前方,匪军根本建立不起阻击阵地。

有匪军惊呼:“坏事了”拖着枪就去找党玉琨报告。

这时,进城简陋通道已经修筑好,一辆辆坦克摇摇摆摆越过水面通道,进到了城门门洞中去,继而引擎大肆轰鸣,每两三辆坦克组成一个小队,开始向城内街道突进狂飙。第二师步兵团也迅疾跟上,蜂拥进入了凤翔城内。

报信的匪军刚进入党府,解放军就将这座府邸团团包围起来。数百位战士手持冲锋枪,越墙进入到府内,遇到匪军就一顿猛扫,水银泻地一般从四面八方向里突进。

党玉琨刚抽完那口烟,正在歇神,听到城内各处枪声大作,登时变了颜色。雷赤诚、曹耀南、杨云栋,包括小白鞋也猜到事情不妙,却又不知该到底情势如何,该怎样应对。党玉琨捞起军服上衣,冲几人喊道:“走,跟我出去看看”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热汗淋漓的匪军踉跄着闯了进来,如丧妣考地哭喊道:“解放军进城了解放军进城了”

党玉琨如遭雷击,脚刚一软,却又疾步上前,揪起那匪军衣衫前襟,面目狰狞地吼道:“怎么可能?我这凤翔固若金汤,谁都打不进来”

那匪军吓傻了,目光散乱看着党玉琨,话都说不利索:“他们好厉害……炮弹好大……”

啪啪啪啪,党玉琨抽了他几个大嘴巴:“说清楚点”

那匪军有些清醒,不过还没轮到他说话,厅堂两面的木窗突然破碎,立刻就有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伸了进来,同时有人高喊道:“不许动,你们被俘虏了”

这一场变化实在太快,党玉琨根本无法接受,被这么多枪指着,反而凶性大作,失去理智,就要去拔腰间的短枪。窗外的解放军战士哪管他是谁,见他想顽抗,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十几支冲锋枪**火舌,上百发子弹几乎同时射在党玉琨身上。

党玉琨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被子弹惯性带得一顿乱扭。枪声一停,他当即仆倒在地,就此毙命。这时,血水才从他身上的上百创口涌出,顷刻间流了一地。

雷赤诚、曹耀南、杨云栋、小白鞋当场被吓到小便失禁,瘫在了地上,不过还知道保命,双目无神,嘴里却直喊:“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过一会儿,余大成走了进来,对着党玉琨的尸体摇头道:“早叫你投降你不听,真是不知死活”说着他走到木塌前,翻翻烟具,拿起一杆烟枪比划道:“还挺精致的嘛这党拐子果然懂得享受”

很快,余大成就知道党玉琨享受的钱从哪里来了。

在城内党玉琨的司令部里,解放军战士找到一座建筑非常坚固的库房,其中摆列着上百口的大板箱。每口箱子里边都存放着许多古物,五光十色,琳琅瞒目,光怪陆离,美不胜收。等靳鹏也赶到凤翔后,余大成邀请第二军营以上指战员参观了这些古物,一群人绞尽脑汁,也只依稀辨认出一两件周朝的大铜鼎,还有秦穆公时的车、盖、碗、筷,以及金马驹子、如意石等。

另外,在党玉琨的司令部里,还有一座库房,其中堆着四、五十箱子鸦片姻,每箱至少也有五十斤,总数约有四、五万两。此前甘肃战事中,解放军也缴获了数目惊人的烟土,由于吴安平一直想为这些烟土找到用处,并没有当众焚毁,有鉴于此,余大成便下令将党玉琨的这批鸦片烟封存,还是留到日后处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席卷关中(3)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席卷关中(3)

当余大成领衔的陕南方面军连克湃阳、凤翔之时,西安方面军抵达长武后,也未作停留,于八月十七日下午攻占了邠县。在邠县,西安方面军分为两路,一路为第一军,另一路为第五军,分别由西线、北线继续向西安推进。

十七日晚,第五军克旬邑,由旬邑第五军再分两部,一部为第五师,一部为第八师,成扇面阵线,朝西安北部横扫而去。18日午,徐老刀第八师攻占淳化,同日下午,安柄朝带第五师攻克同官,同官有井岳秀一营驻防,这是解放军第一次与榆林王的部队交战。

而第一军也再分两部,一部为警备师,一部为第一师,向邠县南、西南方向大举猛攻,在八月十八日一天之内,连克永寿、麟游、乾县、礼泉、岐山五县。

陕北方面,余铁鹏率第三军第三师,经子午岭四号基地的秘密通道潜入到陕西地界,于17日攻占宜君,并由宜君开始,除保留一个步兵团及半数突击团坦克外,其他部队以营为单位分成数股,东西连成一线,互相呼应,朝向陕北直推过去。

至十八日晚,陕北方面军连续攻占黄陵、洛川、白水、澄城、合阳、黄龙数县。由于井岳秀在这些县域最多只有一营部队,有时甚至只有民团,所以兵锋所指,无有不克。

可以说,除余大成在凤翔遭遇的党玉琨还算有些实力,解放军入陕后攻占的这些地方,驻军加起来都不够七千人。不过,就算如此,吴安平仍得意非常,感觉形势一片大好。

与解放军攻城拔寨所向披靡对照的是,西北军的境地却越发艰难起来。

西北军撤出南口后,奉鲁联军以生力军两旅担任追击,而首先进入南口的,则是奉军于珍部的赵鸣皋第三十七旅。据连日联军公布,十五日克横岭城镇边城,正面奉军达青龙桥,十六日午占康庄,又续进占怀来。

直军方面,担任西路之田维勤部,十六日克怀来;马吉第部十七日晚入涿鹿,向宣化追击;谭庆林部十五日下午占延庆,别队占龙沙关,十七日占宁远,距张家口六十二里。

张学良、韩麟春十六日通电,报告所部向宣化追击经过,称西北军已在张家口备车,日内开始撤退。第一步退丰镇,第二步退平地泉,第三步退绥远,第四步退包头,然后渡黄河,一部退甘肃,一部退库伦;大同西北军亦向西退却。

阎锡山十五日电告,已令各军由浑源、偏关、天镇三路猛攻,希望切断京绥方向西北军归路。与此同时,奉系吴俊升派穆春任中路,万福麟任东路,汲金纯任西路,进攻沽源,此路西北军也在撤退之中。

这中间也有两件事,已经或可能会与解放军发生关联,扯动甘肃形势变化。

十六日,吴佩孚向兰州发出通电,希望能与解放军建立合作关系,并在电文中声称,愿说服北洋诸系,将西北交与陇东集团治理。不过这有一个前提条件,吴佩孚希望解放军能从兰州派出大军,出皋兰山以北进入宁夏,与北洋联军合击西北军于绥化。

吴佩孚的通电是发给甘肃省政府的,薛笃弼接到后虽有些犹豫,但还是转给了李章,李章又将原文通过军用电台转发给了吴安平。吴安平看到这篇通电后,大笑不止,对左纯庵道:“这吴佩孚居然也有求到我们的时候,不过很显然,他的诚意不够。既然要合作,当然要把合作对象的情况摸不清楚,你看他满口‘吾弟及贵属’,却连个姓氏也说不出来,显然只是想暂时利用我们。”

左纯庵道:“难道他有诚意,我们就要出兵进攻西北军,取代冯玉祥在北洋政府的地位?”

吴安平摇头道:“当然不会。我们需要的自己会拿回来,用不着别人施舍,更不可能去答应什么条件,现在将西北军困在绥远、宁夏对我们最有利,又何必非要将其消灭,又引来更凶狠的北洋势力呢?”

左纯庵点头道:“要真能困住西北军,迟早其必为我所用。”

吴安平甩甩电文纸张,又揶揄道:“现在吴佩孚还看不清状况,如果他真对我们有了解,就该知道我们比冯玉祥还要赤化,那他估计就不会发这样的通电了。”

左纯庵疑惑道:“我们赤化?哪里?怎么我不觉得?”

吴安平这才想起差点说漏嘴,忙打着哈哈遮掩过去。与现在的苏联及中国共产党相比,或许陇东集团及解放军的所作所为,看不出什么赤化的迹象,但吴安平的治政思路,大体来源于后世中国执政的共产党,这难道不比冯玉祥的赤化程度更高吗?

除了诱解放军出兵,吴佩孚还联合张作霖对绥远马福祥施加了极大压力,要求其汇合甘肃回镇四马,发兵阻止冯部西退。这是因为,虽然直奉联军以会师张垣为目的,追击作战至包头即止,但又不愿西北军退守绥远,留下卷土重来的空间和机会。

马福祥自当初与陆洪涛争甘督失败,转任绥远都统,一直处于曹锟、吴佩孚与奉系张作霖两大势力之间,为两方所争取。他自知兵力不足,地方辽阔,便奔走吴、张之间,说明不能有一臂之助,取得了直奉谅解。

后来,绥远划定为冯玉祥势力范围,马福祥探得其情,自请让出绥远,遂被冯任为西北边防会办。今年春,冯玉祥在张作霖、吴佩孚压力下通电下野,赴苏联时,马福祥直送到平地泉。冯玉祥即向北洋政府推荐马福祥为航空督办,北洋政府照允,但马福祥却一直蛰居天津,并未到职。

马福祥深知西北是自己力量根基,一直酝酿重回西北之事,但接到吴佩孚要其联合诸马阻击西北军的电报时,他却没有体会到任何时机已到的喜悦,反而陷入到左右为难的窘境中来。

西北军退败之时,在苏联的冯玉祥已向国内发回通电,称十七日将由莫斯科启程回国。可以想象的是,这位强人必将在西北掀起风浪,在战争中落败的西北军并没有虚弱到不堪一击的地步,等其重新归拢到冯玉祥旗下,马福祥等西北五马面临的压力将骤然增加,割据一方的局面很可能再也无法维持。

以西北诸马的军力并不足以对抗西北军残军,只有直奉联军矢志追击,诸马才能冒险一搏。不过令马福祥为难的是,并不能确定北洋联军会穷打猛追。而一旦出现诸马阻击冯部、北洋止步不前的状况,对想投机的马福祥等人来说,无疑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

而且,北洋诸系尤其是直系,虽在南口获胜,但其前途却并没有更为光明。

七月四日,广东**政府正式誓师北伐,而在此之前,其实北伐**军已攻入湖南,对直系势力范围构成了严重威胁。吴佩孚当时专注南口战事,在南方走错了路,小视了湖南,逼迫唐生智投向了广东**军阵营,使湘鄂直军连战连败,不断丢城失地。

七月十一日,**军李品仙师攻占长沙,而八月十二日,蒋介石移驻长沙,发表讨吴宣言,又吹响了进攻湖北的号角。南口战胜之后,吴佩孚虽抽调援军急速南下,冀图将战线保持在湖南,不使**军进入湖北,但到底能不能如愿,还在两说。

民国乱成一团,从南到北都在打仗,而且彼此牵扯,局势错综复杂,稍一不慎,就可能将诸马拖入死局,再也难以翻身。况且,回镇诸马周边还存在着一支新生的解放军部队,既强大又意图未明,这更加深了马福祥的忧虑,无论作何选择都是动辄得咎。

经过仔细考虑,马福祥将解放军的威胁夸大,以此为由给吴佩孚回电,称解放军意图未明,若诸马联军北上阻击西北军残军,很可能被解放军趁虚而入,丢失青、宁。吴佩孚没有从解放军那里得到满意回复,知道马福祥的担忧确有道理,而这时直奉正好达成追击止于包头的决议,是以他并未因马福祥的变相拒绝生气,反好言抚慰,让其安心。

马福祥却又给甘肃回镇四马发去消息,嘱咐马鸿宾等人立刻派代表去兰州,找解放军商谈,摸清其意图。如果解放军能保证诸马利益不受损害,则诸马向其投效,甚至合兵驱逐冯玉祥及西北军残部也未尝不可。

就在回镇诸马的代表奔赴兰州之际,解放军在陕西的攻势也更为迅猛起来。

陕北方面,余铁鹏的第三师如风卷残云,连克鄜县、韩城、甘泉、宜川、延长,八月二十一日,第三师各部重新聚拢,攻占延安,暂在延安停留休整一日。第三师在延安聚拢时不到九千人,少的那一千多战士暂时分驻各县,虽每县就一百来人,但陕西由北向南都受到解放军攻击,各部交错呼应,即便有漏网之鱼,也多是小股土匪,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余大成的第二军在凤翔留下了一营兵力驻守,主力部队攻占宝鸡后迅疾南下,在十九日攻克了太白。在太白,第二军分兵,以第二师攻汉中,第六师偏转攻击方向,直扑安康。两师各自保留一个主力团作为进攻主力,其余各部组成一到两营小股部队,结成大角度运动攻击阵线,在陕南全面铺开了攻势。各县保安总局、零星驻军根本无力抵抗,一座座县城次第陷落。

而此时,解放军第一军、第五军,已逐步将刘镇华的十万镇嵩军包围在西安一带。大战一触即发。

第一百一十三章 席卷关中(4)

第一百一十三章

席卷关中(4)

当警备师攻克醴泉时,刘镇华已知道解放军大举攻陕的消息。

刘镇华是同盟会会员,开始在豫西从事反清**活动。辛亥**前夕,刘镇华到嵩县羊山,动员那里由王天纵率领的一支“刀客”武装参加反清斗争,而这支武装就成了他发迹的资本。后来,这支武装攻打洛阳受挫,转战陕西,投到了军政府秦陇复汉军张钫部下。

民国成立后,陕西军政府裁军,河南都督张镇芳因豫西动荡,鞭长莫及,与军政府协商保留王天纵的军队,调往豫西,分驻河南府、陕州、汝州等二十二个县。因这一带靠近嵩山,故这支军队被称为“镇嵩军”。因王天纵被袁世凯调往北京,刘镇华升任协统,掌握了镇嵩军,开始其军阀生涯。

二次**期间,国民党首领黄兴派人联络刘镇华、张凤翙、张钫反袁。刘镇华不但不敢反袁,反而趁机巴结袁世凯,派人将信使杀害,获得了袁世凯的信任。同年,河南白朗领导的反袁起义爆发,后白朗在宝丰鲁山阵亡,刘镇华探得埋葬之处,便派人割下白朗的头,并捏造镇压经过向袁世凯报捷,由此更得赏识,势力不断壮大。

袁世凯死后,刘镇华投靠了皖系段祺瑞。后陕西靖国军兴起,反段讨陈,围攻西安,时任陕西督军兼省长的陈树藩兵力单薄,急电刘镇华求援,并许以陕西省长之职。刘镇华率镇嵩军击退靖国军,解了西安之围,因此被北京政府正式任命为陕西省长。

直皖战争爆发后,皖系战败,段祺瑞下台,直、奉军阀控制了北京政权,决定以阎相文取代陈树藩出任陕西督军。刘镇华一面表示愿与陈树藩共进退,另一面暗中与直系勾结,投靠了曹锟、吴佩孚。

在刘镇华的煽动下,陈树藩拒不接受北洋政府的任免令,引发直军攻陕,以刘镇华为内应,直军畅通无阻,直逼西安。陈树藩如梦初梧,连忙携带眷属逃离。刘镇华不仅稳住省长宝座,而且兼并陈树藩残部,扩充了镇嵩军。阎相文任陕督后,刘镇华极力靠拢,很快与直系密切了关系。

后阎相文吞服鸦片自杀,直军第十一师师长冯玉祥接任陕西督军。刘镇华根据冯玉祥的特点,投其所好,很快取得冯玉祥的好感,与其结拜为弟兄。第一次直奉战争后,冯玉祥出任河南督军,便保荐刘镇华做了陕西督军。

第二次直奉战争中,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成立国民军,直系政府垮台,段祺瑞重被推为执政。胡景翼率国民二军进入河南,占据开封。刘镇华看局势已变,摇身一变,通电拥护段祺瑞,并将镇嵩军开向河南抢夺地盘。由此,胡景翼的国民二军与镇嵩军矛盾激化,大战爆发。镇嵩军一败再败,刘镇华无奈,只得率残部逃往山西投靠了阎锡山。

由刘镇华发迹史可以看出,此人一贯见风使舵,无丝毫原则可言。当解放军大举攻陕的消息传来,刘镇华为不影响西安围城之事,立刻派代表携密信去醴泉面见解放军首领,扯着北洋联军的幌子巧言令色,试图说服解放军停止攻击。

先前解放军与甘军大战之时,张兆钾、孔繁锦曾向刘镇华求援,请其派一路镇嵩军进攻西峰,只是由于西安围城正急,刘镇华不愿节外生枝,这才推脱过去。只是他也没想到,甘军覆灭竟如此之快。正因为有这档子事,刘镇华对解放军的实力颇为戒惧,才在密信中反复以北洋一系的口吻说事,并没有用镇嵩军虚声恫喝。

吴安平已经视刘镇华及镇嵩军为冢中枯骨,根本不会受其言辞所扰,而且对刘镇华打北洋幌子,他也同样嗤之以鼻。广东**军已攻占长沙,正计划对武汉发动攻势,直系自顾不暇,奉系鞭长莫及,只剩下晋系和鲁系或有余力。阎锡山、张宗昌要真想为刘镇华出头,吴安平倒不介意连晋军、鲁军也教训一番。

解放军给刘镇华的回复只有四个字:不降即战。

为尽快完成对镇嵩军的包围,解放军第一军、第五军各部的攻击更为凌厉起来,连续在西安外围区县发动攻势,至八月二十一日,已攻占扶风、武功、周至、鄠县、泾阳、三原、高陵、临潼等地,由外围对西安形成包围态势。

在这些地方,解放军面对的只是镇嵩军派出抢占地盘的小股部队,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只有在泾阳、高陵一带,甄士仁、张九才为救援西安,正与镇嵩军麻振武部交战,解放军第一师突然出现,冲散战局,甄士仁、张九才、麻振武无力抵抗,分别退向三原及西安。

一开始,刘镇华并未意识到解放军有将其围歼的意图,虽然得悉解放军无意妥协,但让他就此放弃西安退入河南,又绝不甘心。为缩短防线,减少损失,刘镇华将镇嵩军第二师、第四师两万五千余人,由咸阳北撤至渭河南岸,妄图凭借渭河、沣河天险,阻击解放军。与此同时,刘镇华完全不顾伤亡,加紧攻击西安,冀图能早日攻破西安,再与解放军或打或谈,就能占据一些优势。

刘镇华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但当麻振武部由高陵撤退至西安外郊、外围区县陆续被解放军攻占的消息传来时,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急忙往蓝田方向增加兵力,希望能保证镇嵩军的补给线及退路不失。但随即噩耗传来,这部镇嵩军在甘峪、南枝一带遭遇解放军第八师,全军覆没。

至此解放军的意图暴露无疑,这是要将镇嵩军不留渣滓,一口吃掉。

危机降临,刘镇华再不顾能否进占西安,随即调动军队,想趁解放军包围圈收紧前,觅其疏漏逃脱。但他又怕西安城内的李虎臣、杨虎城、卫定一等看出破绽,突然由城内冲出,那样才真是镇嵩军的末日。思前想后,刘镇华只将外围战线的部队分批调离,至于直接面对守军的数万镇嵩军,其生死就只能任凭天意了。

刘镇华率三万镇嵩军,朝东岭、东天子峪方向突围,没料刚通过塔寺沟,正遭遇解放军第一师要封锁南部缺口。一番激战,镇嵩军被第一师突击团的坦克冲散分割,各部失去联系。刘镇华见势不妙,立即率本部镇嵩军急速后撤,直到杜陵才停下暂歇。检点部队后,刘镇华登时悲从心来,三万镇嵩军竟只剩下一万两千人。

等刘镇华重回市郊,决心不顾西安守军威胁,集中镇嵩军主力再次突围时,外围解放军各部已朝西安进军,进一步压缩了包围圈。刘镇华的调令还未传到各部,警讯便由四面八方传来,镇嵩军要想在这时突围,很可能被解放军借机分割吃掉。刘镇华无奈,只得逐步收拢兵力,期望大战中能有机会趁乱逃脱。

镇嵩军军心混乱,士气消沉,刘镇华为鼓舞士气,急向吴佩孚电请派飞机来西安助战,大肆散布飞机轰炸的威力,并向部众宣传:“我军有飞机助战,不管解放军还是西北军,必不是对手。待飞机轰炸之后,我部趁势猛攻,一定能将解放军击溃,打开缺口,就算将其完全消灭,也不是不可能。”虽然内中玄虚甚大,这番话还是起了点作用,军心稍安。

由此,解放军进攻西安的消息也被吴佩孚得知,继而传遍北洋诸系。

吴佩孚接到刘镇华的求援电报,立刻做出判断,陕西即将被解放军控制,凭镇嵩军及驻陕西北军,根本不可能是解放军的对手。奉系张作霖、鲁系张宗昌倒无需应变,但直系控制河南、晋系盘踞山西,都与陕西相邻,身边突然兴起这样一支强大势力,还真难说是福是祸。

尤其是直系。南口大战结束,与西北军的战事便告一段落,吴佩孚正要抽调大批兵力南下,与北伐的**军对阵湘鄂,万一解放军在河南挑起战事,致使直军后防不稳,连锁反应下,足以造成直军在各条战线前面溃败。

吴佩孚已知刘镇华不足指望,随即已北洋联军的名义向解放军发电,要求其将镇嵩军放回,并要求解放军说明其意图,是止步与甘陕,还是要与北洋在豫晋掀起大战。电文中,吴佩孚的口气十分严厉,为表明这是北洋诸系的一致意见,张作霖、阎锡山、张宗昌也同时列名。

吴安平看到这封电文时,冷笑着对左纯庵、安柄朝说道:“自**军北伐,民国局势已然骤变,北洋只看到自己击败了冯玉祥的西北军,浑然不知其时日无多,倾覆在即,现在居然还想来恫吓我们。”

左纯庵道:“要不要在陕豫、陕晋交界做出点动静,给这些北洋大佬点颜色?目前局势下,他们是不可能再组织联军攻陕的,我们无需畏惧。”

安柄朝摇头道:“我看还是不要,只要不回复就好,何必故意激怒这些人?张作霖、阎锡山、张宗昌或许不会有过激反应,但吴佩孚却很有可能将矛头指向我们,虽然不需畏惧,但必定会使战事拖延,这同样对我们不利。”

吴安平点头道:“就这么办,不用回复,让吴佩孚猜去吧。我倒想看看,他会在河南留下多少部队防备解放军。”

第一百一十四章 席卷关中(5)

第一百一十四章

席卷关中(5)

佩孚终究没等到解放军任何答复,气得掀了桌子。

吴佩孚倒真有调兵攻陕之心,但湘鄂局势日益恶化,根本不容其另生枝节。无奈之下,他只能从航空队抽调一架飞机支援刘镇华,又命齐燮元代总司令留长辛店处理北线事宜,令陈德麟、刘玉春所部南下,驻防郑州,以防备解放军攻豫。

援湘直军,吴佩孚在七月初即派出四路,分别由宋大霈、王都庆、唐福山、董政国率领,并有飞机两架及兵舰十余艘助战。但北伐军势如破竹,援军尚未进入湘境,湖南局势便急速恶化,连带湖北也危险起来。

八月十五日,西北军自南口退败,而此时,北伐军正与直军在汨罗江大战。随即,北伐军突破直军汩罗江防线,相继攻占通城、岳州、五里牌、羊楼司等重要地点。直军溃不成军,纷纷退入鄂省,向羊楼洞、赵李桥集中。直系鄂督陈嘉谟亲率第十三混成旅及二十五师改编之一团,开赴汀泗桥增援。

湘鄂局势如此演变,吴佩孚根本无暇理会陕西的刘镇华。八月二十一日,也就是吴佩孚给解放军发去电报的当日,他在保定接到李倬章等人急电,乞求直军主力火速南下,增援湘鄂。陈德麟、刘玉春部本来也是要南下援鄂,却因解放军意图不明,给调去了郑州。

此时,北洋联军对西北军的追击仍在进行。直军王为蔚部十八日攻占宣化,奉鲁联军也相继赶至。十九日,直军入张家口,奉军则进占张垣,晋军克大同车站及怀仁,正进攻丰镇。奉军第九、第十两军亦沿铁路前进会师。收到解放军攻陕的消息,阎锡山担心晋西南有变,抽调大量部队回防山西,只留前方傅师卢等人的部队,继续与联军配合,猛攻平地泉。

刘镇华倒没想到吴佩孚会给解放军发电报,但他也同样没想到,航空队派至西安的飞机居然只有一架。这架飞机由武汉飞来,绕西安飞了一圈,就顷刻东去,刘镇华见是这样,也没敢下令配合飞机突围。

由于解放军作战顺利,势如破竹,谭根的飞行支队再遭冷落,没有出击的机会。这时听说西安有敌军飞机出现,立时电告吴安平,要求让飞行支队出击,将敌机击落或俘获。吴安平知道谭根心急,又知道并无危险,就答应了这个请求。

第二天上午,当直军航空队的那一架飞机又出现在西安上空时,立时遭到谭根率领的飞行支队近二十架前锋战机的围攻。谭根辨认出那是一架亨氏机,性能与前锋战机相比远远不如,便想俘虏这架敌机,命令飞行支队尽可能拦截,非有必要不要直接攻击。

敌机驾驶员拼命突围,却总无法突破飞行支队的拦截线,一旦使用机载机枪射击,前锋战机的机枪火力就同样嘶吼起来。敌机驾驶员见此情形,便猜到飞行支队的意图,不过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只能乖乖按照前锋战机驾驶员的指示,随飞行支队飞往西峰军用机场降落。

西安上空这番变故,被许多镇嵩军士兵看在眼中,引起很大骚动,士气备受打击。

其实刘镇华抽调三万镇嵩军时,西安城内的守军就发现了异常,只是内外信息断绝,并不知陕西局势已生剧变,所以不敢妄自出击。等西安上空出现解放军战机编队,镇嵩军全军骚动,再无心攻城,城内的李虎臣、杨虎城等西北军将领终于做出一致判断,西安城外情势已变,镇嵩军自顾不暇,已无力攻城了。

这个还没有确认的消息,迅速传遍西安城,引起了守军及民众阵阵欢呼。

杨虎城也松了一口气。现在每天城内都有几十人饿死,无论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应该都不会比这种处境再恶劣了。

吴安平之所以不留在西峰,而随军开赴西安,其实有三个原因。

第一,夏听白被关在本时空已有很长时日,后世或许已生变化,如果不准备将她一直留下,已到该送其返回的时间,但正因情愫已生,吴安平反担忧因此生变,一直迟迟拿不定主意。虽然夏听白没有提这件事,但吴安平却感觉不好面对她,这才要随军赴陕避上一避。

第二,虽然对解放军有绝对信心,但攻陕之事关系重大,不身处其中,吴安平多少有些不安心,况且这样的事件,他要不亲身参与,未免也是遗憾。由于西安方面是主战场,也是此次攻陕重心所在,所以吴安平便随左纯庵、安柄朝一起,想见证解放军进驻这座皇城古都的历史性一刻。

第三个原因便是杨虎城。吴安平对这位被后世誉为“千古功臣”的铁胆战将,有着强烈的企图心,希望能将之招揽进解放军阵营。这不单单是因为那一场震惊世界的“西安事变”,了解过杨虎城的生平经历,吴安平觉得他当真称得上一位奇人,一个英雄。

杨虎城是蒲城甘北村人。

1907年,其父杨怀福因仇杀和参加“哥老会”被县府抓捕,随后便被解押至西安。杨虎城得知这一消息,知道父亲凶多吉少,便只身赶到西安探狱。由于举目无亲,杨虎城只好住进蒲城会馆,一边打杂,一边在外打零工,自己忍饥挨饿,将饭菜省下,坚持每天给父亲送去。

1908年,杨怀福被绞杀于西安。看着父亲尸骨未寒,杨虎城悲愤欲绝,他无法装敛父亲遗体,只好从蒲城会馆借出一辆独轮手推车,把父亲遗体安放车上,一路披星戴月,推着尸体在渭北平原黄土大道上艰难行走,跋涉百余公里,终于将父亲遗体送回了蒲城老家。那年,杨虎城十五岁。

杨家贫寒至极,无钱为父亲买棺,又正值气候炎热,遗体急待下葬,这难倒了杨虎城。然而,虽麦收在即,乡邻忙于农活,却念及杨家寡母弱儿,十分同情,纷纷赶来帮钱帮忙。薄木轻棺,葬礼简单,但全村乡亲悉数出动,场面尤为壮观感人,这让杨虎城朦胧意识到,只有穷人才能互相理解苦难,互相帮助和支援。

杨虎城这种想法得到很多乡邻认同,于是,由杨虎城等七户农民组成的一个互助组织就此成立,以尽孝为前提,以义气为根本,故起名为“孝义会”。正值辛亥**前夕,民生凋蔽,压迫空前,各种**思潮在民间得到传播繁衍,“孝义会”受此影响,很快演变成团结抗捐的农民组织。

“孝义会”凡遇恶霸欺凌,敢作敢为,几次抗捐成功后,名声大噪,成员也越来越多。一年后中秋当天,十六岁的杨虎城被推为“孝义会”首领,他随即宣布改“孝义会”为“中秋会”,并定下了“打富济贫,打强扶弱”的宗旨。此后几年,在杨虎城领导下,“中秋会”越发壮大。

二十一岁那年,有农户找杨虎城哭诉。东乡恶霸李桢仗其背后有军警撑腰,勾结县衙,包揽诉讼,还豢养打手帮地主收租逼债。他逼债轻则打骂,重则拆房,强夺民女,霸占田产。穷人见他,莫不屏息避躲,不敢高声。杨虎城听了情况,丢下一句话:“只有干掉李桢,别无办法”然后就出门去找结拜大哥李子高借枪。

杨虎城借到一支骑兵步枪,新麦上市后的一天,他获得确切消息,李桢正在孙镇为一家粮店店主收债,便立即操枪直奔孙镇街上。他将枪藏在套裤,不慌不忙走进粮店,以送信为由进了柜房,看见炕上正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李桢。杨虎城一把从裤套里掏出枪来,对准李桢扣动了扳机,然后从容跨出粮店,在人们一片惊愕声中扬长而去。

恶霸李桢被打死的消息迅速传遍渭北,穷人们拍手称快,官府则在惊恐不安中派出一批又一批爪牙穷追杨虎城。而杨虎城则同一帮青年农民串连到一起,组成一支农民抗暴武装,闯荡于同州、朝邑、合阳之间,劫富济贫,继而成为关中刀客的头领之一。

其实,关中刀客既不是有着盖世武功的武士,也不是那些以打杀为业的武林好汉,他们是关中大地随处可见的庄稼汉、乡村秀才、乡间少年。他们行侠仗义、扶危解困、不求功名利禄,甚至不惜鲜血和生命。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到正义和情义、血性和阳刚、骨气和精气、诚信和大气。

杨虎城后来曾说过这样的话,他一生做了三件事情:一是除掉李桢,二是西安围城,三是西安事变。这样一个归纳,恰好划分出了他从一个开始只知道为家族报仇的血性少年,到后来勇于为一方百姓担当的地方领袖,最终成为爱国爱民追求真理的民族英雄的三个阶段。

在吴安平看来,杨虎城已经完成了从血性少年到地方领袖的转变,将来或许他仍将会成为民族英雄,但却绝对不会再是因为“西安事变”的原因。西安事变再不会发生了,有解放军在,小日本再没有可能席卷中国,不过中国却仍需要驱除列强,对外扩张,如果能成功招揽杨虎城,虽然没有了因“西安事变”而来的荣誉,但吴安平绝不介意给他另一个机会。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席卷关中(6)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席卷关中(6)

杨虎城并不知道西安城外有人在打他的主意。镇嵩军发生异动,只围城不攻城之后,在他的提议下,西安守军各将领迅速召开了联防会议,共产党员魏野畴、雷晋笙等人也列席了此次会议。

由于城内状况愈发艰难,包括李虎臣在内,多数将领提议主动出击,趁镇嵩军有变,选一个薄弱环节将一部镇嵩军击溃,打通西安城与周边的联系,缓解城内的生存压力。

卫定一双目通红道:“早一日打通联系,便少死数十人。百姓为支持军需,已有半数节食,每日都有数十人活活饿死。城中所见,树无皮,草无根,人无颜色。现在既有转机,我们怎都要搏上一搏。”

其他将领也纷纷赞同此议,称城内已无法坚持下去,再不趁机求变,必有更多惨事发生。情况也确实如此,在历史上冯玉祥派孙良诚援陕,西安解除围城之时,城内饿死的民众已有五万余人,是当时总人口的四分之一。最后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有上千人死去,街道上到处都是嶙峋尸骨。

西安城内虽说李虎臣地位最高,但杨虎城的威望却还在李虎臣之上。最终,见李虎臣点头,杨虎城下决心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搏上一搏,看能否找到生机。不过就算出击,诸位也要提高警惕才行。镇嵩军异动和新战机编队,都表明有另一支强大武装加入战局。我们对这支武装一无所知,虽说敌人的敌人多半是友方,但也必须多加警惕,以防另有变化。”

诸人对此自无异议。于是,在西安城外大战将起之际,城内的守军也迅速动员起来。

八月二十四日,解放军要求刘镇华投降,无果,战斗随即爆发。

解放军第一军由兴平过河,分三路突进,中午前即攻破镇嵩军两道防线。刘镇华所部大队人马蜂拥东逃,退往西安枣园一带,刘镇华见势不妙,遂派刘茂恩率三百余骑督战队向西堵截。溃兵见有督战队肆意杀人堵截,便索性离开大道,四处逃窜。刘镇华见此情景,怒不可遏,一气之下,处死两个旅长、三个团长、五个营长和连排级军官共八十五人。

杀官堵截之后,镇嵩军溃退有所收敛。

刘镇华将万选才旅派至三桥一带,组织第三道阻击防线,同时在后方也重新部署了兵力。他以第一师两个混成旅、第六师两个旅、第四师一个旅投入前线,配合原有第四师两个旅、第二师一个旅,合计共八个旅,总兵力近五万人,在北沿渭河、南经斗门镇至南山根、西至三桥、东至大白杨一带,采取步步为营节节阻击的战术,企图拖延时日,寻找脱身良机。

此时,吴安平、左纯庵、黄日新已率警备师及第一师主力,进驻后卫寨,距三桥仅三公里。先前一连串胜利,使解放军官兵倍受鼓舞,连加入刚一个半月的俘虏新兵也争先恐后,奋勇杀敌,第一军攻势如潮,更为难挡。而此时,安柄朝的第五军主力,也分两个方向朝镇嵩军包抄过来。

吴安平即命安柄朝第五师直驱南山根,再由南山根东进,绕至东十里铺进行包抄,又命徐老刀第八师沿西安城绕向大白杨一带,击穿镇嵩军的阻击线。

八月二十四日晚,安柄朝率部由南山根弓字村出发,行至大兆镇,即与刘镇华部接火。刘镇华闻讯,一面派两个骑兵大队掩护退却,一面通知大白杨前线及围城部队向渭南撤退。刘镇华也带心腹集结大队骑兵,要随军往渭南撤退,他冀图由此方向集结兵力,突破解放军封锁,经渭南撤往河南郑州。

解放军围歼镇嵩军的战斗打响之后,西安城内军民精神振奋,不约而同走上大街欢呼。

守军各部将领也纷纷提出请求,要率部主动出击。而杨虎城却改变主意,将这些请求全部否决,卫定一上前质问时,他又欢喜又忧虑地回答:“城外这支陌生的军队太过强大,只一天时间,就将十万镇嵩军打得落花流水,连点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这种情况下,还需要我们主动出击配合作战吗?”

这种情况确实谁也没预料到。刘镇华的镇嵩军,除聚拢的原镇嵩军老兵,大半由红枪会、大刀会等民间武装收拢而成,战力并不算高,只是其兵力高达十万,能将近万西安守军牢牢围困数月,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支军队竟连解放军一天攻击都抵挡不住,就陷入崩溃境地。

其中道理无非两种,或是解放军战力更为强大,或是解放军兵力更为雄厚。无论哪种来说,对西安守军都不算什么好消息。先前决定的主动出击计划,已经没有实施的必要,西安围城之困已经解开,接下来民众或许欢欣鼓舞,城内这些守军却必然面临一个选择。

如果解放军要进占西安,他们怎么办?如果解放军要收编他们,又该怎么办?西北军主力已从南口溃败,在北洋联军的围追堵截之下,十几万大军日渐星散,难道他们还要追随在冯玉祥的旗号下吗?如果有人坚持,而解放军不允,会不会就此掀起另一场祸事?西安城或许挡得住镇嵩军,但又拿什么抵挡更为强大的解放军?

在军民上街欢呼的同时,西安守军将领却集体陷入迷惘与焦虑之中。

再说刘镇华部,大白杨前线及围城的镇嵩军在撤退途中,正遭遇急速包抄过来的解放军徐老刀第八师,镇嵩军稍触即溃,狼狈奔逃,互相践踏,途为阻塞。一万多残军退至华岳庙一带与刘镇华汇合,但徐老刀旋即带兵追至,再度爆发激战。

本来,刘镇华的镇嵩军落魄至此,徐老刀以第八师大半主力猛攻,很快便能将其歼灭。偏偏四方百姓见镇嵩军落败,纷纷敲锣击鼓,成群结队上前围攻复仇。无数青壮乡民有的拿出密藏的步枪,有的手持马刀,有的手握红樱梭镖,有的携带镢、锨等农具,从华岳庙四周蜂拥而来,登时将战场扰乱。

徐老刀怕炮火误伤民众,立时限制了火力。镇嵩军虽胆战心惊,四处乱窜奔逃,但正由于战场失去秩序,刘镇华纠集二百马军,竟趁乱脱离战场,朝渭南方向逃窜出去。第八师突击力量受阻,一时竟未能拦住。见此情形,徐老刀立刻向解放军司令本部发电报告。

吴安平接到徐老刀的电报后,立即命谭根的飞行支队全体出动,将二十来架前锋战机分为五组,沿西安至渭南的道路,仔细搜索刘镇华的踪迹。这道命令的意思可用四个字形容:找到,击毙。

刘镇华逃窜之后,镇嵩军群龙无首,又陷入重重包围,便开始成群结队向解放军投降,以求保住性命。杨虎城等守军将领站在城墙上,透过望远镜看到,无数黑衣士兵小队押着大批俘虏,络绎不绝向城西方向聚拢过去,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

李虎臣有些恍惚道:“这就是围攻西安三月之久的镇嵩军?整整十万,这么一天一夜就全完了?”

杨虎城默然不语,良久方叹道:“西安保不住了。”

八月二十五日午前,一组前锋战机在通往渭南的兰家坡附近,发现一队两百来人的马军,经辨认,确为镇嵩军残部。谭根得到消息,命令所有战机迅速朝兰家坡上空集结。不到十分钟,二十来架前锋战机已陆续来到。谭根随即下达攻击命令,要求不能放过一个敌人。

尖利的嘶叫声中,前锋战机开始俯冲。镇嵩军受此惊吓,顿时要朝四方逃窜,但还未及拨转马头,一排排炸弹就坠落在骑军队伍中。

震耳欲聋的爆炸,掩盖不住机载机枪的疯狂扫射声响,不断有战机俯冲投弹,低空掠过之时又**出火舌,即便有个别镇嵩军逃过轰炸,也无法逃脱随之而来的对地扫射,不是被炸成满地残肢,就是被连串子弹射中,连人带马栽倒在地,伏尸毙命。

没人知道刘镇华什么模样,即便知道,在急速飞行的战机上,也无法透过舷窗辨认。谭根下的命令是将这股残军全部击毙,如果刘镇华真在其中,势必无法逃脱,如果其早已脱离队伍,独自逃离,那就只能留待日后再解决了。

地面数百米方圆内,只留有一地残尸,再无一个活人一匹活马。见此情形,谭根命令停止攻击,又令飞行支队分散,在几十公里内仔细搜索,直至确认再无发现,这才心满意足带队飞回西峰机场。

下午,一支解放军小队急行军到兰家坡。可能因为情景太惨烈,这期间并未有乡民动过现场,战士们先命俘虏辨认尸体,然后再收缴可用物资,将尸体统一安葬。那俘虏在辨认到第一百三十七具尸体时,终于确定此具残尸就是镇嵩军统领刘镇华。

以残酷手段统治陕西数年之久的刘镇华,虽没在战机轰炸及扫射中直接毙命,却被死马压住身躯,无法处理伤口,最终因失血过多而死。战士们上前仔细查看,又从其随身物品中找到一些凭证,这才终于松一口气,向司令本部去电,宣告了刘镇华的死讯。

这时西安城外的解放军,正在安置俘虏、打扫战场及统计缴获物资。收到电报后,吴安平、左纯庵、安柄朝等人相视大笑,齐声道:“这才完美。”继而,这条消息公布之后,数万解放军也齐声欢呼,呼声令西安城都颇为震动。

解放军第一军、第五军近四万主力部队,虽然没有围城,但围歼镇嵩军时形成的进攻态势,实际上已对西安城防构成威胁。城内守军有些紧张,怕解放军攻城,但百姓得知镇嵩军已被歼灭,欢呼庆祝之余,见解放军并未封锁城门出入,而守军却还不开城,就纷纷鼓噪起来。城内没多少粮食,如果不出寻找,不是眼睁睁要饿死吗?

杨虎城等人见军民团结守城的局面已不可维持,终于下令打开城门,任百姓自由出入。

吴安平在入陕前,早就知道西安城内缺乏粮食,这时已在城外不远设置了救济所,以每人十五斤的额度,免费向城内居民提供粮食。有先出城的居民见到,半信半疑上前领取,果然分毫不差分毫不收,登时大为感激。消息传至城中,无数居民蜂拥出城,到救济所登记信息,领取粮食。

杨虎城等将领这时已知城外军队叫解放军,听到这种状况,更是对解放军议论纷纷。有人喟叹道:“这解放军好厉害,只此一招,就将西安城内军民的斗志尽数瓦解。”不过也有人疑惑:“城门既开,解放军为何迟迟不进来呢?”既然开城,守军态度就已经明确,解放军这时入城,根本必须担心为遭遇抵抗和攻击。

正疑惑间,就有卫士报告:“孙良诚、赵席聘、张维玺、梁冠英四位将军求见。”

众人大惊:“他们怎么出现在这里?”

其实,这都是吴安平的主意。

孙良诚等人的境况有些改变。除了不准其离开解放军控制区域,对于这些原西北军将领,吴安平并没有其他限制。在西峰期间,他们到处参观,从头至尾观摩过解放军的整训及新兵训练。不但如此,在解放军各部,他们甚至直接列席了一些军事会议,只是没有发言权而已。

所见所闻,让这些西北军将领大开眼界。民众富庶、市面繁荣、教育完备、工业发达、军工强大,西峰的一切让他们无法想象。而更令他们无法相信的是,陇东集团仅仅用了一年时间,就令西峰崛起成为一座新城,而干净利落击败甘军的解放军,同样刚创建差不多半年时间。

他们对陇东集团的强大实力印象深刻,而印象更深刻的是,这股实力仍在飞速增长。当前北中国的军政势力,或许只有奉系暂时能压陇东集团一头,但可以预见的是,半年之后,即便奉系也会被陇东集团远远抛开。

西北军在南口溃败的消息已经传开,而对陇东集团及解放军有所了解之后,孙良诚等人都心知肚明,即便冯玉祥由苏联赶回,重整军队,但在西北大地上,只要有解放军在,就不会有西北军的前途。对陇东集团及解放军了解越多,这种感觉就越强烈。如果是这样,那他们这些人的前途又在哪里?答案显而易见,虽然谁也没有直说,但彼此心照不宣。

吴安平的态度其实也很明显,就是要招揽孙良诚、赵席聘、张维玺、梁冠英等人,而在西峰期间,这些人也都表露出愿意加入的意思,只是没有言明。由于解放军攻陕在即,这件事暂时就拖了下来,只是通过允许孙良诚等人随军入陕这件事,任何人都清楚,用不了多久,解放军将再增几员战将。

而现在,吴安平先将这些人用在了西安。孙良诚等人入城前,吴安平说明了派他们前往的意图,主要是为沟通。经由他们之口,李虎臣、杨虎城、卫定一等人,可以对陇东集团及解放军有所了解,消除心头的顾虑。

下午五时,孙良诚四人入城。下午七时,李虎臣、杨虎城、卫定一等驻军将领,随孙良诚四人出城迎接吴安平入城,解放军随即大举进入西安。

第一百一十六章 席卷关中(7)

第一百一十六章

席卷关中(7)

在解放军第一军、第五军围歼镇嵩军之际,在陕南汉中地区的洋县,余大成率第二师也正与陕南护军使吴新田的部队激战。

吴新田是北洋皖系将领,后投直系,被任命为陕南镇守使兼陕西军务帮办。1924年,北洋政府命吴新田代理陕西督军兼省长,吴新田便荐其部下第八师师长张耀枢为陕南镇守使。但吴新田离汉中去西安赴任途中,为陕军所阻,西安学生又发起驱吴运动,游行示威,其赴职不成,不得不返回汉中。今年春,段祺瑞任命其为陕南护军使。

在汉中洋县的这场战斗,不但是第二师也是解放军,第一次与北洋旗下的军队交战。本来与吴新田军队交战的,不会是余大成的第二师,而应该是警备师或第一师,但阴差阳错,解放军与北洋的这次交锋不但押后几天,连出战部队也换成了第二师。

吴新田在陕南实行军阀统治的同时,与四邻的军阀相互都有勾结,其北依刘镇华、西联陇南镇守使孔繁锦、南结川军刘存厚,形成一个附属于直系军阀,地跨陕、甘、川三省交界地区的军事联盟。孔繁锦随张兆钾进攻兰州,他帮不上什么忙,这次刘镇华围攻西安,吴新田却是率兵助战的。

吴新田率部队由汉中出发,翻越秦岭,驻兵在周至、户县一带。解放军警备师及第一师横扫西安西南外围区县时,吴新田正红花铺调兵往王蟾台,并没与解放军遭遇,但却由东逃的溃兵口中得知周至已失,为防万一,随即率部朝南部退去。只要再耽搁三个小时,他就将被警备师拦截在户县周边,果然小心驶得万年船,让他逃过一劫。

随后,镇嵩军溃不成军的消息便陆续传至,吴新田大惊,知道自己更不是解放军对手,便不敢在西安周边停留,决定带所部经佛坪返回汉中。

佛坪此时已被解放军第六师靳鹏部,在奔袭安康途中顺路攻占。吴新田经过时,见佛坪城头旗帜已换,便知不妙,又因不知新驻军深浅,未敢攻打,反而绕城而过,急急退往洋县。解放军第六师留驻佛坪的驻军不过一连,虽然不敢追击吴新田部,却又不愿放过,当即将陕南陆军过境的消息,上报给了余大成及靳鹏。

靳鹏的第八师此时已散入安康诸县,再拢兵回转当然不好,于是余大成便命散落在留坝、勉县的第二师各部,向洋县聚集,而他则率第一团昼夜兼程先一步赶去。等吴新田率部抵达洋县境内时,在柳树庙、彭家咀一带,余大成的第二师已集结到一个团外加两个营兵力。

由于对地形道路不太熟悉,余大成没准备搞伏击,而是稍作休整,便朝吴新田的陕南军扑去。双方在七里铺附近遭遇,随即展开激战。

吴新田盘踞汉中,横征暴敛,靠鸦片烟土扩充军力,在他逼迫下,鱼米之乡的汉中盆地,竟以四成的耕地来种罂粟。而随罂粟种植面积扩大,吴新田的势力也在急速扩张,初到陕南时,其部兵力只有八千人、六千杆枪,仅三年时间,就膨胀到三万多兵力,两万五千多杆枪。

余大成此时兵力为四千人,而吴新田则以陆军第七师为主力,连三个混成旅一起,共有一万五千兵力。但是很显然,战斗的胜败不是由交战双方的人数决定,吴新田的第七师及三个混成旅加起来,其保有的轻重火力,除步枪外,也不及第二师这一团两营多,尤其解放军这边还多了几辆坦克。

战斗很激烈,但战局自一开始就向解放军一方倾斜。吴新田的部队腐败不堪,欺压老百姓可以,一碰上硬茬就应付不来。

解放军轻重火力齐出,顿时让毫无防备的陕南军死伤惨重,而刚等他们反过味来,依靠兵力优势逐渐稳住阵脚时,解放军的几辆坦克便突然出现,突击至陕南军防线内,开足马力,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俱是一片尸山血海。吴新田倒有大口径火炮,但由于解放军坦克与己方部队搅在一起,根本无法使用,而那些轻重机枪,子弹打在坦克装甲上,不过只留下一串撞击点,根本无法造成有效杀伤。

第二师在洋县的坦克虽少,但在这一战中却发挥出了最关键的作用。

这几辆坦克轻而易举在陕南军阵线上撕开几个缺口,随即解放军步兵便一拥而上,依靠强大火力将这些缺口越撕越大,使敌军整条防线被切割至七零八落,难以协调进攻与阻击。终于,在解放军勇猛攻击下,陕南军全线崩溃,上万敌军胡乱冲突,纷纷溃逃。吴新田见大势已去,勉强集合两千残兵,从西面越河而过,逃向汉中。

余大成一面追击残敌,收拢俘虏,一面向正往洋县集结的第二师各部下令,要求他们停止前进,向城固、汉中一线靠拢,沿途阻击吴新田残军。而当洋县战场基本平静后,余大成留下两营看管俘虏及缴获物资,自己则带第一团急速朝汉中方向追赶过去。

在洋县、城固县交界的湑水镇,吴新田带两千残军遭遇到第一次阻击,虽然停驻湑水镇的解放军只有一个营,但火力齐出,还是让急于逃窜的吴新田,又留下三百多具陕南军尸体及四百伤兵。城固此时也被解放军占领,但吴新田知道沿途有堵截后,离开了大路,沿汉江北岸行军,倒是恰好避开这里的驻军。

但好景不长,吴新田率部逃至小何家山一带时,再次与解放军阻击部队遭遇。在此停驻的解放军还是一营,不过却带着两辆坦克。吴新田真有一种想死的冲动,却又想不通为何临近汉中,仍有解放军小股部队冒出来围追堵截,这简直摆明了不想放他回老巢。

解放军在小何家山的阻击很成功,虽然仍没能拦下吴新田,但在两辆坦克协助下,却几乎将一千三百多残军尽数留下,最后吴新田只带了十几人逃脱。战士们还想追赶,但这些人都骑着马,受地形限制,坦克的速度还真比不上这些矮脚马,只能将眼瞅着到手的功勋,留于下一波阻击部队获取。

吴新田以为前路再无拦阻,遂沿着大路打马狂冲,直奔汉中。但余大成当初在太白制定的分兵攻城计划,偏偏在这种情况下发挥出奇效来。

虽然因汉中附近有张耀枢的陕西陆军第八师及几个旅陕南军驻防,但运动到此的第二师两个营,早已令这些军队一夕三惊,不敢轻易出动。而接到余大成阻击吴新田的命令后,原先在老君镇活动的一个营,立即向东南移动,横在了南下汉中的必经之路七里铺上。吴新田见已到汉中附近,心急回巢,便未曾多加留意,正好一头撞了进来。

几声狙击枪响之后,吴新田身侧五个士兵立时栽倒马下。剩下十来个陕南军士兵大惊之下,也没心思再去管吴新田死活,将身体俯在马背,狂抽马股,想凭借马速一冲而过,逃出生天。这时,一挺重机枪“哒哒哒哒”扫射起来,陕南军士兵纷纷落马,就算藏身马侧的也被机枪子弹贯穿,惨叫着从马上摔落下来。不到一分钟,这些陕南军士兵,有一个算一个,都死在了当场。

吴新田发现又有阻击者时,已经彻底放弃了逃脱的打算。由前两次阻击可知,在七里铺的解放军肯定也是一个营,刚从洋县逃离时或许还能对付,现在就身边这几个大头兵,别说遇上一个营,就算遇上一个班,都未必能顺利通过阻击线。

就这样,汉中军阀吴新田在距离汉中不过三公里的七里铺,向解放军正式投降。这位盘踞陕南数年之久的北洋战将,由汉中出发去西安相助刘镇华时,带了一师三旅一万五千人的部队,而逃到七里铺向解放军投降时,却除了自己身边只剩下三两个伤兵。

八月二十三日中午,余大成率部抵达七里铺,与吴新田交谈两句后,随即以沿途聚拢的一个团兵力,对汉中发动了进攻。吴新田颇为配合,在汉中城外驻防的几旅陕南军,在他的命令下,纷纷走出军营投降,没费解放军一枪一炮。

不过,被吴新田一手提拔的陕南镇守使张耀枢却仍想顽抗,余大成当即在陕西陆军第八师面前动用了重炮连。由于刚才还在交涉,张耀枢站在瞩目位置还没离开,重炮连两轮急速射下,十几发大口径炮弹突然破空而至,将张耀枢连同他身旁的建筑,当时便炸了个粉身碎骨。吴新田的命令这时便好用了,汉中城内的陆军第八师再不敢反抗,献城而降。

汉中既下,解放军陕南方面军的目标便完成一半。八月二十四日,靳鹏的第六师发来电报,称已克安康。至此,解放军在陕南的主体目标全部完成,剩下的只是将占据个别区县的大土匪及小军阀一一清理干净。对于第二军来说,这更不费吹灰之力。

第一百一十七章 席卷关中(8)

第一百一十七章

席卷关中(8)

陕北方面,余铁鹏在延安集结部队后,命第三师第三团沿延川、清涧向绥德、米脂方向进攻,而自己则率第三师大部过安塞、靖边,对井岳秀的核心控制区横山、榆林两地发动了猛烈攻势。

井岳秀名字虽然秀气,却是一名纠纠武夫。他是北洋政府任命的陕北镇守使,也是冯玉祥任命的陕北国民军总司令,自进驻榆林至今已有十年,称得上名副其实的榆林王、陕北王。

这人的身份还有多重,其弟井勿幕是孙中山的得力助手,而他早年是张作霖的拜把兄弟,近年又是杨虎城的结义兄弟,在西北军序列中也属于“一字并肩王”的地位。井岳秀久镇榆林,并没有过多扩张势力,十余年间,所部只一个八十六师,不过万人,但正因他人脉深广,盘根错节,也并无其他势力觊觎陕北。

此人虽坚决反共,却同与共产党关系密切的杨虎城相交莫逆。此次镇嵩军攻陕,杨虎城率部南下西安遭遇围城,井岳秀本欲率部解围,不期在外蒙宣布独立后,内蒙又欲独立。为制止内蒙独立,井岳秀只能留守陕北,监视并镇压河套伊盟七旗,不惜愧对挚友,坐视其深陷危难之中。

在解放军入陕之前,井岳秀便被列为目标之一。无论其如何毁誉参半,吴安平都需要确保甘陕政令军令统一,这样的半割据势力即便面目再温和,也在必须铲除之列。最多在进攻之时,与对刘镇华、吴新田稍有区别,不打那么狠也就是了。

榆林地处内蒙鄂尔多斯草原之南、关中之北,西邻宁夏,东隔黄河与山西相望。榆林境内与延安境内的横山、子午岭和黄龙山,互相形成一个马蹄形状,其南端开口处正掩护关中平原北部,极具战略意义。

自解放军攻入陕北榆林道,井岳秀便知有不明武装入境,继而南部诸县接连失守,更证明这股武装力量十分强大。他知道将兵力分驻各县,丝毫起不到抵抗作用,便下令八十六师在北部各县的驻军弃城,向横山、榆林一带集结,试图集中兵力与入侵部队决一死战。

这正中余铁鹏心思。由于八十六师各部撤防,解放军第三师各部向北推进的速度更为迅猛,八月二十六日,余大成率第三师七千主力已入境横山,而在东线并行北进的第三师第三团,也一路攻城拔寨,占据了米脂。

横山集中了井岳秀三千陕军,但这部陕军见解放军声势浩大,兵力远胜于己,个个心惊胆战,如临大敌。余大成却未曾直接攻城,只留下第二团控制出入要道围住横山,便率第一团绕城而过直奔榆林。与此同时,他也向停驻米脂的第三团下令,命其迅疾北上,与自己合攻榆林。

井岳秀得横山守军通报,顿知榆林危险降至,随即开始部署防御计划。

八月二十七日,解放军第三师第一团与第三团,在榆林南部纪家峁、上沙河一带汇合,稍作休整后,余大成随即下令包围榆林。此时第三师兵力有六千五百多人,而榆林城内井岳秀的第八十六师也在六千人左右,解放军真要发力猛攻,不到半天应该就能攻下,但余大成并未立刻攻城,与在横山一样,只占据周边要地,控制出入通道,团团围住了榆林。

一个小时后,解放军飞行支队飞抵榆林上空,只是并未进行轰炸,而是在守军惊恐注视下盘旋一阵,向城内投放了大量解放军的宣传单。这些宣传单上,有关于解放军背景、宗旨及待遇的描述,还将吴安平制定的各项施政举措也详列在内,同时要求井岳秀及其第八十六师立即投降,接受改编。

榆林军民捡到这些宣传单,都为上面的内容吸引,相互之间议论纷纭。各部守军受此影响,反抗意志消沉,不少陕军士兵暗自嘀咕:“若真和宣传单上说得一样,那投降解放军接受改编,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井岳秀也见到了这些宣传单,这才知道城外的敌人是解放军。而在看到解放军战机现身榆林上空时,他已经立刻明白,这支军队绝不是自己所能抵挡,榆林失守已不可避免。但井岳秀却不愿接受解放军的条件,他决定率部突围,进入内蒙伊盟七旗,然后赴绥远与西北军汇合,再图反攻大计。

于是,在榆林城北爆发了一连串战斗,井岳秀的六十八师别说突围,连解放军三两下攻击都抵挡不住,就纷纷又退回到了城内。这时,井岳秀才算真正知道,解放军不光有空中战机,地面居然还有坦克部队,不仅如此,轻重机枪及火炮的火力密度也远超想象。他已经明白,无论愿不愿意,自己已只剩下接受改编与抵抗至死两条路可选了。

这时,在西安的杨虎城已从吴安平口中得知榆林正遭解放军围困,他知道凭井岳秀万万不是敌手,遂给这位结义兄弟发去一封电报,劝其顺应形势,接受解放军的条件。在这封电报中,杨虎城同时提到,现在除极少数区县外,解放军已控制陕西全省,刘镇华的镇嵩军、吴新田的陕南军、党玉琨的凤翔军,都已经被解放军攻灭。

接到杨虎城的电报后,井岳秀未曾考虑多久,便下令榆林及横山守军向城外解放军投降,而他则带榆林政要亲赴余铁鹏师部,邀其进城,表达归顺之意。

八月二十八日上午,,解放军第三师进驻榆林、横山,陕北战事结束。

西安方面,第五军安柄朝第五师、徐老刀第八师,在解放军进驻西安的第二日,即分别对渭南地区、商洛地区发动了进攻。不过与其说这是进攻,不如说是接管,这些地方除个别有镇嵩军少量驻军外,大都依靠保安团维持地方治安,解放军只要派一个连就能完成占领。

安柄朝、徐老刀就是这么做的,不过他们派出的不是一个连,而是一个营。不过在潼关还有镇嵩军何孟庚一个旅驻扎,安柄朝不敢过于轻视,命第五师第一团负责将其剿平,而攻占潼关后,第一团便暂时在那里驻扎,扼守三秦。

至八月二十七日,解放军第五师、第八师各部已横扫渭南、商洛。住潼关的镇嵩军何孟庚旅,抢劫、奸yin、绑票无恶不作,在解放军第五师第一团的猛烈攻击下溃不成军时,重演了在华岳庙刘镇华的那一幕遭遇。附近乡民纷纷出动,痛打落水狗,待解放军战士找到何孟庚时,他早已毙命,而且死相惨不忍睹。

杨虎城劝井岳秀接受解放军条件的同时,也给退至三原的甄士仁、张九才两人发去了电报,内容与发给井岳秀的类似。甄士仁、张九才已困守三原数日,周围区县全在解放军控制之下,收到这封电报时,两人反倒松了一口气,随即向西安回复,同意向解放军投降,接受改编。

八月二十八日,解放军第一师一个团进驻三原。西安方面战事就此结束。

陕南方面,余大成、靳鹏率部攻占汉中、安康之后,随即分兵攻取辖区诸县,并同时开始整肃匪患及驱逐外来驻军。陕南匪患严重,汉中尤甚,在镇巴、西乡、宁羌等县大小土匪就有上百股。各股土匪以山河为界,各霸一方,强夺民财,杀人越货,绑架勒索,奸污妇女,无恶不作。大股土匪还公然与驻军勾结,兵匪一家,派捐派税,强行收缴百姓钱粮。

按说剿匪不应在这时,但像在镇巴、西乡、城固、南郑、宁羌一带活动的王三春股匪,其有匪徒五千余人,长短枪两千多支,还自编为两个团一个特务营,这样规模的匪患堪比小军阀,不剿不行。

各股土匪多与驻军有联系,为一击中的,余大成在俘虏中悬赏征召向导。赏金十分优厚,从一百银元至一千银元不等,而且先给钱后带路。财帛动人心,愿做向导的俘虏报名踊跃,经过简单挑选,解放军各部很快便完成了准备。于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严厉打击,很快降临到陕南各路土匪头上。

八月二十五日,西乡袁刚、罗玉成及民团暗匪徐耀明被解放军剿灭,经甄选,合计一千三百匪徒中,有七百二十三人被余大成下令处决。八月二十六日,李刚武、韩世昌、周树明、何智聪、黎九襄等数股盘踞宁羌的悍匪被击溃,逃脱者不足一成,一千三百多名匪徒被枪决,占俘虏人数的三分之一。

八月二十七日,在平利、岚皋、镇坪境内,解放军攻灭旬白神团吴远扬、汪建民匪部及四川天兵谢崇德匪部,同日剿灭徐占魁、陈定安、刁汉章、白雄、张小康等股匪,处决八百四十一名匪徒。同日,第二师第一团在镇巴围住巨匪王三春,剿灭大部,有小股残匪流窜入西乡,被解放军剿匪小队攻灭,经甄选,处决匪徒九百余人。

由于各县都有解放军小股驻军,又由于局势混乱土匪并无防备,所以有心算无心,除几股巨匪被余大成、靳鹏集中一团或两营兵力,如雷霆扫穴一般扑灭外,其余几十、上百、几百人的小股匪部,几乎都被解放军小股部队,在向导带领下一一剿灭。

当然,剿匪有先有后,总有土匪得到风声慌乱外逃,不过进入河南、四川、湖北的还算逃过一劫,仍在陕南晃荡逃窜的那些个土匪,根本就是白费一番功夫,才离险境,又被解放军其他剿匪小队逮住,仍不免死路一条。

到八月二十九日,解放军第二师、第六师分出的数十个团、营、连剿匪小队,已将整个陕南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整个清理了一遍,匪患已基本肃清。这期间,剿灭大小土匪一百一十多股,另有数十支小股土匪外逃邻省,俘虏匪徒共计一万七千余人,处决四千八百多人。

百姓虽有些震怖,但多数仍十分拥护。

这种高压之下,陕南各地治安顿时大为好转。而随着陕南剿匪告一段落,解放军在陕西的战事也接近了尾声。

陇东集团及吴安平的势力就此崛起,这不单单指解放军控制了甘陕,更关键在于,民国北方突然出现了一股足以和冯部西北军、北洋诸支系抗衡的新生势力。更可怕地是,其他各方势力受局势牵扯,正有些自顾不暇,而陇东集团及吴安平只不过刚发出第一声初啼。

第一百一十八章 改编 扩编

第一百一十八章

改编扩编

自解放军进驻西安,总司令吴安平便陷入忙碌之中。陕西的军情政情远比甘肃复杂,要将之理顺没那么简单,陇东集团积累不够,没人能帮吴安平的忙。尤其是在政事上,很多时候他都是暗中参考在后世打印的资料,才能勉强理出头绪,不致让事情脱离轨道。

他极欣赏杨虎城,对李虎臣、卫定一及其下孙蔚如、冯钦哉、赤亚武、何经纬、丁增华、姜宏模、安石城、蒙俊生、姬汇伯、王宝山等人也颇为看重。这些人能在刘镇华十万大军的围攻下,坚决抵抗,毫不妥协屈服,已经可以证明其品性不差,并拥有出色的军事才能。

但吴安平面对这些人时,并没有滔滔不绝宣讲陇东集团及自己的志向。这或许会是激起这些人共鸣,使之倾心投靠的好方式,但当他看到一些人喟叹解放军的强大,却又毫不掩饰对自己、左纯庵、安柄朝的轻视时,便决定不再依靠言语争取,而直接要对这些人的将来做出安排。

说到底,这些人在当下的声名,多半要比吴安平、左纯庵、安柄朝来得响亮,而且久经战阵,打过的仗或许比吴安平吃过的盐还要多,现在虽迫于形势不得不对解放军低头,但内心深处显而易见,并不怎么看得起吴安平这样的毛头司令,以及左纯庵、安柄朝这样的毛头军师长。

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已经表明立场,愿意接受解放军的改编。这样就好,吴安平也不计较其他,按照自己的设想,对这些人各自做出了相应安排。不过这个改编计划,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接受,群情汹涌,公推杨虎城面见吴安平反应意见。

其实吴安平的改编计划,虽看上去苛刻,但绝对有其必要。

按他的意思,这些将领及所部士兵,将解散编制进入子午岭基地重新整训一段时间,然后再与同期新兵重组编制,并重新组建指挥系统。这有两层意思,一是使其融入解放军作战体系,适应新装备新战法,提升战力;二是打散原有的统属关系,以解放军的体制约束部队,避免出现军中山头主义。

杨虎城是唯一没有轻视吴安平的人,或许他也明白吴安平的意图,虽被公推出来表达异议,但只是委婉提到:“现在各军新附,人心尚未稳定,不如暂时仍按原有编制整编,随后再做安排。”

吴安平很看重他,也没说什么虚话,而是直接道:“如果我只是求一个暂时安稳,那依照各人提议也未尝不可。北洋军、西北军、包括北伐的**军,不都是这样做的吗?所以有北洋诸系之分,所以有国民军嫡、旁之别,所以**军中又有滇、粤、桂、湘等军中之军。其中利弊,杨将军应该深知。”

杨虎城自己就是旁系西北军,编制序列为国民军第三军第三师,对此自然深有感触。

吴安平见他默然点头,又继续道:“解放军的未来不止在西北,不止在民国,它有更大的使命要完成,所以它必须强大,必须能随时调动所有力量,结成最坚硬的铁拳,去不断进攻,不断胜利。我不允许有任何派系及山头在这支部队出现,所有人无论官长还是士兵,必须无条件遵从指挥部下达的任何命令。”

杨虎城并不知道吴安平的话中已透露出极为重要的信息,但这番话的意思他能理解。一支军队之所以强大,训练及装备因素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有不断进取的志向,防守练不出当世强兵,只有进攻才能铸就铁血雄师。而要保证每一次进攻都能带来胜利,军队必须体现出统一意志,如果各部长官都只打自己的小算盘,那胜利无疑将是句空话。

吴安平又笑道:“而且,我觉得这样才说明解放军并没有把大家当外人,看似不信任,其实是帮大家融入这支军队。如果大家非要自居外人,想保持什么独立性,那抱歉,在解放军是没有存身空间的。杨将军,你可以告诉大家,谁要有这样的打算,可以自由离开,我绝不阻拦。当然,部队是绝对不能带走的。”

杨虎城知道吴安平不会妥协,只能勉强笑道:“我试试说服他们。”

这时肖澜进来报告,递给了吴安平一张纸片。吴安平看过后,有些兴奋,又将纸片转给杨虎城,示意他留意上面内容。杨虎城接过纸片,见上面只有两排统计数字,他不解地看看吴安平,见吴安平仍是微笑不语,才又仔细琢磨起那些数字可能的含义。

这一琢磨倒有些发现,杨虎城感觉前面一排数字很眼熟,一串念下来,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他已经明白,这一列数字正是原西安守军各部的兵额实数,那么后面对应的一列数字,很显然便是解放军使用某种手段,从这些部队中分化出士兵数目。

两个数字如此接近,不由得杨虎城不触目惊心。他沉下脸,质问吴安平道:“你如何做到的?”

吴安平并未得意忘形,而是耐心解释道:“杨将军,你无需生气,其实只要守军各部接受改编,这一幕立时就会发生,现在不过稍有提前罢了。我并没有使用什么阴暗手段,只是命人在各部士兵中间,重申了解放军的从军待遇而已。三十块银元的实发军饷、充足的物资及伙食保障、领先民国的武器装备,就这…,我想对这些士兵已经有足够的吸引力了。”

杨虎城目光一黯,道:“我看各部长官没有什么选择了。”

吴安平诚恳道:“杨将军,我可以保证,用不了多长时间,所有人都会为自己的决定自豪,他们在解放军得到的,远比他们失去的要多得多。”

杨虎城叹道:“但愿如此吧。”说完这句话,他便向吴安平告辞,匆匆赶去找各部将领商议去了。

事情的发展没出乎吴安平的预料。对原守军将领来说,除了接受解放军的改编计划,他们几乎没有其他选择。这些人都是西北军的旁系将领,西安解除围城后,他们已经知道了南口大战的结局。溃败以后,西北军向西突围,由于沿途均是穷僻之地,联络困难,交通不便,给养医药无着,加之北洋追兵不舍,西北军节节溃败,损失惨重。各部将深感前途无望,因此自寻出路,一部投向晋系阎锡山手下,一部开往绥远等地。

更为严重的是,甘陕已被解放军控制,西北军已被死死困在绥远,只能朝宁夏、内蒙发展。先不去说两地贫瘠,能否支撑西北军发展,只要看解放军夺取甘陕的时机手段,就知道这支军队,不可能放任冯玉祥在北部坐大。双方势必会爆发冲突,但当下穷途末路的西北军,会是如日中天的解放军的对手吗?答案不言自明。

所以,就算李虎臣、卫定一、李蔚如他们不满,也不可能只身去投西北军,北洋诸系更绝无可能。或许北伐的**军是个好选择,但没有了部队,在同样派系众多的国民**军中,他们也只能任人摆布,这与接受解放军的改编条件没什么两样,还不如留在西北。作为强大的新生势力,这时候投身解放军,个人的发展空间其实更大一些。

半月时间,解放军如旋风般横扫陕西全境,战果虽还未具体统计清楚,但综合一封封战报,大致可以计算出,此次攻陕解放军俘虏、收编的镇嵩军、北洋军、西北军及土匪武装,应该有十四万之众,上下出入不超过一万人。按照以往的甄选比例,这十四万人中,符合解放军招收标准的大概会有十二万,保守估计,有参军意愿的将超过八万人。

在西安周边,镇嵩军的俘虏就有近八万,另外,可供收编的西安守军与甄士仁、张九才的部队,加起来也有一万五千人。这些已经过甄选,并确定了各俘虏及士兵的意愿,其中愿加入解放军的有六万,愿加入陇东集团的有两万,其他一万多人不是选择遣散回乡,就是身具吸食鸦片等恶习,需要另外处置。

八月三十一日,陕北、陕南方面的统计数据已经出来。陕北井秀岳的第八十六师,有八千人愿加入解放军,受宣传单影响,几乎所有投降的陕军都做了同一选择;而陕南,在吴新田部和俘虏的土匪中,有参军意向的有两万多人。

这样一来,十四万俘虏、待编部队、在押土匪中,选择加入解放军继续扛枪吃饷的人,竟达到了九万之众。这个数字虽大,对吴安平却完全无压力,就算再多几十倍,他也养得起。于是,他下令各部来者不拒,将九万人全部招入军中,并要求将原有编制打散,重新划分成了三十个新兵团。陕西原有的军事体系就此彻底瓦解,任谁也别想再掀起风浪来。

但这还远未足够,吴安平同时下令,解放军驻陕部队在九月十五日前,在陕西民间再征召二十一万新兵,将解放军作战部队提高到四十万。各县即将组建的地方守备营,属于另一套体系,将另行征召,其新增兵力并没有计入其中。

这次征兵规模之大前所未有,为配合将来扩军,吴安平命令各部立即扩充指挥体系,由排到师每个层级,各部主官都要选出两位副手,互相交流经验,不断学习提升,以备扩军之用。

如果加上改编的九万陕军,这一轮扩军将达到三十万人,是目前解放军总兵力的三倍,这实在太过疯狂,左纯庵、安柄朝都提出了反对意见,甚至余铁鹏、余大成都向西安发来电报询问,生怕是电文翻译错误。

不过,吴安平的理由也很充足。

首先,他认为,陇东集团不缺钱、不缺粮,制式武器及新装备在新兵结束训练前,也能够补充完备。冯玉祥穷得叮当响都能拥兵二十万,没理由以陇东集团好上无数倍的条件,以后还要打以少胜多的战役。以后解放军不但要在武器装备、弹药补给、作战技能上压过敌手,还要以多胜少、以众欺寡,不给敌人留任何机会。

其次,目前解放军近十万部队中,已有近六万是从原甘军转化而来,再加上九万陕军,就有十五万属于旧军队体系出身。虽然这些人并非不可信任,但如果从民间征召大量新兵,将旧军人的比例稀释,相信更有助于提高战斗力及提升凝聚力。

第三,解放军有钱有粮,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而陕西有一千多万人口,征召二十多万新兵,并不会抽空青壮,贻害民间。

相反,这二十多万新兵,就代表二十多万家庭,按一家四到五口人计算,一个士兵每月三十银元的军饷,足以使其家境好转。这就是说,这次征兵将直接影响到一百多万人,使这些人的生活摆脱困境。很显然,这对恢复陕西凋敝的民生,将起到极为正面的作用。

吴安平就以这三个理由,将左纯庵、安柄朝说服,余铁鹏、余大成也认为不无道理,支持征兵。知道这件事后,李虎臣、杨虎城、卫定一等都感觉吴安平简直疯了,但孙良诚等人去过西峰,对陇东集团了解颇多,反认为这件事不值得惊讶。若是吴安平按冯玉祥那样招兵,别说二十万,就是两百万也不在话下。

就在这些西北军将领议论纷纭的同时,解放军对他们也作出了相应安排。

为顺应周边局势变化,吴安平对解放军的甘陕布防计划作出了一些调整。

余大成攻占汉中之后,甘南、陕南便可彼此呼应,第二军已无屯军天水的必要。吴安平决定,在军事上将甘陕南部划为一个区域,由余大成的第二军负责整体防卫,汉中西应陇南、东接安康,将是第二军的主要驻地。

同样,余铁鹏进驻榆林后,与固原也是遥遥呼应。如果马鸿宾或西北军敢南下攻打固原,解放军就能从榆林西进,直扑银川,使其首尾不能相顾,这种情况下,第三军的第三师、独立师同在固原屯驻,已无必要。吴安平同样将甘肃北部与陕北,在军事上划为一个区域,仍由余铁鹏部署防御,榆林将是第三军主要驻地。

而安柄朝的第五军,将驻防西安,负责东线防御。左纯庵的第一军将随吴安平回返西峰,暂时居中援应,并负责训练数万陕军。

解放军控制甘陕后,除西面李章的第四军面临的外来军事压力不大外,北部有冯玉祥的西北军、阎锡山的晋军,东面有吴佩孚的直军,南面有川中军阀和北伐的国民**军。怕虽不怕,但要想保持甘陕平稳,争取建设时间,势必要在局部形成对抗优势,才能达到吓阻敌人的目的。

为此,吴安平先从原镇嵩军俘虏中抽调了三万人,组建了新编第九师、十师和十一师,师长分别由张维玺、梁冠英、赵席聘担任,戴靖宇、丁振国、张印湘、倪王声等分任团长。这三个师划入解放军各军后,将与原有部队交换一个团,其他团、营、连、排各级指战员,便由这个团提拔调用。

其中张维玺的新编第九师将划入余大成的第二军,梁冠英的新编第十师将划入余铁鹏的第三军,而赵席聘的第十一师则归入安柄朝的第五军。而到第二批二十一万新兵训练好之后,每个军将扩充为六个标准师的编制。

另外,警备师将脱离第一军。在六万陕军新兵完成训练后,同样将组建六个新编标准师,其中两个划归第一军,一个划归第四军,剩余三个新编师将与警备师一起,组建司令本部直属的西峰警备兵团。而这个西峰警备兵团,由一个装甲师、三个机械化师组成,在一段时期内,这将是解放军的终极武力。

由于吴安平告诉孙良诚,他到时将担任一个机械化师的师长,所以虽然眼见张维玺、梁冠英、赵席聘高升,他也没有任何嫉妒之心,反而心情愉悦,整日合不拢嘴。

李虎臣、杨虎城、卫定一、孙蔚如这些西安守军将领,包括井岳秀、甄士仁、张九才等人,将随吴安平、左纯庵到西峰去,他们同样要和陕军新兵在子午岭四个基地待上三个月,

了解及掌握新装备、新战术及新的训练方式,随后才会有新编制及新职位等着他们。

虽然有人有意见,但见孙良诚、张维玺等人境遇不错,也知道这是暂时的,遂定下心来,没有提出异议。

除了军事方面的动作,对北京政府任命的陕西省政府,吴安平同样进行了说服。效果很好,同在兰州时一样,只要承诺不以军政扰民政,并投入海量资金改善民生及开展建设,这些在军阀压制下几乎没有任何实权的省府政要,就没有拒绝解放军的理由。说到底,越有才能越有志向的人,越需要空间施展才能完成志向。

陕西省长刘治州、政务厅长刘凤五、财政厅长朱思聪、教育厅长郗朝俊、实业厅长刘宝濂、警务处长齐洞、潼关监督寇鸿恩、审判厅长易恩侯、检察长安永昌、关中道尹南岳峻、汉中道尹王丙坤、榆林道尹王欣,陕西省政要人基本就是这些人。与甘肃类似,这些人不是一时俊彦,就是进步民主人士,倒不用刻意替换。

吴安平看过这些人的履历后有些联想,如果不是军阀混战,这些人或许都能做出很大的事业,只是当前世道是拿枪把子的人吃香,如果不是解放军有陇东集团依靠,他们或许同样难免受些委屈吧。

不管如何,经过一番梳理,陕西终于被解放军牢牢控制在了手中,这同样也是吴安平为实现志向迈出的最为关键的一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多方关注

第一百一十九章多方关注

陕西局势变化如此之快,是关注解放军这股新生势力的人,所预料不到的。这些人中要以张之江、吴佩孚、阎锡山最为关注,其他军政势力虽也陆续得到一些消息,但注意力却完全在国民**军的北伐上。

张之江、吴佩孚、阎锡山得到消息的渠道各有不同。张之江的消息来自榆林井岳秀,吴佩孚的消息来自汉中张耀枢,这两人面对解放军一降一死,但之前都向外传递了消息。阎锡山则是通过井岳秀和吴佩孚两人的通报,得知陕西局势骤变的。由井岳秀而知杨虎城,三人都直接或间接知道,西安已落入解放军控制。

冯玉祥通电下野赴苏联考察之后,张之江便接任国民军总司令,代冯玉祥统率西北军。和冯玉祥利用基督教不同,他是真信基督,南口大战期间,每日都要祈祷上帝,让西北军早日获胜。待西北军战败,张之江又每日祈祷上帝,让冯玉祥早日回来,因为此时西北军的处境已恶劣到无以复加,凭他已无法挽回危局。

本来西北是冯玉祥的老巢,其头牌大将鹿钟麟早在退出北京时就有安排,派出骁勇善战的孙良诚到甘肃督军刘郁芬处协作,替西北军经营后方。结果吴佩孚调动甘肃本土军阀张兆钾、孔繁锦夹攻刘郁芬,而张兆钾兵力竟远超预料,刘郁芬、孙良诚没抵挡多久,就一死一俘,西北军顿失甘肃后方。

如果现在是张兆钾督军甘肃,那么即便其拥兵十万,也必不是西北军的对手,西北军撤到绥远后,完全可以督军西进,再由张兆钾手中夺回甘肃,然后利用甘肃人力、物力,迅速恢复西北军的实力。但很可惜,解放军突然冒了出来,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击败张、孔联军,控制了甘肃大部。

由马鸿宾的描述可以知道,这支军队攻破数万甘军防守的兰州,实际上只用了一天,由此可知它的强大,这已绝不是西北军残军所能对付了。屋漏偏遭连夜雨,本来除刘郁芬外,井岳秀也会是西北军的救命菩萨,有他护持,西北军或许会虽败不乱,保留大部生机以待重整,但还是这个解放军,竟三两下连井岳秀也收编了。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看冯玉祥能从苏联讨来什么支援了,在张之江看来,甘陕已不可图。

阎锡山之所以关注解放军,自然是因为陕西与山西相邻,解放军气势汹汹,晋军又将主力北移,他担心晋西南不稳。

本来八月二十六日,晋军攻克平地泉后,阎锡山就想发电请奉鲁联军不必再进,西北军事晋军足以了之。但因为顾虑解放军,这封电报就没发出去,结果在绥远地盘的争夺中使晋军对奉鲁联军落了下风。

奉系已任命了汤玉麟为热河都统、高维岳为察哈尔都统,民国三特区已占其二,自不愿放弃绥远。而阎锡山则有意任商震为绥远都统,以巩固晋北门户。双方谁也不愿退让,争夺自是十分激烈,但阎锡山心有挂虑,自不希望晋军一直在外,所以目前奉系占了上风,阎锡山可能不得不退让。

吴佩孚比阎锡山更为担心解放军有敌意。此时湘鄂局势已经糜烂,直军正与**军在武汉鏖战,吴佩孚自恃长江为天险,对大局尚不绝望,但解放军如果在这时从后方捅他一刀,那就真的绝望了。

本来广东**军,从孙中山在世时起

,就致力于北伐军事,因为湖南梗阻,故北上之路未通。湘军唐生智部驱走省长赵恒惕后,由于吴佩孚坚决支持赵恒惕和叶开鑫,所以唐生智投靠了北伐军。北伐军支持唐生智北进,唐生智又借北伐军扩充势力,遂使湘鄂局势急速恶化起来。

八月二十三日,吴佩孚由保定南下,二十四日抵郑州,途过郾城,先召开防务会议,严命河南直军不得向解放军挑衅。二十五日吴佩孚抵汉口大智车站,才下车便获悉一片败讯,前方藩篱尽撤,震怒之下,立即在督署召开军事会议。

这时汉口空气非常紧张,租界堆布了沙包,房租一天天飞涨,汽车、马车、洋车满戴箱箧像潮水般流入租界,尤其是有财有地位的人跑得最快。吴佩孚在军事会议上痛斥各路将领,并宣布以刘玉春为联军第八军总司令,并严令李倬章等收拢集岳州、平江、商域败退各军,坚守汀泗桥要隘。

随后,吴佩孚亲率刘玉春和陈嘉谟抵达咸宁,而这时蒋介石亦统率**军抵达岳州。直军和**军在汀泗桥大战,吴佩孚亲临前线,令营务执法总司令赵荣华组织大刀队分八路把守各要口,监视各军,遇有退缩官兵即一刀一个。人头滚滚,一日之间杀了退却的团营长九人,逃兵正法者不计其数,算是稍挽颓势。

吴佩孚自己立于猛烈的炮火中,刘玉春紧紧地追随他。直军除大刀督战队而外,又有机枪督战队。这场大战真是杀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可说是北伐军讨吴战役中最激烈的一场战役,如果不是**军英勇奋战,前仆后继,则吴佩孚的这一套战术肯定会奏效。战局稍稍稳定,吴佩孚率军回鲇鱼套,电令海军集中待命,并催援军火速开到武昌。

在火车上的直军指挥部内,吴佩孚神情惨淡,自知难有胜算。有人密告,说汉阳不稳,刘佐龙通敌,吴佩孚并不相信。这时前线又传败讯,援军却迟迟不来,海军又不及调度。

刘玉春也从前方败下来,直挺挺地跪在地下,满脸淌着热泪说:“我对不起大帅,我的人死了一半,请大帅把我正法吧”吴佩孚正据案草拟反攻命令,获知前线败讯,停笔叹了一口气说:“你是尽了最大的力量。现在你仍回前方照料,我决定死在武昌了。”

吴佩孚撕毁反攻计划,决定死守武汉三镇。不过,直军虽有大刀督战队和机枪督战队,可兵败如山倒,溃兵撤退就像打冲锋,挡也挡不住。贺胜桥失守后,前线距吴佩孚司令部已越来越近,溃退的士兵竟向火车开枪,打死了一名副官和两名卫兵。见此情形,他忍痛接受了失败命运,不再阻挡退兵,下令设立水陆溃兵收容所,并在蛇山和龟山架设大炮以资防守。

战火告一段落时,刘玉春满头大汗跑到吴佩孚的火车司令部,仍直挺挺跪下,流着眼泪说:“大帅,一切都不成了,这些败兵已经丧魂落魄,靠他们守最后一道防线是不济事的。”吴佩孚岸然说:“我绝不放弃武昌,吴子玉宁肯死在战场上也不要死在床上。”

刘玉春慨然站起来挺胸大声说:“大帅不能死,刘玉春愿代大帅守武昌,刘玉春为大帅战死,死也瞑目。”吴佩孚猛然双泪夺眶而出,他提拔过不知多少封疆大吏,可是事到危急,竟无一人敢挺身任事,面前这名爱将本是一个无名之辈,却忠义薄天,他慨然说:“事情都坏在陈嘉谟手里,我不许他走开,要他同负城防责任。”

武汉是中国的心脏,长江和汉水的交叉点,京汉和粤汉铁路的衔接处,华中水陆交通的要冲,东连吴越,西通巴蜀,南接岭表,北带中原,自古即为政略战略必争之地,左有鄱阳湖和洞庭湖,右有汉水和襄河,是长江中游的一个盆地,适合守势的持久战。

吴佩孚决定死守武汉,而**军追击直军时被水淹阻滞,遂使直军能从容渡江北逃,一部分退入武昌城内。虽处劣势,但吴佩孚恃长江为天堑,对大局尚未完全绝望,他在炮声隆隆中,一会儿渡江到武昌,一会儿回到汉口,夜不交睫,席不暇暖,这是他一生中最辛苦的时代。

吴佩孚有一怕一盼,怕横扫陕西的解放军趁机陈兵河南,使其腹背受敌,盼同为直系的孙传芳援军火速到来,如此湖北或有转机。

吴安平自然也极为关注北伐战事,由于手头有后世的资料,虽然湘鄂消息时断时续,但他仍能判断出战局大致走向。目前,解放军六大巨头吴安平、左纯庵、余大成、余铁鹏、李章、安柄朝,都在广州待过一段时期,或多或少与北伐的国民**军有些亲近,在占据西安当日,就有人提出应通电全国,顺应北伐,加入到对北洋军阀的作战中来。

其实,吴安平不是没有动心,但随即从绥远西北军处发出的通电,却让他包括左纯庵等人暂时打消了这个主意。

冯玉祥八月十七日自莫斯科启程回国,二十九日已抵库伦,随即传出消息,其在莫斯科时,经徐谦介绍已加入国民党。在通电中,冯玉祥声称,国民党中央党部已于二十七日,接受国民军整体加入党籍,并委任其为西北军总制,暂以总制名义,统率西北军。

如果这时解放军同样呼应广东**政府,极有可能要受冯玉祥节制,但解放军完成对甘陕的控制后,论势力实力均已是西北第一,反观冯部,自败于南口,在北洋追击下溃不成军,其实力已沦为二流,再无当初冯玉祥就任西北边防督办时的声势,若解放军反受其节制,让吴安平、左纯庵等人情何以堪。

当然,解放军并非计较名义,更关键在于,若真受冯玉祥节制,为缓解西北军面临的危局,这位上司势必不甘困于绥远、宁夏,势必要向甘陕伸手。这无疑将打乱陇东集团及吴安平的计划,另外甘陕初定,西北军的影响还未完全消退,冯玉祥这一插手,军政虽然无事,在民政上却不知会掀起多大风浪,两省政要到时倒向哪方还真不好说。

这些问题不仅吴安平有顾虑,左纯庵、余大成、余铁鹏、李章、安柄朝五人也不愿将甘陕拱手送人,所以都暂时打消了响应北伐的念头,准备等局势进一步明朗后再做打算。

不过,由此倒让左纯庵等对广东**政府产生些怨气。就算解放军攻占陕西的消息还未扩散,在先前攻破兰州后,城内的国民党员、共产党员,势必会将解放军崛起甘肃的消息传出,被两党高层知悉,现在已过近两月,**政府竟没派人过来联系,可见其当真不把解放军这样的新生势力放在眼中。

其实这样的原因当然有,但更主要的是,广东**政府早与西北军互派了代表。西北军方面是李鸣钟、刘骥等人,而在广东**政府派驻西北军的代表中,则有蒋介石的义兄黄郛,还有被称为中国两个半军事家之一的杨杰,受这些人阻挠干扰,**政府并未表现出对解放军的重视。

这时,在武汉吴佩孚的司令部中,却有一件事发生,正与吴安平相关。

吴佩孚在武汉苦战,望孙传芳之援如大旱之望云霓,然而孙传芳却按兵不动,坐观成败。

孙传芳崭露头角完全是吴佩孚所提拔,但他却有一个妄想,在直系中,曹锟倒了,现在吴佩孚又一蹶不振,此后直系便唯他独尊。孙传芳希望吴佩孚和**军两败俱伤,他便可以渔翁得利,独霸中原。

吴佩孚做梦也想不到孙传芳有这种心理,他以为孙传芳是他提携的,同属于直系,又同是山东同乡,不只是这些,退一步来说孙传芳即使只认是友军,过去他也有恩于孙传芳。当初孙传芳由湖北假道江西打到福建,再由福建打到浙江,再由浙江打到南京,造成五省联军总司令的地位,没有他的支持,以孙传芳那一点点兵力,根本不可能怎能打得这样顺手。

但孙传芳却不这么认为,所以吴佩孚自称讨贼联军总司令时,他也自封五省联帅,以示和吴佩孚鼎足而立。当初孙传芳在南京重拾“联省自治”旧调,正犯吴佩孚矢志统一之忌,而吴佩孚反对借外债打中国人,并不赞成进攻广东,只冯玉祥在所必打,也让孙传芳耿耿于怀。

两人的恩怨,各有各的算法,不过吴佩孚认为孙传芳尽管有自己的打算,但自家人终是自家人,断无相争相斗之理,何况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孙传芳总不至于会挖他的墙脚。不料孙传芳虽因部下拥护吴佩孚,表面仍很恭敬,不敢公然背叛,事实上却按兵不动,坐视吴佩孚一败再败。

见孙传芳援军渺无音讯,吴佩孚去电质问,孙传芳就以所部配备未曾就绪作答。苏浙人士纷纷对孙传芳说:“联帅好整以暇,却将朝夕不保的玉帅置于何地?”孙传芳微笑作答:“玉帅最好的一条路是下野,让出一条路yin*南军冲杀过来。我有一个比喻,绳子卷做一团,刀砍不断,拉长了一剪便断,这是消灭南军的一个妙计。”他便在南京做着这样的美梦。

此时,蒋百里是吴佩孚的参谋长,他敬慕吴佩孚的风骨,吴佩孚尊敬他的学问,两人惺惺相惜。

虽然蒋百里也从孙传芳那里讨不来援军,但得知解放军的总司令,就是他在北京见过的那个吴安平后,便对吴佩孚说:“我曾见过解放军这位统帅,当时交谈也算甚欢,玉帅既担心后方不稳,不如由我前往交涉一二,至不济也可知其打算,以供应对。另外,冯玉祥抵达库伦后,已宣布加入国民党,我看其必会响应北伐,以利西北军重起,若能说服解放军将之挡在甘陕之外,对战局也是一桩利处。”

吴佩孚详细问过蒋百里与吴安平见面的经过,慨叹道:“看来不光是你走眼了。才一年时间,这人就已掌控甘陕,偏偏各大军政势力到现在还没有怎样注意他,可想而知,待其埋头甘陕,进一步增强实力后,必会将北中国的政局搅弄个天翻地覆,北洋有难了。”

蒋百里笑道:“我看南方政府也未必能占便宜,他们不是已将冯玉祥任命为西北总制了吗?西北菁华地带,尽被解放军控制,冯玉祥凭其残军哪是对手,可见这是一个昏招。”

吴佩孚并不认为蒋百里与吴安平的一面之缘,能起到什么关键作用,但蒋百里说得也有道理,至不济也能知道解放军的立场及打算,这将更方便他部署军力。于是,久等孙传芳援军不至的情况下,他同意蒋百里出行甘陕,以阻止北方同样陷入战火乱局。

吴安平却不知道,蒋百里居然会在这当口来见自己,将陕西军政简单安排之后,他随即下令回师西峰,同行者不但有左纯庵第一军及六万陕军新兵,还有孙良诚、杨虎城、李虎臣、卫定一、井岳秀等人。吴新田也算个大人物,不过吴安平没打算招揽他,就由余大成暂时在汉中关押。

对西安城内的国、共支部及其党员,吴安平的应对措施与在兰州一样,并未限制其活动。不过,原先协助西北军整顿军队的国共党员,在改编计划开展后,原有的军事体制已经瓦解,却是不能再如以前一样,试图对解放军施加影响了。

现在,陇东集团及解放军看似如日中天,其实却另有可担忧之处。由于时日太短,缺乏积累及经验,吴安平支起的这摊基业,几乎每一条线都只是勉强支撑,既凌乱又毫无重点。这其实就是由D-7引擎带动的一辆战车,由于引擎功能实在强大,战车开得很猛,但实际上各个部件都不合格,组装也不够严密,只是被引擎拖拽着前行罢了。

这样的体系是缺乏效率的,而且扛不住重击,一旦有变故,尤其是内部有变故发生,顷刻之间就会解体。

吴安平对此也是深知,所以在解放军控制甘陕,足以保证内部建设不受外部时局干扰后,便决定暂时停止对外扩张,开始对陇东集团进行全面整顿,严密其体系,明确其重心,以进一步提高效率,加速甘陕全面崛起。到那时,他或许就能以一个小小的西北,撬动整个东北亚的局势,使之更利于民国。

九月六日,吴安平抵达西峰。解放军暂时韬光隐晦,默默积蓄力量,以待石破天惊。

卷三 西北王 第一百二十章 集团改组

卷三

西北王

第一百二十章

集团改组

在名义上,西峰仍然是个镇,但了解西峰的人,都知道这里已经是一座城市。

西峰城区人口就有三十万,这样的规模在整个民国或许还不算什么,不到广州八十万人口的半数,但放在西北,西峰却已是第一大城市,当之无愧。兰州、西安虽然是甘肃、陕西的首府,但只算城区人口,也就十几万,离西峰还差了一大截。

就规划来说,西峰相比民国任何一座城市,其功能区及生活设施都要完备。原因很简单,吴安平提供的一系列新城规划图纸,本身就是后世城区建设的资料,虽说具体而微,但各部分功能齐备,工业、商业、生活、休闲、行政都各有区划。这座新兴城市充满时代气息,具体体会,便是到处涌动着一种勃勃生机。

西峰居民九成以上是外来人口,除早几批已被分配或分期购买住房者算是定居外,其实大多数仍不算真正的西峰人,只是由于自己或家人在此工作,才到西峰居住。

不过,这种情况应该很快就会改变,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这里没有压迫,二是这里人均收入水平可算全民国最高。迁居、定居始终是件大事,会牵扯到整个家庭及家族,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这些人早就拿出月收入的二三十分之一分期购房了。

虽然如此,但西峰却是一座畸形的城市,或许进一步说,西峰其实连城市也算不上,它只是陇东集团的驻地,在这里,陇东集团的触手向西峰各个层面伸展,影响力无所不在。

西峰行政区内,有一座黑色外墙的四方建筑,高度只有五层,外部装饰极少,但占地颇广,另有一种庄严大气。这座建筑在规划图上,实际上一座社会研究院,不过西峰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建制,于是吴安平便把这座建筑,划为陇东集团的总部大楼。

此刻,就在这座建筑第五层的一间足够宽广的大会议厅内,有一场关乎陇东集团未来的重要会议正在召开,中心议题只有一个,就是如何重整陇东集团。

这次会议的召集人是吴安平,主持人却是夏听白。

列席会议的有杜立奎、关岭东、陶玉山、徐复郭、戚远山等陇东集团高层,张丰阜、马长山等西峰行政人员,左纯庵、谭根、赵礼华等军方人员,各部首脑加上重要部属,林林总总有三百多人。除此之外,杨虎城、李虎臣、井岳秀、孙良诚、卫定一等人也被要求旁听。

许多人对这次会议不以为然,认为陇东集团的发展有目共睹,根本无需调整。但吴安平看过夏听白花费一个多月时间完成的调研报告后,对上面指出的陇东集团的各种弊端深以为然,再对比夏听白参考十几箱资料后作出的规划,他更是觉得陇东集团非改不可,而且越快越好。

其实会议召开之前,吴安平已经就夏听白的调研报告和规划内容,与陇东集团高层、西峰行政人员、军方及军工人员做过交流。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调研报告言之凿凿,有详实数据支撑,无从否认,而各项规划也极富条理,既突出重点又兼顾全局,两相对比,让人不能不叹服。

由此产生一个意外收获,夏听白的能力得到了众人一致认可甚至推崇,不但杜立奎以有这样一个准外甥媳妇喜笑颜开,原本对夏听白的出现略有微辞的左纯庵,也转换了心态,认为对吴安平的事业来说,她是个难得臂助。

不过除杜立奎外,大家都认为夏听白提出的规划,尤其是工业及建设规划,规模实在太大,用十年时间也不一定能完成,她居然要求在两年内实现,这样不顾实际的跃进,恐怕会流于空谈。吴安平自有其神秘之处,但大家之所以认为用十年可能完成,已经将这因素考虑在内,不然的话,时间还会更长。

但是大家要求收缩规模的提议,却被吴安平和夏听白一致否决。吴安平说:“这就是计划,陇东集团必须完成的目标,有困难可以解决困难,有要求可以提出要求,但决不能打折扣。”

最初见到这份规划时,吴安平也很吃惊,认为在两年内将之实现绝无可能,但听过夏听白关于提高引擎利用效率的一些建议后,他反而觉得这份规划或许还保守了一点,所以根本不容许打任何折扣。而大家所谓的困难,自然是依靠他驾驭D-7引擎来解决,有这样便利的条件,他不认为完成规划目标是天方夜谭。

会议在进行,正由关岭东介绍北方工业的发展情况。

关岭东有条不紊地说道:“经过一年发展,北方工业基本上形成了一整套完备的工业体系。在冶金、石油、煤炭、电力、化学、机械等基础工业方面,我们的生产链条,可以提供各类工业能源和几乎所有种类的基本原材料。现在,从最基本的火柴、肥皂、塑料袋等生活物资,到最先进的农用机械、建筑机械及各型汽车、坦克、飞机,北方工业都可以生产制造。”

“比如长庆桥工业区的煤钢联合体,便形成了包括炼铁厂、炼钢厂、轧钢厂、铸件厂、煤矿矿山、焦化厂、煤化工厂、水泥厂、耐火材料厂等系列工厂,此外还有附属的物资部门、运输部门、服务公司等辅助单位,以及统一的管理机构等等。小到一颗铁钉、螺丝钉,大到各型板材、管材,我们都可以自己制造。”

底下议论纷纷,陇东集团的人兴奋莫名,觉得分外荣耀。左纯庵心思一直在军队上,虽然透过装备,大体知道陇东集团的工业水平很高,但此刻听到关岭东的详细介绍,仍免不了大吃一惊。旁听的杨虎城等人就更别提了,被震惊到一个个大张着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孙良诚轻声说:“不用怀疑。许多工厂我都去参观过,陇东集团确实有这样的实力。”

主席台上,关岭东的介绍仍在继续。

“或许大家会有疑问,既然北方工业发展这么好,为什么非要进行改组呢?原因其实用四个字就可以概括:形势需要。北方工业并非一个单纯的商业公司,它之所以存在,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用来推动民国工业发展,加速民国的工业化进程。北方工业隶属于陇东集团,现在陇东集团已经控制甘陕,我们自然要先在甘陕掀起工业化浪潮。”

“我们目前的工业体系,与将要在甘陕建立的工业体系相比,显然不是一个量级,北方工业要想完成这个目标,必须首先进行改组。”

“目前我们有一万多技术工人,看似很多,但高级技工只有十几人,中级技工只有几百人,其他都是初级技术工人,这远远不能满足需要,但同时北方工业几乎什么都在生产,附属的小型加工厂多达上百家,这又完全没有必要,浪费了宝贵的人力。所以,我们一方面要加大力度,引进及培养中高级技术人才,另一方面要裁撤不必要的工厂,以集中有限人力,优先发展以能源、机械、原材料为主要内容的重工业及基础工业。”

“轻工业关乎民生,当然不能顾此失彼,但却不一定非由北方工业自己来做,我们可以提高技术和设备,让其他商业团体来发展轻工业。只有这样,轻重工业才能齐头并进,在最短时间为甘陕奠定坚实的工业基础,并使百姓的生活水平得到提高。”

陇东集团或许财力无限,但人力有限,尤其是人才有限,甘陕百废待兴,如果什么都一把抓,即便不可能一事无成,也必然拖延建设速度。没有重工业及基础工业,就不可能大量供应化肥、农业机械、柴油、水利工程设备,也不可能大量修建铁路,供应机车、汽车、飞机、燃料和各种运输设备。同时,为应对将来战事,也需要建设强大的军事力量。

这一切都决定着北方工业优先发展重工业的必要性。

关岭东之后,陶玉山对西峰建筑的情况也进行了介绍。

西峰建筑的情况与北方工业有些类似,普通的建筑工人要多少有多少,但技术类的建筑人才就很缺乏,尤其是缺乏土木及建筑工程师。所以西峰建筑的营造能力并不全面,地面建筑、公路及小型的桥梁、水利工程都没有问题,但大型桥梁、隧道、水坝等却还没能力修筑,一般性的铁路铺设自然也没问题,但全线路设计施工也力有未逮。

西峰建筑现在也是什么都做,大工程像修建西峰新城、长庆桥工业区,小工程像修建一所学校、一座军营。对于一个建筑及营造公司来说,这当然没什么不好,但在夏听白看来,却有扰乱经济之嫌,西峰建筑大工程小项目一个不放过,其他民营建筑公司或营造所,自然没办法发展起来,这显然不利于活跃经济。

陶玉山也宣布,西峰建筑的业务以后将逐步转向重大工程及大型项目,集中力量攻关技术难题,以提升营造能力,而一些小型工程及项目,将通过对外招标,交给其他民营建筑公司、建筑队、营造所完成,既能加快建设,又能活跃经济。另外,为提高建设速度,西峰建筑无力兼顾的一些重点工程及项目,也会面向全国甚至国际招标。

之后是杜立奎,他负责的事物更杂,物资储备区的管理、农业垦荒以及一些西峰政务,同样看上去很好,但效率不高。然后是徐复郭、戚远山、谭根,都对自己负责的事务做了介绍,同时也说明了存在的问题。

张丰阜、马长山及左纯庵也都各自上台做了交流,从行政及军队角度,他们提出一个相同的问题:陇东集团、解放军及现在的甘陕政府,三者之间的关系到底应该如何确立?这个问题其实一直混淆不清。陇东集团本身肩负着一定的政府职能,又为解放军提供军备及物资,但要说政府及解放军是陇东集团的下级机构,却又没那个道理。

底下说什么的都有,争论很激烈。连杨虎城、孙良诚等人也加入讨论,各说各的意见,却又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或许已经证明,陇东集团的改组势在必行,而且越早越好。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幕拉开之独裁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幕拉开之独裁

自解放军建立以来,与陇东集团的关系就一直不清晰,而随着解放军攻占甘陕,政府加入进来,三方关系更为混乱。不过所有人都明白,明确三方关系,其实就是明确甘陕政权架构及政治体制。正因为如此重要及关键,几乎牵扯到所有人的权益,所以大家才会争论不休,都争相表达自己的观点,并试图影响吴安平,使自己的意图能得到体现。

关于政权架构及政治体制,吴安平已经决定,召集甘陕省道县三极官员,在九月底齐聚西峰,到时再将之明确。不过,现在既然大家都在议论,倒不妨将大致设想提前透露一二,既是让所有人有个心理准备,也是提供探讨,以备查漏补缺。

决定权在吴安平手中,没有人能影响他,除了夏听白。这是因为他之所以能在这样重大的事情上指手划脚,无非是依靠穿梭后世的一些认识,在这方面,夏听白有着后世二十多年的耳濡目染,显然比他更有优势。

受新思潮影响,求学时吴安平曾读过柏拉图的《理想国》及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等书。

在《理想国》中,柏拉图提出了五种政体周期循环的理论,分别是贵族、勋阀、寡头、平民、僭主五种政体循环更替。而在《论政治家》一书中,柏拉图又提出整体分类观点,先将政体分为君主、贵族、平民三种,然后依据是否实行法治,对应产生僭主、寡头和暴民三种政体。他认为,法治的专制政府,是六种政体中最好的。

而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将政体分为君主、贵族、共和三种政体及对应的僭主、寡头、平民三种变态政体。他则认为,法治的共和政体是最理想的。

而在西方启蒙运动之后,托马斯?霍布斯以社会契约为基础,按照主权的归属将政体分为一人掌握主权的君主政体、议会式的贵族政体以及全体臣民大会掌权的民主政体。他放弃了对理想政体的探讨,认为人性的自私不可能让统治者放弃私利而只谋求公共利益,只有私人利益与公共利益统一的地方,公共利益才会被增进。

虽然对这些政治思想只有粗浅了解,但依然让吴安平得到一个印象:相对于民主,专制并非一定不好;民主政体也可能产生专制,专制政体无碍实现民主。

民国现在有无数人希望实现民主政治,而几乎每一个军政势力都在自我标榜民主,北洋在讲,国民党在讲,共产党也在讲,仿佛只要确立民主政体,扫除**政治,就能结束民国乱象,开始中华的复兴。刚开始,吴安平其实就是认为的,但有过穿梭后世的经历后,他的想法发生了转变:政治体制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现在看来,民主和**都是相对而言的。民主只是相对**而言的民主,失去**其将毫无意义,或者可以这样说,民主其实就是较低程度的**。虽然看上去这个说法有些摸棱两可,但依照历史和现实看,**是一个人的**,比如君主制;而民主不过是一些人的**,比如议会制和内阁制。

民主和**是各有利弊的,并不是任何民主都好过**,也不是任何**都好于民主。最清廉的民主当然好过最腐败的**,但这是一种最为极端的情况,它们同时存在的可能性很低。相对而言,民主清廉但效率低,**高效但易腐败,用民主的优点去比较**的缺点显然是不合适的,也正如反过来拿民主的缺点去比较**的优点。

后世最多做出对比的,应该是另一种极端情境,即最高效的**和最腐败的民主的比较。一种普遍的观点认为,腐败和无效率的民主远远比不上清廉高效的**,比如象明代的文官首辅内阁制度。但在迷恋民主的人中,还有一种普遍的观点认为,最坏的民主也强过最好的**。

吴安平记得看到这样一个小故事。一个著名的西方将领,在强敌压境之时,还在跟美女共进晚餐,有人就此讽刺,他却回敬道:“无法提供人民想吃的食物的政府,根本没必要替它卖命。这是民主主义的原则,不是吗?”

如果照这样的民主原则推论,那看到满人入关大肆屠戮汉人时,就不必愤恨为何即便这样,百姓仍对汉族明王朝如此绝情,而义无反顾投入篡汉满贼的怀抱了。毕竟相对于仁人志士的一腔热血和盲目喊口号,有吃有喝才是最实际的。或许难以接受,但这就是历史,历史证明,其实政治体制对百姓人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还不如一个馒头一碗粥。

那些在明亡时纷纷杀身成仁的人,不能说他们不可敬,也不能说他们愚蠢,但对比明史上那些木匠皇帝、好色皇帝、将军皇帝,两者总不能很好的结合在一起,总是有那么一点点地讽刺。而清末无数仁人志士,为实现民主共和抛头颅洒热血,但民主了共和了,百姓却更陷于饥饿战火,处境反不如前,这同样也有那么一点点讽刺。

西风东渐,无数民族精英对西式民主推崇备至,却不知贫民百姓对此全无兴趣。吴安平倒是觉得,关注其政体的民主形式,不如关注其政体背后体现的人文思想。

中国史书上是找不到类似这样的话的:“国家灭亡是很不得了的大事,可是跟个人的幸福比起来,却算不得什么”。对不少西方人来说,国家只是由人组成的一个政治实体,只要人还在,这个政治实体改变一下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国家和个人比起来,个人是本,国家是末,个人重于国家,如崖山十万军民蹈海殉宋似乎在西方是不可想象的。

而在中国历代包括民国政治家的治国理念中,国家是一台大机器,百姓是螺丝钉,只要每个螺丝钉都乖乖呆在它该呆的地方,安分守己,尽职尽责,天下就能太平。所以一遇到有些棱角毛刺的,就要防患于未然,赶紧锉平它,不然就换掉。对于国家来说,人只是小零件,无血亦无肉,过得好全拜国家所赐,若是倒霉遭到国家遗弃或背叛,那也是为国家利益作出牺牲,不是为个人私利。

对西方的一贯观点而言,每个个体的人才是宇宙中最大的奇迹,生命的尊严至高无上,个人的光辉远远压倒了国家,个人的价值也远远超过了国家,人民一词充满人文主义光辉。当然现实如何是另外一回事。

而对中国统治者来说,人只是用来填进国家这台巨大的怪物机器的零件,无论在战场上还是在社会中,人命都如同草芥。孟子在几千年前就曾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几千前过去,却并没有人真正这么以为。

国家灭亡比不上个人幸福,这当然太极端,吴安平也无法接受,但对这些思想所体现的对个人的重视精神,他却很认同。“莫谈国事”这四个字就是剥夺发言者政治权利的宣告,而政治一定会对蔑视它的人进行报复,吴安平不想受到这样的报复。

当前,甘陕由于军阀长期残酷掠夺,再加混战连年,人祸天灾之下,农业生产遭到极大破坏,工业更几乎为零,无从发展,整个经济千疮百孔,就是一个烂摊子。要在最短时间,改变甘陕民生凋敝的贫瘠面貌,吴安平几乎别无选择,只能采用效率最高的**政体,而且是一人**政体。

相对于民主政体,**政体效率虽高,但有易催生腐败的弊端,一人**的体制比之政党**更进一步,这方面的弊端自然更容易凸显。但吴安平认为,这样的体制加之任何人任何团体,或许都难以避免腐败行为的泛滥,唯独只有他自己,才有能力或有条件,在一人**的体制下,实现高效政治与清廉政治的完美结合。

原因很简单,由于引擎的存在,吴安平是施予者,而不是被供养者。对甘陕百姓,他没有任何的利益诉求,既不需要以民养军,也不需要残民肥己,更不需要掠夺少数人财富以集中资源服务多数人,恰恰相反,他是要将利用引擎搜刮的后世资源及列国财富,反哺民间,向多数人倾斜,却同样扶持少数。

这同样也是夏听白的意见。后世有许多例证,民主并非灵丹妙药,而专制也非洪水猛兽,国家要施行哪一种体制,要结合传统与实际,而无论民主还是专制,检验其是否适合国情的唯一标准,就是看这种体制下,民众的生活水平有无提高。如果吴安平在现阶段去搞民主,与人分享权力,实际上对甘陕建设反是掣肘。

夏听白对吴安平是这么说的:“你其实是塑造者,有条件有能力,同时也有义务,将一切事务引导入预设轨道。有后世的经验及教训可以参考,足以保证预设轨道,将朝正确的方向延伸。而等到其形成自我运转及自我完善的体系,你再抽身出来,这样才算完成完整的塑造过程。政治体制也是一样,你可以用**的力量去塑造及推行民主,这并非不可能。”

经过反复思考权衡,吴安平所确定的陇东集团、甘陕政府及解放军的三方关系原则是这样的:组建三方协调委员会,为最高权力机构,吴安平任委员长;甘陕政府改组为西北自治政府,由吴安平担任执政;自治政府、陇东集团、解放军三者并行,原则上互不干涉,三方最高首脑均为吴安平;通过三方协调委员会,由陇东集团居中,为自治政府、解放军提供支持。

在这样的架构中,最高权力系于吴安平一身,这当然是最彻底的**,但这种体制在会议上透露后,底下反而没人提出反对。这种架构其时跟当前施行的没有两样,最高权力本就在吴安平身上,而单单多出一个三方协调委员会,并没有损害众人权益,这虽然没有符合大家最好地期望,但也没令大家失望,当然可以接受。

或许只有杨虎城最失望,孙良诚、李虎臣、卫定一其实觉得理所当然。有谁见过掌权者会拿出权力要与人分享的?但随即,吴安平接下来的话,却让孙良诚、李虎臣、卫定一等大吃一惊,而杨虎城反而感到欣慰。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幕拉开之政党

**政体是现实需要,作为特殊个体,吴安平一人**,可以保证施政比群体**还要高效,比民主共和还要清廉。www.65txt.com这是特殊阶段为特殊个体所量身定制的特殊体制,从长远看,这种体制不可能一直持续。很现实的问题是,吴安平只要有意外或者老死,这一体制就会立刻崩塌。

而经过**政体的过渡,下一步要施行什么体制,其实吴安平和夏听白也做过探讨。问题还是那样,专制集权与民主共和各有其利弊,虽说吴安平时代完结后,中国发展势必会进入另一阶段,最起码国民经济应该会超过列强,这时候或许民众会有更多政治要求,但照搬西式民主,先不说适不适应国情,只施政易反复这点,就非两人所愿看到。

夏听白认为,后世中国的体制可以借鉴。后世中国以人大为最高权力机构,政府为执行机关,并以政协协调各民主党派,这样的架构其实很合理,只不过由于一党专政,将一些本应很重要的机构的功能给弱化掉了,人大就是例子。

现在的情况是,无论吴安平最终使民国如何强盛,都无法消除国共两党的影响,这不止是实力问题,在他本人也没有这样的意愿。可以想象,这两个党派在将来的中国仍将发挥重要作用。从历史看来,无论国还是共,两个党派都犯过重大错误,使中国发展波折横生,不仅于此,事实是不用几年,国共内战就要拉开序幕。

吴安平自己**可以,将来一党专政却非他所愿。由于本身力量极其庞大,吴安平不可能加入国共任何一方,否则力量极度失衡,就会导致一党独大,他在时或许可以控制,但等他离世,独大的政党会否专政就很难说。他势必要创建一个政党,但同样的问题也会出现,这个政党也很有可能独大。

既想避开西式民主政党轮替的弊端,又不想施行有弊端的一党专政,而事实是中国将来必然会有几个大党同时存在,那么吴氏**之后,如何调和国家所需的专制和民众所需的民主,同样兼顾高效与清廉,就成为一个莫大的难题。

此时,夏听白的意见发挥了重要作用。

她提出,可以借鉴后世中国体制,同样将议会性质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确定为最高权力机构,政府为最高权力机构的执行机关,政党居于政府之下,通过民间机构政治协商业协会议协调政党诉求;只进行人民代表选举,不进行政党选举;由人大确定政权交接替底,只考量政绩表现,不考虑有无政党背景。

也就是说,政党只作为群体代表,负责向人大传达本群体诉求,而不能掌握权力;掌握权力的一群人,或许分属数个政党,也或许没有政党,但需要统一贯彻人大的意志;人大掌握立法权,政府掌握行政权与司法权,政协只有监督权。

这种体制下,人大是一切权力的中心,选出合格的人民代表最为重要。而涉及到所有民众的选举只有这一场,是以必须从律法、监督、制度等各个方面,做出细致全面且严格的规定,使之不能流于形式。相对于政党选举,这其实并不困难,而只要能将这件事真正做好,就能实现实质上的最大民主。

吴安平在甘陕政权的架构中,以最高委员会协调西北政府、陇东集团、解放军的三方关系,而随着国民生活水平、文化水平的提高,他将循序渐进改组现有的国民议会,并使之逐步与最高委员会结合,最终形成真正代表人民的最高权力机构,也就是人民代表大会。35zww.com

西北政府这块不用说,只要将官员的最终任命权收归人民代表大会掌握,就可以与后**体制衔接;解放军也是如此,只要吴安平将自己掌握的权力,移交给人民代表大会掌握,自然就顺应了新体制,而军队将通过专门的军事委员会表达其利益诉求。

国民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陇东集团也会随之演变,与政府各部门对接,整合形成完整的工业部、商业部、建设部、电力部、能源部等部门,并同时分化出一大批实力强大的国有企业。这些企业采用聘用制管理,财务透明,每年利润除预留少部分以作发展资金外,其他将按不同比例强制性拨入国库及教育、社保等基金会,体现其所有权,使民众直接受益。

讲完可能采取的政权架构,吴安平又做了补充,把将来的体制演变大致说了一下。

底下先是一片哗然,随即议论纷纷,有人相信有人不信。相信是出于对吴安平的信任,一直以来他并未表现出对权力的恋栈不舍,一直都在放权;不相信是出于对人性自私的揣摩,偌大的权力和财富,真就能说舍就舍转交民众?这样的人或许有,但绝对不多。

孙良诚、李虎臣、卫定一、井岳秀、孙蔚如等大吃一惊,但随即相视而笑,那笑容极具讽刺意味。他们就是最不相信的一群人,这不仅是因为他们自身无法做到大公无私,还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大公无私到吴安平这种程度的人。

杨虎城也不是很相信,但他却感到一些欣慰,能说出这些话的人,即便不真这样去做,也必然会有稍许改变,这自然不是坏事。

吴安平知道,这种拼凑来的体制,能不能施行还很难说,但不妨先朝这个方向努力,以**的力量推动其发展。依靠引擎的力量,他有信心在二十年之内,使民国无论经济、军事、文化力量都居于世界巅峰,当新生代国人成长起来后,无论到时候施行什么政体,相信都不会导致国家的再次衰落,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实现自己抱负了。

无论哪一个政党,在自己的纲领中,都会标榜以人民利益为重,共产主义和三民主义无不如此,但事实怎样还在两说。人民代表大会拥有最高权力,体现人民权益,但要真正实现这一点,必须使民众真正意识到自己拥有这些权益,并主动去行使权力保障权益,成为政治的主人,而非强人政治或党派政治的奴隶。

人民觉醒权力意识,并形成社会共识,按历史自然发展,还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初步达到,但夏听白认为,吴安平可以主动去塑造民众的这种意识,从而加速社会共识的形成。塑造的途径有三种,一种是在施政中体现,一种是在律法中体现,但最有效最主动的应该是第三种,通过建立政党来引导新思潮的产生。

以吴安平的实力,一旦组建政党,极有可能力压国共。这会产生一个附带的好处,能够促使两党的政策发生偏移,摆脱过于极端的部分,向民权及民生方向靠拢。

所谓民族、民权、民生并不是三民主义才有,当前各个政党都有这当面的内容,可以算是一个共同纲领。而吴安平所说的民权与民生,也与三民主义的民权与民生略有不同,其具体内容是后世的提法,层次更高,涉及更广。而民族主义,从历史发展看,短时间内依靠国共是无法实现的,只有吴安平才可能在几年内将之提前实现,还在民权及民生之前。

组建政党必须要有一个纲领,而吴安平试图使用的纲领,就是后世所谓的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但却发现无法照抄,因为其理论是由共产主义理论衍生而来,只是适应时代发展,淡化了共产主义色彩,而被称为达尔文式资本主义。这其实已经说明,后世的执政党已经意识到,不管什么主义都只是一种手段,“实事求是”四个字已经说明问题。

没有理论就没有思想凝聚力,吴安平同样想组建这样一个政党,但无法照抄共产主义理论,就得另外寻找理论嫁接,自圆其说。但他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当前时代的政治理论泾渭分明,都贴着共产主义或资本主义的标签,这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那就只有从后世找,而他对后世理论也不熟悉。

最后还是夏听白绞尽脑汁之后,将实事求是的实用主义思想,嫁接在了后世极为著名的一个理论上,在共产主义与资本主义之外,形成了吴安平所组建政党的独有思想。

这个理论便是由美国人亚伯拉罕?马斯洛在1943年提出的,后来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需求层次理论,即所谓的马洛斯人类需求五层次理论。

需求层次理论,是行为科学的理论之一。该理论将需求分为五种,像阶梯一样从低到高,按层次逐级递升,分别为:生理上的需求,安全上的需求,情感和归属的需求,尊重的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

关于五种五层需求,马洛斯认为:五种需求从低到高逐级递升,但次序并不固定;某层需求满足,另一层需求才出现;多种需求未满足,首先满足迫切需求;某层需求满足,高一层需求会显示出激励作用;某层需求相对满足,就会向高层次发展,追求更高层次需求成为驱使行为的动力,而相应,已基本满足的需求就不再具有激励作用。

基本需求层次理论,在后世以从事管理及营销工作的人最为熟悉,对于如何调动员工积极性及如何投顾客所好,这一理论可以做出指导。同时,在搞好人际关系方面,它的应用也很广泛,所有公关公司都会学习并使用这个理论。

不过,马洛斯只是心理学家,并非政治家,需求层次理论也并非政治理论,要将之拿来做政党纲领,照搬显然不行,必须先将其改动一番,才能做到完美嫁接。

第一步,夏听白先改动了各层次需求的基本含义。

在马洛斯看来,生理上的需求是人类维持自身生存的最基本要求,包括呼吸、水、食物、睡眠、生理平衡、分泌、性等几项。夏听白将内容扩展到出生、死亡、健康、反屠杀等,组成基本生命权。

安全上的需求包括人身安全、健康保障、资源所有性、财产所有性、道德保障、工作职位保障、家庭安全等。夏听白换以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的自由及人身自由、宗教信仰自由,组成基本自由权。

情感和归属的需求包括友情、爱情、性亲密等内容。夏听白换以物权、债权、继承权、知识产权,成为生命权及自由权的延伸,组成财产权。

尊重的需求包括自我尊重、信心、成就、对他人尊重、被他人尊重,人人都希望自己有稳定的社会地位,要求个人的能力和成就得到社会的承认。夏听白换以名誉权、肖像权、姓名权、隐私权、荣誉权,组成荣誉权,同样为生命权及自由权的延伸。

自我实现的需求包括道德、创造力、自觉性、问题解决能力、公正度、接受现实能力等,这是最高层次的需要。夏听白将内容扩展到个人提升层次的各个方面,组成发展权,同样也是最高层级的进阶权利。

五种权利之外还有公正权,这一权利要求每一个人都受到公平合理的对待。在现实世界,经济实力、政治权力、种族、国籍等,都会不同程度将人划到不同的等级,权利极有可能成为特权阶级的奢侈品,而公正权就是要将权利平等扩展到每一个人身上。这是实现其他权利的必要前提。

这样一来,借鉴马洛斯的层级需求理论,夏听白通过调换及扩展各层需求,以权利需求替代需求,形成了层级权利需求体系,以生命权、自由权、财产权、尊严权、发展权层级递进,又以公正权贯穿每一层级。吴安平要组建政党,奉行的政治纲领便可以是实现民众这些权利需求。

过于极端强调民众的价值和理想,把平民化和大众化作为政治运动和政治制度合法性的最终来源和唯一决定性力量,很有可能形成民粹主义,这同样弊端很多。为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形,夏听白将嫁接出的层级权利需求体系做了延伸。

以人民的权利需求作为中心,第一层外延是社会的权利需求,第二层外延是国家的权利需求,同样层级递进。比如人民最基本的生命权,社会外延便是稳定权,国家外延便是主权,而人民的发展权,社会及国家外延同样是发展权。

以人民、社会、国家划两个同心圆,人民居中、社会居中、国家居外分为三层。无论由内到外还是由外到内,每一层相对相邻一层,都互为前提互为义务。而究竟要先实现哪一个主体的权利,这要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判断,在这一点上,夏听白觉得有必要引进矛盾论及辩证法,使体系更为充实。

最后形成的这一套理论体系,被吴安平叫做“王道理论”。

夏听白不明其意,便问他究竟。

吴安平笑着道:“你看王有三横一竖,三横可看做国家、社会、人民,三者以人为本,一以贯之,便是这一竖。这样理解起来,这套理论可不就是‘王道理论’吗?”

夏听白这才恍然大悟。

在会议上,吴安平将这套理论抛了出来,不过几乎所有人都有些听不懂,他们唯一明白的是,吴安平要成立政党了。其实这套理论还需要好好琢磨完善,现在还太过粗糙,所以见大家有些迷惑,吴安平也只做了简单解释,准备等甘陕政要齐聚西峰讨论政体之日,才将之拿来推广,并借机成立政党。

政党的名字吴安平已经想好了,就叫新民党。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幕拉开之军队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幕拉开之军队

西北政府的最高执政是吴安平,同样,新民党党魁也是吴安平,但政府和政党天然会有最高首脑,即便这一职位由吴安平担任,也不代表这就是**政体,关键还要看权力如何分配。

在这所谓的一人**政体中,吴安平的权力没有限制,但也并不是无所不在。这主要是指政府层面,在西北政府中,吴安平只保留两种权力,一种可以称之为无限介入权,一种可以称之为最高决定权。

两种权力被冠以“无限”及“最高”前缀,听上去似乎属于高压威权,但实际上不是,同当前军阀统治下的各地政府相比,西北临时政府其实具有充分的权力。无限介入权与最高决定权,只不过是吴安平为预防及纠正施政错误,而保留的特定权力,由于政府本身就有监察及纠正纰漏的内部体制,只要不是腐败成风,这两种权力其实很少用到。

在新民党中,吴安平也将只保留主导权及最高决定权。

目前的政党理论已有雏形,但还不够完善,需要在后世请教一些人,或者交由后世政治专家直接完善。夏听白想请他父亲亲自出马帮这个忙,他父亲是因病从苏州政法委副书记任上退下来的,想必能将粗陋的层级权利需求理论,修补至毫无破绽,并修饰至花团锦簇。

吴安平对此虽唯唯诺诺,但心中却有些沮丧。

这再一次提醒他,夏听白终究还是要回归她的时代的。而且夏听白已经隐约提示,由于长时间与家人失去联络,几乎可以肯定,警方的力量已经介入调查,只不过目前查没查到此事与吴安平有关还不好说。对于任何失踪的人,如有家人报警,警方都会进行调查,夏听白又有些背景,可想而知,调查力度将会更大。

这些是后事,还是先继续说吴安平在政党的权力。

吴安平之所以在新民党中只保留主导权及最高决定权,主要原因是考虑到精力可能不足。毕竟对他来说,如何利用引擎是最重要也是最牵扯精力的事,偏偏政党属于政治及思想范畴的问题,与引擎关联不大,衡量轻重,自然在政党上要放松些。所以在政党发展上,他只会给出发展框架及指明发展方向,并不会参与具体事务。

只有在解放军及陇东集团中,吴安平的权力才既没有限制又无所不在。他可以发起任何决议,并直接将此决议落实,也可以干预、调整、主导及否决任何事务。为保证各项事务沿预设轨道运行,他将赋予许多人必要的权力,但必须明确,这是赋予不是分享,每一项权力他可以随时收回。这样即可保证各项建设及发展,不受任何掣肘。

如果说D-7引擎是吴安平的力量源泉,那么陇东集团及解放军便是引擎力量的现实体现,是他实现抱负的根本依据,有无与伦比的重要性。虽然在政权架构中,两者平行还有一个政府,两者之上还有一个最高委员会,但实际上,无论最高委员会还是政府,都不若陇东集团及解放军必不可少。

现在吴安平的势力暂时局限甘陕,但未来他的力量必将席卷民国乃至世界,陇东集团代表着他的实力,而解放军则是这种实力的集中体现。再换个角度想,对将来的民国,陇东集团可以保证国民经济在高位运行,解放军则可以保证这种运行不会遭外部力量打断,有这两个保证,无论日后中国采用何种政体,都不妨碍国家力量的强大,而这正是吴安平所希望实现的抱负。

在实现最高委员会到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转变前,最高委员会将是吴安平一个人的舞台,其他人只需要听命行事。原因很简单,这个拥有最高权力的三方协调委员会,其协调对象其实就是吴安平利用引擎所搜刮的各项资源,其协调内容就是确定这些资源在政府、陇东集团及解放军间的分配比例,资源都是吴安平的,自然将按其意图分配,其他人无从置喙。

最高委员会将下设两个机构,其一是吴安平的私人幕府,其二是物资储备库网络。

私人幕府还只是设想,暂时连一个幕僚都没有,不过将来随着体制由**转向民主下的专制,私人幕府将分化成独立运行的几大民间评级机构,监督国家各领域的运转情况。

物资储备网络将由杜立奎专职负责,分为两级。第一级是中心储备库,不受任何监管,目前只包括西峰仓库区;第二级是地方及单列储备库,物资调派要接受严格监管,目前只包括在平凉及兰州的两个山体仓库。美国罗家明负责的三个仓库区,只是供转运物资使用,虽然也不受任何监管,但没有储备功能,并不属于中心储备库。

物资储备网络目前还很简陋,无论中心储备库及地方储备库,都需要增加数量,扩展规模,以更好转运物资及服务建设。物资储备网络日后将逐步演变为国库及国家储备库。这个网络只能由杜立奎负责,因为随吴安平利用引擎转运物资,会形成许多难以解释的谜题,只有对杜立奎可以无需解释,一语带过。

其实夏听白曾建议吴安平对杜立奎说明引擎真相,但吴安平想过之后,还是决定将真相隐瞒下来。只要不说明,猜测归猜测,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影响,而一旦说明,万一杜立奎将之披露,到时无论吴安平还在不在,都将是一件麻烦事。

吴安平的权力构成中,最关键是最高决定权。

一个人做不成事业,他总需要将权力赋予他人,让更多人参与到这场民国复兴浪潮中来,而人的精力有限,他也不可能事事关注时时关注,只要他把握住最高决定权这一终极权力,就能保证一切事务都在自己制定的轨道上运行,即便有偏差,纠正过来就是了,即便有不服,也是无能无力,根本无需在意。

党政军三权合一,系于吴安平一身,但军权却最为他看重。当前的世界是赤luo裸弱肉强食的世界,国家与国家之间、势力与势力之间,充满对抗和侵略,最主要也是最终极的表现形式,就是战争。要想在对抗中获胜,就需要赢得战争,要赢得战争,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是不可能实现的。

吴安平必须牢牢控制军权,左纯庵、余大成、余铁鹏、李章、安柄朝五人虽与他相交莫逆,又志趣相投,但军权却既不能相让,也不能分享,只能赋予。这并非贪恋权力,也非缺乏信任,而是在引擎支持下,军队将以常人无法想象的跨度发展,除了吴安平,谁都无法掌握住。

在陇东集团改组会议上,吴安平将自己对解放军的设想也简单谈了一下,这并不是要与人商讨,而是为了让大家提前做好思想准备。

军队规模方面,九月十五日之后,除去新改编的陕军,将另有二十一万新兵在各部驻地展开训练,三个月新兵训练结束,解放军作战部队将达到四十万人规模。待武器装备配齐,这便是民国第一强军,除列强外,无可匹敌。

内战外战吴安平都准备打,但发动内战的目的,并非仅仅争夺地盘,而是要完成战略布局。计划中,解放军必须控制西北,包括陕西、甘肃、宁夏、青海、新疆、西藏六省及内蒙大部;并趁**军北伐之机,攻占河南及山东,这一步是为夺取出海口,大力发展海军,补上解放军的短板。

这期间,冯玉祥的西北军、北洋直系、鲁系、国民**军,都不可能与解放军匹敌,但在进攻新疆、西藏、山东之时,却会与苏联、英国、日本的利益发生冲突。吴安平是不会承认什么势力范围的,也不耐虚与委蛇,是以列强若不退让,必有战事发生,但打大仗的时机还不成熟,要想控制战争规模,最好的办法便是吓阻住敌人,让其衡量扩大战事是否值得。

苏联、英国、日本都是当世强国,其中苏联在新疆、英国在西藏的利益,应该没有大到使其情愿引发大战的程度,而一战后日本虽在山东取代了德国的权益,但后来在美国逼迫下,又将大部权益吐了出来,论利益其实也没大到非要与解放军死拼的程度。不过,解放军如此做,本身就是对列强支配中国局面的冲击,势必引起轩然大*,要想使其乖乖接受,可想而知难度有多大。

关键是时间不够,要是能多个三五年,那自然随便怎么打都行。所以,在不具备全面决战的实力时,要吓阻列强使其不敢发起大战,解放军必须展现足够的实力,使其明确即便获胜,所失也将大于所得,得不偿失。

四十万军队,要控制偌大西北,还要同时打消国内外势力的冒险念头,其实远不敷使用。

在北伐**军攻占河南之前,解放军必须引兵东向,率先进攻豫鲁夺取出海口,历史上这一时间是在明年中,但考虑到冯玉祥已被挡中原之外,如果解放军再在陕西调动军队,牵制一下北伐军,想必能让吴佩孚苟延残喘,将局势再拖延一年,这样解放军就能有更多时间的准备了。

吴安平决定,解放军在东进豫鲁之前,必须再逐步完成六十万军队扩编,使作战兵力增至一百万;并逐步组建工程兵团和农垦兵团,使规模同样各自达到百万,半军半民,一边开发及建设西北,一边完成必要的军事训练,以充作解放军的预备役。

这样庞大的兵力,并不单单为进攻及控制大西北、豫鲁组建,如果吴安平没记错的话,后年也就是1928年,苏联将以平叛为由进军外蒙,吴安平准备同样以平叛为由,与苏联在外蒙碰上一碰。看战事结果,如果解放军优势不大,暂时只是收回外蒙及唐努乌梁海,如果优势较大,就要在西伯利亚做些文章。

打完新疆、西藏及山东,估计那时列强正仇视解放军,与苏联打一场大仗,有利于为解放军及各省发展创造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吴安平不怕战争威胁,但列强的封锁却会给他造成一些麻烦,而且如果就此打断苏联第一个五年计划,并使其无法从接下来的经济危机中获益,那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吴安平对苏联的仇视还在对日本之上,而且对于将来的中国他有一个想法:在地缘上,中国周边绝不允许有任何威胁,连这种可能性都不允许存在。这种想法是在后世翻看网络新闻,见到无论中国如何韬光隐晦,周边总有敌对势力叫嚣时产生的,在这个时空,依靠D-7引擎,他将不给任何国家这样的勇气和机会。或许,有些国家是否存在都难说。

美洲不知道是否还是美国人的美洲,但亚洲极有可能是中国人的亚洲。

这是吴安平的天然权力,因为是他是这个时空的源头。

扩军四十万还未完成,完整的编制序列自然也不急于制定,但吴安平已经有大致设想。除海军暂时没有指望,空军要单独成军,并居于战略地位,而陆军也要改变,使之更为强悍。

空军将编列六个主力航空团及六个后备航空团,主力航空团负责作战,后备航空团作为预备役,主要还是强化训练。时间短促,培养出大批合格飞行员没有那么容易,六个主力航空团要满编,还需要多方拼凑及引进人员。

每个主力航空团大致将装备三百架各型战机,后备航空团主要是训练,战机相对较少,一百架就足够。这样的话,战机最少需要生产两千多架。目前前锋战机的产量不过每月几架而已,也就是说,两年之内,要完成这样的空军编制,平均每月的战机产量必须达到一百架,难度可想而知。

但对吴安平而言,这其实又没有什么难度。夏听白向他的提出的,关于提高D-7引擎利用效率的建议,其中就有如何加强利用后世工业能力的部分。夏听白是警察出身又是经侦警察,在逃避监管方面的能力远超吴安平,其设计的套路十分复杂,吴安平还没琢磨透彻,但大概明白与他取得五千套T-34坦克部件的过程有些类似。

两年内完全依靠在西北生产,要实现月产战机一百多架的目标十分困难,但依照夏听白设计的套路,别说月产一百架,就算月产一千架,也不是没有可能实现。所以,在空军装备外,他还会储备数千架各型战机零部件,以备不时之需及下一步扩军时组装。

空军扩充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八十年后自动机械的生产效率,飞行员只要合格,就等得到战机,这毫无问题。陆军坦克也会是这样,吴安平储备的五千套T-34部件,现在还在仓库等待改装呢。

战机型号主要还是那四种,斯图卡、梅赛施密特、蚊式及零式,不过在此之外,肯定还会有少量其他制式的战机列装,以担负侦察、搜索、运输、夜战等作战任务,具体型号就看吴安平到时怎么选,反正图纸并不难得到。

波*涅夫综合同时代最高科技的一些设计,制造难度更大,还是先打好基础几年后再说,至于前锋战机,结局有两种,一是停止生产供训练用,二是继续生产拿来出口,究竟怎样吴安平也还没确定。

陆军方面的改变主要是加强装甲力量、机动力量及火力。吴安平准备组建一些坦克师及装甲师,步兵则要大规模发展摩步师,同时组建防空部队及反坦克部队,而火力方面,主要是增加火炮口径及重炮数量,并增强火力覆盖能力,引入自行多管火箭炮是必不可少的。其他新装备诸如雷达、自行火炮、凝固汽油弹等自不必说,也需依靠后世直接引进,或通过资料仿制。

五千套T-34坦克部件,吴安平准备暂时先改装两千套,这已经是当前年代最庞大及最具攻击力的地面武力,段时期内,敌人是不可能找到有效克制手段的。目前使用的26式坦克,将作出改进,提高装甲厚度,增强引擎动力,但仍然将作为轻型坦克使用。

这些计划如果没有后世配合,不但在民国根本没有丝毫实现的可能,徒然招来嘲笑,就是在列强,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但有引擎依托后世,吴安平却可以在民国组建一支所向无敌的强大军队。暂时可能还没有与一个列强国家整体对抗的实力,但只要做好计划,在列强力量投放有难度的局部区域,倒不是没可能在对抗中取得胜利。

比如西伯利亚,苏联投放兵力的规模会受到补给的限制,但解放军却完全没这方面的担心,这当然不是依靠庞大的运输车辆完成,运输车辆只是补充,只要吴安平去一趟,在引擎上记录好时空道标,那补给就连丝毫难度都没有了。而且,如果解放军在对抗中居于劣势,吴安平的引擎还能在战争中发挥奇效,最起码可以让敌人坐到炸药包上演飞天吧。

由于大部分装备领先时代,解放军必须防止其技术太早泄露。这方面的安排有两种,一种是吴安平准备利用引擎,在荒凉的西部腹地建造几个大型的军事基地,大部分军队将进驻这些基地,以隐藏实力,另一种是新式装备要求做到尽量不丢失,不能被敌军及第三方获得,这就要求战斗最好以全歼的方式结束。当然,确定严格的保密规则是必不可少的,尤其制造基地必须成为军事禁区。

或许,解放军之中还会有一些新面孔出现,比如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在最初对夏听白制定的甘陕发展规划有疑问时,吴安平面对那么多重点项目,曾提出难以找到足够的技术工人,尤其是中高级技工及工程师,夏听白建议他引进外国技术人才。这提醒了吴安平,并打开了他的思路。

现在最起码有四类人他是可以引进,而如果条件适合,对方也会乐意接受的。其一是海外华人,尤其是在美华人,现在美国排华浪潮愈演愈凶,既然如此,到不如说服其中的高素质人才回国,支持西北建设,普通华工自是一样;其二,在上海、东北及新疆等地的白俄,这是红色苏联的敌人,由于苏联对民国的影响,其在中国境况并不算好,如果他给予庇护,先不说能得到多少人才,光凭其能在解放军与苏联对撞中发挥巨大作用,就已经很值得。

其三,犹太人,欧洲反犹太风潮已初露端倪,同样有利于引进各种专才,而且对于将来中东也算是一步闲棋;其四,德国人,一战战败后,由于战胜国百般掠夺,德国经济环境极度恶劣,只要条件适合,从失业率高乎寻常的德国引进些技术人才及各类专家,想必不会很困难,而且同样作为一战战败国,奥匈帝国虽遭解体,但解体后形成的几个国家,这时过得也不怎么好,这也值得搜罗一番。

吴安平后来宣布两年计划必须完成,不能打丝毫折扣,就是因为他意识到引进国外技术人才,是解决人才瓶颈的最好方法,而且实现起来并不十分困难。不过他对引进的外国人才,却不会只是任其工作,然后自由回国,陇东集团需要人才,但先进技术却不能任其掌握带走,他准备提出改换国籍要求。

如果对方不同意,又不是紧缺人才,那就安排到不接触这些技术的位置,或者让其从事低技术工作,要是紧缺人才,那不好意思,使用自然是照常使用,但会对其与外界接触做出限制,而且暂时别想再回国了。至于什么时候允许其回国,那就要看他知道的技术什么时候失去先进性了。

吴安平捡些能说的在改组会议上说完,先不提其他人怎样,军方背景的人都愣住了,仿佛在最不应该发笑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很不好笑的笑话。两年时间,一百万军队、两千多架战机、两千多两坦克,还有什么摩布师,这还是正常人的思维吗?

说实话,连左纯庵都没反应过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幕拉开之规划

吴安平只是陈述设想,并不是要交付讨论,所以没给底下人留说明意见的时间,直接宣布会议进入下一环节,同时也是本次会议最重要的环节,由夏听白公布陇东集团改组计划及两年期的甘陕建设计划。***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台下的人百分之九十隶属陇东集团,剩余几十人也与陇东集团相关,见改组计划就要当场公布,立即专注起来,洗耳恭听。会场内,除了夏听白的清脆语声,再无半点杂音。

“甘陕,或者说西北,第一个两年计划,是以187项重点工程为核心的全面建设计划,具体看有以下几个突出特点。第一,优先发展以能源、原材料、机械等基础工业为主的重工业。没有重工业基础,农业及轻工业也无从发展,而且西北周边局势混乱,为应对战争威胁,也需要发展出强大的军事力量,这都决定必须以重工业优先。”夏听白一身军装,面对台下数百人的注视,毫不怯场,娓娓而谈。

其实,发展工业有两种道路:一种是像英法美等西方列强一样,先发展轻工业,待积累大量资金后,再发展重工业;一种是像苏联一样,集中资源优先发展重工业,以使国家迅速工业化,迎头赶上工业强国。

这两种道路比较,重工业优先能加速工业化进程,但由于资源强制集中,将不利于提高民众生活水平,使民众无力摆脱贫困。吴安平既然无需征集民间资源,自然就无需担心重工业优先的弊端,选择类似苏联的道路自然最为合适。

“其中将重点在兰州、庆阳、渭南三地建设煤钢联合体,涉及特大工程23项,煤炭6项,钢铁8项,有色金属3项,电力、煤化工各3项,具体包括135个子项目;除去这三个煤钢联合体,重点工程还另有煤炭9项,热电6项,水电3项,钢铁2项,有色金属4项,煤化工1项,具体包括子项目117个。”

“由此,重工业规划中涉及煤炭、钢铁、电力的重点工程为50项,具体包括252个子项目。项目全部投产后将实现,煤三千万吨、焦炭六百万吨、生铁八百万吨、粗钢五百万吨、钢材三百万吨、电力一百八十万千瓦的年生产量,其他如铝、钼、钨等有色金属产量也尽足够用。而且,两年计划后,有些工程可以继续扩建,到二期、三期完成时,产量还能大幅提升。”

这些数字一出来,满会议厅都是吸气声。煤钢电规划的生产量,都太过骇人,好几项都远超出当前全民国生产总量,这真的有可能实现吗?虽然很多人有亲身参与铸就西峰奇迹,但这一刻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看向吴安平。除了少数几个人,大家都以为这规划出自他手。

杨虎城更是惊到嘴半天没合拢,他难以置信这些疯狂的计划,居然出自本应冷静睿智的吴安平之手。他疑惑地向同样被吓到的孙良诚问道:“良臣,你与解放军接触时间长些,能不能告诉我,这位总司令是不是精神方面有问题?”孙良诚道:“这怎么可能?”

杨虎城道:“我也知道不可能,但这样荒谬的计划都能制定出来,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解释吗?”孙良诚张口结舌一阵,才回应道:“也说不定,或许真有可能实现。”这句话不但让杨虎城无语,连李虎臣、卫定一等都转过头来,以异样的眼光看着孙良诚。

孙良诚脸红辩解道:“要你们看,西峰这样的城市也不可能一年就建起来。可事实是,真建起来了,所以我觉得,不能以常理衡量吴安平,在他身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这个理由倒是比较有说服力,杨虎城等进入西峰之时也深受震撼,由此也对吴安平有些敬佩。

“配合以上计划,陇东集团将在北方工业公司旗下,组建兰州钢铁集团、西峰煤铁集团、渭南钢铁集团,其中西峰煤铁集团将主要立足甘陕发展,而兰州钢铁集团和渭南钢铁集团,将分别面向西北、东南各省发展。另外,还将组建西北电力、陇东燃气、第一冶金、甘陕煤矿四家特大型公司,统一管理相关工矿企业。”夏听白继续说道。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所以底下也没有讶异。

对于煤碳、钢铁、电力这样的基础物资及能源的生产,吴安平自然十分重视,不过如果没有引擎可以利用,在甘陕是无法完成这样规划的。煤在甘肃及陕西都不缺,有色金属陕西储量也很丰富,但两地铁矿却相对极其稀少,只有引擎才能改变这种状况,人为造出一座座矿场,而且是不用采掘的矿石储备厂。三五中文网

有色金属方面也是一样,虽然陕西储备丰富,但吴安平只准备小规模开发几处矿场,用来锻炼矿工即可,用来冶炼的金、银、铜、锡、铝、钼、钨等各类金属,他都准备像在西澳那样盗矿。依据后世的相关资料,再买一台经纬定位仪,他就能够毫不费力找到几乎每一条矿脉的位置。

这另有一个好处,引擎一天的挖掘转运量,就够第一冶金一年用,相关环节省去后,专注于冶炼,效率必将大幅提高。这意味着,只要他稍微花点时间,陇东集团的黄金、白银贵金属储备,就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增加,财力势必越来越雄厚。

煤其实也可以这样,但甘肃、陕西煤储量丰富,开矿有利于繁荣经济及促进就业,这一点他不能不考虑。不过,即便这样,对于世界各地的大煤田,他也不会轻易放过。煤的需求量极大,计划中的这些煤矿,其产量不一定能满足需要,况且就算能够满足基本需要,多挖掘转运一些,同样可以作为福利发放民众或对外直接销售,这都有莫大好处。

说完煤铁电,夏听白又说起其他方面。

“重工业其他的重点工程,在石油方面有15项,其中油田开发3项,位于玉门、庆阳及陕北;石油精炼6项,除三处油田就近外,还将在兰州、西峰、西安建立三个石油精炼基地;石化项目6项,将以兰州、庆阳、西安为基地。具体涉及37个子项目。”

“投产后,将实现石油两百万吨、炼油五百万吨、化肥五十万吨、合成橡胶三万吨、合成氨三十万吨、合成染料一万吨的年生产规模。配合以上计划,将组建西北石油及西北石化两个特大型公司,同样隶属于北方工业。”

底下的人已经麻木,无论再听到什么都不会惊讶了。

“化工重点工程11项,涉及三酸两碱、玻璃、水泥、电石等基础原料及无机非金属材料的生产,具体子项目28个,将组建磐石水泥、利华化工等几家特大型公司。”

“机械重点工程26个,囊括车辆、机床、量具、电动工具、仪表、滚珠轴承、石油机械、建筑机械、农用机械、矿山机械、高压电瓷、绝缘材料、电线电缆等各类机械设备及工业品的制造,具体子项目有223个,除北风重工外,还将组建时代动力、三秦机械、联合设备、精工器具等十余家大型公司。”

重工业规划公布完,夏听白看看底下人的反应,又继续道:“两年计划的第二个突出特点,就是军事优先,原因自然无需多说。”说着,她开始公布军工方面的规划。

“军工重点工程有43项,其中航空12项,涉及飞机制造、动力控制、航空电机、航空仪表、维修等各个领域,子项目有78个,将组建民族航空工业公司、西北航空工业集团、东方飞机制造联合企业、空中客车公司、协和航空动力设备公司、曙光发动机制造公司、兴平航空电气公司等多家大型公司。”

“项目全部投产后,将实现各型战机两千架、军用运输机五百架的年生产能力,及民用客机三百架、货运飞机三百架的年生产能力,同时将具备相应研发、修理、维修能力。不过这只是第一期工程,完成后将根据实际需求与技术能力,再确定及调整第二期工程的规划规模。”

无论空军还是民间航空,都是吴安平最为关注的领域,他在这方面的目标是,用十年时间,使民国在1936年航空领域的生产能力及使用规模,达到美国1945年的水平。夏听白所说的两年期航空规划,其实并不准确,这只是从零部件到组装全部自行生产的规模,实际上依靠D-7引擎,各型飞机的组装量必将远超出规划。

“军工重点工程另有电子10项,具体子项目38个,涉及电子管、无线及有限通讯、各型雷达、指挥仪、导航等领域及相关设备制造,将组建八达通讯设备、旌旗精密仪器两家公司。”

“另外,军工尚有兵器重点工程16项,涉及各型弹药、光学仪器、坦克、装甲车、火炮、枪械、防毒器材等装备制造,具体包括59个子项目,将组建长庆兵器集团、大秦机械工业集团、昆仑防务、关陇机器公司、联创光电公司、中通器材六家大型军工企业。”

“兵器工程按规划投产后,将实现各型坦克两千五百辆、装甲车两千辆、各类自行火炮两千辆的年生产能力,其余装备弹药也尽足够用。同样,这仍只是第一期工程,第二期工程将视两年后时局发展,再做出调整,以确定最终规模。”

军工计划公布完,只要对民国局势有些关注的人,俱是一片哗然,连左纯庵都有些坐不住了。先不说这些规划有无可能实现,只说现实情况下,只要解放军在甘陕在发展几年,就能横扫民国,现在吴安平出台这样的计划意图何指?

其实,由于对接下几年的民国局势发展心中有数,在解放军控制甘陕后,吴安平已经明白,只要自己不去主动推动,几年的平稳时间是可以预期的,就算没有这样的规划,军力的自然增长已经足以让任何国人瞠目结舌。

但这时候,吴安平已经不再担心如何与国内势力的对抗,他将目光对准列强,要求解放军对任何单一列强国家的军队,两年后要具备局部对抗能力,六年后要具备整体对抗能力,并占据占据绝对优势,十年后要具备无惧列强围攻的作战能力。为实现这样的目标,解放军当然还要大跨度发展。

时空引擎的存在可以保证,只要解放军能与敌方军队形成对峙,就必然能赢得最终胜利,而解放军最怕的就是,敌军在初期就投入决战实力,那样一来,就算军力提升速度是几何级数的,也没有机会体现出对抗优势。如果敌军分梯次增加力量,就正中吴安平下怀,有后世工业体系依托,解放军只要不在第一时间崩溃,就能在第二时间扭转战局,继而胜之。

“两年计划的第三个突出特点是,交通优先。良好的交通条件,不仅有利于增长经济,同样有利于调动军事。西北两年内交通建设的目标是,铁路完成一万公里,建成南疆、宝兰、西康、西银、西榆、兰潼、兰银、兰新、兰青、榆西等干线,形成兰州、宝鸡、西安、安康等一批铁路枢纽;公路完成八万公里,建成贯穿西北诸省的主干公路网及重要支线网络,政府修建的一些乡间公路,不包含在内,这部分加起来估计有几千公里。”

底下人如闻神话,已无力做出任何反应。

现在民国铁路总里程不过一万几千公里,这还是经过多少年才实现的,陇东集团想两年内建一万公里铁路,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同样,现在整个民国公路总里程都不够八万公里,吴安平居然做出这样的规划,有实现的可能吗?答案很明显,连反驳的必要都没有,随便听一听吧。

吴安平却不这么认为。这样的规划确实看上去是异想天开,但有D-7引擎这样的工程利器,无论铁路还是公路,除必要的桥梁外,其实最主要的施工只剩下铺设而已,所以难度不在里程长短,而在于能集合多少劳力,依照参考后世资料确定的网络规划图,分区段同时展开施工。

相对铁路,修筑公路反而比铁路慢,铺设公路比铺设铁路的工作量大很多,吴安平觉得铁路里程可能远超出规划,公路里程则只有勉强达成的可能。D-7引擎的作用,不仅在于挖掘隧道及平整道路基面,另外还可以将各类物资,根据区段需求,直接转运到目标区段,这当中省去的工作量简直难以计算。

建设铁路及公路,石子、铁轨、枕木、沥青、水泥应该说是需求量最大宗基础材料。

据夏听白说,沥青好像有天然沥青湖存在,极为方便引擎转运,这一项可以满足;枕木、水泥、钢轨,有三个来源,一是自产,二是由各国采购转运,三是由后世转运,这个虽然麻烦一些,也可以满足;石子这一项,引擎无法制造小碎石子,所以将挖掘的石方转运各区段后,必须建立很多碎石场,这个只要机械够用,其实产量就足够用,也没大问题的。

接下来,夏听白说的也近乎天方夜谭:“两年计划第四个突出特点,是城市化进城将同时启动。在两年内,要将西安、兰州、西峰建成七十至一百万人口特大都市,要将天水、平凉、庆阳、陇南、宝鸡、汉中、安康、榆林建成三十至五十万人口的大城市,然后再形成一批十多万人口的中小城市及万多人口的乡镇。”

“可以想象,我们必然需要从甘陕之外,征集很多的人力,这些人进入甘陕,想必是不愿回原省的,这样一来,就需要安置好他们,城市计划有助于解决这个问题。另外,人口集中有利于实施教育、医疗等社会服务计划,同时有利于民众积累财富,活跃经济。农村人口的减少也有利于封山育林,保持水土,改变西北的恶劣气候。”

“至于粮食保障,我们将在更适合的地方建立农垦区及粮食基地,施行统一的农场管理,相信足以保障供应。乡镇及村庄农业,我们将和政府商讨,建立小型农场及合作社,小型农场由村镇级政府开发管理,合作社也由其主导,安排农业生产,统一提供农机、农资及订单农产品服务,并在农户出外务工时,提供土地托管服务,防止抛荒。”

“为保证交通及城市计划完成,我们将改组西峰建筑为西峰工程总公司,在其下组建西北路桥总公司及西北营造总公司,再分别设立一些铁路营造公司、道路营造公司、桥梁营造公司及一批城市营造公司。计划完成后,铁路、公路所有权将转交政府,城市城区管理权也将移交政府,但城市建筑将交由新组建的一些置业公司、地产公司经营。”

城市规划反而比交通规划让人能够接受,有西峰的例子在,建造一些城市,只要有足够的人力、设备及物资,难度并不是很大。说到人力,现在各处都在打仗,甘陕这边独好,而且陇东集团的待遇又高,那肯定是要多少有多少,并不愁招不到人。

至于各地势力无需考虑其意愿,如果陇东集团去河南招人,吴佩孚的直军不让,那自然由解放军出面,直接打过去抢人,想必战胜直军不难,同样这样的危险想必吴佩孚不会不考虑,几乎必定能够成行。

“总算有些计划可以完成。”底下有人激动道。

夏听白接着往下说道:“两年计划的第五个突出特点是,兼顾民生。我们将组建诸如保险公司、民航公司、货运公司、汽车出租公司、电话电报公司、电视台、广播电台、电器公司、电子公司、日化公司、粮油公司、制衣公司、食品公司、饮料公司、百货公司、乳业公司等八十五家大型公司及服务机构。”

“不过除服务行业外,如粮油、食品、布匹、百货等现有行业,我们主要目的是保证供应,会主动控制规模,扶持民族工商业发展。其他新兴行业也是如此,我们将提供资金、技术及设备,帮助民营公司扩大生产及提高效率。而且这方面,我们将直接提供采购清单,促进其快速发展。”

“可以这样说,我们的目的是引导民间经济健康发展,扶持民营企业快速壮大,以使经济活跃,民间殷实。有合适时机,一些公司将转交民间经营,我们会退出诸如货运、汽车出租、制衣、日化、乳业、饮料、食品等行业,或只保留较少股份。”

“这方面的重点工程有16项,除涉及以上一些行业外,还包括制药3项、医疗器械1项、纸业1项,具体子项目有138个。”

又经过一番叙述,夏听白最后总结道:“我们的计划,便是以187项重点工程为核心,以943个子项目为依托,以工业化、城市化、军事化、需求化为导向,要在两年之内,将甘陕乃至西北建成全民国最安全、最发达、最富裕、最具活力的地区。”

底下掌声响了起来,很热烈,不知道是真支持,还是礼貌性的鼓掌。

但吴安平根本不在乎,他的实力不但别人难以看清,就是自己也不一定能了解多深。说到底,根源便是时空引擎,如果不是夏听白提出许多提高引擎利用效率的建议,这样的规划他也不会支持,但正因通透过这些建议,他对自己的实力及潜力,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才决定千方百计也要完成规划目标,把东北亚的格局搅个天翻地覆。

他的目标是日本及苏联,两年后如果规划如期完成,陇东集团及解放军将对日本及苏联,在个别领域形成不对称优势,只要不引发与列强的全面对抗,便足以保证他能在东北亚按照自己的意图,重塑格局。

现在,这场大幕已经拉开。

懵懂的人是幸福的,但愿他们一直懵懂。。.。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引擎提速

所谓甘陕两年计划,是指陇东集团在明后两年的计划,其背后含义其实另有两层。35zww.com

首先,这只是陇东集团的计划,不包括政府计划。甘陕政府肯定会有自己的一些计划,虽然调用的资源与吴安平不能相比,但也绝对会为这个计划锦上添花,使两年之后,甘陕实际形成的体系规模,比陇东集团的规划还要大上一些。

还有,两年计划完成,西北将形成独立且完备的工业体系,规模上当然不能与列强相比,但已经奠定提升的基础。

到第三年,也就是1929年,如果历史没有大的变动,在这一年,将有一场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席卷世界。对吴安平而言,这当然是莫大的机会,而有一个工业体系在,当然更有利于接收及消化列强工业成果。如果再勉为其难救助一些人才,很短时间内,西北的工业实力就能翻上几倍,这时新控制区的工业计划就顺理成章铺开了。

俗话说,趁其病要其命,吴安平自然不会同情列强,经济危机之时,将使出一百二十分的能力,将能吃下去的都要吃下去。

相对于其他趁火打劫的势力,他具备三个优势,。

一是不差钱,或者说不差假币。想想那些把刚买的汽车卖一百美元的无数美国人,先不说拆卸工厂及接受人才,单汽车放开了收,就能弄到难以想象的数量,拿回来发给自己国民,也是一桩莫大的好事。还有那感叹粮食太多导致饥饿的人,他们可以放心,吴安平也会表现出国际主义精神,帮忙将这个难题解决的。

二是效率高。除正常的航运之外,他可以利用引擎直接跨空间转运,先不说这节省多少运费,单单很多收获不经过海关这一条,就能避免过度刺激已沮丧甚至绝望的西方人。他在内部动手,可以做的事情更多,也更不引人注意。

三是预知历史。虽然不确定到时候爆发日期,还是不是同一日,但可以肯定这场危机免不了,而且相比原来还更猛烈。接下来他将组建自己的银行团,加大假币使用规模,直接进入列强金融市场,一面继续换取物资,一面趁危机前的繁荣以钱生钱,造就豪富形象,这样才能顺理成章当救世主。可以想象,这既相当于列强政府滥发纸币,又因物资换取造就更大的虚假繁荣,等到危机爆发,其来势必将更为猛烈。

也正是由于预知历史的缘故,他才要在收复外蒙之时,与苏联在西伯利亚打一场不对称战争。收复及扩张领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苏联是历史上经济危机最大的受益方,在这节骨眼上与苏联对峙,如果运作的好,不但能让其无暇趁火打劫,使吴安平独受经济危机的好处,还有可能打断其刚开始的第一个五年计划。

理想的话,不用多久,中国的实力就能全面压过苏联。远东领土以前列宁说要还,斯大林偏偏赖着不还,这下就得让他知道,什么叫中国高利贷,不但本钱得还,利息也一分不能少,而且利滚利比本钱还要多。怎么打这场仗,吴安平心中已有一些想法,只是与苏联对抗实在不可想象,现在还没敢说出来与其他人商议。

为配合甘陕建设计划的全面开展,或者更进一步说,为配合D-7引擎的更有效利用,夏听白提出了很多建议。让吴安平不得不佩服的是,有些建议虽然很夸张,但仔细想想,却不是没有可行性。

其中一个建议,是对D-7引擎使用方式的拓展。www.65txt.com按照夏听白的预测,在特定条件下,吴安平对引擎的利用效率,最低可提高两倍,最高则可能有数十倍的提升。

吴安平使用引擎,一般情况下是先确定所需转移空间大小,然后再撑开时空引力场,以心念沟通目标所在的时空道标,进而实现人员及物资的穿梭转移。其间如果没有必要,本人也可以不跟随转移,只将物资运往目标时空即可。

比如他从西澳向长庆桥转运铁矿石,如果将力场空间作为计量单位,每小时的工作量大概在三千多单位,这并不是说他要在一小时内时空穿梭数千次,而是自始至终本人只有一次往返穿梭行为。铁矿石这种东西,既不像设备畏惧损坏,又品种单一不惧混杂,根本就无需担心转运后无法使用。

挖掘山体仓库及隧道时的情况,与转运铁矿石的情形类似,仅有的区别在于,挖掘山体仓库及隧道,不可能完全放开引力场,必须压缩成几何体形状的空间。由于切出的土石方没有什么利用价值,自然也就无需担心损毁,所以也是空间转移而人不转移。

平整子午岭基地及白庙机场场面,以及修通基地及山体仓库道路,由于只是转移距离很短,也就更为简单。根本不用浪费引擎的道标名额,目力所及,就是即时道标,引擎作用对象及目标空间都在当面,自然也是空间转移而人不移。

详细问明情况后,夏听白思索一阵,当时便说道:“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引力场全开比压缩至几何形状,引擎的转运效率要高?也就是说,你转运铁矿石的效率,是不是比你挖掘隧道的效率要高?”

吴安平当然知道,这里所说的效率其实包含两点内容,一是单位时间内的转运量,一是心力可支撑时间。他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

夏听白又说道:“我是不是还可以这样理解,不管是转运铁矿石,还是挖掘仓库及隧道,以及平整土地,在不需要你本人随每一次空间转移而转移时,引擎的利用效率其实与你的行进速度成正相关?也就是说,你走得越快,效率越高?”

吴安平倒是没往这方面想过,不过被夏听白提醒,他略作回想便下结论道:“是这样。”引力场是有边界的,一段土方转移后,他必须向前移动,才能使引力场覆盖下一段土方,完成第二次转移。无疑,他的行进速度越快,效率自然越高。

夏听白再一次提到:“另外,目力所及的情形下,引擎的转运效率是不是最高?”

吴安平道:“确实。”

夏听白嘴角扬起一道弧线,略有些兴奋地说:“如此,我们可以做一下排列。假设你速度一定,引擎利用效率由高到低的顺序是,目力所及排第一,引力场全开排第二,力场几何压缩排第三,本人跟随空间转移排第四。是这样吧?”

吴安平疑惑道:“是倒是,不过做这样的排列有意义吗?”

夏听白恨铁不成钢道:“当然有意义。将你对引擎的利用方向与排名对应,就能得出结论:平整土地及拓展道路效率第一,其次是转运矿石、土方等原生物质,再次是挖掘仓库、隧道,最后是转运设备及包装物……”

吴安平还是不解:“这我早就知道,不需要费力论证吧?”

夏听白翻个白眼道:“先等我说完。这样的排名虽有先后,但引擎的利用效率其实差别不大,只有几成的差别。但这是在你行进速度一定下得出的结论,但如果将你的行进速度大幅提高呢?”

吴安平似乎有些明白,催促道:“怎么提高?快说,快说。”

夏听白继续道:“与其说是你行进的速度,不如说是目标迎向你的速度,这个速度完全可以利用交通工具来提高,比如汽车当然,如果只是你一个人操作引擎,显然无法分心驾驶,但有人从旁协助,情形就大为不同了。显而易见,现在除你之外,只有我知道引擎的存在,这个人选已经确定,无需另找了。”

吴安平狂喜道:“果然,由于引擎是心念操控,根本不用实地测量平准,如果有你协助驾驶汽车,我只需撑开目标空间的引力场就可以,这不止是几倍,甚至是十几倍效率的提升。”

夏听白补充道:“这只对平整土地、拓展道路、转运矿石土方有用,挖掘隧道及转用设备用不到汽车,效率自然无法再提高。不过毕竟相对于引擎的强大功能,隧道及转运工业品的工作量不大,提不提高效率其实也是无所谓的。”

吴安平兴奋地转着圈子:“我一直想改变西北气候,构建西北水系,只是工作量太大,并没多少信心,这下可以下决心了。”

夏听白又道:“其实还可以利用飞机提高效率,我正好学过直升机驾驶。”

吴安平没明白:“飞机?直升机?你要说快船我理解,没准需要制造一些人工湖泊,空中可没有可以转运的东西。”

夏听白笑道:“当然不是这方面的用途,我的意思是,利用直升机可以节省你赶路的时间,毕竟引擎可记录的道标名额只有那么几个。”

吴安平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他上前紧紧抱住夏听白,兴奋道:“看来,我们的确是天生一对,也一定会成为最佳拍档的。”

夏听白将头靠在吴安平肩膀上,依偎得紧紧,但神情却不像他那么兴奋,眼中有忧郁泛起流出,她轻轻道:“或许吧。”

在提高引擎利用效率方面,除去借助交通工具,夏听白还有另外两个建议,而对应这两个建议的是,将有两个新机构因此成立。

第一个其实不用说,名头已经用过两次,就是莫须有的第一工程局。这个是为利用引擎开展一些工程项目,所准备的——用夏听白的话说是——马甲,虽然仍破绽百出,但有马甲总比没马甲好,多一层烟幕,更让人难以揣测。况且,夏听白也提到,如果能安排的妥当些,直接使用后世的工程队伍,也并非不可想象。

第二个就更有意思,叫黑水公司。这个机构后世也有,而且据夏听白说,其名头在世界范围内都十分响亮。不过在这个时空,黑水公司将不再是雇佣兵组织及安保公司,而是有多重背景的吴安平的私人武力。

黑水公司的核心部分将直接拥有军方身份,以利于吴安平启动引擎开挖工程时,封锁周边地带。而且,夏听白认为,吴安平使用引擎,会导致行踪诡秘,在城市多有不便,所以需要建造一些专门基地,在没有那么事务需要亲自处理时,便进驻这样的基地,这时可以用黑水公司的人代替军队警卫。

当然,这样的工作可以直接由军队警卫完成,其实并不需要专门组建黑水公司,但夏听白认为,以吴安平的身份反正都要组建专门保卫机构,用特勤局之类的编制不如用半军半民的黑水公司方便。而且,这样的机构还可以发挥其他作用,做一些军方不方便做的事,比如搞一些恐怖袭击或者从事洗钱及走私,行走在黑暗之中。

至于组成,将首先从军队挑选一批国术高手,组成黑水公司的基干力量,再进一步吸收民间国术高手充实基干,然后便可招收外围人员,国人亦可,洋人亦可,或者挑选一些帮派人员加入。不过,黑水公司始终依附吴安平存在,是一个正式机构,每人都有薪酬,与帮派终究不同。

这些都不是立刻就要着手去做的,暂时只是计划,包括陇东集团的改组与两年计划也是一样,由现在起到春节,最起码有五个月的准备期,甚至很多重点工程,准备期可以有一年半到两年,毕竟有些前提条件不是立刻就能满足的。

陇东集团改组会议之后,其实并没有立刻发生什么变化,只是一些有条件实施的计划,开始在做前期的准备。

北方工业的关岭东,一方面在对旗下的技术人员进行分类,并明确上百家大小工厂哪些需要转让,一方面在统计相关各重点工程,要开展所需多少人员、设备,以及所需人员应具备怎样素质;徐复郭也和关岭东一样,只不过更侧重于石油及石化方面;陶玉山更忙碌一些,已经开始为配合规划搭建各分支机构及公司的管理层,当然,不足的人员、设备也在统计。

这些工作很有必要,只有完成将重点工程细化,才知道缺少什么条件,继而才能有针对性去满足这些条件。不过,倒是可以肯定,最缺的还是专业人才。

为引进人才,吴安平特意嘱咐关岭东,利用新亚钟表及艾美首饰两家连锁机构在国外的网络,来招收所需技术专才;同时也给在美国的罗家明发去了电报,交待了这方面的事;戚远山则负责派人与外国洋行联系,由其代为招收,由于早打定主意用外币支付,所以中介费十分丰厚,很有吸引力。

当然,这些人员的素质必须要有保证,初级技术工人并不需要,需要的是中高级技工、工程师、各行业专家、学者、科学家,反正只要有一技之长,又不是两三月就能培训出来的,陇东集团都需要。才能越高,薪酬越高,吴安平在这方面从不吝啬。其实他也无需吝啬,因为外国人到中国,估计仍会选择以外币支付薪酬,他忙乎一晚上应该就够几年之用了。

杨虎城他们已被送去了子午岭四号基地,那里现在已改名为陇东陆军士官学校,由于杨虎城在耀县办过军校,吴安平想借助他的经验,将这个士官学校正规化。左纯庵将陪同他们在那里待三个月,而其他六万陕军新兵,除两万留在西峰训练,其他四万已转入子午岭其他三个基地训练,这三个基地也改名为了第一、第二、第三新兵训练场。

吴安平在西峰这几天也十分忙碌,整日和关岭东、杜立奎、谭根、陶玉山、徐复郭等人商讨相关重点工程的准备事宜,夏听白大多数时候也都在场。虽然夏听白也很投入,但见她比一个月前已消瘦许多,并不经意间总有些神情恍惚,目光忧郁,吴安平就知道送她回后世时空这件事已无法再拖下去。

早一天晚一天,这一天终究会来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家的

夏听白虽没有说,但她确实很想念八十年后那个家。***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没心没肺的人才可能立刻适应天差地别的陌生环境,夏听白性格虽倔强坚韧,却仍不能心安理得接受做一个民国人。那些本来没觉得多珍贵的事务或友朋,一天天在她脑海中变得生动,呼唤她的回归,而与此同时,吴安平的小舅杜立奎,对她殷勤招待视若家人,感动之余,却也更挑起她对父母的思念之情。

到这边已经快两个月,对溺爱夏听白的父亲母亲来说,同样失去女儿音信已快两月,现在还真难以想象,他们会急虑到怎样一番情形。

不能否认,对吴安平,夏听白有那么一点点恨,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恨或许还是那么一点点,已萌芽的爱却像董志塬上的野草一样,疯长泛滥起来。然而,是什么打破她感情上原有的平衡,使之出现如此微妙却又巨大的变化呢?

是别离,平凉与西峰的两次别离。那实质上内心略有些激动、却刻意要表现出平静的叮咛和祝福,给她内心刚萌发出来的那棵嫩苗,带来了滋润生长的雨露,它用怀念和记忆的力量,拨动了热爱与平静之间微妙的平衡,使之产生了难以言传却又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在两次离别之后,夏听白才突然感觉,原来她与吴安平之间那种特异的情感,已经不是那么容易抑制和磨灭,那掺杂着感动、怜惜、敬佩、钦慕的复杂感觉,已越来越归真为一种不需要理由的念想,她真切感到,自己恋爱了。

西峰给予她的感觉同样美好,虽然这里与后世任何一个地级城市相比,都不值一提,但或许凌乱的街容背后,却充满难以想象的活力。如果要做比较,她感觉与中国刚实行改革开放那阵有些类似。街头所见一张张面孔上,过往饥饿与贫苦的留影或许还未完全消退,但却有笑容在熠熠生辉,整个城市充斥着一种强大至无与伦比的意志,相信未来美好的意志。

这里没有人悲观,即便他们刚从绝望的深潭里脱身出来;这里没有人抱怨,即便生活还有许多未尽如人意的地方。人有千万,信念却一致,正因为知道得之不易,人们才更知道珍惜。或许没有多少人知道,陇东集团的主人是有着一张平庸面孔的吴安平,但提及陇东集团及解放军,所有人都是狂热拥戴,决不许有人说一句他们的坏话。

这就是吴安平的事业。

透过这些夏听白才明白,当吴安平发现她被带入这时空时,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也才理解,为什么明知道她久久不回,另外时空必定会起变化,却仍迟疑着不肯送她回去,即便现在吴安平或许同样爱上了她。www.65txt.com所以她想念家人,却不再说一句催促的话,所以她耗费莫大心力,去完成一份庞大规划。这不止是想帮吴安平,她还想在忙碌中,淡忘八十年后的家。

但杜立奎已视为准外甥媳妇,不但关怀备至,还怕她寂寞,将相好的小顔介绍给她,让她在这陌生的时空,再一次体会到有家的温暖。这种感受,不是罗素研和几岁大的吴定瑶所能给予她的。这种感受,自然而然便勾起她对父母的记忆,从而让本已决定暂时不去想的事,却一天天深刻,成为一种煎熬。

夏听白明显消瘦下去,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是因为废寝忘食调研实情、统计数据及设计规划,但她却知道不是,身体上劳累其实不算什么,心灵疲惫才是正解。

由西安回到西峰,第一眼看见夏听白,吴安平就发现了她身上的变化。形体的逐渐消瘦,使夏听白脸部及肩部的轮廓更为凸出,线条若完美雕塑般精致绝伦,但同时,这又为她一向独立坚强的形象增添一些柔弱,吴安平看在眼中,内心也是阵阵酸痛。

不知道因为什么,两人再很少有亲密举动,即便有时情绪上来,也会紧紧相拥或亲吻额头,但旋即一种莫名的消沉就会出现,继续亲密下去,反而让彼此都会尴尬。其中缘由,吴安平并不能清晰描述,但无疑最大可能,还是那横亘两人间纵跨八十年的巨大时空差别。

吴安平当然不会天真认为,爱就真的能肆无忌惮,那恰恰不能证明其崇高,反说明没有人在负责任。无论谁,都不是一个孤单存在的社会单元,其作为人的完整性,需要很多种情感与露n理的支撑,失去这样的支撑,生活及生命都不会完整。

夏听白的回归已无法再拖,无论从哪方面讲,吴安平都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甘陕两年计划的规模,比之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后,因苏联援华而生的第一个五年计划的规模,还要大还要全面,但实际上,西北当前无论人力物力基础,比之那时却更差几个层级。明知这种情况,夏听白制定的计划居然还如此骇人,而吴安平也竟然支持,当然是因为时空引擎这个变数,有了这个引擎,甘陕背后就站了一个世界,计划也才可能实现。

在八十年后的那个世界,吴安平已经确立根基,依托于坤管理的多宝斋及洛夫娜管理的烽火公司,保守点说,他每年都能弄到十亿以上的人民币,而这正是他能源源不断以后世物资反哺民国的依仗。但是,夏听白了解他这方面作为后,却斩钉截铁下了结论,无论多宝斋还是烽火公司,都有那么一点不保险。

多宝斋这边,在吴安平久无音信时,先不说于坤是否依然值得信任,即便他值得信任,多宝斋本身也会有许多麻烦,很有可能威胁到生存。

吴安平作为老板,他冒用黄启东身份,已经是给多宝斋埋下一颗炸弹,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引爆而已。夏听白跟来民国时空的前后经历,已很能说明问题。

真正算起来,多宝斋的经营其实不怎么盈利,只不过吴安平的跨时空倒卖行为,做起来类似无本生意,他拿到的钱,其实就是多宝斋按当前时空评估的古董玉石等的本钱而已。古玩市场的规模,当然千百倍多宝斋的出货量,但从一家公司,每年都流出高达数百件优质古董,这本身就有不少破绽可寻,最起码,来路就是最难以解释的问题。

就算没人在意古董来路,但只要多宝斋名声越来越响,吴安平的麻烦就不会断。

黄启东的真实年龄也是二十多岁,这样一个年轻人掌握着十亿的买卖,将是一件极具新闻价值的事件,几乎可以肯定,对“黄启东”这个吴安平的马甲,会有不少媒体感兴趣。而在媒体疯狂挖掘之下,这个身份不可能有任何隐秘,其很可能的结果就是,会有人发现黄启东已死,多宝斋的老板有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更迫在眉睫的危机。

在新世纪,一人无缘无故失踪绝不是件小事,尤其当这个人是位前任女警,并且这位女警的父亲是本市前任政法委副书记的时候,这更非一件小事。可以想象,现在苏州警方必定已展开调查,他们会不会根据夏听白辞职的前因后果去查多宝斋?会不会从车站及宾馆得到线索,查到义乌仓库那位胖大娘,继而查到吴安平这个假“黄启东”?这真不好说。

或许对吴安平来说,如果抛开于坤的情谊,他完全可以不回国内,而盘踞在境外的乌克兰,那里正是混乱之地,比之在国内更适合他浑水摸鱼,而利用引擎进出国内,也不可能被察觉,这其实完全不会对他的计划造成不利影响。

但除了于坤的安全吴安平必须考虑,在指定甘陕两年计划之时,夏听白也另外从经侦及经济角度,向他提议对多宝斋及烽火公司重新进行整合,并为他指定出一个崭新的发展计划。

这计划很复杂也很专业,即便夏听白尽量以通俗的话语做过几便解释,他仍有些地方搞不清楚,只知道按这样的计划去做,便相当于在后世,为甘陕打造出了一套备用的工业及物资供应体系,其意义之重大,对吴安平来说,怎样形容都不过份。

客观原因是多方面的,而主观上,他也不愿见夏听白这样忧郁下去。所以陇东集团改组会议结束两天后,在夏听白有一次再度精神恍惚时,吴安平心中暗叹口气,嘴里却轻声道:“趁各项事务都在准备,正好有时间,不如明天我就送你回原来的时空吧?”

这句话他也知道是托词,如果真有这个意愿,其实任何时候都可以送夏听白回去,就算再忙碌,启动一次引擎的时间总会有的。但无法否认的是,他总不是那么甘愿,内心似乎有一种恐惧,仿佛一旦送她离开,刚萌发的情感就再也找不回来,那将是极为可怕的一件事。他不确定夏听白对自己的真实想法,却确定对于自已来说,夏听白已越来越不可失去。

听吴安平这样说,夏听白并没表现出很兴奋的样子,她静静看了吴安平有十秒,才开口道:“你是认真的?”

吴安平点点头,低声道:“是的。”

夏听白问道:“不再惧怕我回去后泄露你的秘密?”

吴安平诚恳道:“不怕。”这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虽然夏听白在这个时空生活还不到两月,但这里已经有她无法割舍的东西及情怀,他已经无需担心泄密问题。

夏听白停顿一下,才又目光对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字道:“如果我回去,环境变了,你不担心我会因此而离开你?”

吴安平苦笑道:“会有些担心。但是,如果你在我身边,心却离很远,还不如送你去想去的远方,心或许还会留在我身边。”

夏听白低下头,一阵不语,过会儿才又仰起脸对他道:“我确实想回去,所以不会拒绝,可能你希望有一个能抛弃一切陪在你身边的人,但对我来说,那太不真实。”

吴安平勉强笑道:“你回去以后,还可以过来嘛。自由在两个世界穿梭,这不是很刺激也很美妙的事情吗?”

夏听白突然笑了,走上前缓缓抱住他,将脸贴上他的胸膛,轻声道:“我其实就是这样想的,只是以前不方便提出。”

这一刻,暧昧驱离了恐惧,吴安平暂时抛开一切顾念,沉浸在梦想的甜蜜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波折

夏听白确定吴安平要送她回归原时空,并确定他此举出自情感而非情势所逼后,整个人的心情登时大不一样,由里到外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愉悦。***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这种愉悦,一来自对家人的想念就要实现,二来自对吴安平情感归属于她的进一步判断,所以并肩走在街上,她总是忍不住对身旁的男人吴安平悄然一笑,那风情之美,足让吴总司令心神迷醉。

两人商议良久,在关于夏听白日后来往两个时空方面的问题,形成了比较一致的意见。吴安平虽然想她去去就回,而夏听白在去除永留民国的顾虑后,虽然也有速去速回的意愿,但必定配合甘陕建设计划,在那个时空有许多紧要事要办,所以前期准备完成之前,她实际上没有多少空暇时间。

要做的事情很多。

夏听白需要注册一些境外及境内公司,以制造出复杂的股权结构,并利用各国法律的差异,以降低吴安平暴露的风险;需要搜集及查对海量资讯,为吴安平在民国的发展,提供最全面最具体的比对资料,尤其对技术、设备及工业制成品,更是要细致到每个工序每个部件,都要有明确规范及标准;需要直接建立或联络数十上百家工厂,以将部件分散生产,最后运回民国组装;需要建立仓库网络,方便吴安平转运;需要考虑如何集聚资金等等。

这将会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程,既要不引发注意,又要兼顾效率,难度之大可想而知。若不是夏听白有经侦警察的从业经历,许多事情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而关于回家,夏听白也做出一个决定,要把吴定瑶这个干女儿转为养女,直接带去八十年后的新时代。对这个小姑娘,她是发自内心喜欢,而吴定瑶现在也只跟她有些熟络,仍抗拒与其他人接触,这让她根本不放心独自离开,再者,她认为后世的各种条件比民国好过太多,更方便吴定瑶无忧无虑成长,幸福生活。

吴安平到没有反对,只是问道:“定瑶毕竟是民国人,这是她的时代,你这样做虽出自好意,但是不是也剥夺了她选择的权利?”

夏听白摇摇头,却道:“她已到了记事年龄,对民国的印象会一直存留在记忆中,所以等她长大,我会将选择权交还,由她来确定是留在后世还是回归民国。35zww.com就算到时她要回归民国,在后世的生活及学习经历,也会变成她的最大资本,这同样对她有利。”

吴安平又问起文工团的事,夏听白说:“我已经将这方面的事交给罗素研暂时督办,现在正是整合训练期,并不急于开展宣传工作,等我下一次由后世过来,带来更细致的运作方案后,再让文工团派上用场也不迟。”

对夏听白来说,民国之旅是一次奇特的经验,或许由此她将成为半个民国人,与吴安平纠缠一生,但放开心情之后,这第一次穿梭,她也并没有空手而回的意思。虽然后世物资极其丰富,但不代表没有值得带回的东西,她个人无所谓,却希望带一些礼物给家人。

夏听白的父亲夏河,自离职后便迷上书法及收藏以修身养性,虽然书法不过自己随意涂抹两笔,收藏不过是收集一些价值不大的零散东西,却不大不小是个寄托,有助于平和随身份转变,而引发的心态失衡问题。

吴安平见夏听白要给父母带礼物,便想投其所好密切两人关系。夏父爱好书法,这方面他找不到切入点,但对其喜爱收藏,这方面他倒有许多文章可做。解放军在甘陕进行的一些清洗及查抄行动,附带效果便是收拢了大批古玩玉石,吴安平购买了大部,将钱款划入了各地建设基金的账户中。从这批数目巨大的收藏中,想必能找到适合夏父的礼物。

夏听白随吴安平到库房转过一圈,便拒绝了他的提议。吴安平问其究竟,夏听白有些欢喜又有些嗔怪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但这些真的不合适。我虽然不是文物专家,但这批东西一看就是精品,价值巨大,要真作为礼物送给父亲,我根本无法解释自己如何得到,这样的话,他绝对不肯也不敢收的。”

吴安平有些沮丧,但夏听白旋即给了他一些提示,说不妨收集一些西北军及甘军的军票,除此之外,一些烟纸及目前西峰常见的邮票的也可以。这让吴安平心中十分欢喜,不止是因为礼物的事情有着落,更主要是夏听白已由此作出暗示,这些礼物将以他的名义送出,为他逐步与夏父夏母接触提前铺路。

夏听白虽没有把话说明,但这件事背后的涵义,却足以让他浮想联翩。

自民国肇造之后,全国各地的大小军阀为搜刮民财以扩军备战,几乎无一例外发行了军票,强迫百姓接受使用,在甘肃就有西北军、陇东军、陇南军的军票,同时在各地流通。现在解放军兴起,这些军票实际已完全失去作用,只是百姓舍不得丢弃,多少有些压在箱底存放着。

吴安平派人找西峰百姓换购,很轻易就收集不少。邮票也是一样,虽然当前主要还是以人带信,邮政系统几乎就不存在,但邮票毕竟发行过,找原西峰镇公所的人去找,还真找到一些。烟纸盒就更别提,吴安平将西峰能找到的有包装的纸烟,每种都各买了两盒,烟卷送给身边战士,包装他自然留了下来。

当然,这些东西的价值都不算大,按后世的价值计算,不重样的情况下,加起来也不过五六千元。夏听白觉得,多费些口舌,父亲应该会接受这样的额度,毕竟从来源看,这绝无可能是贿赂。

除此之外,因夏父嗜酒,吴安平还买了几瓶西凤老酒;夏母体虚,他便买了几根野山参,虽然野山参在后世价值也相当高,但一般人也难以分辨清楚是否野生,所以夏听白并没有拒绝。

吴安平再想随意在西峰消失两天,以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合适,于是便对杜立奎说,他要送夏听白去一个亲戚家,需要离开两天。

杜立奎自然不便阻拦,却提醒他要带一营警卫。不过这也被吴安平拒绝,无论杜立奎如何强调他自身安全的重要性,他还是执意声明不便带人同行,杜立奎拗不过他,只得无奈同意。吴安平便给杜立奎留下一个指令,如果期间有事情非他处理不可,无论如何紧要,都要等他回来再做决定。

夏听白浑身上下洋溢喜悦,这喜悦感染很多人,使他们有种“喜事近”的错误猜测。从人们的目光中,吴安平大致能猜到他们的想法,只是这时他的内心并不安乐,夏听白越欢喜,他反而越失落,患得患失的情绪主宰着他的神经。

一切准备停当,九月十二日,吴安平带着夏听白、吴定瑶及两箱礼物,自驾一辆福特轿车,趁着天还未大明,悄悄向北出了西峰。

没几分钟,车转入一条僻静小路,见四周寂静无人,吴安平示意夏听白遮住吴定瑶的视线,随即启动D-7引擎,连人带车转移进了西峰仓库区。

在一间封闭仓库内,吴安平让夏听白抱着吴定瑶下车,然后又将礼物也搬下车,才向夏听白道:“这次是真要穿梭到新世纪时空了。”夏听白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抱着吴定瑶向吴安平重重点下了头。

时空引擎启动,蓝色引力场再现,而瞬间之后,吴安平、夏听白、吴定瑶及两个箱子,随引力场的蓝色光晕的消失,同时消失不见。

然而就在这一刻,吴安平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将原定廊坊的时空道标,换成了乌克兰哈尔科夫市的道标。于是,等夏听白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空荡荡的仓库之中。吴安平有些后悔,但还未有机会再次启动引擎,夏听白已抱着吴定瑶出了时空力场控制区,朝内锁的仓库大门走去。

她脚步很急,近乎一路小跑,同时招呼吴安平道:“我原来的手机早就不能用,先得找个公用电话联系家里。你也快点,把那两个箱子拿出来,看附近有没有出租车,先拦上一辆。”心神激荡之下,夏听白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里与吴安平形容的廊坊住处并不相像。

吴安平张嘴想喊住她,但话到了嘴边,却再没有勇气说出来。

夏听白来到仓库大门前,放下吴定瑶,拨开内上的门闩,随即便用力将两扇铁皮门沿着滑道朝两边推去。日光第一时间播洒进来,夏听白的眼睛未能适应,用右手遮了一下,才急切朝仓库外看去。仓库样式的差异或许不能说明问题,但各处标注的陌生外文,却立刻使她意识到,这次回归或许出了意外。

“这里到底是哪里?”夏听白沉下脸,回头向吴安平质问道。阳光从她背后射进昏暗的仓库,这种光与暗的对比,使她面孔看不太清楚,不过吴安平知道,这时的夏听白一定处于极度愤怒之中,而他便是引发这场不必要波折的罪魁祸首。。.。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男女

“这是哪里?”夏听白又问一遍。***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她想冷静,但却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吴安平躲闪着她的视线,小声道:“是,是乌克兰……”

“乌克兰?哈”夏听白气急,朝一边扭了下头,停留片刻,才有转回盯着吴安平道:“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说是要去廊坊的,怎么就差十万八千里,到了乌克兰?引擎不需要转机,你也千万别说是失误,以心念拨动道标,不可能有失误。”

吴安平确实无法解释,或者说他的理由并不能说出口,在夏听白的逼问下,他只能通红了脸,期期艾艾道:“我是临时想到这边有事要先处理,这才换了道标……”

夏听白冷笑驳斥道:“你撒谎”

吴安平只能硬着头皮道:“没有,我没有撒谎,确实是这个原因。”

夏听白的目光盯在吴安平的脸上,半响都不出声,渐渐,她的眼泪悄无声息涌出来,顺着脸颊向下流淌,在下颌汇聚,不断滴落在胸前,没多长时间便将胸襟染湿大片。良久,她抬起手臂衣袖,擦拭过泪痕,方半仰起脸,低沉着声音道:“吴安平,你太令我失望了。你从来就没相信过我,对吗?你始终怀疑我会坏你的事,对吧?”

吴安平又悔又恨,正想要将真实想法说出,便听夏听白说得如此严重,一时也顾不上解释,焦急道:“不是这样的。我的心意怎样,难道你不明白?”

“你的心意?”夏听白直接打断他说话,再次提高声音道:“是的,我是明白。但是你

敢否认自己没有想利用情感束缚我的意图吗?我们彼此靠拢,情愫暗生,然后形同一人,这样就降低我泄露秘密的风险,你敢说自己没这样想过?”

吴安平想否认,但又觉得一阵阵虚弱。

他虽然决不至于有夏听白说得这般不堪,但扪心自问,当两人之间开始变得亲近,他确实曾经不由自主这样想过,只是这绝对是附属效应,他从来没有直接以此为出发点,去刻意经营过和夏听白之间的情感。35zww.com但是这是无法用言语证明的,而且他也确曾这样想过,夏听白的质问一击中的,正打在他的虚弱之处,使他更无力气分辩。

“看来我没有说错……”夏听白就这么缓缓说道。她心中一阵绞痛,其实,她多希望吴安平能够反驳,哪怕明知道是谎言,明知道不可深信,却也算是一种安慰,可以让自己拿来敷衍自己。

吴安平脸阵阵发烫,不止是因为自惭心地有些不纯,还因为夏听白似乎已将他的心意全盘否定,他有些羞恼,一气之下便故意不去抗辩,反口道:“既然这样,我也有话要说。不可否认,相处之时,会有一些颇具功利的杂念在我脑子里冒出来,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是难道你就敢否认,完全没有过利用情感诱使我送你回原时空的念头吗?”

他学着夏听白的语气道:“像你所说,我们彼此靠拢,情愫暗生,然后形同一人,这样自然就降低我一直关你在民国的可能。你敢说自己从没这样想过?”

夏听白默默不语,可见同吴安平一样,她也无法完全否认自己曾产生过这样的杂念。过了片刻,她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接着,她用一种悲凉的语调说道:“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我们始终缺乏信任。”说着她突然大哭起来,蹲在地上,将一直忧郁注视着她的吴定瑶揽在怀中,双肩剧烈颤动。

吴安平心中也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现在看,改变引擎降落地点,虽然是起因,但也只是个引子,他和夏听白之间无论彼此留下的印象多美好深刻,始终都有一些问题没有解决,横亘在心间,像一根刺,只是被一层层情感掩埋包裹,不发作便罢,一旦发作就会由里到外透出痛来。

这是环境造成,但反过来说,他和夏听白的情感,又在多大程度上并非由环境造成呢?

吴安平走上前,同样蹲下,犹豫一番,还是伸开臂膀环住夏听白与正为她擦着眼泪的吴定瑶,缓缓道:“其实,我之所以临时改变地点,并不是因为不信任你,而是我……我不相信自己。我一直有种恐惧,或者说是不好的预感,一旦你回到原来的世界,重新过上原有的生活,便将离我而去。这种恐惧时刻支配着我,并让我做出了这样的蠢事,你知道,无论乌克兰还是廊坊,只要在这个时空,其实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结果,该来的必定会来。”

他能感觉夏听白的肩膀僵硬了片刻,只是哭声渐止,她仍什么也没说。

吴安平又道:“我现在就启动引擎转去廊坊……”说话间,蓝光再现,时空引力场如梦境一般,降临在这哈尔科夫郊外的冷僻仓库。

“不用了既然来了,就不用这么着急走反正这时空的整合计划也涉及到乌克兰烽火公司,就顺便把这件事办了。”夏听白推开吴安平的手臂,抱着吴定瑶站起身,却头也不回地道。

吴安平不知道这算不算原谅,但是又不敢追问,只能僵着脸道:“那看你的意思吧。”时空引擎熄灭,引力场如烟花般消失无踪。

夏听白又道:“我要先给家里打个电话。你还是先去拦出租车,再一起搭车去烽火公司总部吧。”说着,她又朝仓库外走去,脚步先有些僵直,十几步后便如先前一般轻快起来。

由于上次到哈尔科夫市,吴安平闹出过无钱付出租车车费的尴尬事,此后他便留心做了万全准备,人民币及乌克兰货币格里夫尼亚都随身带着一些,倒不怕夏听白无钱付电话费。只是夏听白走得急切,显然是没意识到付费问题。吴安平不再耽搁,锁上仓库门,回身拎起两个箱子,又大步来到门前一个短距穿梭出到外面,快步朝夏听白追了过去。

这里还是偏僻了些,走出两条街才找到公用电话所在。夏听白接过吴安平递过的几张纸钞,便进商店去打国际长途,吴安平则一边留意过往有无空载的出租车,一边透过商店的橱窗玻璃,看夏听白打电话的反应。

手势国际通用,夏听白虽不会说俄语和乌克兰语,仍把自己的意思比划明白,顺利拿起听筒,按下了一串熟悉的号码。电话好像很快就拨通了,吴安平看到夏听白捧着话筒,一边泪流满面,一边说着一些什么话。

对着话筒,夏听白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看几眼吴安平,一会儿又一副态度坚决的模样。吴安平猜不出她在说什么,表达什么意思,但知道其中必定与自己有关,或者说与自己在这时空的事业有关。

这通电话很长,半个小时后,夏听白方从商店走出,来到吴安平身旁,红着眼睛对他道:“是我父亲接的电话。他以为我失踪了,母亲也以为我出事了,很担心很着急,一个多月前就报了警。现在警方正在调查于坤和多宝斋,不过因为主要是查与我失踪是否相关,暂时还没发现你的假身份。”

见吴安平不语,她又继续道:“只是往义乌去的人已找到了那个管理员胖大娘,得出了我的失踪与你有关的结论。他们还没把两个方向的调查资料统合分析,一旦注意到租用仓库的人与多宝斋的老板都叫黄启东,势必会对此进行深入调查,那时自然就会发现,你冒用黄启东身份的问题……”

“不过,在刚才的电话中,我已申明没有失踪,要求父亲立刻撤案,估计警方也会随即停止调查。暂时来说,你那个假身份和于坤以及多宝斋,还是安全的。”

吴安平低着头道:“谢谢……”他随即又忍不住问道:“你既然申明不是失踪,那又是如何向你父亲解释的,毕竟有差不多两个月杳无音信?”

夏听白眼圈一红,遂又忍住:“我跟父亲说,在旅途中遇到一个男人,一时意乱情迷,随他到了乌克兰,把家人给忘在了一边。我能觉出来,父亲很生气也很伤心,只是并没有骂我,反而安慰我,要我赶快回国回家,并告诉我母亲已经病倒了。”

她抽动了一下鼻翼,又接着道:“我听说母亲没事,便告诉父亲,我跟那个男人还有点事情要办,必须过几天才能到家,父亲大发雷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狠狠骂了我,不过最终还是拗不过我,答应了让我看着办。”

夏听白的委屈是吴安平无法体会的,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夏听白才算合适,只好低垂着脸又继续说:“谢谢……”这两个字其实毫无意义,他说的同时,也感到自己脸颊一阵阵发热。

夏听白见他这样,又是发恨又是委屈,猛上前拉住吴安平的右手手臂,朝上狠狠咬了下去。

吴安平倒觉这样才好受些,并不畏疼退缩,反伸直手臂去配合夏听白。只是猛疼了一下后,夏听白却松口扑在了他的怀中,攥拳猛捶着他的胸口,哭着喊道:“都是你,都是你坏蛋……”吴安平又是欢喜又是惭愧,缓缓抱住夏听白,在她耳边轻轻道:“对不起……”

吴定瑶被丢在商店门口,她独有的平静目光中,此时也多了一分不解,弄不清这两人一会这样一会那样,到底是怎么样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美女总裁洛夫娜之肉弹

哈尔科夫这个仓库区,虽然有几个超市提供食品及日用品,但出租车却极为不好拦,吴安平带着夏听白、吴定瑶走出两条街,才成功拦住一辆空车。35zww.com

半小时后,出租车驶入繁华的莫斯科大街。这时两边烽火公司的广告牌多了起来,吴安平上次已见过,再见也没有什么太激动的反应。夏听白却第一次看到,这才知道吴安平在乌克兰的这个公司确实不简单,多宝斋的声势与之相比,当真不在一个层次上。

现在两人虽然内心已经冰释前嫌,但行为上仍没有恢复在民国时空的亲密及热切。最后的拥抱虽不是完全没有意义,但刚发生过的事,显然并不会那么快让人忘记,还需要一些时间修复情感。

到烽火公司总部后,吴安平直接从接待大厅打通了财务总监陆建国的工作电话,不一会儿,就见陆建国快步从工作电梯内走出迎了上来。还未等吴安平介绍夏听白、吴定瑶给他认识,电梯门再次打开,一连热切的洛夫娜当先跑了出来,随后还跟着邢斌及德米特里。

吴安平索性等三人也到面前,这才介绍道:“这是夏听白,这是吴定瑶。”然后又将洛夫娜、陆建国、邢斌、德米特里的身份向夏听白做了介绍。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陆建国在前引路,几人一起上楼,先给吴安平及夏听白安排休息的房间。吴安平自然还住顶楼那间套房,夏听白带吴定瑶一起,则住在了低一层的客房中。

趁陆建国、德米特里带夏听白去安置,洛夫娜悄悄来到吴安平身边,低声问道:“我送你的手机呢?”

吴安平一时没想起来,茫然道:“什么手机?”

洛夫娜道:“上次你离开时我送你的那部,里面有我的号码的。”

吴安平大惭,他这才想起来,那手机早被他扔在西峰地下密室,不见天日已有近两个月,这次回来准备来准备去,竟忘了把它带上。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去的地方没有通讯信号,根本就没有用过,时间一长,就忘了带回来。”

洛夫娜打量着他的眼睛,不过吴安平这么说倒真不是说谎,眼神很坦荡。洛夫娜竟有些欢喜,不过笑容旋展即逝,她又极认真地问道:“夏小姐是你什么人?”

吴安平笑道:“虽然目前有点问题,但应该算是你们说的女朋友吧。”

“女朋友?”洛夫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吴安平诧异道。

“哦,不,女朋友,是的,女朋友,没什么不对的。”洛夫娜眼神黯了下去,视线在吴安平身上逡巡良久,渐渐重新焕发光亮,并且多了一种莫名的坚定在内。“只是女朋友而已……”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

吴安平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先吩咐邢斌去安排一间小会议厅,然后无话找话对已经坐到沙呆的洛夫娜道:“洛夫娜,我一直没问过,你和德米特里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洛夫娜无意识道。

“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我们认识之前他就已经说过的。”吴安平以为她想隐瞒,笑着提醒道。

“噢,不,该死的德米特里这个混蛋,原来是他捣鬼我要杀了他,该死”洛夫娜不知为何,毫无预兆大发起脾气。吴安平只能勉强听懂其中一些夹杂的中文,其他都是连串的俄语,完全听不懂,不过看洛夫娜恨之入骨的样子,显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出什么问题了?”吴安平觉得自己该关心关心下属。

“拜托,别再提德米特里,他只是我的表哥。这该死的家伙他也绝不可能是我男友,他是个同性恋同性恋,你知道吗?”洛夫娜仍按捺不住大声道。

吴安平记起上次见面时的情形,这才知道两个男人那般亲密,原来其来有自。同性恋他望文生义,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不过在民国一般称为“相公”“兔儿爷”罢了。

接下来,在一间小会议室内,吴安平听取了洛夫娜、陆建国对烽火公司目前运营情况的介绍。应该说,烽火公司的发展出乎吴安平的预料,也是旁听的夏听白所想象不到的。

由于战争网络游戏与战争主题公园结合得很完美,烽火公司的业绩有了更大提升,现在一个月的纯利润超过五千万美元,除去分给另一位股东维克托的一千五百万美元,吴安平还能有三千五百万美元的净收入。

有这样的业绩当然与洛夫娜的努力分不开,吴安平也没有想到,一个原本只为掩饰获取T-34部件而存在的计划,在洛夫娜手中居然就真的运营成功,并发展得如此兴旺,这确实为他在这个时空聚拢资金提供了莫大帮助。

“谢谢你,洛夫娜,没有你就没有烽火公司。”吴安平诚挚地道。

不过洛夫娜显然兴致不高,神思不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德米特里轻推了她几下,她才回过味来,随即道:“抱歉,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没能集中注意力。安平,哦,不,老板,你刚才说什么?”

吴安平不以为意再说了一遍,洛夫娜平静地回应道:“这没什么,谢谢你的夸奖。”

用过午餐后,几人又聚到会议室,由吴安平公布在哈尔科夫甚至乌克兰的新投资计划。这个计划其实是夏听白制定的,为的自然是整合后世资源,以支持民国时空的甘陕全面建设。暂时来说,这个计划还只有纲要,并没提到什么具体的项目。

不过即便是纲要,也有其侧重点。在哈尔科夫乃至乌克兰,夏听白准备借助当地重工业基础,助推民国陇东集团在机械及军工方面的发展。另外,当前乌克兰政局混乱,正适合浑水摸鱼,夏听白有打算,以这里的为基地,由民国转运铁矿石、石油及其他贵重资源,换取大量资金,扩大对民国的反哺规模。www.65txt.com当然,这并不能简单实现,还需要多方设计才行。

洛夫娜并没有听进多少,即便吴安平宣布,将在乌克兰成立一个夏听白掌控的产业联盟,而烽火公司每月的七成利润,将直接打入这个联盟的账户时,陆建国、邢斌、德米特里都表示了惊讶,而实际上被削去一些权力的洛夫娜却仍毫无反应,只是“哦”一声点头答应,就又沉寂下去。

吴安平觉得对洛夫娜挺不好意思,但这样做也是没办法,这边先期计划的开展需要投入大量资金,多宝斋还在还抵押贷款,帮不上什么忙,他几个私人账户的资金也杯水车薪,根本不足以支撑。不过,等到产业联盟能依靠民国免费资源赚到足够利润,自然就不再需要烽火公司的襄助了。

其实,陆建国他们只是感觉突然罢了,并没有其他什么意见。说到底,吴安平是烽火公司的老板,资金如何调派,本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根本无需不好意思。

倒是德米特里问起,这个所谓的产业联盟到底生产什么?于是,吴安平便把早商量好的标准答案说了出来。他说,在中国国内和国外其他地方,他联系到了涉及各个领域的许多订单,虽然单个看很琐碎,但加起来的规模却很大,能够保证足够的利润,这样的生意自然不能不做。

会议到晚上七点才结束。

洛夫娜推说身体不舒服,没跟大家一起用餐,就先行离开了。吃过晚饭,其他人各自散去,而吴安平却又在夏听白房间待到十点,才有些不舍地回到了顶楼自己的套房。

夏听白对他的态度又好很多,但对一些原本已经做过的亲密动作,却仍无法立刻换回在民国时的心情,稍微有些抗拒。这让吴安平有些小烦躁,就使唤服务生送了包香烟上来,一个人躺在靠在床上,无聊赖地盯着落地长窗的帷幕,一根接一根抽起来。

或许香烟确实有安神作用,抽了几根后,他便有些平静,正好困意上涌,便脱掉衣服裹着被毯熟睡起来。

半梦半醒之间,吴安平感到有个滚烫的身体贴了过来。他努力睁开眼,借着壁灯柔和的光线,发现却是洛夫娜,正赤裸着躯体与他紧紧贴在一起。被毯下,他可以感受到那躯体曲线的柔滑和肌肤的弹性,也可以感受到她全身正在轻轻地颤栗。

吴安平猛然清醒过来,又惊又吓道:“洛夫娜,这……这是怎么回事?”

洛夫娜将脸扭过一旁,却很快又回转过来,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不想离开烽火公司……”

“这个理由根本不成立从没有人要求你离开。”吴安平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热度也在上升,但仍苦苦压制住喷薄的欲望,戳穿了洛夫娜的谎言。

“你已经在消减我的权力了,这让我感到恐惧。”洛夫娜垂下头继续说道。

“不对,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陆建国要做财务总监,你都毫不犹豫答应了,那才是真正限制你的权力,今天只不过是我调派资金而已。你肯定有其他理由的。”洛夫娜的身体贴住他生涩而又勇敢地徐徐蠕动,使他出现了全面的生理反应,欲望的枷锁已经松动,正等人给它最后一击。

“你别说了,管他什么理由我已经把自己送到了你的床上,让你张嘴就能吃掉,你还压抑什么?”洛夫娜猛然抬起头,对着吴安平低吼道。她的眼角是潮湿的,但目光却异常坚定,绝无任何退缩之意。

吴安平反被她一番话惊呆,再说不出话来。他就这样看着洛夫娜缓缓覆上自己的身体,双手撑在自己两侧肩下,棕褐色长发瀑布一般自脖颈一侧淌下,抚过自己的胸膛,随即那无比动人的*光,就这样毫无遮挡地绽放在了眼前。

“不要拒绝我,好吗?”洛夫娜眼神迷离,轻轻呓语道。说着,她俯下上身,火热的嘴唇从吴安平的额头开始,一路掠过眉毛、眼睛、鼻梁,停留在他的嘴唇上,生涩而又坚决地吸啜着。而她的身体也开始抑制不住地微微扭动,与吴安平的身体展开了全面的摩擦。

吴安平感觉自己被一层层的迷梦包裹,血脉贲张,瞬间体温便急速上升至滚烫,将他仅有的理智全数烧毁。他仿佛听到某种召唤,然后便迫不及待响应那种召唤,要在激烈的对峙中展现自己伟岸的力量。他感到自己整个人像在浪中,一刻还在浪峰,一刻又被卷入浪底,却总朝着一个温暖的方向不断冲击。

剧烈的喘息和呻吟,在这宽阔的套房内回响起伏,继而有嘶吼,有哭泣,有尖叫,有颤栗。他们撕咬、交融,心绪迷乱,血液沸腾,直到哈尔科夫市街的灯次第熄灭,疲惫才难以抗拒地降临。

第二日一早,仍是这间套房。凌乱的圆床上,吴安平和洛夫娜纠缠在一起。弧形落地长窗外,几缕光亮透过帘幕的缝隙斜射进来,隐隐约约,使整个房间里呈现出不太真实的感觉,宛如虚幻的梦境。

床上,有些许动静

吴安平无意识地缓缓移动身体,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围顾,睡眼朦胧着打开一条缝,似乎隐约看到有一个赤**人的身体贴在身侧。他立即大睁眼睛,惊吓地直坐起来,这猛然的动作登时把身边肢体交错纠缠的洛夫娜惊醒了。

于是,洛夫娜睁开眼睛,便看到吴安平惊慌的模样。

她心中一疼,却又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由被毯下探出青春无限的上半身,伸手从茶几上拿起根烟点上,递给了正躲闪她目光半靠着床的吴安平。而做完这一切,她却又将身体俯在吴安平胸前,贴住他的身体,面孔向下,缓缓道:“吓到了?”

她的声音平静而低沉,但在吴安平看不到的地方,正有一颗一颗泪珠不断滚落,渗入床单消失不见。

“我们……我们怎么会?”吴安平茫然地问。

“这没什么。是我自愿做的,你不用感到不安,也不用觉得对不起那位夏小姐。”洛夫娜猜到担心什么。

“轰”一下,吴安平的脑子炸开了看着覆盖住胸口的棕褐长发,以及紧贴住身体的那曲线起伏的光滑裸背,他便忍不住想起昨晚欲望沸腾的疯狂场景。这一刻,他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在懊悔之外,他觉察到自己竟忍不住还有一丝得意。

吴安平狠狠抽了一口烟,将视线集中在指间明灭的火头上,看似沉静,但他的脑子却在飞速运转,开始寻思这件事该如何收场。懊悔填满整个心房,既为夏听白,又为洛夫娜,但除去懊恼,他却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他和夏听白的关系,还未完全回复以前的亲密,而可以想象,夏听白更绝不会原谅他这样的过错。或许他应该把这件事忘掉,就当从没发生过,但洛夫娜呢?洛夫娜即便不是传统的女人,但要说是个随便的女人,他也绝不肯信。发生这样的事,尤其是对着自己生命中第一个女人,他根本无法狠下心说出任何冷漠的话来。

洛夫娜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直,眼神一黯,随即半掀起被毯,跨步下床,背对着吴安平穿起衣服。她曼妙的身体全部暴露在空气中,每一寸都是青春,每一寸都充满活力。吴安平将抽了一半的烟拧熄,就这么半靠着床,呆呆注视着洛夫娜,说不出心里是怎么滋味。

洛夫娜把衣服都穿好,转身朝吴安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吴安平也抬头看着她,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现在的根本不去想,他只能调整成这样的心态,却接受已发生的事。

“我先下去了。还得上班。”洛夫娜眨一下眼睛,开口道。

“唔,好的……”吴安平故作平静点点头,对这样的对白感觉很尴尬。

洛夫娜再看了看他,然后调头开门离去。吴安平感觉她的背影散发出很多气息,忧郁、悲伤、欢喜、满足,每一种气息都是淡淡的,复杂交织在一起,越来越难以准确辨别及区分。洛夫娜将门关在背后,眼泪“唰”一下就奔涌出来,她捂住嘴,提起裙角,轻轻朝自己的套房跑去。

吴安平大张手脚,仰躺在床上,呆呆看着穹顶的复杂雕饰,心里脑里都有一种说不出情绪,似有似无,似乱非乱。突然,他猛地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失神地喃喃道:“吴安平,你真是个混蛋……”

这一整天都会忙碌,要做的事情很多。

夏听白计划对哈尔科夫做个简单考察,看一下针对民国的支持项目,有哪些可以在这边开展。这同样需要吴安平发表意见,他自然要全程跟着。邢斌是司机,德米特里是向导兼翻译,陆建国也一起陪同。而洛夫娜要去市政厅办理承租东郊物资仓库的事,上午出发前并无与几人照面。

吴安平面对夏听白,便忍不住会想起昨晚之事,心乱如麻,情绪一直不怎么高。不过他并不敢露出丝毫异常,虽心不在焉,也没人能够发现。邢斌、德米特里情绪高涨,一路谈笑风生,把气氛搞得很热络,只是陆建国就有些异样,似乎总什么事想说,但每次都会看一眼夏听白,然后到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在一处能储油二十万方的大型油库,夏听白听说因俄乌石油争端,这个油库已基本处于荒废状态,便要求去查看一下。吴安平找个借口没下车,就趴在车窗,掏出烟来默默抽着。自昨天从西峰穿梭到哈尔科夫,他抽得烟已经比以前一年还多,先是与夏听白之间出现问题,紧接着又发生了与洛夫娜的事,而似乎只有借助抽烟,他的心情才能稍作平复。

陆建国也没下车,留下来陪吴安平。这时见没有旁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决心开口道:“老板,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吴安平头也没回,不在意应道:“有什么事就说吧,说起来你还是我半个师傅,不用这么见外。”

陆建国并不知道“半个师傅”的称呼从何而来,他也没多注意,而是小声却清楚地说道:“老板,洛夫娜喜欢你,你知道吗?”

“洛夫娜?”吴安平听到这个名字便一阵心虚,吓得差点把烟头丢到车内座椅上,他手忙脚轮将烟头拧灭扔出,勉强道:“你真会开玩笑。”

“我怎么敢开这种玩笑?”陆建国很认真地说。

经历过昨天晚上的事情,其实吴安平也有这方面的猜想,他决不信如洛夫娜所说,是因为恐惧失去权力才有那样的举动。不过,他现在确实不太想聊这方面的事,虽然看出陆建国很认真,但他仍不愿做出回应。

陆建国见他闷不做声,以为他仍不相信,就直接摊开了道:“以前你在乌克兰停留时,虽然洛夫娜有事无事总去找你,但也没让我意识到她喜欢你,后来你消失一阵,又重新在烽火公司总部出现,我才隐约发现洛夫娜对你的感觉不一般。这次你又有两个月没有音信,洛夫娜的表现更证明她喜欢你没错。”

吴安平无表情地道:“这都只是你的猜测,说明不了什么。”

陆建国道:“本来还只是猜测,但上次你回到总部的时候,我突然兴起一个念头,想撮合你和洛夫娜,消除烽火公司的隐患,所以就特别留心,终于发现了明确的证据。洛夫娜不是送你一个手机吗?自你走后,她其实每天都有打电话和发短信给你。”

“有一次,我无意听她对电信公司发脾气,说自己打了一百多通电话,发了五百多条短信,居然没一次能与你联系上,全不在服务区。我当时也不相信,就贿赂电信公司的人,从数据中心调出了洛夫娜两月来未曾接通的电话及短信记录,结果证明,她确实没有说谎,在你消失的这些日子,她平均每天给你打两三个电话,发八到十条消息。这难道还不算明证吗?”

吴安平手抖了一下,不过他强自镇定道:“我和洛夫娜在一起接触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超过十天,你认为这十天时间,就可能发展出像你认为的那种情感吗?”

陆建国说道:“这种事其实很难说的。我其实一直抱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不然也不会不放心洛夫娜,非要做这个财务总监,而且自从起了撮合你和洛夫娜的心思后,为确定洛夫娜是不是真心,我也曾多次拐弯抹角询问过这方面的事。洛夫娜当然不可能跟我说明,但从她有时的谈话中,我大概可以猜到她为什么喜欢上了你。”

“说说看。”吴安平忍不住又点起一支烟。

陆建国继续道:“一开始听你提出战争主题公园计划,洛夫娜应该只是佩服你的敢想敢做,到后来你直接任命她为总裁,佩服之余便有受信任和好奇的感觉,到多接触后发现你确实没有限制她的权力及发挥,就又增加一种感激,再加上你老神神秘秘时而消失时而出现,就更有了致命的吸引力。这样一点点一步步,在你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已喜欢你很长时间了。”

吴安平无法分辨陆建国所说是否合理,而且他也没必要再去深究其合理性,听完这番话,他只是吐了口烟雾,将自己的表情埋藏在其后,缓缓道:“现在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难道想我离开夏听白,和洛夫娜在一起吗?”

“不,我没有这么想。”陆建国连忙否认道:“其实我也知道说这些没有意义,但还是想你知道,洛夫娜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以前我不信任她,但许多天接触下来,却发现她的真挚、善良足以令许多人惭愧。以前不知道有夏小姐存在,自然想撮合你和洛夫娜,现在既然夏小姐带着女儿一起出现了,我当然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但如果可能,你最好还是能安慰一下洛夫娜,不管怎样说,现在最伤心的就是她了。”

陆建国并不知道自己给吴安平造成了多大困扰,这让他更为自责,也更为难以面对昨晚发生的一切。他转过头,向车窗外叹口气道:“谢谢你提醒,我知道了。”有些时候,一些纯粹因放纵欲望引发的错事,虽有悔恨却也容易忘却,但一旦欲望与情感交织,事情就会变得很复杂,欲望与情感会越来越放大,也会越来越交织得紧密,不死不休直到一起毁灭。

一会儿,夏听白、邢斌、德米特里从油库那边转了回来。

夏听白有些兴奋地对吴安平道:“这里很合用,如果没问题的话,最好能尽快租下来,这里会成为又一个金库,让你财源滚滚的。”这是昨天争吵后她第一次对吴安平恢复原来的热情,但面对这份热情,吴安平却感到有一股力量笼罩全身,正毫不留情在对他进行审判。

“你怎么了?”夏听白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没事,可能昨天着凉,肚子有些不舒服。”吴安平下意识撒谎道。但一说到着凉,他竟忍不住想到昨晚在床边、窗前、地上翻滚的两具赤裸身体,还有那些喘息与畅意。

他怀疑自己在听到洛夫娜对他的感情后,反而更变得心安理得,更不想从欲望的网中挣脱:“吴安平,你真是个混蛋”虽然咒骂自己,但他越来越预感到自己无法再逃离。

“怎么无缘无故骂自己?”他的声音弱不可闻,但仍被夏听白听个正准。

吴安平不敢看夏听白的眼睛,只是随口道:“你这么为我着想,昨天我还把你惹哭,这可不是混蛋吗?”这又是一个弥天大谎。吴安平突然发现自己的品性急转直下,以往鄙视痛恨的事情,竟一条条一件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不许这样说。”夏听白看看其他人,小声嗔道。但随即,她却将一只手送进了吴安平的手掌中,感觉着这男人掌心的热情,却浑不知这只手,像一根通红的铁棍,烫得吴安平由里到外说不出的疼。

回到烽火公司总部,见吴安平还是没有精神,夏听白便让他先去休息,自己则坐在电脑前,结合今天的考察,开始制定在哈尔科夫的配套支持计划。

吴安平这一刻真想对她忏悔,将事情说明,但既怕因此而失去她,又怕对洛夫娜构成更大的伤害,只叹口气轻轻关上房门,一个人上了顶楼。

又是夜晚,顶楼套房内,吴安平一个人呆坐在靠窗的沙发上,默默注视着长窗外哈尔科夫市的夜色。一侧的玻璃长几上,放着一杯没加糖的热咖啡,正袅绕着水烟云雾他的脸上既有苦涩,也有浅浅的迷乱,目光时而清醒时而挣扎。

过了半个多小时,套房的门响了,有脚步朝这边轻移过来。片刻,穿着一身性感礼服的洛夫娜,坐到了他的身边。

两人无语相对,静静地坐着。吴安平的视线里充满怜惜和挣扎,而在洛夫娜眼中,他已能够毫不费力察觉到内中隐藏的情感,那种情感炽热、坚定而又无所畏惧,更让他忍不住心神摇动,思想越来越与身体的本能反应同步。

“这样对你不公平……”吴安平试图做出最后的努力。

洛夫娜没让他把话说完,就如飞蛾扑火一般朝他扑了上去:“不管将来怎样,我只要你,就像现在一样,现在就要……”她的嘴唇在急切追寻吴安平的嘴唇,身体也全面覆盖住了吴安平的身体。

那嘴唇和身体如此滚烫,几乎瞬间就将吴安平苦苦压抑的欲望整个点燃,使他内心忍不住呻吟一声,就将双手放在洛夫娜的腰臀之上,热烈回应起她的热情。下一刻,整个世界便一起沉沦。

良久之后,炽烈的情绪平复下来。洛夫娜用手臂拥上吴安平的腰,轻轻在他胸膛继续亲吻,而吴安平则一只手在洛夫娜柔软的头发上摩挲,另一只手握着电视遥控器,无意义地换着频道。画面飞快转换之间,一个声音在吴安平脑中越来越回响:“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你既给不了她未来,就不要毁灭她的现在。”

洛夫娜突然感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圈住,抬眼看到吴安平正俯下嘴唇,接着在她额头轻轻亲吻了一下。她忍不住微微一笑,闭上眼享受起这种难得的温情,就这一瞬,幸福就填满所有空虚,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满溢出来。她不需要还没来的未来,她只要现在,就像这刻一样的许多现在。。.。

第一百三十章 产业联盟

民国时期的新青年,与新世纪的年轻人相比,对爱情的看法往往更纯粹,也更真挚。35zww.com由于时代不同,民国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慕情感,往往与**理想交织在一起,有更高尚也更忠贞的要求标准。

吴安平也具有民国时代青年的身份,所以以往他所幻想的爱情,也往往与忠贞不渝等词汇联结一起,成为最美好的憧憬。但事实证明,他所认为的这种忠贞,面对新世纪女孩情感和肉体的双重进攻,根本不堪一击。欲望本能力量的强大,远非他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所能想象。

但可喜的是,他不纠结。与洛夫娜的事情发生后,吴安平也悔恨也懊恼,而他越悔恨懊恼,对夏听白的向往就越浓烈。说卑鄙也好,说无耻也好,他都从不曾像一些民国的文艺青年一样,纠结于这是否是对爱情理想的玷污。

吴安平确实无法做到心安理得,一边享受洛夫娜的美妙身体和无私爱慕,一边再去追求对夏听白的爱情理想,但他又确实无法或不愿舍弃其一。有时候,当一个错误行为发展成一个错误习惯,犯错的人便会自动适应,放任自由不再追究。吴安平便是这样,一次生两次熟三次四次蜜里卡油,几次之后他就不再多想,将白天与夜晚的自己看成了不相干的两个人。

在乌克兰的哈尔科夫市,吴安平、夏听白总共待了五天。

前三天吴安平还不怎么适应,但后两天他已经放任放松,在夜晚展现力量,在白天揣摩智慧,神情自若,再没有半点异样。如果将他在做的事,从另一个角度去看,那或许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在夜里他是欺骗自己,在白天他是欺骗别人。

对洛夫娜来说,这几天俨然已是人生中最美的时光。她所有的委屈,在得到吴安平情感回应的那一刻,就完全消散一空,只剩下满溢的幸福和甜蜜。这样的情感远算不上正常,但洛夫娜却只关注眼前这一寸时光,越是情浓,越是专注。

夏听白并没有觉察到任何异常,不过就算她发现吴安平行为异常,相信也绝不会想到真相其实是,这民国男人把腿劈到了八十年后。

其实不止夏听白,陆建国、邢斌、德米特里也没有觉出哪里不对,他们的智商比起洛夫娜总裁要差很远,除了吴安平能让她主动犯傻,其他人相比还真差一两个层级。

或许是心理因素,吴安平虽每晚与洛夫娜抵死缠绵,但第二日精神及身体却不见疲惫,依然能够精力十足投入到产业联盟的组建计划中来。洛夫娜在白天又恢复平日的模样,积极投入工作,只有吴安平忍不住看她时,她才会趁别人不注意,还以一个甜美的笑容。

应该说,夏听白提出的这个产业联盟计划,进展出乎预料地顺利。

乌克兰政局混乱,经济欲振乏力,失业率居高不下,在这种情况下,地方政府对任何投资计划都是十分欢迎的。尤其在哈尔科夫市,烽火公司在增加税收、带动旅游业、提升就业三方面的表现一枝独秀,有着超强的影响力,所以洛夫娜亲自出面,很简单就把承租东郊仓库区及大型油库的事情敲定了。

不过,对于产业联盟计划来说,这仅仅是个开始。

利用几天时间,夏听白对乌克兰工业实力及政经现状已经颇为了解,她认为,完全有条件在哈尔科夫乃至乌克兰,建立一个庞大的后方基地,以跨时空支持吴安平的民国计划。

乌克兰的工业实力雄厚,钢铁冶金、电子电器、采矿工业及机械制造业都十分发达。尤其在军工这块,乌克兰是原苏联军事工业的重要基地,无论潜能及规模,都能占到原苏联国防潜力的百分之三十。许多企业和科研机构都与军工生产有关,主要集中在机器制造业、冶金、燃料动力业及高技术部门,主要生产火箭装置、宇航装置、军用舰船、飞机和导弹等军工产品。

乌克兰是世界上第六大战略导弹生产国,其拥有两座主要的洲际导弹生产厂,其中南方机械制造厂,是世界最大的导弹生产厂家之一,前苏联百分之六十二的地对空导弹、百分之四十二的战略导弹,都由其独立或与其它军工企业联合生产。35zww.com另外,南方机械制造厂在研发及生产运载火箭、巨型运输机方面,同样具备超强实力。

而且,乌克兰建造军事舰船的能力很强,原苏联六个建造大型水面舰只的造船厂,有三个位于乌克兰黑海沿岸。位于尼古拉耶夫港的“黑海造船厂”,就是苏联唯一能制造航空母舰的造船厂;“六一造船厂”也位于尼古拉耶夫港,是前苏联唯一能建造“光荣”级导弹巡洋舰的造船厂;“布隆造船厂”位于克里米亚半岛的刻赤,主要建造驱逐舰和护卫舰。

除这些外,乌克兰还有其他一些较大的军工企业,例如马格尼特电机厂、维加机器厂、无线电仪器厂、机器制造联合企业、基辅无线电厂、灯塔生产联合公司、马诺利特生产联合公司和鲁岗机床公司等。同时,许多科研机构其实也是军工企业,例如顿涅茨塑胶科学研究所、能源科研生产康采恩等。

乌克兰的军工家底很丰厚,但这似乎与吴安平没什么关系,因为他既没有实力也没有必要在这方面插手。不过,吴安平并没有插手的意图,他只不过想为自己的计划谋求一些便利条件,而夏听白认为,当前的乌克兰恰恰就能全面满足他的这种需求。

苏联解体后,随着冷战的结束,乌克兰由于军工企业比例过大、占有投资过多,严重影响国民经济发展,开始实行转产方针,但既缺乏技术和资金保障,又缺乏民用产品市场,加之科研人员流失严重,致使这一进程遭遇极大困难。目前乌克兰政局混乱,经济困难,更难以支付相关费用,许多军工企业效益越来越差,已到难以维系的地步。

其中,马尔舍夫坦克制造厂的破产就是很好一个例证。

当然,总体来说,乌克兰军工企业经过十几年调整恢复,还是基本恢复了元气。不过问题在于,其规模远不能与前苏联时期相比,这实际上是一种去芜留菁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资源向前景及效益更好的企业集中,那些既没前景也没效益的企业自然只能淘汰掉。

顶级的军工人才自然大部分有其出路,但实际上无着落的相关人员数目更为庞大,他们需要另谋生计。但问题在于,在当前的乌克兰,其生计问题并非那么好解决,一来收入不会太理想,二来普通技术工人数目庞大,政府提供不了那么多就业岗位,自然只能失业。

而夏听白制定所谓产业联盟计划,其实就是想利用现代工业资源,为吴安平在民国的发展,组建一个后备的工业支撑体系,尤其是军备支撑体系。显而易见,乌克兰正是最合适开展这一计划的地方。

这个产业联盟计划包括三方面内容。

其一,收拢一些相关专家,组建一个顾问团,为民国工业发展提供全面技术支持。其二,成立几十家中小型机械加工企业,生产相关工业设备,以及各型武器、军备部件。其三,组建一个较为严密的资源输出网络,由民国转运资源,换取必要的发展资金。

第一个方面不用说,乌克兰各类型专家齐备,吴安平又不需要搞研发,每个领域有一两个二流专家就足够使用。只要保证其收入,可以说符合要求的人,很轻易就能找到一大把。

第二个方面问题也不大,乌克兰的机械制造业本就发达,现在倒闭的工厂及失业的工人又那么多,可以说只要有钱,几十家工厂用不几天就能组建完毕。之所以限制规模,要办中小型工厂,就是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这些工厂的位置同样会很分散。

将各型武器、装备分解,确定其尺寸标准,视其瞩目程度,将之分散入无数中小型加工厂生产,而只保留敏感部件,在乌克兰这边或直接在民国制造,这样的计划夏听白认为并不难实施。她提醒吴安平两件事:第一,作为老板或是付款方,无论其要求与时代有多不相符,都没有必要解释;第二,对于敏感武器部件,可以以军火商的模糊背景直接在乌克兰下订单,其中疑问他同样没必要解释。

以乌克兰目前的现状,凭借烽火公司在哈尔科夫的影响力,诸如枪管、炮管、击发装置等敏感部件,其实可以直接下订单生产。这也算是军品出口,正是乌克兰政府在努力推动的事情,至于如此落后的东西谁会需要,那是另外的事,他没有义务提供答案。当然,这件事能隐秘还是要隐秘,不惊动政府当然最好。

第三个方面,组建资源输出网络其实最为繁杂,不过夏听白干过经侦警察,多少算是半个专业人士,冥思苦想之下,还是制定出了比较完备的计划。计划很繁琐,要在几个国家注册一批皮包公司,然后经过数十道虚假交易程序,与真实交易对接,才能逐步将资源洗白,使在当代购买的资源,一变二二变四,以换取大量资金。

至于输出什么资源,吴安平和夏听白已有决定,只做石油这一种。石油当前价格很高,每桶一百美元以上,而全世界每年生产石油三十五亿吨,也就是二百五十亿桶左右,吴安平不用多转运,每年输出两百万吨就行,这就是十五六亿美元到手。夏听白大致计算过,以这样的输出量,分散到几十个油库出货,妥善安排后,还不至于引起多大关注。

这样算起来,吴安平每年能有二十亿美元收入,足够支撑民国的发展需求了。

产业联盟计划,虽然有洛夫娜、陆建国、邢斌、德米特里协助实施,但还需要一位重要人物参与,这个人自然便是洛夫娜的父亲波*涅夫。

到哈尔科夫的第四天,在洛夫娜的陪同下,吴安平和夏听白去拜见了波*涅夫。

吴安平与波*涅夫相处过几日,并从这位军工专家身上得到不少好处,但波*涅夫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那些过时的军备资料没有任何价值,吴安平慷慨解囊,倒是帮助他渡过了当时窘境,所以他对吴安平很有好感。当然,吴安平同时还是洛夫娜的老板,这也让波*涅夫的表现更加热情。

面对波*涅夫,吴安平其实很尴尬,尤其是洛夫娜就在当面。在某个程度上,这个老人其实可以算他的岳父,虽然不太可能有正式这么称呼的一天,但他确实已经和洛夫娜发生关系,并且还准备一直发生下去。洛夫娜猜到他的心思,趁别人不注意,在他手背轻轻划了几个圈,这好像没什么意义,但却成功使吴安平的心绪平复下来。

波*涅夫的境况并没有好转。他那个机械厂本来还能够维持,但马尔舍夫厂倒闭后,许多以前的同事为求生计向他求助,他根本无从拒绝,就不必要招进上百号人,而随着经济恶化,机械厂的订单非但没有增加还在减少,他现在只能拿自己的积蓄往里贴,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直至倒闭算完。

对吴安平的计划,波*涅夫很感兴趣,欣然同意接受其安排,不过有一个附带条件,就是要求将他那个机械厂也列入计划,承接吴安平那些莫须有的其实来自八十年前的订单。吴安平自然求之不得,也没故作姿态,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波*涅夫有个疑问:“听你的意思,这些订单多数集中在机械加工及设备制造上,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干脆组建一个大型机械公司,非要分成几十上百家小工厂呢?”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对波*涅夫又不能不做解释,幸好对此早有预料,吴安平和夏听白早商量好答案,于是,吴安平道:“这是因为其中一些订单涉及军备制造,摆在明处有些不方便,所以才分成几十家工厂,这样就不会太引人注目。”

“军备制造?”波*涅夫吃了一惊:“说说看,是哪方面的。”

“哪方面都涉及,不过这些订单都是些部件,技术含量很低,只有个别或许敏感一些。”吴安平故意道:“我想,政府对此应该不会太做限制。”

波*涅夫叹口气道:“只要有钱,你就是上帝,确实不会有太多限制。”这似乎勾起他什么心事,情绪一时间有些低落。

第五天,吴安平、夏听白、波*涅夫、洛夫娜四人一起,为产业联盟计划补充了细则内容。这意味着,这项计划再不仅仅只是设想,而将转入实际操作层面。其中,陆建国、邢斌将负责石油输出网络的组建及维护,洛夫娜、德米特里将负责协调几十家工厂的生产,而波*涅夫将负责组建一个顾问团,提供必要的技术支持。

这同样标志着,吴安平就要暂时离开乌克兰。当天晚上,他和洛夫娜抵死缠绵,直至筋疲力才沉沉睡去。

第六天一早,吴安平带着夏听白及吴定瑶离开烽火公司总部,又回到了哈尔科夫市的郊区仓库。在这里,他启动引擎,带两人直接穿梭到了位于廊坊的住所。不过三人并未在廊坊停留,而是打车去北京,在多宝斋找到了于坤。

于坤有两月未见吴安平,这时见到当然高兴,不过看到夏听白一同出现,他不免有些惊讶。寒暄过后,他了解到此时夏听白竟是吴安平的女友,顿时又目瞪口呆,难以想象这样的转变究竟是如何完成的。因为吴安平的身份问题,此前他与夏听白有过小摩擦,这时不免尴尬,不过都是年轻人,现在又在同一条船上,交谈片刻,也就彼此都熟络起来。

吴安平在北京只停留了一天,利用这一天时间,他将多宝斋的股份,全部转给了于坤。于坤不解其意,自然百般推托,不过最后吴安平还是说服了他,理由很充分:一来他身份有假,早晚对多宝斋不利;二来多宝斋即便转给于坤,也不影响他换取资金。基于这两条理由,多宝斋其实转给于坤,对他来说更为有利,起码降低了暴露的风险。

其实,还是夏听白提醒吴安平这样做的,以他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出风头,能闷声发财最好。这样一来,黄启西一家人的作用就消失了,不过倒没必要改变,黄启西那个书站每年亏不了几个钱,不妨继续办下去,而且夏听白对黄启西也另有安排,想要他帮忙负责文化资料的筛选,比如影视、歌曲、书籍等,以实现向民国全面的文化移植。

晚上,吴安平、夏听白、于坤、黄启西以及黄父黄母都坐到了一起。黄启西与夏听白的冲突更大,不过他脸皮也是最厚,没几句话就叫起了“嫂子”,还直说当初他的猜测没错,倒把夏听白闹个满脸通红,差点下不来台。

黄父黄母见吴安平确实与死去的黄启东一般模样,就有些激动,吴安平也感念两老,就顺着当初于坤的安排,直接认了义父义母,把两位老人高兴得直合不拢嘴。黄启西也很兴奋,有这么一个财大气粗的哥哥关照,他以后自然是前途无忧,对于吴安平提出的,日后他要接受夏听白管理,也欣然表示了接受。

第二天,告别于坤、黄启西后,吴安平、夏听白带着吴定瑶直接坐飞机到了苏州。

在苏州,夏听白回家之前,先在市区租了一套公寓,以方便吴安平来往,然后才打车到了夏听白家的楼下。

吴安平有些不舍,但还是道:“快上去吧,你父母现在还不知多着急,早见到也早让他们安心。”

夏听白点点头,却又红着脸上前,嘴唇在吴安平脸上轻轻一点,说道:“别舍不得,苏州以后会是你在国内网络的中心基地,来往次数会很多,而且这边的基础打好后,我还要经常去民国给你当司机,我们……我们有的是时间相处的。”

吴安平点点头,转身要走,夏听白又将他叫住道:“你最晚每三天去一趟市区的公寓,在找好办公的地方前,我白天会在那里,到时候你可以把我准备的资料带回民国。还有,你马上就要组建政党,相关的纲领及党章什么,我会在这几天让父亲帮忙弄好,记得回来拿。”

吴安平心中窃喜,回头对夏听白就笑,却把夏听白笑得脸更通红,朝他努一下鼻子,便带着吴定瑶上楼去了。吴安平这才喜滋滋回到市区公寓,记录好道标,启动引擎直接回到了民国时代的西峰。。.。

第一百三十一章冯玉祥的心思

只过去七天,陇东集团的改组工作并没有太大进展。35zww.com

回到西峰的第二天,也就是九月二十日,吴安平下令,甘陕省道县三极行政官员,在九月三十日前务必赶到西峰,商讨组建临时政府及新政党的事。陇东集团改组会议结束后,这方面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天飞,算是给人们一个适应,现在命令已然下达,自然是到了动真格的时候。

当天,兰州和西安的国共两党支部得到消息后,分别向甘肃省长薛笃弼、陕西省长刘治洲,提出了旁听这次议政大会的请求。薛笃弼、刘治洲随即向西峰发了电报,吴安平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直接回复“可以答应”,并表示“热烈欢迎”。

按照先前规定的时限,截止到九月十五日,解放军要完成新一轮征兵工作,在甘陕各地征召二十一万新兵。吴安平询问通讯副官肖澜,得知当时各部已发来电文,汇报征兵目标已顺利达成,这才不再担心此事。不过,随即他向余大成、余铁鹏、李章、安柄朝发去电报,要求各部挑选国术高手到西峰报到,准备正式组建黑水公司。

另外,肖澜还汇报了一些消息,让吴安平有喜有忧。

喜事只有一件。据陕西方面的通报,蒋百里于九月十四日抵达潼关,向当地解放军驻军提出入境请求,据称要去西峰拜访总司令吴安平。当时吴安平不在,安柄朝在西安得到消息,知道他不会拒绝,便同意了这个请求,现在蒋百里已过长武,算时间后日便会到达西峰。

吴安平感到很意外,当前正是北伐紧要关头,蒋百里本该在前线替吴佩孚、孙传芳参赞军务,没想到居然专程跑到甘肃来见他。不过深想又不意外,解放军虎视豫西,想必令吴佩孚坐立不安,蒋百里此来不是为做说客,就是为探明解放军的意向。

与蒋百里再次见面,还称不上什么喜事,关键是吴安平已经决定,绝不放这位老看不清形势、总站在失败者一方的军事大家离开甘陕。不管蒋百里愿意不愿意,吴安平都准备给他戴顶参谋长的帽子,让其领导解放军参谋本部,并负责在庆阳建立一所陇东陆军军官学校,完善解放军士兵、士官、军官三极教育体制。

忧心的事也有一件。三五中文网吴安平没想到,甘陕局势已然大变,但冯玉祥依旧在历史同一天,发起了赫赫有名的五原誓师。

八月十七日,冯玉祥由莫斯科启程回国,经西伯利亚铁路到达上乌金斯克,然后换乘汽车赴库伦。九月十日,他由库伦动身前往包头,在路上碰到溃退的西北军将领,又遇见了于右任。冯玉祥获知旧部佟麟阁、孙连仲、刘汝明等正率部开往甘肃,已过五原,张之江和鹿钟麟则在五原扎营,于是一行人便决定先赴五原,途中又遇上了宋哲元。

九月十五日,冯玉祥等到达内蒙古五原县,鹿钟麟相迎。此时,西北军的败军大批集合在五原,除国民一军外,还有国民三军的孙岳、五军的方振武和六军的弓富魁。五原其实就是一个空落落的土园子,人烟稀疏,荒凉冷落,还赶不上内地的乡镇。西北军一干残兵败将,劫后重逢,恍若再世,当时一致推举冯玉祥冯就任国民军联军总司令。

九月十七日,冯玉祥就职誓师,宣称将“遵奉孙中山先生的遗嘱,进行国民**,实行三民主义”,并号召全体西北军响应北伐,实行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于右任以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的资格,把一面北伐军军旗授给了冯玉祥。就这样,西北军从一支北洋军阀部队,华丽转身成为了一支国民**军。

吴安平忧心的是,明明解放军异军突起,阻断了西北军北伐之路,并使其再难有重振之机,但《五原誓师通电宣言》中,却半点没有涉及解放军的内容,而且广东**政府及冯玉祥,至今仍未派人至甘陕协商北伐之事。这意味着,一旦西北军进攻甘肃,解放军便将成为北伐的敌人,至少是暂时性的敌人。这是吴安平所不愿见到的。

冯玉祥信誓旦旦要率军北伐,但西北军刚被北洋联军击败,他自不可能再向东进攻张作霖及阎锡山,那绝对是自找死路。如此一来只有向西,历史上他就是挥师西进,过宁夏,出陕甘,解西安之围,然后又挥师北上,进北京推翻了北洋军阀的统治。现在冯玉祥既不派人过来协商,自然还是打定主意要进攻甘陕,占据地盘重振西北军了。

吴安平还真猜对了冯玉祥的心思。其实于右任、刘伯坚都向冯玉祥提出过向解放军借道直扑河南的建议,如果解放军答应,西北军虽只剩数万残军,但在河南倾力一击,仍足以搅乱吴佩孚的军事部署,直接致使直系灭亡。河南直军大多是靳云鹗旧部,而靳云鹗当初被吴佩孚免职,便是因为对“联张讨冯”的方针不以为然,这对西北军自然极为有利。

不过这些建议却遭到了冯玉祥的坚决拒绝。

冯玉祥出身行伍,能极一时风云际会之盛,自有其过人长处。他身体强健、精力兼人,且富恒心与毅力,因其崛起于行伍,故不仅能刻苦耐劳,且深懂士兵心理,对于世故人情极为透澈,也因此每对官兵或民众演说,总能把握群众心理,博取同情。另外,冯玉祥富于爱国观念,求知欲旺盛而又领袖欲极强,绝不甘屈居人下。

但冯玉祥也有几个短处。一是气量偏狭,不能容物,故常在重要决策之际受意气蒙蔽,而做出错误决断;二是自大骄傲,目中无人,喜弄权术而缺乏诚意;三是魄力不够,利害心重,在患得患失之间,往往只顾眼前,看不到更深更远的影响,这也是他的最大弱点。

虽然五原誓师之时,冯玉祥信誓旦旦要“联俄、联共”,但实质上其政治态度并不坚定,所谓“联俄、联共”很大程度上只是利己的权谋,缺乏必要的诚意。他亲苏俄,无非利用于一时,争取各种援助,以解西北军倒悬之急,而苏俄支持冯玉祥,很大程度上也只是想借他之手,操纵中国政局,不然他们没必要对一位基督将军表示善意。

纵然西北军借道陕西直扑河南对北伐有利,但一来冯玉祥并不信任解放军,生恐中途有变,二来即便进入河南,以西北军这数万残军,经过与直军对耗,根本剩不下多少实力,也无法应对晋系、奉系在北方的进逼,到时候吴佩孚的势力或许确实消亡,但西北军也必将陪葬,这是冯玉祥绝不愿看到的。

西北军是冯玉祥根本的力量凭依,他还是想先找块地盘恢复实力,然后才挥军加入北伐战场,以消灭北洋势力,实质履行爱国者的承诺。想来想去,既不能向东再硬碰奉系、晋系的联军势力,自然只有西进与解放军掰掰手腕,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西北之王。

西北军从未与解放军直接交战,冯玉祥自然不会认为自己亲手打造的军队,会不如解放军强大。虽然解放军横扫甘陕,从无敌手,但对张兆钾、孔繁锦的甘军,以及刘镇华的镇嵩军,冯玉祥更看不上眼,他认为只要集合西北军三万主力,这样的敌人同样不堪一击。

这其实不算自大,西北军确实战力强横,但冯玉祥不知道的是,解放军横扫甘陕前后消灭二十万军阀部队,其自身战损却是不可思议的小,其间阵亡士兵总数连两千都未达到。如果知道这个信息,不知道冯玉祥会嗤之以鼻不肯深信,还是会干脆打消进攻甘陕的念头,老老实实借道,或干脆窝在宁夏、绥远休养生息。

由于解放军的政治态度并不明确,于右任、刘伯坚自然对冯玉祥更加信任。而且此时冯玉祥已是国民党中央委员,西北军又已加入国民**军,一边是可能的新军阀势力,一边是自己一方的**势力,其倾向性如何不言自明。见冯玉祥打定主意西进,两人便不再相劝,反而帮忙谋划起来。

冯玉祥在五原重组西北军,以鹿钟麟为参谋长,何其巩为秘书长,李兴中为参谋处长,陈连富为副官处长,徐庭瑶为军务处长,宋式颜为军械处长,过之翰为军需处长,张吉墉为军法处长,张允荣为内防处长,石敬亭为政治部长,乌斯马诺夫为顾问。其旧部收到消息,纷纷前往五原投奔,张之江由宁夏赶去,石友三亦由包头赶去。

当时包头已是阎锡山的势力范围,可是周围的部队全是西北军降军或溃军,所以冯玉祥便随石友三一起到了包头,在那里征召旧部,整顿军队。

暂时来说,甘陕北线并未有任何战事爆发的迹象,但尚纪元在从固原发回的电报上,已做出提醒,宁夏的西北军正越来越多,而马鸿宾的回镇马军,在海原以西的活动又趋于活跃。这似乎都表明一个事实,冯玉祥确实有夺取甘肃的野心,或许等其整顿好西北军败军,就是图穷匕见的一刻。

尚纪元的独立师虽已扩充到一万人,但一旦与西北军发生碰撞,其实力还稍嫌不够。为加强北线实力,吴安平下令第一师留守西峰,而警备师则由师长黄日新率领,开赴固原,暂归余铁鹏的第三军节制。同时,他命令驻防兰州的李章第四军,立即向北攻占白银,给宁夏镇守使马鸿宾一个教训,也让他知道知道,站错队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宁马

九月二十一日,李章下令在皋兰布防的第七师莫魁斗部,向北进攻白银。www.65txt.com其时,白银县本属甘肃兰山道管辖,只是解放军攻入兰州后,暂时并未分兵占领,马鸿宾又将宁夏军的防线南移,致使白银行政受皋兰管控,防务却由宁夏军充担。不过,宁夏军并不敢挑衅,在白银规规矩矩,反使当地百姓有些诧异。

白银县驻军对马鸿宾来说,只具备警戒功能,虽然当地矿产丰富可称富饶,他也没有将之占据的心思,是以只派了一营骑兵,大约两百多人,并事先向甘肃省政府报备,称其目的只是维持治安。当时解放军刚攻破兰州,省政停摆,并没有就这件事做出任何回复。

李章将这些情况电告吴安平后,吴安平才知道自己以为的进攻,其实只是恢复旧治,不过这样其实更好,他随即电告李章,既然已经动兵,就顺势将属兰山道的红水、靖远及属平凉的海原等县一并拿下,使解放军兰州至固原的防线联结一体,将马鸿宾的部队赶回中卫以北,让他在自己的宁夏道应对西北军的威逼吧。

于是,在莫魁斗第七师挺进白银,继而分兵进驻红水、靖远之时,尚纪元在固原也遣徐天佐部开赴海原。在白银、红水、靖远三地,第七师并未与马鸿宾的部队发生交战,可能宁夏军早得到指示,当解放军抵达城下时,立时乖乖进行了防务交接,莫魁斗也不好为难,随便教训两句,便放其北归。

海原是宁夏军骑兵行动活跃的地区,除马鸿宾的部队外,还有列属张之江国民一军的小股西北军活动,不过这些部队加起来也只有千多人,面对徐天佐三千多人的满编团,根本不敢与之交战,解放军一路挺进,宁夏军及西北军便一路北撤。同样,在二十二日晚,徐天佐兵不刃血进驻海原。

在银川的宁夏镇守使马鸿宾得到消息后,立刻意识到解放军再不容许自己在一旁窥视,便瞒过西北军派驻银川的代表,密令各部退至甘宁边界,只紧守驻地,切不可越境挑衅。同时,他一面向蛰居北京的叔父马福祥去电,征求其意见,一面要求堂弟马鸿逵立刻由灵武赶至银川,商讨应对之策。

目前马家在宁夏,便是以马鸿宾、马鸿逵为首。马鸿宾既是北洋政府任命的宁夏镇守使,其部队也挂着国民第一军第二十四师的番号,马鸿逵此时则是国民第一军第四师的师长。按说宁夏马家军接受西北军的编制,自然应该与西北军站在一起,但其实这些只是情势所逼,西北诸马同气连枝,虽内部也有分歧,面对扑朔迷离的局势变化,一般总会抱成一团,统一应对,自成体系。

西北军即便败于北洋联军之手,但其残部对西北马家来说,仍然属于无力对抗的庞然大物。解放军也不必说,能一举扫平近十万甘军,继而旋风般攻占陕西,也不是马家所能招惹。但现在的情形是,宁夏马家夹在西北军、解放军两大势力之间,势必要选择一个立场,审时度势,这绝非轻易就能决定的。

宁夏马家控制的部队,总数有一万多人。其中,马鸿逵的国民一军第四师,有步骑五千人,以金积、灵武两地为主要防区。除马鸿逵的部队,马鸿宾的部队经过扩充,也达到了五千人左右的规模,编制分为三个团,一团团长是天津人王德铨,二团团长是马鸿宾妻弟马献文,三团团长是马鸿宾四弟马显诚,骑、步、炮兵也算齐备。

马家军与张兆钾的陇东军、刘镇华的镇嵩军相比,可称精锐,但比之西北军的主力部队,战力就要稍逊一筹。***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此外,解放军进攻兰州时,甘肃其他六位镇守使都遣人旁观过一些战斗,据此马鸿宾也能得出结论,宁夏军的战斗力同样比不上解放军。可见,无论面对西北军还是解放军,宁夏马家都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银川,宁夏镇守使府衙的一间书房内,马鸿宾和马鸿逵正相对而坐,分析局势。

与陇东镇守使府相比,这宁夏镇守使府衙可说十分寒酸。只看这间书房,白色墙面已泛起碱花,一排木质书柜漆皮已经开裂,其他如办公桌、靠背椅、茶几,一看就知是用过很长时间的老货,陈设简单简朴。别说镇守一方的大员,就是普通的富户,家中若有书房,也未必比这里差。

这绝非马鸿宾故作姿态。他也算出身名门,更少年为官,步步迁升,但其个人生活一直比较俭朴。马鸿宾在银川的家称“五亩宅”,在中宁的住宅叫“旅国”,其实都只不过是几间土木结构的平房和几间土窑洞。他招待贵客,饭菜也十分简单,往往就是手抓羊肉和面片。以至马鸿逵提到他这位老兄时,总以“我们家的圣人”相讥讽。

马鸿宾和马鸿逵虽是堂兄弟,但两人性格完全不同,彼此之间也有心结。

马鸿宾的父亲马福禄是清朝的武进士,官至简练军统领,在北京抗击八国联军入侵战斗中英勇献身,奠定了马家富贵的基础。其弟马福祥继承了兄长基业,便把对其兄的缅怀崇敬之情都倾注在马鸿宾身上,一直将这个侄子带在身边。马鸿宾自幼过着军旅生活,各方面都经受到严格的锻炼,文武兼备,一路青云直上。

相比之下,马鸿逵就处处不如他,是以青少年时期两兄弟就一直不和睦。马鸿宾虽有叔父无微不至的关怀,但弟弟对他多有排斥嫉恨,使他内心很痛苦,总有寄人篱下、仰承鼻息、靠人施舍为生的感觉。长期以来,马鸿宾形成了性格内向、孤僻凝重,不苟言笑和讲求实际、奋争自立的精神特质。

另外,马鸿宾受叔父马福祥的影响很大,常以儒将自诩,既潜心研究伊斯兰先哲的著述,又对孔孟经典广泛吸取,故能突破狭隘的民族和宗教观念,镇守宁夏以保境安民为原则,主张以德服人,反对暴*。最能说明问题的是,宁夏民众对马鸿宾的支持度,其实要远高于对西北军的支持度。

当然,马鸿宾毕竟还是军阀。在镇守宁夏期间,他同样开放烟禁,增收税款,招兵买马,扩充军队,以在军阀混战和西北军入甘的环境中,维持其对宁夏的统治。由于他既无刷新政治的魄力,又无改善财政的办法,故只能因循守旧,在宁夏建设上并无多少建树,各地经济仍是气息奄奄,毫无起色。

“彭禹廷还没走?”马鸿逵问道。

彭禹廷是冯玉祥国民军的高等法官,同时也是西北边防督办公署秘书长兼禁烟督办。在冯玉祥五原誓师前,张之江就命他赶赴宁夏,来做马鸿宾和马鸿逵的工作,力争与诸马结盟,大量扩军,扫清西北和塞外一切障碍势力,给北洋政府造成直接威胁,以利北伐。只是,他并没想到解放军威胁竟如此之大,百般说服,马鸿宾、马鸿逵仍有疑虑。

“他已经不用走了。西北军已经等不及我们答应结盟,直接把部队派了过来。孙连仲的第十二师已经过了平罗,最晚后日就能到达银川,刘汝明的第十师和佟麟阁的第十一师不过落后三两日,这三个师就有一万多人,都是经历南口大战的老兵,士气虽有些低落,也不是我们能抵抗的。况且,这才只是一小部西北军而已。”马鸿宾无奈地说道。

马鸿逵索性道:“这一遭反正避不过,依我看,不如索性就跟着西北军干,占一个北伐的大义名头。解放军与北洋政府同样对立,未必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难为我们吧?”

马鸿宾叹口气道:“要这样简单好了。解放军或许不会主动进攻西北军,但西北军却极可能主动进攻甘肃,你想,解放军会是那么好脾气,任其来攻不做反击吗?所以,这场仗注定会打起来的。现在,解放军已在固原、白银,将我们的部队驱赶出甘肃,我看这就是一个警告,如果西北军敢动手,其反击必定十分猛烈。”

马鸿逵有些反感道:“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西北军只要开打就必败无疑,解放军没这么厉害吧?西北军我们都接触过,其中一些杂牌部队,战斗力甚至还不如我们宁夏的部队,但冯玉祥嫡系的国民第一军,那可绝对是一支强军,解放军未必能胜过这支军队吧?”

“那你就小看解放军了。”马鸿宾解释道:“你该知道,解放军与甘军决战兰州前后,我曾遣人探查其虚实,结果得到的消息令我大吃一惊。兰州一役,解放军与甘军的战损比竟是一比三十,这还是其兵力居弱,并有南山防线阻挡的缘故。你说西北军再强,能有这么厉害吗?”

“这怎么可能?”马鸿逵震惊道。

“没什么不可能的。甘军确实弱了一点,但兵力既多,又据险关而守,在解放军面前仍不堪一击,可见这支军队有多强悍。其士兵或许并不强过我宁夏军多少,但火力装备却远非我们能够想象,不但有成建制的坦克部队,还有飞机助战,即使不算这些,其步兵一个团的火炮就比我们一个师还多几倍,兼之弹药充足,一般军队根本难以抵挡。”马鸿宾继续道。

“既然这样,冯玉祥为什么非要一意孤行?”马鸿逵有些糊涂。

马鸿宾看了他一眼道:“从彭禹廷那里,我探听到一些消息。”

马鸿逵追问道:“什么消息?”

马鸿宾知他性急,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冯玉祥五原誓师后,便开始着手讨论西北军的战略方针。当时有三种方案可供选择:第一种是以主力向绥远、察哈尔反攻,然后进出北京,与北伐的广东军军南北呼应,夹击奉、直军阀;第二种是两路出击,一路反攻绥远、察哈尔,一路经甘肃转入陕西,东出潼关进攻直系后方。第三种是放弃绥远,主力经甘肃入陕西,东出潼关,与北伐军会师河南。”

马鸿逵道:“现在看,第一种方案显然最适合。”

马鸿宾笑道:“可惜你不是冯玉祥。”然后他又接着刚才道:“冯玉祥不是联共吗?当时共产党方面的李大钊,正好有一封密信送到了冯玉祥手中,认为奉直联军尚相当强大,西北军沿京绥路反攻,不易奏效,不如与解放军商量借道陕西,然后进取河南更为有利。”

“借道?冯玉祥不敢放西北军败军进入解放军控制区吧?”马鸿逵琢磨道。

“冯玉祥确实不敢。他的理由其实也很充足:其一,解放军政治态度模糊,倾向性不明,万一与西北军为敌,借道之举无疑是狼入虎口;其二,解放军突然起事,先打甘肃再攻陕西,全是钻了西北军的空子,但其并无表现出任何与西北军为善之意,孙良诚、杨虎城等一干西北军将领,如今不是被其扣押,就是已加入解放军,这其实已有敌对之意,西北军无法信任解放军。”马鸿宾补充道。

马鸿逵点头道:“这也有些道理。”

马鸿宾叹口气道:“你都觉得有道理,何况其他人。正好阎锡山态度动摇,据称有**之意,冯玉祥便定下了‘复甘、图陕、联晋、攻豫’的八字方针,这便是说,西北军与解放军之间必有一番大战。”

马鸿逵突然问道:“子寅哥,局势如此,不说其他,你自己心里是什么打算?”

马鸿宾不答,反问道:“少云,你一向自有主意,不妨先说一下自己的看法。”

马鸿逵倒未拒绝,伸个腰道:“解放军确实强大,不过思来想去,我还是要站在西北军一边的。”

“这是为何?”马鸿宾脸色有些变化,惊奇问道。

马鸿逵道:“子寅哥,你自然多方维持,没少下功夫,不过我也没闲着。我曾派人扮作行商至陇东各地打探消息,对解放军也算有些了解,发现这支军队虽然由富豪创建,但行事却与赤党多有类似,各地官绅多有遭清洗者。按其标准,我们估计也在清洗之列,你说,要是我们投靠解放军,算不算自投罗网?”

这方面的传闻其实不少,但马鸿宾自觉不与赃官恶霸一类,是以并不担心。不过马鸿逵既然这样说,他也拿不出什么话反驳。他自己算是为官清廉的,并无多少家产和积蓄,马鸿宾却不同,生活阔绰,百般享受,这些自然都是从百姓身上得来,其民间风评差很多,按解放军的标准,还真是该被清洗的一类人。

见马鸿宾默不作声,马鸿逵问道:“还未说你的打算呢?”

马鸿宾不自然笑道:“我自己并无打算,只看叔父怎么说,我自然就怎么办。”

这其实不是他的真心话。在他看来,解放军一旦冲出甘陕,必将掌控整个西北,冯玉祥及其西北军,绝不会是解放军的对手。是以他曾经犹疑过,想翻下西北军的战车,转向解放军另谋出路,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势单力薄,未必会受重视,便想与马鸿逵兄弟俩一起行动,共同与解放军谈判。

但此时,他还未向马鸿逵作出一起向解放军投靠的试探,马鸿逵就表明了倾向西北军的立场,接下来再说其他话,显然已经不太合适。

马鸿宾愈来愈感到前途无望,只能寄希望于叔父马福祥能有更好的主意。。.。

第一百三十三章变化

马福祥的回电很及时,但内容却让马鸿宾及马鸿逵都不太满意。35zww.com

电文的意思有三个。

其一,若冯玉祥掌控西北,诸马势力仍可维持,故当为西北军复甘创造条件,助其征兵及筹备军需。其二,为防万一,应主动适应解放军政策。河州老家应先行将圈占土地发还乡民,并弥补过错处置作恶者,而诸人也应严格约束自身及部众,莫要惹起民愤。其三,北伐进展如火如荼,现正设法与蒋中正接触,以取得其支持,为诸马另觅生机。

马鸿宾猜想马福祥蛰居京津,或受舆论影响,太过关注北伐,却不深知解放军盘踞甘陕,实比**军更为可怖,才依然有左右逢源之心,而不明白祸端已在眉睫。不过情况复杂,凭电文无法解释清楚,他虽有意向解放军靠拢,但多年以来深受马福祥恩惠,并不想违背其意,这也是无可奈何。

马鸿逵则对主动归还土地等措施不满。男人不可一日无权,更不可一日无财,在他看来,这些举措都是在消减自家的财富。若真安分守已,做一土财主,先不说日常享受能否维持,只无钱养兵就让他难以接受。没有兵就没有势力,没有势力就没有权力,如果既无财又无权,那活着根本没有意义。不过马福祥是他亲父,既有指示下来,再不情愿也要照做。

吴安平并不知道宁夏马家竟有这多曲折心思,这两天他其实一直都很忙碌。

在庆阳他借助山形地势,利用D-7引擎整理出了三块巨大的场地,准备用来存放诸如铁矿、铜矿、煤炭、木料、水泥等矿产物资,非为储备,而是将来造好铁路,这里会是一个中转地,将各类物资运往各地。未雨绸缪,铁路虽还没影,倒不妨先将集散货场弄个大概模样。场地整理好之后,他立即从西澳转运了一批铁矿石回来,正好填满其中一个货场,算起来有两百万吨,看上去很多,却还不到他一个小时的工作量。

挨着货场不远,他选了几个地势较高的所在,利用引擎挖出了一些地下洞窟,每个大约有两三万立方。用不了多久,将以这些洞窟为基础,修建一片石油储备库,总计应该在二十多万立方,这在后世其实只能算中等规模。这其实也是一个货场,由这里可以将石油通过铁路,源源不断运往各地。

就在吴安平从庆阳返回之际,蒋百里一行人也踏上董志塬,离西峰不过几十里路程。

蒋百里此行目的,其实并不如他对吴佩孚所言,仅只为缓解直系面临的恶局。***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其实,此时吴佩孚真正的参谋长是景富戎,蒋百里不过挂个虚职而已。同样,他在孙传芳的五省联军那里,挂名总参议,也只是个虚职。他虽仰慕吴佩孚风骨,两人私交甚笃,但在应对**军北伐一事上,他却对吴佩孚乃至孙传芳很是失望。

第二次直奉大战,吴佩孚在北京主持讨奉军事时,曾找蒋百里密谈,请他同往伐奉。蒋百里认为讨奉之战仍为军阀混战,便托词已不熟悉北方情况,拒绝参与其中。吴佩孚便又请他指挥两师军队开到湖南,防止西南**军趁虚北伐。蒋百里虽更不愿置身于南北战争要冲,却因吴佩孚对毫无渊源的自己,不惜寄以腹心之任,因而加深了好感。

其间,蒋百里去看望在清华大学任教授的侄儿慰堂,忽见城门关闭,大街上到处张贴“陆军检阅使冯”的告示,知道直系内部已生剧变,便对侄儿说:“子玉是完了,当他危困的时候,我得前去看他一趟。”当天,他即赶到秦皇岛与吴佩孚见了面。

蒋百里认为吴佩孚四面树敌,南北两面作战,局势已难起死回生,但事已至此,吴佩孚却仍不承认自己失败。两人意见相左,蒋百里稍住几天,便由天津南下上海。这时,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正在拉拢士官同学,闻蒋百里南下,便到处找寻,如获至宝一般把他请了去,任命为总参议。

后吴佩孚战败南下汉口,东山再起成立了十四省“讨贼”联军总司令部,自任总司令。与此同时,孙传芳也在杭州召开五省联军会议,请吴佩孚主持全局,并请蒋百里任联军参谋长,统一指挥,以便制胜奉军。当时,蒋百里已与湖南唐生智商量,派门人刘文岛、李拯中两人与广州方面取得联系,便欣然赴约。

蒋百里作为标准的中国军人,自然希望国家统一,他打算先团结直系内部,然后从中牵线,使直系与广东的新兴力量结合,共同伐奉,达成南北统一。但是吴佩孚的打算,却与蒋百里的设想大相径庭,吴佩孚想先打冯玉祥,再打张作霖,先消灭唐生智,再荡平两广。

蒋百里虽百般告诫吴佩孚不可四面树敌,尤其不可两面作战,过问湖南的事,奈何吴的联奉伐冯的计划已经成熟,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于是,他只好请假回上海,随即向吴佩孚电请辞职。吴佩孚见他用的是明电,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的局势发展,恰如蒋百里所料。湖南唐生智受吴佩孚所迫,将部队改称国民**军,并请老师蒋百里与刘文岛为湘军全权正副代表,到广东接洽北伐问题。因蒋百里已回上海,刘文岛衔命先行,在广州晋见了国民**军总司令蒋介石。而此时,孙传芳也约请百里任五省联军总参谋长,蒋百里不愿就任,但见孙传芳求之诚恳,便介绍丁文江自代。

蒋百里对孙传芳的期望,也如过去对吴佩孚的期望一样,想撮合其与**军合作。他甚至向孙传芳提出具体建议:五省联军沿津浦线,**军沿京汉线,两路并进,会师京津,以统一全国为最后目标。随后,蒋介石的代表张群也秘密到南京,想争取孙传芳的合作。但孙传芳本有意取代吴佩孚,又觉军队士气可用,自然心口不一,暗中要与**军一决雌雄。蒋百里看在眼中,当然失望透顶。

此前,**军北伐一路势如破竹,攻入湖北威胁武汉三镇,北洋直系实际已大厦将倾,蒋百里在这紧要关头仍要赶赴武汉,便是想尽最后努力,劝吴佩孚改弦易张犹未为晚。当时,直军已在汀泗桥、贺胜桥惨败,明眼人都看出武汉已不足守,但吴佩孚却不服输,认为在武汉城前,仍可重创**军主力。

吴佩孚感念蒋百里好意,但在这种情势下与南军议和,实际对他来说就是投降,这让感到莫大屈辱,坚决不能听从其劝。不过,吴佩孚不肯认败只是性格使然,他其实自知直军已处危难之中,所以对蒋百里提出的入甘联系解放军之议极为赞同,亲自安排互为车马,希望他此行能有收获,莫让直军值此危难之际再雪上加霜,被解放军攻入豫西南。

蒋百里只带了几个卫士,一路轻车简行,先由鄂入豫,再经洛阳西行到了潼关。未到洛阳之前,武汉方面就有战报传出,直军在汉口战败,吴佩孚已登车北上河南,蒋百里详细询问经过,才知道是他学生唐生智,推动了这一幕提前发生。

吴佩孚困守武汉,见孙传芳拒不出兵,只能暂将解放军的威胁放置脑后,向河南直军发布调令,希望数万主力南下能挽救危局。但统率河南直军的那些将领,都是原先第一军总司令靳云鹗的部下,在吴佩孚解除靳云鹗一切职务后,这些将领深感不满,驻防河南还无问题,奉调南下后,抵达与豫鄂边境便不愿前行。

从河南信阳到湖北广水的六十多公里铁路线上,沿途都停满了拥挤着士兵的军车。高汝桐和阎日仁两位主力师长,带领全体营长以上军官,到鸡公山上的“争气楼”去晋见靳云鹗,请求他带领队伍去武汉。而靳云鹗因没得到吴佩孚的命令,坚决不下山,队伍也就仍不出发。

吴佩孚得知这些情况,在景富戎苦苦要求下,才勉强同意恢复靳云鹗的讨贼联军副总司令的职务,并兼任前敌总指挥。靳云鹗接到电报,这才从鸡公山下来,带领两个主力师驰援武汉。不过吴佩孚对靳云鹗的怨恨并没有消除,他将武汉的防御重任交由刘玉春担当,而没选择靳云鹗。

刘玉春坐镇武昌兼领三镇,暂时固守待援。汉阳、汉口虽战略价值不大,但吴佩孚也不敢轻心,因刘佐龙部是鄂籍部队,有举足轻重之势,他便大加笼络,委任刘佐龙为湖北省省长兼汉阳防守司令。刘佐龙在汉口就职,所部驻防汉阳及襄河一线。

此时,先前被吴佩孚杀得人仰马翻的唐生智,投靠广东**政府之后,就任了国民**军第八军的军长,在北伐捷报连传的刺激下,他那曾受过挫折的权欲瘾,又随着战场上的胜利变得越来越膨胀起来。他想实现问鼎中原的功业,这时控制武汉三镇便成了十分重要的第一步。

在汀泗桥、贺胜桥与吴佩孚直军主力激战的是第四军,他的第八军只担负着沿粤汉铁路以西从左翼配合正面战场的任务,由于吴佩孚的主力主要集中在粤汉铁路,两翼的防御十分薄弱,因此第八军很快控制了武汉上游长江沿岸的几个重要据点,并有一部分队伍渡过了长江,由长江北岸直逼汉阳。

此时国民**军粤系第四军、桂系第七军正在围攻武昌,不过武昌城池坚厚、深沟高垒,没有周密的部署和准备,根本不可能将之攻克,北伐军发起的几次冲锋都已失败告终。唐生智得知直军驻守汉口和汉阳的,只有刘佐龙的鄂军第二师,便想将之策反,使第八军建立一个奇功,并先行抢占汉阳、汉口。

唐生智以国民**军西路军总指挥的名义,通过在军部做政治工作的共产党员,与武汉的中共地下组织联系,策动刘佐龙归顺广东国民政府,答应其易帜之后,立刻将他的队伍扩编为军,委以第十五军军长兼湖北省保安司令的重任。同时,将政治部主任邓演达的亲笔信,转交给了刘佐龙,晓以利害。

刘佐龙衡量形势,感觉吴佩孚已到末境,便答应转投**军。随后,在北伐军何键部攻打汉阳城时,刘佐龙命令在怀善堂、河舶所等处部署的大炮,调转炮口,猛轰龟山禹王宫北洋军高汝桐指挥部,以掩护**军进攻,并炮击汉口查家墩总司令部,这才逼得吴佩孚仓惶北逃。

武昌虽还有刘玉春在坚守,但连吴佩孚这时也承认,直系已再无回天之力。这种情况下,蒋百里的甘陕之行,似乎承担的使命更为重大。不过在蒋百里的心中,直系的将来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中国的将来,他这次到西峰,更重要的是想弄明白,吴安平究竟是又一个新军阀,还是推动南北统一的新势力。。.。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扣押

蒋百里自过潼关进入陕西,刚开始还未注意,但越走越感觉这里与其他地方简直是两个世界。***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一路所见,他明显可以觉察到百姓的喜悦,即便其衣衫褴褛,脸上似乎也浸润着某种光泽。**军北伐所到之处,各地民众尤其是工农,脸上似乎也有这种光泽,但与他们不同,在陕西这些百姓身上,见不到那种受**思潮席卷的狂热。两相对比,陕西百姓脸上的笑容,似乎更沉甸甸富有内容。

潼关到西安的道路并不见好,但来往的运输车辆却很多。这些车辆大多是美国产的载重卡车,蒋百里在上海有时也会见到,能准确分辨出“道奇”、“福特”等车头标志。汽车在民国各地都能见到,但数量却少得出奇,西北向来贫瘠,陕西也未见富裕,这里的汽车却比河南还多,这不能不让蒋百里惊奇。

在渭南的时候,他曾让卫士叫住一位经过的货郎,问起这些汽车的事。那货郎虽看出他是个大人物,却也不曾畏惧,知道多少说多少道:“这些汽车都是西峰开过来送粮食的,贵客难道没听说?解放军早就公告过,我们陕西已经和甘肃一样,每人每月都有四十斤口粮的最低保障,谁家要是不够,陇东集团会直接发足的。”

蒋百里当真很吃惊,一时没顾上回话,只是下意识道:“真想不到”货郎以为他接话,喜气洋洋道:“别说贵客不信,刚开始我们也没几个信的。这历朝历代就没听说过,有哪个掌权的对我们这些苦哈哈这样好过,等皇帝老子没了,又换上这个大帅那个都督,一个个打来打去,日子比有皇帝时还差,现在可好,我们的好日子终于来了。”

见蒋百里很注意听,几个卫士也很入神,那货郎更有兴致,接着道:“贵客你是没见,那粮食发下来,三邻五舍都是嚎啕大哭,解放军仁义啊那粮食比粮店卖的还好,一点不掺杂物,还粒粒饱满,好多人舍不得吃,都想留下做种,不过发粮食的说了,这些就是给我们吃的,粮种来年会发更好的。”

蒋百里通过这个货郎,知道了甘陕正发生着的一些变化,这些变化有些他以前都未想到,有些也是他一直期望能在民国出现的。只是没想到,南北还在乱战一团,这里却悄无声息进行着难以置信的变革。

“陇东集团?解放军?”蒋百里想到当初德胜楼饮宴吴安平发的豪语,当时以为其满口大言,谁曾想如今自己还在到处奔波,一事无成,他这些大言却已开始一步步成为了现实。

到西安后,安柄朝接待了蒋百里。

蒋百里见安柄朝只二十五六岁,虽未轻视,但也没有多重视,只是在听过介绍,得知安柄朝手握三万大军,已是一军之长,且就是他与吴安平一起解除的西安围城之后,对比自身,不由得不感到惭愧。他忍不住会想,或许吴安平本就是创造奇迹的人,所有与他相关的事,总会让人一次次惊奇。

这时吴安平还在另一时空,并没有在西峰,按蒋百里的一贯作风,这种情形下肯定是要返回的,但这一次他却决定在西安停留几天,看能否等到吴安平归来。陕西给他的印象,与他设想中的印象,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他没有想到在军阀混战的民国,居然还有这样充满生机的角落,即便不为吴安平,他也要多考察考察的。

另一个给蒋百里留下深刻印象的便是军队。

蒋百里虽从未在军队中掌过实权,但谁也无法否认,他绝对是此时民国军界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号称国士无双的军事大家。安柄朝虽是独当一面的解放军高级将领,但实际上他的军事知识,全部来自于吴安平提供的资料,然后凭借充足的武器弹药反复演练,这才没有在与甘陕军阀的交战中露怯。面对蒋百里,他自是十分崇敬,所以特地安排这位军事家参观了驻防西安的第五师,想听听他的意见。35zww.com

这也是蒋百里此行的目的之一,他当然不会拒绝。于是在第五师,他不但详细了解了解放军日常训练的内容及科目,还观看了一场特地为他举行的团级对抗演练。

作为军事方面的专家,他并不为解放军训练的严格感到惊讶,真正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解放军的军需物资供应竟难以想象的充沛。他曾在日本军校就读,也接触过其陆军一些常备师团,可以肯定地说,最起码在弹药供应一块,解放军绝对要超过日本陆军。说实话,看到无数弹药像不花钱一样,在日常训练中被白白消耗掉,他都不由得有些心疼。

同时,解放军武器装备的先进性,也让蒋百里感到难以置信。他曾亲自使用毛瑟98K步枪及狙击步枪实弹射击,很轻易便得出结论,这两款安柄朝称之为25式步枪的制式枪械,比同时代任何列强军队装备的同类武器,都要先进不少。还有其他轻重机枪、各型火炮,每一种其实都不落后于列强,而且装备数量之多,也堪比列强的主力军团。

但这些都是西峰制造的,也就是说,这些武器都出自中国人之手,这让蒋百里如何肯信?但安柄朝言之凿凿,却不容他不相信。而且有些武器,如火箭筒等,他也未曾听说有哪国军队装备过。26式坦克他自然也看到,虽然数量并不算多,但比起奉系张作霖从法国引进的那些,却绝对先进不少。这更让他想不明白:西峰不也是民国的西峰,什么时候连这种东西都能自造了?

蒋百里进入陕西之时,解放军正在各地征兵。征兵或许不足为奇,民国各个势力都在扩充军队,但稍一推算解放军的征兵规模,其结果顿时让蒋百里不寒而栗。参观过第五师之后,他已经心中有数,这支暂时自困于甘陕的军队,其实力绝非冯玉祥的西北军败军所能比拟,吴佩孚在河南的数万直军与之相比,更是不堪一击。

这种情况下,吴安平还要招兵,而且是大规模扩充军队,他究竟意指何方?整个北洋?南方**军?还是在中国横行的东西方列强?正是怀着这样的疑问,在得知吴安平已返回西峰后,蒋百里便匆忙自西安出发,接续上了已耽搁两日的行程。

九月二十二日,下午三时,吴安平在西峰南郊五里处,接到了风尘仆仆的蒋百里。这是自北京德胜楼时隔一年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也是相识至今的第二次会面。

必要的欢迎自然不会少,礼节性的寒暄也免不掉,但宴会和参访不是重点,蒋百里急切想与吴安平就民国局势展开交流,而吴安平却往往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急于表明自己的看法。蒋百里为西峰城市的繁荣、隐藏的工业实力及军事潜力感到震惊,但正因为这样,他反而更想知道,吴安平在想什么,他又想干什么。

吴安平并非故作姿态,他之所以避而不谈,其实是想让蒋百里更深入了解西峰的实力及能力,以为他说服这位军事家增添更多的筹码。感觉到火候已足,第三天,吴安平终于答应与蒋百里深谈一次。

这次谈话是在新城高级住宅区的一栋别墅进行的。

这片住宅是专门为加入陇东集团的各位专家准备的,都是联排或独栋的别墅,前有绿地,后带花园,不远处是一座面积很大的开放式公园,可以说环境十分雅致。蒋百里并不知道的是,吴安平已把这栋别墅转到他的名下,而他无论愿不愿意,这次谈话无论结果如何,都将与吴安平的事业捆绑在一起,登上解放军越来越隆隆作响的战车。

“感觉怎么样?”带蒋百里参观过内部装潢及房间布局,吴安平转身问道。

蒋百里心思并没在这方面,听他问起,才匆忙打量一下道:“唔,还可以吧。”

吴安平先请蒋百里落座,然后才自行找个位置坐下,笑着说道:”将军满意就好。”

蒋百里自然不明其意,不过他也无心去问,直接把话题扯向时局,张口就问道:“安平,老实说,当初在北京第一次见面,你虽然表现不俗,但我从未想到,只短短一年,你就能创下偌大事业。到西峰这两天,承蒙你不见外,非但热情款待,还带我四处参观,自然,我为看到的一切感到震惊,但正因这震惊,我更想问问你,现在南北正有一场大战,而你,又要将西北带往何方?”

吴安平先为他斟上一杯热茶,这才应声道:“看来将军对我尚有许多疑虑呀。”

蒋百里道:“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你在甘陕摆出的架势,确实让我有不得不担忧的理由。当前,吴佩孚已失大势,**军不日即可攻下武汉,你或许不知道,就在吴佩孚北上河南之时,孙传芳给**军下了最后通牒,要求其二十四小时之内,由湘鄂撤军退回广东,这自然是痴人说梦孙传芳虽有大志,但五省联军绝不会是**军的对手。可以这样说,此次北伐,其势已成,北洋最多一两年便会离崩消亡,民国将重新归为一统。”

见吴安平注意在听,蒋百里又接续道:“但这中间,你却是唯一一个变数。现在南北各方对甘陕还未提高注意,若我未来西峰,或许也对你那支解放军不以为然,但幸亏我来了,这才知道你埋下的实力,实比北伐前的吴佩孚还要可怖,你说我能不担忧吗?”

“本来,若没解放军突然崛起,冯玉祥响应北伐后,势必能固甘援陕,继而扫清豫冀京津。阎锡山已有动摇之意,想来不日便会加入南方政府,张宗昌等根本不足畏,如此北方只剩一个张作霖,但其时**军鼎定南方,主力挥军北上,与冯部合力,奉系再强大也难以抵挡,不想败亡就只有易帜。如此南北便可统一,民国才可真正称之为民国。但恰恰是你抢占甘陕,使北方局势变数丛生,若你加入北伐,北洋将更快分崩离析,若你反而支持北洋,则民国势必延续南北分裂之局。这其中的关键,想必你也心知肚明吧。”

吴安平点点头道:“将军其实是想知道,我对冯玉祥、**军以及北洋政府的态度,是吧?”

蒋百里道:“正是。本来我一直寄希望于直系能与**军联合,共同北上驱张,以使国家统一,但吴佩孚自视太高,孙传芳暗藏野心,两人都自矜实力,根本没有把南军放在眼中,时至今日,局面已是无法挽回。现在只有广东国民政府,有望借北伐之机,重新使国家完成统一,你的态度很关键。”

吴安平站起身,在客厅来回走了几步,继而对蒋百里道:“将军爽直,我也不说虚话。北伐确是大势,我绝不会从中阻拦,但现实是,北伐绝不会再像将军预想那般发展。”

“愿闻其详。”蒋百里注目道。

“南方形势或许会如将军所说,但北方不同。有消息称,冯玉祥五原誓师后,曾有人向其建议,向解放军借道往攻河南,但被冯玉祥拒绝。将军说,他打得什么主意?西北军新败,谅他也不会再向东进攻奉系,如此只剩下向西一途,他既不同意借道,自然还是想把甘陕收入西北军控制,解放军自然不会答应。即便我不先攻,冯玉祥也会打过来,可想而知,西北必然还有一番鏖战。”

“再说**军,其在西北,显然已将希望寄托在冯玉祥身上,时至今日,仍未派人联络解放军。我虽有意北伐,也不必剃头担子一头热,在这时硬往上凑吧。还有北方的北洋直奉晋鲁,将军无需担心,解放军本就与其敌对,即便没有北伐,时机成熟,我也要东出潼关,扫荡北方的。”

蒋百里道:“这样说,你暂时是一动不如一静,要坐观局势发展?”

吴安平应声道:“暂时来说,是的。”

蒋百里又问道:“如果**军来联络你北伐呢?”

吴安平笑道:“如果南方派人过来,我自是响应支持,不过暂时也不会出兵。如果冯玉祥有意,借道没问题,他可以去打河南,不过只怕南方政府人来得晚了,西北军在或不在还是两说。”

蒋百里道:“你这是何意?”

吴安平解释道:“西北军一旦要打甘肃,大战一起,最终势必只能留下一方,我有信心,落败的不会是解放军。另外,将军应该也能看出,目前北洋的势力虽已开始瓦解,但**军内部却有新派系正在形成,粤系、桂系不说,你那位学生唐生智也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他也要做两湖王。况且,除北洋外,各省还有诸多军阀割据一方,即便国家名义上统一,实质与以往并无不同。”

蒋百里自然不是毫无所觉,这些事他无法否认。

吴安平继续道:“再往深处想,奉系有日本支持,直系有英美背景,**军不用说,现在与苏俄站在一方,这是目前民国最大的几支势力,但无一例外深受列强影响,冯玉祥本来还好,现在也撑不住了,跑到苏联去要援助。将军,你说说看,这是我们的民国,还是列强的民国。”

蒋百里情绪低沉道:“总是迫不得已。”

吴安平又道:“将军一直想知道,解放军接下来要做什么。现在我可以很明确说,即便**政府不派人来,解放军也会北伐,只是我们的北伐与**军不同,不但要扫清北洋在北中国的势力,还要一并将列强在北方的势力清除。”

“我先前说,暂时会一动不如一静,并不是要坐观局势发展,而是要趁机发展出相应的实力,若不然,凭借当前二十万军队,已足以应对国内战局,我为何还要再次征兵?而且这才只是开始,明后两年还要扩军,我就是要让列强知道,民国终究是我们的民国,不是任其鱼肉的所谓殖民地。”

蒋百里难以辨别,他是否真心口如一,但通过这次交谈,吴安平会如何应对目前局势,他大致已经明白,便叹口气道:“你有这番雄心自然是好,只希望能始终如一。既然想知道我都已经知道,那明日我就要告辞回上海了。”

吴安平大笑道:“将军啊将军,你却是来得走不得了。”

蒋百里大惊道:“你这是何意?”

吴安平坦白道:“这栋别墅,就是我为将军安排的家宅。我想请将军就任解放军参谋长一职,全权负责参谋本部的工作,另外,我准备建一所陇东军校,将军曾是保定军校校长,这陇东军校自然也由你负责。这么多事都非你不可,你既到了西峰,我如何还能放你离开呢?”

蒋百里怒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吧?”

吴安平诚恳道:“将军且莫生气,我另有话说。自将军留日归国,各方瞩目,先后曾受聘至袁世凯、黎元洪、吴佩孚、孙传芳等处,但这些人只是利用将军声名,并不理会将军的救国抱负,将军扪心自问,这些年可是空蹉跎一场?但留在西峰则不同,我会给将军足够的信任和权力,我们将精诚合作,将民国带往它该有的方向,亲手打造一个自秦汉唐三代以降,就一直被国人所纪念的强盛时代。”

蒋百里默不作声,良久方道:“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吴安平道:“抱歉,没有。”

蒋百里叹口气道:“但愿你记得今天的话。”。.。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吴佩孚的四面楚歌(1)

在当前时期,蒋百里对解放军的作用之大,可以说无以复

虽然吴安平也认为后世的议论,有太过拔高蒋百里之嫌,但他却相信及肯定,有蒋百里在,绝对可以让解放军的军事体系更为正规有效。三五中文网另外,凭借陇东集团实力支撑,加上后世军事资料支持,将来的陇东陆军军官学校,必定可以超越大名鼎鼎的保定军校和黄埔军校,成为中国乃至世界第一军校。单就这两点来说,解放军便能实力倍增。

当然,蒋百里的这些作用,短时间并不能体现出来。吴安平说到做到,将负责组建军校和梳理指挥及作战系统的事情,交给蒋百里后,自己便不再过问,只是在交待下面对其无条件配合时,并没忘记安排十几个警卫二十四小时跟随。

至于那几个蒋百里那几个卫士,自然也是多方笼络,愿回河南的回河南,愿留下来的也按现役解放军一样待遇,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这并不说卫士中没有忠诚者,相反,派教导队的人做过工作后,忠诚的卫士明白吴安平没有敌意,反而更支持蒋百里留在甘陕,毕竟他们已经清楚只有在这里,才有这位国士真正的发挥空间。

蒋百里给家人、门人及相关人等都发了电报,一是报平安,二是说明目前境况,吴佩孚那里自然也收到一份。吴安平自然不会去查检内容,但电报局的人却主动作了汇报,他也没矫情地拒绝,顺理成章做了下了解。应该说还不错,十几封电文中,蒋百里都未曾抱怨,也未曾提扣押之事,只说以不得以略了过去。

吴佩孚虽是自大,但能坐到近乎中国第一人的位置,自然也是绝顶聪明,虽然蒋百里的电文中,除了对解放军的超强实力稍作描述,其他都未涉及,但他已经猜到这是蒋百里隐约给他的警告,解放军比北伐军更为强横。

同时,他也猜到蒋百里所谓的“不得以”,其实是指遭到软禁或扣押,他虽然不知道其中缘故,但却从中看出,解放军对河南直军即便没有敌意,也绝对没有善意。不过此时的吴佩孚已焦头烂额,完全顾不到这些。

自九月六日刘佐龙炮轰查家墩,吴佩孚仓惶北上,先退孝感,再退广水,三退信阳。***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这位玉帅本有意自信阳调援,反攻**军,但因军心涣散,身边已无可靠部属,只能无奈悲叹。这时,吴佩孚身边的战将只有田维勤担任信阳以南的防务,至于靳云鹗,自随吴佩孚从汉口返豫,便又进了鸡公山,其对吴佩孚的不满已达极点。

这时河南全境有枪的兵不下三四十万,名义上归吴指挥的,仍超过十余万,但兵心厌战,而军粮饷秣也艰困万分。吴佩孚在北方虽尚有可调之兵,可是没有车辆调配,只好徒步南下,因此自郑州以南至信阳武胜关,各站都有驻兵,派别复杂,并不一定完全听吴佩孚的指挥。

靳云鹗驻军鸡公山,俨然以河南最高军事首长自居,他曾下令,凡通过他的防区的杂牌军队,一律予以缴械,他的亲信黄殿臣奉命执行。九月十六日,黄殿臣的部下遇上吴佩孚的卫队经过,也不分清红皂白予以缴械,吴佩孚闻讯大怒,当即勒令将黄殿臣枪决。当晚,这一决定在信阳附近引发兵变,吴佩孚只得仓惶搭乘火车脱身,直奔郑州。

此时,直系尚有元老曹锟隐居保定,曹锟为人宽厚,甚得人缘,不似吴佩孚之强项,容易树敌,因此在吴佩孚走投无路之际,直系要员便纷纷敦请曹锟出马团结直系。曹锟自冯玉祥倒戈遭受幽禁,直至奉直联合赶走西北军始才恢复自由,虽然当时他的把兄弟吴佩孚已东山再起,他却依然表示不愿过问政治,径自北京返保定闲居。

吴佩孚失势,曹锟自不愿见到直系就此分崩离析,便乘专车赶赴郑州,想要发挥影响力,使直系重新团结。曹锟到郑州后,下榻在中州饭店,其年岁已大,又旅途劳顿思虑繁多,身体便有些微恙,只是吴佩孚也正忙于军事,无法立刻抽出时间来看望。

直到第二天晚上,吴佩孚才抽空由赴中州饭店拜谒曹锟。他入室先鞠躬为礼,又请问曹锟道:“总统身体好些了没有?”曹锟对他不理也不答,房中空气为之寂静。吴佩孚再问一遍,曹锟才徐徐而言:“外面风好大哟”吴佩孚说:“今天天气好,外面没有风。”曹锟说:“外面没有风怎么把吴大帅吹来了。”

吴佩孚一听,便知道是因未曾当时迎接,让曹锟有些多心,便默声不语低下头恭听聆训。曹锟见他态度恳诚,便有些满意,语重心长道:“你是大帅,我也做过大帅。我做大帅时有功都是你们的,如果不把功劳分给你们,你怎么会做到大帅?可是你今天有功都是自己的,不能容物,不能开诚对下,自大狂妄,这才造成今天上下离心离德。”

曹锟越说越气,声色俱厉,吴佩孚不管有没听进,但他对曹锟很尊敬,只是低头恭听不敢作答。见气氛不对,曹锟随从便过来扯向其他话题,这才把氛围缓和。吴佩孚又与曹锟叙话良久,表示愿听教导,因见曹锟有些倦意,这才起身告辞。曹锟虽斥责吴佩孚,可内心却是想努力团结直系,遂又派人把靳云鹗找来,好言安慰,劝其顾全大局。靳云鹗抒发很多对吴佩孚的不满,至于愿不愿听从,却没有直言答应,这便让曹锟更是忧心。

吴佩孚此时的处境可说极端恶劣,由汉口退到郑州后,其辖区为北自保定,南至武胜关,靳云鹗在郾城设立司令部,日日言反攻而日日按兵不动。用两面作战形容吴佩孚的处境远远不够,他简直是四面受敌,一面是明敌**军,一面是暗敌靳云鹗,一面是隐敌解放军,一面是劲敌奉系张作霖。

解放军在陕豫边界的部队并不算多,看似友善,但蒋百里遭扣押一事却使吴佩孚明白,西面这支新军绝非善类,保不准何时便会趁其虚弱,扑上来狠狠咬上一口。奉系更不用说,虽刚有联军击败西北军之谊,但直系内部尚有孙传芳不相配合,北洋诸系之间彼此倾轧更是常态。奉系将领以前曾有投鞭以断黄河至洛阳观花的豪语,此时吴佩孚虚弱至此,当然最好实现这一野心的时机。

张作霖天天打电报问吴佩孚今后的动向,其意思是如果吴佩孚对付不了**军,不如让出一条路给奉军,并且愿意把奉军交给吴佩孚指挥。然而,吴佩孚南口作战的记忆犹新,当时也是有指挥权,却根本指挥不动奉军,对张作霖同样的提议他自然不敢领教,所以一再答复说自己的力量足以挡住**军,现在还不需要奉军加入。

吴佩孚退往郑州时,看似以南为敌,以北为友,实际国民**军却是把他当作头号敌人,而奉张作霖虽满口“二哥,二哥”叫得非常热络,但形势比人还强,如今的吴二哥是个斗败的公鸡,奉军其实也把他看做挡路的瘟神,叫他让路他不让,对于他阻挡**军的能力早失去信心。

就在吴佩孚焦头烂额四面受敌,而曹锟欲助其重整直系之际,这时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的日子也不好过。

孙传芳在南京坐待吴佩孚战败,自以为得计,其实却让**军逐一击败。当**军出湖南直指武汉之际,倘若五省联军剑到履及,不东推西拖,与吴佩孚军队合作,即便最终可能仍不免失败,但对**军来说,却无疑会增加很大的麻烦。孙传芳按兵不动,直接搞垮了吴佩孚,间接也搞垮了他自己,使得**军可坐收各个击破的战果。

广东国民政府誓师北伐时,便已派出熊式辉赴江西瑞金策反五省联军的赖世璜部。

赖世璜部在孙中山第一次北伐时,曾随同由粤入赣,本为**部队,所以在熊式辉抵达后,赖世璜很快便被说服,欣然同意投效**军。赖部被改编为**军第一军独立第一师,仍由赖世璜任师长,但番号没有公开,所以表面上,赖世璜部仍接受孙传芳和江西督理邓如琢的指挥,因此五省联军有何作战计划,在汕头的第一军军长何应钦立时便能得知。

**军北伐本是两路进军,一路出湖南入湖北;一路经江西入江苏和浙江。当**军扬威两湖时,孙传芳乃以大军增援江西,企图分路向湘、鄂边境进侵,并将江西总司令邓如琢所部分为六路,同时进攻湘鄂。第六路便是赖世璜部,被要求偕同闽军进犯东江。

待看到吴佩孚已难以支撑湖北局势,孙传芳感觉苦等的时机终于来临,便向五省联军下援赣作战计划:以皖军第三混成旅王普部为第一军,以苏军郑俊彦部为第二军,谢鸿勋部为第三军,浙军周凤歧部为第四军,皖军刘凤图部为第五军,并以浙江总司令卢香亭为援赣军总司令。。.。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吴佩孚的四面楚歌(2)

孙传芳的打算注定要落空,但他的失败却更让吴佩孚的处境雪上加霜。www.65txt.com

八月下旬,孙传芳援赣先头部队在九江登陆,向赣西推进。**军为制敌机先,决定乘孙传芳的援军未集中完毕前,主动地采取攻势。九月初,就在孙传芳给北伐军下达最后通牒之时,**军在李济琛指挥下进攻赣州,由于赖世璜起义,近水楼台,**军轻松占领赣州,五省联军各部狼狈逃窜,同时右翼军在朱培德指挥下也发动攻势,几日间连克数城。

九月十日,国民**军第六军程潜部攻克高安后,即向南昌推进,不过由于轻敌冒险,其他各军事前未有协同,第六军并未攻下南昌。但江西南昌的会战关系北伐全局,所以蒋介石由湘、鄂前线折回长沙,转道入赣,亲自督师。此时,由于孙传芳援赣大军云集九江,似有西出鄂境扰袭**军侧背的企图,**军乃抽调第七军李宗仁部集中大冶、阳新准备进攻九江。

孙传芳已由苏、浙、皖三省大集援军,编成五个方面军和一个总预备队,以求击败北伐军,他这位联帅则在九江口外的江新轮上坐镇指挥。但**军攻势势不可挡,赖世璜部、李宗仁部率先进攻,各军协同前进,一路攻城拔寨,所到之处,五省联军几乎溃不成军,眼看南昌就要陷入北伐军的包围之中。

孙传芳这时才知不妙,早无一月前的踌躇满志,只想摆脱困局自保,但吴佩孚已指望不上,他也无颜向其提出请求,最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张作霖的奉军上。

事实上,长江以北最完整的北洋力量就是奉系,张作霖兵多、械精、饷足,只有奉军才堪与**军一战。孙传芳的求援电报发到奉天,让张作霖倍感焦虑。他已经意识到,对于北洋来说,这真正是到了生死关头,但想要解除危局,并没有孙传芳所说“发兵南下”那么简单,他所面临的同样是千头万绪。

北京现受奉系力量控制,但此前的北京政府是吴佩孚所拥立,现在吴佩孚已成强弩之末,自顾尚来不及,当然无余力照顾北京,张作霖自然要重组北洋政府。但究竟抬段祺瑞,还是抬王士珍,抑或是张作霖自取,其中各有顾虑。

而吴佩孚这边,过去抵挡北伐军他是首当其冲,吴佩孚战败后由孙传芳独挡一面,现在孙传芳的五省地盘已然不稳,丢失在即,**军再前进就到了北方。为了保全北方,援助直系已刻不容缓,只是先前奉军也一直高唱援助,却俱是纸上谈兵,一直没有行动。现在若再没有行动,就会火烧眉睫,可吴佩孚死不认败,还在吹呼他能挡住北伐军。35zww.com

另外,冯玉祥已回国,西北军虽战败,却还要防范其再起。这是奉军的心腹之患,冯玉祥现正在包头一带活动,其变动对北方大局有关键性影响,张作霖要想高枕无忧,也必需妥为部署。

除去这些顾虑,张作霖还必须将另外一个变量考虑进去,那就是还盘踞甘陕的新生势力解放军。张作霖太了解冯玉祥,知道他绝没有偏居绥远的意思,但无论其是与解放军媾和,越境攻打吴佩孚,还是两方交战争夺甘陕,其引发的一连串变化都可能使北方局势大变。虽然两败俱伤不是不可能,但张作霖当然不会如此想当然。

为将局势控制在自己手中,张作霖一面派人与阎锡山的晋军修好关系,一面向吴佩孚发电,语气坚决地要求其借路以便奉军南下,表示孙传芳乞援于奉军,所以奉军要肩起收复武汉的责任。

吴佩孚虽早料定孙传芳不会如意,但做梦也想不到局势变化如此之快,而告急文书不自南来,却从北飞到,保定方面奉军逼迫吴军让防,齐燮元一再急电请示迎拒奉军的办法。奉军表示直军地盘已变成张作霖南下的障碍物,大难临头各自奔,他可以预料,当武昌城破之日,即奉军接防保定、大名之时。吴佩孚腹背受敌,内心之苦莫可言宣。

更令吴佩孚难堪的是,奉系和孙传芳的密使往来不绝于途,盛传张作霖将和孙传芳加强合作,奔走其间的,就是五年前他派湘军援鄂,却坐视其被兵变部队驱逐,由直系鸠占鹊巢的湖北督军王占元。而王占元则是孙传芳的老上司,孙传芳又坐视吴佩孚失败,这在许多人看来,似乎就是一种循环。除此以外,靳云鹏也热衷奔走,希望调和张作霖、孙传芳,出山组阁。

北洋奉系联军援豫或援鄂的问题,也使吴佩孚颇感困扰。

奉系其实包括张作霖的嫡系奉军、支系张宗昌的鲁军还有褚玉璞的直隶军队,直隶军队属于鲁系,自然也归于奉系。吴佩孚知道得很清楚,他与张作霖之间的帐很难算,张作霖对他不会真心帮忙。张宗昌和他还有很好的关系,张宗昌的帮忙比张作霖要有真意。

然而张宗昌的鲁军和他之间也存在一个症结,就是保定、大名问题。保定、大名是吴佩孚的后方,也是唯一的军饷来源地,可是这两地又是直督褚玉璞的辖区,褚玉璞天天嚷着要接收保定、大名,害得齐燮元寝寐难安。

吴佩孚不想奉系力量南下,只希望其接济饷弹,但在张作霖、张宗昌、褚玉璞来说,无论吴佩孚愿不愿意,控制北京、统一直隶,出兵援救直系都是既定的计划,终究不能等北伐军扫清南方,局势无法挽回才再出兵。

孙传芳求援电报发至奉天前,张作霖本无积极援助直系之意,张宗昌倒是希望拯吴佩孚于危难,可是鲁军及直隶军方刚下动员令,吴佩孚派去挡驾的特使就已驰至。九月三十日,吴佩孚先后派符定一、张国溶、刘绍曾到济南转达意思,一来表示感谢,二来请张宗昌缓期出兵。

吴佩孚满以为直隶军队接收保定、大名之事已趋缓和,却没想到刚过两天,褚玉璞又由天津专车赴丰台转京汉线赴保定,一方面准备援鄂军事,一方面办理和平接收保定、大名事宜。褚玉璞表示对直军一切补给援助均属可能,但保定、大名既属直隶省范围,事权必须统一,何况由直隶出兵援鄂,两地乃是必经,更不可不先行接收。

吴佩孚的副帅齐燮元通电保定、大名两道道尹、知事和各局所长,命令将应征款项督征催解,并下令勿离职守,可是褚玉璞到达保定后,其部谢玉田师就随之开入了保定,事实上褚军已正式接防。

北京城内也有变化。

北京政府本为吴佩孚所拥立,代理内阁总理杜锡珪既无权又无力,吴佩孚在鄂战败,奉系声势增强,而张作霖宁要北京卫戍总司令,不要内阁,所以靳云鹏虽奔走于张作霖和孙传芳之间,奉军意态却非常冷淡。十月一日杜锡珪辞职专任海长,财政总长顾维钧调外交总长代理阁揆,潘复任财政总长,汤尔和任内务总长,其实这时候北京政府已更不被各方重视了。同日,奉军第十军军长于珍就任北京卫戍总司令。

奉军入京后,其注意力便集中向河南。吴佩孚在河南不进、不退、不战、不和,其部下靳云鹗反吴佩孚于前,而豫西田维勤、河南督军寇英杰又不合作,原由奉系转投直系的魏益三虽拥护吴佩孚,却又与田维勤部同驻,寇英杰也感势益孤单,所以河南纠纷迭起,奉军入豫看上去已是迫不容缓。

屋漏偏遭连夜雨,张作霖的电报一封接一封发到郑州,就在吴佩孚压力倍增之时,却又有消息传出,冯玉祥和阎锡山两人似乎有所勾结,晋军的态度突然之间也暧昧起来。

北方群雄中,阎锡山处境较为自由,他虽然局面小,却可以闭关自守,待时而动,事实上他这时期成为各方所争取和拉拢的对象。张作霖拉他,吴佩孚拉他,南方的**军暗中和他连络,尤其是西北军的冯玉祥也来笼络他。阎锡山从辛亥**后就稳坐太原,只求保住山西,他不是没有野心,不过很能含蓄守份待时,此时虽有多方拉拢,但他其实还未下定决心。

阎锡山和冯玉祥之间本有恶感,因为冯玉祥得意期间,曾进攻山西,可是冯玉祥虽已颇为困顿,五原誓师后却参加了**军,阎锡山如果要和**潮流结合,就不能不敷衍冯玉祥。

冯玉祥希望他出兵或调兵牵制陕北的解放军,他也未说答应,又希望他同样加军,他也未曾拒绝,不过暗中和张作霖仍时相往来,联络甚勤。

阎锡山是一个微妙的人物,在**党中他是参加开国的人物之一,民国元年就坐上山西都督的宝座,而且和这把宝座如胶似漆,坐了上去就分不开。北方此前是北洋军阀的天下,他亦附和北洋军阀,亦步亦趋。不管是**党人,或是北洋军阀,阎老西坚守一个原则,他就是山西,他和山西是不可分的。

在北方,皖系也好,直系也好,奉系也好,他表面上都和他们虚与委蛇,可是都不卖身投靠,因此北方派系此起彼落,对他都毫不发生影响。解放军崛起甘陕,又与晋军没有仇隙,冯玉祥想让他与解放军结怨,除非开出他不可能拒绝的条件,不然根本不可能说动他。

国民**军北伐后,阎锡山成为仅次于张作霖、吴佩孚、孙传芳之下的第四把交椅,可是他并不跟北方军阀走,早作两手准备,始终和南方**军保持着联系。自北伐军接连胜利后,北方问题奉晋能否合作关键极为重要,奉晋之间虽有信使长川往来,但阎锡山对奉系始终存有畏惧,张作霖对晋军自然也有所怀疑。

吴佩孚此前并非就相信阎锡山可靠,但他知道阎锡山不是一个轻举妄动的人,如果没有周全的部署,他是不会轻于孤注一掷的,所以一直并未将晋军可能的威胁放在心上。但此时不同,不知是谁放出的风声,阎锡山要转投**军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吴佩孚内忧外困,实际已没有以往的自信,还是很费周章发了封声情并茂的电文到太原,表面联络感情讨论时局,其实却是拐弯抹角探寻阎锡山的意思。

阎锡山也是滴水不漏的人,看到吴佩孚的电文已知这位玉帅失了分寸,不过这时北方局势乱成一团,他也看不清方向,自是还谈不上有什么明确打算。阎锡山的回电也很恳切,说明了绝无妨害吴佩孚之心,但这种事哪是一封电报就能消除疑虑的,吴佩孚虽不免自我安慰,但内心深处却涌现出从未有过的心力交瘁的疲惫,只感天下之大竟有满世界之敌。。.。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一步

在西峰这几天,吴安平也是身心俱感疲惫,不过与吴佩孚这位本家不同,他疲惫虽是疲惫,精神却又极度兴奋,一种创造历史的成就感支撑着他,累并快乐着。***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经过半个月准备,陇东集团的改组终于迈出第一个小步。这意味着,一些重点工程的相关项目已经可以启动,以此为开端,甘陕将掀起一个为期两年的建设狂潮。

重工业方面,关岭东、徐复郭对高中低三极技术人员重新配置,使之分类成组,完成了北风重工、西峰煤铁、西北电力、第一冶金、西北石油、西北石化、磐石水泥、利华化工、时代动力、联合设备十家公司的重组设立。

军工方面,谭根、赵礼华暂时分设出东方飞机制造联合企业、协和航空动力设备公司、兴平航空电气公司这三家航空企业;兵器方面也依次组建出长庆兵器集团、关陇机器公司、联创光电公司、中通器材四家企业,将在生产或已具备生产能力的枪械、火炮、弹药、坦克、装甲车、自行火炮等分类归入了各家企业。

另外,陇东集团已在生产磺胺,虽然医药类人才极为缺乏,但还是在此基础上,将化学类、中药类人员分置,组建成先峰、西泽两家医药公司。先锋公司专注生产抗生素及化学制剂类药物;西泽公司专注中药制剂,虽然人员主要是原医铺学徒,没有研发能力,但后世的中药国家标准,就包涵有配方,到时买两本书过来,除保密配方外,其他都可以照方生产。

以上十七家公司,其实只是对陇东集团现有生产能力的重组分置,使之朝纵向专精发展,而改变以往横向庞杂的局面。虽然人还是那些人,但根据各人天赋特长,将十几个工程师、几十个高级技工分类后,由其领衔相关公司的制造研发,不再随意抽调,效率自然提高不少。

当然,这十七家公司或许将来会成为各自领域的巨无霸企业,但这时规模还都很小,只是占据了西峰工业体系的某个环节,西峰的工业体系本就不大,这些公司自然也不可能多大。不过,北风重工是个例外,这家公司设立较早,第一批产业工人的培训已接近完成,虽然与规划相比,还只是初具规模,但要从民国看,已经勉强称得上巨无霸了。

金融及服务业领域,成立了安平和寿丰两家保险公司、一家四通货运公司、一家西储粮油公司、一家兆丰百货公司。www.65txt.com其中安平保险归西北工业银行姬奠川兼管,寿丰保险归西北建设银行戚远山监管,待甘陕三极行政大会结束,将由陇东集团出资,为解放军控制区百姓支付医疗及养老保险金,其他险种暂不提供。

四通货运、西储粮油、兆丰百货由杜立奎负总责管理。这三家公司都是半公益性质,与中心储备库、地方及单列储备库一起,构成西北生活物资供应的完整网络,以平抑物价和防止通胀发生。新亚钟表和艾美首饰两家连锁机构,将逐步并入兆丰百货,尤其是其国外部分,与兆丰百货结合后,将是西北对国外输出商品的重要渠道。

西峰建筑已升级为西峰工程总公司,陶玉山依照中高级员工的技术类型,分化出西北路桥及西北营造两家二级总公司,分别统管道路及城市工程建设。除此之外,二级公司还另有两家,只是规模较小,分别为西北水电工程公司及西北置业公司,前者负责水电及水利工程施工建设,后者负责经营城市商业地产。

三极公司暂时组建六家,西北路桥及西北营造旗下各有三家,分别为西通公路工程、西达铁路工程、西联桥梁工程及兰州营造、西峰营造、西安营造六家公司。原有的兰州营造分部即为兰州营造公司,西峰营造公司、西安营造公司和其他三家道桥公司则是新组建的。

四级公司只有营造公司,而无道桥公司。城市建设计划中,一级城市为西安、西峰、兰州,二级城市为天水、平凉、庆阳、陇南、宝鸡、汉中、安康、榆林级公司便是负责二级城市营造,其内部道桥也是由城市营造公司负责施工。除原平凉营造分部即为平凉营造公司外,其他待建的二级城市有七座,自然也新组建出七家四级营造公司。

虽然陇东集团第一步改组,旗下新组建一系列公司,只是内部技术资源的重新配置,但对这一番整合,吴安平仍十分满意。经过这样的整理重置,大批的优秀人才进入管理岗位,即将独当一面,或许他们缺乏经验,但绝对不缺乏热情。对许多人来说,事业心永远是促使其取得成就的第一推动力,很显然,当下便是最好证明自己的时机。

这些公司立刻就可以投入运营,只是受制于设备、人员,并不能立刻扩充至应有的规模。不过在改组同时,各个公司要达到两年计划要求的规模,所需人员及设备的具体要求如类别、标准、数量等,也已经详细归纳出来。

这自然会让招聘工作,变得更有的放矢,而且原始架构完成,只要有适合人员,就可以立刻按照其特征,将其补入对应公司,效率自然会大大提高。至于设备需求,虽然吴安平拿到的清单,涉及设备种类上千、数量超过十万,但这比人员缺乏更好解决,可以直接拿到后世下订单,只要钱财足够,后世有数之不尽的大小加工厂,用不多长时间就能将之满足。

这一步改组,陇东集团原有的上百家工厂同时被剥离出来,虽未直接停产,但吴安平准备在甘陕三极行政大会之后,举办一个面向民间的技术推广会,到时不但会在资金、技术、设备三方面扶持民间工商业发展,这上百家工厂也会直接拿来发卖。

当然,还有另一条路可选,那就是转交各地政府,迁移后使之成为集体企业,在各地发展壮大,以支撑财政及促进地方就业、增进民生。这些工厂若真认真发展,其实每一家都潜力无限,比如面粉厂、榨油厂、农具厂、染厂、毛纺厂等,都可以产生上百乃至数百万银元的经济效益。

重工业优先发展,能提升甘陕工业基础,并提升西北战争潜力,但在一般情况下,却又容易导致民生停滞。当然,由于时空引擎的存在,吴安平并不需要以工农剪刀差来加速工业化进程,但同时发展重工业与消费工业,如果以两年为期,显然两方面都难有质的提升,为增加消费品供应,不使出现“商品荒”,将消费工业交由政府主导,而非陇东集团一手包办,可以说最为合适。

两年计划要完成重点工程一百八十七个,显然不是陇东集团当前这些公司所能涵盖的,这只是第一步而已。不过这第一步要走好,也不是那么容易,最起码要达到规划规模,这些公司还需要引进大量专业人才。

对于各类人才,虽然陇东集团已有引进计划,但短时间内不太可能见到成效。为最快使新组建公司进入正轨,在吴安平的提议下,陇东集团对旗下中高级技术人员及中高层管理人员进了广泛动员,内容只有一项,就是尽量动员每位员工,向其熟识或熟知的各类学者、专家、技术专才写信或发电报,邀其加入陇东集团。

这些人在来西峰之前,必定都有其各自的交际圈子。中国人有句老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机械类的专才,其朋友或熟识的人中,必定还有一些同类型的人,或者说,即便没有同类的人,也必定有一些同等素质的人,这样的人自然是陇东集团所急需的。

当前正值大**高潮,民国南北乱成一团,除非受邀的人本就投身其中,否则无论从个人安全、家庭生计、事业发展,还是从实业救国的抱负出发,陇东集团都能对其提供梦寐以求的一切支持,吸引力之大可说无以伦比。

不用吴安平交待,关岭东、陶玉山、徐复郭他们就把这些优势表述得淋漓尽致,其他人自然心领神会,把电文、信件写得花团锦簇、声情并茂。不过谁也没有感觉不安,这也不算亏心,毕竟确实是这样的道理,他们自身便有很深的体会。

吴安平又对关岭东他们暗示,对于可能不愿来西峰的人,如果正是急需人才,可以先编出各式理由诱其过来,待其抵达西峰,再想离开自然就没那么容易了。这种手段或许卑鄙,但关岭东、徐复郭、谭根却欣然接受,因为在他们看来,西北确实是振兴民国的最大希望,而对于个人来讲,也只有西北能提供近乎无限的发展空间。

关岭东、徐复郭、陶玉山、戚远山、姬奠川,在没来西峰之前,自然也有其交往的圈子,所以电报、信件各自都发出去几十封,不止是友人,连虽结识但不熟识的一些人,也都对其发出了邀请,其中自然不免有几封属于善意欺骗。

让吴安平觉得可笑的是,这几人的信件中,居然都至少有一封编造了自身惨遭囚禁、请对方过来西峰搭救的荒谬故事,问过之后才知道,这几位目标人物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急公好义。

谭根和赵礼华却不同,他们各自向厉汝燕、潘世忠、巴玉藻、王助等十余位从事飞机制造及研发的朋友及同行,派专人各自送了一封长信。信的内容不提,其内却各附上了飞机设计图纸及对应数据性能表。当然这些图纸只是非关键的局部设计,两人在信中也说,这是为防止中途泄露,全部设计其实已经完成。

吴安平想起当初请谭根重新出山的情景,见那些图纸其实就取自斯图卡、蚊式那四款战机,便知接到信的人很难抵挡这种诱惑,或许过不多久,陇东集团的几家航空公司便都有负责人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二步

陇东集团改组固然值得关注,对即将在西峰举行的甘陕三极行政会议,吴安平也不敢稍有疏忽。www.65txt.com会议正式召开是在九月三十日,时间并不算充裕,所以各项准备工作一直在紧张进行中。物质方面的准备不需要吴安平操心,但议题设置及讨论内容,却需要他一条条审视,绝不能使其偏离预定方向。

这次会议很重要,中心任务就有两个,一是要明确政权架构,成立西北临时政府,二是要宣传新民权思想,正式组建政党。除此以外,还要对西北的三极教育、法制建设、工商发展、农林规划、治安维护、福利保障等集中商讨,制定及颁布一系列文件,为甘陕社会发展定下基调。

作为没毕业的法制专科生,其实这些吴安平都不擅长,如果没有黎伯传下的时空引擎,可以说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民国青年,绝无可能有今天的身份地位。要说吴安平真正擅长什么,他也曾扪心自问,或许唯一可以称许的便是看人。擅长看人?以他的年纪看,这听起来很荒谬,但实际他确实有一种直觉,能辨别出哪些人可交,哪些人不值得信任。

现在吴安平已经是甘陕第一人,无论他是否明白其中的含意,都必须对很多事提供自己的意见,这些意见虽不是法令,却必定比明文规定的法令更有权威,将影响到一千五百万西北人的方方面面的生活。这是一种权力,但同时也是一种责任,既然早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到来,当其到来之时,就无需惶恐,必须沉着、冷静应对。

如果有人对吴安平说,他缺乏足够的智慧,吴安平并不一定会反驳;但如果有人说,他没有能力领导甘陕,吴安平却一定会嗤之以鼻。这并不矛盾,他或许不是智者,但后世却有无数智者的研究成果,可以供他参考、借鉴,乃至直接引用、剽窃。

按约定的时间,在甘陕三极行政会议前,吴安平穿梭到后世,再次见到了夏听白。

引擎降落在苏州城内的一间公寓,当蓝色的力场空间消失,吴安平推开留给自己居住及来往的那间卧室的门,便看见夏听白斜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对着窗外的日暮黄昏发呆。这是第十九层,客厅一侧是整面的玻璃窗,拉开幕帘,夕阳的光辉照射进来,厅内便多一层橘黄色的光影流动。

吴安平注意到,客厅左侧和右侧靠墙位置,各多了一排写字台。左侧的写字台上,摆着四台电脑,现在中间两台正启动着;右侧的写字台上,则摆放着一排办公设备,传真机、打印机、复印机、扫描仪等都有,旁边便是足有半人高的一垛办公用纸。除这些外,在夏听白沙发前的茶几上,还堆放着一个摄像机、两个数码相机、几个移动硬盘和U盘。

客厅正中及靠窗的地面,此刻摆放着二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纸箱。有些封存得很好,从外包装看,应该有几台电脑,还有几台办公设备;有些敞着口,里面是一叠一叠装订好的纸张,隐约可以看出,有两箱是图纸,有两箱则是纯文字资料。

几个封好的纸箱上,还码放着一摞摞的书籍,估计总有上百本之多,最上面的几本赫然是《武器和战争的演变》、《日本海军史》、《坦克战》、《中国**战争史话》、《钢铁及合金技术参数》、《采油机械》、《机械工程图库大全联接与紧固卷》等。三五中文网

这些夏听白绝不会用到,不用说,所有东西都是为吴安平准备的。

吴安平心中涌起柔情,轻轻走到沙发前,遮挡住窗后的夕辉,半蹲在夏听白面前,注视着这突然清减许多的女孩,突然发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可能有时言语就是这么无力,还未出口便已经虚弱苍白,他只好捡起那双白皙的手,将其合在掌中,试图让其体会掌心的温度,那正如他心间一样温暖。

夏听白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吴安平半蹲下身子,才从迷失中清醒过来。她的眼神透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到双手被吴安平合在掌心,便又只剩下欢喜。这种情绪并不激烈,却浓郁而隽永,如同浅尝一杯红酒,虽不尽意,却自回味无穷。

“你来了?”夏听白抽了抽手,只是没有抽动,便也由他。

吴安平轻“嗯”一声道:“这才几天,你就瘦这么多,以后可不许这样。事情不是一天就能做完的,我都等得及,你如何就等不及?”他的语气很温和,但语意却又很坚决。

夏听白还是不太习惯这种气氛,低头答应一声:“知道了。”便扯开话题道:“对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说到正事,吴安平也调换过情绪,讲述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最后道:“后天就是九月三十日,甘陕省道县三极官员将齐聚西峰,临时政府和新民党都将在会议期间正式成立,这对民国那个时空来说,虽然其他人不觉得,但你我知道其意义有多重大,若有时间,到时我来接你,一起过去参加吧。”

夏听白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摇头道:“还是不了,真的没有时间。”

吴安平面上虽无恙,内心却生出一点阴霾,他勉强笑道:“你既不肯去,那就算我没说。”

夏听白听出吴安平有些失意,将他拉到身边坐下,缓缓靠在他胸前,轻声解释道:“确实是没时间。我求父亲给兰花花上了户口,正式改名为吴定瑶,并且给她找了私人教师,正在补学前教育的功课。你知道的,这小姑娘现在只信任我多些,对你都有些怯生,我父母虽也是极喜欢她,但我毕竟不能离开太长时间。”

吴安平想起小姑娘的脾性,点点头道:“说起来,兰花花也是我义女,可我对她的关心远远不够,还真多亏你照顾。她幼遭不幸,那些记忆还远未消退,你确实不方便久离的。”

夏听白又道:“其实,这些日子她都会和我到公寓来,形影不离,不过终究还是要与人交往,体会到其他人对她的善意,才能忘却不幸,开始新生活,所以今天我便托母亲带她到游乐场去玩,看情况会不会有所改善。”

吴安平道:“你多费心了。”其实这时他心中有些小窃喜,似乎夏听白将吴定瑶小姑娘这般安排,还有给他留出空间的意思。

夏听白轻微扭动一下身体,又继续道:“另外,这些天我一直在忙碌,做了许多事,相信都能帮到你。这些事的进展需要随时跟进,真若随你到西峰去,讯息不通,很有可能耽误,那反而不好。”

吴安平双臂环上她的腰,很有兴趣道:“你都做了什么?说来听听。”

夏听白对这种程度的亲昵还是可以接受,并未抗拒,而是指着满地的箱子道:“地上这些东西,就是我这几天的工作成果之一,你这次就可以带回去,里面的东西大致可以分为三类:设备、图纸、资料。我都分好类了,相信会很有用,当然这只是第一批而已,这种工作估计要一直持续下去的。”

吴安平疑惑道:“图纸及资料,无论是哪方面的,都会很有用,但是我不明白,你这里还摆着几个电脑和办公设备的包装箱,难道这些也要带回去?”

夏听白得意道:“当然要带回去不过我要不说,你估计还猜不到这是用来干什么看到茶几上那些存储设备了吗?告诉你,那里面储存的信息更为庞大,政治的、经济的、技术的、文化的、军事的,各类各样,应有尽有,内容加起来超过800G。为下载这些东西,我甚至从几所大学临时雇佣了一百三十多个学生,每天分三班倒,连续忙碌几天才完成。”

“当然,这种事还要继续做,争取把对你有用的知识,都从这时代搬回民国去。里面也按照门类及时间分过类,以后利用起来会很方便。这些信息要全部转化成纸质资料,估计能办个图书馆,在这里做有些不方便,所以才把一些设备买来,让你带回去,这样就可以在你那个时空慢慢整理了。”

吴安平当真没想到,自己从后世弄点资料,是一箱一箱来运,夏听白竟一次就弄个图书馆出来,这种效率可真不是他能想象的。他忍不住在夏听白耳边亲了一口,激动道:“听白,你太厉害了。”

夏听白的耳朵“唰”就红起来,继而红晕蔓延到修长的脖颈,她的心“砰砰”急跳,既有些抗拒又有些希冀,然而无论无论哪一种,她都不愿意表现出来,而是勉强镇定,继续往下说道:“我甚至把从一九二六年到一九七零年所有专利资料的电子版,都给你准备好两份,这些资料现在早过了保护期,不过你却可以赶在原专利人申报前,提前申报,这样一来,既能够形成西北科技力量雄厚的印象,便于吸引高水平人才,又能坐地收钱,比你印假钞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其中还有同时期西方流行音乐、畅销书籍、影视剧本等的内容,虽然不是很全面,但真正有影响力的作品却一个不缺,你也可以提前发布,满世界收版权税,这也是一个坐地收钱的好行当。当然,国内的相关内容也有,时代变了,这些作品在你那个时空,不一定还会出现,不过你可以让它们提前出现,也是繁荣文化,对社会发展同样很有好处。”

吴安平叹道:“我辛苦才找到印假钞,利用现有技术去欺负八十年的列强,没想到你脑筋一转,就想到这些主意,既钱途无量,又光明正大毫无风险,不佩服也是不行啊。”

夏听白白仰起脸白了他一眼,似乎怪他有些见外,不过听到这样的夸赞,她内心当然也是甘之如饴。

吴安平催着道:“还有什么好主意,你干脆一并说了吧。”

夏听白点头道:“是还有一些,资料什么的就不多说,你反正也会用电脑,回头自己查找,应该都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先说说这几台电脑,其中只有一台是普通的个人电脑,其他都是最先进的工作站,性能十分强劲。我是这么想的,虽然你有现成的资料可用,但单纯的仿制、抄袭,必然会扼杀研究人员的创造力及想象力,长远来说害处也不小,所以我准备了这些东西”

吴安平问道:“你说这些工作站什么的,能提高创造力?”

“那当然不行。”夏听白解释道:“但是有这些东西,可以大大加快研究进程。可以利用这些设备,稍加掩饰后,成立一个最高保密级别的计算中心,为研究人员提供数据演算服务,这样必然解放出大量人力,可以使成果更快涌现。到时你或许只给出一个提示就足够,甚至连提示都不需要,只要验证其错误就行,这反而更有利于培养研究人员的创造力。”

吴安平表示理解,不过他也提出:“要把这件事办好,可能不会那么容易,毕竟这些设备太先进了。”

夏听白笑道:“放心,总会有办法的。无米之炊不好做,现在米都准备好了,还怕做不出一锅好饭?”

吴安平笑道:“理是这么个理。”

夏听白道:“依我看,当前你迫在眉睫需要做的,其实是三件事。第一件事,自然是熟悉自己的政党纲领和章程。这方面我已经请父亲出马,对那个层级权利需求体系做过完善,而且直接制定出了对应的新民党纲领和章程。我已经看过,虽然单薄些,但再怎么说,我父亲也多了八十年的见识,所以水准绝不次于民国时期的其他政党纲领。”

“另外两件事,是要在工业生产中推广《质量标准化管理》和《流水线管理》。两者相加,不但能使生产效率得到几十倍提升,还能降低对高水平技术人才的需求,这显然正符合陇东集团当前的实际。当然,好处并不止这些,其影响有多深远不说,就接下来一段时期看,如果把这两种管理方式推广下去,那么很多武器装备乃至重要设备,都可以将之分解,难度大的放在这时空制造,难度低的直接在民国制造,利处之大简直难以想象。”

吴安平虽不太明白其中道理,但光听起来就足以让他动容,表示一定要把这三件事放在头等重要位置,加紧实施。。.。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三步

夏听白所说的几件事固然重要,但除了陪伴兰花花,其他都与她重返西峰并不冲突。www.65txt.com吴安平还想再劝劝,哪怕将兰花花同样带去一两日也不算耽误,不过他还未开口,听到夏听白接下来的话,这个主意就干脆直接打消掉了。

这些天,夏听白除搜集信息资料,还做了很多工作。这些工作其实已事先商量好,只是吴安平没想到她动作如此快,现在就实际操办起来。

夏听白说:“还有几件事得告诉你。”

吴安平将下巴抵到她肩上,嗅着那发际、脖颈的幽香,示意她往下继续。

夏听白轻颤着身体道:“这些天,我委托专业机构,在内地、香港、开曼群岛、泰国、菲律宾、印度、加拿大、美国、巴西以及东欧、非洲一些国家,成立了二百三十五家皮包公司,同时也在苏浙、华北、中亚、澳洲、北美、东盟租下了三十一处大型仓储区,这将是物资转运网络及原油漂白网络的重要组成部分。”

“人员我都已经雇佣好,除组织及协调部门,其他全部挑选的民工,一部分属于劳务输出,将外派到国外去。这基本可以保证网络的安全性,当然,必要的掩饰还是要做的,毕竟太过怪异也不好。由于大部分是空头机构,所以人员并不多,大概八百零几个,这些人五天后会集中到苏州来,一来要提前培训一下,二来在苏州办证件也便利些。”

“有你帮我真好。”吴安平满足地说道。

“别,别这样,再多给我些时间准备。现在别这样,好吗?求你。”夏听白觉察到他的手有蠢蠢欲动向上攀升的欲望,忙将其紧紧按在自己的腰间,先不让其随意活动,继而又心绪复杂地开口祈求道。

她的话语和她的双手一样,都只是徒具形式,连自己都能感觉到其中抵抗的虚弱,而这又增加一些羞耻感,继而引发出强烈的刺激感。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无法分清自己想做什么,只是把手抓得更紧,身体也更趋于紧张。

“啪”地一声,吴安平抽出手来,给了自己狠狠一巴掌。

夏听白看到红红的指痕在他脸上浮现出来,连忙把他的手抓住,惊讶道:“你这是干什么?”

吴安平不敢看她,低着头道:“对不起,我我我”一阵,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三五中文网

夏听白看他头也不敢抬,心中突然一软,转过上身,重又背对着他,却悄悄将他的双手放置在自己胸前,声音如同身体一样轻颤着道:“我,我没有,没有生气,其实我也极喜欢,也愿意的”

吴安平得偿所愿,但他的双手却僵硬,没有丝毫夏听白所期望并恐惧的激情。夏听白以为他在犹豫,或者说已变得更尊重她的意愿,但她绝不会想到,刚才吴安平打自己的那一巴掌,绝非仅仅如她所想,是出于反省对她的一时冲动,其实更多是因为吴安平突然想起洛夫娜。这才是吴安平感到惭愧,乃至无地自容到连头也不敢抬的最大缘由。

情感难以掌握,欲望也是如此,同样不由人控制,只要心中有那颗种子,它就可能在任何不适宜的时间和地点突然萌发,当时吴安平的情况就是这样。

洛夫娜的完美肉体和真挚情感,让他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虽悔恨却又窃喜,已是半推半拒着接受,以命运为借口,这并不足以让他有多自责。但刚才却不同,他怀抱夏听白,脑中却莫名浮现洛夫娜翻滚喘息的赤裸身体,又因此突然对夏听白产生了强烈而纯粹的生理欲望。在他看来,这是一种亵渎,因为那不是因爱而萌发的冲动,而是径直如野兽一般,赤裸裸想去征服和占有。

这样的胡思乱想,不用管有没有道理,吴安平都无法宣之于口,他最终“我我”半天,连个搪塞的借口也未找到。夏听白有所误会,其结果是她主动向吴安平又走近了一步,如果在平时,这是吴安平求之不得的美事,但此刻他的情绪却难以调整过来,双手一阵阵僵硬,仿佛掌中握有荆棘,而不是最美好最柔软的事物。

吴安平重又将手放回夏听白腰间,尴尬着道:“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夏听白没反应过来,直接道:“啊,说到哪?刚才我说没生气,哦,不是,不是说这个,刚才正说完皮包公司和培训人员的事。”

吴安平却没有打趣她的意思,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好像还有其他事要说吧?”

夏听白脸其实一直红着,这时转入正题,也是逃离羞怯的机会,她迅速接过话道:“是的,还有两件事。”

吴安平道:“说说吧,我预感还有惊喜。”

夏听白待心情平复,才又往下说道:“记得听你说过,以目前陇东集团的加工能力,暂时无法为二十多万新兵换装,这同样是急需解决的问题,所以这几天,我顺便把这件事办妥了。无论枪械、火炮还是你那种薄皮坦克,到新兵完成训练,你都不必担心缺乏装备了。当然,弹药还需要你自己解决。”

这确实是救了吴安平的急,他的情绪立刻调动起来,惊问道:“你怎么办到的?”

“以前我们想的太复杂,其实这件事不难解决。”夏听白也有些感慨道:“本来我托波*涅夫将你那边使用的制式枪械及火炮,按结构进行标准化分解后,是想将非敏感部件留在这时空加工,敏感部件由陇东集团自造,但洛夫娜却直接从当局那里,拿到了武器部件的出口许可证,这样一来,敏感部件自然也可以在本时空加工,陇东集团只要组装就可以了。”

“数目是多少?”吴安平追问道。

“各类枪管及击发装置,加起来有五十万套;大中小各种口径的火炮部件,加起来有五千套;另外,你那种薄皮坦克,洛夫娜也以战争主题公园的名义,把改版部件定制了一千套,到时长庆桥那边稍作改制,就能将其还原,足够你用一段时期了。”夏听白故作淡定道。

吴安平惊呼道:“我的天,怎么可能做到的?”

夏听白道:“你真应该好好感谢洛夫娜。其实许可证规定的数目,还不到定制数目的十分之一,洛夫娜冒了很大风险,把一张证件反复使用,将数目庞大的武器部件,分散进六十一家机械厂,才瞒天过海有了这样的规模。波*涅夫是知情的,刚开始他极力反对,但洛夫娜好像很感兴趣,硬是将他说服,并设计和完成了整个计划。”

“洛夫娜?”吴安平有些失神。

“是的,所以才要你好好感谢她。这姑娘既聪慧,富有才能,又对你忠诚,在你滞留西峰期间,也没有趁机侵夺公司产业,这有多难得你该知道。另外,这次的事也证明,有她在乌克兰呼应,许多计划开展起来就会更容易,这点你得重视起来,对她多加笼络才行。”夏听白似乎有些心得体会。

吴安平面色自若,心中却是阵阵苦笑。现在他和洛夫娜都已交往到床上,赤诚相见,坦诚相待,还要怎么感谢,还需怎样笼络?夏听白以为洛夫娜的所做作为,是源于良好的职业操守,但他当然知道,洛夫娜的操守再好,也没必要为他冒这样大的风险,现在她之所以会这样去做,当然还是情感作祟。

“她会不会有危险?”吴安平有些担心。

“洛夫娜吗?当然不会”夏听白摇头道:“我说的风险,是指这件事本身不合法,实际上,这件事不太可能被拆穿。乌克兰经济持续低迷,政局又混乱不堪,这种情势下,如日中天的烽火公司,在哈尔科夫有着绝对的影响力,别说洛夫娜还做过许多掩饰,就是不做掩饰,光明正大要制造军备,相信政府也会乐见其成,主动发证,毕竟这也能拉动经济和促进就业。”

“那就好,那就好。”吴安平还真松了一口气。

夏听白又道:“这些东西要全部制造出来,大约需要一个月时间,到时会从乌克兰运往北非。当然,这只是明面的程序,实际在哈尔科夫,我们就会把东西换掉,到时你可以直接到东郊仓库提货。洛夫娜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海关及其他相关官员,都已经先行打点好,可以说万无一失。国内的非敏感部件,我会将其存放在苏州这边,你再来时便可直接提走。”

吴安平忘形道:“要真这样,就太方便了”

他确实激动,于是不经意手指有所屈张,霎时间,柔软的触觉便由指尖反应到神经,使他脑海一片空白,再忘了想说什么话。夏听白本已转换情绪,胸前突然遭受刺激,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惊呼一声,紧按住了吴安平的双手。这下倒好,更强烈的刺激接踵而来,她禁受不住那种眩晕般的快感,喘息着软倒在吴安平身上。

天雷已动,地火却还在犹豫着烧或不烧。。.。

第一百四十章 登场

一通电话,将阴差阳错铺垫好的氛围打破,天雷勾动地火的事终究没有上演。35zww.com吴安平和夏听白都暗舒一口气,却又隐约感觉有些失意。

夏听白拿起电话接听,说了几句就放下,对吴安平道:“是我母亲打来的。她和兰花花已经到家,只是姑娘一直在找我,她也劝慰不过来。我得尽早回去了。”

吴安平点头道:“好的,你先走吧。箱子我一会就运走。”

夏听白整了整衣服,拿起挎包刚要出门,突然想起一事,又回身道:“差点忘了,还有件事没交待。走,你先跟我一起去个地方,不耽误多长时间。这里你不是记录过道标吗?那随时都可以运走资料,不着急。”

吴安平见她故作神秘,也很感兴趣,边跟着往外走边问道:“去哪里?”

夏听白不答,反嫣然笑道:“你跟着就是了。”

在苏州东南一座钢结构仓库中,吴安平见到了夏听白为他准备的其他一些东西。说实话,他很受震撼,因为其中不但有两辆彪悍的越野车,竟还有一艘十几米长的快艇,和一架精致巧的直升机。

“怎么样?这些东西引擎带的走吗?”夏听白问道。

吴安平目测一下面积,点头道:“带是能带走,不过我有疑问。这些东西一看就是民用型号,既不能直接用于战争,又因技术差距过大无法仿制,你让我带回西峰去,准备在哪方面用?还有,这集装箱里面装了什么,难道也要一起带走?”

夏听白笑道:“先前不是说过,如果有人协助,将能数倍提高时空引擎的工程效率?这些越野车、快艇、直升机,都是专门为此准备的,驾驶者当然是我。有了这些东西,海陆空都可去得,赶路也快,对你使用引擎很有便利。”

“集装箱里是其他装备。比如防毒面罩,你采挖煤炭、石油可能会用到;再比如潜水设备,无论疏通河道还是海底寻宝,都必不可少;还有经纬仪,我给你的资料中世界矿藏分布图,已经细致到精确坐标方位,有这种仪器,要想把这些矿藏找出来,自然轻而易举;还有其他一些测绘仪器和保障仪器,暂时想不起哪里会用到,但有备无患,我都预备上了。”

吴安平咂舌道:“这样看来,我这个时空大盗,也要武装到牙齿了。”

“那是当然。况且,这些装备不仅仅转运资源用得上,其他时候也很有用的,像刚才说的海底寻宝。你要搞建设,肯定需要不少硬通货,虽然盗挖金矿很便利,但缓不济急,终究比不上直接从海中打捞。我已经把许多已出水的沉船宝藏地点记录好,等你那边有时间,我们就可以按图索骥,把这些财富收入囊中。时空引擎自带空间,或许能无视深海压力,如果真如我猜想,那收获将更难以想象的巨大。”夏听白一脸向往道。

吴安平没有在水中使用过启动过引擎,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有这种效果,不过夏听白说的确实在理,时空力场自然也是空间力场,没准真能抵挡深海压力。要真是这样,那财可就发大了。三五中文网

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计较还早。

夏听白看着吴安平将库中东西运走,并叮嘱他记得来提定制设备及武器部件,随后便匆忙离开了,而吴安平又转回公寓一趟,将所有装箱的资料都带回了一九二六年的西峰。

九月二十九日,甘陕省道县三极政要已陆续抵达西峰。

甘肃方面的省政要人,有省长薛笃弼、议长狄世襄、民政厅长胡毓威、财政厅长杨慕时、实业厅长赵元贞、审判厅长杨长溶、检察长张荩臣、兰山道尹张维、陇山道尹贾缵绪等;陕西方面,有省长刘治州、政务厅长刘凤五、财政厅长朱思聪、教育厅长郗朝俊、实业厅长刘宝濂、审判厅长易恩侯、检察长安永昌、关中道尹南岳峻、汉中道尹王丙坤等。

另外,省道分管机构及各县首脑,除路途远的可能明日才到,其他基本上也都提前一日到达。一时间,只各级官员,西峰就突然聚集了三百来位。甘陕巨变后,许多人还是首次出远门,更有许多人是在解放军攻伐甘陕时,才骤然提拔起来,彼此之间都很生疏,这时相聚,时运相同,自然有许多话说。于是乎,各处酒楼都是爆满,随便走出一位可能就有顶官帽子。

西峰时甘陕变化的源头,这里的人自有其骄傲,再加上几乎所有人不是直接为陇东集团工作,就是与其有些关联,或许与吴安平比这些官员还亲近,所以无论谁见到官老爷,都把胸膛挺得高高,并无其他地方“见官矮三分”的畏缩姿态。

官员们有的并不在意,有的虽在意但也是伶俐人,从解放军推行的政策就能猜到吴安平的倾向,所以也没有一个趾高气扬,都很和气,这在其他地方也是少见。

除了官员,趁此时机赶来西峰的还有几类人。

一类不用说,是国、共驻甘陕支部党员,虽然解放军没有加入北伐,但对两党成员的活动并没有什么限制,相方其他省份,甘陕其实更为安全一些。另一类是民主人士,这些人大多本就在两省居住,虽然解放军占据甘陕时日未久,却也能觉察出两省政治氛围宽松,现在西峰这次会议,就将决定甘陕前途,他们自然要过来看看。

还有两类人很特别。一类是听到风声的商人工厂主,一类是想打探风声的地主和乡绅。陇东集团给商人、工厂主带来的好处多多,他们自然想看看接下来风向如何,是利多还是情势反转;解放军在各地的清洗,还未深入到乡间,但却早吓坏一些地主、豪绅,他们唯恐刀架到脖子还无所觉,自然也要主动过来探听,看具体政策如何,以便应对。

其他甘陕周边势力,如果听到了风声,自然也会派一些探子过来。

为保证会议顺利召开,吴安平直接将警备师派在各个街道警戒,防止有人搞破坏。与此同时,他也命令兰州、固原、榆林一线的各部解放军保持警惕,决不能让西北军产生任何侥幸心理,如其来攻,可暂居守势,待西峰之事完毕再回过手来解决。

三极行政大会要讨论的事情很多,无论临时政府还是新民党的组建,都是要建立一个体制或体系,绝不仅仅是发个公告就算完事,还涉及许多细节问题。比如政府这块,总不能换个牌子就行,还要制定出施政方针、政策,这样百姓才能明白,甘陕已是换了人间,每个人都有新生活可以期待。

吴安平先范围做了沟通,结果喜忧参半。在甘陕省政层面,对他提出的政权架构,很多人存有疑虑,并不是很爽快就表示支持,其中最大的异议,就是他这样集权,已有新军阀的姿态,难免有人忧心,生怕他只是表面诚恳,实则暗藏欺诈。暗自调查一些县级官员的反应,显示却是一边倒的支持,不过他宁愿相信,这其实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百般释疑,将其中利弊一一摆上台面,又翻来覆去论证、引述,最后才勉强打消一些人的疑虑。吴安平知道,这仍只是暂时的妥协,能否让所有人都认可这种体制,还要看他接下来如何做,是不是真能像他所宣称的,更有助于提高百姓的福祉。

政党问题反而简单。吴安平不能不佩服,出自夏听白父亲之后的新民党党章,及其完善的新民党主旨理论,不但体系完备严密,还真有意想不到的吸引力,经过几次组讨论,当时便有一些省政高层要求加入。其中,司法、教育、民政、议会系统一个不落,只有财政系统、几位道尹和陕西省长还在犹豫,连出身西北军的薛笃弼都表现得很积极。

其实原因很简单,新民党的党章、纲领、理论,都是目标式的,正合这些人的从政抱负,因为没有明确的行动纲领及实现道路,也体现不出与现实势力的冲突。这就是说,新民党将是具有最明确目标,也具有最广泛道路,这样的政党自然最能团结各阶层民众。

而且,权利需求层级理论,其实源自马洛斯的层级需求理论,既新颖又容易验证,只要稍作了解,就能明白其主旨何在。大多数人会有同样的感觉,这似乎是当前最能体现民主意识的政党理论,也正因为有这种认识,一些原本对吴安平心存疑虑的人,也略为放下了些心来。

范围磋商达成一致意见后,吴安平又扩大了征询范围,在正式会议召开之前,几乎所有抵达西峰的官员,都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正如先前所说,级别越往下走,他得到的支持就越多,吴安平隐约感觉,这些人其实和普通百姓一样,根本不关心上层怎么折腾,他们关注的始终是自己以及身边人的简单生活。只要能生活更好,独不**根本没人在乎。

一切准确就绪,十月一日,甘陕三极行政大会终于在西峰正式召开。

此次会议持续进行十天时间,详细经过自然不必再说,但各方面的成果却需要表述一番。

政权架构方面,吴安平最初的设想得以多数通过,确立了最高委员会的权威,以及政府、陇东集团、解放军的三方关系。同时,司法系统被独立出来,直接向最高委员会负责,就当前来说,暂时就是向吴安平一人负责。

十月三日,西北临时政府宣告成立,吴安平被推举为最高执政。十月四日,新民党正式组建,吴安平顺理成章成为党魁,而薛笃弼、狄世襄、赵元贞、刘凤五、郗朝俊被推举为执委,左纯庵、余大成、余铁鹏、李章、安柄朝、关岭东、陶玉山、徐复郭、戚远山、谭根也同时位居执委,即便有几人实际缺席了会议。

十月五日,参考《人权法案》及《联合国人权宪章》完成的《权利法案》颁布,成为西北执政的最高纲领及施政依据。同日,《西北临时约法》颁布,这部参考民国及后世律法制定的宪章性法律,成为西北的最根本法律,也有人称其为“西北临时宪法”。将晚,《民族法案》、《信仰法案》连续颁布,同样成为政府处理民族及宗教问题的根本依据。

十月六日,又有一些二级法律通过审议,待缓冲期一过,便要颁布实施。其中有《新闻及出版法》、《版权法》、《专利法》、《新刑法》、《新商法》、《新民法》、《新税法》、《教育法案》、《农林法》等,几乎涉及到了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这些法律条文,同样是依据民国及西北实际,由后世律法演变回溯而来,与《权力法案》、《西北临时约法》一样,都出自新时代原苏州政法委副书记之手。

十月七日,由政府主导实施的《西北两年计划》通过审议,随即向外公布,致使西峰城内外呼声一片。同日,《国民保障条例》公布,西峰百姓更是自发游行,欢声笑语响彻全城。

十月九日,经过两天激烈争论,《西北土地法案》公布,同时《除罪令》,声明凡是有罪行者,无论商人、士绅、地主、山匪、刀客,均应在十一月一日前向当地政府自首,或直接与受害者达成妥协,届时轻微者可除罪,严重者可减罪。自即日起,解放军将封闭所有甘陕对外通路,并自十一月一日开始,实行为期两月的司法清理和严打治安。

十月十日,《禁毒条例》公布,声明自即日起,全面禁止鸦片种植,有吸食者必须在六个月内将毒瘾戒除,否则将不享有西北所有福利及百姓待遇。同日,《西北人才引进条例》颁布,宣布所有符合标准的各类型人才,若有意到西北定居及工作,临时政府将在住房、薪资、资金等方面提供超常待遇及扶持其创业。

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吴安平未再省钱,而是从十月三日成立西北临时政府,到十月四日组建新民党,再到十月十日公布《禁毒条例》及《西北人才引进条例》,每一天都有几次全国通电对外,而且是价格更为昂贵的大通电,十天下来,仅次一项就花费了六十五万银元。

于是,在西峰及甘陕百姓喜笑颜开热情议论之际,整个民国上下,除北伐战场外,俱是一片哗然。各军政势力、民间团体乃至各阶层民众,都没想到竟从西北突然冒出这样一股势力,而且表现如此另类,哗然之后,议论热潮便就此掀起,从南到北由东到西,自此再没不知解放军及吴安平者。

各租界内的列强驻华人员,也受到冲击。他们其实更敏感些,由那些公布出来的条例法规,便推断出这支势力实在非同可,只是以往谁也不曾对贫瘠的西北多些关注,临时搜集的相关信息,当然不会那么完整,在几位驻华公使尤其是美日公使看来,这绝对是不该出现的巨大疏漏。

同处北方,北洋诸系自然对这支势力极为关注,不过张作霖、吴佩孚、张宗昌、阎锡山与另两人的反应相比,却又显得平静许多。这两人,一是在绥远的冯玉祥,一是在江西的蒋介石。

见十月三日西峰通电中宣告,西北临时政府就此成立,冯玉祥当即一拍桌子,大叫了声“好”,而蒋介石也拍了桌子,不过他却不由自主骂了一句“娘希匹”。。。

第一百四十一章 蒋总(1)

第一百四十一章蒋总

自北伐**军击败吴佩孚,与孙传芳五省联军大打出手,南方国民政府便意识到,江西南昌会战关系北伐全局,于是,蒋介石由湘、鄂前线折回长沙,转道入赣,亲自督师。www.65txt.com九月十九日,他进抵萍乡;二十六日进驻新喻。但蒋总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在南昌,如日中天的北伐军竟会以一场溃败,来迎接他的到来。

蒋介石能当军总司令,主要是利用“中山舰事件”搞政变成功,重创政敌汪精卫的威信,使其不得不秘密离穗,引咎辞去国民政府主席及军委主席的职位,由他实际掌握了最高权力。这是权谋手段的运用,而非军事才能的体现。事实上,蒋介石在军事上虽决不是庸才,但比起他最擅长的政治手段,这方面的水平还真差上一大截。

北伐**军势若破竹,于数月之内基本扫清两湖,进展可称神速。虽说第四军、第七军、第八军将士用命,但如此神速,绝非简单的军事胜利。

其实就军事实力而言,北伐军远不能与北洋军相比,这也是先前包括蒋介石以及苏联顾问在内的南广州政府,迟迟不能下决心北伐的主要原因之一。在北伐军事行动的背后,有两股庞大的力量在推动:其是中国**借助民族主义风潮,组织工农,发动群众运动,刻意广泛宣传;其二,是苏联的援助,经远东港口源源不断运抵广州,提供着物质支持。

北伐军正围攻武昌,刘玉春虽是吴佩孚爱将,才能卓越,但眼看就支撑不住局面。此时就战略形势而言,攻克武汉三镇后,应该趁第四、七、八三路军胜利余威,配合其他各路军,继续大举北上,进取河南;派人至甘陕和解放军协商,放已接受苏联援助的冯玉祥入豫,夹攻直、奉军阀,以定中原。

然而,蒋介石早已决定回兵江西。他虽是总司令,但除直属第一军,其他各军都只是名义上受他辖制的派系新军阀,他既不愿看李宗仁、唐生智等功成名就,自然便想回兵江西,着眼于控制长江下游的江浙一带——这里经济繁荣,也是他的发迹之地。

蒋总抵萍乡时,便听闻第六军程潜率师与城内工人学生里应外合,一举攻下了江西首府南昌。他大喜过望,以为大功告成,却不自知程潜孤军深入,已犯兵家大忌,结果不到数日,就被孙传芳的援赣部队赶出了南昌城。

九月二十日,北伐军南昌溃败后,蒋介石亲到高安指挥,企图反攻。此时李宗仁开赴九江的第七军与程潜第六军失去联系,改道南下击溃五省联军一部,取得北**军入赣后的首场大胜。随即,十月三日,第七军又攻占了南浔铁路重镇——德安。同时,朱培德的第三军也进攻到了南昌附近的万寿宫一带。于是,蒋介石更急欲以嫡系第一军,会同第二军与第三军,反攻南昌。

就在这几天,有关西北临时政府及其执政吴安平的信息,被国民党党部汇总后,源源不断送到了南昌前线的蒋介石手上。35zww.com

蒋介石的总司令部,设立在征用的当地富绅的一户宅院内。

正堂偏右一间就是蒋总的办公室:中间安放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桌后有一张可以转动的皮圈椅,隔桌另一面也有两张皮垫弹簧靠背椅;办公桌后高悬着孙中山的遗像和蒋总亲手恭录的正楷“总理遗嘱”;一边的墙壁上挂满了两广、两湖、河南、福建、江西、浙江、江苏的五万分之一的军用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示着敌我双方的兵力部署和进攻态势。其他几间房,分别住着参谋处、副官处、机要科、秘书科、警卫团和苏联的军事总顾问加伦将军。

这时候,蒋介石刚送走参谋长白崇禧和总顾问加仑。

他们刚才争论得很激烈。白崇禧极力反对蒋介石的硬攻战术,要求其正视南昌守军布置的深沟高垒坚实防御,并大肆渲染北伐军背临赣江之危。加仑与白崇禧意见一致,也一直从旁劝说。但蒋介石根本听不进去,他急图强攻,虽是求胜心切,但更主要是冀图振作嫡系第一军的声威,不使第四军、第七军专美于前,其中政治意味浓重,不可能轻易被人说服。

蒋介石还有些生气,他的机要科长兼私人秘书王亚夫走进来,给他桌前放上了厚厚一叠从前方和后方发给总司令部的文电。这些电报中有前方最新的军事进展、敌情变化,以及后方留守广州的一些文武官员的动态。王亚夫转身还未走出办公室,就听蒋总猛一拍桌子,破口大骂道:“娘希匹,刚把吴佩孚打垮,又冒出一个吴安平来。这姓吴的怎么总不安生?”

其实难怪他焦躁。

屈指算来,他离开广州已有两个多月,身居前线,使他对战场形势和敌我双方情况的了解也更清楚许多。虽然**军也打过败仗,但他仍清晰感觉到,在前线发生的一切,远比他原先所预料的更为顺利,就像一个曾经倾家荡产下过大注的赌徒,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一样,他对北伐的前途变得越来越坚定自信,并且已经不自觉开始以中国第一人的高度考虑问题。

蒋介石对冯玉祥绝对不怎么信任,但按最初预计,西北军如果由甘陕发动北伐,势必能催化北方的**形势,到时或打或拉,即便派系横生,最起码名义上国民政府将完成中国的统而他不但将以发动北伐的光辉形象载入历史,还将顺利成章登上民国共主之位,成为当之无愧的中国第一人。

解放军及吴安平的横空出世,对于北伐来说,自然是横生枝节,使蒋介石再难以把握北方局势的发展脉络。他的眼光绝对超过一般人,虽然党部转来的西峰通电中,暂时只有西北临时政府和新民党成立的公告,但政党、政府、武装三者联合意味着什么,他不用想就能隐约觉察到其中危险的讯息。**声势很大,但没有自己的政府和军队,其危险性或许还不如异军突起的吴安平。

蒋介石在军事上当然绝不是一个庸才,但过分精明的投机钻营心理和变幻多疑的性格,妨碍他成为一个能作出正确判断,并能以钢铁般的意志和决心去夺取全局胜利的伟大军事家。他虽然在保定陆军速成学校和日本东京士官学校专门学过军事,但从北伐就可以看出,他在军事上远不如在政治上那样得心应手,成绩显著。

他虽然没有到过专门研究政治的大学深造,但也并非无师自通,这一半得力于他自受到曾国藩等人的思想熏陶,一半得力于他后来在上海证券交易所和帮会里的那一段复杂难忘的经历。时势造英雄,蒋介石最能适应时势,所以他平步青云最终成长为了民国大**的领袖人物。

翻来覆去看过西峰通电几遍,蒋介石已将吴安平列为北方大敌,仅只在奉系张作霖以下。至于其他如阎锡山、冯玉祥、张宗昌、褚玉璞、吴佩孚,不是实力已散,就是虽有实力,却没有破局的勇气,与张作霖、吴安平相比,对付他们要容易的多。

南方群雄中,粤系李济深、潘振山、陈真如,新桂系李宗仁、白崇禧、黄绍雄,湘中谭延闽、程潜、唐生智,虽也都是刺手货,实力一直在膨胀,但他并不担心无法对付。就像他对智囊姜忠贤说的:“对他们这些人,我现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且装阿木林。可要是谁不够朋友,想暗地对老子砍条斧,娘希匹,老子就不信他比**还难治”

不过现在,对蒋介石来说,比**难治的除了张作霖,又增加一个吴安平。而且,从某种角度看,吴安平甚至比张作霖还要难缠,因为他政府、政党、军队都具备,权力集中而又自成体系,很难将之分化瓦解。

随后几日,蒋介石一面与白崇禧、加仑争论攻打南昌之事,一面留意每日送达司令部的,有无甘陕的消息。国民党党部没令他失望,每日都有几封西峰通至南昌前线,

他见这个所谓的西北临时政府,颁布的法律条例越来越多,几乎已涉及到社会发展的所有层面,并囊括了几乎所有阶层的民众利益,心中那点忧虑也越发凝重起来。

其实,蒋介石并不关心那些法案的具体内容,他只是由此觉察,吴安平及其西北临时政府的抱负绝对不,这根本不是新军阀的架势,而是体系完备的军政实体。割据肯定是割据,但要说吴安平有分裂西北之心,他觉得还不至于,当前的大势就是统就算实力再强大,一旦与大势相逆,必将引来群起交攻,吴安平想必也不愿做第二个袁世凯的。

十月十日,湖北方面的**军第四军攻克武昌,直系刘玉春被俘,北伐军士气大振。而江西方面,蒋介石不顾白崇禧反对,终于完成二打南昌的军事部署,战云密布,一触即发。就在这时,他的幕僚张群自汉口返回,秘密抵达了南昌前线。

总司令部内,蒋介石命侍从回避,独留下张群,问道:“岳军,一切可顺利?”张群的字是岳军,他不但是蒋介石日本东京士官学校时的同学,还是蒋介石的结义兄弟,虽则如此,他做事应对都很有分寸,故深得蒋介石信任。蒋介石常把最不放心、最难处理的事情交给张群去办,张群也最能领会蒋介石的意图,而不折不扣去执行。

蒋介石的话没头没尾,但张群显然明白他在问什么,躬身回道:“总司令,我已和英国驻汉口总领事葛佛先生、以及美国驻汉口总领事斯鸠特先生取得联系。不过,葛佛有些犹豫,他还是把赌注压在孙传芳身上,倒是斯鸠特很友善,虽然前阵美国刚拨给吴佩孚三百万美元贷款,但据斯鸠特说,其国内其实已对北洋失望,转而认为我**军有一统中国之势。”

“都是一丘之貉”蒋介石先是哂道,继而又亲切道:“岳军,你还是叫我二哥亲切些,你若也叫我总司令,就当真见外了。”他如此说是有缘由的。武昌起义后,蒋介石由日本偷潜回国参加**时,期间曾与黄郛、张群效仿“桃园三结义”,结拜为兄弟,按年纪他正排行第二。

张群知他脾性,这样的话听听就好,切不可当真,于是笑着回道:“我现在是司令部总参议,自然要有下属的样子,不然的话,岂不被外人笑话不懂规矩。”

蒋介石也没坚持,回过身又问道:“斯鸠特的态度真这么友善?”

张群想了想道:“我看还是有些顾忌。不过现在北伐进展如此迅猛,明眼人都能看出吴佩孚、孙传芳已成我俎上之肉。这两人正是英美在背后支持,英国人太过傲慢,一时转不过脸来,美国人就灵活得多,自然会想到未雨绸缪,多方下注。”

蒋介石摸着下巴道:“你,他们顾忌在什么地方?”

张群回答道:“据我了解,他们首先顾虑的是总司令和俄国人的亲密关系,担忧**赤化势力席卷中国。这也是为何吴佩孚落到如此局面,英美两国仍不愿将其放弃的原因。他们认为在抵御赤化势力这一点上,没有人比吴佩孚更有魄力、更坚定。”

“总司令曾在黄埔一次演讲时宣称:‘中国世界**的一部分,中国的**应受第三国际的指挥。’他们认为这种左倾言论,连中国**的领袖陈独秀也未公开发表过,所以对总司令的政治倾向有疑虑,担心总司令会做苏联的马前卒。”

“左倾?”蒋介石冷笑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蒋总(2)

第一百四十二章蒋总(2)

见张群不往下继续,而是直盯着自己看,蒋介石便知道他也对这问题感兴趣,于是便索性摊开讲道:“打吴佩孚、孙传芳还要靠**出力,我自然要做足姿态,你应该知道,北伐军能攻克两湖,第四军的叶挺独立团要占一半功劳。35zww.com这就好比开磨坊的老板拉驴上磨一样,要想让它乖乖听话,勤转快跑,就得先出点粮草将它喂饱。”

张群若有所思,又听蒋介石继续道:“其实对**的一些人,我倒是真心想用他们。中山舰事件发生后,我在放出李之龙时,还曾亲自和他谈过一次话。我说:‘我是你的校长,你是我的学生,就算校长处罚学生处罚错了,学生也不应当记他的恨,因为校长毕竟是为学生好的。’后来我又跟他说:‘就算你记恨我,我也还是要重用你。’”

“我让他选,或者到总司令部做事,或者到南方带兵。但这家伙大概吓破了胆,说他不愿带兵,只想到前方做点宣传工作。我苦劝不听,就批了几百块钱,让他去找邓演达,到政治部办剧团去了。你说,这些人的脑壳是不是被教唆坏了,怎么倔成这样,连好坏都分不清了?”说着,他恨恨右手成拳,猛击左掌,显然内心并不能释怀。

张群不敢接话,而是又往下接道:“其次,他们还担心你同日本人的关系。毕竟只要稍作了解,就不难知道总司令曾在日本东京的振武军事学校学习过三年军事,后来还担任过日本陆军第十三野炮团的见习士官。他们不知从何处听到的谣言,说日本人已经在暗地向总司令活动,想让总司令打败吴佩孚后,和满洲的张作霖合作,共同主宰北京的中央政权。他们显然担心整个中国会完全落进日本人的势力范围。”

蒋介石眯着眼睛道:“日本人确实有派人过来,不过我只是虚与委蛇。娘希匹,这些矮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想在老子和张作霖之间搭线,我看他们是被北伐吓到了,才会出这种狗屁主意。不过,我没有完全拒绝,仍是敷衍着,正好借此给英美等国施加些压力,逼他们主动靠上来,现在看,这目的是达到了。他们说是担心,其实只是想探听虚实,用不了多久,就会主动找上门的。这些列强没一个好东西,不多人家钱多枪杆子硬,该利用时还得好好利用,漂亮话谁不会说,又少不了一块皮肉。”

这应该是他的心声,即便从个人角度出发,权力欲强的人自然最反感别有掣肘,如果他真登顶中国第一人的宝座,自然不愿头上还有列强当着太上皇,指手划脚,说东道西。不过现实就是现实,实力不够,自然要先矮上三分。这和中国**和苏联的关系还不同,**基于信仰服从第三国际,蒋介石却是为争夺权力,和列强敷衍乃至对其低头,一旦翅膀硬了,说翻脸就会翻脸,是绝没有什么心理障碍的。

其实,蒋介石对列强并不信任,但他寻求英美支持之举却其来有自,应该说,部分观点还是受到孙中山的影响。

虽然孙中山确立的三大政策中有“联俄”一项,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出自其本意。一开始,孙中山其实是希望美国及英国承认他的政府是中国的合法政府,并援以资金及武备,助他以武力统一中国。但每次与两国打交道,都遭到断然拒绝。于是他转向苏联求助,马上得到响应。

联俄之后,经国民党内中国**员的推动,国民党被全力推向极左,这时孙中山便警觉了。莫斯科中山大学的数百名中国籍毕业生,试图将中国的这场**,融入世界范围的计划。孙中山由此感到,中国的未来地位和福祉,可能要服从莫斯科的反帝总体构想,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适逢美国驻华公使雅各布?古尔德?舒尔曼访问广州,绝望的孙中山要求与其会面,并举行了秘密晤谈。孙中山要求美国公使促使华盛顿出面,与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及其他较的条约国沟通,看各国是否愿对中国作联合干预,为期五年。孙中山提出,他可以发表正式倡议,对干预发出邀请,并愿意全力劝导中国民众与这场干预合作。***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孙中山预先对计划作了详尽设计,考虑了所有细节。他要求被邀请的国家联合出兵占据各省首府,并对铁路、河流、港口、电报实施军管;要求美欧各国派出大量军事专家、铁路专家、金融专家、水利工程师、公共健康行政人员、教育专家及其他培训顾问,来华工作五年;要求行政专家们不仅要帮助组建一个中央政府,还要在十八个省组建高效地方政府。他的想法是:五年里,外**事力量可帮助镇压军阀及土匪,中国便可在和平与秩序中真正获得新生。他提议,至保护期的第五年初,中国必须举行全国及各省的选举,然后将权利逐步移交给民众自己选出的领导人。但令孙中山失望的是,对这项提议,华盛顿并不热情。不过,华盛顿确实与欧洲几个大国作过沟通,同样的,欧洲各国也无一对此做过严肃考虑。一战结束时,各国曾在西伯利亚作过联合干预,遇到过极大险阻,致使各国一听到类似计划便感觉胆寒。而且,即使政府有兴趣,各国国会和议会看到任务如此庞大,也绝不可能批准。

当时是在一九二三年,如果各国真打算扶持中国,日本最多只会发出无力的口头抗议。而且,不管事情是否会按照孙中山这位理想主义者的设计演变,如果此事真的发生,那远东甚或世界的历史,都将变得面目全非,完全不同。两年后,在死前两个月,孙中山再次作出同样的恳求,结果还是徒劳。

蒋介石与孙中山不同,他更现实,所以联络英美并非为请其干预,而是一来想对吴佩孚、孙传芳釜底抽薪,断掉其外援;二来是想为摒除三大政策,寻求必要的支持。他其实就是打着互相利用的主意,骨子里对英美并无任何认同感,即便不出于民族主义考虑,列强对他这样权力**浓重的人指手划脚,也是其不能接受的。

蒋介石想了想道:“英美公使那里保持联系就行,不用太主动,我估摸着只要打下南昌,两国知道孙传芳不可恃,自然会找上门来。到时候,我们就掌握主动权,想必还能谈下更好的条件。”

张群答应一声道:“是,总司令,我会把握好这个度的。”

蒋介石笑笑说:“我自是信任你,不然这等隐秘的事,也不会交给你办。还有件事你需帮我参谋参谋,岳军,你在冯玉祥的西北军待过,虽然只是国民第二军,但对西北应该很了解了,不知道对突然冒出来的解放军有何看法?”

吴安平成立西北临时政府并出任最高执政的事,眼下正传得沸沸扬扬,张群作为总参议,自然有所耳闻并有所考虑,不过他并未直接回答蒋介石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总司令以为如何?”

蒋介石拿起那一叠电文,感慨道:“七天之内,西峰发出二十七封全国通电,篇篇言之有物,既涉及广泛又影响深远。不问可知,其志非,弄不好洋还难缠,最起码北洋摆不出这样的大格局。”

张群点头道:“国共两党在甘陕都有支部,活动也未受到限制,只是我们以前没有重视,所以事到临头才感觉突然。虽然现在消息传得很多,但依我看,没有多少是真实的。我只明确了几点:第吴安平本身是大财阀,其财力还超过支持我们的江浙财阀;第二,解放军战力不好判断,但兵力最少已达二十万之众;第三,吴安平已得到各阶层支持,否则其明显集权的制度,不可能堂而皇之出现在通电中;第四,其政治倾向虽不明,但绝不会站在北伐的对立面。”

蒋介石饶有兴趣问道:“第四点结论你如何得出的?”

张群解释道:“看西峰这些通电,其上阐述的政策及法规,很像多种体制的杂烩,既受西方影响,又试图糅合国共两党的某些主张。从这点来看,吴安平并没有明确的政治倾向,而纵观其政策主旨,显然更贴近三民主义,而远离北洋,这首先就是一种倾向。另外,解放军控制甘陕,先后击败甘军及陕军,虽然冯玉祥自以为遭了暗算,其实是从北洋嘴里夺肉,两方已然对立,自然联合的可能性就减到了最”

蒋介石也认为有理:“这么说,倒是有可能促使解放军加入北伐了?”

张群犹豫着道:“是有这可能,不过目前时机还未成熟,冯玉祥那里有些关碍。他虽然誓师**,但秉持的其实是实用主义,绝没有一往无前的魄力,不先为西北军找块地盘,他是不可能动兵北伐的。这一来,解放军必成其仇敌,为争夺甘陕控制权,双方或许要先打上一场。照理说,冯部已加军,我们自应支持,但我感觉西北军获胜的机会并不大,冯玉祥其实是压了一场大注。”

蒋介石道:“既然这样,我们也不用着急表态,先看局势如何发展再说。不过,西北军那里有于右任在,解放军这边却还没有联络,岳军,不如你往西峰跑一趟,顺便再观察一下甘陕的实际情况。冯玉祥也不是安分守已的人,我们不必拘泥于他当下的友军身份,还是要提前做好两手准备,只要双方开打,无论哪个得胜,都有回旋的空间。”

张群表示已领会意图,不过他又问道:“倘若结果是解放军击败西北军,不知总司令打算如何应对?”

蒋介石不答,反没头没脑对张群说道:“你该知道出师北伐时,我把留守广东的重任交给了粤军第四军的李济深。我对他说:‘中正此次出师,无论成功与否,都绝不会再回到广州了。’那家伙两眼乐成一条缝,还客气说:‘北伐成功之日,也即总司令凯旋回粤之时,任潮当率留守大员,迎虎驾于百里之外。’娘希匹,他心里只怕就盼着我不回去呢。”

张群拍手赞道:“李济深原籍广西,远比广东那些有根有底的地头蛇们容易对付,总司令这人选挑得太妙。”

蒋介石又道:“第五军李福林也是拆烂污,平时开会从不发言,像泥胎一样只是唯唯诺诺,可你摸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他的那些队伍都是土匪,以前一直驻在河南那边,官匪不分,谁也调不动他。这次出师,我没让李福林跟着,也让他留守广州,正好给李济深底下安些不听话的地头蛇。”

张群笑道:“李福林这家伙就是个大土匪,好在没有多大野心。他是在烟馆里帮客人点烟灯出身,能做到军长已经心满意足了,只要总司令不断他的油水,他绝不会胡乱生事。”

蒋介石慢慢说道:“广西方面新桂系已经成型,以第七军李宗仁为头脑,以黄绍雄和白崇禧为左右手。白崇禧虽智谋过人,但他偏重军事,又太自负,非经邦济世之才。黄绍雄有政治野心,为人狡诈多端,但好夸夸其谈,而且斤斤计较利,终不过只能起帮闲政客的作用,也不足畏。三人之中,只有李宗仁胸有城府,不可视。”

张群附和道:“我看他待人谦和,不露锋芒,看似平庸,实有大志,这人必须用心对付才行。”

蒋介石咧嘴笑道:“娘希匹,我早看穿他了。出师前,李宗仁在广州住了四五十天,到处攀亲拜友,同**的人和苏联顾问都有接触,这其实就是想探听虚实,摸摸行情,看看我手里有多大的力量。直到现在,李宗仁向广西方面发电报,都是使用自己带的密码,不知道暗地里在搞什么名堂。”

“李宗仁虽是七军军长,可他的老家还在广西;七军的那几个师长又都不安份,等翅膀硬了一个都不会听他的。只要派人盯紧他,特别注意他跟广西方面的来往,再在那几个师长身上多下些功夫,想来他也掀不起多大风浪。”张群提示道。

“这一点我早有布置了。”蒋介石看了张群一眼道:“我让机要科专门派人盯着第七军那边的情况,随时把他的谈话和行动用密电报告我。上次李宗仁回去,我给了他们七军一千五百支步枪、六挺重机枪、两部无线电台,并且还告诉他,以后只要第一军有的,也要先照顾第七军。看样子他还知道些好歹,不像四军那些家伙,就像你欠他的债一样,再给他好处,他嘴里也没有半个谢字。”

“四军有些二杆子货,如潘振山,刚猛有余,谋略不足,终究成不了气候,十师陈真如倒是有些心计,可军事上又不行。我看最可畏的还是独立团团长叶挺,这人孙总理在世时就很器重,论地位应当在陈真如之上,可他甘愿放弃高位,接受**的命令去充任独立团团长,不能不说是有相当的政治头脑。再看他在两湖指挥的这几仗,真可说有制胜千里的大将之才,此人若能为所所用,足可抵上十万精兵。”张群有些感慨道。

蒋介石连连摇头:“他比陈独秀还赤化的厉害。听说发生‘中山舰事件’后,他在独立团讲话,把我比作第二个陈炯明娘希匹,要不是还要他带队伍北伐,老子现在就能收拾了他”他的语气变得凶狠起来。

张群温和地劝慰道:“宰相肚里能撑船,说什么由他去,只要他在前头同北洋拼命,我们就当什么话都没听见。”

蒋介石显然不愿意再多说独立团的事,又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湖南方面,也不是五个指头一般齐的。论声望和资历,当然以谭延闽最高,这人面善心狠,八面玲珑,哪方面都可以用他作号召。不过我已经推举他做了国民政府的代主席,占了汪精卫的位置,也算是位极人臣,想必他不会再怀什么异心了。”

“程潜野心也大。他精明能干,又恃才傲物,在湖南早已有取谭延闽而代之的抱负,他之前拼命反对唐生智归顺,并且尽量讨好**和广西方面,也正是想得到他们的支持,日后好同唐生智争个高下,当他的湖南王。这次我把程潜的第六军放到江西这边,让他做前敌总指挥,也算给他很大面子,至于将来湖南的地盘到底归谁,我对他说:‘你追随总理在前,唐生智归附**在后,论功行赏,当然要有前后之分了。’”

“这个话说得好。”张群表示佩服道。

蒋介石笑了笑,却又深沉地说道:“不过,日后程潜未必能斗过唐生智。姓唐的这家伙翻云覆雨,非同一般。他靠吴佩孚的支持赶跑了赵恒锡,后来又不买吴佩孚的帐,最后叫吴佩孚打得没有退路了,这才过来跟我们联络,让我们出兵帮他打吴佩孚。谭延闽和程潜一提起这人,就是一肚子气。他们说,这样的人要**,除非狗改得了吃屎。不过,这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他们两个又何尝不是这样。”

张群郑重道:“唐生智日后必反,我们对他得多留心些。”

蒋介石点头道:“我有这预料。娘希匹,听说唐生智在他的第八军里,培植亲信,要求部下像儿子服从老子一样听他的话。他身边还养了个和尚,整天为他抽签算命,说他的命相如何如何好,他也把那个和尚捧得像神仙一样。有人告诉我,那和尚曾跟唐生智说,我蒋介石过不了他第八军那一关,唐生智也信了,自以为有天命。娘希匹,看样子他的胃口不只是想当个湖南王,总有一天我要好好收拾他。佛教将军?狗屁”

张群不觉莞尔,轻笑道:“唐生智自然不是总司令的对手。”

蒋介石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又更加踌躇满志笑道:“欲求生受用,需下死功夫。总理一生吃尽苦头,东跑西颠,搞了十几年的北伐,也没打出过韶关,现在我们刚出广东几个月,两湖就已到手,江浙眼看也要收复,没有一点纵横捭阖的手段,哪里会有这样的成绩。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吴安平即便再厉害,也总会有弱点,只要有弱点,就不难找到应对的手段。本来我们要整治的人就已不少,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再来一个吴安平又能如何?”

张群已经听出,虽然他对吴安平还缺乏了解,但对自己的权谋手段却极具信心。不管如何,作为领袖有这样的信心,自然是值得肯定的,于是,他也很凑趣地送上了一大堆赞语,把蒋介石直接捧到了天上。

直到副官过来提醒,陶醉万分的蒋总司令才记起,该下达进攻南昌的作战命令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西北军重整

第一百四十三章西北军重整

北伐至今,蒋介石的嫡系第一军还没有什么像样的战果,但随着**军接连不断取得胜利,各路诸侯都在扩军,他要保持绝对的权力,这方面自然不能落后,也要大肆扩充军事力量。www.65txt.com一方面,苏联的援助到达广州后,他会暗自扣下一部分,暗自交予第一军培植实力,另一方面,他仍把持着黄埔军校校长一职不放,以求通过师生关系间接提升其在军界的影响力。

蒋介石治军,有着极其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形成他与军队之间休戚相关的关系。他曾研究过曾国藩和胡林翼的带兵经验,并刻意模仿。曾国藩的军队都是依靠同乡、亲戚关系建立起来的,官与兵之间不仅仅是上下关系,还有血缘、地缘关系,谁招来的部队就听谁的,但高级将领又都听曾国藩一人,即使清廷也难以指挥,离开了曾国藩,谁指挥都不灵。他充分利用自己的权利,将最好的装备给黄埔系,尤其是嫡系的第一军,对那些听话而且有才能的学生则破格提拔,对那些有过错的学生往往网开一面,给予他们新机会。作为整个北伐**军的总司令,他这样做自然招来不少非议,而第一军偏偏也不太争气,论战功现在连唐生智的第八军都比不上,这自然招来各方嘲笑,也令他这个总司令颜面无光。

第一次攻打南昌,第一军第一师师长王柏龄就出了大丑。

当时,北伐军进攻南昌的主力,主要是第六军程潜部万余人,另加第一军第一师。王柏龄没有执行切断南浔路的命令,使孙传芳得以从容反攻,这且不说,另王柏龄进入南昌后得意忘形,夜宿ji院寻欢作乐,结果孙军突然进攻,第一师因军中无主,几乎全军覆没。王柏龄只身逃出,虽现仍未找到,却已得了个“ji院将军”的谑称。

蒋介石把各师长骂得狗血淋头,第一军战绩也未得到改观,没办法他只好亲自出马,指挥第二次攻打南昌之役。但掌控欲越强的人,越不容易看清自己,蒋介石玩弄权谋政治,几乎没人是他的对手,但说到领兵打仗,他还真不够看。他是知兵,但仅知兵,还不足以保证赢得战争的胜利。

北伐军二打南昌声势搞得很大,蒋介石根本没想过失败的可能,既然份属必胜,声势越大自然越能增加威望,为此他没少费心思。可惜的是,刚刚和张群议论时局时,还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蒋总司令,并没料到南昌城内孙传芳的五省联军,竟组织大批敢死队,趁月黑风高从城下水闸破关而出,令攻城的第一军秩序大乱,旋即溃败。

蒋介石几次握住白崇禧的手问怎么办,幸亏诸葛事先已在赣江上游搭了浮桥,第一军残军才得以撤至西岸。蒋介石假意兵败殉国,其间更有一则五省联军他阵亡的假消息传出。其实,第一军将士虽死伤惨重,蒋总司令本人却毫发无损,只是受到惊吓,颜面上更不好看而已。

孙传芳在南昌被围时,已向奉系求援,结果连他都没想到竟是己方大胜,不过他并没有高兴多久,蒋介石领兵打仗差些,政治手段却玩得得心应手,只一个兵败殉国的假消息,就将局势再次反转过来。

由军一旦在江西战败,其结果将威胁湘粤甚至导致整个北伐的垮台,所以各方注目。**也开始调动组织,集中力量拆孙传芳的台,而张发奎也率第四军自武昌东下,李宗仁则率其第七军自赣北南下,连战皆捷。

蒋介石随即制订“肃清江西计划”,左路由李李宗仁与张发奎协同作战,右路由朱培德的第三军负责,中路则由程潜的第六军负责,而第一军仅为预备队。此次攻势,蒋介石吸取教训,不再急于夺取南昌,而寻机歼灭孙军主力,并意图切断南浔铁路,以绝孙传芳后援。一时间,五省联军的处境又恶化起来。

且不说蒋总司令如何重铸军威,单看其以自身超高的政治敏锐性,能只凭转自西峰的系列通电,就将对解放军及吴安平的重视,提高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并视为仅次张作霖的北方大敌,便知其能于数年间篡取**政府最高权力,确实有其必然,绝非侥幸。www.65txt.com不过,此时最关注解放军及吴安平的,还不是蒋介石,而是由苏联回国刚满一月的西北军统帅冯玉祥。

在十月三日,西峰发出昭告西北临时政府及新民党成立的通电之时,冯玉祥能拍桌子叫好,狂喜失态,自然不是为支持吴安平,而是感觉终于找到了讨伐解放军的最佳借口。只凭那些通电,冯玉祥就能把一顶分裂民国的大帽子,给解放军及吴安平直接扣到头上,视其为新军阀进行十足正义的讨伐,至于吴安平真实意图如何,他根本不需要理会。

五原誓师后,西北军残军华丽转身,加入到国名**军的序列,高举北伐讨逆大旗,一时军威大振,不仅使分崩离析、濒于消亡的军队枯木逢春、旱苗得雨,重又获得生机,而且使叛将离兵闻风而归,纷纷来投。原已为晋军收编的石友三、韩复渠、陈希圣等部,又重新回到了西北军旗下。

当初西北军南口战败,韩复渠、石友三、陈希圣等觉前途渺茫,便想保住军队另谋出路。当时追击西北军正是晋军,而晋军主将商震未投阎锡山前,曾因参与二次**被陆建章扣押,正是凭冯玉祥力保才重获自由,两人颇有交情,有这缘由,韩复渠、石友三等便商量投靠商震,或许还能保有军队。

他们找到商震说:“我们算你的部队,你给我们粮饷,但是不能解散我们的军队,还是我们自己带。要不然的话,我们就跟你拼命,我们虽然在南口已经垮了,但总不能饿死啊。”商震回去给阎锡山一说,阎锡山就同意了。

冯玉祥抵达五原后,电令韩复渠、石友三等到五原开会,这些叛将本不敢去,后经冯玉祥派张允荣、萧楚材到各处解释,加之石友三老父严责其不应忘恩负义,叛离冯总司令,这些人又终究畏服冯玉祥,这才回头听令,陆续赶赴五原。冯玉祥自觉这些人吃足苦头,投敌也多是不得已,便只申斥几句,并没有严厉追究这还属第一次的部队倒戈事件。

阎锡山得知这些降将要率部离开晋军,当然怒气冲天,这就相当于替冯玉祥白养了一个月的兵,结果连根毛也没捞到。但是,阎锡山派人拦截劝阻,韩复渠、石友三等人当即便翻脸,纷纷道:“投靠晋军本就是为了粮饷,你莫真以为我们就是你的兵了?”阎锡山毕竟不愿与冯玉祥这时再起冲突,只得退让,就此吃个闷亏。

为做好倒戈部队的工作,迅速占领西北地区的交通枢纽、战略重镇——包头,同时打通库伦与绥远之间的交通要道,便于接收苏联援助的军需物资,根据**员刘伯坚及苏联顾问乌斯马诺夫的建议,冯玉祥将西北军的总司令部由五原迁到包头,驻扎在西脑包阎家大院。他深感新败之余,各部军纪废弛、军心涣散,便接连召开军政会议,开始大规模整顿及改造部队。

冯玉祥下令恢复佩带“不扰民,真爱民,誓死救国”的臂章,重申买卖公平、借物要还、损坏赔偿,不擅入民宅,不调戏奸污妇女的军规,并亲自带队查街巡视,一旦发现扰民之事,便立即按情节轻重,予以处罚。包头县长备了一桌酒席,想犒劳将领,冯玉祥却令撤席,不准享用,并质问该县长:“你这种行为岂不是巴结长官你是哪来的钱?凭你这样做,就不是爱惜人民。”

为重振军队士气,他除派政治工作人员到各部队讲解外,每早还要集合各部首长和司令部人员,亲自训话。每次训话必有六问:你我的父母是什么人?兄弟姐妹是什么人?亲戚朋友是什么人?你我入伍以前是什么人?你我退伍以后回到家乡是什么人?我们当兵的应该保护的是什么人?以统一士兵思想,激发其战争意志。

同时,冯玉祥接受刘伯坚建议,在西北军全面建起了政治工作机构。这些政治机构的负责人和工作人员,大都员、共青团员和进步知识青年。刘伯坚先前曾分别写信给央、旅莫斯科支部、北方区委,要求尽快输送强有力的干部到西北军来。于是,便先后有数百**员到西北军担任要职,其中便有刚从莫斯科回国的二十三岁的邓平。

另外,冯玉祥任西北边防督办时,在张家口办了一所西北陆军干部学校,后由于南口战局变化,该校决定撤往包头。七百多名学员主要依靠徒步行军,走了半个多月,在八月底到达包头,并随后举行了毕业典礼。冯玉祥将部分学员分配进驻包头附近的部队,其余则先到新改组成的军事政治速成学校继续学习,然后再分配到各部。

这样很短时间,南口溃败后本接近崩溃的西北军便面貌一新,重又军威大震。而冯玉祥一直忧心的装备及军需补给,由于苏联援助源源到来,也得到了改善。

冯玉祥的西北军特别艰苦,其装备可能算是各路军阀中最差的。由于没有自属兵工厂,与北洋诸系翻脸后,武器装备便只能外购,但西北贫瘠而冯部又扩充太快,致使西北军装备总体一直恶劣。

北京政变后,冯玉祥陷入空前政治军事危机。他在电邀孙中山北上的同时,犯了一个致命错误,电邀赋闲在家的皖系军阀头子段祺瑞出山。而段祺瑞执政后,屈从列强压力,背叛前约,不断阻挠孙中山北上,为此冯玉祥只能宣布下野,自释兵权,隐居天台山。当段祺瑞任命冯玉祥为西北边防督办时,冯玉祥为表心迹,开始时是拒不受命,执意说要解甲归田。

苏联政府注意到冯玉祥的左转倾向,开始向其伸出援助之手。其驻华代表加拉罕曾多次与国民党中央委员徐谦、李大钊交换意见,让他们劝冯玉祥打消辞意,就任西北边防督办。加拉罕派鲍罗廷与冯玉祥会谈,表示苏联可以通过外蒙古到张家口的路线,无偿援助西北军,并派出军事顾问团助其整顿部队。

为此,斯大林特意派苏联著名军事家叶戈罗夫任驻华使馆武官,实际负责对冯玉祥部队军事行动的策划、协调和配合。冯玉祥见此,自然不再隐居,出天台山接了西北边防督办的任,而此后,苏联军事顾问和军械便开始源源不断支援西北军,力度之大,甚至超过了对南方国民政府的援助。

孙中山逝世后,斯大林和苏联政府开始加强对中国事务的干预,在联共中央政治局专门设立了中国委员会。斯大林甚至亲自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专门讨论孙中山去世和援助冯玉祥西北军的问题。后来,在中国委员会会议上,伏龙芝又提出在蒙古境内组建国际部队以便支援冯玉祥的建议,该部队的组建及其军事器材的供给完全由苏联负担。

随后,中国局势发生突然变化,在英、日撮和和唆使下,北洋直系吴佩孚和奉系张作霖握手言和,就共同讨“赤”达成谅解,孙中山被称为‘南赤“,冯玉祥被称为“北赤”。冯玉祥动摇不定,突然宣布辞职,退隐于绥远平地泉,于是苏联顾问、李大钊、徐谦又轮流出马,做起冯玉祥的工作,斯大林甚至亲派代表阿姆加,在库伦同冯玉祥见面商谈。

冯玉祥本就没有退隐的意思,经过鲍罗廷、李大钊、于右任、徐谦等人几次劝说,自然而然登着台阶接受建议,决定加入国民党并赴苏联考察。在苏期间,他先后会见了苏联和共产国际的多名领导人,只是没能与斯大林会面,季诺维也夫向他转交了斯大林的信,信中表示要把向其提供五万人军事装备的计划,扩大到装备四十万人。

冯玉祥对此自是欣然接受,但实际对苏联及斯大林并无多少感激之心,他看得很清楚,西北军与苏联目前的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而已。冯玉祥虽有爱国之心**之情,但对三民主义及论,此刻并不深知,无论其当初联系孙中山北上,还是加入北伐联共、联俄,更多是出于为西北军找出路,而不是纯粹为实现想。

接受苏联援助并非冯玉祥进步的标志,他只是把苏联看作是对中国有重要影响的列强之是唯一可能满足其军事需要、摆脱巨大压力和发展自身实力的外部力量。冯玉祥感兴趣的是其武器弹药,而非社会主义制度、政治理念,其对沙俄侵占中国领土及苏联控制外蒙深感不满,而且又由于访苏期间见识过苏共审查党员,心中戒惧很深。

同时,冯玉祥基本能够猜到苏联与自己合作的意图。

北京政变后,与苏联交恶的日本和亲日反苏的张作霖的势力的发展,威胁到远东地区的安全,威胁到了苏联在中国的利益。冯玉祥与奉系争霸符合苏联利益,但奉系气焰极旺,西北军劣势明显,若张作霖执掌北京政权,“深足为苏联之危害”。苏联方面选西北军援助,自然是希望通过加强其力量牵制张作霖,以争取与日本在远东的角逐中处于有利形势。

这些援助其实不好拿。苏联方面在提供援助时,要求冯玉祥必须接受以下条件:援助有偿,有借有还;作出关于承认外**立、同意苏军驻扎外蒙并在西北军势力范围内向苏联提供租界的书面保证。从西北军不断得到苏联军援的情况看,内情显然不会是冯玉祥所声称的,“双方均无条件,只为帮助我们完成国民**。”

而苏联援助的数量虽常根据西北军情况变化有所增减,但总量很可观。如果算上冯玉祥此次访苏,带到五原的价值四百五十万卢布的军援合同,那么苏联只援助给冯玉祥嫡系第一军的武器装备就将达到:步枪三万一千五百支,子弹五千一百万发,机关枪二百七十二挺,炮六十门,炮弹五万八千发,军刀五千把,飞机十架,另有铁甲机车八辆,汽油四千多普特。

但苏联对冯玉祥的援助既是大量的,也是谨慎的,在这一过程中,时时保持着对冯玉祥的戒备与怀疑。南口大战前,因为苏联怀疑冯玉祥“有可疑与不可靠处”,斯大林随即下令对未起运的武器停运。直到冯玉祥急派代表团赴俄考察军事、政治,并派留学生三十名,以示**决心,才重新恢复援助。

冯玉祥也是一样,一面争取与苏联合作以取得大量军事援助,另一方面又不情愿接纳苏联顾问,担心他们是政治宣传员,而非军事专家,害怕自己对军队的绝对控制会被削弱。苏联顾问不得不言行审慎,只从事军事教导,不进行政治议论。后经过李大钊、徐谦争取,冯玉祥才稍作让步,不过苏联顾问编写的讲座教材和教学提纲,仍需其提前审批。

当然,冯玉祥还是要做足表面功夫的。在军政会议上,他时常说:“苏联的帮助使人感动譬如我们在平地泉的骑兵学校,苏联就一次帮助了我们五万元,作为购买马匹和添置教具之用。这些例子说明了只有列宁斯大林在帮助中国**,其他美日各国都在帮助军阀”

本来南口溃败后,西北军只剩下三万多人还未散掉,到冯玉祥在五原竖起誓师大旗,散失在归绥的残部及降晋的倒戈部队重新归附,兵力很快便又积聚到了八万人。虽然武器装备损失惨重,各部甚至步枪都凑不太齐,但等价值四百五十万卢布的苏联军援陆续运到,这八万人立刻重新装备起来。

这批援助,计有步枪步枪三千五百三十支,子弹两千三百六十五万发,马克沁炮八十门,三英寸野炮十八门,榴弹炮八门,炮弹三十八箱近一万八千发,手枪五百支,除此外还有大量军品。总体看,西北军轻武器已足够用,只重武器还有不足,不过冯玉祥治军有个特点,往往把装备集中编配到精锐部队,因此具体到某一军某一师,其轻重装备却可能都很齐备。

这八万人都是南口余生的精兵老兵,被**思想及苏联武器重新武装起来,战力自然不可视。冯玉祥虽已预感解放军不可轻辱,但自觉凭借这八万西北军,并借助**军北伐的大势,戳穿吴安平分裂西北的行径,以正讨逆,应有七成把握击败解放军,重夺甘陕,到时自然能东出潼关,与南军合击吴佩孚,彻底消灭北洋势力。。。

第一百四十四章 舆论狂潮(1)

第一百四十四章舆论狂潮

说实话,吴安平在西峰摆出的架势,确实很像有分裂西北的企图。***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民国现今最高层级的军政势力有两个:一个是北洋,掌握北京政府,分直奉晋鲁皖等诸系,各自有英美日等列强支持;一个军,背靠国民政府,国共两党联合,背后有苏联支持,其内部同样派系繁杂。其他地方割据势力虽各具实力,但名义上却非南即北,都依其倾向,依附于两大阵营的其中一方。

北洋虽总体力量庞大,但并无明确的政治纲领,诸系只是作为旧军阀割据一方,而有明确政治纲领,并有军事武装的势力,其实只有国民党一家而已。**虽是民国第二大党,很有影响力,但还没意识到枪杆子的重要性,并没有建立自己的武装,更没有自已的地盘。

**军北伐为什么能摧枯拉朽般,扫荡实力远胜于己的北洋直系?原因或许会有很多,但政治思想的相对先进、优越,绝对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因素。明确的政治纲领是汇聚人心的依据,是保证战斗力的源泉,同时,也是操弄民意的凭依。

吴安平在西峰发出的一系列通电表明,他已不仅仅是先前许多人认为的甘陕地方军阀,而是有着明确政治思想、完备行政体系及可观军事实力的新势力。这等于在国民党之外,民国又出现了一支党政军三位一体的新兴力量,由于其对北洋及**军都未表达归附倾向,这在许多人看来,自然是意图分裂。

在国人心目中,暂时只有北京政府和南方政府,具备统一国家的法统和法理。即便北洋已被视为反动,但**军将其推翻,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这体现的仍是一种历史的轮替,反动的北洋也不属于分裂势力。这是袁世凯、孙中山给北洋诸系及国民政府留下的政治遗产,吴安平却没有这样的根底。

大多数人了解西峰通电后,都只是当做笑料谈资,并没有引起多大重视,因为从潜意识里,他们就将崛起第三方力量的可能性,给直接排除掉了。三五中文网冯玉祥自然不会这样,恰恰相反,他不但在随后的军政会议上,极力渲染夸大这种可能性,而且更把这种可能当做现实,通过报纸将批判的矛头直接对准了吴安平。

十月十三日,《西北民报》发表署名文章《自治还是分裂》,虽然标题式的,但内容却以极其肯定的语气,预见并叙述了这样一种“事实”:吴安平成立临时政府及组建新民党,正是其分裂西北的第一步行径。这篇文章通篇有三千字,顿挫抑扬,文字激昂,**激情充斥字里行间,虽然针对西峰通电而发,立论稍显薄弱,但不失精彩。

最关键的是,下署的作者名为“邓斌”。这个名字几乎没人听过,但等吴安平看到这篇文章时,却被这个名字吓了一跳。

因为对民国时代起中国历史的关注,他搜集过许多在关键历史时期起到关键作用的关键人物的资料,由此对比这一时期西北军及冯玉祥的状况,使他轻易便判断出,这个“邓斌”不是别人,正是他最敬仰的一位划时代的伟人、后世中国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晓平的化名。他绝没有想到,在一九二六年的民国时代,他与这位伟人的交集竟以这种方式产生。

此时的邓晓平其实刚从苏联回国,正在冯玉祥的西北军出任中山军事学校的政治教官,而之所以他会写这篇批判吴安平的文章,其实完全是出于意外。

《西北民报》是西北边防督办公署的机关报,在包头发行,一纸四开,每日出版。这报纸是西北地区最早的一家**报,虽由**人主持编辑,并报社社长、总编制都分别由**人蒋听松、胡英初担任,但毕竟冯玉祥才是西北边防督办,他对自己公署的机关报自然有着很强的影响力。

冯玉祥决心讨伐解放军,为使西北军师出有名,便想在西峰通电上做足文章,以破解五原誓师后西北军无后方且无路北伐的窘局。对于他这一意图,李大钊、刘伯坚等虽在西北军伐甘上投过弃权票,却仍不愿违心将吴安平与吴佩孚并列,硬将其列入北伐目标。

甘陕支部的宣侠父等人,陆续有消息传回北方局,虽然看不透吴安平意图,但最起码已经知道,其已受到甘陕百姓的衷心拥护。单从这点来说,吴安平所建立的这一股势力,比之国民党及**还强,毕竟国民党还受工农敌视,资产阶级的眼中钉。而在甘陕,无论哪一阶层,对吴安平的势力却都是发自内心拥护,几乎没有例外,这不得不令人称奇。

**员虽不情愿,苏联顾问却支持冯玉祥的设想,在他们看来,划分敌友的唯一标准,自然是看与哪方合作最符合苏联的国家利益。说吴安平要分裂西北,或许冤枉,但西峰通电公布的一系列政策表明,这个人没有阶级立场,不可能是苏联的同路人,非友即敌,既然解放军已威胁西北军的生存,而西北军又关系苏联远东稳定,那自然是要明确支持冯玉祥。

早在一九二五年四月,苏联军事顾问团就已加入了西北军。顾问团人数很多,其中重要的有冯玉祥的顾问乌斯马诺夫,国民军参谋长西尔哥耶夫,方振武军顾问安铁尔斯,弓富魁军顾问诺加,其他还有喀尔偏科、西林、马历诺等人。这些顾问不仅在政治上、军事上担任指导工作,甚至还直接参加战斗,由于军援及其对**的影响,他们的地位十分超然。

虽然明知冯玉祥不可靠,但为推动局势朝着有利苏联的一面发展,苏联顾问抱怨之余,还是勉力工作,对西北军帮助很大。现在西北军被困于归绥及宁夏,根本无法发挥苏联及斯大林期望其发挥的作用,综合考量各方实力,只有刚创建不久的解放军有可能比西北军弱,苏联顾问团自然支持冯玉祥进攻解放军,以扩大力量并打开东进北伐之路。

至于传说中解放军拥有的飞机、大炮及坦克,这些苏联顾问根本不屑一顾,如果不借助外力,中国人就能自行制造装备这些武器,那就不会接连失地赔款,连外蒙都被苏联控制在掌心了。而只往广州及北京发几封电报,这些顾问便已确定,吴安平背后根本就没有任何列强支撑,这时候不打他打谁?

苏联人当然不便直接参与论战,于是乌斯马诺夫向中国**施加压力,以配合第三国际的行动为由,逼迫西北军中的**员接受了冯玉祥的提议。由于邓晓平旅法时,曾做过青年团机关杂志《赤光》的编辑,所以这一任务直接压到了这位“油印博士”头上,于是引发舆论狂潮的第一篇檄文便就此出炉了。

《西北民报》只及于包头附近,毕竟影响很,但冯玉祥对此还另有安排。

十月十四日,北京《英文导报了《西北民报》的这篇文章,并以社论的形式进一步肯定了并不存在的所谓“分裂事实”。社论中,英国人看似悲天悯人实则居心险恶地提醒读者:中国乱战不休不是没有原因的,关键是有无数像吴安平这样的军阀出现,这才导致统一的局面一步步崩坏。

要知道,《英文导报》的部分股东虽是中国人,但这份报纸其实是美国公司的资产,它的出版虽受治外法权保护,其报社地址位于北京城内,却受治外法权保护。主编克拉克在民国没什么名气,但《英文导报》的董事中却有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基督教青年会书记德怀特及北京语言学院校长佩特斯这样的名人,其影响力由此可见一般。

按说《英文导报》是在北京,受张作霖管辖,怎么也不该为冯玉祥说话,但实际上,自北京政变后,其主编克拉克便每月接受着冯玉祥的津贴。这是私下交易,直到张作霖后来退回东北前,为清共在列强默许下突袭苏联使馆,查获了克拉克签署的许多收据及向冯玉祥催款的信函,此事才真正暴露出来,也致使《英文导报》信誉扫地,就此销声匿迹。

《西北民报》的讨吴檄文,被《英文导报》译成英,并登上头版版面,基于这份报纸的影响力,一两日后,同样的檄文便出现在了天津、上海、香港和马尼拉的所有英文报纸的头版上。

而第二天,日本在北京的英文报纸《标准报》在转载的同时,又凑了一角,找些汉奸文人发了一通“历史上西北是游牧民族聚居地,本不属中国,正与满洲相同”的议论,顿时又掀起轩然大*,使舆论扩散到了民国各个层面,终于引发一场狂潮,而几乎所有矛头所指之处,正是暂时还不知情的吴安平。。。

第一百四十五章 舆论狂潮(2)

第一百四十五章舆论狂潮(2)

许多民国新闻人其实与现代新闻人有两个相同的特质。35zww.com首先是重国外轻国内,极为在意外人的看法,而轻视国人的意见,报导事件也是一样,国内交通事故有多少不去关注,国外一个连环撞车都能报道几天;另外就是都更愿意用耸人听闻的标题,去博取关注度,否与标题一致,那就随后再说。

《英文导报》率先转载冯玉祥炮制的讨吴檄文后,各地英文报纸登时跟上,使吴安平这个本陌生的名字,几乎一夕之间为各国驻华人员所熟悉,同时一些订阅英文报纸的国人,也就此知道,在甘陕还存在这样一支意图“分裂民国”的势力。当然,并不是没有人发出疑问,但日本主导的《标准报》横插一脚,顿时使这些人倾向于相信先前的报道。

这时,国内的报纸开始跟进。北京的《世界时报》、天津的《大公报》、上海的《申报》及武汉、长沙、广州等各大城市的重要报纸,都按照《英文导报》标注的转载出处,向《西北民报》提出了转载要求。这正是冯玉祥期待的局面,他自然不会拒绝。但同时,这些报纸又将《标准报》炮制的《何为中国》一文翻译后,同时转载了上去。

这一轮的动静可就大多了。举国哗然,吴安平一夜之间名声大振,却又臭不可闻,无论南北东西,俱是一片声讨、咒骂声。

吴安平本就崇尚言论自由,所以解放军占据甘陕之后,兰州及西安的报界氛围又比先前宽松不少。为规范言论及确定明确报道责任,西北临时政府虽然通过了《新闻及出版法》,但还未来得及推广。于是,甘陕本地报纸也没给吴安平留面子,只比各地晚一日,兰州的《兰州日报》、《大河日报》及西安的《新秦日报》、《西安评论》等报刊,也进行了转载。

在甘陕,民众可就不只是哗然,而是近乎沸腾了。

对于知识分子和文化青年来说,《标准报》那篇文章只当其放屁,但对《西北民报》那篇却感想复杂。其实他们也有相同的疑虑,越认识到陇东集团及解放军的强大,这种疑虑也就越深。很奇怪的是,即便有人感觉一两年后,单凭解放军便足以横扫北洋诸系,也居然未曾生出以其替代北洋或国民政府的想法。

这些文化人议论纷纭,论战不休,彼此争执十分激烈,但对普通百姓而言,根本没人去关注报纸上的消息,刚开始自然也平静如常。www.65txt.com但总有茶博士、酒博士在饭馆、酒馆、茶楼当差,卖力诵读,又有人见一些文化青年及老者争执得面红耳赤,不免上前多问两句,于是,又隔不到半天,此事便传入市井坊间,同样激起了强烈风潮。

老百姓其实最能分辨世道人心,也最懂得知恩图报,当无数农户、工友、手工业者、店铺伙计、车夫、苦力、商人等底层民众,知道那些或长袍马褂、或西装革履的先生在议论什么,顿时便鼎沸起来。不过,在底层民众中,舆论风向却是一边倒。毕竟,只凭吴安平免除一切苛捐杂税及保障口粮两项,就使百姓明显感觉到了生存状态的好转。

吴安平是在李章及安柄朝的提醒下,才知道自己被卷入了一场论战。他命人找来几张相关报纸,一字一句细细研读,随即发现了“邓斌”这个作者署名,也因此判断出始作俑者便是困于归绥的冯玉祥。

理清脉络后,他便自然知道冯玉祥其实是在为西北军入甘制造舆论,不过面对这样偏颇的非议,他偏偏又没办法拿出有力的反证,单凭嘴说便很可能被认为欲盖弥彰,反而会迎来更大的非议。而且,他真实的意图也不能提前披露,否则更会引起轩然大*,比眼前还要难为。

引导舆论势在必行,不然政府、集团及军队内部也会思想混乱,无法形成合力。思来想去,吴安平决定不做自我标榜,而是直接把自己对苏联的态度先亮出来,一方面作为对冯玉祥的回击,另一方面算是提前吹吹风,统一甘陕各方面人员的思想认识。

就这样,十月十九日,吴安平命人将亲自撰写的一篇文章,通过电报传给李章及安柄朝,并由两人将这篇文章直接送到了在兰州及西安的几家报社。无论《兰州日报》,还是《西安评论》,亦或是其他报纸,实际都期待与吴安平这位甘陕头号权力人物能有些接触,这时见到其要发表时文,自然大喜若狂,直接拿下原定的头条,让这篇文章占据了头版整个版面。

十月二十日,甘陕九家报纸齐齐刊登了吴安平的这篇文章,标题很耸动,并不符合一般民众的认知,名为《苏联帝国主义》。

可以这样说,这是篇反苏檄文。其内历数俄国通过一系列条约,从中国版图上割走的领土,并明确指出,十月**后苏联拒不归还中国这些领土,其实是继承了俄国的侵略思想,其所谓反帝反压迫的一切言论,都只是虚假的口头宣传,因为其实质上便是一个红色的帝国主义国家,一直在他国领土上作威作福,支持外**立更是明证。

吴安平同时指出,所谓第三国际只是苏联服务自身利益的机构,其对中国**的支持,不过是为稳定远东,弱化列强对苏联的威胁。远东是中国的,苏联竟自居地主,这其实是典型的狗咬狗。另外,他还号召中国**与苏联决裂,提出**并不是苏联的专利,在苏联也是舶来品,中国**完全不必对其言听计从,充当其在中国的支部。

这篇文章也是三千多字,通篇都是对苏联的抨击,并直接将其列为中国第一大敌,并提醒国人注意,苏联现在正侵占着中国数百万平方公里土地,有十几个日本那么大,这样的国家不是中国的敌人,难道还会是朋友吗?

《苏联帝国主义》一经刊登,便先是在西北,继而在全国各地引发轩然大*。无数国人对着地图,查看有哪些领土被苏联侵占,当对比日本列岛的面积,受到最直观的冲击时,都不禁为之错愕。

这并不是以前就无人知晓,实际包括冯玉祥、张作霖在内,对苏联或暗或明俱藏戒备,都有这方面的原因。只是国人传统上对具体数字并不敏感,单纯“大片领土被侵占”或只简述几个地名,形不成最强烈的触动,而且当前北伐正在联苏,时间点十分敏感,自然这篇文章也更受关注。

各地零星有些反苏集会和示威活动,除北洋辖境有持续进行,国民政府控制区域,都是刚发生即被压制。不过私底下的民众议论却无法禁止,这一篇文章的后续效应正在持续发酵,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苏联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友好。

其实国民政府及**受到的冲击更大。吴安平虽肯定北伐,肯定“联共”,却将“联俄”拿出抨击,指出任何外国势力都不可靠,中国的事归根到底还要靠中国人自己来办。国民党内部对此本就有分歧,此时争论自然更多,而对蒋介石来说,却正合其意,间接为其“清共”提前做了舆论动员。

**方面的反应自然比国民党更激烈,此时领导者为南陈北李。陈独秀本就不承认共产国际对**的领导关系,认为苏俄党是苏俄党,中国党是中国党,犯不着去做共产国际的支部。李大钊也差不多如此,只是姿态更灵活些。两人受制于局势及实力,都不得不接受第三国际的领导。唯一具有真正具有独立思想的只有毛择东,只是这时很少人注意他的意见。

但无论怎样,并无一个**员敢对吴安平的反苏檄文表示赞同。一来吴安平的言辞太过激烈,很多人即便不满共产国际,也没有发展到就要反苏的程度;二来**成立还没多久,共产国际的影响几乎无处不在,这就致使许多党员满怀着激情,却搞错了主体,将无国界的**运动,放置到了国内的**运动之上。

一些人沉默,思绪复杂,但更多人却群情激愤,在许多报纸上发表文章,声讨并批判反动军阀吴安平。但刚隔两日,吴安平便又炮制出一篇《屠杀者斯大林》,直接开始抨击苏共中央总书记斯大林。

这篇文章篇幅更长,列举斯大林不少罪行。第拒不归还前俄国侵占中国的领土,并大肆屠杀华人;第二,早年为筹集布尔什维克活动资金,大肆抢劫银行、敲诈、勒索;第三,十月**期间,在察里津大肆屠戮红军中的旧军官及士兵,并焚毁村庄,强行征粮,致使无数人饿死等。除此以外,其他罪行更列到第十一条。

其实这时的斯大林还未完成最终集权,内部反对者还有不少,无法随心所欲使用权力,所以还未蜕变成那个大**者及大屠杀者。吴安平列举的十一条罪行,几乎每一条都有依据,但每一条都经过注水,比实际要严重十倍百倍。

比如第一条,拒还领土当然是有,但苏联远东虽已严控中国人进出,却还未发生严重的屠杀事件,直到七七事变后,斯大林为讨好日本,才大肆屠杀三十万华人。第三条也是,屠戮红军中的旧军官及士兵自然是有,但征粮主要是针对地主,而且没有全部抢夺,所以无数人饿死也是注水情节。

但吴安平的注水却极有科技含量,使这些耸人听闻的罪行,不但接近真实,而且比真实还要真实。为炮制这篇文章,吴安平特意到后世找到夏听白,让其帮忙准备材料,夏听白也是灵光忽现,一方面利用技术,另一方面将后来才会发生的大屠杀的一些照片张冠李戴,完成了注水照片的制作。

八十年前的人当然不可能想到这些,所以这些照片便堂而皇之成为抨击斯大林的证据,与文字一起,在各大报纸占据了整整三个版面。虽然所有人都疑惑吴安平照片的来路,但没有任何人怀疑这些照片的真实性,斯大林不是屎也是屎,跳到伏尔加河也洗不清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舆论狂潮(3)

第一百四十六章舆论狂潮(3)

等《屠杀者斯大林》一刊登,即便再崇拜苏共总书记的人,也为之失声,虽然无数报纸在疯狂转载,但国人竟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出议论,集体有一个短暂的沉默。35zww.com国民党自不用说,共产党也未有反驳文章出来,暗流四处涌动,不知最后能孕育出什么。

到三五日后,苏联驻华使馆、第三国际驻华代表及苏联顾问团的人才群起反驳,但再合乎逻辑的语言,也比不上照片眼见为实,这些反驳的文章即便加起来有上百篇,字数合计有十几二十万,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样的苍白和虚弱。

《苏联帝国主义》和《屠杀者斯大林》由民国开始,疯传向世界各地,几乎只要转载这两篇文章的报纸,销量都猛增好几倍。报社自然会利用机会,不断跟进议论及发布更耸人听闻的假消息,一直持续着热度,从而一直持续着收入。

苏联是西洋及东洋列强的大敌,这两篇反苏反斯大林的文章,自然更被他们用到极处,到处煽动民众,在中国如此,在自己国内也是如此。为此,许多国家爆发了大规模的反苏游行,示威者举得牌子上,赫然就贴有夏听白PS出的许多假照片。

斯大林在莫斯科暴跳如雷,但也无法阻止自己的名声,从太平洋一直臭到大西洋,而吴安平则被西方列强视为“反苏先锋”,大加褒扬,甚至有报纸神神秘秘地宣称,英国皇室已在考虑为这位斗士授勋了。

但列强也只高兴了三两天。十月二十四日,甘陕十几家报纸又同时刊登一则消息:陕西高等审判厅,就上月发生的万县惨案,缺席审判了英国政府、英太古洋行及肇事军舰、江轮的相关舰员。这又是一枚重磅炸弹,由西北开始炸响,震波*及整个民国,并迅疾扩散到了几乎全世界。

这自然又是吴安平授意的,为消除国人因他反苏,而认为他或许倾向列强的疑虑,这一次他又对大英帝国打起嘴炮。当然,目前来说,所有人都有认为他无论反苏还是反英,都是在打嘴炮,直到他后来肆无忌惮左冲右突,让这些东西方列强丢尽颜面,并付出高昂代价,才知道这嘴炮射出的真是狰狞的弹药。

这里有必要简述一下“万县惨案”。www.65txt.com

随着北伐战争的胜利发展和工农**运动的高涨,列强开始加紧干涉中国**,由于英国在长江流域享有的特殊权益最多,干涉活动也自然最为积极。北伐军进入湖北后不久,英国船舰便依仗所攫取的内河航行权,在四川长江江面多次浪沉中国船只,意图阻止**军由川向鄂输送军需物资,以干涉北伐进程。

八月二十九日,英国太古公司“万流”号商轮在四川云阳江面,浪沉杨森部载运军饷的木船三艘,杨部官兵和船民五十余人淹死,饷银八万五千元和枪支五十余支沉入江底。当时,中共已将朱德、陈毅派到杨森处工作,经两人说服,杨森决定强硬应对,随即于第二日在万县扣押了太古公司“万通”、“万县”两轮。

但英国蓄意扩大事态,拒绝惩办肇事凶手和赔偿损失,并直接以武力相威胁,不断向万县增派军舰。九月五日,英舰“嘉禾”号、“威警”号和“柯克捷夫”号进迫万县江岸,强行夺船,遭杨森部队回击。而英舰竟开炮轰击万县人口稠密的繁华市区近三个小时,致使中国军民死伤以千计,民房商店被毁千余家,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惨案。

惨案发生后,虽有朱德、陈毅推动召开万人抗英大会,并通电全国,要求严厉制裁英国,为死难同胞复仇,而全国各地也群起响应声援,但杨森还是承受不住北洋压力,于九月二十三日,下令释放“万通”、“万县”两轮,转而压制起民众的示威运动。

当时,兰州和西安也有成立万县惨案后援会和国民雪耻会,并有学生及市民上街游行,提议抗英。只是甘陕几乎没有英国任何利益存在,又离其势力范围长江流域太远,根本找不到制裁及抗击的目标,而且正赶上三极行政大会就要在西峰召开,民众的注意力随之转移,这件事就自然淡了下去。

吴安平也是气愤填膺,认为这是国家及民族之耻,只是解放军鞭长莫及,D-7引擎在四川境内同样没有道标记录点,只能硬把这口气压住,将复仇之念深埋心底,留待日后再与英国算总账。这时见列强竟因为自己鼓捣出的反苏及反斯大林的文章,欢呼雀跃,以为解放军是他们的同路人,登时灵机一动,炮制出了这一场对英国的缺席审判。

至于为何单挑出英国,而不将所有列强都列入被告席,吴安平有着自己的考虑。

日本与苏联一样,是他最为仇视的,但顶多两年,不在山东就在东北,解放军与其必有一战,为避免引起日本方面的警惕,这时倒不必过于表露仇日情绪。

美国其实比英国好不到哪里,不过在国外他还有计划要实施,不能将自己完全孤立,美国是最强工业国,保留这个窗口自然最为合适。

而法、意等国,相对已是二流,实在又远在欧洲,虽在中国也有许多罪恶,但遇上当打则打,并不需过多犹豫,此时他根本懒得敷衍。

列强正推波助澜,试图调动起中国人的反苏情绪,使北伐中途夭折,绝没有想到刚隔两天,吴安平竟又将矛头对准大英帝国,炮制出一幕缺席审判的闹剧。甘肃及陕西省政府,主动约见几家报社,披露了此次审判的过程及结果。

吴安平安排陕西高等检察厅,在西安就万县惨案对英国提起公诉,陕西高等审判厅在西安受理此案,并对缺席的英国政府及相关责任人做出如下判决:“嘉禾号”、“威警号”、“柯克捷夫”等几艘肇事军舰的舰长被判死刑,其下水兵依职位各被判处三年到二十年监禁;“万通轮”船长被判死刑,其下船员俱为终身监禁;太古公司被判罚二十万英镑;英国政府被判罚四百万英镑;所有判决将在十年内强制执行。

审判的全部过程,先是刊登在《兰州日报》、《新秦日报》等几家报纸上,引起甘陕百姓热论,随后又被《世界日报》、《大公报》、《申报》等上百家报纸疯狂转载,继而又登上了英文报纸的头版头条,最后又由中国扩散到东南亚、日本、北美及欧洲,在所有列强国家内部引发了前所未有的议论。

在英国人看来,这绝对是挑衅,但是对于西北,他们根本找不到抗议及施压的渠道,吴佩孚也不好用,解放军根本不将他这个失势的玉帅看在眼中。而且,非但英国人,几乎所有报导这一事件的东西方国家,都将这次审判看成一场闹剧,毕竟连美国这样的工业第一强国,都未敢说有挑战大英帝国的勇气。

此事在列强中传为笑谈,很长时间内都有人拿这件事做谈资,以证明中国人的愚昧及虚弱,而且给它起了一个“中国式抵抗”的谑称。直到解放军进入西藏,并在藏南大败英军,以数万俘虏的性命威胁,迫使英国最终交出肇事者及付出赔偿,这些人才知道“中国式抵抗”并非是对中国的侮辱,而是真真切切打在了自己脸上。

列强不拿此事当真,想当真的大英帝国也无处使力,但这并不代表这些国家的媒体不跟进炒作此事,因为其国民对这样的事同样很感兴趣。

于是,铺天盖地的评论一波接一波掀起,标题越来越耸动,内容越来越胡诌。竟有人煞有其事讨论起中英对决的胜负来,并以《日落日不落》这样的标题配合,所有人都引为笑谈。但随着金钱滚滚流入各国报社,吴安平又一次在世界范围内成为名人。

国人的态度却明显分为两类。

上层社会对此事的态度大致与列强相同,几乎无一不认为这是吴安平的自我标榜,结合其发表的反苏文章,更觉其不是疯了,便是在演一场大戏,根本没有什么现实意义。

不说蒋介石对着党部转来的报纸,看得目瞪口呆,直骂“娘希匹”,就连冯玉祥都被吓一大跳,直摇着头说“他还真敢打这嘴炮”。如果说作为西北军的对立面,吴安平发表反苏言论还情有可原,那么再挑起与英国的争端,就未免太不知死活了。

下层民众对此事却大多赞赏,为之叫好的不在少数。列强在中国横行也非一两年,大规模的抗议及示威浪潮发起过无数次,但每次结果都是相同,弱者的声音总是被有意忽视,施害者依然逍遥,受害者依然在持续遭受伤害。无论如何,西安缺席审判英国,都是开中国时代先河,这样的勇气当然不应该被笑谑。

但这造成一个问题,先前吴安平反苏,现在看又同时反英,那他的政治态度当真有些无法捉摸。虽然有家报社以“民族主义”的论调,分析过吴安平的行为举措,但却没得到更多人的认可,因为当前的政治气氛,其实就分为联苏的北伐与讨赤的北洋两大阵营,根本不存在第三方态度,自然也没有多少人朝这方面去想。

国内各大小报纸,讨论吴安平及其对时局影响的文章,每日都数以百计,这中间依据阵营划分,自然有打有拉,有赞有骂,热闹成一锅乱粥,一时间竟压过了对北伐进展的持续关注,直到蒋介石三打南昌,于十一月一日顺利将之攻陷,舆论才重回主轴,将西北之事重又抛之脑后。。.。

第一百四十七章 民心向背

论的焦点虽确实集中在吴安平身上,但事态的发展却也出乎冯玉祥预料。www.65txt.com

最初他授意《西北民报》指称吴安平成立临时政府,是意图将西北分裂出民国框架,本来这种攻击堪称犀利,无论吴安平如何辩驳都难逃质疑,但任何人都没想到,吴安平面对这样的指责,居然不是第一时间驳斥,而是以反苏及反英的政治表态,将舆论搅成一潭浑水,模糊了焦点,偏移了话题。

令冯玉祥欣慰的是,吴安平确实遭到许多抨击。其对苏联及斯大林的攻击,虽有不少实证及注水证据支撑言论,但与北伐大势相逆,遭到部分左派力量的围攻;其对英国的缺席审判,虽是对万县惨案后高涨的反英浪潮的附和,却实在更像一场闹剧,不但引来左派及右派力量的讥讽嘲笑,更招来苏联及列强的齐声奚落。

当然,支持吴安平言论的虽不在多,也绝不在少。

毕竟,当前民国各支势力,除吴安平外,从没有其他人旗帜鲜明表述过,中国的事情不需要任何外国势力插手。在《苏联帝国主义》一文中,“四万万人齐努力,敢叫日月换新天”的豪言壮语,确实触动无数国人最敏感的神经。遍数近百年来的历史,东西方强国从没有一个是到中国寻求友谊的,枪炮声还未远去,那屈辱的烙印还在灼烫国人的记忆和身心。

《到西北去》,这是十月二十六日《申报》一篇文章的标题,虽然旋即便被其他更吸引眼球且数量巨大的政论文章,给卷到了不知哪里,但还是说明在这场持续半个多月的舆论热潮中,吴安平确实赢得了部分国人的认可。

对冯玉祥来说,舆论虽极大偏离他设想的轨道,但基本目的已经达到。吴安平的一番反苏言论,与国民政府的“联俄”政策相抵触,等于主动站到了北伐的对立面,既然西北军已加入国民政府,誓师北伐,解放军及吴安平自然是讨伐的对象之一。

尤其让他高兴的是,吴安平对苏联及斯大林的口诛笔伐,在引发苏共内部轻微混乱的同时,也激起苏共整体强烈的反弹情绪。在这件事上,作为政敌,季诺维也夫和托洛茨基等人,对内自然充分利用吴安平提供的“证据”,以攻击苏共总书记斯大林,但对外,这些反对派却与暴怒的斯大林持同一立场,将吴安平列为必须惩罚的苏联敌人。

乌斯马诺夫向冯玉祥转达了苏共中央的最新决定,称中央委员会已一致同意,对西北军紧急追加两百万卢布的军事援助。这自然是西北军的意外之喜,冯玉祥知道苏联这样做,无非是为间接惩罚吴安平。为将援助落到实处,他甚至将出兵日期向后推移半个多月,定在了十二月初,生怕万一解放军败得太快,援助可能泡汤。这也难怪他,西北军实在太穷了。

借助这次舆论热潮,吴安平其实也是收获良多。www.65txt.com

他更关注甘陕内部的舆论风向,虽然没有直接回应《西北民报》和《英文导报》的质疑,但自身一些政治观点却已经表述明确,这种强烈的民族主义姿态,得到了民众尤其是底层民众的普遍支持,同时也使政府、集团、军队三方思想得到了统一。另外,随无数报纸的热议,他第一次拥有了广泛的知名度,这自然有利有弊,不过甘陕已足自保,利还是要大于弊。

一旦有人提出某个观点,无论其有多荒谬,都必然会有一些拥趸出现,更不要说吴安平的观点,在民国还有些市场。当然,越对民国现状有着深刻了解的人,越感觉吴安平的言语假大虚空,但同样,越有救国救民激情的人,也越容易被这些言语蛊惑。这意味着,会有不少主动奔向西北,验证那一点希望是否还存在于现实。

吴安平自然早有预料,解放军与西北军必有一战,即便不出于政治理念的分歧,也会出于对控制地域的争夺。他本想先搞两年建设,然后才以泰山压顶之势横扫整个北方,为此甚至在攻占兰州后,连甘肃其余六镇都暂时放过,但冯玉祥既已开始制造舆论,说明其战争准备已接近就绪,这样计划就不得不改变,要因应在军事上做出应对。

当然,他有绝对的自信,冯玉祥及其西北军无法撼动自己。这不仅仅是因为解放军有武器优良,补给充足,更关键民心向背倾向吴安平这边。单一个最基本的口粮保障,就足以使他尽收甘陕人心,或许上层社会还会有许多计较,但普通百姓却最知道应该拥护谁。西北军也号称“不扰民、真爱民”,但口号喊再响亮没用,谁是“真爱民”百姓心中自然有杆秤。

不是百姓太容易收买,而是民国时代的天灾人祸,确实使百姓经历着难以言述的苦难。

美国记者埃得加?斯诺曾目睹一场令他瞠目结舌的饥荒惨况。四周没有兵燹,可以说是安宁平和,也可以说是一片死寂。没有绿色,树木光秃秃,连树皮也被剥净了。路边横着骷髅似的死尸,没有肌肉,稍有一点肉的立即被吞噬掉了,骨头脆如蛋壳。

所见尽是些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活尸首。

他这样形容:“挂在他身上快要死去的皮肉打着皱折,你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他身上每一根骨头。他的眼光茫然无神,他把什么都卖了——房上的梁,身上的衣服,有时甚至卖了最后一块遮羞布。他在烈日下摇摇晃晃,**软软地挂在那里象干瘪的橄榄核儿——这是最后一个严峻的嘲弄,提醒你他原来曾经是一个人。”

“儿童们甚至更加可怜,他们的小骷髅弯曲变形,关节突出,骨瘦如柴,鼓鼓的肚皮由于塞满了树皮锯末象生了肿瘤一样。女人们躺在角落里等死,屁股上没有肉,瘦骨嶙峋,**干瘪下垂,象空麻袋一样。”

苟延残喘的人们无力走出饥饿圈,只好卖儿女卖婆姨卖自己。佳县黄河岸边渡口是卖人的市场,陕北人向山西人卖自己的亲骨肉。骨瘦如柴的男女老少黑压压一片,没有哭泣,没有离愁,只有刻骨剜心的饥饿。卖不出去的人就地饿死在那里,最后连人贩子也饿死了。很多饱受饥荒缺衣无食的少女,半裸着身子被装上运牲口的货车运往上海的ji院。

这就是西北的百姓,这就是民国的百姓,饥荒已经如影随形成为他们的家常便饭。当时中国人口出生率极高,一对夫妻动辄生七八个孩子,但人口却不见增长,原因是便婴儿死亡率奇高,生的多死的多,死的多又必须生的多。在如此恶性循环中,人命如蚁。

每月三十斤口粮已是最底层百姓月口粮的三倍,可以说,目前甘陕百姓最少有七成在吃着吴安平提供的保障口粮。这七成便是近千万人口,大致吴安平每日要补贴五百万斤、也就是两千五百吨粮食,这样的举动若还得不到百姓真心拥护,那还要怎样做?这就是民心,有时候它似乎不显威力,但所有嘲弄过它的人,最终却都被它嘲弄了。

冯玉祥没算过这笔账,其实不光是他,绝大多数人都没怎么算过。只有吴安平旗下的势力,才清楚事实就是如此,只是他们对外宣扬,在甘陕也没多少人信。虽然无法否认眼前发生的事实,但很多人还固执认为这仅在局部施行,原因其实很简单,不但西北无法提供这样巨量的粮食,整个中国也无法提供。

但事实是,西峰储备区及各地储备库的粮食存量仍在不断增加,目前已突破一百五十万吨大关。罗家明在世界各地以假钞换购粮食,并源源不断集中到美国的三个仓库区,然后吴安平便每隔一段时间往西峰转运一次,再由西峰向各地分发运送。当然,粮食并不是罗家明唯一在搜刮的物资,但基本每次都能占到五成,这个五成的绝对数量就有十几万吨。

单以陇东集团对董志塬的垦荒,支撑这样的消耗其实有些勉强,但多了罗家明的外部输入,每月甘陕却还能结余近八九万吨粮食。现在川黔湘鄂赣五省大饥荒刚过不到一年,各地灾民流落仍超过百万,若算上逃避战乱的流民,这个数字或许还要增加几成,吴安平并非不愿施之国人,但问题在于,这些粮食若送出甘陕,十有八九到不了灾民手中,必须另想办法。

口粮保障是一方面,对甘陕的普通百姓而言,捐税已经近乎没有,这非但解除了对经济的禁锢,更间接提高了底层百姓的生存能力。除了政府个别人略有些微辞,可说得到了各个阶层的一致拥护。当然,其他如十二年义务教育等,其实意义更大,只是条件所限,暂时无法全面推广,民众的反响远不如上两项政策热烈。

十月二十六日,在各地政府对辖区内的药铺、医馆等进行核查后,按实际信誉、基本技能等标准,吴安平从中选定二百三十七家,作为定点医疗机构,开始全面推行《国民保障条例》中的医疗保障政策,为此由姬奠川自西北工业银行特别抽调人员,组建了安平保险公司。

这二百三十七家药铺、医馆,医疗水平说不上多高,但都拥有良好的信誉,并具备按症状辨别是否属于细菌感染的能力。虽说吴安平暂时无法改良医疗体系,但却可以依托后世资源,提供大量的抗生素片剂,这样便可在专业的制药公司建立之前,为百姓提供特别的医疗保障,使一些细菌感染类疾病不再无药可医。

当然,抗生素暂时只有两种——磺胺和青霉素,另外还有一种解热镇痛药——阿司匹林。这些药物暂时都由后世提供,并混合有其他无害成分,使之面目全非,难以辨认及检验。为防止各医馆倒卖牟利,吴安平不但要求各药铺、医馆必须每次记录如何使用,并制定出严格的配额制度,还直接每家发了一颗子弹,警告其一旦捣鬼便将不经审判,直接由军队处决。

配合药物的免费发放,吴安平又直接向安平保险公司注资两千万银元,以充作替百姓缴纳的保险金,这就相当于,他直接为甘陕每个人垫付了一块多银元。同时,《国民保障条例》中的养老保障也开始推行,他同样为戚远山抽调人员成立的寿丰保险公司,注入了两千万银元。这些都只是第一笔注资,此后每年都会有资金注入,规模还将逐步扩大。

钱,吴安平当然不缺,他更发愁如何把钱运转起来。

一来新亚钟表、艾美首饰、乔治商行在各国各大银行积累的款项,已增至数千万美元;二来,罗家明派出大量人手,不断在各国银行存入假钞,其分设的户头存款金按美元计,总额已接近两亿;三来,凭借现在陇东集团的实力,即便由建行、工行发个三五亿银元券,也没人敢说这是滥发,毕竟那些每月都在增长的黄金、白银储备,实值都接近这个数了。

这两项保障政策,是由各地政府部门主导推行的,吴安平并未再发什么通电,虽然兰州及西安的报纸还是不免刊登了相关消息,但甘陕之外信者还是不多。由此,列强甚至又给吴安平安上“最冠冕堂皇的说谎者”这样一个绰号,他们虽能查到吴安平钱财不少,却根本不相信或不愿相信,吴安平有这样的魄力。

不管如何,甘陕两省百姓却为之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吴安平听到各地反馈回的信息时,禁不住就想:由甘陕两地的国共两党支部,冯玉祥该明确民心向背如何,他之所以卯足劲要打,真不知确实是要为西北军找块地盘,还是眼馋陇东集团的财力,想据为己有、取而代之?或许,两种考虑都存在吧。无+错+小+说+网

第一百四十八章人才(1)

西北战役是在十二月打响的。35zww.com

在这之前,除了必要的军事准备,吴安平为使两年计划顺利展开,其实做了更多其他方面的工作。虽然有关岭东、陶玉山、徐复郭、戚远山、谭根、杜立奎等陇东集团高层各具其责,组建成工业、工程、金融、军工、农业、物资保障六大事业部,将繁杂而又具体的经办工作分担不少,但他依就比任何人都要忙碌。

从十月中旬开始,接到陇东集团内部人员私信邀请的许多中高级技术及工程人才,便陆续来到西峰;另受西峰通电及舆论热潮影响,更多实业界及科学界的人才,或对产生好奇或心怀希望,也源源不断向西峰赶来。

而到十一月底,陇东集团在白俄、南洋、德国及其他列强国家招引人才的计划,已有初步成果。第一批白俄及南洋人才已抵西峰,人数总计有三千四百人,同时在德美英法意等国,也有首批超过两万名的甘陕急需人才陆续登船,正朝中国沿海驶来。

以吴安平的身份地位,先后抵达西峰的这些人,其中多数并不需他接见,但或为表诚意或因有不得不见的理由,几乎每隔三天他就会与一批人见面,一方面接受别人的检视,一方面他也需要检视别人。

对有些人能来到甘陕,他尤其觉得兴奋。

在十月中旬到十一月中旬这段时间,秦国镛、厉汝燕、潘世忠、钱昌祚、巴玉藻、王助、王孝丰、曾贻经、刘佐成、陈应权、林安、黄社旺等三十多人,受谭根、赵礼华等人之邀先后抵达西峰。这些人不是近代中国的航空先驱,就是在航空领域颇有建树,他们的到来,可以说为西北军民航空业腾飞奠定了基础。

这三十多人中,倒有二十几位分别来自三处。

秦国镛、厉汝燕、潘世忠等七位来自北京南苑航空学校,那是张作霖的势力范围。其中秦国镛可称中国航空第一人,有旅法留学经历,曾入巴黎陆军大学就读和服役七年,后为求精通航空机械技术,又赴比利时留学两年。中国人在自己领空上的第一次驾机飞行纪录、第一次航线飞行记录、第一次远航记录,都是由他独自或与南苑航校其他人一起创造的。

秦国镛地位并不算低,曾任北洋政府航空总署的首席参事等职,并有陆军中将的军衔,但近年他卒悟北京政府终为军阀所把持,实为国弱民贫之本源,故决意联络广东**军政府,商妥策动南苑航空学校旧属驾机起义,接应南方**军北伐。

不意举事前日,段祺瑞勾结日军将机场封锁,秦国镛见事危,恐造成无谓牺牲,便暂息举义之念,又恐为北洋军阀加害,遂托病辞去本兼各职,只身南旋,投奔**军。谁料却得不到**政府信任,仅被委以骑兵团长一纸空文。秦国镛夙愿终不得展,只能郁郁返回北京,决心解甲从工,举办实业。

这时他恰好收到谭根的邀请信。在这封信中,谭根大致叙述了自己由当初失意隐居广州,到应吴安平所邀投身陇东集团及此后的经历,并实言相告,他抵达西峰之日,就是自己由飞行支队卸职,专注飞机制造之时。

此外谭根在信上还列举了前锋战机的性能数据,并转告了吴安平的承诺:两年后将至少有两千架性能更优异的战机,翱翔在西北领空,扫荡北中国的列强势力,而他便是预定的西北空军副总司令。这确实是吴安平的许诺,至于总司令一职,他准备到时由余大成转任,毕竟这样强大的力量,还是要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可以说,无论是谭根的个人经历,还是前锋战机的优异性能,以及吴安平的几个许诺,都对秦国镛构成了前所未有的诱惑。恰好西峰发出一系列通电,他检点这些通电便发现,无论吴安平政治态度如何,其强国富民之心都不容抹杀,这使他打消了最后疑虑,决定再次动员南苑航校旧属,就此脱离北洋政府转投西北。

厉汝燕时任航空教练所所长,潘世忠时任航校修理厂厂长,他们也有收到谭根的邀请信,本来就有些意动,再加上老上司秦国镛从旁动员,便也决定由北京南下西进,转投西峰。

只要有决心,借口总是好找。但只有秦国镛、厉汝燕、潘世忠三人离开北京,目标小还算容易,在南苑航校、航空教练所及修理厂内,有同样意向的飞行员及技术工人还有七十多位,要安排这么多人离开北京,就等于将三家机构的力量抽个半空,恰当的理由就不太好找。三人花费十多天功夫,才算将些人分数批先送出北京,而后自己才以各种理由离开。35zww.com

秦国镛、厉汝燕、潘世忠是其中第一批到达西峰,再过一段时间,其他几十人便会陆续进入甘陕。从这点安排可以看出,三人其实还有些不放心,所以要提前查看一番,不过吴安平只会让他们惊奇,显然不可能另他们失望。

巴玉藻、王助、王孝丰、曾贻经等八位来自福建的马尾海军制造飞机处,这是孙传芳的势力范围。

巴玉藻、王助、王孝丰、曾贻经四人,都是清政府选派英国学海军制造的留学生,后因欧战关系,这些学生奉命转到美国深造。巴玉藻、王助、王孝丰三人对航空感兴趣,遂考入麻省理工学院航空工程学系第二期;后来曾贻经也来到学院研究飞机内燃机。这期除两名美国军方学生外,其余五名都是中国学生。

后世巴玉藻、王助的名气最大。其中巴玉藻曾任通用飞机厂的第一任总工程师,被誉为”蒙古族十大科学家”之一;王助曾任波音飞机公司第一任总工程师,有“波音之父”的美誉。就当前时代来说,两人都属世界级的飞机设计师及制造专家,而王孝丰、曾贻经既与两人同校同期,水平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这几人在美国工作两年后,便毅然回国,在福建马尾创办了隶属于海军部的飞机工程处,后改称为马尾海军制造飞机处,同时还成立了福州海军飞潜学校,培养制造飞机和潜艇的专业人员。到现在为止,已培养飞机制造专业的技术人员如陈钟新、沈德熊、杨福鼎等二十余名,专业中高级技工一百多人,徒工四五十人。

应该说,他们创办的这家飞机厂很有实力。从一九一九年制造出中国第一架国产飞机起,到现在陆续设计制造出的近十架飞机,无论性能质量都是世界级的水平。另外,巴玉藻等本就是边工作边教学,所以那些技工的水平也很高,如黄建华、陈关新等,只要把图纸交给他们,再加以指导,他们就可以把飞机制造出来。

但巴玉藻、王助等人之所以应谭根、赵礼华之邀奔赴西北,除是受那几张斯图卡、蚊式的局部设计图之诱外,还有另外的原因。用一句话概括便是:马尾这个飞机厂虽倾注着他们全部的心血,但这样的所谓事业,根本无助于实现他们回国时胸怀的理想和抱负。谭根、赵礼华在信中虽侧重谈论技术,但字里行间充斥的豪情喜悦,却让他们意外看到了希望。

海军部虽每月支付飞机制造处数千银元以做维持,但实际上对此根本就不重视,创办之初只给船政局长陈兆锵写了封信,要他随时接济些材料和工资,连批准拨付的五万银元开办费,到最后始终都没有拨付下来。

当局者更青睐购买洋飞机,因为这样可取得回扣,而对自造飞机的重要性却缺乏认识,所以飞机厂艰难办起来后,制造飞机的计划和经费却又极难获准。以至这些归国报效的英才国士,竟只能零打碎敲进行工作,有时候大半年功夫,都差不多只能做一些材料试验,同时还得帮其他厂修修补补,这在很大程度上拖延了制造飞机的进度。

如前面所说,一九一九年至今六七年间,巴玉藻等人制造出了近十架飞机,虽性能优越,在质量上取得了成功,其数量却实在不值一提。要知道,这时候的飞机制造,虽已是尖端产业,但仍远不能与八十年后相比,最初的工人也不过是找的一些木匠及铁匠而已。不过也正由于飞机造的少,所以变换计划、更改制造方法很容易,倒是更方便飞机性能的改良。

巴玉藻、王助等后来其实早已看透了社会的种种黑幕,深知在政府办的工厂中,航空事业、尤其是自制飞机很难有发展前途,所以早有打算,准备万不得已时,便自行创办汽车、飞机制造厂,集私人的力量来发展国家航空事业,可惜国内时局变幻太快,这也未能实现。

自北伐势起,国民**军进攻孙传芳控制的东南五省,巴玉藻、王助、王孝丰等便已离开福建到上海等地避难。而巴玉藻则因心疼花费全部心血制造出的那几架飞机,在送家人迁往上海后,又自行回到了马尾。

时何应钦率北伐第一军已攻入福建,五省联军福建总司令周荫人在各地接连战败,福州城内已多了许多溃兵。巴玉藻和工人们便在晚间巡逻时,和败兵机智周旋,又发馒头给他们吃,并和他们讲话,这些败兵才终于没给飞机造成什么破坏。

这期间谭根、赵礼华的信恰好送到,如果不是巴玉藻重回马尾,可能就会错过。而促使巴玉藻即便舍弃自己制造的那几架飞机,也要离开福州奔赴西峰的最直接原因,便是谭根在几幅战机局部视图旁,都附了一句相同的话:“扔掉你那些破飞机吧。到西北来,这样的飞机才是我们的起点。”

巴玉藻自然不服,他对谭根虽不算熟交,也交流过十多次,并不认为其水平就在自己之上,但只需简单验证一下那些图纸,他便知道这样的飞机制造出来,至少领先整个世界十年。这又激发他极大的好奇心,更想到西北去看一看实情。就这样许多原因混合在一起,他萌生了到西北去的强烈意愿。

谭根、赵礼华给王助、王孝丰等人的信,也都发到了马尾,不过巴玉藻并没转发出去,而是直接给几人发报相约,又从厂中带了两三个技术人员,便乘船到了天津。到天津时,王助、王孝丰、曾贻经已经在了,巴玉藻将信转交,又仔细商议良久,这才由天津再经陆路颠簸,一路西行到了甘肃西峰。

吴安平不但对巴玉藻、王助等仰慕已久,对福州马尾那个海军飞机制造处和飞潜学校也极为眼馋。要知道,马尾船政局有十三个厂,除巴玉藻、王助、王孝丰负责的厂外,其他还有几个涉及飞机和潜艇制造。虽然这些厂受制于经济条件,基本没什么太大发展,但那些工程师、技工以及徒工、飞行员、驾驶员可都是宝贝,尤其在甘陕根本没有什么经济、技术及物资限制,他们发挥的作用必然更大。

值得欣喜的是,经过几天的周密考察,巴玉藻、王助等对西峰的工业实力和技术能力都极为满意,甚至可说十分惊讶,同时吴安平对航空业的看重及支持,也让他们兴奋不已。这种情况下,他们不但不会反对,反而极为支持吴安平试图整体吸纳马尾相关从业人员的提议。有他们亲自谋划,再加上福州战火已迫在眉睫,相信用不多久,这些人便会陆续抵达西峰。

陈应权、林安、黄社旺等十多人来自云南航空队,那里是唐继尧的势力范围。

陈应权与谭根、赵礼华都很相熟。他和谭根一样都是美国华侨,只是谭根是开平籍,他是台山籍。在美国时,他曾在旧金山华侨自办的图强飞机制造公司任副飞机师,后来响应孙中山号召,回国加入援闽粤军航空队,并参与了讨伐桂系军阀的战斗。这支航空队是中国空军最早的雏形。

陈应权和左纯庵一样,都有些跛脚。这是居留广州期间,他曾在一次飞行训练中,因驾驶的飞机出现机械故障,进行紧急降落时,飞机坠地,机毁人伤,故左脚留下了终身残疾。

孙中山第一次北伐时,陈应权奉命率领航空局其余人员和飞机留守广州,但陈炯明随后在广州发动武装叛乱,全部留守人员被其收编,陈应权被委任为航空局长。第二年,各路讨逆军回师广州,孙中山派人策动陈应权等反正,大义之下,陈应权遂率大部分人员出走香港。

同年秋,唐继尧在云南筹建空军,派人至香港聘请陈应权等人入滇。陈应权后任飞机队队长,林安任教官,旗人黄社旺任飞机师。可惜的是,这时的中国,云南是法国的势力范围,法国向唐继尧施加压力,要求聘请法国人为空军顾问、教官,唐继尧推拒不得,云南航空大权便逐渐落入法国人手中。这种情况下,陈应权、林安、黄社旺等人最终被迫离开了云南。

这些人并不擅于制造飞机,却精擅飞行及空战,同样是吴安平急需的人才。谭根率领的飞行支队,原飞行员其实是由技术人员充任,新培训的飞行员还有些稚嫩,这些人的到来,正好可以填补技术人员重回岗位后的空缺,自然是制造及飞行两得益。南苑航校一部分人也会用到这里,其他则分入制造及修理部门。

钱昌祚和刘佐成是单独来的,其中钱昌祚原只打算到西峰考察一番,但考察的结果便是他决定留在西峰。

钱昌祚曾由清华学校保送留学美国,与巴玉藻、王助等可算校友,在这批人毕业几年后,他同样进入麻省理工学院就读,并在机械工程系毕业后进读航空工程研究班,随后获得了硕士学位。回国后,他在浙江工业专门学校任教,并没有从事航空方面的工作。

陇东集团对他的邀请并不是由谭根等人发出,而是由北风重工一位熟识他的中层写的邀请信。钱昌祚在西峰细致考察数天,认为陇东集团真有可能实现自己工业强国的理想,遂表示接受吴安平的邀请,只是吴安平本想请他从事机械工程方面的工作,没料到他在航空工程上的水平更高,便顺其意由其自由安排时间,兼领两方面的事务。

刘佐成是清光绪年间选送的赴日本留学生,曾就读工业航校和早稻田大学,他是同盟会成员,并有一个日籍妻子。在孙中山领导的讨袁“二次**”期间,他曾因刺杀福建督军护军使刘厚基事泄,出逃台湾、日本,后又一直携妻子儿女在上海日本租界避难。

直皖军阀战争中,李厚基的靠山皖系败北,直系军阀控制了北洋政府,刘佐成终于不用再避难,先后被直系任命为航空大队长兼保定航空学校教官、中央航空司令部参谋、保定联军总司令部航空处参谋及联军航空第一队队长。

他不但是飞行专家,也是飞机制造专家,谭根对其也有耳闻,自然不会漏发一封邀请信。这时,奉系联军正因保定、大名的归属问题,与直系吴佩孚、齐燮元闹得不可开交,而吴佩孚已控制不住河南的局面,直系眼看就要彻底消亡,保定自然乱成一团,面对这种局面,接受谭根的邀请显然不是一件十分难为的事。

三十多位高水平航空专家加入西峰,自然使吴安平欣喜若狂,尤其可以预见的是,再过一两个月,还会有南苑、马尾方面的数百人员陆续来到西北,这几乎已可以使陇东集团在军民航空方面的布局,全部支撑起最原始的架构。而这些人虽刚到西峰,吴安平也未放过,立时便催促他们给其他同仁写信,邀请更多人到甘陕来。他只抱定一个信念,网眼织得密,网撒得多撒得勤,总能捞上几条大鱼小鱼。

为使这些人死心塌地留在西峰,吴安平可说使出了浑身解数。不过有谭根、赵礼华做榜样,并从旁使力,结果是惊人的完美。

对巴玉藻、王助、王孝丰、钱昌祚等飞机设计及制造专家,他第一时间引导其参观了前锋战机生产线,并展示了斯图卡、蚊式、零式等战机的全套设计图纸,同时也带其深入到流水线生产与质量标准管理的培训课堂,阐述了自己对甘陕两年航空发展的规划,明确了对此无限制财力、物力支持的态度。

这一切都是巴玉藻等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们止不住惊讶、兴奋,对比先前各自的经历及际遇,顺理成章对陇东集团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认同。这里将是他们的理想之地,吴安平是这么期许的,而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而对秦国镛、厉汝燕、刘佐成、陈应权等更愿意在空军发展的,吴安平在带其参观过前锋战机生产线后,便领其到西峰军用机场,亲身体验了一把前锋战机的性能,同时解答了自己对空军部队的发展计划。

虽然现在前锋战机已有四十来架,堪称国内最具实力的飞行部队,但与两年后超过两千架的战机群相比,这还真是不值一提,由不得这些人不激动兴奋。当然,他们并不真认为能实现两千架战机的规模,但即便完成四分之一,也有五百架之多,这在以前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意向确定后,具体安置这些人就变得十分简单,只要依照各人意愿和擅长能力,往两年计划中的航空重点项目上靠就可以。

巴玉藻、王孝丰、潘世忠将领衔民族航空工业公司,王助则与谭根、赵礼华一起,领衔东方飞机制造联合企业,曾贻经将领衔协和航空动力设备公司,而钱昌祚将领衔兴平航空电气公司。当然,暂时来说,无论哪个公司都还要在一起工作,通过仿制及剖析斯图卡、零式等四种战机,获取相关领域的制造及研发经验。

而谭根等退出飞行支队后,飞行支队将升级为飞行团,其下分设两个中队,暂时各保有二十架战机。飞行团团长由秦国镛担任,副团长由刘佐成担任,厉汝燕任总教官,林安任第一中队队长,黄社旺任第二中队队长,其他人则暂时充任飞行员,待空军扩大后再另行安排。

这些都是正职,无论巴玉藻还是秦国镛等人,其实还有副职,而且还都与航空教育相关。

谭根、巴玉藻、王助等飞机设计及制造专家,将负责组建西北航空学院,以培养自己的航空专业人才。这一学院刚开始规模可以不大,但必须是大学制的,第一步先半工半读,提升技术人员的理论水平,待积累更多航空高级人才后,再从零开始开展真正的大学教育。

秦国镛、厉汝燕、刘佐成等飞行专家,将负责组建一所专业的飞行学校,半军半民,既有作空军作战科目,也民用驾驶科目,还要有空指及维修科目,以批量培养飞行人才,满足将来西北空军及民用航空的需求。这个学校规模要大很多,不过因为培养的是操作人员,成效反比航空学院要快。

诸事安排好之后,陇东集团航空制造方面的能力和解放军飞行部队的作战实力,都陡然提升数倍,并具备了无限成长的可能。这自然是吴安平的幸运,但究竟是哪个的不幸,还要以后才见分晓。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人才(2)

北伐战争已进入高潮,南北或战云密布或已经打成一团。三五中文网为逃避战火,接受陇东集团邀请来西峰的人很多,并不止巴玉藻等航空专才。此外,受西峰通电及舆论影响,一些认同吴安平理念的人,也由各地辗转向甘陕涌来,这些人中学者、专家、工程师也不鲜见,可说全面增强了临时政府及陇东集团的实力。

受赵元贞、张宸枢等所邀,陶行知、黄炎培两位教育家也先后抵达了西峰。

几天后,陶行知决定留在甘陕,推动平民教育促进会甘肃及陕西分会,配合临时政府的乡村教育计划,在两省全面推广平民教育。黄炎培此时刚在江苏设立农村改进实验区,不过他觉得甘陕基础及条件更好,同样决定抽调中华职业教育社的大部力量北上,与陇东集团内部的职业教育结合,在两省全面推广大职业教育。

其实,其他教育家如晏阳初、张伯苓、陈鹤琴等也收到了邀请。

不过晏阳初正在有组织有计划地进行乡村教育实验,并已建立平民教育实验区,短时间内根本抽不出身到甘陕来。张伯苓正在天津创办南开教育体系,建完女中后,正筹建小学部和经济研究所,同样诸事缠身。而陈鹤琴却已答应会来西峰考察,只是他正处在归纳总结儿童教育实验成果的关键时期,要押后两三个月才能成行。

除这些人以外,教育界收到并接受邀请的人还有不少,只是名气比起以上几位稍有不如,倒不用一一赘述。

而几乎所有受推崇的大学校长、教授、学者,手中都同样有一封发自甘陕的邀请信,虽然各居其职各从其事,不太可能抛弃一切到西峰来,但几乎都答应会对甘陕的教育做出扶持。对于教育,民国知识界的态度其实很一致,无论其党派及政治倾向如何,都是极力赞同推广及扩大的。

一些教育家之所以能到西峰来,并改变甚至放弃原定计划留在甘陕,其中最关键的因素,就在于西北临时政府对教育的投入,绝非其他当局所能比拟。虽然吴安平不可能亲自投身其中,但他制定的计划,魄力之大足以让陶行知、黄炎培等人咂舌,一亿银元的教育专项资金,别说这些教育家没听过,甚至连想象都不敢想象。

这一亿银元,存放在西北建设银行,只要是教育所需,经简单核实后便会无条件拨付。

甘陕也有不少本土教育家,例如绥德四师的刘子洲、西北大学的李仪祉、王凤仪,再如吴安平熟识的张宸枢、赵元贞、张丰阜等。不管其属中共党员,还是国民党员,亦或是刚加入新民党,吴安平都一视同仁,将教育方面的事完全交付他们实施,现在又有陶行知、黄炎培等人加入,他更是不用再多操什么心。

陇东集团内部的基础扫盲及职业技术教育,本就一直没停止过,以后也将一直进行下去,而这种教育虽然会和教育家主导的民间教育有衔接,但却是另成体系,吴安平暂时没有将之合并的意思。对民间教育,他在几乎完全放手的同时,也提出几个要求,一是覆盖面尽可能广,二是层次要尽可能齐备,只要师资力量允许,幼小中大四级教育就要全面展开。

除这些教育家外,其他机械、工程、医疗、化学等各类专才也都有一些,不过层次都不算太高,吴安平集中座谈几次,便任由关岭东他们去操持,自己不再插手具体安置的事。不过当白俄及南洋华人抵达时,需要他亲自出面的次数自然便又多了起来,毕竟这不仅关乎西北引进人才的大计,往长远说,他在苏联及南洋还有些计划,这也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由于俄国十月**、内战、俄波战争以及一九二一年与一九二二年的苏联饥荒,陆续有两百多万俄国难民逃亡国外,其中大部分流亡到欧洲,进入中国的白俄则有三十万左右,主要分布在东北、新疆、上海等地。***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基于社会、经济及政治等多方面原因,这些俄国难民的生存状况很差,而且难以取得所在地的合法身份。

到西峰的这一批白俄,有一千多人,大部分都来自上海法租界。

由于北洋政府最初不愿接收,白俄进入上海的过程十分曲折,直到北伐战争开始、五卅惨案爆发,才给他们提供了站稳脚跟的机会。上海租界局授命远东哥萨克军团首领格列博夫组建“俄国义勇军”,以帮助抵御北伐**军,而白俄难民也代替罢工的工人和职员,大量进入停工的工厂和企业,以破坏和抵制罢工斗争。

应该说,这时上海白俄的处境比先前要好上不少。不过,由于苏联废除了政治流亡者的公民身份,他们全成了无国籍者,并不享有治外法权,而且他们既不通英语、汉语,又不善于从事体力劳动,所以还是有很多白俄沦为社会底层,甚至不得不靠妻女当舞女来维持生计。此外,还有为数不少的男女白俄,在从事犯罪活动。

这些俄国难民中有不少音乐家、舞蹈家和画家,还有不少贵族、农场主、手工场主、私营业者,但中高级技工却没有想象的多。这自然是因为苏共好歹打得是工农牌,如果不是畏惧战乱和饥荒,技工的数量还要更少。

陇东集团招揽的这千多白俄,工程师、中高级技工加起来有五百多人,但其中有三百多是通过新亚钟表、艾美首饰两家连锁机构,在哈尔滨二十万俄国难民中挑选的,剩下的两百来位才是由上海来。不过,或许是精挑细选的缘故,这五百多白俄的专业水准都相当高,工程师就有十多位不说,高级技工也超过三十位。

另外五百多人中,有原西伯利亚和哈巴罗夫斯克两所士官武备学校的孤儿士官生四十多名。本来上海有七百士官生,后来五百多前往塞尔维亚深造,另一百多加入“俄国义勇军”,只还剩下六十多无事可做,这下便被吴安平收拢了一大半。

不过军衔最高的不是他们,而是难民领袖及原海军少将斯塔尔克部下的一位战舰舰长阿纳托利和一位炮艇艇长马特维。这两人的下属舰员也同来了二十多位。要知道,斯塔尔克当初由远东南下,可是带着三十多艘舰船的,为筹措资金舰船卖掉后,那些上岸的水兵自然便毫无用处,除被“俄国义勇军”吸收一些充作陆军,其他人的生活大多苦不堪言。

剩下的几百名白俄成分就比较杂,有高级木匠、会记、大厨、理发师、裁缝,还有医师、护士、漆工、教师、舞者,不过大部分还是家属。看来陇东集团派驻上海的人,对吴安平的交待领悟很充分,把他“只要有一技之长尽可招来”的精神,发挥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甚至连厨子、木匠、理发师都没放过。

这些白俄之所以要到甘陕来,首先自然是为谋生计,另外也与一项政策有关。吴安平事先已交代,只要白俄愿来西北,他会命临时政府为其登记国民身份,使其正式转为中国公民,并和甘陕百姓一样,享有同等福利保障,而这正是目前这些白俄最看重的东西。当然,并不是在中国的所有白俄都愿做中国人,但既然决定到西峰来,就说明有这样的意愿。

吴安平可没安什么好心,这其实是他蓄谋已久的决定,在将来与苏联的对峙中,这些披着中国皮的俄国人必能发挥奇效。而且,即便有人动摇也不怕,念过他炮制出的入籍誓词,便会给他留下足够处置的把柄。即便与苏联人同种,国籍相别,背叛西北就是叛国,他可不会因种族不同就轻描淡写地放过。

这些白俄有的交西峰政府集中安置,有的交陇东集团分配安置,军人则有的入子午岭士官学校进修,有的协助蒋百里组建军官学校,反正各寻各门各有去处。吴安平只交待一句“必须在两年内掌握初级中文”,就没再去关心安置白俄的事。不过,这中间有一个叫尼基塔的白俄,引起他极大兴趣,甚至连续与此人有三次会面。

第一次会面是尼基塔主动要求的,本来吴安平只是故姿态,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

尼基塔出身贵族,本是沙皇俄国驻滨海地区的暗探头目之一。十月**后,暗探局名存实亡,其父在暴动中被一些流氓无产者打死,其妻妹也惨遭蹂躏,尼基塔逃回家乡,百般设计杀死仇敌后,为逃避通缉遂携妻带妹登上斯塔尔克的舰船,辗转到了上海。

由于当过暗探,即便同属白俄,他也遭到许多抵制,既缺乏技能找不到工作,格列博夫的“俄国义勇军”也不愿收留他。虽然对妻子莉迪亚和妹妹娜塔莎,背地去做舞女以维持生计的事他心知肚明,但他却从未点破,反而更爱惜相依为命的家人,同时对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更为痛恨。

陇东集团派驻上海的办事员到白俄中招人时,尼基塔刚开始并不知情,是其妹娜塔莎以身体贿赂办事员,使本不符合标准的他混进了聘用名单。尼基塔感到很深的耻辱,但却无法抗拒,于是便带着妻妹踏上了西行之路。但途中,恰逢吴安平发表反苏檄文,暗探独有的敏感性,使他从中看到了更大的机会,这才主动求见吴安平的举动。

吴安平对尼基塔所流露出的对苏联的刻骨仇恨和报复意愿,并不感到怀疑,但即便他有所计划,也没办法交给一个刚见面的外族人去实施。对于这一点忧虑,吴安平并未在尼基塔面前隐瞒,反而开诚布公地道:“尼基塔,我该如何信任你?”

尼基塔除了想发家及复仇,确实没有其他心思,不过只凭言语显然带不来信任,于是他便说:“从这一刻起,我便是您最忠诚的仆人。只要您有愿意,我随时可化做最尖利的匕首,不计生死去插上斯大林的心脏。为此,我请求您,给我最残酷最严格的考验,以赢得您无保留的信任。”

吴安平思忖片刻,遂对尼基塔道:“你需要什么,我大致明白,我需要什么,你或许也能猜到。不过正像你说的,我确实需要给你一些考验,以证明你的能力和忠诚。希望你记住一句中国老话:欲求生受用,须下死工夫。如果你能通过考验,我保证,你能得到的东西要远超过你的预期。”

尼基塔虽然懂一些中文,但也无法理解这样的中国老话,只是结合吴安平的上下语意,他能猜出其中的大概意思,遂点头道:“我明白的,主人。”

吴安平也无心去纠正他的称呼,先让他回去,到第二天上午才又将他招来,拿出一份名单道:“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考验。无论你用怎样的办法,都必须在两年之内,将名单上的这些俄国人给我带到西峰。我先期会给你三百万金卢布做行动资金,并授权你组建一个专门的情报机构,嗯,就叫‘克格勃’吧,其他事情都需要你自己去办,如何?”

尼基塔接过那份名单扫一眼,便发现上面大约记录了一百多个人名,其中就有图波涅夫、雅科夫列夫、科什金、杜克霍夫、齐奥尔科夫斯基等在列。有些人他不太熟悉,但如康斯坦丁?爱德华多维奇?齐奥尔科夫斯基,已是声名显赫的航天及火箭理论大师,吴安平居然想将这些人都收拢到手中,这样的野心连早有心理准备的他也不免面目失色。

“困难很大?”吴安平问道。

尼基塔倒不隐瞒,苦着脸道:“主人,坦白说,即便我拼尽全力,这样的考验也很可能通不过。”他还是有些故意这样说,其实他明白,这其实是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吴安平想了想道:“这样吧,只要你完成三成,就算通过考验。”

尼基塔喜出望外道:“谢谢主人,我保证完成任务。”

吴安平又道:“回头你到参谋本部备一下案,我会交待他们给你一套专用密电码,无论有无进展,每隔一段时间你都要报备一次。如果需要什么支持,又是我们能做到的,你同样可以向参谋本部提出请求,我会做出必要的安排。”

见尼基塔点头,他又继续道:“另外,要做这件事,你可能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甚至是国外。你的妻子和妹妹,我会妥善照顾,这个请你放心。对了,你妻子莉迪亚不是粗通中文吗?以后西北俄族人会越来越多,我可以出资由她开办一所中文学校,也算一份事业。至于你妹妹娜塔莎,听说她舞蹈不错,正好这次来西峰的人中还有几个专业舞者,我也可以出资,由她牵头组建一个歌舞团,你们回头商量一下。”

说到这里,吴安平突然想起夏听白当初组建的文工团,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只是交代罗素研负责,并要求各部配合,就没有再过问,现在想起顿时感觉有些对不起夏听白,便又对尼基塔道:“我们这里也有一个文工团,哦,差不多和歌舞团一样,娜塔莎可以和他们多交流,或许对彼此都有好处。”

见尼基塔满面喜色,连连点头,他便从桌上拿起一个信封,递给尼基塔,然后挥挥手道:“你先回去和家人商议一下。以后聚少离多,还是要趁这段时间多欢娱几天。这信封中,有一千银元券,是给你安家的费用,应该尽够用了。以后你每月的薪资,我会安排人直接送到你莉迪亚手中,现在你们都已入籍,完全不用担心再重演上海的境遇。”

尼基塔面带感激,向吴安平敬了一个俄式军礼,这才轻轻退了出去。一出房门,他便松了一口大气,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能不能抓住,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到西峰的南洋华侨有两千多,其中技术工人和青年学生人数最多,真正的高级人才不但少,而且多集中在建筑行业。他们之所以到西峰来,一是受**思潮影响,有回国效力的意愿,二是陇东集团提供的待遇,并不比他们在南洋的收入低。在争取南洋华侨支持这件事上,吴安平远比不过国民政府,他还缺乏实际的影响力。

南洋华侨中的中高级技术人员整体被陇东集团吸收,而青年学生则依其志愿,一部分随陶行知、黄炎培、张宸枢他们投身教育业,一部分进入士官学校学习军事。蒋百里组建的陇东军官学校,再有个把月就能正式招收学员,这些学生在士官学校学习三个月后,便会转入军官学校,待毕业后才正式加入作战部队。

应该说,国内及白俄、南洋人才的流入,使陇东集团各方面的实力最起码提升了五成,而具体到航空领域,则是有几十倍的提高。不过,吴安平最期待的,还是在海轮上的那两万各国精英能早日抵达甘陕,虽然这才只是第一批,但已足以使陇东集团的整体实力骤增数倍,那才是西北变革的真正开端。

这两万人几乎都是各行业的工程师、专家、高级技工及研究员,整体水平很高,但即便这样,招聘时也说不上多难。

就拿德国来说,作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败国,工业基础虽因垄断资本的增强,而没有受到太大削弱,但中小型工厂企业却是大量倒闭,其国内目前的失业人数几达千万,这样大的基数,即便再精挑细选,也能挑出几十万吴安平需要的人才。奥匈帝国战败后,国家已被肢解,各国国内的情况比之德国还有不如,这当然也是很好的人才输送基地。

美国、英国、法国、意大利等国,要招人到中国来,就比较困难一些,不过撒开大网捞鱼,这么大的范围,总能找到上钩的愿者,毕竟哪里都能找到失意的人,而哪里也都有怀才不遇的人。

不管怎样,随着人流向甘陕汇聚,吴安平已明显感觉到,陇东集团的实力正以几何速度在飞速提升,相信用不了多久,它便会成长为让所有人、所有势力、所有国家都为之惊愕的庞然巨*。那才是他肆无忌惮改变这个时代的真正的时刻。

第一百五十章 工程

不管到西峰的人才有多少,需要吴安平出面接见的毕竟是少数,这花不了多长时间和多大精力,而真正耗费精力的是,这段时间他利用时空引擎的挖掘功能,完成不少道路、中心储备库、矿场及大型的基建工程。三五中文网

与以往相比,负责周围警戒的不再是临时抽调的解放军士兵,而是专门及主要为此组建的机构——黑水公司。

虽然吴安平没有说明弃用军队警卫的意图,但作为甘陕的实际掌控者,他的安全实在太过重要,所以余大成、余铁鹏、李章等人接到指令后,在各自军中都是花费了最大心力来选拔人员。虽然西北本就民风强悍,习武者众多,但因为标准定的很高,最后各部加起来也不过挑了五百多人,差不多一个营的样子。

这五百多人中,按军职来说,以胡积海、马凤图、马英图三人最高,都是营长的职衔,但论功夫,虽然胡积海在长武县小有名气,却远不是马凤图、马英图的对手。此外兰州陈琳、张百川,西安穆志杰、铁成一,军职虽只是新兵排长,功夫却也在胡积海之上。

马凤图、马英图原在西北军,因随刘郁芬入甘,在与甘军兰州大战时受伤,被收在监中,直到解放军攻破兰州,清理各处牢狱,他们两人才重见天日。由于受解放军救治而康愈,两人心存感激,便投到军中,成为第四军李章的部下。马凤图、马英图在后世居于最著名的武术家之列,精通八极、披挂,西北军“破锋八刀”的创立,就有两人很大功劳。

陈琳、张百川、穆志杰、铁成一都是解放军此轮扩编时,招进军中的,谁料新兵训练还没完成,就被选送到了西峰。其中陈琳、张百川是兰州“八大王”的徒弟,而穆志杰、铁成一是西安铁彦彪的徒弟,这时都已有些声名。从后世看,应该说是精通心意六合拳的穆志杰成就最大,声名最显。

吴安平将这五百多人编为三个大队,分由胡积海、马英图、穆志杰分任队长;每个大队又下辖三个中队,各有五十多人,陈琳、张百川、铁定一三人与另六人任中队长;中队之下又分小队,每支小队各有十余人。这样的架构及人员,便组成了黑水公司核心的武力部门——特勤组,而组长及总教官便是马凤图。

特勤组其实不依靠功夫取胜,武学只是辅助。要知道这些人来自部队,五百人中狙击手、火箭筒手、迫击炮手也不在少数,可说枪械火器才是他们最强大的攻击力量。虽然特勤组已组建,但还需要磨合,吴安平没有时间顾及这些,只是将从后世邢斌口中套出的特种部队训练纲要交给他们,便任由其自行摸索砥砺。www.65txt.com

黑水公司一成立,吴安平便开始忙碌工程的事,而这需要夏听白配合。而为配合工程挖掘,他把D-7引擎这时空的道标,只保留西峰、西澳及美国一处仓库,另两个美国坐标则暂时抹去,使空白道标增加到了三个。

工程主要以道路、中心储备库、矿场及基建工程为主,范围涉及整个甘陕,只是因为时间关系,还做不到很细致。要做的工程很多,辨别哪些应该先做,标准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看是否急需,例如中心储备库就必须先完成,才能方便大规模接收后世物资;一个是看是否方便,例如兰州到西安的道路,交通会越来越繁忙,不先完成,以后更不好使用引擎。

西峰建筑旗下的各级工程、营造公司,核心领导层已经确定,眼看就要奔赴各地,大肆扩充人力,开展各项建设。为加快建设进度,吴安平必须抓住这个空档,将一些土方量大及施工难度大的工程,先利用D-7引擎完成工程主体,这样两年建设规划,才有真正实现的可能。否则,只几条隧道要挖通,就要耗费数年时间,甚至可能十几二十年。

这些工程彼此关联。

比如中心储备库,按照吴安平的规划,除西峰储备区外,还要增加六盘山、子午岭、秦岭三个储备区。其中六盘山、秦岭储备区,将充分利用山脉走向,选择合适的区段,挖掘出一些数公里长的山体隧道及半封闭的山体仓库,总库容量要超过西峰储备区数十倍。这里属于石质山脉,挖掘出的土方正可以被铁路、公路及大型基建工程使用。

而子午岭储备区,将利用子午岭主脉东西两侧地势,建成大片的地下仓库。这些地方沟壑纵横,地下仓库就相当于在坡度较陡的斑驳地表,由低处直接向内插入一片巨大空间。库顶离沟壑底部较近,为安全计,还要回填土方,改变地表径流方向。这个储备区横跨陇东及陕北,都属黄土高原地质,挖掘出的土方正可以回填沟壑,稍加平整便是大片农田。

这些隧道及仓库只能储备固体,却无法用于储备石油。中国石油资源匮乏,而吴安平要发展机械化,石油便无论如何也缺不得。虽然此时还没时间、也没技术建设水封溶洞型及地下盐穴型的战略储备油库,但先期使用量并不算大,可以使用钢筋水泥修筑地下巨型油库,来实现早期的储备。

石油储备区,吴安平计划修建五处,分别位于兰州、庆阳、天水、延安、汉中。这些储备区将分三期建设,初期至少要各有一百万立方的库容量,到第三期时,各储备区库容将增加到五百万立方。为此,每个储备区的范围实际都有数十公里方圆,各由上百座大小油库组成,不过因为埋在地下,对地表的影响并不大。

油库不可能一次建齐,但吴安平却必须先把地下空间全部挖掘出来,否则工人进驻之后,再使用引擎就会更为不方便。由营造公司做,肯定是费时费力,而由吴安平做却是轻而易举,使用D-7引擎每掘进一次,地下便有数百至上千立方的空间,抽一支烟的工夫,地下油库的土方工程便可完成。

这些挖掘出的土方,同样可以用于回填黄土高原的沟壑。反正吴安平准备在黄土高原推广大梯田建设,既方便使用农用机械,又方便兴建农田水利工程,回填沟壑总是平整大面积梯田的第一步。

与道路不同,无论是平整矿场,还是挖掘仓库、油库以及基建工程,都是在定点使用D-7引擎,对西峰建筑来说,即便工程量再大,因为有D-7引擎在,对吴安平来说,都花不了多长时间。应该说,由一个目标区域赶到另一目标区域的路途奔波,反而最浪费时间,但有夏听白协助,将各种车辆及直升机利用上之后,在路上的时间也大为缩短,效率更高。

道路则不同。路况且不说,除西峰至周边县城道路笔直宽阔,其他无论干支公路、土路、山路都曲折而窄小,要修筑标准公路,不但需要挖洞开山,还需要拓宽路基。山毕竟不需要开多少,隧道也不需要挖很多,只有拓宽路基几乎需要全线施为,这自然是最繁琐也最耗费时间的工作。当然这与甘陕地形特点有关,在董志塬、其他塬面或关中平原,就不必如此。

甘陕经济的桎梏已被吴安平打破,再加上各项惠民政策不断推广,可以预见的是,甘陕地方势必会越来越繁荣,而人员异地流动也将越来越频繁。但人最多的地方,也正是最不方便使用D-7引擎的地方,要在人潮出现之前,将道路完全疏通好,这显然不太可能。吴安平只能选择先疏通主干道,而且不再全线拓宽路基,只在土方量大的地段使用引擎。

这些工程并非单线进行,而是一地一地的全面铺开。

公路主干道有这么几条。以兰州为起点,经固原、董志塬北,过子午岭到延安;由兰州南下,经渭源、岷县,直通陇南;汉中至安康;起自榆林,经延安、西安,至汉中、安康;由兰州出发,经榆中、定西、天水、宝鸡,直达西安,并向东延伸至渭南和商洛地区;固原、平凉至天水、宝鸡的道路;固原、平凉、长武、西安一线。

铁路方面,吴安平只准备疏通兰州、定西、天水、宝鸡、西安、渭南这一条主干。没办法,甘陕多山地,铁路又不能盘山而上,势必要逢岭开山、遇山打洞,工作量极大,这条铁路线与公路线路几乎重合,又最为重要,正好先拿它练练手。

由于公路及铁路本就以后世路线为基准,只要夏听白搜集到这些道路的修筑信息,便很快能知道重点及难点所在。当然,这只是对于后世而言,以这个时代的工程水平,想必施工困难的路段还要更多。

刚开始,并没用到黑水公司,而是由夏听白驾驶越野车辆或直升飞机,大范围周转,直接落到需要重点施工的路段,然后吴安平便启动引擎,开始开山挖洞。一处完毕再换另一处,周边有仓库、油库、矿场等工程,也就近先将之完成。除道路外,其他工程一完毕,吴安平回头便会知会当地驻军,要求其派人守卫,等待工程部门进驻。

等这些工程完成,吴安平才开始带黑水公司同行,一部先行,一部落后,按道路路线逐段查看有无用到引擎的地方。一旦发现,如果周围没有行人,或工程量较少,他便直接疏通过去,而如果工程量大,或行人较多,他便会利用道标做好位置,然后通知特勤组封闭上下游道路,待疏通完毕再重新放行。

特勤组也是乘车,吴安平自然也是如此,只不过司机还是夏听白,车却换成了这时代的一辆福特。需要出动引擎的地段不少,但工程量大的却不多,再加上天气寒冷,路上行人也极为稀少,大部分工程根本不用通知特勤组,吴安平很快就能完成。这种状态下,一天行进的路程,能达到一百五十公里,推进的速度很快。

其他路线完成后,吴安平才开始重点来做兰州至西安铁路线及并行公路的工程。疏通这条路最费时间,直到十一月底都还没有完成,吴安平见北线局势越来越紧,而这边工程也只剩下不到三成,便索性不再继续,回转西峰,开始精心准备与西北军的战事。

这时,在完成工程施工的道路两侧,每隔几十公里,都能看到沟壑中填满山石,而道路上每隔一段不等的距离,总能看到被劈开的丘岭或挖通的深洞。经过的人都极为惊讶,但他们却不知道,有件事其实更值得惊讶,因为此时甘陕许多地方,山岭丘陵之下,已没有土石,而换成了大片大片的幽暗空间。

第一百五十一章 盗掘

虽然吴安平利用D-7引擎,把各项工程难度最大的土方作业提前完成,但实际上绝大多数工程都只能等到明年动工,这时因为即将进入冬季,而这时代的技术水平难以保证低温施工的质量。www.65txt.com从十月中旬到十一月底,甘陕的平均气温还能达到8℃,而温度一旦再下降,大部分工程就只能停工,往长了说,春节前最多也不过还有两个月施工时间。

一些地下及山体工程,由于内部温度较高,只要采取一些养护措施,即便冬季也能进行缓慢的施工,但地表工程不同,虽然吴安平能找到几乎所有工程类型的冬季施工方案,但以当前的条件,根本不具备大规模实施的可能性。所以疏通道路、完成大型基建只是提前整备,依靠现有的人力及设备,春节前只能在地下仓库、油库及山体隧道方面做些工作。

矿场则是例外,只要吴安平平整土地或沟通好进出道路,就可直接转运矿物资源,根本无需再费事修缮。这些矿石一时也利用不上,所以矿场的地面建筑留到来年再建也不算晚。

施工时间比较短,为配合时空输送计划,吴安平要求陶玉山先集中所有力量,修筑董志塬北部的油库储备区及东部的物资储备区。钢筋、水泥罗家明一直有输送,而夏听白那边自进入十一月后,也开始陆续输送物资,钢筋及散装水泥同样是大宗,凭这些输入及长庆桥工业区自产,尽够满足部分工程的需要,毕竟还不是全面启动的时候。

到十一月底,陶玉山紧赶慢赶,建成的石油储备库区,总容量已有三十多万立方。看上去数字很大,其实只不过是二十几座油库,平均库容刚一万立方出头。这样的平均容量,也就差不多是一个长八十米、宽三十米、高五米的长方体空间而已。以西峰的建筑力量,本不止如此,但这些工程混凝土用量太大,材料已不敷使用,只得暂时停工。

这暂时来说已经够用,三十多万立方库容,能储备二十多万吨石油,以甘陕现在石油的消耗速度,足够使用几年的。当然,目前甘陕汽油、柴油车辆,加起来还不够五千辆,而且几乎全部在吴安平手中,一旦各项两年计划完全展开,机械化时代必将来临,那时这二十多万吨石油,可能还不够一个月消耗的。

只油库施工,三四千人已足够,这并不影响西峰建筑改组及营造公司奔赴各地,只是由于材料不足,有些拖慢各方面的工程进度。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西峰建筑旗下的各级公司,有各自需要完成的建设目标,尤其是各营造分部,需要其核心领导层进驻各地,招募及培训建筑工人,使自己真正具备施工能力。正好要进入冬季,这是招人及培训的最好时机,既不会影响来年的开建,又不会因农忙招不到人手,而只要招到人,那么凭借优厚的待遇,足以使其不再返乡务农,这又为城市化及乡村改建提供了便利。

这些事先且不说,还是看看吴安平另外做的事。

一天二十四小时,无论是在西峰会见新加入的各级人员,还是出西峰忙碌一些工程,每天都有至少十个小时,他要用来休息。不过,这所谓的十个小时,只是在外人眼中如此,实际上,他还要抽出四个小时忙碌另一件事,每日真正休息的时间,其实只有六小时左右。

这件事听起来很有趣。

每天有四个小时,西北临时政府的执政吴安平先生,便与夏听白化身雌雄大盗,由世界各地盗掘矿产资源,转运到平整及开挖好的矿场,以满足甘陕建设的前期需要。到后来油库建成,盗掘的资源种类便又多了一个石油。

现在D-7引擎有三个空白道标,美国的三个仓库区本来各自都记录一个道标,为方便工程开展,便抹去了其中两个。三五中文网为此,他曾专门给罗家明发越洋电报,要求其调整仓库区运转规则,以方便他以一个道标,而利用各种交通工具,在三个仓库区周转,以完成物资转运。当然,暂停其中两个仓库区的输送功能最为方便,可他舍不得。

有三个空白道标,自然便有三个记录点,由于可以选各种矿藏最集中的区域开挖,所以只更换过两次记录点,吴安平便完成了十几种原矿的盗掘。当然,鉴于D-7引擎功能的强大,以及甘陕前期需求量的相对弱小,这四个小时中,大部分时间不是花在挖掘上,而是花在路途中。毕竟,每一处与每一处的距离,相对都很遥远。

这次盗掘的目的很明确,并不是为转移资源,而是为满足前期生产,所以矿场基本都选建在相关工业区及居住区附近。在黄土高原则稍有些不同,由于沟壑纵横,吴安平准备将大量的贱金属资源填入沟壑之中,然后重新回埋,这样既是为将来储备,一填一挖一埋,又顺便平整出了大面积的土地,可供开发农田。

当然,这是一个长期的工作,只能一点点来,等时日久了,成果才蔚为丰厚。而且每次这样做,都必须让黑水公司特勤组封锁外部地域,好在丘岭沟壑区域,人口本就稀疏,这样还好操作一些。

第一次盗掘,当然是选在西澳。

吴安平已来过几次,但夏听白却是第一次来,那种亘古荒凉的氛围震撼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多美的地方?”夏听白说。

“美吗?不觉得。我倒是有些嫉妒,怎么我们中国就没有这样富饶的地方?现在有D-7引擎在,我便要生生造出一个金川银海般的西北来。这里便是需要搬迁资源的第一个目标。”

“我是说风景,没说资源。”夏听白嗔道。

吴安平目光突然变得很深远:“对我来说,资源比风景更具吸引力。因为资源使民众富裕,国家强大,风景则只能用来丰富记忆。”

夏听白当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确实,这时的中国或许有世界最好的风景,却也承受着最沉重的压迫与苦难,在强国与富民的整体意志面前,后世所推崇的一些类如环境保护的理念,根本就没有任何被认同的可能及推广的空间。

话不在多说,两人随即忙碌起来。夏听白驾驭越野车,而吴安平则在副驾驶位置安坐,引擎启动后,一个蓝色的引力场便以车辆为中心向周围展开。

随即,越野车已事先演练过的速度,沿着裸露在地表的铁矿矿脉开始行使,连续几次掘进及转运过后,越野车便带人下陷到矿脉中。然后,那前方十多米处的矿壁,便随着车辆行进开始快速后退,车辆行过,身后随即留下一条长长的空空的通路。这条通路,底面很平整,两侧是却是与前方一般参差的矿壁。

这一刻,吴安平火力全开,随夏听白掌握方向及速度,他只是不停以心念拨动引擎道标,然后铁矿石便在西澳消失,又即刻出现在甘陕的某处地域。这样的强度,他也只能支持两个小时,不过效率却数倍与以往,两个小时转运量便超过了一千万吨。

每隔一阵,吴安平便记录好临时道标,连人带车转回甘陕,将接收地的临时道标再沿着沟壑位移出数百米,然后再回转回西澳继续转运,这样四个小时后,五六平方公里内的沟沟壑壑中便堆满了铁矿石。

他便沿着起伏丘岭,不拨动道标,而直接以目视的方式运转D-7引擎,将丘岭削平,并将黄土铺盖到沟壑上方,再两三个小时后,原来的地貌便就此消失,只剩下五六平方公里的黄土塬面。这人工整建的塬面,黄土层只有两三米厚,但已经可以满足耕种的需要,大量的化肥使用下去,粮食亩产量并不会比董志塬低。

这便是一块万亩左右的农田区,也是禁止挖掘改建的地貌保护区。地下的资源什么时候启用,连吴安平这个始作俑者都说不清楚,或许永不会有启用那一天也说不定。

当然,这是矿产填埋,为满足生产所需,吴安平自然要往预定的矿场存放资源。不过,那就简单许多,就算铁矿石堆积裸露也无所谓。兰州及渭南,正好是疏通道路工程要经过的地方,他在这两个地方各多停留两日,便分别为兰州及渭南附件的矿场,转运过去两千多万吨的铁矿,即便日后不再输送,这也足以支撑规划中的两个煤钢联合体正常运转好几年了。

盗掘铁矿石,吴安平总共干了十五天,利用疏通道路后的空余时间,他不但为规划中的煤钢联合体预存了足够的原料,还在董志塬北部的沟壑地带,埋下了五千万吨铁矿石。同时,回埋时平整出的近三十平方公里土地,为陇东新增可耕种土地四万余亩。

这当然是一个很细致的工作。比如填埋区域,就需要挑选方便引入水源的地方,而填埋之前,也需要提前安排军队封锁周边。至于往矿场转运矿石,则不需要这样,都是利用夜晚进行,即便到白天有乡民经过感到惊讶,那也不需要太过顾忌,待完成后再安排附近驻军看守即可。

他感觉夏听白讲得有道理,只要不被当场撞见,随人猜测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在其他人看来,他神神秘秘的事情已经够多,再多几件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时间长了,这些事都会成为乡野传说,而传说照一般人理解,却恰恰是最不可靠的。

往兰州及渭南的矿场预存铁矿石,各用一天时间便够,他之所以停留两天,是因为还需预存另一种矿产,那就是原煤。煤铁联合体,光有铁没有煤,也是无法运转的。

如果是白天,每次盗掘完铁矿石,吴安平都先行回转甘陕,而留夏听白独自在西澳,借助经纬仪,驾驶直升飞机飞向西南的珀斯。

在珀斯往南两百公里处,那里有一块煤田,煤层很浅,正好方便盗掘。D-7引擎最后一个空白道标,便会封闭在直升飞机机舱内,几个小时过后,吴安平便会再回到西澳,等夏听白降落,然后抹去机舱内的道标,换当地道标,随后才再与夏听白一起回甘陕,或直接送其暂回后世时空。

当然,西澳的煤炭资源并不算丰富,世界煤炭更富集的地方有的是,如果不是因为铁矿石也在西澳,他是不会对这里的煤矿资源下手的。

这样几日后,夏听白便已飞抵目的地,然后吴安平便也过来,开始盗掘当地的煤炭资源。这里也有一些矿井,但不耽误吴安平,他只是挖掘一个小小的入口,便换上夏听白特意准备的防护服,迅速掘进到了地下。防护服是防瓦斯的,这里不方便在地面弄出很大出入口,通风不畅,瓦斯就不得不防备。当然不是防其爆炸,而是防止中毒。

西北煤炭资源本就丰富,所以吴安平并没像盗掘铁矿石那样狠挖西澳的煤炭,渭南及兰州都只预存他两个小时的转运量,各有差不多三百万吨。兴办煤矿能促进就业,在与薛笃弼及刘治洲商讨甘陕县域经济规划时,已经将几县的支柱产业列为采煤业,他自然不能连这个都包办,反使地方经济失去发展契机。

不过,铁矿石的盗掘暂告一段落后,煤炭的盗掘却一直持续到十一月底。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和夏听白配合,在甘陕几乎每个县都开挖了一个小型矿场,然后利用直升飞机来回周转,分别在各县存下了几十万吨煤炭。

这些矿场都交由守备部队看管,当地政府派人管理,目的有二:一是在冬季实行免费煤炭补贴,按户发放,每户免费补贴两吨,以使每户都能过个暖冬。《禁伐令》还没到出台的时候,但免费发煤,禁止转卖,必然有利于保护植被。二是多余的煤炭可向社会销售,对地方政府也是一笔横财,而且能消除煤炭不足对一些生产的制约。

这个冬天不太冷。虽然不会发什么通电,但这无疑又是吴安平的一项德政。当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伟大,这毕竟是在慷他人之慨。

盗掘其他资源基本也是这样的过程,只不过第二站转到了美国西部。盗掘完铁矿石,吴安平便暂时将引擎记录的西澳皮尔巴拉地区的道标抹去,只留一个珀斯以南的供采掘煤碳及日后重回皮尔巴拉,这一空白道标他用到了美国。

在断续盗煤期间,他与夏听白重演在西澳的盗掘过程,从美国仓库区钻地而出,利用直升飞机及美国的铁路、公路系统,在十几天内抵达亚利桑那、内华达、爱达荷几州,分别盗走铜、钴、钼、钨、锑、铝土、铅、锌等各类矿石几十万到数百万吨,足够陇东集团的第一冶金几年用的。

挑选的这些矿脉,都是二战期间美国才勘探出来的,由于盗掘之时,吴安平只在地表留一个小口,便斜切入了地下及山体,完毕后又将出口重新封闭,并不担心会有人提前发现。

这些地方以后几年间,他还会常来,争取将高品位矿脉完全移到中国西北,低品位矿脉还是要留一些,省得美国勘探不到,又将几十年才发现的各类大矿提前找出来。这在吴安平看来,简直是抢他的钱,虽然实际上他才是大盗。至于到时美国方面看到矿层中的空洞会有何想法,就不是他所关心的了。

东德克萨斯的石油也是吴安平的目标。不过盗掘石油与盗掘其他金属、非金属矿石有些不同,吴安平根据后世资料显示的油田位置,以小口切入地层后,然后在五十米深度下,将空间大肆扩展,只在横向留出必要的支撑,两天时间,便挖掘出一个足有数平方公里方圆、数千万立方体积的庞大空间。

这时再一力向下,很快便挖到油层。在油层压力的作用下,原油顺着数百平方米的缺口喷涌而出,幸亏吴安平眼明心快,几乎破开油层的同时便启动引擎,回到了最上方早准备后平台上,然后他便看着石油不断涌出,直到压力互相抵消耗尽,在这个庞大的地下空间最终形成一个油湖。

“这样做果然可以。”夏听白穿着防护服,在平台上兴奋地道。

“是啊,这便放下最后一个忧虑了。”吴安平自然更为高兴。

东德克萨斯的油田他准备尽可能一直盗采,这意味着他必须在一九三零年之前,拿下东德克萨斯的石油勘探及开采权,因为那一年正是这里的油田被乔伊纳老爹发现的时间。现在刚是一九二六年,还有足够的时间去筹划这件事。

吴安平沿着侧壁挖掘出一道阶梯,直达还在缓慢升高的油湖表面,然后便启动引擎,穿梭及转运多次,将石油注满了董志塬北部那二十多座大小油库。

随后几天内,吴安平又和夏听白穿梭到八十年后,将她在乌克兰租用的那几个大小储油库同样一一注满了原油,这意味着,通过石油输出网络,他在后世已有了最快速聚拢资金的手段。由此开始,关联两个时空的物资输送网络便进入运转,一个前所未有的中国盛世,已由先由西北揭开了预演的序幕。

第一百五十二章 西北乱战(1)

第一百五十二章

西北乱战(1)

本来,吴安平还想把兰州至西安的铁路及公路线疏通完毕,但由参谋本部转发至黑水公司特勤组专用电台的电文看,甘陕北线局势已逐渐紧绷,西北军极有可能不宣而战,径袭兰州、固原、榆林等地,这让他不得不回转西峰,以应对即将爆发的战事。

冯玉祥一边整军,一边接收苏援,已在包头停留一个多月。随着苏联援助的各种武器及军需物资源源不断送抵归绥,西北军近半军队完成换装,一支接一支向宁夏开拔。门致中和韩复榘两支部队已陆续挺进银川,只剩下石友三部作为掩护尚驻留在包头。

这期间,继韩复渠、石友三重归冯玉祥麾下后,张自忠也自太原赶到包头,又有其他散落的旧部、溃兵也陆续归来,使西北军再增两万,又达到十万之众。不管是择良木而栖的,还是寄人篱下的,都选择回到了西北军,苦也罢、穷也罢,还是要站到冯玉祥的旗下。

这十万西北军,还未算上马鸿宾、马鸿逵等的地方武装。无论宁马内心有多纠结,却仍不得不向冯玉祥表示臣服。马鸿逵已将自己的参谋长,派到了西北军负责联络,这人气宇轩昂,名字叫做刘志丹。

这时张作霖已由奉入京,听说冯玉祥重整旗鼓,声势复振,深恐西北军沿京绥铁路反攻,又派奉军进入了绥远,马占山所率的骑兵部队已向包头进逼。

于是,冯玉祥便于十一月中旬返回五原,并令石友三完成掩护任务后,即放弃包头,率部向宁夏开拔。回到五原后,他即命令仍留在五原的赵守钰、弓富魁、续培模、胡德辅等部,陆续向宁夏开拔,他自己也带总司令部人员,于十一月二十四日离开五原奔赴宁夏。

解放军的消息,冯玉祥自是十分关注。经过一场舆论狂潮,虽然吴安平并未按其预料,被认定为北伐目标,但毁誉参半肯定是有的,尤其在西北军内部,士兵的思想已经高度统一,这已经达到预期的最低目标。

虽然吴安平并未封锁甘陕边界,但北线大军云集,出入极为不便,对解放军的动态冯玉祥也不深知。因此,直到宣侠父辗转来到五原,他才知道吴安平两月前已征召二十万新兵,或许用不了多久,这批新兵便将完成军事训练。

冯玉祥虽惊讶,甚至不肯置信,但仍觉凭西北军十万南口老兵,外加宁马一万多步骑精兵,足以在这二十万新兵成长起来前,彻底击败解放军。另外,他虽居于兵力劣势,但纵横捭阖的手段远非吴安平可比,就算这十多万部队还不足以撼动甘陕政局,自然还会有其他备用的手段可以施用,而且实际来说,这些手段其实他已使在了前面。

宣侠父是黄埔军校一期生,风流潇洒,文武双全,但却是一位怪杰,在校长蒋介石看来,他更是脑后生反骨不可救药的人物。蒋介石对黄埔一期生爱护有加,轻易舍不得处罚,而宣侠父却是其中唯一一个被开除的。他与胡宗南、戴笠关系很好,所以经常有人保举他,蒋介石也就屡次予以起用,但每次起用他,则必以反蒋告终。

这些且不说。宣侠父此时从兰州辗转来到五原,却非为向冯玉祥通风报信,以利其讨甘伐陕,正相反,他是来劝冯玉祥莫动干戈的。

由于吴安平对国共两党态度平和,相比刘郁芬主政时期,他其实更容易深入市井乡间。目睹甘陕各方面的变化,他不但对吴安平产生了更为复杂的看法,也对解放军的实力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也正因此,宣侠父既不情愿冯玉祥攻伐甘陕,也不想见到西北军被吴安平反口吞下,所以他便亲自到五原,想劝冯玉祥另选借陕攻豫这条路。

宣侠父来前已向李大钊汇报,并与刘伯坚通过气。

李大钊对西北军攻伐甘陕之事其实一直犹豫,因为甘肃及陕西支部传递到中共北方区的消息,几乎都异口同声称这仗不能打,也不应该打,同时他们还将临时政府成立后,甘陕各地正在发生的一连串巨变做了通报。不过他再犹豫,也抵不过共产国际坚持,便也想借宣侠父北上,看能否引发一些促使共产国际态度松动的变化。

两篇檄文一出,吴安平顿成苏联大敌,乌斯马诺夫等顾问团的人,自然乐见冯玉祥征伐甘陕,替其出口恶气。更何况,从维护苏联利益的角度考虑,这件事也必须要做,否则解放军的一旦大举北上,势必将威胁远东、外蒙乃至西伯利亚的安全,若其再与张作霖合流,那苏联至少要从欧洲抽调几十万军队,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

宣侠父在冯玉祥面前不断渲染解放军的实力,委婉警告这位基督将军,若战事一起很可能不会是其希望的结果,同时还将吴安平在甘陕实行的政策及百姓对其的拥护,详详细细进行说明,委婉提醒这位爱国将军,他若真要发动战争,其实是居于不义。

不用冯玉祥开口,乌斯马诺夫便激烈驳斥,不过他对吴安平了解不多,只能依共产主义理论,将吴安平这位大资本家,直接归入了必须要消灭的一类阶级敌人。因信仰及这时代对阶级理论的理解,乌斯马诺夫这样给吴安平定性,反而让宣侠父一时难以反驳,而且他对吴安平看法的复杂,也正由这种理念的冲突而来。

望望刘伯坚,宣侠父只能陪着苦笑。刘伯坚却看向冯玉祥,想知道他的态度。

冯玉祥自身清廉爱国,优点很多,但毛病同样不少。宣侠父话虽说得委婉,但他是什么人物,自然是一点即明,不过宣侠父的一番论述,非但没有打消冯玉祥攻甘伐陕的念头,反而更坚定了他这一想法。

他很容易便想到,若自己还不动手,再给吴安平一些时间,那可真就没有丁点夺回甘陕的机会了。如果西北军局面不是恶劣,把绥远、宁夏换成南方两省甚至一省,他与吴安平和平相处也自无妨,但偏偏绥远、宁夏贫瘠如此,甚至不用别人讨伐,只要时间长些,西北军便会自行崩溃,这自然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至于借道之事,更是不须提,他本就倒戈多次,将吴佩孚等人坑得惨不忍睹,更不会相信从无交情的吴安平的善意。

“此事我已下定决心,无需再论。”冯玉祥很坚定地道。

他确实认为自己胜算很大,其他的手段先不说,单就十万勇猛无伦的西北军,便足以使吴安平及解放军疲于应付。不过,人总是看清别人容易,看清自己却难,抛开解放军实力如何不说,单说西北军,虽然已有十万之众,其实内部暗流涌动,也没有他自以为那般强。

张自忠原是石友三部下的旅长,石部攻打雁门关时,石友三曾严令张自忠限期攻下水峪口。张自忠因无法完成任务,畏罪私逃,先投了阎锡山,不过因为没带兵,闲居太原。由此,石友三与张自忠结下了仇恨。

西北军南口溃退,归绥、包头一带溃兵云集,纪律荡然,抢截劫夺,时有所闻。大街之上,溃散官兵,有的拉着骆驼,有的背着包袱,有的穿着便衣,五光十色,紊乱不堪。当时,张之江决定整饬军纪,派鹿钟麟负责归绥,石友三负责包头。整饬中,石友三枪毙了一个团长,这个团长却是石敬亭的外甥,由此两人也结下仇恨。

石友三、韩复渠两人关系最好,相约一起投靠了晋军。冯玉祥从苏联回国,到达五原后,即电石、韩两人到五原开会。两人初不敢前往,后经冯玉祥派人及石父亲自相劝,石友三、韩复渠虽重回冯玉祥麾下,但是经过这次叛离,冯玉祥对石石友三、韩复渠不能不有所警惕,而两人也不能不常怀畏惧。

五原誓师后,冯玉祥旧部归来,石敬亭任参谋长,张自忠任副官长,两人都是冯玉祥的亲近人物。石友三常以两人为虑,惧为所算。事实上石敬亭、张自忠确也在冯玉祥跟前屡次进言,说石友三反复不可靠,只是因为冯玉祥认定只要有自己在,石友三决不敢胡来,才没把石友三撤职。

这还只是各部长官不合,只要有冯玉祥压制,或者西北军前途可期,便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冯玉祥的西北军也有嫡系、旁系之分,序列中他原先自领的国民一军自是嫡系,而原来胡景翼、孙岳带的国民二军、三军自是旁系。西北军以前穷困还没事,现在苏援武器虽多,也不够装备所有部队,冯玉祥不免偏向嫡系,这自然会引发旁系将领的垂涎和不满。

就在冯玉祥决意伐甘,率总司令部赶赴宁夏后不久,留在五原这边的西北军后续部队,便发生了一次火拼。

这件事与石友三、弓富魁有关。石友三原十六混成旅出身,自是冯玉祥的嫡系,而弓富魁原是国民六军,后投靠国民二军,却是西北军旁系。弓富魁这人有趣,外号‘一大一小‘,每到领饷、发粮,他的兵就漫山遍野都是,每到打仗、冲锋,他阵地上却老是没人,正面野战一触即溃,但若派他去干偷营劫寨、断人粮道这种有油水的活儿,却总能完成任务。

此次伐甘,弓富魁是第二路军总指挥,其部和续培模、胡德辅等部纪律松弛,西行缓慢。石友三这时因奉军逼近,又已完成掩护任务,便撤离包头朝五原、宁夏方向行军,追赶其他部队。没想到弓富魁实在胆大包天,竟在石咀山袭击石友三的第五路军一部,这倒不是他有叛乱之心,而是太眼馋石友三部队的钢枪和军装。

石友三自己就是霸王,怎能容得别人窥伺?马上调集人马围将过来,弓富魁的部队即刻土遁,除当场打死不少外,其他则纷纷重抄旧业,又落草为寇去也,只留下弓富魁这个光杆司令等着石友三发落。胡德辅、续培模闻讯越过黄河,进入陕西,随即被解放军余铁鹏部收编。其部大多遣散,两人也做了寓公,不过后来倒因紧跟临时政府的政策,在甘陕当了财主。

冯玉祥闻讯自然大怒,不过他还算仁义,没砍弓富魁的脑袋,还给他一个国民**军总参赞的虚衔。但西北军马上要与解放军交手,这第二路军却突然废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悲剧。自然,这也是一个闹剧。

第一百五十三章 西北乱战(2)

后世相关西北军的资料及书籍很多,吴安平虽没有精力全部研读,也大致浏览过一些,可说对冯玉祥及其西北军的了解,比这时代的许多人都要全面深刻。www.65txt.com但是这其中也有问题,纸面上的历史总是由人书写的,因此也总与真实有些差缪。他并不能想当然就认为,西北军面对强大压力势必分崩离析,所以军事上该做什么准备就做什么准备,一点也不懈怠。

现在刨除各地方守备营,解放军直接用于作战的部队,有五个军十三个标准师。

分别为:左纯庵部第一军,辖直属第一师及黄日新警备师;余大成部第二军,辖直属第二师及靳鹏第六师、张维玺第九师;余铁鹏部第三军,辖直属第三师及尚纪元独立师、梁冠英第十师;李章部第四军,辖直属第四师及莫魁斗第七师;安柄朝部第五军,辖直属第五师及赵席聘第十一师。

除此之外,在西峰及子午岭基地,还有六万陕军新兵正在整训,而在甘陕各地,由驻军及守备部队征召训练的新兵,总数更是高达二十一万。

六万陕军新兵,主要出自原杨虎城、李虎臣、井岳秀等各部,及刘镇华的镇嵩军、吴新田的陕南直军,其战力无论相差多悬殊,都有一定的军事基础和战场经验,稍加整训即可整编成军。而另外二十一万新兵,则几乎清一色是失地或逃荒的农民,想要真正派上用场,需要的训练时间相对要更久一点。

按照一般的成军计划,新兵训练三个月,便可划分编制,此后的强化及协同训练,将会在新编制内部进行。新编张维玺第九师、梁冠英第十师、赵席聘第十一师,虽然是先有编制然后才在驻地训练,但这只是特例,并不足效仿。

到十一月底,总数高达二十七万的新兵,其在军事训练上花费的时间便有两个多月。

应该说,这样短时间,虽不足以使新兵完成由农户到强兵的转变,但最起码会使其具备一定的军事素质。其实无论北洋军还是**军,在其扩军或局势紧张阶段,都未必会让新兵心无旁骛训练两个月,才将之投入战场,但吴安平却决定,即便三个月训练期结束,新兵完成整编,也不会轻易动用这些新编部队。

之所以这样做,并不单单是为避免伤亡,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受陇东集团军军需供应能力所限,当前解放军在实战演练方面的训练,比当初攻陕前的水平要下降不少。同样三个月时间,完成新兵训练后的士兵,对军事技能的掌握水平,现在要比当初下降一大截。

当然,各项训练依旧严格,后勤保障也依旧充足,但最关键的军械装备,以陇东集团领先民国的制造规模和加工能力,也无法立时满足解放军新一轮扩军后的需要。枪械、火炮是一方面,暂时可以利用先前的缴获,但弹药供应不足的问题,却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最初因为有吴安平输送部件,并且解放军规模较小,武器装备不但能满足所需,还能有一定的储备。但自夏听白意外来到民国时代,吴安平便没再到后世订购部件,又恰逢解放军收编甘军,兵力一下扩充倍余,便几乎将储备的枪械、火炮尽数清空。35zww.com

到解放军攻陕,俘虏十几万敌军,择其优者收编整编后,兵力再增倍余,这时便已无法为其尽数提供制式装备,只能掺杂着先前缴获的较优质武器发放。等到为稀释军中原甘军、陕军,解放军新一轮征召二十一万新兵时,那就只能使用缴获的武器,即便老套筒、汉阳造、小钢炮也被尽数利用了起来。

西峰会议前,在洛夫娜的主动配合下,夏听白利用后世工业资源,为吴安平定制了五十万套各型枪械部件、五千套各种口径火炮部件及一千套改版坦克完整部件。为此,吴安平回转民国时代,便交待陇东集团相关制造、加工部门,提前开始准备枪械、火炮及坦克的标准配件及改制部件。由于引进流水线作业及配件、部件较单一的缘故,生产储备的速度很快。

到十一月初,吴安平由后世的乌克兰及中国国内,将定制的武器及坦克部件尽数运回西峰后,在新改组出的长庆兵器集团及关陇机器公司日夜不停的赶制及组装下,到十一月下旬,单就制式枪械、火炮及26式坦克来说,新增储备量已能满足二十多万新兵训练及整编的需要。但是,弹药供应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

无论子弹还是炮弹,陇东集团在西峰、长庆桥及子午岭基地的生产线,都有相当的规模,与此相关的西峰石化产业及长庆桥钢铁产业,在徐复郭及关岭东的梳理下,也基本能为弹药生产提供足够使用的化学原料及金属材料。

但这同样是基于解放军最初的规模来说的,其实到收编甘军时,弹药供应在满足作战所需后,已无法使在训部队像最初般,以消耗海量弹药为代价,使士兵在最短时间内,掌握高水平的作战技能了。虽然后来采用复装的方式,使供应量有所提高,但这一点改善,并不能完全解决问题。

这方面还得依靠后世输入。国内管控太过严厉,是完全指望不上的,只能依靠夏听白初步组建的国外采购网络,辗转从各国定购一些必需原料,等运抵乌克兰后,再由吴安平转运回西峰。不过枪弹、炮弹的加工,还是太过敏感,化学原料总买得到,一些零散件想要定制,一眼就能看出端倪,所以还得依靠陇东集团自造。

随着人才不断向西峰汇聚,长庆兵器集团的力量得到初步扩充,算是使弹药供应紧张的局面初步得到缓解。但增加生产线以及培训人员,都需要时间,在充分保障作战部队所需的前提下,二十多万新兵想像前辈一样奢侈,仍然没可能。缴获的弹药挥霍完后,正好逐步换装制式武器,这时每个新兵就只能暂时每天打二十几发子弹和几发炮弹了。

当然,在解放军来说这是窘境,对西北军来说却同样很奢侈。西北军各部为什么装备大刀,还专门为此研究一套招式,并不是其嗜好肉搏,归根结底还是太穷,其弹药供应不足以支持长时间战斗。

吴安平很清楚,要想重新恢复弹药的敞开供应,只有等还在大洋上漂泊的两万外国准员工抵达甘陕,并将相关生产部门扩充十倍后,才有实现的可能。而正因为有这档子事,他也将弹药生产列为了优先项,无论人力还是物力,都要先满足这方面的需要才论其他。

解放军现有十三万作战部队,以及数万的地方守备部队,即便不算在训新兵,总兵力对西北军也有优势。

但这样比较却有很大问题。首先,临时政府正在推广及推行各项政策,有些政策会触动很多人利益,为维持地方稳定及维护治安,各守备营自是不能动的。另外,除北线已战云密布外,甘陕南线及东西两线,看上去还是很平稳,但为防万一,仍需要维持一定规模的驻军,以震慑周边势力。

其实还有一个考虑,只是吴安平不能明言。

张维玺、梁冠英、赵席聘都是西北军嫡系出身,虽然三个新编师组建时,吴安平有意以西峰老兵构筑指挥体系,并专门挑选镇嵩军俘虏为士兵主体,但师部指挥权毕竟在他们手中。考虑到冯玉祥对旧部的号召力,一旦将这三个师派驻前线,万一有什么变故,势必引发连串变化,悲观点讲,或许有可能让解放军一败涂地。

目前,解放军在北线有五个师。陕北榆林方面有两个,余铁鹏直辖的第三师和梁冠英的第十师;陇东固原方面有两个,尚纪元的独立师和黄日新的警备师;兰州以北的白银方面有一个,莫魁斗的第七师。如果放在一年前,这样的武力已足以横扫西北,但面对西北军吴安平却觉得仍不保险。

一些辗转收集的情报已经得到证实。在包头及五原附近驻留的西北军,正络绎向宁夏开拔,而前锋战机侦察榆林北面地域,并未发现任何西北军的踪迹,这表明冯玉祥准备全力从宁夏发动攻势。无论其由银川南下,向西南攻击白银,威胁兰州;还是向东南攻击固原,威胁陇东,解放军在局部兵力都居于劣势。

当然,战争胜负并不完全取决于兵力多寡。解放军的作战意志并不比西北军弱,而均武器装备水平,更要强于西北军那几支装备苏式武器的主力部队。如果正面对垒,解放军以一敌二,也不见得就会战败,但是西北军是进攻方,其兵力部署及投放,远比防御方的解放军,要灵活及主动得多,这是一种巨大的战略优势。

吴安平考虑良久,从陕军新兵中挑选一万多人,组建了新编第十二师。师长由独立师萨都刺担任,副师长是肖澜,其中一个主力团长,是参谋本部的谢安明。肖澜、谢安明与黄日新同批,都是士官训练的佼佼者,虽然后来分别担通讯副官和军事参谋,但坦白说,解放军先前根本没有这类的培训科目,他们只是聊备一格的传声筒、办事员,还不如出去带兵。

第十二师将划归李章第四军,抽调的指挥员及新兵在西峰完成整编,将即可奔赴兰州。正如前面所说,吴安平并不想把新兵投入战场,所以第十二师的任务并非参与作战,而是负责守备兰州,从而使李章能将第四师调往北部防线。

在新十二师组建的同时,联通两个时空的物资输送网络正不停运转,考虑到西北即将进入冬季,吴安平知会夏听白为解放军各部采购冬装。没过多长时间,数十万套灰黄呢子面料的制式军大衣,便被转运回了西峰。除军大衣外,还有其他配套的棉帽、毛衫、暖裤、套鞋等,一起构成完整的解放军制式冬装。

看似数量巨大,但分散到数百家工厂,每家每种也不过是几千件的量,很快便能生产出来。倒是吴安平为运回这批冬装,让夏听白带着在苏州附近转过几十家接收仓库,才最终完成。这些冬装,都是贴牌生产,价格压得很低,一整套下来不过一百三十元,式样虽有些呆板,但保暖性还可以。

夏听白定制时,交待各家工厂只统一贴上“骑兵”商标,其他标牌一律不用添加,以免画蛇添足,弄出一个八十年后的加工日期来。这商标是她随口说的,图标也是随意找的古代骑兵的轮廓图。本来做好冬装就算完事,但她突然灵机一动,又定制几万套诸如粗布牛仔裤等各类服饰,使西峰莫名其妙多出一家“骑兵服装公司”,并一夜之间冒出三十多家专卖店。

不说服装公司的事,单说解放军发放统一冬装,这本身就是在备战。西北军上下可称勇猛,但由后世的资料看,在寒冬天的抗日战场上,竟有一半士兵没棉衣穿,都是一身夹衣,这不能不使人慨叹。而解放军发放冬装,既是体恤士兵,又能与西北军形成鲜明对照,这也是攻心计的一环。

甘陕军政要人,谁都明白大战将起。如果解放军前线失利,或许还有再起之时,而西北军若战事不利,则极有可能分崩离析,由此西北诸省也会成为吴安平独舞之地。以他们的立场,自然是倾向解放军,但前途身家俱系于此,不免有些忐忑,于是私下里都力劝吴安平再度调兵北上,以求万无一失。

吴安平也被搞得不胜其烦,就询问蒋百里的意见。

蒋百里虽挂名总参谋长,却不愿在此事上提供意见,而军官学校的筹备工作正是繁忙,他也有许多托词。吴安平却不放过他,数次登门请教,蒋百里实在难以推却,最后只得道:“冯玉祥绝不是莽撞之人,其他人能看出西北军实力居弱,他不可能毫无所觉。不过,无论他有什么打算,你只要把握住一点,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哪一点?”吴安平追问道。

蒋百里回道:“莫忘防备阎老西。”

“你是说阎锡山?他敢凑这热闹?”吴安平觉得蒋百里有些多虑。

蒋百里道:“阎锡山不一定会参战,但只要晋军向黄河东岸聚集,陕北余铁鹏部就轻易动弹不得,这就已帮了冯玉祥大忙。”

吴安平还是有些不相信:“西北军和晋军刚在南口打完,没那么快握手言和吧?”

蒋百里道:“在阎锡山心中,防备你恐怕还甚过防备冯玉祥。我劝你最好由陕南抽调部队北上,增强西安以北、黄河西岸的防御。”

最终,吴安平还是听从蒋百里的建议,由张维玺的第九师换防安康,而驻防安康的靳鹏第六师则北上西安,在黄河西岸重点布防。不过,第九师与第六师的安康换防还未完成,战争便以一种出乎预料的方式,突然爆发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西北乱战(3)

第一百五十四章西北乱战(3)

十二月三日,移驻固原的解放军飞行团第一中队其队长林安,在对同心北部黄河沿岸区域进行例行侦察及巡逻时,遭到中卫方向飞来的两架战机驱赶。35zww.com辨认其机身上的喷涂图案,林安确定其为苏式战机,并判断出这两架战机应该来自西北军的航空队。由于吴安平早有交待,解放军不打第一枪,于是林安便掉头离开,朝海原上空飞去。

谁料,这两架苏式战机依旧不依不饶,疯狂追赶,并利用枪攻击林安驾驶的前锋战机。林安当然气愤填膺,而吴安平也交待过一句话,解放军虽然不打第一枪,但第二枪却非但要打,还要疾风骤雨般反击。有这些话在前,林安随即驾驶战机划出一个大弧,毫不畏惧敌机势众,朝最前方那架苏式战机凶猛扑去。

一场空战就此在海原上空爆发。

作为斯图卡仿制成功前的过渡机型,前锋战机已具备斯图卡的某些特征,在机载武器方面,不但装备有一门二十毫米的机关炮,座舱后部同样也装备着一挺轻机枪。虽然前锋战机不是专业驱逐机,更适合对地攻击,但用于对空作战也并非完全不行,尤其是在敌机性能相对更差的情况下。

这两架苏式战机是同一型号,相比前锋战机,其转向更为灵活,而且不可否认的是,敌机驾驶员似乎有着丰富的空战经验,而林安虽有驾机参战的经历,但都是对地面目标进行攻击,从未在空中与任何敌机交过手。

这场型空战的具体经过无需赘述,结果却足以让任何人大吃一惊。虽然林安驾驶的前锋战机机身受损严重,但还是摇摇摆摆飞回到固原军用机场,而那两架苏式战机则一毁一伤,其中伤者也未逃远,后在西北方向坠毁。因为跳伞即时,被林安击伤的那架苏式战机的飞行员倒是逃过一劫,落入盐池一带的牧场中。

林安回到固原,立即将此事汇报给了当地驻军。尚纪元闻讯后,一面向西峰方面通报经过,一面派出股部队至盐池一带搜捕敌机驾驶员。很快,逃过坠毁却逃不过饥饿的敌机驾驶员,就被押到了独立师驻地,尚纪元、黄日新、徐天佐等人见到却大吃一惊,因为这竟是个苏联人。

被俘虏的苏联飞行员名叫布克维纳,原是远东军区一名航空兵。据他交待,他是作为苏联对西北军提供的军事援助的一部分,连同作战飞机一起到达宁夏的。www.65txt.com而他在空战中驾驶的苏式战机,正是这两年间苏联援华的主要机型,即R-1型侦察轰炸机。

R-1型侦察轰炸机同样是目前苏联空军的主力机型。

十月**期间,苏俄红军所有飞机,均来自俘获或投归的帝俄空军,这些机型中,最受飞行员欢迎的是英制DH-9型侦察轰炸机。由于来源无法继续,苏俄便想自行仿制,随后,道光斯工厂的波利卡波夫承担了这一任务。

到一九二二年底,波利卡波夫已制造出两百架DH-9仿制机,交付军方使用,深受好评,军方遂将其定型为R-1型侦察轰炸机。不过,由于发动机及一些重要机件都依赖进口,苏俄还无法自行量产这种飞机。直到一九二四年,苏联获美国授权,仿制自由L-12型四百匹马力发动机成功,有了国产的M-5型发动机,R-1型机才真正开始量产。

R-1型侦察轰炸机由金属和松木混制而成,属于双隔式、等翼展、双座式构形的双翼式陆战飞机。这是苏联大量生产的第一种军机,全部多达两百余架。

孙中山实行联俄政策后,苏联先后援助国民政府三十多架飞机,其中大部分都是R-1型机,而其他如教练机、容克F-13型机加起来不过五六架。西北军这边也是一样,苏联同样援助十多架飞机,只是在南口大战期间,基本已损失殆尽。不过,冯玉祥五原誓师后,苏援又通过库伦源源不断转至绥远、宁夏,西北军中便又有了几架飞机。

《苏联帝国主义》和《屠杀者斯大林》这两篇檄文,使吴安平的反苏态度暴露无疑。虽然那些指证斯大林的注水证据,在莫斯科掀起轩然大*,并引发苏共高层连串震荡,但无论其内部争斗如何激烈,基于同样的国家利益考虑,都一致认为吴安平是苏联大敌。

苏联在远东已受到日本及张作霖奉军的潜在威胁,如果吴安平再将势力向北方扩张,不仅会使苏联在外蒙及新疆的谋划落空,更有甚者,还有可能威胁西伯利亚乃至中亚的安全。这种局面下,冯玉祥及西北军的重要性便更为凸显出来。为加强西北军实力,使其能在与解放军的对抗中胜出,苏联额外向冯玉祥提供了两百万卢布的军事援助。

在这批援助中,重火力装备所占比例有所提升,但最值得一提的却是,苏联不但一次性提供西北军二十架R-1型侦察轰炸机,还特别附带援助了机组人员。于是,冯玉祥就此拥有了一支规模的空军部队,而战机驾驶员都是经历过苏联内战的红军飞行员。

令布克维纳沮丧的是,本来西北军并没有给他和机毁人亡的科夫沃安排作战任务,只是让他们侦察解放军在黄河南岸的布防情况,以方便作出对应部署。可是在苏联飞行员眼中,中国的航空兵根本不堪一击,所以见林安也在驾机侦察,便肆无忌惮追逐过去。

应该说,布克维纳和科夫沃刚开始的目的,是想直接歼灭解放军的战机,但追逐一阵后,发现对方那架模样古怪的战机,性能似乎更加卓越,便随即转为想连人带机将之俘虏。只是他们没想到,印象中不堪一击的中国航空兵,一旦发威居然如此可怕,在以一敌二的情势下,都能使经过俄国内战磨练的红军飞行员的座机,一毁一伤。

这样的结果当然值得惊异,但细细想,却似乎又理所当然。

林安虽然足够优秀,但以一敌二有这样的战果,最主要的因素却不在他个人,而在他的座机,给二战王牌战机做过渡的前锋战机。

苏联R-1型侦察轰炸机在当前也算优秀,而且与前锋战机相比,其更轻巧灵活,但是不要忘记,这两种作战飞机自始至终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前锋战机是二战王牌战机斯图卡的过渡机型,R-1型侦察轰炸机则是一战英制DH-9型侦察轰炸机的仿制品,其各自代表的技术水平,最少有十年的差距。

苏联R-1型机是侦察轰炸机,前锋战机则是俯冲轰炸机。虽然这两种类型的战机,按说空战应该是侦察轰炸机更胜一筹,但巨大的技术差距,却足以弥补类型的差别,使前锋战机在升限、火力及速度方面,全面超越了R-1型机。布克维纳和科夫沃自恃以众击寡,不把中国人放在眼中,明知对方战机更优秀却还要死命追赶,现在看来实在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虽然R-1型机转向更灵活,布克维纳和科夫沃经验更丰富,但林安提升高度避过夹击,就是硬生生凭着前锋战机的优越速度,使用机载二十毫米机关炮,将两架目前还不算落后的战机,给打得逃无可逃,最终一毁一伤,赢得了空战的胜利。不得不说,科技力量始终主宰着空中战场。

虽然这样的空战规模不值一提,但吴安平得知获胜的消息,依然难以自禁地狂喜。这或许正代表着中国空中力量的崛起,有时空引擎在,他有足够的信心能让中国,在即将到来的空中力量决定战争胜败的大时代,永远居于被他国仰望的最高极。

这是解放军的大时代,也是中国的大时代。

一九零三年十二月十七日,在美国俄亥俄州代顿市郊外的旷野上,一个外形古怪的木制动力装置,迎着怒吼的狂风,醉汉一样摇摇晃晃飞离地面,足足在空中飘行了五十九秒。两个年轻人威尔伯?莱特和奥维尔?莱特振臂狂呼:“飞行器时代终于到来了”

五年后,一名叫亨利?法尔芒的人驾驶飞行器,在法国的伊西作了一次一公里的圆圈飞行,标志欧洲从此跨入真正的飞行时代。又一年后,路易?布莱里奥驾机飞越英吉利海峡,引起世界一片欢呼。但英国却在欢呼声中打了一个寒颤:自此,英吉利海峡再不足以为帝国的天然屏障,单纯的海上防御时代即将过时。

任何一项重大的科学发明,只要可以用于军事目的,就注定要首先用于军事目的。这一法则像钢铁般冰冷,也像钢铁般坚硬和真实。人类为跨出从地面到天空的一步,用了三千年,而想到从空中杀人却只用了八年。

一九一一年,意大利为夺取的黎波里塔尼亚,向土耳其宣战。十月二十三日,意大利陆军航空队长皮亚扎上尉驾驶一架单翼机,飞到土耳其军队阵地上空侦察。这是飞机首次出现在战场。此后,航空兵越来越受到各国重视,在一战凡尔登战役,更被德国首次集中使用,发挥出巨大威力,各国统帅由此认识到制空权的真正意义。

中国对于空中弥漫的硝烟并非一无所知。

事实上,队首次将飞机用于军事的时间,只比意大利晚两年,但在正**的中国,这没有任何实质意义。辛亥至今,国内战争叮叮咣咣一直未停,其间也总有飞机参战,但不可思议的是,对阵双方的空军都是将对方的陆军当成敌人,互相之间既未发生过一次撞击,也未射出过一发子弹。

海原上空的这次空战,其实是中国的首次空战,比世界纪录晚整整十二年。但是,解放军与西北军虽都同属中国地方军队,在空战中真正交手的,却实质一方连人带机中国自产,一方连人带机属于苏联。这其实是中苏空战的第一次交手记录,如果消息传出,必有无数国人欣慰、狂喜。

最起码,谭根、巴玉藻、王助等人知道后,狂饮大醉,又哭又笑闹腾了一个晚上。。。

第一百五十五章 西北乱战(4)

两架R1侦察轰炸机及驾驶员下落不明,在目前深受苏联影响的西北军中,究竟会掀起什么波澜,吴安平并不知道,但海原空战后的第三天,也就是十二月五日,冯玉祥突然通电全国宣布北伐,而其第一个要讨伐的目标,赫然便是吴安平的甘陕势力。三五中文网虽然冯玉祥誓师讨甘势在必然,但选在这时节发动,恐怕苏联顾问团也多少施加了一些压力。

通电列举了吴安平十大罪状,其中大半经不起推敲,但有几条却很能迷惑人心。

罪状,指责吴安平不顾甘陕贫瘠,肆无忌惮扩充军队,意图分裂西北。本来经过先前舆论热议,国人对西北分裂之说只是存疑,对吴安平并不曾群起围攻,但这次冯玉祥耍了一个小手段,在极力渲染西北贫瘠现状的同时,却坚定无疑地指出,解放军连守备部队及新兵在内,总兵力已超过三十万。

冯玉祥的情报其实不太准确,如果算上地方守备营及在训新兵,解放军总兵力实际已接近四十五万。但冯玉祥感觉自己已是尽可能多说,而且三十万部队已是民国数一数二的庞大规模,尤其对甘陕来说,这样规模的军队清亡后更从未出现过。

国人在惊讶解放军强大的同时,不免给以寡击众的西北军许多同情,而稍加思索,许多人便恍悟冯玉祥隐藏的暗示:确实,以甘陕众所周知的贫瘠,如何养得起这样一支军队?这时,原本就质疑吴安平的人又跳出来抨击,历数西峰通电的内容,逐项质问《国民保障条例》中的内容,称哪来数十万吨粮食保障千万人口粮?以低薄的税赋如何支撑全民免费教育?

这些抨击中影响最大的,应该是鲁迅一篇《吴大都督的“福利”》,文中极尽嘲讽之能事,但每一句又都说到了点上。事实当然与国人认为的不一样,但吴安平却无力反驳,因为抹去D7引擎的存在,他根本无法解释为何能无中生有,在西北富民、扩军两不误。

吴安平是不是说空话,甘陕民众自然最清楚。在这件事上,兰州及西安的所有报刊,无论自身何种政治倾向,都以详实的例证列举甘陕可喜的变化,群起声援吴安平及西北临时政府。35zww.com但有问题的是,连他们也说不明白,以甘陕的贫瘠是如何支撑着这样的体系,这一点被目光敏锐的人点破后,这些声援便显得有些虚弱苍白。

第二条罪状,是指责吴安平独裁。冯玉祥倒没有煽风点火,而是将甘陕政体的架构形式径直披露了出来,但这正击中当前国人崇尚共和的软肋,吴安平不可避免遭受无数抨击,终与张作霖并称为“共和中国之两大毒瘤”。至于吴佩孚和孙传芳,原本也该名列其中,只是两人势力破灭在即,再没人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条罪状吴安平同样无法反驳。辛亥革命后,历经讨袁、护法等无数运动,共和观念在民国可谓深入人心,由于过去的集权者基本没干什么好事,“独裁”一词在国人心目中,就径直与“反动”联系在一起,任何当权者只要具备这样的特征,都难免招来铺天盖地的指责。

吴安平不可能在西北搞什么共和,所以只好沉默,但在许多国人看来,沉默即是心虚。

第三条罪状也值得一说。冯玉祥指责吴安平肆意侵夺百姓财产,任意羁押甚至处决异见者,为证明此事真实可信,他公布了一份受害者名单。吴安平检查这份名单,发现还真确有其事,只不过其中九成是历次清洗的对象,还有一成是《西北土地法案》公布后,没将《除罪令》放在眼中,进而遭到打击的地主恶霸。

遭到清洗的赃官劣绅不必多说,但正与苏联及**合作的冯玉祥,竟将恶霸地主也列名其中,这就有些耐人寻味。在北伐战争如火如荼进行之时,**领导的农会组织,在各地尤其是两湖发展尤为蓬勃,但因准备不足,大量流氓无产者被吸收进来,由此使运动失去控制,对开明地主及富农阶层造成极大冲击,打砸抢掠杀时有发生。

《西北土地法案》同样有土地革命的色彩,但相对要温和得多,是一项以城市化、工业化为导向,以政府赎买、劳力迁移为手段,兼顾散田还林及区块垦殖的系统工程。虽然对视《除罪令》为无物的恶霸型地主,仍不免镇压,没收其大部家财田产,但基本能做到有理有度,而且由于此事是由上而下推行,可控性很强,可以说秩序井然。

这些情况冯玉祥不可能不知,但他仍拿甘陕说事,显然是想激起民国上层社会和甘陕周边势力,对吴安平及解放军的仇恨和恐惧。要反驳这一谬误,吴安平自说自话没用,他准备过段时间,邀请各大报社到甘陕实地访察,在消除误解的同时,也是一种很好的宣传。

其实这些都是后话,吴安平最关注的,还是西北军的军事行动。

冯玉祥的讨吴通电是在中午发表,但西北军各部却是在十二月五日拂晓发动的进攻,比通电时间实际早六七个小时。

为方便指挥,冯玉祥调整编制,将在宁夏的军队分为了七路军。第一路军是方振武部;第二路军是马鸿逵部;第三路军是韩复渠部;第四路军是石友三部;第五路军是刘汝明部;第六路军是孙连仲部;第七路军是门致中部。除此外,还有直属部队,鹿仲麟、宋哲元及其下的邓宝珊、佟麟阁、程希闲、郑大章等师旅都在其中。李鸣钟及蒋鸿遇部则居留绥远后方。

西北军收编宁夏军后,总兵力已近十二万人,除去驻守绥远的一万多人,宁夏境内就有十万大军,包括十多个师及几个独立旅。各师旅的实力,本以马鸿逵、韩复渠、石友三所部最为完整,但由于冯玉祥倾向明显,西北军重整后,鹿仲麟、宋哲元、刘汝明、孙连仲各部反后来居上,实力超过这三人一头。

十一月底,冯玉祥将总司令部迁入银川,并在中卫设立前敌指挥部,任命宋哲元为前敌总指挥,统辖西北军各部讨甘。十二月五日拂晓,第四路军韩复渠部、第五路军刘汝明部、第六路军孙连仲部、第七路军门致中部及各独立师旅,在黄河中卫、中宁段大举南渡。由于事先已有充分准备,只用四个小时,五万多西北军便跨越黄河进到南岸。

随即,北岸方振武、马鸿逵、石友三三路军,便与南岸门致中部,沿黄河两岸迅速向南推进,而刘汝明、孙连仲等部则径直南下同心,对平川、靖远至海原一线的解放军阵地,发动了极为猛烈的进攻。

这些地方属于莫魁斗第七师及尚纪元独立师的交联防区,由于防线长达几十公里,只能派小股部队做重点防卫,各处兵力不多,莫魁斗、尚纪元见西北军来势汹汹,便下令各营连后撤,并集中兵力在靖远以东、海原以西阻敌,以保持白银、固原一线的交通。

命令下达后,位置突前的第七师、独立师各营连,纷纷撤离驻守阵地,集中到打拉池、高崖、李旺、关桥堡等重点防卫区。由于解放军机动能力更强,后撤又很即时,除与西北军一些骑兵部队有零星交火,各处都未有激烈战事发生。

西北军第六路军孙连仲部,下辖程心明第十八师和吉鸿昌第十九师两个新编师,半骑半步,作为南岸西北军的左翼,率先进入同心城。其实,同心城仍属马鸿宾管辖,虽然在尚纪元攻占海原时,他主动将宁夏军从同心城撤出,但解放军并没有进驻。

这里虽有段时间没有驻军,但县公署等都还在正常远转,而且正因为没有驻军,并受到固原、海原经济活跃的影响,这里各族百姓的日子,反比先前要宽松红火的多。但在这一天,同心百姓看到一队队荷枪实弹、骑马挎刀的士兵进入城内,曾饱受战乱之苦的他们,也等不及搞清是哪里的军队,便和任何一次躲避兵祸一样,用最快的速度关门闭窗,藏得严严实实。

孙连仲率部进入城内,看到家家关门闭户,只有几只瘦狗夹着尾巴,躲在街头巷尾瞪着惊恐的狗眼,注视着这些背枪拉马的陌生人。虽然西北军也算军纪严明,但现在已是初冬,

县署的房屋安排不开,总不能让士兵露宿,于是便由县知事及公署人员带领,挨家挨户敲起百姓的家门。

应该说,整个过程还是很友好的。虽然百姓们畏惧,不得不安排士兵借住,但期间并没发生什么不快,士兵们还是很守规矩。于是,家家户户又开了门,到晚饭时节,各家房顶、窑顶都冒出了乳白色的炊烟。但到第二日一早,事情却陡然发生变化,同心城内接连发生几起严重冲突,一些百姓竟喊出了“不如投奔解放军”之类的话。

第一百五十六章 西北乱战(5)

第一百五十六章西北乱战(5)

进驻同心当晚,孙连仲约县知事在公署交谈,要求县知事在几日内,将同心积欠数年的税赋解给第六路军军需部门,以供各部采购冬衣及补充粮饷。35zww.com孙连仲自然知道西北贫困,但这是冯玉祥亲自下的命令,而且半数士兵还穿着夹衣受冻,军饷又数月未曾发放,所以即便难为也要为之。

冯玉祥也是不得已。相比民国其他军阀,他确实更怀有爱民思想,但西北军自始至终就从没富裕过,他要养兵救国就必须先要找钱养兵。苏联的援助是有不少,前后加起来超过千万卢布,但这些援助不是真金白银,而是供消耗的武器弹药,即便有些衣物、罐头,也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问题。

他在银川就是这么干的,而且理由也是充足。那些额外的苛捐杂税不管,法定的税赋总是应该交。虽然这是北洋政府先前定的,但现在北京北洋政府和广东国民政府,都算不上统一的国家政府,西北军既然到宁夏,这税赋自然要由西北军来收,逃是逃不掉的。

县知事推脱不掉,只能勉力为之。要赶在以前,这样做百姓虽不满,只要过得下去都不会出声反抗。可自从解放军攻占固原,继而又占据海原后,由陇东涌入很多采办,在这一带大肆收购皮货、羊毛,再加上解放军也购买大量牛羊,宰杀以补充肉食,同心百姓便因此得利不少,而同时对解放军也更为了解。

同心百姓自然向往陇东,若不是难舍家园,兼之随马鸿宾的人撤离生活多有改善,估计会有许多人逃向解放军控制区。现在西北军进驻,立时又要催赋要款,而且一次性要催缴七年赋税,当然会引发极大不满。百姓不免悔恨未曾早赴海原、固原,于是拉扯、冲突中,就有人喊出“不如投奔解放军”之类的话来。

县知事找到孙连仲,哭诉道:“长官,卑职无能,赋税实在是缴不齐啊。”

孙连仲早听见城中喧嚣,便问:“可是有人抗税?”

县知事还不算坏,没添油加醋告黑状,只是将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一遍。

孙连仲对此却有意见,在他看来,百姓的日子既然好过以往,这赋税更应该缴齐才对。***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不过,同心城是与解放军交战的前沿,他却不愿使些强制手段,造成自身后方不稳,想了想道:“这样吧,既然百姓抗拒,积欠的赋税便暂不催缴,只是今年的必须缴齐。而且我交待你一个任务,将收到的钱物全部换成棉花、布匹,另雇些人加紧赶制冬衣。若办得好,保你官升两级,若办不好,也不用你过来诉苦,我会直接送你去找阎老五享福。”

县知事唯唯诺诺退去。

孙连仲转身对若有所思的吉鸿昌道:“吉大胆,你又在想什么?”

吉鸿昌摸着胡茬子道:“这解放军恐怕不是好相与,我们的计划还得修正,目前看,暴露的风险太大。”

孙连仲叹口气道:“我也有这种感觉。还有唉不说了,我们还是赶紧再合计合计吧。”其实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自己的老上司冯玉祥似乎搞错了北伐对象,或许迷雾笼罩下的解放军,正如一只狰狞巨兽已张开利齿交错的嘴巴,筹谋着将整个西北军一口吞下。

这种预感很快得到一些验证。

由于西峰会议后,甘陕各区县在临时政府督促下,已逐步开始改制,为保证这一进程不被打断,解放军调整防线将兵力集中到重点区域后,便不再后撤,而是对南下的西北军展开了层层阻击。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在景泰、靖远、海原这一扇形区域,西北军与解放军开始全面接战,攻防殊为激烈。

十二月的西北,寒气迫人,风沙扑面。干涸的河川、荒凉的戈壁滩、枯黄而带刺的骆驼蓬草、连绵不断的黄色土梁,使大地如同冬眠的蛇蛙,冷漠、僵硬,没有半点生气。自秦汉以来,这一带是征马嘶鸣、战鼓如雷、白刃交加的战场,中华民族为保卫疆土,屡屡与入侵的异族厮杀。现在,西北军与解放军也正排兵布阵,要进行一场酷烈搏杀。

受宋哲元指派,西线的第三路军石友三部正猛攻景泰。而这里是解放军莫魁斗部第七师第二团的防区。几十里方圆的区域内,炸弹呼啸,重炮轰鸣,到处浓烟滚滚,天空硝烟弥漫,两军往来冲突,阵地犬牙交错。

石友三一直想突破景泰外围阵地封锁,直接以新装备的苏式大口径火炮,轰击景泰城四关,没奈何第三路军兵力虽数倍于对面的解放军,其重火力武器性能及数量却仍有不如,在助战的R-1侦察轰炸机被解放军飞行部队驱离并击落两架后,战场便陷入拉锯状态。交战中,西北军的伤亡尤重。

石友三的第三路军指挥部设在景泰城东北二十多华里的一个村落中。十二月七日,他发现西北方兵力薄弱,便令许长柱旅前去增补。因解放军炮火密集,许长柱带二三十人前去察看行军路线,不断被解放军发现,立即调重炮猛烈轰击,许长柱虽侥幸逃脱,其下却被炸死一个团长。

十二月八日拂晓,石友三部避过解放军几架前锋战机的重点轰炸,集中轻重机枪及重炮火力,以丁汉民旅为主力对卞地槽展开猛烈进攻。虽然解放军卞地槽守军只有两个连,但凭借预先修筑的坚固工事,接连打退西北军数次轮番进攻。最激烈时,西北军已攻上阵地前沿,展开最拿手的近身白刃战,却硬是被解放军大量冲锋枪逼回到了进攻原点。

连续几天围攻景泰不克,第三路军各官长垂头丧气,叫苦连天,认为即便达到目的,也会将部队拼光。石友三接通在中卫指挥的宋哲元的电话,想给宋哲元反映战况。接通后,他迟疑一下,却把电话递给了旁边的参谋长。

参谋长道:“总指挥吗?前方情况很不好,照这个样子打下去,再有两天部队就拼光了”

宋哲元没等第三路军的参谋长说完,便截住话头道:“你的话我明白。我们正是来找不好的,若是来找好,应该窝在绥远、宁夏,到这里干什么?我们这是北伐,,一切全凭牺牲,什么都不顾惜。”

石友三不得不接过话筒道:“总指挥,敌军火力强大,而我军弹药消耗也太快,第三路军已是勉强硬撑着攻势。我们想再补充点弹药、重武器,如暂时无法补充,可不可以把部队往后挪一挪,免得伤亡太大。待补充之后,我保证一定拿下景泰。”宋哲元道:“你的意思是往后撤退?是不是?我们还能退到哪里去?绥远、包头?哪边没有敌人?要退你们退,我是不退的。你们要退,就先把我打死,这里已经预备了一支手枪,两颗子弹,一颗打敌人,一颗留给自己。”石友**笑道:“好了,好了,我们有办法了。第三路军一定遵照总指挥的意思去做,坚决打下景泰,完成预定计划。”放下电话,他将宋哲元的话对各部长官重复一番,说明唯有咬牙硬撑,破釜沉舟才有出路。大家无法,只能使出浑身解数鼓舞士气,再度猛攻。

但迎接他们的是暴风骤雨般的子弹。解放军上百挺轻重机枪哒哒呼啸,弹道如金蛇狂舞,山炮几十门迫击炮、野战炮及重炮一排排砸下炸弹。丘梁断裂了,沉陷了,弹坑遍布阵前。西北军的勇猛也不是徒有虚名,在苏式装备加持下,完全不计伤亡,前面的士兵倒下,后面的依旧猛打猛冲,解放军一些阵地兵力不足,立时有些摇摇欲坠。

这时,在军用电台的呼叫下,前锋战机编队莅临景泰上空,将一排排炸弹投向猛攻的西北军各部。大地颤抖,伏尸颤栗,难以抵挡的翔空巨兽,发出排山倒海的尖利呼啸,令人恐惧窒息。那些驾驶R-1侦察轰炸机的苏联飞行员,本应第三路军所求飞抵助战,见解放军的飞行部队如此声势,在周边转一个圈,随意扔下一些炸弹,便又径直飞回中卫机场。

石友三部伤亡惨重。

几个受伤的旅团长商量后,返回指挥部去找石友三,要求暂停进攻,将部队后撤至八道泉附近。这些人被搀进指挥部时,石友三劈头盖脑就是一句:“还能不能打?”旅团长们眼溜着地皮,一声不吭。石友三急了,一急就骂娘:“他娘的,都成哑巴了?我在问你们,到底还能不能打?”许长柱晃着半截血浆的袖筒哭诉道:“部队伤亡太大了,再进攻就打光了。”石友三指头戳向另一位旅长丁汉民:“你――”丁汉民苦着脸道:“我只剩这一百多斤了,俩团长上去一双,抬下去一对,六个连长报销了三双,打光了算球”石友三脸陡地变得十分难看,怔了几分钟,他把帽子啪地一摔:“我不活了没脸见总司令呀”大哭着冲出指挥部。一屋里人都怔在那里。

许长柱道:“师长这是什么意思?”丁汉民气道:“你傻呀?在绥远不也有这么一回?知道什么意思了吧?”许长柱恍然大悟。

随后,这些旅团长和一群参谋追了出去。不过临出去前,却先通过第三路军指挥部向各部下达了命令,要求各部暂时停止进攻,后撤十公里,隐蔽待机。

就这样,景泰周边毫无预兆低烈度战态。弹药补给已中断三天,眼看就要告罄的解放军第七师二团的各级指挥官,俱是忍不住长长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五十七章 西北乱战(6)

石友三部兵力装备最为齐整,负责攻坚任务,自然伤亡最为惨重。***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而第一路军方振武部,则分散在一条山地带,逐个据点、逐个村落与解放军厮杀争夺,虽然战斗更为频繁而激烈,但因面对的重火力不多,相较石友三部,伤亡反而要小一些。

不过,西线战场损失最大的,还不是石友三的第三路军,而是负责袭扰、割裂解放军各部联系与补给的马鸿逵的第二路军。就在石友三猛攻景泰不克的同时,在景泰以南、白银以北的中间地带,第三路军最精锐的骑兵旅,成功拦截了解放军一个辎重车队。但交战下来,这个骑兵旅不但近乎全殁,马鸿逵还阵亡一个亲属——后来声名赫赫的三马之马步青。

解放军这个辎重车队,隶属于莫魁斗部物资保障团,本只有十几辆美式载重卡车,一百多士兵,但自皋兰装满补给出发前,李章担心车队安全,从第四师特别抽调了一个火力营沿途护卫。这个火力营的营长不是别人,正是把狙击步枪玩得格外顺溜的梁满仓。

梁满仓本是逃荒的农家子弟,为讨生计来到西峰,先在陶玉山的建筑公司干了两个多月,后来被抽选参加军事训练,是解放军最初奠基的那五千人之一。

在与甘军的战斗中,梁满仓凭借出色的狙击本领,立下不少战功,先是当上班长,后又升为排长。在平凉,梁满仓曾短暂加入文工团,但因不愿离开战场,便又回到了警备师。解放军攻占兰州,扩编及混编之时,他被抽调到第四师,晋升成为第三团一名营长。

辎重车队与护卫营自皋兰出发,前半截路途还是风平浪静,只在车队暂歇时,偶尔能听到极远处的隆隆炮声。但出皋兰县境之后,梁满仓便发现有些不对,不时有几骑缠头客从车队数百米外打马掠过,有时甚至会在离道路不远的高处驻马张望。于是,梁满仓向辎重连长打过招呼,便交待火力营的弟兄提高警惕,做好战斗准备。

但随后,这些缠头客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些战士以为是陇上马帮或西北刀客,梁满仓却不敢这么想,还是按照学到的军事知识,安排火力营以警戒姿态行军。

行经倪家营子时,面目凝重的梁满仓突然下令停止行军。辎重连长很快找过来,问有什么情况。梁满仓目光闪动道:“你仔细听,北坡后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辎重连长侧耳倾听,疑惑道:“除了呼呼的风声,没别的动静啊。”梁满仓摇头道:“不对,再听听,肯定有动静。”

趁辎重连长凝神细听,梁满仓伏下身体,将耳朵贴向地面,旋即脸色大变,跳起来大喊道:“弟兄们,做好准备,敌袭!”他也顾不上解释,吩咐火力营将运兵车辆围成松散一圈,使辎重车居于中间,同时紧急架设轻重机枪阵地及迫击炮阵地,火箭筒也集中起来,负责流动支援,加强各方位火力。

辎重连长还是没听到任何动静,不过见梁满仓如临大敌,亲自支起狙击步枪对准北坡,也知道不是临时操演,或许真有敌袭,便问道:“辎重连也有百十号人,梁营长你不用客气,直接安排任务吧。”梁满仓想想道:“这地方空旷,更利马队冲锋,迫击炮恐怕派不上多大用场。www.65txt.com我们人少,还是要加强火力,你们辎重连不如”

梁满仓还没说完,辎重连长就兴奋地打断他道:“梁营长,这批物资中有不少补充前线的轻重武器,说到火力,你放心,绝不会让你失望。”说完,他就急急忙忙过去安排,让梁满仓连句整话都没说完。

不过,等梁满仓看到辎重连摆出的阵势,登时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一百多号人,一人挎着支冲锋枪不算,竟还架起八座重机枪、三十多挺轻机枪,剩下的扛着十多部火箭筒,也结成支援小队,站在临时阵地后面。梁满仓为北坡后的马队捏一把冷汗,心想:“也不知谁这么倒霉,竟想起袭击解放军的辎重部队。”

就在辎重连和火力营忙着布置防御阵地时,隐约从北坡后传来一阵阵连沉闷声响。那声响连绵不绝,从无到有,又从弱到强,渐渐的所有人都分辨出,那正是千万只马蹄践踏、敲击大地的沉闷驰声。

驰声越来越大,大地随之震颤,带动人的耳膜仿佛也跟着震动起来。突然,几个裹着白布的脑袋从北坡坡顶线露出,旋即潮涌一般,一排排白布裹着脑袋、蓄着络腮胡子、穿着羊皮袄的骑兵,挥舞着骑枪、马刀,沿着高地起伏的低岭矮坡显露出身形。数千匹黑马、白马、花马、红马,喷吐着一团团白茫雾气,间或发出震人肺腑的嘶鸣,声势骇人之极。

“四马营?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回镇马队,教门骑兵。”梁满仓忍不住兴奋道。大战在即,他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在血管中、表皮下奔涌,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已沸腾起来。

五颜六色的黑马营、花马营、白马营、红马营的骑兵,像醉汉似的,呜啦乱叫,或挥舞着马刀,或半端着骑枪,分成几个纵队,潮水般涌上北坡,又潮水般从北坡直冲下来。每个纵队,由最狂热的骑兵充当领先的锋矢,其后渐渐散开,却始终密集,相互靠拢,前后紧接。他们由上下驰,铁蹄翻飞,面目狰狞,向解放军的辎重车队发起无畏的冲击。

这就是西北军第二路军马鸿逵部的核心精锐马队,也是马福祥、马鸿宾、马鸿逵宁夏三马在西北安身立命的最大凭依。这些回镇骑兵,以民族、宗族、宗教、血统为联系纽带,遇战则悍不畏死,极为难缠。若非如此,凭冯玉祥的脾性,在任西北边防督办之时,也不会投鼠忌器,与回镇妥协,而不将之削平。

马步青是花马营营长,正居于骑队中央,随军旗前指方向,在部属携裹下,放马冲锋。同样属后三马的马步芳,就在马步青左侧隔,与他只隔两个马身。

“轰轰轰——”

梁满仓一声令下,辎重车队预设的迫击炮阵随之发出怒吼、轰鸣,上百颗炮弹自烟雾中穿出,在利啸还未结束之前,便成片在冲锋的马队间爆响。

那一刹那,炮火耀眼,硝烟阻断视线,天地间仿若只剩下弹片横飞的乱哄哄的声响。从这头到那头,原野在摇晃,沙土蓬蓬飞溅,枯草全被引燃,黑烟混着白烟,天火勾着地火,将眼前的骑兵旅大部卷入到了弥散的烟雾之中。北方,是极其剧烈的爆炸,南方,是雨瀑般的子弹横飞,在当中,则是一排排开花弹,将大地变成了火山。

这番景象还吓不倒以教义武装的回镇骑兵。他们口中呼号着模糊不清的经文,疯狂拍打着马股,跨越血肉模糊的炸点,消失在硝烟中,继又穿过硝烟,出现在辎重车队正面。疯狂、残忍、野蛮,是他们最真实的写照,无数次的民族冲突及宗派残杀,使一个个纯良朴实的牧民乡农,逐步蜕变成为这样纯粹的杀戮者。

年轻的马步青同样无惧战火,低伏身体,完全沉浸在风驰电掣的冲锋快感中。

他一刀刀紧刺马股,已完全忘记去衡量己方和敌方的力量,只渴望冲击与碰撞,仿佛只有交战,才能让他在疯狂般的快乐中一直沉醉下去。视线里,一切东西都在起伏和闪动。他仿佛已见到刀光之下,无数人头飞滚,蓬蓬颈血喷溅,敌人在哀嚎,在告饶。他像个醉汉,头脑发热,血液沸腾,在子弹的啸声中、刀光的闪耀中和自己的激情中,奔突飞驰。

前面扭曲的骑兵锋线,在原野灰白色背景上,绕过弹坑及尸体,像波浪一般起伏着。在重机枪“哒哒哒”连成一片的扫射声中,不断倒下又不断重组猛突的前部骑兵,越来越接近解放军辎重车队的临时阵地,本就没发挥多大威力的骑枪此时更被甩在背后,他们把马刀横在身前,发出震天动地的呼叫,期待下一刻就将到来的碰撞。

呼叫声传染给了后面的纵队,他们也挺身若疯魔般狂呼,抽刀举刀刺向马股。那些马感觉到疼痛,跟着尖声嘶叫,先把四脚蜷成一团,然后又伸展开去,一跳就是几米远。马步青在这尖叫声里,又听见“哒哒哒哒”已离得不远的密集枪声。数颗子弹飕飕响着从高空飞过,拉着长声的凄厉尖啸划破了玻璃似的天空。

马步青的手心出了汗,就象涂了一层油腻似的,他忍不住把马刀握手紧了又紧。迎面乱飞的子弹逼着他把脑袋伏在潮湿的马脖上,刺鼻的马汗臭味直往他的鼻子里钻。他好象隔着蒙着一层雾气的望远镜镜片,看见了无数骑兵在弹雨中倒下,看见了又有无数骑兵蜂拥而上,将马刀劈向敌人的脖颈,头颅乱飞,鲜血四溅,而他将居高临下欣赏敌人的绝望。

轻重机关枪不住气地在马步青的头顶上打过,子弹的尖叫声象扇面一样四散开去。逐渐稀疏的骑队在前面飞跑,马蹄践踏在田陌与血洼中,下面扬起象棉絮一般的尘雾和一团一团的血污。但近了,近了,七十米米,五十米,已经差不多看清对面机枪手的面容,也许只要几秒,马队就能一拥而上,再不用面对前所未见的弹幕火雨。

马步青看到对面的解放军略有些慌乱,而己方伤亡虽重,冰冷刺亮的马刀却已齐刷刷举起,只等下一刻向下砍劈。他还算英俊的面孔流露一丝残忍轻笑,忍不住激动,扭头朝左侧已并骑疾驰的马步芳看去。

马步芳感应到他的注视,刚朝他微点一下头,就听嗖嗖的子弹溜子音中,有一声特别清亮的脆响。脆响犹在耳,正轻笑的马步青,额间却突然多出一个血洞,如蒙神启示开出的第三只血眼。马步青双眼上翻,面容错愕,却又突然僵住,咕咚一声侧身栽倒马下。在马步芳惊恐的注视中,在无数马腿接连践踏下,马步青的身体如残破沙袋,到处翻滚,血涌如泉。

马步芳没时间悲痛和恐惧,他的马匹被大队骑兵洪流一冲,依旧死命飞奔。

“喝,营长,真不赖!一枪一个,都是当官的。”辎重车队中,有战士对摆弄狙击步枪的梁满仓羡慕地道。

梁满仓也有些自豪,他回应那战士一个微笑,随即向全队下令:“冲锋枪,上。”于是,在回镇骑军高举的排排马刀面前,突然有超过两百名解放军士兵,出现在轻重机枪阵地间的空隙,人手一把冲锋枪,对着猛扑过来的骑兵轮流疯狂扫射。枪口喷吐烈焰,如无数条火舌,此起彼伏,持续不断地输出带来死亡的层层弹雨。

外围四十米处,成为迎接永恒黑暗的绝对死亡线。

宁马骑兵潮水似的朝辎重车队不停冲击,冲上来又退下去,退下去又冲上来,像疯魔一般,哇啦乱叫,挥舞着马刀,不断冲锋。他们的疯狂、残忍、野蛮写在脸上,却又在贴住大地后,狂热褪尽,只剩冰冷与迷茫。

只剩半数的马队,在火箭筒集群与冲锋枪集群的远近交攻中,持续伤亡,飞速消减,只偶尔有些重抬骑枪的骑军,能在死亡之前,射出几颗愤怒的子弹,给解放军的辎重车队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零星损伤。

马步芳朝在北坡督战的骑兵旅长马腾蛟望去,远远的看不清这位叔叔的模样,但透过弥散的硝烟,他感到马腾蛟的轮廓在微微颤栗,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恐惧。

“这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战场了。”马步芳隐约有些明悟。他看着无数同宗、同族在弹雨、爆炸中倒下,解放军的辎重车队如血肉磨坊,将他们的生命一口吞下,连个饱嗝也不打,突然狂喊道:“撤!撤!后撤!离开这里!”

梁满仓被马步芳的呼喊惊动,兴奋道:“这也是个当官的。”透过瞄准镜,他看到马步芳脸上的浓重恐惧,也看到马步芳四周不断有马骑栽倒,却只有他总是侥幸存活。梁满仓舔了舔嘴唇,轻轻扣动了扳机:“这下你该逃不掉了。”

马步芳兜马回转,突感手臂剧痛,马刀再也把握不住,跌落于尘埃。他知道自己中枪,却不敢查看,也不敢回望,将上半身俯向马颈,双脚死命一夹,任由马匹自行逃离战场。生命对任何人来说,都弥足珍贵,明知无望突入解放军阵地,再凶残的回镇骑兵也忍不住狂热消退,争相逃离死亡。马步芳一逃,残余的近千马队顿时也四散奔逃,再不愿面对弹幕火雨。

“这人命真好!又被他逃过了。”梁满仓有些惋惜道。

残余马队想逃,也不是那么容易。危险既已解除,梁满仓便命中远程火力自由开火,虽然逃兵分散,但架不住辎重车队炮多枪多弹药多,各处爆起团团烟火,像旋风般朝天空卷去。簇拥的逃兵稀疏着,翻滚着,水花一样从弹坑旁边分散开,越来越散,越来越单。

而这时的北坡上,马腾蛟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第一百五十八章 西北乱战(7)

马鸿逵的第二路军指挥部,临时设在寺滩的八窑子。www.65txt.com为切断解放军补给线,他将第二路军几乎所有骑兵都派了出去,留在八窑子的只有千把多步炮兵和两百骑马队。马鸿逵带出来的部队有七千人,其中精锐马队就有六千多,这虽然不是宁马的全部实力,但就回镇骑军来说,却已是倾其所有。

当马腾蛟、马步芳带一百多残骑逃回八窖子,并涕泪交加将马步青阵亡的噩耗告知马鸿逵,马鸿逵当真是痛不欲生。马步青、马步芳是马麒的儿子,只是西宁与兰州更为接近,为防解放军万一,马麒才让他们护送家眷一起到了银川。论起来,马步青只是马鸿逵的堂侄,死一个堂侄还不至于让他如此痛不欲生,他真正心疼的是那几乎全军覆没的六千马军。

想收拾残军退回银川已不可能,马鸿逵不敢想象冯玉祥会怎样处置自己。他只能收缩兵力,拼命向中卫请求援兵,宋哲元见第二路军、第三路军损失惨重,已无法支应战事,便从东线抽调韩复渠部自红柳滩渡过黄河,支援石友三与马鸿逵。而石友三其实和马鸿逵一样心思,打定消极应对的主意,冀图保存实力。

马鸿逵给在银川的马鸿宾发去密电,极言悔恨之情,马鸿宾却已无语。自西北军大举进入宁夏,宁马其实已只得任人摆布,前线的战事如何且不去说,单冯玉祥催缴历年赋税,就已经让马鸿宾忙到嘴角长泡、口内生疮,也还是应付不来。

中卫的宋哲元更是忧心忡忡,彻夜难眠。他眼睛熬得通红,面容愈加清瘦,脸色像铁石般僵硬。血战仍在继续,虽然难以预料战斗结束的时日,但综合各部的战情战报,他已经明白西北军这次撞上了铁板,此后战事的发展,也未必如冯玉祥预想的那般乐观。

西线第二路军、第三路军遭遇惨败,实力损失超过五成,已不具备持续进攻的能力。第一路军方振武部虽好些,但只是因为战情不同,这才逃过一劫。论战力,方振武部其实还及不上石友三部嫡系的西北军,和马鸿逵部的回镇精锐骑军也有一定差距。让方振武部去攻坚,恐怕只是送死,更起不到牵扯解放军兵力的目的。

东线的形势也不乐观,不过远不如西线恶劣。

第四路军韩复渠部在进攻平川和靖远时,遭到解放军警备师黄日新部两个团的突袭,虽然抵挡不住,但因为见机得早,损失并不算很大。刘汝明、门致中的部队则打得很灵活,不住穿插迂回,总能避开解放军重火力集群,专挑薄弱环节进攻,虽然没有不计伤亡猛攻猛打,但成功割裂了解放军靖远、海原、固原之间的陆路联系。三五中文网

执行特别计划的孙连仲部也不错,目前还没有暴露的迹象。

宋哲元苦恼的是,解放军现在虽居于守势,但战局这样持续下去,其迟早会转入反攻。当其守时,各部都已无法坚持,等其攻时,不难想象,那会是怎样情形。西北军善打恶仗、大仗不假,但完全无希望的战争却没人会愿意打下去,现在看,胜利的希望已经十分渺茫,西北军别说打进甘肃,自保的危险都甚大。

中卫还是比较安全的,虽然偶有解放军的战机到附近盘旋,但只要苏联飞行员不挑衅,对方就会保持克制,一枚炸弹也不会投下。白天,宋哲元除了用电话和电台听取各部军情战况,并通报银川总司令部外,经常要到中卫的望楼和城墙上,观察那些偶尔掠过的解放军战机。

他曾亲眼看到苏联飞行员,驾驶R1侦察轰炸机拦截敌机,但无论是二对一还是四对二,受伤或坠落的总是苏式战机。很明显,西北的天空属于年轻的解放军。这既让他恐惧也让他费解,究竟在解放军飞行部队的克制背后,隐藏着什么意图?在数百里之外的陇东西峰,吴安平究竟在谋划什么?

宋哲元没别的办法,他只能鼓励各部继续鏖战,置生死于度外,争取从解放军防线上撕开几个口子。但是这些话说多了,连他自己都觉得空荡荡的。夜晚,他大都在电话机旁或电台旁踱来踱去,及时综合战斗情报,反复思索、分析、判断,设想着种种扭转战局的方案。但直觉告诉他,面对解放军这样的军队,以往的战争经验可能毫无用处。

冯玉祥在银川也不好过,不但要面对惨淡的战局,听各部哭诉或者要求支援,还要应付越来越指手划脚的苏联顾问团。他自觉已经把解放军尽量高估,甚至将其放在张作霖的奉军之上,但战斗一打响,他便知道奉军不但没有这样密集的火力,也没有这样先进齐全的陆空装备。

战局不利,刘伯坚等劝他息兵,由其他人居中调停,将西北军带回宁夏、绥远,但他十几年戎马,数度搅动中国政局,如何肯在吴安平这个毛头小子面前低头认败?况且,他还没到完全失望的时候,如果那几步暗棋能同时或先后发动,一旦吴安平错手,胜负属谁还未可知。

苏联顾问团的人越来越放肆,若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将一些人驱逐出自己的部队。这些人军事经验丰富,已经在苏俄内战中得到证明,他们已看出战局对西北军极其不利,不愿在西伯利亚、远东及外蒙南部,崛起像解放军这样的大敌,竟提出最好能引苏联红军南下,借西北军的名义加入战局。

乌斯马诺夫说得轻松,他根本没想过一旦苏军入境,会置他冯玉祥和西北军于何地。况且,苏军也未必是解放军的对手,不然为何自身损失七架R1战机,竟连一架敌机都未击落?乌斯马诺夫的提议被冯玉祥断然拒绝,而刘伯坚、邓晓平等**员也不支持,这让顾问先生很难堪,嘴里含糊不清喋喋咒骂,却没人再去理会他。

冯玉祥期待战局发生变化,战局果然就发生了变化。

不过,这变化却是吴安平主动引发的。

经过几天交战,再由飞行团配合侦察,解放军警备师、独立师及第七师,基本已将对面西北军的部署情况摸清,由此冯玉祥对甘肃的作战部署,也呈现在吴安平及解放军参谋本部一干人等面前,并且越来越清晰。

蒋百里不愿参与意见,杨虎城、李虎臣、孙良诚等人也不方便发表意见,但这不妨碍吴安平与左纯庵、余铁鹏等人就战局制定相应策略。张兆钾、孔繁锦不就是被他们这些新手掀翻的吗?刘镇华、吴新田又如何,还不是一死一俘?杨虎城、李虎臣“双虎”守西安,面对镇嵩军抵抗数月,遇到解放军不也无计可施?

凭借先进的武器装备及充沛的弹药补给,解放军既不怕西北军的围攻,也无惧其穿插骚扰,这样的情况下,即便作战计划不是那么完美,也足以打出完美的战役战绩。

经过商讨,吴安平发布了几条命令:

第一,驻军皋兰的李章第四师即刻北上,沿永登、古浪以东,经景泰一条山地带,向中卫推进,要求猛突猛进,既要击溃沿途西北军,又不能迟滞进攻速度,务必要在十二月十一日前,抵达中卫城下;为提升第四师突击速度,新编第十二师萨都刺部的坦克突击团暂调第四师集中使用,同时李章率部北上后,皋兰交予第十二师驻防。

第二,驻军榆林的余铁鹏第三师即刻自陕北西进,沿靖边、定边、盐池直扑吴忠,务必要在十二月十二日之前完成对吴忠的占领;同样,为提升第三师突进速度,新编第十师梁冠英部的坦克突击团暂调第三师集中使用,余铁鹏部离开后,由梁冠英的第十师负责陕北及榆林防务。

第三,左纯庵第一师由西峰及庆阳北上,经环县往攻同心城,要求最晚在十二月十一日必须抵达同心城下;即日调独立师徐天佐南下西峰,由陕军新兵抽调一万人,组建新编第十三师。徐天佐任师长,副师长由原参谋本部参谋谢安明担任。第十三师暂时负责守卫西峰,直接受总司令部节制。

第三,即日起,航空团前锋战机全体出动。第一中队直飞中卫、银川,轰炸西北军的临时机场,摧毁其剩余的所有苏式战机,任何完成后,即转为配合各部作战;第二中队由靖远开始,向北沿黄河持续轰炸西北军所辖船只、浮桥等渡河设施,至银川区段即止,以彻底分割开西线与东线战场,使西北军无法东西呼应,也不能渡河逃奔。

第五,由甘陕各区县守备营分别抽调两个连,向兰州、平凉、西峰、天水、汉中、安康、西安、潼关、榆林集中,筹组九个新预备师;由子午岭基地抽调在训士官,赴上述九个地区,协助预备师筹组,并组建新编师基层指挥体系;抽选在新兵中表现优异者,入子午岭基地进修士官;守备营所缺兵力,由在训新兵补入;剩余新兵则继续强化训练。

吴安平的意图很明显,他试图将西北军主力,包围在南白银至北吴忠、西古浪至东同心之间,并将其瓦解收服。以目前解放军在北线战场的表现看,这并非难以达成的目标,而若真到了那般地步,冯玉祥便只剩下下野一途,西北军也将提前走入历史。届时,解放军的势力将覆盖宁夏、内蒙、绥远,并可就近监控外蒙局势。

至于蒋百里担心的晋军,先不说阎锡山有无胆量主动挑衅,即便其真个陈兵黄河东岸,南有西安安柄朝部,中有靳鹏第六师,北有梁冠英第十师,后面还有两个新预备师、二十余个地方守备营、数万在训新兵,无论怎样计算都不可能有任何闪失。黄河又是天险,晋军想西渡也并非那么容易,晋军若有异动,只能是自找苦吃。

当然,吴安平之所以往陕北调靳鹏的第六师,并改变主意提前组建新师,确实是受蒋百里的影响。不过,虽然他知道晋军不可不防,却始终找不到任何支撑阎锡山这样做的理由,所有调动都只是为有备无患,并将原有计划提前数月进行罢了。

吴安平既已决定全面出击,北线战局自然随之发生巨变,但其中一些变化,却实在超出他的预料,当其发生时,连蒋百里都有些目瞪口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西北乱战(8)

十二月八日,解放军拉开了大反攻的序幕。www.65txt.com

拂晓,解放军飞行团的四十多架前锋战机,陆续自兰州、西峰、平凉、固原四个军用机场起飞,按照各自不同隶属,分别在白银、海原上空汇合后,随即对预定目标发起了闪电般空袭。

很巧的是,韩复渠部此时正在红柳滩附近渡河。林安率第一中队沿黄河曲折北上,飞抵红柳滩河段后,见有西北军渡河,哪还会客气,立即分出一个五架战机的小编队,命令其炸毁浮桥及两岸设施。

韩复渠没料到有此一劫,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想起要集中机枪火力对空攒射时,解放军那五架前锋战机已完成轰炸任务,呼啸着掠往北方,而红柳滩却已成一片狼藉。烈焰在冰冷的水面延烧,无数士兵在冰冷的河水中挣扎、扑腾、呼喊,然后僵硬、沉没,更有无数多血花在浑浊的河水中绽放、溶解、扩散。

河面映得通红,而对着火光,韩复渠和聚集在两岸的数千名士兵一样,心越来越沉。

韩复渠向宋哲元通报了情况。宋哲元随即意识到,解放军的作战策略已经改变,但他刚拟好电文,还未有时间向在银川的总司令部发出,就听见指挥部外面传来一声声像故意拉长的凄厉尖叫。他掀开门帘,正要问卫士外面出了什么事,刚一抬眼,就呆呆看着东方的天空,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里,十多架模样古怪的狰狞战机,正分成两个编队,由高空向地面俯冲下来。在急速俯冲的同时,这些战机发出连串凄厉的尖叫,像一群恐怖魔王从天而降,由不得人不心生畏惧。突然,那些战机划过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形,再度向上拉提,而就在这时,数十个黑点从机腹坠落,它们投弹了。

“糟!”宋哲元面色大变。他脑中刚有一个闪念,就看到团团火光和浓烟冲天而起,给东方的黎明增添无数喧嚣,那里正是中卫机场的方向。那里驻扎着西北军一个航空小队,拥有五架R1侦察轰炸机,而驾驶它们的,正是来自苏联的久经考验的红军飞行员。

此时的中卫机场早成火海。

黎明之时正是困意深浓之时,机场人员大部分还在梦乡中徜徉,致命的轰炸便在此时突然从天而降。前锋战机俯冲投弹时的尖嚎,惊醒了所有人,但随之而来的爆炸和烈焰,却又使他们陷入最深沉的梦魇。

最初的一刹那间是可怕的。没有什么比一群惊惶失措的士兵更可怜了。他们衣不遮体地下床,抢着去拿武器。在剧烈的爆炸和火光中,他们惶惶然叫喊着、奔跑着。这些士兵已忘记自己是谁,他们胡乱开枪,互相对射,许多人倒在了门槛上。有些吓昏头的从屋子里跑出来,又跑进屋子,又跑出来,不知所措地在爆炸中胡窜,在火焰中乱跳。

到处都是浓烟和纷乱。三五中文网被炸毁的飞机零件飞得到处都是,油库也被引燃,发出更惊天动地的爆炸,燃起更猛烈的火焰和浓烟,这更加重了纷乱的程度。有人被震波正面扫中,有人被飞机零件间接弹中,有人被炸弹弹片击中,有人被油火泼溅射中,他们在烟火中哀嚎、翻滚,地下到处是呻吟声。这些人惊惶,那些人惊恐,士兵和军官互相找寻,冀求寻得依托。

稍晚十分钟,这一幕同样在银川上演。

苏联飞行员地位优越,都是在城中住宿,侥幸逃过这次空袭,但他们没什么可庆幸的,没有了飞机,他们也只能扛起步枪,上前线冲锋,面对解放军铺天盖地的猛烈炮火。当然,这些人并不畏惧炮火硝烟,南口大战中,苏联顾问团的人都曾经亲自上阵,不比西北军稍差。

在已成废墟的银川临时机场,乌斯马诺夫气急败坏道:“这是什么飞机?中国这怎么可能制造出这样的飞机?”所有人都沉默地对着浓烟和火光,没人理会他的叫嚣,只有一位苏联飞行员朝他使了个眼色。乌斯马诺夫恍悟道:“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打下一架这样的飞机,哪怕就只剩残骸也行!我要会把它运回苏联,一定要研制出更先进的战机来克制它!”

听着乌斯马诺夫的话,冯玉祥不知道自己该欣慰还是愤怒。中国人造出了苏联人也造不出的先进战机,只可惜用在对付中国自己人身上,更可惜的是,这些战机对付的正是自己。

不过,冯玉祥善打大仗、恶仗,更有过数次破釜沉舟、逆转战局的经历,即便绝望也不会轻易放弃。他看了看其他人,默默道:“走,我们回总司令部,看今天战事如何。”

刘伯坚上前一步道:“冯将军,你还是再考虑一下我们的提议。从宣侠父的描述看,吴安平对国共两党都保持着相当大的善意,这自然不会是反对北伐的。你和他应该能找到沟通的共同点,进而消弭战火,也免得北洋残余诸系渔翁得利。”

冯玉祥头也不回道:“共产国际怎么看?难道你们要和苏联决裂?况且,就算我下令撤兵,解放军也会攻上来的,吴安平等我先动手,只怕早就等急了。”人同此心,西北最终只能保留一支军队,冯玉祥虽没见过吴安平,但由己及人,这点还是看得很清楚。

刘伯坚急道:“那就这么还要打下去?”

冯玉祥身形一顿,似猛吸口气,决然道:“要打下去!会有变化的,一定会有变化!”

变化确实发生了。同样,有些在冯玉祥预料之中,有些却又使他大吃一惊,就此绝望。

李章的第四师自皋兰北上,向西绕出一个大弧,朝一条山地带全面进迫,第一天、第二天只沿途驱散或迫降西北军一些小股先遣队或侦察队,并无与其大部遭遇,但第三天却与第一路军方振武部主力展开了激战。

山横卧在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断断续续,犹如被斩成数截的巨龙。这里到处是光秃秃的山丘和铺满鹅卵石的干涸河川,严重缺乏水源,即便掘地几十丈深,也挖不出水来。百姓渴望有水,便把一些地点与“水”联系起来命名,如赵家水、野狐水、喜集水、福禄水、眼井堡、大卢塘、三塘驿、一碗泉等,虽然名字带“水”,其实水和油一样贵。

老百姓种田不叫种田,叫“闯田”。种子下地后,碰上几场透雨,闯过了干旱关,收一季就能对付两三年。“闯”不过去则颗粒无收,只能背井离乡,逃荒要饭。本来这里人烟稀少,基本无需防卫,但实际上一条山却是控制古浪、景泰、中卫、白银陆路交通的枢纽地带,无论攻方、守方都不得不全力争夺。

这里的战事规模较小,但频繁而激烈,一些零散阵地都是几经易主,百般拉锯争夺。方振武部的伤亡颇大,相对方振武部,解放军虽说战损较小,但与其他战线比较,一条山地带解放军的伤亡,却又明显有些大。

十二月十日上午,李章的第四师突然在一条山以西地带出现,随即与各阵地守军一起,向方振武部展开猛攻。

猛烈炮击之后,第四师突击团的坦克部队大举出动,猛突猛进。炮口喷火,机枪哒哒,跟在坦克后面的解放军士兵互相掩护着冲向西北军的战线。方振武部有过容身奉系的经历,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坦克,但几十辆坦克排成几百米的锋线集中突击,他们却从未见到过。

作风顽强勇猛、善于打冲锋肉搏战的西北军,在解放军的钢铁攻势前手足无措,他们跳出战壕,挥舞着大刀向解放军扑去。但往往不是被坦克辗成肉泥,就是被机枪打倒,伤亡极为惨重。方振武试图将各部集中,后撤重组防线,但李章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当后方数条深壕刚挖到一半,第四师的坦克部队已甩开溃兵,越过这些沟壑,将方振武第一路军残部团团包围在几处山头之上。

如果准备充分,在西北军的近战、夜战及深沟高垒面前,解放军的飞机、坦克及重炮等武器,或许很难发挥应有的作用。但可惜的是,作为此前的进攻方,方振武显然没有预料到,战局转换竟会如此之快,以致他根本来不及应对。

打红眼的西北军士兵,热血上涌,跳出战壕,或试图用集束手榴弹填入坦克履带,或试图攀上坦克揭开顶盖,将手榴弹塞进去,将这些钢铁怪物炸毁。

以前直奉大战,他们就是这样对付张作霖的坦克部队的,也取得一些战果,但解放军毕竟不是奉军,这些勇猛的士兵即使能避开重机枪扫射,艰难靠近坦克,也往往还没出手,就会成为解放军狙击手重点关照的目标,除了白白送命,竟发挥不出半点效用。

方振武的第一路军指挥部,此时已挪到土丘半腰的一个散兵壕里。虽说解放军此时攻势稍缓,但这里也不安全。一个参谋去传达固守待援的命令,猫起的身子刚挺直些,就被不知潜伏在哪里的解放军狙击手发现,开枪将这名参谋的头部击成重伤,鼻子整个都掉了,或许放在平时还有救,但现在只能等死。

残存的将领们垂头丧气,认为已没有顽抗的必要,只要解放军发起冲锋,这几处山头又非可据险而守的屏障,必然应声陷落。现在所谓的固守待援,不过是求稳定军心,其实既没有什么援军,也根本守不住。方振武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他命令接通在中卫的宋哲元指挥部的电台,想给他反映战况,但电台接通,通讯兵等他开口时,他却迟疑一下,中断了联络。

下午五时,方振武率残部出降。李章处理完此事,命西线各部集中兵力,以围歼马鸿逵、石友三余部,自己则于第二日清晨,率第四师绕景泰而过,直扑中卫。

余铁鹏的第三师西进更为迅猛,当李章在一条山地带击溃方振武部时,第三师已越过盐池,正朝吴忠狂飙。部队行军在茫茫戈壁之上,尘烟喧嚣滚滚,若一条土龙蜿蜒前行,速度极快,若不是第三师机动力量已有进一步加强,根本无法支撑这样的行军。即便如此,也免不了有一些车辆、坦克中途抛锚,而余铁鹏都是命令其落下或回转,沿途绝不肯稍停。

解放军的消息断续传至宋哲元在中卫的指挥部,虽然不是那么详尽细致,但凭借敏锐的战场嗅觉,宋哲元还是预感到,有一张巨大的网正朝西北军张开。他更为焦躁不安,彻夜难眠,苦苦思索冯玉祥所期待的转机会在何方。

十二月十一日清晨,解放军战机编队莅临银川,百般威慑、侦察,盘旋半小时后驶离。这是解放军飞行团这几日的例行项目,虽不再投弹轰炸,但那种嚣张、跋扈和肆无忌惮,却足以使战机尽毁的西北军感到屈辱。但今日,每到这时一直铁青着脸的冯玉祥,却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因为他所期待的变化终于出现了。

就在半小时前,马麒、马璘、马廷勷、裴逮准、吴桐仁五位镇守使突然发难,对解放军控制的兰州及陇西各地发动了突袭。而同一时间,阎锡山突然在黄河东岸大举增兵,严重威胁着陕北的安全。阎锡山是个滑头,或许只是做下姿态,但在保德的一个晋军旅长,已被冯玉祥买通,对只有一河之隔的陕北府谷县城进行了炮击,晋军注定要被牵扯进来的。

冯玉祥相信,即便解放军早有准备,但其三面临敌,必然会减轻西北军正面临的战场压力。吴安平实力再强,无论如何都要手忙脚乱一阵,或许会出一些昏招,而这就给剑走偏锋的孙连仲、吉鸿昌部创造了最好的发难机会。

鹿死谁手,或许还真未可知呢。

(今日起恢复更新,最忙碌的阶段已过)

第一百六十章 西北乱战(9)

阎锡山增兵黄河东岸,对于解放军来说,其实算不得很突然,毕竟早有防备。www.65txt.com虽然没料到府谷会遭炮击,但即便真打起来,凭现在布防陕北的梁冠英、靳鹏两个师,加上黄河天险的限制,晋军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榆林、延安、西安一线的安全还是有保证的。

冯玉祥曾认为晋军是“豆腐军”,其战斗力与北洋直军、奉军有差距,更比不上他的西北军,直到第二次直奉战争,西北军在傅作义部驻守的天镇前受挫,才知晋军中也有人才。总体衡量北中国诸支军队,阎锡山的晋军或许真的稍弱,但吴安平仍丝毫不敢轻视,因为阎锡山一手打造的这支军队,若论装备水平,却是除解放军外最好的。

晋军很难算得上北洋军,但因为阎锡山一直投靠历届北洋政府,说晋军是北洋军也不算错。相较吴佩孚、张作霖,阎锡山对军工生产尤为热心,其出品的军火不但门类齐全质量不错,数量也极为可观,这是直军、奉军都比不上的,更别说张宗昌的直(隶)鲁联军和孙传芳的五省联军。

晋军外购的枪炮不多,军械来源主要靠自产,是民国除解放军外,另一支能枪炮自给的军事力量,其陆军装备水平,放在当前整个民国乃至全世界,都绝对居于前列。与解放军有些类似的是,晋军将领打起仗来从不吝惜枪炮弹药,不管在前线消耗多少,回来都能立马得到补充。

山西的军火出产成龙配套,山炮、野炮、重炮等各型火炮,盒子枪、步枪、机枪、冲锋枪等各类枪械,应有尽有,产量极多。其产品线有仿三八式步枪、仿三八式重机枪、仿汤姆森冲锋枪、仿毛瑟手枪、一七式手枪、仿日三八式75毫米山炮、改进型一二式75毫米山炮、一三式山炮、一四式山炮、仿德105毫米重山炮、仿德88毫米野炮、82毫米迫击炮、150毫米迫击炮等。

参谋本部搜集到的情报显示,现在山西兵工厂的月产量已经达到山野重炮三十五门、迫击炮一百门、步枪三千支、机枪一百五十挺、冲锋枪九百支,其中只一三式山炮、一四式山炮,现已累计出产数百门之多。这不能不让吴安平啧啧称奇,也可见阎锡山绝非一般军阀可比,冯玉祥看不起晋军,但从这点看,西北军还真就比不上晋军。

同样,如果不算解放军,那么在全世界范围内,阎锡山的晋军就是第一个将冲锋枪大量普及装备到全军每一个步兵班的,其每一个步兵班,都有冲锋枪一至二支;而晋军至少还是全国范围内第一个将重机枪、迫击炮装备到步兵营的,其步兵每营编配八二迫击炮四门,六五重机枪两挺,而且将150毫米重型迫击炮列为了团属迫击炮。

除此之外,阎军还有不少独立的炮兵团、旅,还有独立的机枪团。尤其特殊的是,在当前全世界范围内,机枪连的编配都是四至八挺的情况下,晋军独立机枪团中每个连编配的重机枪竟然达到二十七挺之多,真真好生了得。解放军并没有独立的炮兵团和炮兵旅,也没有独立的机枪团,不过火力连、火力营和师属重炮营,其火力密度比之晋军也不稍差。

如果单比机枪、冲锋枪及火炮的装备数量,吴安平还真不敢说解放军就比晋军多,但在武器质量上,解放军却绝对胜过晋军不止一筹。三五中文网非但如此,解放军的陆军装备也比晋军更有层次感和立体感,不但狙击步枪、火箭筒、军用电台都已普及装备到班、连一级,每师更有一个装备二十多辆坦克的突击团,这绝对是当前陆战的大杀器。

吴安平不知道冯玉祥为何把晋军称为“豆腐军”,但即便晋军和西北军一样勇猛顽强,他也无所畏惧,因为除了陆战之王坦克,在防空意识薄弱的现在,前锋战无敌的存在,足以保证胜利之可期。真正使他感到意外,而又一时间手忙脚乱的,反而是相比晋军更要弱无数筹的甘肃五镇的突袭。

西宁马麒、甘州马璘、凉州马廷勷、河州裴逮准、肃州吴桐仁这五位镇守使,与原来的陇东张兆钾、陇南孔繁锦,及现在银川的宁夏马鸿宾,合称甘肃八镇,在甘、青、宁各自盘踞割据,属于地方实力派军阀。解放军消灭张兆钾、孔繁锦后,鉴于其余六镇辖地荒凉并多民族杂居,便暂时将其放过,想留待日后解决,却没想到竟在这时出了乱子。

吴安平虽然气愤,却不得不承认,三马及裴、吴这五位镇守使,非但胆子真大到了天上,而且还很会挑时间。

半年前,这五镇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三万人,就算其因面临解放军压力,丝毫不体恤民情民生,大肆扩军,撑死不过翻上一倍,也才六万人。不说现在,就算是放在半年前,也不够解放军一阵轰的,现在竟敢突然发难,除惊讶其自寻死路,还真不知该如何评价。

他们挑得时间确实不错。解放军主力北上,后方兰州及陇西未免空虚,但除各地守备营外,那些军训将满三个月的解放军新兵,其战斗力也不能小窥,难道一直关注解放军动态的五位镇守使,竟会大意到将这一点忽略?如果真是这样,也未免太滑稽了些。

吴安平却不知,其实正是他将甘肃五镇逼到了这份上,其明知风险很大,却不得不为之。

如果说解放军攻破兰州之时,包括宁夏马鸿宾在内,甘肃其余六镇还有联军自保之意,那到吴安平提兵横扫陕西,这六镇其实便已熄了对抗之意,只等解放军招安,交换一个好待遇了。让当官便继续做官,当不了官做个地主豪绅,也并不是那么不可接受。

但吴安平根本没打算与这些割据一方的军阀妥协,自然便忽略了这个问题。到西峰通电,《除罪令》和《西北土地法案》陆续出台,这些人终于明白,吴安平非但不会与他们妥协,更百分百会成为他们及他们家族的掘墓人。

《除罪令》是什么意思?有罪的自行交待,施害人与受害人和解,此后便既往不咎。《西北土地法案》什么意思?百般施法,要从大地主手中将田地抠出,或赎买、或暴力收缴、或抽空当地劳力巧妙逼迫,然后或分田、或还林。一个割据一方的镇守使,如果又不是两袖清风,那罪行会少吗?又有哪一个不是大地主?

单说马璘,其家族便是东乡地区三大地主集团之一,占有田地足有数万亩之多。这些田地来路当然并非都十分干净,其家宅几处横梁,都不知吊打过多少不服管教的农户,麻绳都不知磨断了几根,其他如拉丁、抽税,又不知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这样的罪行不说骇人听闻,但要清算起来,大宅内外数百口子,恐怕九成都得去蹲苦牢。

中国人历来有土地情结,这些人拼命聚敛土地,就因为意识到田地是其财富根源,是家族延绵永续的命根子。而吴安平摆出来的姿态,是既要清算其以往罪行,又要分薄其田地,这样的事情贫民百姓或许拥护,对这些历来手眼通天的官绅来说,无疑是要打断其脊梁、抽掉其命根,想不让他们拼命都不行。

在解放军控制区推广《土地法案》,虽有零星抗拒,但有军队强力镇压及政策辅助,倒并没闹出什么乱子。胆小的在《除罪令》到期前,便百般笼络讨好百姓,各个达成和解,只要其土地来路合法,并没受到什么刁难,那些开明地主及乡绅更是如此。

但甘陕建设计划全面启动,陇东集团大肆招工,不少地方人力都被抽调一空,空有百千亩粮田,无人去种也是白搭,很多地主因此不得不妥协,接受陇东集团的赎买或以相当产业进行置换,另寻生财之路。而那些品性不端又抗拒新政的地主豪绅,即便其再撒赖放泼,解放军也是毫不心软,一次警告不听,第二次就直接收田收地,倒连半个子也不用掏了。

甘肃五镇正因为自忖属于被镇压一列,又不愿轻易放弃权位富贵,当冯玉祥派人联络之时,便再顾不上对解放军的恐惧,答应了其趁机举事搅乱吴安平阵脚的要求。当然,他们也另有安排,像裴逮准、吴桐仁早把家眷财富经藏区转移到了川北,而回镇三马则同样将至亲及大部浮财送至银川,再按马福祥的安排散入到了各地购买产业。

若西北军获胜,则一切都好,冯玉祥已应允五镇各安其位,并有可能分得陇东集团大笔财富;若撼不动解放军,那拍拍屁股离开西北,吴安平也未见得就能追至天涯海角,虽然失了田地,照样能保得一生富贵,这总比受解放军摆布要强得多。吴安平自然想不到,竟是自己正推行的一些政策,惹得这些他已看不上眼的小角色,要跟他拼命了。

而阎锡山之所以在局势还未明朗前便有异动,在晋陕边界大举增兵,主因也是看到吴安平的行事风格太富颠覆性。如果在山西西面出现这样一支强大的势力,拿脚底板想也是祸非福。阎锡山与冯玉祥虽有仇隙,但同属一类人,唇亡齿寒,他不能没有顾虑。

另外,阎锡山已倾向易帜北伐,如此冯玉祥便属盟友,不管以往仇隙多深,能帮上一把,总比西北军战败,独留山西夹在解放军和奉军之间要强。

阎锡山只想牵制解放军兵力,使其无法顺意调动,以减轻冯玉祥面临的压力,所以增兵只是增兵,事先他早有交待,各部只要摆出进攻姿态就行,万不可开枪放炮,向对岸解放军直接挑衅。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冯玉祥竟会阴他一手,买通他的部下,直接将迫击炮弹打进了黄河对岸的府谷县城。

解放军的实力外人总看不清、猜不透,但吴安平作为总司令,自然对此心中有数,如果凭借十几万现役军队及二十多万预备部队,还要吃阎锡山这个闷亏,无论如何也是他不能接受也不愿接受的。于是,晋军开始遭殃了。

吴安平下令,黄社旺率飞行团第二中队移驻榆林及西安,轮番轰炸在黄河东岸集结的晋军;同时,第六师靳鹏部在西安以北寻机渡河,沿东岸北进,与飞行中队互相配合,彻底击溃东岸晋军,并将其向山西腹地驱赶;梁冠英第十师配合调动东岸晋军;安柄朝负责在陕北及关中组建新师,并随后渡河,沿黄河一线,在东岸五十里范围内建筑永久工事,设警戒区。

阎锡山已然先动,吴安平便不再客气,他虽然并无与晋军再决生死之意,但已决定占据黄河东岸五十里条状地带,以方便接下来治理黄河及筑桥改善陕北交通。

命令下达后,他便不再关注陕北之事,而将注意力转回到兰州及陇西,五镇联军虽弱,但远比晋军麻烦的多。这些军队说不上多强,但根本未与解放军打正面,只在各处乡间及防卫薄弱处骚扰奔袭,尤其可恨的是,其毫无军纪可言,一味烧杀抢掠,肆意屠戮百姓。

这是流寇和马匪的战法,实力再强大,想清剿这些飘忽不定的匪徒,也并非易事。刚一天,这些兵匪便将兰州西南及陇西各县,搅得地覆天翻,守备营到处奔波救难,只剿灭数百个不机灵的落跑者,其他在守备营到前,都已顺利逃脱。而只一天,被五镇联军杀害摧残的百姓,就已有一千两百之多,只恨得吴安平牙都差点咬碎了。

吴安平确实有些手忙脚乱,但很快便拿出了应对手段。

即日,徐天佐率新编第十三师离开西峰,昼夜兼程奔赴兰州,越过黄河大铁桥,扫荡在兰州西部作乱的马麒及马廷勷部,待消灭其主力后,向西进攻甘州、凉州及肃州,直取河西走廊;驻防兰州、皋兰的萨都刺师,分出一主力团南下,扫清在兰州南部作乱的马璘部,消灭其主力后,攻取河州。

同时,驻防天水的余大成部第二团,就地纳入在训新兵,扩编为第十四师外加一团。一个新扩团划归第二师,仍为其第二团,而新编第十四师,则向陇西进发,将裴逮准、吴桐仁的乱军击溃,向河州驱赶,并与萨都刺部会攻河州;待攻破河州,留一部驻守,其余部队直扑西宁,进兵青海。另,再由北线抽调十五架战机,搜索五镇联军踪迹,并随行轰炸。

此外,吴安平还追加一条命令:决不允许各镇军头目逃脱。若其窜入西藏或川甘藏区,则进兵藏区;若其逃入南疆或北疆,则进兵新疆。但有阻我追逃者,即与解放军为敌,可无需请示,径直攻伐。

战火自这一刻起,燃遍西北。

第一百六十一章 西北乱战(10)

第一百六十一章西北乱战(10)

在解放军参谋本部将五镇发难及晋军增兵之事通报各部之后,余大成回复电文中有一句话提醒了吴安平。三五中文网他说此番解放军若击败西北军、五镇及迫退晋军,整个西北当有一段时间再无战事,不如提前编整新军,以使其适应战火,增进战斗力。经余大成这么一说,吴安平顿觉先前计划过于保守,提前整编确实有其利处,不经历战场确实练不出强军。

于是,在相关各部按照命令应对五镇及晋军的同时,解放军更为宏大的新兵整编计划终于提前实施了。算上未整编的陕军新兵及后征新兵,甘陕各地足有二十万新兵需要整编,划分编制及拨发装备,虽然各师都已建立后备指挥体系,但这样仍不足完成建制,只有将守备营及在子午岭基地的孙良诚、杨虎城等人都调动起来,才能勉强满足扩编所需。

蒋百里在这件事上未曾保留意见,参考吴安平的意见、顾虑,带领参谋本部一干人等,很快拿出了方案。照这份方案所述,解放军陆军将重新规划为三个集团军、一个警备兵团和数个地方守备师。

每个集团军各辖三个军,共十二个标准师,约十二万兵力。分别为左纯庵第一集团军,监控陕西东南诸省及华北、华东、华中;余铁鹏第二集团军,监控陕西东北诸省及内外蒙、东三省、远东;李章第三集团军,监控甘肃西北诸省及西伯利亚、中亚、藏西、藏南。这仍然只是暂时的编制,伴随解放军控制区的不断扩大,集团军也将朝集团军群逐步演变。

西峰警备兵团直属解放军总司令部,下辖四个师及飞行团,除黄日新的警备师外,还将增加孙良诚、李虎臣、卫定一三个师,部属均由各部后备指挥系统抽调,士兵全部为后征召的新兵;剩余的陕军新兵,则补入各集团军。兵团司令将由杨虎城担任,受总司令部及参谋本部直辖。

地方守备师在各地守备营基础上建立,主要负责的是内部防卫事宜,这无需多说。

所说这些并非立时就能完成,暂时只是先将士兵补充到位而已,而且有些调动也需战事平定才能进行。比如装备,吴安平打算先在每个集团军建一个装甲师及一个摩步师,警备兵团全部升级为重机械师,这最少需要半年才能补充齐备;再比如人员,吴安平打算调余大成全权负责空军,调安柄朝组建军情及安全机构,虽然两人欣然同意,但暂时却脱不开身。

整编方案出来,吴安平即由总司令部下发命令:除交战地区外,各地守备营扩编为一团外加一营;新扩营充任守备营,新扩团则分别向兰州、天水、平凉、西峰、凤翔、汉中、安康、西安、渭南、延安、榆林集结;抽调各部主力团长担任新编师师长,副团长递补为团长,团长以下,由后备指挥系统抽调人员入新师任职;抽调原陕军、西北军将领,补任新编师长。

这一轮整编,非但各师主力团长如张东子、鲁西平、金大虎、蒋汉、于镇、胡墩子、邹盛、王致一等升任新编师长、副师长,连原陕军、西北军将领如孙良诚、戴靖宇、李虎臣、卫定一、孙蔚如、甄士仁等也重回军队,担任起师职将领。35zww.com井岳秀却不想再入战场,情愿到地方守备师任职。

当然,职位最高的还数杨虎城,任兵团司令,不过资历数他最深,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杨虎城、孙良诚、李虎臣这些人既为将领,就没一个不是明白人,从吴安平的连串调动安排,他们很轻易就能体察到其中的提防,但更令人感慨的是,吴安平提防归提防,将一切都摆在明处,该有的权力还是一点折扣都不打,全部下放到了他们手中。

在子午岭基地和西峰三个月的经历,使他们明白,解放军奉行的是怎样的宗旨,实力又是怎样强大。无论从识时务,还是从实现抱负的角度考虑,他们其实都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融入其中,在这支新生势力中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这其实不难让人接受,因为这支势力的前途,远比局外人以为的要远大而光明的多。

如此规模的新兵整编,是极为复杂也极为庞杂的事情,二十多个新师也不可能立时就派上用场。西北战事正进行到关键时期,吴安平将整编的事交给参谋本部推进,便重又将注意力转回到北线、陕北及兰州西南、陇西各处战场。

在北线,李章第四师越过古浪、景泰,向东迂回,已突进至甘塘镇,距中卫已不过一百多华里,明日必能赶至城下。同时,在第四师迫降方振武部后,一条山地带的解放军便空闲出来,正配合在白银、景泰的莫魁斗师各部,压缩战场,已逐步将马鸿逵、石友三残军,驱赶到喜泉、芦阳两镇以东、靠近黄河的狭窄区域,有战机配合封锁黄河渡口,其已插翅难逃。

余铁鹏的第三师已至磁窑堡一带,但其突进太快,士兵疲惫不堪,正封锁周边以做休整。最晚明日午前,第三师便可对灵武、吴忠发动进攻,攻其不备,当能轻松破城,将东线西北军北撤之路彻底封锁。同样,左纯庵第一师经环县北上,已行军至南湫一带,明日即可进抵同心城下,与黄日新师、尚纪元师互相配合,将东线西北军包围在海原、平川、中宁之间。

此时,黄日新部、尚纪元部已由被动防御转入主动进攻,与西北军刘汝明部、门致中部、韩复渠部缠斗不休,虽无死战,但绝不轻离战场,始终保持接触,防西北军突然北逃。

最晚明后两天,北线战场便能抵定,从现在的情势看,委实想不出冯玉祥还有何翻覆之策。当然,由于军情战报时断时续,冯玉祥或许还不知整个西北军已面临莫大危机。如果他真将希望寄托于甘肃五镇和阎锡山,那便大错特错,解放军手中能打的牌,永远比他能想象到的,要多很多。

西线陕北,黄社旺率解放军第二飞行中队,由河曲沿黄河南下,经数次空袭,已将黄河东岸河曲、保德、柳林、河津、永济、古县等地的晋军军营、前沿阵地及其他军事设施,轮番轰炸一遍。站在西岸远眺,可见对面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虽不能亲见,但完全能想象出那番惨象。

其实,只凭二十余架载弹不超过一吨的前锋战机,想给晋军造成很大杀伤,这种可能性基本没有。原因在于其轰炸的范围太广,空袭河曲、保德之后,各处晋军便已做好防备,虽不可能突然变出高射机枪,要躲避空袭却轻而易举,以致后来第二中队晋军没炸死几个,营房及指挥所却炸毁不少。

但这样规模的空袭,在当前的民国也是空前的。面对那些烧焦的尸体、焚毁的建筑,再无力地仰望天空,没有人能止住心头的惊悸。需要说明的是,这些空袭都只针对晋军及军事设施,百姓担惊受怕不少,其实只看了一场热闹。

阎锡山委实没有与解放军冲突的意思,其增兵举动纯属故作姿态,能牵扯解放军兵力最好,即便不能也无损失。这并非单单出于对解放军的戒惧,另外一个方面,此时的阎锡山还承受着张作霖奉系联军巨大的压力。

奉系已确知阎锡山有参加北伐之意,此事一旦达成,抛开解放军不说,奉系肯定是其讨伐的对象。对此,张作霖极为痛心,他自觉或有对不住他人之处,但对阎锡山总算仁至义尽。

去年冯玉祥进攻山西,奉军不分昼夜,拼命赴援;战胜后,非但绥远地盘交其掌管,铁路收入也双方分取;追击西北军败军时,晋军要求勿过绥远,奉军亦即照办;晋军要求勿置重兵,至今平地泉仅有两营;于珍经晋军防地至平地泉检阅部队,随身所带不过参谋副官。如此种种,足以表明奉军合作诚意。

现阎锡山想加入北伐,与奉军为敌,实在是不够朋友。这其实是奉军大多数将领的共同想法,同时他们还认为,阎锡山自以为弃暗投明,可从北方局势看,北伐远未能说抵定成功。

冯玉祥宣誓北伐,却与解放军打在一处,胜负还未可知。即便冯玉祥胜,阎、冯之间也并不能水**融,若冯玉祥败,山西与解放军相邻,自保还来不及,更不可能出兵,与**军南北呼应。

张作霖及奉方将领认为,应趁这时全力对付山西,如果解决阎锡山,北方腹心肘腋之患就可消灭,如再能与解放军达成谅解,河南问题便可迎刃可解。北方稳定下来,奉军便可大举南下,全力迎战北伐**军。不过,吴安平推行的一些颠覆性政策,同样令张作霖等人不安,他们觉得应提前联络,确定解放军真实意图,才大动干戈不迟。

西北一团乱战,奉系先后派出的两拨信使,一路被堵在潼关,一路还在绥远的戈壁滩上颠簸,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见到吴安平,当面陈情。但奉军已做好准备,在包头以西、大同以北俱已集结重兵,只等时机一到,便要入晋作战。

阎锡山左防吴安平,右防张作霖,如何能不焦头烂额?又如何敢轻启战端?

初闻自家旅长违令炮击黄河西岸的府谷县城,阎锡山还有些不信,但确定后他便知惹上麻烦。果然,他还未决定如何处置那个旅长,并如何向解放军传话解释,晋西军情便源源不断传至太原,既让他怒恨又让他惊惧。阎锡山拍着桌子吼道:“那蠢货只胡乱放了三五炮,还不知府谷死伤有无三五人,解放军就如此欺人,竟派飞机炸死我五百将士及数座军营,真可恨之极”

然而这虽是心里话,却也是气话,正因为关注军工,阎锡山左思右量也找不出对付解放军空袭的办法,这才令他更为憋闷。即便这时他想顺势引兵渡河,与解放军决一死战,有战机监察渡口,也难以顺利将部队送过黄河。吴安平挨了一炮,不肯吃闷亏,但这个更大上百倍的闷亏,他阎锡山似乎已吃定了,只要想想这些,就足以让他愤恨、沮丧。

阎锡山派出部属,越河向西岸解放军传话,称先前炮击府谷只是误会,现解放军既已做出报复,晋军也算付出代价,莫如握手言和,消除干戈。但解放军对晋军的喊话,根本置之不理,战机编队轰炸河东三时后,再次莅临绥德上空,这次却未向对岸投掷炸弹,而是掩护着靳鹏的第六师渡河了。

当又四个时后,在太原的阎锡山收到柳林失守的电报,顿时大惊失色。柳林丢失还不算什么,但柳林据吕梁不到一百华里,若吕梁再不保,那山西就要出大乱子了。就在此时,运城又有电文传至,他看后当即吓出一身冷汗。那电文上写着:下午三时,解放军在潼关一带大举北渡黄河,晋军数度拦截,均遭敌机轰炸,即溃;五时,阳城、首阳两镇均已失守。

难道解放军真要与晋军来一场死斗?阎锡山自忖,若自己是吴安平,绝不会在与西北军激战时,做出这种不智之事。但随即临县也发来电报,称解放军榆林驻军,似有在贺家川、神泉一线东渡的迹象。这当真让阎锡山感到风声鹤唳,恍然已觉整个晋西摇摇欲坠,似将再不属己。

看来不打一仗已是不行。

阎锡山意识到这点,随即下令晋西南各部向运城集中、晋中各部向吕梁集结、晋西北各部向河曲、保德、临县聚集,一方面监视各渡口及缓水区段,以防解放军再将大批兵力偷渡至黄河东岸,另一方面与各地守军配合,对已渡河的两路解放军发动猛攻,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也一定要将其赶出山西,绝不能任其在东岸立足,更不能任其直驱晋中腹地。

渡河的解放军有三个师,除靳鹏部第六师外,还有在西安组建的两个新编师。若不是解放军工兵技能出色,再加上极得人心,一声令下船只便已齐备,还真难在短时间内,将这三万人送过黄河。凭这三万解放军,虽无可能攻取山西,但如果只沿黄河东岸运动,有西岸解放军远程火力协助,将晋西搅个天翻地覆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就在晋西战事一触即发之时,吴安平在西峰收到一条喜讯。林安的第一飞行中队,终于发现了五镇联军的踪迹,他们的末日到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西北乱战(11)

第一百六十二章西北乱战

五镇突然举事,似兵实匪,席卷兰州西、南的狄道、康乐诸县及广阔乡间,虽是癣疥之疾,但与苍生危害实大。三五中文网【d、打其分作三路,一路为马麒的宁海军,曾往攻黄河铁桥;一路为马璘、马廷勷的甘凉军,自循化、化隆入寇,先是围攻永靖县城,急攻不克,又突入到榆中、渭源之间;第三路为裴逮准、吴桐仁的河肃军,肆虐广和、康乐、和政、狄道等县。

让吴安平、守备营及兰州驻军倍感自责的是,他们并没有尽到守护者的职责。五方镇军加起来有四万余人,分作十几股,每股仍有近千或数千人,其或聚或散,一旦围攻城镇不克,便转入乡间流窜肆虐,干得是流寇、马匪的行当。单守备营其实不得将其剿灭,而一旦集结新兵,机动力便会下降,往往被其逃脱,潜入荒岭沟壑,再找不到踪迹。

这些镇军纯为破坏而来,目的十分明确,就是想搅乱解放军作战计划,增加西北军在北线战场的胜率。从这一点来看,三马及裴、吴五位镇守使有些自作多情,即便他们真的将陇西搅得天翻地覆,解放军不调动北线军力,也仍有足够实力清剿镇军。但从另一方面,他们至少告竣了一个期望,那就是成功激起了吴安平的怒火。

五镇之中,裴逮准、吴桐仁属汉镇,能在多民族杂居而汉族势弱之地站稳脚跟,自然老奸巨猾,有其一套纵横捭阖的手段。这两人虽因忧虑名位富贵之得失,应冯玉祥之邀随回镇起兵,但多思故多虑,其实不肯把事情做绝,是以纵兵肆虐陇西诸县,烧、抢、掠之事都有,独不敢轻启杀戮之门。

甘州马璘、凉州马廷勷,这两人差不多可算一类。性格平庸,野心不大,因身世大族,自幼生活优越,成年后又经常收支上流社会,将那些官场上的奢华习气,无一例外沾染在身。其父辈健在时,凡事由父辈做主,轮到自己独当一面,每临重要关口,便往往露怯,难以分出轻重缓急,胆气弱,优柔寡断。

对这两人来,虽不情愿割舍权位,但只要吴安平及解放军不伤及他们和其家人性命,还是愿意将兵权、土地一并交出,听从调遣。或在西北临时政府挂个闲职,或逃到北京、天津,买个别墅、洋楼,自由自在地当寓公,做富豪,怎样都比担惊受怕过日子要好很多。

可以这么,若不是西宁马麒怂恿相激,又有马福祥犹豫默许,马璘和马廷勷真会留在甘州、凉州花天酒地,静待与解放军交接,绝不敢趟这趟浑水。万顷良田虽好,总比不上自家性命珍贵,在这一点上,享受惯的人往往看得更为透彻些。既然有这种想法,他们纵兵作乱之时,难免对军纪稍有约束,肆意屠戮之事也极少见。

五镇举事的关键在于马麒。这位集西宁镇守使、蒙蕃宣慰使、宁海军统领、青马魁首于一身的前北洋“锐扬将军”,才是真正既有野心又有魄力手段狠辣的大人物。而镇军起事头天,甘肃苍生便有千多人遇难,其中绝大大都,都是惨死在马麒宁海军的屠刀之下。

从历史角度看,后来威名赫赫的西北三马,其中马步青、马步芳即是其子,而另一位将西疆搅得天翻地覆的尕司令马仲英即是其亲侄。【这些后辈远比马麒更为厉害,虽不得因受马麒熏陶始有后来地位,但由此也可见,马麒这人简直非五镇其他人可比。

马麒的野心、魄力及狠辣,在宁海军进攻兰州黄河铁桥一事上,可表示的淋漓尽致。35zww.com

解放军自击败张兆钾、孔繁锦的甘军后,便一直在兰州驻有重兵,由第四军李章负责兰州防务。及至与西北军开战,莫魁斗的第七师及李章直辖之第四师虽先后自兰州北上,但萨都刺、肖澜的新编第十二师,却已开到兰州交接了防务。

虽然第十二师的突击团已随李章往攻中卫,机动车辆也被临时带走很多,但没有了坦克,其陆战火力仍不逊于民国任何一支军队,这岂是马麒不到万人的宁海军所能招惹的?除此之外,兰州附近即将完成训练的解放军新兵还有一万多人,这些被巨量弹药在三个月内催熟的所谓新兵,也不是可以随意捏的软柿子。

别只有马麒的宁海军,就是五镇齐来,也绝不会在兰州讨到任何好处,相反还有被围歼的可能。这些镇守使在兰州、西峰等地,肯定有派人刺探解放军军情,虽然不一定收获很大,但摆在明面上的情报绝不成能忽略。这样的兰州,就凭五镇,谁敢来攻?

但偏偏马麒就敢。

固然,他绝不妄想能攻克兰州,没有那样的侥幸,他只是筹算以快制慢、以乱生乱,在城外打解放军一个措不及防。无论有无战果,民众肯定会惊惶惊恐,兰州市面也会动荡,而宁海军则再趁乱远飚,入河州,经藏区,侵袭陇南。往来奔袭,绝不稍留,绝不硬攻,纵兵作匪,烧杀抢掠,只要能让这些处所乱起来,就算达到目的。

于是,十二月十一日清晨,宁海军突然呈现在兰州西面,以步炮各营突袭永登、皋兰两县数镇,而其最精锐的数千回镇骑军,却潮流般对沟通两岸的黄河大铁桥倡议了冲击。

黄河穿兰州而过,将兰州分为两半,大铁桥便位于白塔山下,沟通天堑南北,将陇原和西疆连接起来。这座铁桥长二百三十多米,宽七米,是一九零七年由德商泰来洋行承建的,可是黄河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桥梁,因为被称为“天下黄河第一桥”。正因为有了这座铁桥,兰州“襟带万里”、“坐中四联”的地理优势才尤为显著。

萨都刺新编第十二师接防兰州后,受战事影响,主要向北防御,在皋兰放了两个团,兰州则只留了师部和一个团。可是,在七里河还有一万多新兵,受训已近三月,根本无需担忧兰州有失。黄河铁桥在城关和七里河之间,左右相隔不过数里,一旦遇警,顷刻间便能聚拢大批军队,所以专职守卫铁桥的,只有一个连队,区区一百多人。

这时的兰州远比不上后世庞大,黄河北岸虽已有很多民居散布,但已属外郊,菁华都在黄河以南的城区,因此守卫连选在桥南布设阵地,桥北只设了一个检查岗。

十二月十一日,刚拂晓,黄河铁桥已经车马辚辚,人流涌动。这样的情景其实刚呈现没两个月,受临时政府重点建设兰州的热潮推动,各阶层的民众都在追赶财富,早一刻起身即可能多一分收入。每个清晨,几乎都是黄河铁桥上的喧嚣,最早将两岸的居民唤醒,进而兰州才开始一天的忙碌运转。

桥北检查岗,十来个守卫连的战士正在疏导秩序,让那些机动车、畜力车、人力车各安其位,给挑担的、挎篮的、挽褡裢的、抱孩子的、背物什的让出道路。他们是陕军新兵,有身世西北军的,有身世镇嵩军的,也有的在陕南直军里待过,不过无论其身世如何,现在都是解放军战士,他们喜欢这个给自己及家人都带来荣耀和尊严的新身份。

这十多个战士,都是不大会话但热情英俊伙子。

有一个还不满二十岁,浓密的短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遇到有人夸奖他样貌俊或是好样的,他便象一个姑娘似的马上红脸。他刚帮一个起早来运津贴煤的回族老汉,将驴车推出陷坑,就听那老汉笑着道:“娃,真不赖,模样又俊,改天老汉准给相一个样貌好脾性又好的女娃娃”他羞赧笑了,满是煤灰的脸上,只能透过眼睛,看出他灼灼闪烁的向往。

就在这时,有异常沉闷的声响自北面传来。他侧耳细听,却因周遭人声熙攘听不清楚,便向那回族老汉告罪一声,登上驴车,右手搭在眉前,放目北望。回族老汉看他动作灵敏,认真起了给他搭线做媒的心思,便乐滋滋地瞅着他直打量。

突然,枪声响了。那总爱脸红的伙子号叫一声,从煤车上栽倒下来。一颗子弹正打在他鼻梁上,在他面孔正中开了一个大洞。

枪声随即大作,马蹄声越来越激烈,像敲打在每个惊惶的人心头,北岸散落的民居间,扬起道道烟尘,像一条条灰黄的巨大土蛇,朝桥北急速蜿蜒而来。最前面,一个个裹着羊皮袄、头缠白布、挥舞短枪和钢刀的狰狞马客已露身世形。

“敌袭”

“快遁藏”

“大家沿河朝两边跑”

“避开正面避开正面”

尖利难听的警报由桥北检查岗响起,又由桥南守卫连主阵地接续,此起披伏,向兰州城区和七里河区传递过去。只用了一分多钟,新编第十二师师长萨都刺、副师长肖澜,便已知道黄河铁桥遭遇敌军突袭,随即下达增援命令,大批解放军立刻由城区及七里河的军营解缆,朝铁桥标的目的赶去。

但这时,桥北及铁桥之上,已成血肉地狱。

虽然检查岗的战士极力想疏散人群,在桥头建立临时阵地,以先行阻击敌军,但恐惧是可以沾染的,当第一声枪响之后,混乱便再难以抑制,悲剧产生了。

惊惶的人群已难以分清工具,在十多位战士竭力的呼喊中,他们像没头的苍蝇,向各个标的目的无序地奔驰、搡挤,试图逃离危险。咆哮、呐喊、女人的要命的哭声、孩子的叫喊,混作一团;桥北及桥头被人群及车马挤得水泄欠亨,车轴挂着车轴,骡马被绳索乱缠着,人们拥挤不动,孩子们哭着,惊骇得要死。紧密的枪声、蹄声震荡耳鼓,前去不得,后去不得。

透过攒动的人头,检查岗的战士已看到大批马队呈现在外围,但苍生阻挡了桥北唯一一挺重机枪的射界,另一挺轻机枪及两柄冲锋枪也无法开火,只能利用几杆步枪和一杆狙击枪点射。战斗隔着人群展开,战士们即便想引到别处也不成能,因为那些马队,已将屠刀高高举起,纵马朝向人群肆意践踏、砍斫。

马队越聚越多,片刻便增至数千人,他们分出一股,纵马将沿河奔逃的苍生驱赶回桥头,又卸下搭载的迫击炮和数箱弹药,对桥北展开了炮击,并将炮火朝铁桥延伸过去。

检查岗十多位战士虽每扣动一次扳机都能击毙几个敌军,但相对敌军数量,这种水平的冲击根本称不上威胁。战士们的火力受到限制,无法阐扬,但敌军却毫无顾忌,将炮口瞄准他们的方位,而后炮弹便接连不竭在人群中爆炸。无数人在恐惧中死亡,桥头广泛残肢、血迹、肉块和仆倒的苍生,伤亡累累,惨不忍睹。

敌军的炮火将车辆、木料及煤粉、煤块引燃,浓烟熊熊升起,一蓬蓬火星、一缕缕火苗又将死去及活着的人们的衣物、毛发引燃。无数人翻滚着、哀嚎着,然后化为具具焦尸。更多人选择跳入黄河,但冰冷浑浊的河水也同样毫不怜悯,将他们一个个吞噬,只留下一个个漩涡和一圈圈微澜。

在炮击中,十多位战士有七位身亡,只余下四个还在坚持。他们的周围是大片负伤或惨死的老人、青年、妇女、婴孩,宛如地狱,而就在地狱中间,他们或靠垛墙坐着,或匍匐在木料上,或卧倒在地上,一面流着血,一面镇静地给枪支装填子弹,对着前面凶残的仇敌放枪。炮声淹没枪声,但扳机扣动,就必定有仇敌从马上栽倒,为惨死的苍生及战友们陪葬。

当敌军在马上支起十几挺轻机枪,对着残活的人群胡乱扫射时,这四个战士互望一眼,彼此点一下头,然后便鼓起余力,朝敌军聚集之处迅猛扑去。两个战士中途被机枪扫中,不甘心地倒在中途,另两个战士却在浓烟及杂物的遮挡下,终于接近敌军。

他们一跃而起,在子弹攒射、马刀挥砍中,成功仆倒在敌军骑队之中。他们欣慰地闭上眼那一刻,身下“嗤嗤”声却越来越急,轮不到敌军惊觉后退,一直找不到机会使用的标准配置的数枚手榴弹,便同时在战士身下及敌军中炸响。弹片割裂了战士死去的躯体,却同样将几十名敌军的丑恶灵魂带进了地狱。

黄河铁桥二百三十多米,对行军来,可谓极短,但桥北的屠杀延续了几分钟,桥南守卫连主力却刚通过铁桥中段。七米宽的铁桥,困住了许多苍生,桥北去不得,他们便朝桥南奔逃,但失去秩序便没有效率,在敌军延伸的炮火中,人们互相践踏、推挤,很多人受伤、死去。守卫连往北,人潮往南,前进几步便被拥搡着后退一步甚至几步,再着急也没有体例。

桥北数百人惨死在敌军屠刀与枪炮之下,再无一个活着的人。守卫连冲过铁桥中段,北半桥已无人流,透过烟雾,他们看到了桥北的累累尸体,更加速朝前方猛冲。而城区和七里河的援兵已接近桥南,正迎着哭喊的人群奔向铁桥。而这时,桥北传来敌军肆意而残暴的谑笑,在无数战士冤仇的注视下,敌军竟失落转马头,很快便消失在一排排民居背后。

守卫连赶到桥北,早已看见敌军踪迹。萨都刺随后派出上万新兵向西面及北面大举搜查,

并没有发现马队踪迹,但却在七山、东山、中川、西岔一带,发现有几个村庄遭到屠戮,施暴者不是骑兵,而是大批步炮兵。到这时,敌军的身份已经很明确,正是宁海军马麒。

他是必须诛除的首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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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西北乱战(12)

一七一八K文学提供最新章节第一百六十三章西北乱战(12)

第一飞行中队大范围侦察陇西诸县及兰州周边,终于现五镇匪兵的踪迹,这让吴安平分外欣喜。35zww.com。其他四镇不说,尤其值得高兴的是,侦察到马麒宁海军的临时宿地,就在化隆的塔加藏乡和民和的古鄯之间。

马璘、马廷勷的甘凉军,大致分散在狄道、榆中、定西、渭源间的塔湾、站滩、秦祁、黑山、窑店等地;而裴逮准、吴桐仁的河肃军,有迹象表明,似乎正甘南藏区的临潭、卓尼两地集结,不知是要打退堂鼓后撤,还是要辗转进攻陇南,入天水或武都作乱。

有这些情报,清剿五镇匪军的计划便可作出更有针对性的调整。

经参谋本部讨论,吴安平重新拟定了清剿计划。

命徐天佐新编第十三师明日拂晓前,必须跨过黄河铁桥,向西南斜插,赶至民和的官亭镇;命萨都刺与新兵交换一营,暂留此营及新兵守城,其率新编第十二师一团越过黄河,至明日拂晓前,必须赶至民和隆治一带;第十二师、十三师互相配合,林安中队协助,要求在明日拂晓动进攻,围歼宁海军。

命定西、榆中、渭源、陇西、通渭守备营,纳入新兵,临时扩充为团,彻底封闭五县6路交通,向内压缩封锁线,将马璘、马廷勷的几股甘凉军都找出来,并将之围歼。

命从天水北上的新编第十四师,由岷县进入甘南藏区,将裴逮准、吴桐仁的河肃军向北驱赶,和政、广和、康乐、狄道四地守备营,集结成一团南下,配合新编第十四师围歼河肃军。为防镇兵东逃,再入陇西作乱,漳县、武山、甘谷三地守备营,临时集结成一团西进,在渭源会川至岷县西江一线建立封锁线。

各部应昼夜行动,克服困难,争取早日抵达预定位置,以早日消灭五方镇军,为百姓复仇,并平复地方的恐慌情绪。

徐天佐部此时离兰州尚远,离目标位置自然更远,但一夜兼程应能赶到。第十三师启程之时,吴安平抽调三百辆载重卡车及数百名司机,临时补充到这个新编师,使之实现了全机械化行军。以这样的配备,虽然路况还没有很好,战士们不免疲惫困顿,但规定时间内赶到目的地附近,还是基本靠谱的。

十二月十一日的夜晚,在西北而言,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在宁夏南部的戈壁、荒原之上,李章第四师、余铁鹏第三师的坦克、车队,遮蔽了刺目的车灯,正裹着一团团昏黄的光晕,在苍凉漆黑的大地上疾驰。。而沿着陇原依旧简陋的兰西公路,徐天佐率领的新编第十三师,更如一条长龙,光柱刺破黑暗,引擎轰隆作响,不计安全,疯狂向西挺进。

“快些再快些”

双眼布满血丝的徐天佐,向车队狂喊、咒骂,像个疯子。

“吱嘎——”

有车抛锚,又有车冲出道路,撞击中有战士受伤,头破血流。三五中文网

“带上我拉我上去”

年轻的面孔写满期待和焦急,没有人想落在后面。

后半夜一点,减员两成的徐天佐师进抵兰州,约两千战士因车辆出问题,无力运载,被丢在了兰西公路上。萨都刺入夜时分已离兰州,此时已到预定位置。虽有时间暂歇,但徐天佐深知,一旦松懈精神,更难以抗拒的疲惫必紧接而来,他连车都没下,便带上几个向导,率部越过铁桥,一头扎向了西南方向。

后半夜四时,徐天佐在马营放下一个团,由副师长谢安明带领,掩往古鄯和塔加之间。后半夜五时,徐天佐到达官亭、甘沟一带,随即向南转西,朝塔加包抄过去。

至六时,徐天佐、萨都刺、谢安明联络后得知,各部距离战机侦察到的位置,已不过五六华里。考虑到战士们已然疲惫,三人决定立即动进攻,尽快解决战斗。

天空浑红,轰隆隆的战车及汽车引擎震动原野,五六华里的路程顷刻即到。宁海军的几处宿营处喧哗起来。汽车停止,战士们一跃而下,跟随坦克继续猛冲。信号弹此起彼伏,黑暗中的冲杀声如潮水奔腾。零星的炮击开始,而在炮火的闪光中,掠过一队队解放军战士持枪跃进的身影。

宁海军惊慌失措,只觉黑暗中到处是敌人,分不清东南西北,操起枪炮胡乱向四方扫射,误死误伤者不知凡几。解放军已布置好几处迫击炮阵地,向宁海军动了猛烈炮击。倾刻间天崩地裂,大地抖动,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无数敌军被炸飞、炸残,战马嘶叫、哀鸣,混乱和恐惧笼罩山野荒原。

徐天佐注视着夜袭开始。。破坏、骚动、壮丽的战斗场景、尾焰摇曳不定的照明弹、坦克引擎密集的轰鸣、越来越紧密的哒哒哒的机枪声,让这个刀客悍匪出身的解放军将领分外激动。荒野上不断蹿起新的火苗下蔓延,越烧越旺。

一座宁海军的临时毡房被炮火引燃,象一簇篝火般燃烧着,照亮了四周的黑暗和慌乱,解放军的迫击炮弹立刻朝这边轰击,油滋滋的火球四处溅射,落到哪里,哪里便传来哀嚎哭喊。枯草、马料、帐篷、毡房,都燃烧起来,连成火海。火海中,慌乱的宁海军像无头苍蝇,到处奔突,躲得了火焰,躲不过枪弹,接连倒地毙命,再看不到平日的狰狞和凶残。

“有宁海军投降了”有战士兴高采烈过来通报。

徐天佐皱皱眉:“这次我们不要俘虏统统毙了做得干净些”

那战士先是错愕,随即又想到什么,咬牙切齿转身跑了。

同一时刻的古鄯,也有战士将一个满面血污的俘虏带到了萨都刺跟前,报告道:“师长,这人是宁海军的骑兵营长,他请求停火,投降请指示”

萨都刺还未开口,那满面血污的俘虏眼睛一亮,已指着他喊叫道:“你是马应武,东乡的马应武,是不是?我认得你我也是东乡马姓,跟你同宗同族快,让你的部下赶快停火再晚就都死光了你,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是同族”

“砰——”一声枪响,那俘虏仰面倒下,脑浆自额头汩汩涌出。

萨都刺收起佩枪,缓缓沉声道:“逃出东乡那一刻,马应武就已经死了。我是萨都刺,矢志向你们这些军爷、老爷复仇的萨都刺。”又转身对那兀自惊讶的战士道:“有些人披着一身人皮,其实是畜生。畜生无所谓,但人形畜生就很可怕,要想不受其害,就得将它们铲除干净”

那战士会意,把这番话传到各营、各连、各排,引起阵阵呼声。

宁海军的结局已不用多说。战斗进行两个多时便告结束,经过细致搜索,在塔加藏乡的白家寺,新十三师二团二营的战士,找到了西宁镇守使及青马统领马麒的尸体。他运气不怎么好,虽藏身屋中,却在炮弹轰塌房屋时,被落下的一根横梁正砸中脑袋,差点将头颅及脖颈直接压倒胸腔中去,神仙也救不活了。

徐天佐啐了一口:“便宜他了”然后便吩咐物资保障团打扫战场,其他几个团立即休息,把没睡的觉都补回来。马麒的尸体还是要好好收拾的,这人的身份毕竟在那儿,悄无声息埋了恐怕还会生出事端。再者,新十三师休整之后,等落在后面的部属赶到,便要分兵两路,进兵西宁及河西走廊,有马麒的尸体在,最少足以震慑青海。

萨都刺需回师兰州,然后领兵南下,进占河州,所以打扫完战场,将尸体各个掩埋之后,他便与徐天佐告别,率部离开了。

此役共消灭宁海军八千四百三十一人,杀戮极惨。此役过后,散落青海的宁海军已不足千人,再翻不起什么风浪。不过,貌似全歼与全歼还是有些差距,在解放军不断前插,向西迂回的过程中,还是有人见机逃离了包围圈。

这人便是宁海军骑兵第十一营副营长、代理营长马仲英。

马仲英的父亲马宝是马麒的叔伯兄弟,也是骑兵十一营的营长,因病留在西宁,未曾东来。马仲英刚十五岁,却机智果敢,见势不对,便赶忙叫上姐夫马虎山、堂侄马仪,分头通知骑兵十四营营长马腾、骑兵十一营连长马古力拜、班长马七十二、马丹巴等几位亲属好友,趁解放军包围圈还未完全封闭,由塔加贡坝这个缺口钻出,马不停蹄逃向西宁。

马仲英的事还有后续,这里暂且先不提。

在徐天佐、萨都刺攻灭宁海军之时,北线战场也图穷匕见,进入到了最**。

李章率第四师趁夜狂飙,拂晓时已至迎水桥西面的枣子沟,继续向东挺进途中,与西北军郑大章部在沙坡头遭遇。经半时激战,第四师在腾格里沙漠东南地域,彻底击溃了这个建制完整的骑兵旅。郑大章因伤坠马,不及逃脱,被第四师几辆坦克围住,做了俘虏。

李章留下一个营看管俘虏及缴获的物资、马匹,率第四师主力再度朝向中卫疯狂突进。半时之内,以坦克部队为先导,第四师连续突破西北军在迎水桥、西园设立的几道防御阵地,抵近中卫西关。

宋哲元收到郑大章先前的通报,知道危机已至,遂下令前敌指挥部及直辖部队立即撤离中卫。他们行动已经够快,但凭两条腿总比不过汽车轮子和坦克履带,刚匆忙撤出中卫,在北关外的官桥一带,却与包围过来的解放军第四师第二团堵个正着。再勇猛的士兵也敌不过钢铁机器的伟力,死伤数百人后,宋哲元无奈令部队重返中卫,封死了城门。

解放军不为己甚,并没有阻挠其后撤,或趁机猛攻城池,而是有条不紊地在城外部署阵地,彻底封死了中卫四关,将宋哲元等围在了城中。

李章见第一目标达成,便下令各部抓紧时间休息。一时后,第四师留下一个主力团封锁中卫,其余六千官兵则再度启程,乘坐道奇、福特等各型车辆,携三十多辆没出现故障的坦克,迅猛北上,直扑银川。

此时的银川已乱作一团。

中卫方向的变故还未传到冯玉祥的总司令部,但余铁鹏的第四师却在拂晓前,从磁窑堡冲出,经两个时猛进猛突,在天光大亮之后,突然出现在吴忠、灵武东侧。同样以坦克为先导,辅以重炮轰门,再加上几架前锋战机助战,只用半个多时,第三师各部便分别自吴忠、灵武破开的城门一拥而入,开始逐街肃清及迫降守军。

吴忠、灵武驻防的西北军,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人,余铁鹏只动用两个团及半数坦克进攻两地,剩余兵力则集结到永宁对面的下红柳滩,由师属工兵营搭建浮桥,在几架前锋战机的掩护下,试图寻机渡过黄河,进逼银川。

驻防永宁的西北军不多,而且永宁离黄河西岸还有十几华里,他们不可能立时现第三师的渡河举动,但要在两百多米宽的黄河上成功搭建浮桥,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即便暂时没有干扰,也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期间,攻破吴忠、灵武的消息传至,余铁鹏遂命令由一个团分驻两城,封锁通路并看押俘虏,另一个团即刻整装南下,与解放军其他各师配合,围攻东线之西北军。

冯玉祥在银川收到吴忠、灵武失守的消息,立刻意识到吴安平的野心当真不,居然想将整个西北军一口吞下。他给中卫去电,要求宋哲元及黄河东西两岸的各路西北军,立即与解放军脱离接触,即刻北撤,但这边讯号还未接通,那边讯号却已先接了进来。

“中卫被围”他看着仅四个字的电文,只感阵阵寒气笼罩身心。只过去一个夜晚,局势突然就变化成这般模样,从哪方面说,都有些匪夷所思。

他知道,自己再一次低估了吴安平。他还未完全绝望,但却知道,即便孙连仲、吉鸿昌的图谋真的成功,也只能用来交换一条西北军的生路,但各部即便成功脱离解放军包围,北撤到银川,但困居宁夏,前景不明,西北军离瓦解之日也不远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西北乱战(13)

第一百六十四章西北乱战(13)

(赶路,码字,发晚了)

十二月十二日,上午十时,银川,西北军总司令部。www.65txt.com

作战室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冯玉祥默然不语,注视着墙上的军事地图。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红蓝双色箭头,将西北军的战场颓势表露无遗。甘西南及陕北东侧,凌乱画着一些简短的虚线,这是他所想象的五方镇军和晋军,能给北线战场带来的最理想变化,但事实似乎表明,解放军有足够实力应对东西两面的挑衅,西北军的压力有增无减,阵线正逐段崩溃。

十分钟前,前线又有战报传至银川。对冯玉祥来说,噩耗一个接着一个。

在解放军的紧迫压缩之下,第三路军石友三部,步方振武部后尘,纷纷放下武器走出战壕,向对面的解放军第七师投降了。第二路军马鸿逵部,想集中力量突围,却在解放军火炮集群的打击下,队伍分崩离析,只得束手就擒。如此,黄河西岸的西北军已经全灭,三万南口老兵非死即俘。

东线局势同样恶劣。

第四路军韩复渠部拼命回撤,却在东升、五合附近,遭到提前穿插过来的解放军尚纪元部伏击,溃不成军,所部俱降。韩复渠率几十名卫队潜逃,在同心境内遭解放军三架战机轰炸,身受重伤。残存的卫队成员无奈之下,只得带昏迷不醒的韩复渠,转往同心城。恰逢同心城遭解放军左纯庵部围攻,就这样,韩复渠便落到了解放军第一师掌握之中。

刘汝明部比较幸运,回撤途中,穿罗山、过篱川、经徐套,在左纯庵兵围同心城之前,及时退到了中宁境内,部队损失不大,建制仍基本保持完整。这和刘汝明战术运用灵活有关,与解放军对峙,总是恃强攻弱,遇强则稍沾即走,绝不让对方缠上。

门致中部就不行,虽然与刘汝明部同时后撤,却被解放军黄日新部衔尾追击,数次断尾求生,都无法摆脱追兵,情势很不妙。

第六路军因孙连仲不在,剩下的兵力分为两部,每部一个旅,三千左右人。其中一旅暂归刘汝明指挥,随第五路军一起行动,另一旅则守卫同心城,以支撑整个东线战场。可惜的是,这一个旅因为要接应各部,耽搁了时间,被解放军左纯庵部围在了同心城内,如今再想撤出,恐怕已是难比登天了。

西北军其实已然落败,不管冯玉祥愿不愿意承认,都难以改变这一事实。

回想大战经过,冯玉祥已经感觉到,西北军落到这步田地,其实并不算冤枉。他已经一而再再而三提高了对吴安平的重视,但事实证明,这种程度的提高,对吴安平掌控的实力而言,仍旧是一种低估。

解放军这一新生势力,虽接连打垮了张兆钾、孔繁锦、党玉琨、刘镇华、吴新田、井岳秀,并镇服西安二虎,但没人认为其已能与西北军、北伐军及北洋诸系比肩。所有人都看了吴安平,根本没留意其扫平甘陕军阀的过程,是多么利落和彻底。与北伐**军的高歌猛进相比,解放军的这一用兵过程,虽声势多有不如,但质量和效率实际都要高上一截。

冯玉祥有些委屈的是,解放军用兵根本未见有多高明,相反还有许多漏洞,但西北军抓住这些漏洞的同时,却无法收获胜利的果实,结果仍旧是一败涂地,伤亡惨重。解放军的士兵素质并不比西北军老兵强,但其整体却在部队机动、火力输出、军需补给、新式装备四个方面占据绝对优势,很多时候即便战术巧妙,以多围少,也难以将瓮中之敌尽数消灭。

他想拯救国家,但半生戎马,数次倒戈,都始终在生存的边缘挣扎。35zww.com孙中山联共联俄,南方**军兴起,既因西北军困窘,形势所迫,又倾向这条路可能正确,没有任何列强背景的他,也开始接受苏联的援助。凭心而论,在访苏期间亲眼所见的肃反,使他戒惧,甚至反感,但可惜的是,他既想重振西北军,就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或许,正如李大钊、刘伯坚所言,他不该与吴安平大动干戈,而应该和解放军相商,借道陕西直驱中原,但没有坚实的基业和根据地,西北军也不过无根之萍、无本之木,只会在战争中不断削弱,直至消亡。他一生功业,全系于西北军,如果没有这支军队,他又算什么?这当然是他极不愿看到的。

另外,虽不能明言,但他从心底就对吴安平及解放军怀有不少嫉恨。

表面上看,解放军据有甘陕,是真刀真枪从张兆钾、孔繁锦、刘镇华等人手中夺来的,但实际在南口大战前,他在甘陕后方就早有布置,以备形势不利还有再起之地,刘郁芬、井岳秀就是其中的关键人物。谁料吴安平在西峰铸基,竟引发陇东巨变,张兆钾实力骤增,竟将刘郁芬掀翻在地,及至解放军崛起,旋风般横扫甘陕,西北竟全变了模样。他的布置尽数成空,却为解放军做了嫁衣裳,这让他如何甘心。

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解放军已攻到银川南面,就算孙连仲、吉鸿昌侥幸得手,也无法改变大局,最多不过是个交易,将西北军各部换回,却还是要困居戈壁、沙漠,用不了多久便无力维持,人自然便走个干净。

但是,甘陕同样贫瘠,吴安平如何就能肆意扩军,还又是厚饷,又是足衣丰食,甚至还有余力弄个口粮保障,博得百姓一致拥护,他不是将几乎所有的杂税苛捐都取消了吗?他哪来的钱?又哪来的粮?即便钱粮自有来路,他又是怎么造出让苏联顾问都垂涎三尺的飞机、坦克?难道他真有某种魔力不成?

冯玉祥不得其解,皱起川字眉,一派苦思的表情。

这时,苏联顾问乌斯马诺夫在旁开口道:“冯将军,不管是撤往包头,还是退向乌拉特旗,你都需要早拿主意,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一旦解放军合围银川,我担心守军连二十四时都难以支撑,以前我们都太看这支军队了。飞机、坦克比苏联甚至帝国主义列强都要先进,上帝,这还是中国吗?”

冯玉祥轻笑道:“顾问先生,你们苏联红军也信奉上帝吗?”

“冯将军”乌斯马诺夫有些着恼,提高声音道:“我觉得,现在不是调侃的时间。”

冯玉祥可不会道歉,他只是正色道:“包头和乌拉特旗都不是好选择。自我们从包头撤出,阎锡山虽没说什么,却让商震加强了防卫。我和这位老朋友联络过,他说得很明白,阎锡山此举,既是要防张作霖的奉军,也是要阻我冯玉祥重回包头。现在,张学良已率部逼近包头,那里战云密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开打,我们这时若插进一脚,只怕会引来两方围攻,根本没有立足的机会。”

乌斯马诺夫道:“那乌拉特旗呢?如果西北军北撤至乌拉特旗,我们苏联的援助便可由库伦源源不断送至,冯将军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这不是很好吗?”

苏共中央委员会此时已知冯玉祥情势不妙,他们自然不愿看到解放军大举出现在外蒙边界,一致决意扶持冯玉祥的西北军,使之成为与反苏的吴安平势力间的缓冲。如果是其他人,苏联或许还会尝试拉拢,改变其立场,但吴安平不同,他那些注水资料和拼接照片,使斯大林颜面、威信大失,双方对立既成,已无缓和余地。

冯玉祥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让西北军撤到库伦,那里接收苏援不是更方便?”他今天的表现其实有些怪异,不知为何,竟忍不住总想让乌斯马诺夫难堪,实际上这位顾问先生并没得罪他,相反还给他不少帮助。

乌斯马诺夫阴沉着脸道:“冯将军,你在说笑吗?”

冯玉祥大笑道:“别生气,也别着急,再等等,或许还有转机。天塌不下来的。”

乌斯马诺夫道:“转机?哪里还有转机?解放军的坦克部队已离银川不到六十公里,这时候哪里还有转机?”

冯玉祥铁青着脸道:“我说有就有”

他板着脸离开了作战室,鹿仲麟跟上声问道:“总司令,真的还有转机吗?”

冯玉祥身形一顿,长吸一口气道:“仲麟,别问了。无论有没有转机,我就待在银川,哪里也不去。我累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在璀璨日光的映射下,尤显沉重。

“哪里也不去”鹿仲麟看着冯玉祥有些凄凉背影,自言自语道。旋即,他转过脸来,对身边的卫士下命令道:“调些警卫,把乌斯马诺夫他们看紧些,那些飞行员也一样,如果这些苏联人要走,就请他们留下。必要时,可以用一些手段。”

那卫士嗫喏道:“要是刘先生、邓先生要走呢?”

鹿仲麟快步朝冯玉祥追去,头也不回道:“这里才是中国,他们不会走的。”

先不说银川即将发生的变故,且说左纯庵围攻同心城。

实际上,左纯庵并不愿与西北军兵戎相见。这不仅是因为在子午岭基地,他和杨虎城、李虎臣、卫定一、孙良诚等相处有三个月,认识到这些原西北军将领身上存在的可贵品质,还因为吴安平也早有交待过,对西北军应尽可能收服,这毕竟是一支有着朴素爱国思想的军队,战争虽不可避免,但大局既已抵定,便没必要再流过多的血。

这时在西峰,杨虎城、李虎臣、卫定一、孙良诚等人正联袂求见吴安平,所说也是这个意思,而张维玺、梁冠英、赵席聘乃至甘肃省长薛笃弼,也都发来电报,请吴安平网开一面,莫过于敌视西北军。

吴安平并没有不满,不忘本的人他同样欣赏。而且,这些人对战局并非一无所知,先前不动声色,等大局已定才提出请求,至少说明他们知道轻重,并非身在曹营心在汉。或许会有人说,他们可能以为冯玉祥有机会获胜,但吴安平军政两方面的举措都没有对他们隐瞒,身在西峰,深入甘陕,不可能还像局外人一样有那样幼稚的想法。

这样的请求也正和吴安平之意,他其实更想吸收西北军,而是将其彻底消灭。但他还是故作姿态,并非是施恩于下,而是为拿到杨虎城、李虎臣、孙良诚、卫定一等亲手书写的劝降信,张维玺、梁冠英等在外领兵,自然不可能将信及时送到西峰,不过劝降信有几封就已足够,再多也意义不大。

不过,为增加说服力,他另外找到了蒋百里。蒋百里桃李满天下,在民**事界有极大的影响力,而且他先前不愿就战事发表意见,显然对西北军保有同情,想来写封劝降信应该不会拒绝。

果然,没等吴安平把话说完,蒋百里便动笔疾书,顷刻间信便写好。吴安平看题款,发现这封信是给冯玉祥的,他虽然想看,却不好意思开口。蒋百里看出他的心思,说道:“具体不必说,我只是告诉冯玉祥,来西峰吧,只要他不以权位为重,就能在西峰实现救国抱负。”

吴安平不好意思道:“这话说得好,说得好。”

这些信还没送到左纯庵手中,但通过军用电台,他已经知道有这档子事,但他不想进攻同心城,却又不得不攻,因为他必须弄明白,孙连仲、吉鸿昌到底在不在城中。

说来很巧,左纯庵率第一师围城之前,恰好在城外抓住几个第六路军的逃兵。这几个逃兵倒不是畏惧战火,而是因催缴欠赋一事,城中百姓与西北军起了冲突,死了两个人。

在西北军来说,自己扛枪打仗,不发饷就算了,吃总要吃个半饱,而且天气愈发寒冷,总不能挨饿受冻去和解放军拼命。况且,苛捐杂税不缴也罢,法定的田赋又没有太高,如果也不缴就说不过去。百姓却不这么认为,本来刚安逸些,日子见好,西北军一来就要催缴历年欠赋,说是爱民,还贴着臂章,可事实上却是扰民,从自己嘴里夺食。

本来冲突也起不了,但孙连仲、吉鸿昌不在城中,各部无人镇压,再者上下本就有牢骚抱怨,驻守的将领一时没看住,就立刻出了乱子。西北军的士兵和百姓各说各的,都觉得自己所说在理,正好百姓一直拿解放军做比较,更让士兵们气愤羞愧,双方火气越来越大,冲突便自然发生了。

当场死了两个百姓,而动手的就是这几个逃兵。孙连仲、吉鸿昌治军极严,遇到这种事往往不由分说,直接就将肇事士兵枪毙,他们若不逃便是死路一条。正好他们也算为西北军出头,上下都比较同情,就睁只眼闭只眼任他们跑了出来。

最初左纯庵还没意识到不对,不过询问这些逃兵,得知孙连仲、吉鸿昌数天之前就已不在城中,带着三千精锐步兵不知去了哪里,这才感觉有些异常。回想各部交换的战情战报,好像都没与这支部队打过照面,那自然有些奇怪,他们能去哪里,总不可能将部属留在战场,自己悄悄折回银川了。

左纯庵有些不安,于是发动了进攻。同心城也未能幸免,立时陷入战火之中。

第一师的炮队开到了指定地区。上千发各种口径的炮弹,在半时内扫荡了西北军在城外挖掘的两道战壕。第一轮急射,西北军就放弃了第一道战壕,只留下了几个监视哨。坦克及步兵推进,火炮延伸射程,他们又放弃第二道战壕,转移到城内,关闭城门,充塞了门洞。

第一师的重炮开始轰击城门及城墙,轻型火炮、火箭筒则负责清理城墙上的火力点。西北军的意志也很顽强,从被炮火熏黑的垛墙后面,从炮弹炸开的豁口,连续不断的密集的枪声,噼里啪啦地冒着火光向外冲,喊杀声震动天地,向天空冲去,在空中飘动。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砰啪轰隆——轰隆——,偶尔夹杂着个别的火炮齐射声震动天地的轰隆声向前延伸,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将同心城笼罩在内。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哒哒哒哒哒——西北军的机枪疯狂地扫射着,一个机枪手死了,立刻又有一个顶上,直到连机枪都被炸飞、炸散,才能将这个火力点清除。

城墙上许多炮弹爆炸开的烟柱,混着黑白两色,象旋风一样向空中卷去。一排排的西北军士兵被炸散,翻滚着,象水花一样从弹坑旁边分开,却还是爬啊,爬啊,握紧了枪柄,死也不放。炮弹爆炸的烟火越来越紧地扫荡着城墙,成群的狙击手在城墙下数百米外潜伏游动,每扣动几次扳机,总有守军从城墙上栽倒下来。

“轰轰轰——”,同心城的城门终于被重炮轰开,门洞中填充的沙土、砖石被气浪一点点卷走,缺口打开了。左纯庵暗叹一声,挥手下令,第一师的坦克蜂拥而上,朝城门冲去。

十二月十二日上午十一时,同心城破。

第一百六十五章 西北乱战(14)

第一百六十五章西北乱战(14)

左纯庵率部攻破同心,并未找到孙连仲、吉鸿昌两人,盘问另一负责守城的旅长,始知两人四天之前已率部秘密离城,具体去了哪里则不得而知。www.65txt.com

破城之后,左纯庵即向百姓宣布,同心将与解放军其他控制区施行同样的政策及制度,人心随即安定。同时他也将吴安平的决定向俘虏说明,言说不虐待、不歧视,任其自择或退伍或接受改编,并提前将解放军的待遇解说明白,这同样安抚了俘虏,并赢得部分西北军士兵的拥护。从这点来说,多方盘问结果都一致,应该没有集体隐瞒的可能。

到底孙连仲、吉鸿昌带三千西北军去了哪里?左纯庵不得而知,但其中想必有些谋划,很可能对解放军不利,他不敢耽搁,立即将情况通报了西峰。

解放军总司令部其实只是聊备一格,真正的决策中枢其实是参谋本部。当然,吴安平掌握最高权力,但总司令部除了通讯副官及警卫,并没有可以协商之人,他自然更倾向于在参谋本部征求意见,并下达命令。

对左纯庵的电报,吴安平并没有多重视。即便孙连仲、吉鸿昌本事再大,也难以再将战局逆转翻覆,冯玉祥十万大军正陆续崩溃,能保持完整建制的西北军,如今只剩不过两三万,

区区三千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直到蒋百里见他志得意满,出言提醒,他才如冷水浇头,意识到即便只有三千人,如果运用得当,也能给他带来天大的麻烦。

按照蒋百里所说,孙连仲、吉鸿昌这三千南口老兵,随便调动到其他什么区域都无所谓,但最怕也最可能的是,其由同心向东南,沿丘岭沟壑秘密潜入陇东,直接威胁西峰。若明火执仗来攻,凭解放军在西峰的过万新兵,及充足的军械、弹药储备,足以将其消灭,但怕就怕其偷袭、夜战,那样最终将之消灭,西峰也将成为一片狼藉。

孙连仲、吉鸿昌离开同心已有四天,如果真如蒋百里所料,打定的是攻袭西峰的主意,那四天之中,解放军散于彭阳、环县、庆城的驻军,居然未能发现这三千西北军,这未免有些不可思议。但蒋百里言道,由同心城至董志塬,其间丘岭沟壑纵横,极易隐藏,且很多地方人烟稀少,真要有军队潜入,只要注意行军,在交通要道及城镇人口相对密集区域值守的解放军,未必就有机会发现。

或许孙连仲、吉鸿昌的去向与蒋百里所料大相径庭,但就怕万一蒋百里所料成真,尤被这三千南口老兵潜到西峰左近,那破坏性之大当真难以预料。***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激烈的战斗或将毁坏部分工厂,甚至可能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即便孙连仲、吉鸿昌只突袭军事机构及设施,不毁坏工厂,不针对平民,但仍不可避免引发民众的恐慌,对吴安平来说,这也是不可承受之重。

吴安平终于高度关注起来,不想在西北战事即将收尾之际,在陇东腹地再闹出什么乱子。基于此,他紧急从银川、中卫一线及陇西调回十架前锋战机,命令其划分区域,逐段低空侦察,以确定董志塬西、北及西北方位,有无西北军潜藏。

同时,在西峰训练的新兵需立即组成临时作战部队,除留五千人拱卫西峰外,其他新兵统由教官带领,以营为单位,向西峰北部展开武力搜索。各部保持即时联络,一旦某营遇警,则呼叫各营支援,务必不能使敌军脱离。为加强武力及机动力,新组装好的六十辆26式坦克,将分为五个队,在划定的方位及区域游弋,专职火力支援及追击。

还有个问题不能不考虑。

西峰虽已完成居民个人身份信息的登记,但在甘陕其他区县,这一工作仍未完成,来往西峰的人这么多,既有甘陕别地方人,又有不少外省人,如果孙连仲派极少西北军提前潜入西峰,不但外围驻军很难辨认,在西峰也很难清查出来。这些人或许没机会爆破大楼、工厂,搞些很严重的破坏,但藏把枪进来,随意放几枪或打伤些人,都会造成混乱局面。

吴安平遂命西峰驻军配合政府及警署,在西峰做一次拉网式排查,尤其对各类市场、酒肆、餐馆、客栈、旅馆及烟花场所,要特别关注。若有居民动问,则一律回之曰“演习”,西峰七成人口为陇东集团职员或亲属,想必会主动配合这次排查。真能查出潜入者自然更好,即便查不出来或者根本没有,也能收集到西峰人口及人员成分的数据,同样有益无害。

就这样,西峰市面的气氛陡然紧迫起来。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新兵,源源不断自各处营房开出,神情肃穆威严,浩浩荡荡穿街而过,直奔西郊和北郊。警员也动员起来,身后各跟随两个荷枪实弹的战士,在各个街区,开始逐条街道、逐个地段、逐个门户,核查人员身份。这确实有些扰民,但正如吴安平所想,西峰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城市,民众都十分配合。

虽然从警员口中得到的官方回答是“演习”,但还是有民众半信半疑。不免就有人在各个场所揣测说:“会不会是有敌人潜了进来,这是在排查奸细?”周围的人大哗,但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便有人高呼道:“有人想搞破坏,我们绝不答应。大家都行动起来,看看自已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一定要把奸细揪出来”应声如雷。

做好部署,感觉在无疏漏,吴安平便把目光转向陕北。在陕北及晋西南,沿黄河两岸,解放军和晋军已然开打,战情不出参谋本部所料,晋军送至黄河西岸的只是子弹、炮弹,而解放军则往对岸送去了三万新兵,这还不算靳鹏的第六师。

阎锡山被打懵了。

按照部署,与晋军的战事由安柄朝负责指挥。在靳鹏的第六师自晋西南一角渡河成功,并掩护后继刚完成编制的第十五师、第十六师两个新编师渡过黄河之后,迅疾沿东岸五十里范围向北突击,独留新十六师盘踞韩阳、阳城两镇,对付永济、芮城方面的晋军。

一夜之间,第六师、新十五师视如破竹,连续击溃了五道晋军阻击线。晋军还未完成调动,除在东岸城市驻有重兵,沿岸乡间、城镇多是附近临时聚拢的步兵团及营,兵力本就居弱,更无法抵挡狂奔猛突的两万解放军,除大部溃逃,还有三千人做了俘虏。至十二月十二日上午十一时,第六师靳鹏部已突进到河津以南。

此时,新完成编制的第十七师,正在双井一带寻求渡河,却被晋军发现,河津守军抽出一旅一团紧急赶至双井,与新十七师隔河对战,各以火炮及狙击步枪对轰对射,打得不亦乐乎。靳鹏与十七师联络,察觉河津晋军已降至五千人,随即呼叫战机编队配合,率部猛攻河津。

十二时,第六师由河津南门突入,迅速占领附近城区及西城,只余东城、城中心之钟楼及北门高地等制高点,还被晋军控制。靳鹏命随行至河津的新十五师一团,清理东城及钟楼附近区域,自已则率第六师猛攻北门高地。经飞机、坦克、大炮一顿狂炸,北门敌军伤亡惨重,走出工事投降。

靳鹏将河津之事,完全交予新十五师一团善后,自己则率部猛扑向双井。双井的晋军与解放军新十七师隔河炮战,突然接到河津守军求援,衡量利弊,只能放弃阻击解放军渡河,急速回防河津。其行至裴方岭一带,正与靳鹏的第六师遭遇,稍一接触,晋军便告崩溃,枪炮物资丢弃一地,大部投降,部散入乡间逃生。

靳鹏带俘虏赶至双井,就地休息,并接应新十七师渡河。

此时,在安柄朝的调度下,陕北临黄河各县的守备营及新兵,已压向黄河西岸,只是并未渡河,只是做出了东渡的姿态。宜川、清涧、延川、佳县、米脂、绥德、府谷,各地解放军南北呼应,致使东岸晋军一夕三惊,提心吊胆,倍加防备。而在榆林的梁冠英部,更在贺家川沿线,做出一副紧锣密鼓的架势,更让晋军胆战心惊,不住在对岸调动兵力。

陕北府谷、山西保德隔黄河相对,阎锡山试图在此渡过一部晋军,在解放军控制区域作战,以减轻晋西一线的压力。

阎锡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晋军总兵力接近二十万,却还要应对奉军的军事压迫,单黄河一线,晋军虽也屯有数万之众,但渡河对有西峰建筑血统的解放军各工兵营算不上多难,对晋军却非一时能办到。他虽想将战火引入陕北,改变被动局面,可惜解放军早已展开攻势,东岸晋军虽有数万,也只能忘河兴叹,频繁调动,以期将解放军赶回陕西。

府谷解放军只驻有一个营,晋军在保德则驻有一个旅,双方兵力近乎相差十倍。但晋军也没讨到好,本来应付阻击虽伤亡颇大,浮桥的搭建却大致顺利,但正当渡河设施即将完成之时,解放军的战机编队却突然飞至,不但将浮桥炸毁,还趁晋军不备,将其在东岸布设的火炮阵地炸个稀巴烂。这河是甭想渡了。

各地的告急电报雪片般发往太原,让阎锡山看得有些发懵,才一日功夫,整个晋西竟看似摇摇欲坠,再难以支撑了。经参谋长仔细鉴别,阎锡山始知许多电报,纯粹是各地驻军自己吓自己,解放军进攻姿态确实很高,但未必就真想与晋军全面开战。否则,梁冠英的那个师就不会留在榆林不动,早寻机真正渡河作战了。

但晋西南解放军的攻势却真是迅猛,虽然没有进攻山西腹地的迹象,但那几万解放军一旦转向,配合飞机、坦克及还超过晋军一筹的火炮,山西南部还真有不保之虞。

或许,和谈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阎锡山真正动了和谈的心思,这滥仗他不想再打下去,即便吃点亏,割点肉,总比把家当全让人占光要好得多。何况,还是自己这方先动的手,虽说不知道那已被枪毙的旅长发什么神经,但论起来还是自己理亏。只是,解放军的动静也未免太大了。

人一旦有个念想,就会不断为验证其正确找各种理由,此时的阎锡山正是这样。靳鹏第六师狂突猛进,声势太壮,已使他忘了先前还矢志要把解放军赶下黄河。现在是服软的时候了,他只希望吴安平不要开价太高。

当然,阎锡山也准备拿出一块大蛋糕,那就是绥远的归属。这地方名义上划归晋军,但从来就不曾真正属于山西,交给吴安平,让解放军去和奉军、西北军死磕吧,他还是老老实实当他的“三晋王”即可。

第一百六十六章 西北乱战(15)

第一百六十六章西北乱战(15)

西北之战,对解放军来说,虽不是奠基之战,却是其真正崛起的标志。三五中文网自这一战后,吴安平及解放军始为民国各大军政势力乃至东西方列强正视,并为之侧目,直至只能无奈仰望。

十二月十二日下午三时,余铁鹏率第三师四千战士,在下红柳滩一带渡过黄河,出现在永宁东南方位,但余铁鹏并未进攻永宁,而是径直北上,直扑兰州。此时,李章率第四师已越过闽宁镇的黄羊滩,距银川已不到一百华里。

同日下午,阎锡山派专使由永济出发,南下韩阳镇求见解放军新十六师师长,表述了停战谈判之意。新十六师师长张翼城,原为安柄朝第五师第一团的团长,虽自觉无谈判必要,却不敢耽搁,随即将此讯向在西安的安柄朝做了通报。安柄朝则将电文原封不动,转发到了西峰的吴安平手中。

吴安平其实并无与晋军死战之意。

在他看来,解放军当前阶段一味攻伐其实意义不大,如果不是西北军主动进攻,他甚至暂时都没打算北上银川,进兵绥远。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要保证两年计划顺利展开,厚植实力,奠定西北富饶及强盛的基础,待到那时,空军、装甲力量及机械兵团齐备,数十万解放军横扫北中国自无任何问题,而且也才具备挑战苏联及日本的超强实力。

解放军自创立起,一战再战,如今势力实际已达整个西北,甘肃、陕西、宁夏、青海、绥远、新疆,或许还可以算上西藏,这七个省区加起来足有几百万平方公里,占据容易,要将之建设起来,难度却非常之大。他要改变大西北,补上日后中国发展之短板,这需要时间,也需要实力,而这种实力并非单纯指武力,陇东集团其实才是最关键的角色。

西北发展需要时间,一两年肯定仍未足够,但有这一两年,他足以借助时空引擎,为西北此后的发展打好根基。构筑西北水系镇压荒漠,以千万移民充实边疆,这都是平常人不敢想的事情,如果没有时空引擎存在,他同样也会全无一点信心。现实是,他或许有这个能力,那当然要尽力去做,一个富饶的西北对中国的意义,无论怎样渲染都不为过。

蒋百里的意思也差不多,他虽然不知道吴安平心中的宏图,但从军事角度分析,指出阎锡山此人虽为军阀,在山西却有不少作为,很明确的说,打仗他或许比不上冯玉祥,但说到建设地方,三个冯玉祥也未必及得上阎锡山。现在战事局限在陕晋边界,问题还不大,一旦解放军深入晋中腹地,百姓未必就会热烈拥护,而晋军退无可退,其抵抗也必将越来越顽强。

经参谋本部协商,吴安平对阎锡山开出了条件。

第确立黄河沿线为非军事区,以方便修筑桥梁,沟通陕西与山西,促进经济的融合与繁荣。阎锡山对此估计会怀有戒心,但时日一长,经济利益便会凸显,到时他想必反会成为拥趸。

第二,将绥远西北临时政府,晋军撤出,由解放军进驻。这一条阎锡山估计也会答应,毕竟绥远还有西北军驻留,奉系又对其虎视眈眈,晋军真正只能控制绥远一部分区域,拿解放军退出晋西做筹码,他其实不算吃亏。

第三,确定山西与西北临时政府的金融合作方案,能设立统一的金融系统最好,如做不到,最起码要应允互设银行。这一条估计阎锡山肯定会反对,如其反对,解放军还要加大军事压力,迫其答应。

只要能做到互设银行,凭借甘陕超强的工业实力、商品供应能力及资本力量,足以间接控制山西的经济。当然,吴安平的本意并不在此,更多是想阻止阎锡山滥发银元卷及军票,促进山西工商业发展,并使之与甘陕融合,间接达到促进山西民生的目的。这无所谓高尚,如果立志于国家,有些事便需要做在前面。35zww.com

这三个条件顺着安柄朝、新十六师张翼城,向阎锡山的专使做了转达。

不过,为逼迫阎锡山答应这些条件,解放军的进攻并未立刻停止。第十六师张翼城部两个团,已离开韩阳及阳城,分别朝永济、芮城缓慢行军;靳鹏率第六师与渡河完毕的新十七师裴永亮部,长途奔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吉县和乡宁;而梁冠英的第十师也将渡河之意表露无遗,并开始在炮火的掩护下搭建浮桥。

留给阎锡山的时间不多,最起码阎锡山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前两条根本不用看,他立时就能答应,但第三条确实为难,他召集太原军政两界首脑、智囊,并连同各大银行、钱庄的东主,进行了几个时的商讨。军政两界虽不免有人危言耸听,但迫于局势,还是倾向于接受,但银行、钱庄的东主有些明确支持,有些却死命反对。

阎锡山拿不定主意,因为持反对意见并态度最为坚决的,正是他的家族产业。他们或许不明白吴安平的良苦用心,但绝对清楚此事一成,许多银行、钱庄非被挤兑关门不可,首当其冲的正是阎家的产业。

直到梁冠英部渡过黄河,并攻占兴县的消息传到太原,阎锡山才终于下定决心,将反对的声音置于脑后,还是命原来那位专使,与围在永济城外的解放军张翼城部取得联系,答应全盘接受吴安平开出的条件。

消息传至西峰,吴安平大喜过望,遂命令入晋各部全线停火,暂时驻留原地,等待西峰方面与太原方面的交涉。

这时已是十三日凌晨五点,阎锡山和吴安平都是彻夜未眠。不过,吴安平却不是为等阎锡山的回复,他更多是在等银川方面的消息。昨日入夜前,余铁鹏与李章率部兵围银川,不过并未立即发动攻势,而是先将战机空投包裹内蒋百里、杨虎城等人的书信取出,转交给了包围圈里的西北军。

让吴安平倍感意外的是,冯玉祥居然还在银川,没有先一步撤离。要知道,即便余铁鹏、李章突进再快,也始终赶不上电波迅疾,中卫被围、吴忠失陷,冯玉祥不可能没得到消息,这到银川被围起码还有三四个时,如其一意北撤,还是有很大可能摆脱解放军追兵的。

蒋百里的揣测让吴安平感慨良多。

不知为何,蒋百里竟有也些意气萧索,眼神复杂地看着吴安平半响,才缓缓开口道:“这位基督将军善打恶仗、大仗。自十六混成旅时期到国民军时期,无论冯玉祥声势地位如何,其部都始终在各大势力的夹缝中,辗转腾挪,乃至数次倒戈,所求所想,无非一个生存。冯玉祥能屡次渡过危难,并极一时风云际会之盛,可知其并非受不起挫折,经不住打击。”

“那为何?”这正是吴安平想不通的地方。

蒋百里微闭一下双目,良久才道:“但是,在吴佩孚、张作霖手中落败,却与败于你手有些不同。吴佩孚、张作霖声威久镇,名望甚高,曾一度控制北京政府,在民**政两界影响力巨大,先后曾得西北军投附,冯玉祥败是应当,不败便是英雄,败而后起也算豪杰。但你年不过二五,建军不过一载,声望威望俱是不足,冯玉祥败在你手,便如一个壮汉被幼童击倒,这种感觉远非单纯的军事挫败所能形容。”

吴安平讶道:“这未免有些过于情绪化吧?”

蒋百里又道:“当然不止如此。很大程度上,你之崛起于他人的意义,便在于用最猛烈的声音宣告他们已然老朽,便在于用最强烈的冲击摧毁他们全部认知。旧时代还在继续,但对你及你周边的人,甚至你的敌人来说,新时代已经来临。这些人位置站得越高,就越茫然,就越惶恐,难以相信,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相信,不得不接受。”

吴安平默然问道:“冯玉祥真会这样想?”

蒋百里同样默然道:“我不能确定。”他看了吴安平一眼,接着道:“但就我自身来说,当初无奈留居西峰,答应帮你筹建军官学校,陆续翻看过你交付我的几箱军事资料,这时我才知,自己竟也已落伍。那些资料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搜集而来,有些内容国内外军事界,当前不过刚刚有个概念,但资料中却已经描述很细致,宛如已历经多次实战检验,而有些内容甚至匪夷所思,但细细想来,却言之成理,似乎必定将会实现。”

吴安平讪讪笑道:“有用就好,有用就好。”

蒋百里见他避而不谈资料来路,也不好再追问,遂转回正题:“本来军官学校早就应该筹备完成,但这些资料的出现,却让我如获珍宝,又惶恐黯然。我虽自觉建树不多,独在军事上还有些自信,但如果战争真将像资料上描述的那样去打,那我其实也是只井底之蛙。所以我花费很大精力去推敲那些新颖的战争理念,为的便是不让时代将自己摒弃。”

吴安平想不起来自己给了蒋百里什么资料,竟使他有这样大的感慨,不过算起来恐怕只有雷达、导弹、核技术、军事卫星等几项相关内容。吴安平也不好详问,毕竟这些资料是由他转交蒋百里的。

蒋百里叹口气道:“解放军展现出来的军事能力,与资料上相比还不及万但对西北军来说,已是难以想象的强大。冯玉祥或许已经知道,这时代再不属于他了。”

冯玉祥究竟怎么想的,除了他自己,谁也无法弄个明白,但余铁鹏、李章合围银川之时,西北军的表现确实与先前战场上有些相异。解放军兵临城下,西北军上下未见恐慌,却仿佛沉浸在悲愤和茫然中。这当然是一种猜测,但从前沿阵地不时传出的悲痛哭声,或许算是另一角度的验证。

阵地之后,有一支穿着破旧但军容整齐的乐队,正在演奏一支支激昂的乐曲。《国耻歌》、《国民军歌》、《国民**歌》、《新兵歌》、《吃饭歌》,轮流不休。余铁鹏、李章聚在一处,透过望远镜的镜片,可见清晰看见:那号手嘴唇乌青,鼓手汗流浃背,乐队长机械地挥着马刀,大号手气喘吁吁。他们脸上的悲痛和无声淌着的泪水,是那么纯粹而生动,足以撼动任何人的心神。

余铁鹏和李章对视一眼,俱都无话可说。良久,余铁鹏才沉痛莫名道:“我一直认为军人的荣誉要在战场上取得,但这一刻才隐约感觉,同为中**人,在这片养育我们的热土上撕咬、搏杀、冲撞、死亡,其实是一种莫大的悲哀,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李章默不作声,双目之中神色莫明。

那支西北军乐队不知是哪个部队的,也不知谁下的命令,或许根本就没有指挥官下达过这样的命令。作为乐手,他们听不见镐头刨开人躯的噗噗声,也听不到纵身扑向坦克的士兵的悲壮吼声,甚至无缘看到千军万马鏖战沙场踏尸裹进的壮观场景,但他们依然是当之无愧的军人,有着同样的铿锵灵魂和沸腾热血。

说不清这是离歌,还是挽歌,激昂的军歌演奏了一夜。当晨曦映亮银川古老而苍凉的城墙,将光辉洒向被挖得坑坑洼洼的原野,那支乐队的长号手再也吹不出音来,头一歪,不动了,粉红的血沫从嘴角冒了出来。而其他乐手虽然同样支撑不住,已跪倒在地,那乐声却仍然在呜咽作响,绝不稍停。

一个骑马的戎装齐整的将官,由西北军战地驰出,一路跑着到了解放军的阵线前,经几名战士押解带领,与李章、安柄朝在临时构筑的指挥部见了面。

他的表情不能算郁愤,也不能说有多悲哀,反而见些沉静洒脱,分别看了余铁鹏、李章一眼,开口道:“在下张自忠,西北军副官长。未请教?”

“余铁鹏,解放军第三军军长兼第三师师长。”

“李章,解放军第四军军长兼第四师师长。”

“幸会。”张自忠客气一句,掏出一封布告样的纸张,递给余铁鹏,然后目光一黯,道:“十分钟前,我军总司令部已向各部发电,命令其放下武器,向贵军交割战场。至于数万官兵的去留,是遣散还是收编,冯将军已表示,相信贵方自有安排,并会善待一众兄弟,他就不再多置喙了。”

话虽没说透,但意思很明白,冯玉祥已命西北军向解放军投诚,战争已然结束。当然,涉及西北军各部官兵的去留安排,尤其是冯玉祥本人及其核心部属的安置,还是一项很复杂的工作,需要西峰方面与原西北军高层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断交涉乃至争吵,才能最终实现将西北军融入解放军这一目的。

对此,吴安平早有计较,也曾与左纯庵、余大成、余铁鹏、李章、安柄朝多次商议,甚至还向蒋百里征求过意见。总体来说,要融合西北军,使解放军战力再增,其实也不算多难。

解放军虽不做政治教育,却一直在军中有开展思想教育,强调国家观念、民族主义及为人民服务的观念。这方面比较,不见得就比冯玉祥推行的那一套**思想来得差。吴安平最初也是脱口而出,要打倒这个打倒那个,但现在已不再这么说,只提国家、民族和人民,这既是宗旨也是目标,若有拦路虎,直接清理掉就是,不再在口头上找痛快。

另外,解放军的待遇更是分化西北军的一大利器。口号喊得响亮,始终是为了填饱自己和家人的肚子,归根到底,**的目的其实就是为此。解放军是先填饱肚子,再安置好家人,使之银钱不愁、吃穿足用、后路无忧,从这个角度看,某种程度上,解放军其实已不算**军队,它的目标及理想更为远大。

既有精神,又有物质,足以使原西北军士兵,甘心情愿以解放军自居。而对于那些或许怀有某种抱负的官兵,解放军的前途明显比原来的西北军光明,在这样一支冉冉上升的新势力中,有无数的机遇和机会,可以使他们做出一番事业,成就一番功名。比方说杨虎城,他现在能安心留在解放军,主要便是基于这个原因。

但冯玉祥确实是让吴安平挠头,这个人无论怎样安置都不算妥当。当然,即便冯玉祥不甘寂寞,也不会得到多少响应,但大变不生,乱却极有可能不断。放之于外,不好控制,留之于内,不好处置,总之是无两全之策。暗杀那一套,吴安平并不鄙视,但却不愿施之于冯玉祥,对这个人,即便是敌对,他始终保有一份敬意。

但无论如何,战争已经结束,后续的麻烦后续再解决不迟。

硝烟一旦散去,繁荣或将降临西北。余铁鹏、李章此时却并无多少兴奋之意,或许是因那吹奏一夜的乐声,让他们有更多思考,更多沉默。

张自忠把这当做善意,他又说道:“冯将军请诸位入城,银川内外,万余西北军正陆续走出战壕及工事,将枪械、火炮聚拢一处,请两位派人查收,并暂时安置这些士兵,城内有五处弹药库,也请派人接管。另外,冯将军还有一些见面礼要送给两位。”

“见面礼?”余铁鹏、李章面面相觑,闹不清冯玉祥打什么主意。

张自忠解释道:“两位莫要猜疑。这见面礼非是钱物,而是先前在西北军任职的几十位苏联人,包括乌斯马诺夫、西尔哥耶夫、安铁尔斯、诺加、喀尔偏科、西林、马历诺等军事顾问,及十多位苏联飞行员。想必,对贵军吴总司令来说,这份见面礼应该很有价值。”

余铁鹏、李章虽然欣喜,却止不住想:冯玉祥果然不愧“倒戈将军”之称这不,西北军投诚之余,竟连大把援助他的苏联人也坑了进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西北乱战(16)

第一百六十七章西北乱战

银川的交接颇为繁琐,除西北军刚投诚的万余将士需要安置外,苏联人、马鸿宾等政要以及**员都需要各别应对。***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苏联人倒没什么,先关起来就是;马鸿宾等银川政要,虽让余铁鹏、李章看着来气,也不好在这时另生波折,请示吴安平之后,便仍由其暂领施政事宜,只是需改施甘陕推行的政策。

刘伯坚、邓晓平等**员却有些麻烦。

一来吴安平已略知真实历史的发展脉络,明白**对中国之崛起居功甚伟,而且人才鼎盛不逊历代,更想与其协力,加速民族复兴进程,是以总是宽容以待,二来另一兄弟苏韵成现下也是**员,这不免让余铁鹏、李章爱屋及乌,同样难生敌对之心。但刘伯坚等虽自身自由,却一再劝余铁鹏、李章将苏联人一并释放,这却让两人不胜其烦。

另外,作为军人,余铁鹏、李章在解放军之中虽堪称巨头,但在冯玉祥、鹿仲麟、张之江等一干西北军宿将面前,却嫌资历尚浅,也不敢以胜利者自居。这也说不上妄自菲薄,有些人虎倒余威在,并不能因其落魄就该视。对这些人,余铁鹏、李章也是连道久仰,热情劝慰,以显己诚,以安其心。

冯玉祥态度尚好,只是决意隐退,不过在此之前,他想与吴安平见上一面。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对手,他的看法极为复杂。

说不恨那是假话。他一生数次起落,总能化险为夷,并在顺逆之间越发壮大。直至发动北京政变,与北洋诸系大战南口,虽最终落败,也是一生功业巅峰,绝不曾料到竟会在一个新手面前彻底翻覆,将一生骄傲尽付流水。说起来,正是吴安平扼杀了西北军的重振之路,虽则是他主动挑衅,但原谅自己容易,宽容他人却难,如何能没丝毫怨气?

说佩服倒也不假。吴安平年不过二五,据**调查通报说,其家不过庆阳西峰一普通农家富户,其人不过甘肃法政学堂的辍学生,虽曾在广州停留一段时日,想投考黄埔军校,却又因事折回甘肃,实际未有入学。这样一个人,不到两年之间,竟在甘陕立下偌大基业,骤而起兵,连战连捷,拥兵数十万众,竟至连自己也败于其手,转折之大让人实难想象。

虽然吴安平通过电台,说明愿亲来银川与冯玉祥会面,但作为落败者,冯玉祥却不愿、不能、也不好仍自恃身资,坐等吴安平来拜会自己。他已婉拒,并申明愿与鹿仲麟、张之江、张自忠、宋哲元等一起至西峰,与吴安平会面。说起来,即便他灰心沮丧,决意隐居,一干部众的前途却也不能置之不管,这些还要看吴安平如何处置,他也没本钱摆什么高姿态。

电波往来穿梭,细则不必多说,吴安平对西北军的整体收编框架,还基本令冯玉祥满意。有些内容涉及解放军的构架原则,吴安平不愿让步,那也无可奈何。

例如,鹿仲麟、宋哲元、刘汝明等人,还期望吴安平像阎锡山一样,收编之时并不将西北军各部打散,冯玉祥虽知不可能,还是试探提出这一要求。果然,吴安平坚决不答应,话已说在前头,数万西北军若真心投诚,必须按解放军既定的规则来,甘军、陕军、直军以及杨虎城、李虎臣等部怎样被收编的,现在的西北军也必须照样进行,绝不可能有例外。

寄人篱下与融合发展,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吴安平绝对不允许在其军队内部,出现一些各有利益的团体,这方面他态度很坚决,而且说得很透很坦率,没有转圜余地。冯玉祥虽然失望,但想到自己治军,如遇到同样状况,也必是同样态度,也就释然,不再做非分之想,耍弄一些聪明。35zww.com

此前南口战败,石友三、韩复渠感前途渺茫,曾投阎锡山。他们摆出的态度是:“我们算你的部队,你给我们粮饷,但是不能解散我们的军队,还是我们自己带。要不然的话,我们就跟你拼命。”

阎锡山当时同意了,始有冯玉祥五原誓师,石友三、韩复渠在晋军吃饱喝足,又率部重归西北军之事。对吴安平来说,他此刻与阎锡山当时情形大为不同,优势太过明显,而且出发点也全不类似,要收编就是彻底收编,自然不可能傻到为将来留下隐患。

有些事电报说不清楚,必须当面详谈,基于不同的理由,吴安平和冯玉祥都对在西峰的会面很是期待。而由于此前冯玉祥在银川的一通命令,此刻非但中卫宋哲元、第五路军刘汝明、第七路军门致中各部已放下武器,向解放军投诚,乃至留守绥远的李鸣钟、蒋鸿遇部也发来电报,称支持冯玉祥的决定,等待解放军前去交接驻地。

除这些外,还有一件事,也让吴安平喜不自胜。

失去踪迹的孙连仲、吉鸿昌部,终于由暗转明,浮出水面,解除了吴安平最后的担心。不过这并非全是冯玉祥的功劳,在他的命令下达前夕,解放军的搜索队已在西峰北面,发现了这三千多人的踪迹,当时各路搜索队、坦克队、新兵营,正急速向那一块区域集结,准备将其围剿。

冯玉祥的命令只能说是及时阻止了一幕惨剧的发生。吴安平心量再大,也不可能任由孙连仲、吉鸿昌在自己的腹地,纵横逃窜,故一旦包围圈合拢,解放军火力之强打击之猛,绝对是前所未见。董志塬已是平原,无任何险地关碍供孙连仲、吉鸿昌利用,其既有暴露,便再无侥幸之理。

能发现孙连仲、吉鸿昌部的踪迹,也有几分赶巧。

当时,一支搜索队碰到两三个彭阳人,衣衫不整,夹袄都没穿,冻得脸僵皮青,瑟瑟直发抖。这几人自称是带三五匹骡马的型马帮,往西峰贩卖生皮、羊毛、猪油等杂货,再采回成衣、粮食、日用品至彭阳贩卖。半年以来,道途平安,从未有任何差错,但今天拂晓却在行经黄家大湾之时,遭到一股匪徒突然袭击,货物全被劫去,他们也被绑在一起,凭鞋底暗刃割断绳索这才逃脱。

这事有些离奇。黄家大湾距西峰已不过几十里,若说在其他地方,还有一些山匪残余,可能袭击过往路客,那还说得过去,黄家大湾离西峰这么近,却实在不可能出现类似的事。解放军对匪帮绝不纵容,不算陕南,只在甘肃就已剿灭几十股悍匪,总数虽不算多,但也是杀得人头滚滚,轻易再听不见有人遭劫之事。

搜索队反复盘问那几个马帮客,发现劫匪身上流露出明显的军人气息,虽然其头至尾没说一句话,但行事自有规范、规矩,与寻常匪徒大不相同。搜索队立刻将情况报告至西峰,吴安平、蒋百里等稍加分析,便已判定这一路劫匪,极有可能出自失去踪迹的孙连仲、吉鸿昌部,随即调动部队,从四面八方赶向黄家大湾。

劫那些骡马客的正是孙连仲、吉鸿昌的部下。

突袭西峰的计划是吉鸿昌吉大胆提出的,孙连仲以为具备可行性,便上报至冯玉祥、宋哲元那里。冯玉祥、宋哲元认为,即便孙连仲、吉鸿昌的突袭行动不成功,也能给解放军带来混乱,这远比几千人马在正面战场发挥的功效要大,而一旦成功,擒敌擒首,直击要害,那更是攻占外围一两座县区,也换不来的天大战果。

于是,孙连仲、吉鸿昌率第六路军在北线战场露几次面,便只留几千部属在同心城及刘汝明部,继续与解放军纠缠,他们两人却与精挑细选的三千南口老兵,秘密离开同心,经环县潜入了陇东。为避开环县的解放军左纯庵部,这支部队只能穿行在山岭沟壑之中,昼伏夜行,而为隐秘计,更弃用马匹全靠步行,一些重武器也留在同心,未曾携带。

但进入陇东他们才发现,这里的真实情况与预料相差极大。虽然已进入冬季,但因经济的活跃及为准备即将到来的建设热潮,环县、庆城、彭阳等地的道路上,居然人流、车队来往穿梭,更胜往常。这便使他们不得不更为谨慎,只能在更荒凉的乡野间行军,还需避过拂晓及入夜前,一直奔忙的乡民及陇东集团派驻各地的考察人员。

这既使路程趋远,又降低了行军速度,是以直到李章率部包围中卫,孙连仲、吉鸿昌还未抵达西峰近郊。但更麻烦的是,本来两人已预算好行军时间,干粮补给只带了三天用量,这一耽搁便不足用,虽然两顿并作一顿,但原定的标准本就不高,总有士兵饥饿难耐,早早就将干粮吃个干净。

这支部队昼伏夜行,所选道路又远离村寨,解放军一来没作防备,二来驻军多在人烟稠密的乡镇及交通要道,是以任凭孙连仲、吉鸿昌等深入陇东,竟没有察觉。但孙连仲、吉鸿昌只能施行精神鼓励之法,希望士兵忘掉饥饿,因为怕暴露行迹,并不敢到农户家中买粮、征粮,士气不可避免也有些低落。

西北军毕竟远不及后世那支伟大的红军,孙连仲和吉鸿昌的纪律再严,也挡不住个别士兵为填饱饥肠铤而走险,所以就有了日歇黄家大湾,而专职警戒的士兵竟化身为匪,劫夺骡马客粮食及货物之事。

他们想不到这么倒霉,竟当真招来大祸,尤其是其畏惧处罚,竟没将抢劫之事上报,而只是招呼相熟的兵友,悄悄分享了一顿饱餐。孙连仲、吉鸿昌两人还被瞒在鼓里,浑不知连自己都在忍饥挨饿,而部属之中竟先后有数十人曾围灶大嚼。而正因这口腹之欲,使眼看夜间便能成功发动突袭,使西峰陷入混乱的秘计,竟在最后一刻,尽付东流。

解放军的搜索队、新兵营、坦克队,向黄家大湾急速集结。除坦克队为恐惊动潜伏之敌,远远便熄灭引擎,在外围等待外,解放军数千全副武装的新兵,在教官带领下,已从两里之外,包围了孙连仲、吉鸿昌等藏身的坡坳。那里有一座林子,虽然树叶早已经掉光,但在地形起伏不大的董志塬上,却正是最佳的藏身之所。

解放军继续缩包围圈,匍匐向前挺进。而此时,在树林中藏身的孙连仲和吉鸿昌,却刚刚接到冯玉祥全线投诚的命令,正为接下来要如何做争论不休。

孙连仲倾向于执行此项命令,取消夜袭西峰的计划,他对吉鸿昌说:“情势很明显,就算我们能制造一场混乱,也已经于事无补。银川、中卫落入解放军掌握,冯总司令和宋总指挥他们想必也正受其挟持,除非我们抓得到吴安平本人,这才有本钱交换,不然的话,怎么做都是置众长官安危于不顾。”

吉鸿昌却是一心想将计划进行到底,孙连仲所说的道理他并非不懂,但一番辛苦,历经艰辛,眼见西峰就在眼前,却非但不能进攻,还要向解放军投降,无论如何,这都让他难以接受。他反驳孙连仲道:“你怎知就抓不到吴安平?况且,我们已是挽救西北军的唯一希望,如果不力求反转局面,这支军队便将消亡,情势同样很明显。”

孙连仲苦笑道:“你说得道理我明白,但你想过没有,我们这些人谁都没见过吴安平。先不说他身边的防卫肯定非常严密,就算其没有防卫,在二三十万人口的西峰,去抓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你说这可能性有多大?”

吉鸿昌愣住了。他刚才只是着急反驳,才随口那么一说,其实只要稍稍一想,便知想在西峰抓到吴安平,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他们两个已无需争论了。

孙连仲的副官有些慌张的跑过来,一脸惊骇地报告道:“师长,大事不好,我们被发现了,我们,我们被解放军包围了,树林外面足有四五千人。”这师长是称呼孙连仲的,吉鸿昌此时还是旅长。

要说凭这三千西北军,就算遇上多一倍的北洋军,也断不会畏惧,但解放军则不同。潜入陇东之前,第六路军曾在北线战场与解放军交过手,以一团围攻攻其一个营,打了整整一上午,也没捞到好处,反被其援军提前赶到,若非走得快,那个团就基本剩不下几个人了。西北军从未打过这样憋屈的仗,也难怪副官紧张不堪。

“没打起来?”吉鸿昌急问道。

“没。解放军也是悄悄潜过来的,被警戒哨发现后,不知为何就突然停止前进,只是还在不断增兵。”副官擦着汗回答道。

孙连仲侧耳聆听,转身对吉鸿昌道:“你细细听周有掩不住的轰鸣声,看来解放军的坦克部队也在附近,顷刻就能赶到。我们必须早作决断了。”

吉鸿昌当然知道他所说“决断”是指什么,也知道既然部队暴露,便再没有其他选择,不过毕竟心中憋闷,只阴沉着脸不吭声。

孙连仲叹口气道:“走吧,随我出去,参观一下解放军的军容风貌,或许,过不多久,我们就是其中的一员了。”

吉鸿昌赌气道:“我宁愿不当兵。”

孙连仲莞尔道:“你吉大胆可舍不得。”其实,他心情也极为沉重,但越沉重就越要显得轻松,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面对不确定的未来更显从容。南征北战十多年,到今天看,竟不知收获是什么。如果一切就此完结,那压抑不住的雄心可甘停歇?如果还有未来,那会是怎样的未来,他又能从中收获什么?

两个时后,吴安平在西峰见到了孙连仲和吉鸿昌。他有些佩服两人的想象力,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机缘巧合,解放军还真有可能会在西峰载个跟头,每每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

“这或许不是一个很好的会面,但我向你们保证,这绝对将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吴安平的欣赏和喜悦,怎样都掩饰不住。

“你就是吴安平?也没怎么样嘛”吉鸿昌还有气,故意挑着眉道:“面目平庸,还不如我老吉”

吴安平摸着鼻头,苦笑道:“这一点,咳,咳,我有自知之明。”他并不动怒。

孙连仲吁了一口气,倒有些心安了。这样的领袖或许稍缺威严,但更让人愿意与之亲近接触,如果真有在解放军立足的志向,这应该算个好消息。

当然,只凭一两句话,就要判定一个人秉性如何,这多少有些太过随意。但是,孙连仲觉得,要观察吴安平,差不多一两句话已经足够。原因其实很简单,作为解放军的总司令、西北临时政府的掌权人,吴安平根本没必要在一个师长和一个旅长面前惺惺作态。话说得难听一些,这一级别的人物还不具备让他惺惺作态的资格。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余波

第一百六十八章余波

西北军虽然是民国屈指可数的几大军政势力之但吴安平并未打算给其优待,收编之事还是照着以往的章程来。35zww.com但这章程在穷困潦倒的西北军,尤其是那些士兵来说,其实已是想都不敢想。

此番大战,笼统统计,如果不算第二路军马鸿逵部,解放军在北线战场共歼灭西北军近两万人,击伤无数。现西北军全线投诚,便有八万余伤兵、败兵需要收编,而吴安平对这些南口余生的老兵极为眼馋,早打定主意要将其全部收之麾下,这样一来,解放军的总兵力便将再一次膨胀,接近甚至超过拥兵五十万的奉系联军,一跃成为民国最大军事集团。

关于整编计划,吴安平已有腹案,不再让这些士兵集中到西峰和子午岭基地,而是将其分散,与解放军的新兵混编,在新编制中完成新式训练和思想教育。营以下军官,可直接转任,但团级及以上级别的将领,却需统一到子午岭基地经历一次士官教育,再进蒋百里组建的军官学校学习几个月,然后才各自作出安排。

理由很充足。解放军的作战方式与西北军有明显差异,想继续留在军队发展,必须熟悉新装备的使用情况,并围绕新式装备制定新战法及新战术,以淋漓尽致发挥自身的优势。只要告诉他们,以后解放军要发展全机械化部队,想必没几个人会抗拒这种安排。

眼下在西峰的孙连仲、吉鸿昌部的三千西北军,却是需要先行安排的。

先是教导总队出面,询问这些西北军士兵的志向,是想继续从军,还是想领遣散费回乡。这里,吴安平耍了个心眼,根本没让提还有陇东集团这个选项,而且在教导总队出面前,已让解放军的基层指挥员、军训教官及一些新兵,以老乡或带其熟悉西峰的名义,将解放军的政策及待遇,轻描淡写做了宣传。

果然,没有一个提出要领遣散费的。当然,这并不都是物质激励的结果,最起码他们已经明白,解放军绝不是一支反动军队,吴安平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军阀。

这些士兵本来对解放军先前的宣传还有些将信将疑,但当新棉服、内衣鞋袜、及预支的军饷一起发下,他们已再没有任何怀疑。面对着热腾腾的白馒头、大米饭、米粥、回锅肉及在冬天基本见不到的各色菜蔬,一些人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他们一边用袖口频频抹着眼泪,一边挥舞着手和筷子狼吞虎咽,自始至终都挂着笑。

吴安平知道,这些百死余生的士兵,并非仅仅是因为钱物才会这样表现,更重要的或许是,他们终于能够体会到一份对自己的尊重。每一个士兵都是一个鲜活的个体,都有着绝不比任何人卑微的生命,但现实的情况是,有人以他们奴仆,有人以他们为机器,那些克扣、那些恩赏、那些教育,无不将他们视为人形的枪杆子,而独独不是一个完整生动的人。

只凭一段饭,就击穿了三千西北军士兵的心防,这让孙连仲、吉鸿昌感慨万千,却又让吴安平若有所思。士兵的荣誉和尊严哪一个更重要,他说不清,但却知道将心比心,每一种需求他都应该尽量满足。

由此,他交待参谋本部做出方案,在军队之外,另成立一个独立的士兵权利委员会,由因伤残或其他原因复原及退伍的军人,自行推举领导者及执行者,专门申张士兵的权利,反应士兵的呼声,解决士兵的困难,并维护军属及烈属的利益。这将是个半商业半公益的团体,是独立于军队之外的另一股力量。

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说。

阎锡山的谈判特使已由太原出发,一两日后便将进入陕西,安柄朝命新十六师张翼城部先行撤回西岸,并与梁冠英的第十师结伴北上,进入绥远,与晋军交接包头。三五中文网此后,解放军便将直面奉军,或许会使其警惧,但张作霖要应对北伐,应不会在这时主动挑衅,这样再与西北军李鸣钟、蒋鸿遇交接完驻地,绥远便整个被解放军掌握,吴安平名下将再添一特别省。

其实,自解放军与晋军全线停火,并击败西北军接受其投诚,环顾整个西北,可说已无任何力量再能对甘陕构成威胁。虽然陇西那边还有点尾要收,但此时无论马璘、马廷勷的甘凉军,还是裴逮准、吴桐仁的河肃军,都已是解放军案板上的肉,只等着吴安平一声令下,就能三下五除二将他们料理个干净。

马璘、马廷勷毕竟嫩些,统帅力及经验俱都不足,甘凉军撒出去容易,再往回收就有些困难。本来,按照原定计划,甘凉军最多在榆中、狄道、渭源、定西间停留一天,便要迅速转移,西撤或南下,但散出去的另四支马队,磨磨蹭蹭,直到十二日晚才完成集结,而这时,解放军经过昼夜不停连续调动,已经完成包围,再想跑已不可能了。

只一天时间,数不清的解放军便如同天兵下凡,从四面八方突然冒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马璘、马廷勷本就心怀怯惧,遭遇这种局面,更是惶惶无计,不知该如何是好。解放军的包围圈越收越紧,连一个空档都没留出,两人更是惊惶畏惧,稍一商量,便派出心腹与解放军联系,想要投降。

军队是回镇诸马立身之根本。为牢牢掌握一支独立武装,诸马非但以宗族、血统为依据强化控制,更凭借宗教话语权肆意扭曲**,不断给士兵洗脑,以愚治军。另外,一旦形势需要,诸马便会挑起民族及教派争端,以残杀来巩固士气。虽然其部属,很多都是强拉来的壮丁,但在这一套程序下,往往会使孱弱者、良善者变得凶残、狞恶,像野兽更多过像人。

吴安平不愿与几位镇守使妥协,但牵扯到民族及宗教问题,却又不能不心谨慎,以防有人借机挑起事端。所以在先前的考虑,如果几位镇守使改弦易张,他其实是不会刻意为难的,最多不过将其边缘化而已,除了土地必须交出,还是能保有一生富贵。而且,表现良好者,未必就不能重焕生机,再居高位。

但五镇骤而发难,导致数千百姓死伤,这笔账却不能不算。如果吴安平将这些人纵放,该如何面对那些房屋遭焚毁、财物遭掠夺、妻女遭蹂躏的百姓?不消说,根本无颜以对。哭喊声、恸泣声、哀鸣声、控诉声虽发自陇西,对吴安平来说,却宛如回荡耳边,使他辗转不得,坐立不安,如今施暴者已在网罗,竟想投降苟且,他如何肯答应?

吴安平命陇西解放军将马璘、马廷勷的密使赶出,拒绝其投降,为防止包围圈内的镇兵狗急跳墙,挟持百姓,他下令各部立即发动围攻,一个也不放过,一个也不宽恕。

命令传到陇西,无论马璘、马廷勷如何沮丧、恐惧以至顽抗,结果都已没有任何悬念。当两万多解放军新兵,排山倒海般冲向镇军,单凭气势已足以将镇军压垮。说不怕死的人,其实往往最怕死,明知解放军拒收俘虏,还是有不少镇兵丢弃枪械,跪在道路两旁,双手高举,示意投降,而等待他们的,却无一例外是一颗颗正义的子弹。

马璘、马廷勷在解放军进攻前,便已相携化妆潜逃。幸运的是,他们顺利逃出了战场;但不幸的是,那些红着眼睛、淌着眼泪、咬着嘴唇、一心复仇的百姓虽不被允许进入战场,却一直紧跟在外围。马璘、马廷勷不慎在外围百姓的盘问中露出马脚,丧命在镰刀、锄头、铁叉及棍棒之下。当解放军闻讯赶到时,已无法将尸体拼凑出完整的轮廓。

对甘凉军是这样,但对裴逮准、吴桐仁的河肃军,吴安平却不得不妥协。

裴逮准、吴桐仁老奸巨猾,颇有些能耐。新十四师配合解放军其他部队,也差不多有两万人,竟没能在临潭、卓尼将河肃军围住,致使其提前一步西窜到了碌曲境内。由于山高路险,一直追到拉仁关,才算将河肃军缠上,使其再无法轻易逃脱。

裴逮准、吴桐仁被逼无法,也提出投降,有马璘、马廷勷的先例在,吴安平本决意同样处置,但遭蒋百里拦住。蒋百里也不作声,只是朝地图上指了指,吴安平顺着那方向,便看到两个大字:西藏。

“裴逮准、吴桐仁对我们进军西藏有用?”吴安平疑惑道。

“用处大了”蒋百里笑着开口道:“看情形,西北这一仗打完,你一两年内,都不会再大动干戈,进占西藏或许要留待日后。但有个问题需要提前考虑,解放军若进兵西藏,免不了要和英国冲突,当然不必畏惧,但短暂冲突演变成持久战争,对西北也没什么好处。”

“另外,西藏政教合喇嘛僧众便是权贵,这些人窃据信仰权,很可能会妄以己意代称神意,挑唆藏民仇视解放军。毁灭其易,消除宗教仇恨却难,这方面若没有完全之策,势必影响西藏之长治久安,若动乱延绵,对西北将不利。”

吴安平饶有兴趣道:“这与裴逮准、吴桐仁两人及河肃军无关吧?”

蒋百里意味深长道:“虽然目前没关系,但如果裴逮准、吴桐仁带的不是河肃军,而是打着河肃军旗号的解放军,那与我们关系就大了。”

吴安平讶然道:“我好像明白了。”其实对蒋百里提到的西藏问题,他早已经有过考虑,也有大致的解决思路,但与这个提议可能达到的效果相比,就有些不如。一些事直接以解放军的身份去做,或许还受到牵制,但如果能演一出双簧,情形就完全不同。比方说清洗有叛国之嫌的喇嘛及僧众,再比如与英国南亚驻军交战,有一个“河肃叛军”在,就方便不少。

于是,裴逮准、吴桐仁收到了解放军的秘密回复。

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一是被解放军就地歼灭;二是暂时只审判其部众,留两人戴罪立功,率与河肃军换装之后的解放军,进入甘、川藏区,而后再辗转进入西藏,发动土地**,解放农奴。第一条不用说,就是惩罚,而第二条却有惩有奖,如果两人配合得好,除可以抵罪外,还将得到大笔财富,更关键的是,或许还可重入仕途。

裴逮准、吴桐仁连商量都不用,就直接答应全听解放军的安排。

这时,萨都刺已攻入河州。河州既是裴逮准的镇守之地,又是回镇诸马的族地。马璘、马廷勷、马麒一系自不用说,直接抄没其家产,并按以往的规矩,经回汉藏蒙各族百姓指认,其家宅之中,有罪的暂时关押等候审判,无罪的給与适量财物立时遣散。不过主要的收获还是田地,其核心族人及家中浮财,早就已经转移,没办法再追缉收缴了。

宁马一系有些特别。

虽然马鸿逵并不甘愿,但马福祥、马鸿宾还是未雨绸缪,早早按照《除罪令》,与周边回汉百姓达成了和解。其族人及家产都已提前转移,只留了几个管事看管老宅。或许马鸿宾等早有交待,解放军一到,管事便将田亩户籍等全部拿出,以供检验,见田地只剩下一千多亩,而周围百姓虽不多说其好,也没人指责其罪,萨都刺虽不情愿也只得放过。

因为西藏之事,裴逮准剩余的家财及田产,除部分分给出头指认的百姓外,其余都暂时封存起来,视其日后表现如何,或许还能发回。肃州吴桐仁那里,也将会同样处置。

这些地区都是多民族杂居,而马麒、马璘、马廷勷等都是回姓大族,在经济上是大地主,在宗教上是门宦教主,在政治上是有权有势的官僚,三位一体,根基极为牢靠。若按以往经验,对这些人动手,极可能引发民族冲突,乃至四乡暴动,但一来解放军声名极好,二来萨都刺同样也回族马姓,所以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萨都刺老家在东乡地区。而在东乡,就有三个较大的封建割据势力:巴素池的马忠孝家族、北庄的马璘家族及锁南坝的土豪集团。这些都是一丘之貉,算不得什么开明地主、进步乡绅,东乡百姓都受过他们的残害和剥削。

萨都刺率兵进入东乡,很快被人认出他就是马应武,随即群起呼应。有百姓配合,他迅速清理了巴素池、北庄、锁南坝的门宦大地主及土豪集团,将田地分到了百姓手中。这其实是吴安平一直避免做的,为的是怕出现冤假错案,难以收场,但萨都刺信誓旦旦不会弄错,正好这三个势力名声在外,他大致心里也有个谱,这才批复执行,出现这样的局面。

河西和青海方面也是好消息不断。

徐天佐师分为两部,一部入河西,一部进军青海,由于马璘、马廷勷、马麒、吴桐仁的镇军主力已被剿灭,故解放军兵锋所指,各地望风而降,丝毫不敢有抵抗的心思。虽然此刻,进军河西的解放军还没抵达甘州,离肃州更远,但两地守军已有发出降电,只等解放军前去接收。凉州、西宁距兰州较近,在剿灭宁海军后的第三天,便已先后被解放军攻占。

凉州没什么可说,但在西宁却有个插曲发生。

马仲英等人逃到西宁,胆战心惊,本打算整家整族迁往别处,但其父马宝病重,经不得颠簸,便托马鸿宾向吴安平求情,以求躲过杀劫。吴安平本不知道还有几条漏网之鱼,再说宁海军大部已灭,就算逃掉几个人也不算回事,但在马鸿宾的电报上,他看到马仲英的名字,突然便想起后世那个大名鼎鼎的尕司令来。灵光一现,他便又冒出个主意。

十二月十八日,趁解放军不备,马仲英与马虎山、马仪、马腾、马古力拜、马七十二、马丹巴六人,逃出西宁,在海北起事,将家财散尽,聚回、汉、蒙、藏、萨拉等各族猛士三千人,取名“西疆军”,宣称要为解放军死敌。这三千西疆军在海晏,遭徐天佐部两个营击败,死伤近千人,却成功夺得大批辎重粮饷、军需物资,退回海北。

解放军紧追不放,马仲英遂率西疆军,经刚察、天峻、乌兰,退往海西,沿途大肆招兵买马,至乌兰之时,部众已增加到八千多人。

这其实是吴安平一手导演的纸面战争,消息透过不同渠道向外散发,实际在西宁、海西等地,并没有发生战事。和对裴逮准、吴桐仁的安排一样,看到马仲英的名字,他便想在新疆同样演一场双簧。马仲英并没有反对,因为吴安平已应允,他自这一刻便算加入解放军,而新疆便是他获取功勋的战场。

消息称马仲英退到乌兰时,部众已有八千,这倒是真事。除中途确实招了两三千各族新兵,其他都是从兰州及徐天佐部抽调的解放军士兵。这些士兵的直接指挥官并不是马仲英,而是潜藏其中的原警备师突击团团长、本决定让其带一新师的鲁西平。

不过,这时还没有人注意到,另一个值得一说的人,也在这支队伍中。这人是解放军的一个新兵班长,他叫刘根生。

第一百六十九章 缺口

西北战事算是告一段落。

解放军的新兵整编工作已开始一段时日,到目前为止,编制已到新二十一师。还有差不多十五万新兵,正络绎不绝朝兰州、西峰、西安、汉中、偷林等,而由各部及子午岭基地抽调的军官及士官,也正按划归编制赶往各地。

不消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既逢大胜,又有升职,每个人都是笑容满面,打心眼里透出高兴劲儿。

责后世鸟克兰工业的支援,除8式坦克的组装,还需要两个月才能全部完成,满足所有新编师的需求外,枪械及火炮的生产及组装量,已经可以跟上新部队的整编进。提到这一点,吴安平便不由自主想起洛夫娜来,既想念她那火热滚烫的美妙身体,又为她完全以自己为出发点的忘我付出而感动。

这期间他到过哈尔科夫两次,不过都是将夏听白定制的各类机械转运完毕即回,并没有再与洛夫娜见面。倒不是他故意避而不见,而是因为每次见面,都需要先到烽火公司总部,这有些太过惹眼。实际上,他需要和洛夫娜买一栋位置隐秘的别墅或公寓,以充作ac。否则,要避人耳目,也不是很容易。

夏听白那边进展还可以,除资料还在继续拨集,并分门别类加以整理,方便吴安平利用外,第一批原油经十几个皮包公司,在纸面数转手之后,终于成功卖了出去。这批原油有十万吨,七十余万桶,由于伊朗、叙利亚局势更趋紧张,油价一直排徊在高位,所以刨除各项税费,换回差不多五千万美元。

这其实是小钱,夏听白只是试运行一下输出网络,杏看有无漏洞,并进行必要的修补。从效果看”这位原设计的这一套复杂网络”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只要隔断时间做下调整,便能安出原油,换取大规模采购物资及定制设备的资金。这可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需要充分利用不司国家及地区间制、国情的差异,才可能截断可供追杏的线索。

在那一时空的中国,还有几天就是春节。夏听白准备利用这段时间,集中做成几笔交易,卖出上百万吨石油。客户自然要选有春节传统的这些国家,受节日影响,其监管势必不如往日严密。其实这有些杞人忧天,现在的实际情形是,只要手里有油,就不愁找不到买家,只要预先做出警示,为能继续交易,买家并不会无事生非追杏什么,相反还会主动帮忙掩饰。

夏听白下一步设想极大。她准备筹集资金,租用几艘十万吨级的油轮,每艘划归一家在不司地区成立的小型石油公司”然后在油轮航路再租几个大型储油库,以不司的人轮换看守”配以特别的制,方便吴安平将原油直接输入油轮或储油库。当然,储油库是必须要一定油储的,还必须不时对外采购一些石油,这样才好居中做手脚。

而要实现这一设想,就需要有大把的钱,五千万美元显然不够,五亿还差不多。

吴安平采购物资,尤其是为明年的建设”在重工业项目未投产前,需要先准备出大量的水泥、钢材、玻璃、原木等基础物资及项目配套设备,除此之外,粮食、种子、布匹乃至种畜,也是准备得越多越好,那些武器部件、飞机坦克引擎、各型发动机等自然更不用说。这耗费的金钱也是难以数计。

当然,有此东西陇东集团并非不能提供”但最初阶段,其生产肯定难以满足需求。比如飞机、坦克,自产和组装的效率自然两样:再比如北风重工,再有一个月”便能定型各种车辆,但产量要达到预先的规划量”最少还需要六个月扩充准备,吴安平却是等不及的,他需要一年建成一个福特。

所有这此都需要用到D-7乃擎,但使用D-7引擎的过程,瞒过系统外的人容易,瞒过系统内的人就比较困难。陇东集团这边不说,夏听白建立的网络及在鸟克兰的产业联盟,无论输出资源还是转运物资,最难瞒过的都是库区管理人员。就算雇佣的人再少,总不可能不用看守,就算总有办法调动看守人员,也难以将物资及资源的突然消失或出现,安排的天衣无缝,让人全然没有疑惑。

吴安平对此有此担心,但夏听白却不然,她并不太在意。在她看来,只要尽可能小心谨慎些,不把事情做得太明显,就根本没必要理会一些雇员的疑惑。公司招聘他们,为他们发放薪资,是让他们办事的,不是请他们来质疑老板的。

这个意思在每一个皮包公司成立前,对涉及的人员都已经约略提到,如果他们看重这份收入比司行高五成的工作,那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现在经济不景气,很多地方的失业率都居高不下,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可不是轻易就能找到的。

话扯得太远,还是转过来说西峰这边。?

西北战事虽告一段落,但后续的事情还很繁杂。一时之间,吴安平也抽不出身,去按照后世公开的资料,和夏听白满世界寻找失落的黄金及宝藏。除了定期穿梭至美国及后世,运回物资设备及庞杂资料外,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在关注陇东集团的运营,尤其是其旗下第一轮改组出的各家公司的运转情况。

冯玉祥等西北军高层,再有几日便抵达西峰,而阎锡山派出的谈判专使,差不多也是那时候到。这两件事的后续发展及影响,对西北的发展至关重要,吴安平当然不敢忽视,所以暂时哪里也不会去,就留在西峰预先准备及等待。

为配合两年计划的开展,陇东集团在第一轮改组中,已分化出一系列更为专业化的公司,但基本都只是一个运营框架,要达到预期规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机械设备、技术资料、生产原料,这些都不成问题,吴安平可以百分百满足需要,甚至工业品的销售经营,他也早有计划”绝不会出现半点问题。但唯一有个难题”即便有D-7擎在手,要解决也并非容易。

这就是人员问题。

甘陕第一个两年计划,共包括一百十七项重点工程,而这些重点工程都需要陇东集团独立或主导完成。通过初步统计,为实现两年计划目标,陇东集团旗下各公司需要扩充数十到数百倍产能,由此只在普通生产工人方面,人员缺口就高达数百万,而各级技术工人、工程师、科研人员、管理人员的缺口也由数千到数十万不等。

这些数字并没有任何夸大。

单一个北方重工,其生产线就将涵盖矿山设备、机械加工设备、工程机械、农用机械及军用、民用车辆等多个领域”具体产品多达数百种。其他不说,单民用机动车辆这一块,骄车、卡车、摩托车、客车、拖拉机等的生产,如果都能完成规划的产量,至少需要三十万生产工人。北方重工如此,其他钢铁、石化、基础材料、军工等几大块的生产,也不稍差。

第一批白饿及南洋人才的到来,解了陇东集团的燃眉之急,但相对于庞大的两年计划,这区区数千人只能说是杯水车薪。第二批来自德国及其他欧洲国家的中高级人才”人数高达两子,现在已抵达印洋面”但即便加上这两万人,陇东集团也只能说奠定一些基础,人员缺口依然巨大。

当然,这两批人的主休是中高级技术人员、各领域工程师、科研专家及工程、工商管理人员,并非普通的制造业工人。

但是,只要将各省的j民、民、民及失地农民、失业工人,大规模引进西北,再经陇东集团培训一段时间,就能填补生产工人的缺口”对中高级人才,国内却不能提供许多,必须由各国引进。

现在是一个机会,德国失业人口高达近千万,其他一战战败国,其国内的就业也好不到哪去。而两三年后,将有一场史上最严重的经济危机”在美国爆发并波及整个世界,这又是一个机会。有这两个机会在,只要各国不限制人口流出,应该就能满足西北对人才的需求。

或许因此会有数百万外国人入籍中国”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没有这一过程,就不能在本国人才被大规模培养出来之前”奠定西北乃至整个中国的强盛之基。

现在称甘陕两年计划其实已经不确切,应该是西北两年计划才对。宁夏、青海、馁远的加入,及接下来很快发生的新疆、西藏的加入,使这两年计划的规模,无形之中扩大许多。当然,并不需要使整个西北在两年之间,都达到司等的发展水平,但是一些基础性的建设,却无法拖延,而且这些地方的开发,本身对甘陕便能带来极大好处,例如农业及矿产。

现在,质量管理休系和流水线工作法,正被陇东集团大力推广。这非但有利于提高资源利用率、提升产出品品质、提高生产效率,其实也间接减少了对生产工人的需求量。不过效率再高,以现在的规模,也远远无法完成两年计划预计的生产量。

吴安平倒是提了两个建议。一个是实行小时工作制,三班倒,日夜不停工:二是男女司工司眺,一些生产岗位可以由女工充任。

现在解放军控制区的人口已接近两千万,但陇东集团对生产工人的需求,却足以将青壮男子抽空,这自然不可行。但一方面由西北之外引进人口,一方面将本土女工纳入生产,双管齐下,应该对缓解用工荒很有助益。女人能顶半边天,吴安平到过后世,他虽不知道,在后世女人是否真顶起了半边天,但确实知道,很多时候女人比男人一点不差。

第一百七十章 特使

第一百七十章特使

一个冯玉祥和阎锡山的专使都还没到,一个吴安平绝想不到的人,却先行赶到了西峰。

这个人就是国民**军总司令部总参议张群,他是以蒋介石特使的身份来拜会吴安平的。吴安平先前并不知道张群这个人,但由张群的身份不难猜出他的来意如何。紧急查阅一些资料后,他才对张群的身份背景有所了解,也想听听从这位蒋介石倚重的智囊口中,能说出什么新奇的见解。

中国局势变幻莫测,只需一两月时间,便可能面目全非。眼下就是如此,解放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西北军,并威压晋军,已使北中国的局面出现全新变化,并可能对国民政府的北伐构成很大影响。张群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当口出现在西峰,自然不可能是凑巧,估计已经听到了冯玉祥落败的风声。

冯玉祥的投诚命令,只在西北军内部传达,并没有发表什么通电。不管是因为败于吴安平之手,脸面上太过难堪,还是因为有后续事宜需要商谈,不好过早对外公布,总之,这件事基本还局限于军队及部分政要、民众知晓,并没有广泛传开。不过,张群只要留意,凭借甘陕的国民党支部,想弄到确信也并不算难。

当前的中国,应该说大体上的南北对峙已基本形成。

十月二十八日,**军在江西发动总攻击,只用一个多星期时间,就击溃了南浔路上的孙传芳五省联军主力。十一月七日,**军攻占南昌,蒋介石随后进驻,并分兵规复瑞昌、九江、湖口及武穴。五省联军溃不成军,其残部先后被白崇禧及**军右路纵队缴械及俘虏,对孙传芳而言,打击非常惨重。

此外,戊守潮、梅的何应钦,镇服陈炯明在潮、惠的余党,后率师入闽,把福建督理周荫人的六七万军队打得望风而逃,一路攻城拔寨,在十二月七日已经攻破了福州。周荫人残部向浙江温、台逃窜,企图与孙传芳在浙各部联合。

江西、福建平定,是北伐**军的空前胜利。此时,虽孙传芳还保有江苏、浙江及安徽三省,但形势发展对他已很不利。这一期间孙传芳很矛盾,一会儿主和,一会儿又反对和,大抵军事形势转为有利时即主战,军事不利时即主和。鉴于东南局势越来越恶化,孙传芳遂北上天津,与张作霖会面,投靠了奉系。

再看中国北方。北京政局风雨飘摇,杜锡珪去职后,由财政总长顾维钧兼代阁揆,他本是外交能手,可是政局动荡,外交棘手,因此他就任月余,并无半点建树。十一月九日,顾维钧分电张作霖、吴佩孚、孙传芳、阎锡山、张宗昌等北洋巨头,申明引退之意。

这时,**军先后抵定湖北、湖南、江西、福建,四川的杨森也受命为国民**军的第二十军军长,长江半壁已经是**军的天下。冯玉祥也在西北响应,虽与吴安平的解放军战在一起,但无论两方谁胜谁负,对北洋及北京政府来说,显然都没有半点好处。

为扭转不利局面,张作霖由奉入关抵达天津,召集奉直(隶)鲁各军的中上级军官,通宵达旦讨论军事部署计划。没几日,在江西战败的孙传芳秘密从南京乘专车北上天津,先行拜访吴光新及张宗昌后,又由两人陪同,到蔡家花园拜谒了张作霖。孙传芳是来求援的,虽然时机上已嫌迟,但总比五省全失后再来要好。

这次天津会议,确立了奉、直(隶)、鲁、孙联合作战的部署。诸方决意坚守长江以北,巩固天津、徐州、郑州这一铁三角,各驻重兵,互相策应。从形式上来说,这一联军还包括阎锡山的晋军和吴佩孚的残余直军。但阎锡山态度摇摆,后又被发现有投身北伐的倾向,已不可靠,而吴佩孚则顽固异常,明明无力进攻,却死活不愿将京汉路让出,放奉军南下。

天津会议中,最重要的问题是共推一个最高统帅,这所谓的最高统帅当然就是指张作霖。由于吴佩孚对天津会议表示沉默,对于拥张问题也不表示意见。十一月三十日便由孙传芳领衔,张宗昌、褚玉璞、吴光新及奉系多名高级将领联名发出了推戴张作霖的通电,阎锡山、商震也表示支持。由此,张作霖就任安国军总司令,成为北中国实质上的第一人。

而这一期间,北京政府在内阁更易问题上虽有些反复,但顾维钧内阁还是十一月二十八日最终通电辞职,国务院会议停开,中央政事完全停顿,实际北京已成无政府状态。这里面最卖力的是财政总长潘复,这人是张学良及张宗昌的赌友,长袖善舞,每日到财政部办公,但因其他阁员如任可澄、罗文干、汤尔和等都坚决不愿复职,所以诸事都已无法运作。

吴安平建立的西北临时政府,现在既不受国民政府领导,又不服从北京政府命令,可以说完全独立。而解放军在击败西北军之后,在外界看来,已有资格与奉军并列,成为北中国最强大的一支军事武装。这时候,西北已成牵动整个中国政局发展的关键力量,若吴安平倾向北洋,北伐便势难全功,若他倾向国民政府,则北洋或将惶惶不可终日。

吴安平自然是支持北伐的,但冯玉祥五原誓师时,已率西北军整体加入国民**军,若照此推论,解放军其实是站在国民政府的对立面。现在冯玉祥落败,而成其北伐目标的吴安平却雄踞西北,再无抗手之辈,不知面对此情此景,张群又用何说辞,来说服吴安平不与张作霖沆瀣一气,而与**军为伍不与其为敌呢?

由于解放军的兵力越趋庞大,可预见的是,其中枢指挥机构的人员也必将越来越多,所以吴安平便提前启用了一座巨厦,由总司令部与参谋本部共同进驻,以与日后发展相适应。

这座巨厦四四方方,虽只有五层,但占地面积极广,在新城规划之时,本是想给陇东集团做总部用,不过没想到陇东集团发展速度太快,到需要总部时,这座巨厦还没建好。陇东集团分由北方工业和西峰建筑各选了一座高层建筑,这里建好便空置下来,一时找不到用处,现在正好被解放军用做最高指挥部。

十二月十六日上午,一辆最新式的黑色“福特”小轿车,开到了这座巨厦面前。车子刚刚停稳,从前座就跳出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他拉开后座的车门,一个身材中等、穿一身灰色中山服、修饰整齐的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便从车上走下来,昂首挺胸朝巨厦高高的台阶迈了上去。这个中年人便是张群。

那年轻人紧跟在张群后面。而轿车里一个穿解放军军服的司机,将头探出车外,看了看地形,随后就按执勤警卫的指示,将车停在了左面几十米之外。

警卫和司机拉话道:“兄弟,你哪支部队的?”司机道:“我是第二师的,从汉中过来。”警卫轻声问道:“你拉的是哪一位,派头这么大?”司机道:“这还真不清楚,不过肯定是南边过来的。那年轻人我见过,是汉中国民党支部的党员。”警卫笑道:“看来,这是要拉拢我们总司令北伐了。”司机咧着大嘴道:“我们不是刚给伐一回吗?”两人大笑,越说越热络。

张群其实早就到陕西了。他经由四川进入陕南,开始名义上是来视察国民党甘陕各支部的工作。余大成其实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不过他既不愿说,也就不好点破。因知张群在南方政府地位很高,又来者是客,余大成还特意安排了一辆轿车供其使用,并挑选几名战士随行充作护卫。

张群到汉中时,西北军和解放军刚刚开打,一时也看不出胜负,为防将注码下错,他并没有立即提出到西峰与吴安平会面的请求,而是当真在汉中国民党支部盘桓几日,后又北上西安,在西安拜会了安柄朝,并分别与国共两党党员做了交流。

这种交流其实很有意义,最起码他有两个印象,虽然这两个印象都不是那么令人愉快。

其一,吴安平崛起时日虽甚短,却因各种政策的推行,已在西北站稳根脚。从坊间百姓的谈话,就能很明白这个人受拥护的程度。而且,更严重的是,国民党甘陕支部的各级党员,竟因此发生了严重分裂,一派认为吴安平是可供争取的进步力量,另一派则认为其将对**事业构成严重威胁,最好联合各方,先将之消灭。

这两种意见其实都不算错。

吴安平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对西北社会最彻底的改变,比国民政府那种捉襟见肘的施政,效率要高得多,力度要大得多。张群对此不得不佩服,可惜的是,国民政府既没有财力,也没有足够物力,去施行这一套制度。现在北伐还是靠得苏联援助,蒋介石倒是已与江浙财阀联系,商量借款之事,数目可能有三五千万银元,但现在南北局势还不明朗,江浙财阀可能感觉还不到时候下注,回应虽热情,但钱却拖着一直没放。

说到威胁,显而易见。吴安平有政府、政党、军队,有难以数计的财富,又深受各阶层民众的拥护,这种条件连国民政府都不完全具备,简直可说完全没有任何漏洞。如果其势力还弱,那还有将其融合瓦解的可能,但现在其势已不逊奉系,实际已再难以找到遏制其发展的有效办法。

奉系还有可能被击垮,但党政军俱全、人财物俱备的西北临时政府,已经不是凭借政治、经济及军事手段所能击败的了。共产党可怕,其实吴安平比共产党更可怕,他有无穷财力、无量物力、无敌武力支撑,又有自成一体的政党、政府,以目前国民党的实力及实际看,只能拉拢西北,绝不可与之为敌。

张群第二个不愉快的印象是,虽然现在是国共两党合作的蜜月期,但甘陕已与湖南、湖北类似,共产党占据着合作的主导地位。甘陕的国民党支部中,共产党员的数量比国民党员多好几倍,完全控制着整个支部的基本权力,决定着支部的发展方向。

在甘肃及陕西,虽然因为吴安平的出现,国共两党的发展都举步维艰,但张群细心揣摩,觉得国民党还有一些发展的空间。在解放军控制区,阶级对立的局面已经很缓和,或者干脆不复存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思想都很难在民间挑起**风潮,只有关注民生及民权,才有可能使民众产生共鸣,这方面国民党的宗旨自然要比苏联影响下的共产党要明确的多。

但共产党在甘陕却有缓慢发展,国民党方面却完全停滞。这如何不让张群印象大坏?

这些问题在与南昌联络之时,张群都向蒋介石做了详细汇报,但蒋介石也找不出更好的应对办法,只能衡量利弊轻重,吩咐张群还是先笼络吴安平,以保证北伐大势不受阻断,至于党派等将来的麻烦,将来再说不迟。北伐大业关系着蒋介石能否一跃而成为真正的中国领袖,这才是需要优先考虑的关键重点。

张群走进巨厦大门时,两个站岗的全副武装的解放军士兵核对了他及那年轻人的身份,确定无误之后,很快一个看上去不苟言笑的年轻军官从里面出来,伸手向两人示意跟随,带两人乘电梯到了巨厦第五层。

虽然外面气温很低,严寒阴冷,但在这座高大坚实、用钢筋混凝土搭建起来的巨厦里,却依然显然温暖如春,与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这一层除了笔挺伫立的警卫,几乎没看到有军官和士兵来往,氛围显得安静、肃穆。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漆成黑色的木刻的军事格言,这更加重了凝重的气息。

在一间雅致的客厅外面,年轻军官朝油漆雕花的大门瞅了瞅,转过身,板着脸对张群道:“总司令正在处理很重要的事,请你稍等一会儿。”

“好的。”张群不介意道。

“先生,你喝咖啡还是茶?”年轻军官虽然在尽待客之道,但语气却仍是冷冰冰。

“谢谢。既然有咖啡,我来杯咖啡好了,好长时间没喝到这个了。”张群还真没想到这里还提供咖啡,不过他不知道,吴安平这里的咖啡是由罗家明在美国收集的,远比他以前在日本喝过的要正宗的多。

年轻军官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解放军士兵,手里托着一个十分精致的漆盘,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轻轻把漆盘上的一杯咖啡和张群随从要的一杯绿茶,放到两人沙发旁边的小圆桌上,然后又像进来时那样,没有一点声音地退到外面去了。

张群刚喝了一口咖啡,会客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相貌平平、双目炯炯、穿一身黑色士官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他看了张群一眼,突然笑道:“你就是张群张总参议吧?久等了。我是吴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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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接触

第一百七十一章接触

张群没想到这看起来极为普通平凡的年轻人就是吴安平。虽然他明知不可能有假,吴安平不会拿自己的身份跟他开玩笑,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眼前这个年轻人,除了有些气度精神,无论从哪方面看,都难以将他和横扫西北、所向无敌的解放军总司令这一身份联系起来。

吴安平示意张群进会客室详谈,叫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自嘲道:“被总司令气度所慑,竟至失神,真是惭愧”现在民国到处都是总司令,但冯玉祥兵败后,风头最劲的还要说蒋介石、张作霖、吴安平三人。或许其他人还不了解北方局势已有巨变,但张群在陕西待了十多天,这一点却看得很明确。

听张群这么一说,吴安平不由莞尔,还真没有谁在他面前说过这样的恭维话。不过气度如何,他自己也有感觉,或许有些,但远不到足以慑人的地步,张群的话表里不一,只要吴安平不自居狂妄,立时就能分辨出来。

张群随吴安平向内走,跟随他的年轻人也要上前,却被突然出现的一个警卫拦住。张群目视吴安平,寻其究竟。吴安平笑道:“接下来我们要谈的事,应该不可以四处宣扬,任人得知吧?”张群点头,开口让那年轻人留下,又饶有兴趣打量着突然出现的警卫,对吴安平道:“这名警卫似乎与此前看到的有些不同。”吴安平随口道:“他们是特勤组的,隶属不同。”

会客厅很宽大,完全是按照东方风格布置的,没有任何流行的西方文化的元素,精致、高雅、舒适,古色古香。

结实的嵌花地板上,铺着印有神秘图案的柔软地毯;周围是一套黄梨木的围椅和茶几,闪着亮光;在雕刻着云纹的硬木玻璃橱中,陈列着一些有着斑驳锈痕的古朴兵器;墙壁上挂着几幅汉唐边塞诗人的书法作品,其中便有“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绝句;最里面一张宽厚的办公桌后墙上,则另挂一个横匾,题有五个字:为人民服务。

作为蒋介石的智囊及联络代表,张群凭着自己的经验敏锐意识到:吴安平或许抱负远大,但同样对奢侈生活有所陶醉。他这却是完全料错了,因为会客厅其实并非是完全按照吴安平的意愿布置,夏听白才是始作俑者。而且,这里的摆设看似古色古香,却全部是买自后世的仿制品,人民币花了一些,大洋却一个子没用。

围椅上已先坐了一人。

张群刚看一眼,便失色惊呼道:“百里先生,你竟在这里?”

蒋百里朝他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又笑着回道:“看来,我们是有志一同,不过你似乎有些来晚了。”

吴安平没想到两人认识,见状笑道:“两位既然早就相识,那接下来我们说话就更为方便。不过,我还需向张兄郑重介绍,百里先生已就职解放军总参谋长,不可不知。”

张群暗自心惊,不过面上仍旧欢喜一团,拱手道:“可喜可贺先生得吴总司令如此看重,在西北必能一展才华”

蒋百里先前曾与军几次联系,先是想促成北伐军联吴伐奉,后又想促成联孙伐奉,去都没有成功。他虽在民界影响力巨大,但真正拿得出手的绩业并不算多,先前几次投附,都没有选对人,以致最为人称道的是,反倒是就职保定军官学校校长的资历。

张群的话虽诚恳,却让蒋百里感觉有些别扭,勉强笑一笑,便不再多说。

寒暄一阵,话入正题。吴安平直接问起张群来意。

张群斟酌词句,缓慢道:“群此次北上,是受蒋介石总司令所托,希望能与西北方面多做沟通,了解一下贵方对北伐及时局的看法。”

吴安平与蒋百里对视一眼,似笑非笑道:“北伐?呵呵,张兄似乎忘了一件事吧?冯玉祥是国民政府的委员,也是军事委员会的委员,其统帅的西北军已整体加入国民党,现与我们交战正酣。我吴安平及解放军现已是北伐的目标,这种局面之下,张兄以为,我该有怎样的看法呢?”

张群早料到这关节难过,事先已准备好说辞:“联络冯玉祥及西北军北伐之事,本就是国民政府的权宜之策。便如川中军阀杨森,其已接受国民政府任命,担任国名军第二十军军长兼川鄂边防总司令之职,却又暗中与吴佩孚勾结,同样接受吴佩孚所任命的四川省长一职,国民政府虽不乐见此,但为统一计,仍不得不对其安抚笼络。”

“人虽不同,事理却是相通。国民政府承孙中山总理遗愿,矢志统一民国,改变地方割据、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政局,以建立完整国家,奠定强盛之基。而目前北洋正是中国之最大毒瘤,其兵多财雄,又有东西方列强在背后支持,单凭国民政府的力量,很难将其推翻,故不得不多方联络,每增加一分力量,相对而言,就是对北洋的削弱。”

“国民政府对冯玉祥、对杨森,都是如此考虑。单单名义上的服从,实难其改变割据的本质。但即便如此,如能完成北伐,对中国而言,有一个名义上的统一政府,也比没有这个政府要强。所以,冯玉祥如何行事,并不影响国民政府与贵方的合作,其对解放军所持的态度,也并不代表国民政府的立场。”

“冯玉祥曲解北伐,不顾国共两党借陕攻豫的劝告,执意要与贵方争夺甘肃,本就是私心作祟、不顾大局的表现。现在,西北军连北洋军的面都没见到,便已被贵方击败,这让冯玉祥誓师北伐之举,看上去更像一场闹剧。”

“冯玉祥难以摆脱权位思想,一心争地,而不能舍身北伐,现既已落败投诚,相信贵方处置之时,绝不会再给其机会重振旗鼓,那么,西北军的消亡便成定局。或许,迫于情势、政治,冯玉祥仍将保留国民政府及军事委员会委员的职衔,但西北军这一团体,却势必要从国民党内消失了。”

张群口若悬河说了很多话,意思无非是想表明,国民政府是国民政府,冯玉祥是冯玉祥,两者不能等同。他虽刻意贬低冯玉祥,有落井下石之嫌,但一些话并非没有道理。

吴安平若有所思道:“张兄消息真可谓灵通。西北军投诚之事,我们都还未对外公布,在总参议口中,竟是十足肯定了。”

张群笑着回道:“这事虽还未见报,但市井坊间都已传开,要是我还不能确定真伪,那这总参议之职,只怕回头就要被蒋总司令拿掉了。”

吴安平整理一下思绪,开口道:“张兄话中的道理,我是极赞同的。当前确实需要一个统一的政府,哪怕仅仅只是名义上的。相对于北洋把持的北京政府,南方的国民政府无疑是一支更为进步的力量,我自然愿共襄盛举,讨伐北洋,使民国重归统一,但有些事却不能不说在前面。”

张群振奋精神道:“请讲”

吴安平目光炯炯地说道:“国民政府的做法我很理解。无非是合纵联合,先消灭北洋诸系军阀,完成国家名义上的统一,然后再掉过头来,消除割据地方的实力派。”见张群欲辩解,他摇头道:“你无需否认这本就是国民政府应该做的事,无可厚非。”

张群默然。

“届时,以西北的实力,必然会是最大的实力派。虽然如此,但我个人并无意与中央对抗。正如刚才所说,消除割据势力,完成实质统一,是国家政府应该做也必须要做的事。但是,西北之事又并非这般简单就能解决。与四川、湖南、广西不同,西北除政府及军队外,还有自己的政党,而且更关键的是,这里施行的是完全不同的制度。现在即便是我,也不能轻易更改,否则必遭反噬。这个问题如何解决,不能不预先考虑。”

吴安平的话有些危言耸听。其实,正是因为有时空引擎支撑,西北才能独成一体,日趋繁荣,而时空引擎就掌握在他手里,因此根本不可能遭到反噬。这样说,其实是为将来张目,而且还不必强硬,只要将陇东集团收归己有,那谁也接不下西北这摊子事。

张群在陕西停留一段时间,已经对西北施行的制度及政策有了一些了解。他当然知道吴安平是故意难为,但这话却没说错。

谁要想把解放军士兵的军饷降到八或十块银元,估计根本不用吴安平下令,几十万愤怒的解放军就会自发出动,将制定这项政策的上下一干人等撕个粉碎;还有那粮食保障、医疗保障、义务教育等各项制度,如果吴安平不再掏腰包,那任何一个单项的腰包,国民政府都不可能掏得起。

“还有一事。”吴安平继续道:“民国上下,估计没几个不知道我是坚决反苏的,而国民政府现在实行的三大政策,是联俄、联共、扶助农工。我对‘联共’及‘扶助农工’并无意见,但‘联俄’却与我的立场相悖,这一点如何调和?”

张群疑惑道:“吴总司令为何执意反苏呢?”

吴安平冷笑道:“只要对着我们的地图看上一眼,就该知道俄国对中国的伤害有多大。苏联是俄国的继承者,虽自居正义,其实却不改帝国主义本色,不但不将此前俄国割走的土地归还我国,还一直挑唆外蒙、新疆闹分裂,这样的苏联,难道张总参议会拥护?”

张群讪讪道:“那自然不会。”

他又问道:“既然反苏,为何不?要知英、美、法、日等国,都忧心中国或遭赤化,难道西北对此就不担心?”

吴安平瞥了张群一眼,见他有些强自镇定,便回应道:“道理很简单。国民党、,哦,还有新民党,乃至其他党派,无论在何种场合,只要是对外界表述,都要在自己的党派前加两个中国。为什么?因为无论我们的思想有多不一致,其实都是中国这条根上的芽,这棵树上的果,我们是血脉相连兄弟姐妹。”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如今的中国,外辱已在,难道我们这些挂着‘中国’两字的‘某某某’政党,不应该齐心抵御外辱,还要继续阋于墙吗?你说列强忧心中国遭‘赤化’,这或许不假,但列强的出发点,绝不是为中国着想,只是唯恐其在中国的利益遭到损害,而这些所谓的利益恰恰是通过损害中国得来的。”

“这些握有霸权的国家,绝不会因为你是国民党,或是,就高看你一眼,因为在他们眼中,无论你居于何种政治派别,身上都贴有同样的标签,他们会以嘲弄、施舍、怜悯、调侃的口吻说:‘瞧,这个中国猴子’张兄,你在日本留过学,当有一番见识,我说的有没有差?”

张群沉着脸回道:“确实如此。”尽管他对吴安平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引用于政党斗争,有些不以为然,但作为这时代的中国人,他对国家积弱及遭列强侵略的事实,同样感到痛心疾首,尤其因为有在日本留学的经历,使他的感触比一般人其实更深。

“所以,我反对苏联,但不反对中国。虽然现在受苏联影响太深,与其说是中国,还不如说是苏共中国支部,但这只因为其成立时间太短,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道路。这种情况下,更应该助其早日独立,而不该任其倒向苏联。一个新事物出现,不可能一蹴而就,就天生正确,就成熟,不说别的,当初孙先生犯过的错误就同样不少,否则哪来的‘护法运动’,哪来的‘北伐’。”

“对,我说不上赞成,也说不上反对。我相信,任何一种思想在中国的传播,都要适应中国的国情,如果事实证明,这种思想有生命力,在不断壮大,那我们就该问问为什么,而不该简单粗暴地将其铲除。因为思想是无论如何也铲除不干净的,而每一种能生存并壮大的思想,必然有其现实意义。”

“单纯的反对、抵抗乃至视而不见,都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相反,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向对方学习,吸收其优点,以成为自己同样具备的优点。所谓‘全盘西化’,无论立意是否正确,说明的不正是这个道理?孙先生一生,不能说毫无成就,但为何只有在确定‘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之后,始有北伐之席卷全国的声势,不也是同样的道理吗?”

吴安平啰啰嗦嗦又说半天,张群简直没有插话的余地。不是张群口齿不利,而是吴安平所说都只从大处着眼,根本让他无从辩驳。当前无论国民党左派与右派的分歧,还是国共两党间的纷争,都是从小处着手,大方向始终一致,无非反帝、反封建,这牵扯到政党理论的主旨,他再能言善辩,也总不能先朝自己开上一枪,以证明对方的谬误。

谈了几个小时,差不多都是吴安平在说,张群在听,蒋百里在观察。天知道吴安平哪来这么多道理,竟能滔滔不绝说上几个小时。这也让张群有些讶异,他从没见过这种类型的领袖,或者说是大权力者。

中午的午宴很丰盛,吴安平绝不曾怠慢这位特使。但张群需要整理思绪,并向南昌的蒋介石做一下汇报,所以原本定好的下午参观之事,只能留待明日再进行。不过,张群此来不过是预作接触,国民政府如真决定要与西北联合,双方还需要更为正式也更为繁琐的协商及谈判,并不急在一时。

“我就是说再多,南边那些人也是听不进去,何必呢?”蒋百里问道。

吴安平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还是有用的。不管他们能不能听进去,最起码我要摆明自己的立场。同样有句老话说得”

蒋百里突然接道:“勿谓言之不预”

吴安平点点头道:“就是这句话,勿谓言之不预”。.。

第一百七十二章 会面

第一百七十二章会面

第二天,在蒋百里的陪同下,张群参观了西北电力、西北石油、北风重工、民族航空等一系列公司工厂,并驱车到长庆桥重工业区,感受了一下26式坦克、前锋战机生产车间及钢铁厂、锻钢厂紧张热烈的生产气氛。在坦克及飞机制造车间,他都神情复杂地问了同一个问题:“这真是我们中国自己生产的?”没有人回答,因为技术工人脸上自豪的笑容已是最明确的答案。

吴安平没有陪张群一同前往,倒不是他自恃身份,而是阎锡山派出的谈判使团,正好这时到了西峰。虽然不用他亲自出面商谈,但接见一下还是很有必要。似有意安排又似无意,张群恰逢其会与阎锡山的使团碰了面,不知当时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有多好看。

张群参观的工厂很多,但重点及关键的生产环节,是不会让他看到的。虽然这个军事留学生,不见得就懂工业技术,但为防万一,吴安平还是留了一手。例如转炉炼钢的过程,这个即便不懂工业炼钢,只要留心,对懂行的人学学嘴,很可能就会造成技术扩散。吴安平可不想看到列强的钢铁产量,陡增几倍甚至十几倍。

下午三时,满腹心事的张群向吴安平告辞,说是要回南昌向蒋介石汇报此行经过。吴安平满口挽留,却没有相送。不是他不懂礼节,而是冯玉祥及西北军高层,经一路颠簸,这时正好由银川抵达西峰,没说的,他必须亲自出面迎接。而张群,在吴安平的告罪声中,也得知了这一消息。

此时,梁冠英第十师、张翼城新十六师已进入绥远,与晋军完成了包头防务的交接。附近本蠢蠢欲动的奉军,虽对阎锡山此举破口大骂,却因北伐之事,并不敢在这时再树强敌,张学良压制下部属动手的言论,向仍停留天津的张作霖做了请示,张作霖为表明善意,遂命令奉军全线退出了绥远。

奉系派出的第二拨特使,不知怎地,竟在茫茫戈壁迷失了道路,一时半会是难以进入甘肃了。不过幸好,西北战事一停,解放军第八师徐老刀部奉命重新开放潼关通行,一直被堵在那里的奉军第一拨特使,终于获准进入陕西,很快便能与吴安平会面,试探一下解放军对奉系及河南的看法了。

余铁鹏日后不再驻防榆林,而是将移驻银川。为此,第三军下属的尚纪元独立师将由固原北上,至银川与余铁鹏的第三师汇合,而固原、海原、同心的防务,将由黄日新的警备师接管,充作西峰北部屏障。左纯庵的第一师即刻也由同心南下,重回环县及西峰,待另有新师完成编制,才开赴西安,接管整个陕西及甘南的防务,并将余大成、安柄朝两人换回。

第三师派往绥远,与西北军李鸣钟、蒋鸿遇部交接的暂时只有两个团,其中一个是步兵团,另一个则是坦克突击团。不过余铁鹏倒是把第三师的运载车辆,拨给其中的步兵团一部分,使其也成为了全机械的机动团,比起突击团的行军速度,也差不到哪里。

李鸣钟、蒋鸿遇已与解放军两个团完成驻地交接,按约定,士兵就留在原地接受整编及新训练,两人则带西北军军官一路南下,同样奔西峰而来,目下已行至固原。

眼下随冯玉祥一起抵达西峰的人很多,除张之江、宋哲元、鹿仲麟、张自忠、邓宝珊、石敬亭、石友三、韩复渠、刘汝明、郑大章、门致中、方振武、董振堂等将领外,还有刘伯坚、邓晓平、刘志丹、安子文等二百余位共产党员。这还不是全部,还有马鸿宾、马鸿逵、马腾蛟、马步芳等人,以及已沦为俘虏的几十位苏联顾问及飞行员。

不过,除冯玉祥、邓晓平这两人,因不同原因让吴安平尤为重视外,还有一人他同样必须小心接待,怠慢不得。这人便是有“当代草圣”之称的国民党左派元老、中央执行委员——于右任。

说起来,如果算上先加入解放军的孙良诚、张维玺、梁冠英、赵席聘、杨虎城、李虎臣、卫定一、郭靖宇等人,再算上早到西峰的孙连仲、吉鸿昌、冯治安等第六路军的将领,及在路上的李鸣钟、蒋鸿遇等人,吴安平可说已将西北军的著名战将一网打尽,只不过早死了一个刘郁芬,或许交战中还死了一些后来才有名气的旅团级军官。

说幸运也不尽然,应该是和解放军的超强火力有关系。一般火力强,死伤的将领应该更多,但正因为解放军火力超强,使西北军摒弃了以往那种挥舞大刀赤膊上阵的作战习惯,才使高级军官得到了另类的保全。这既是他们的不幸,也是他们的幸运。

西峰北大街一带,今天突然戒备森严,全副武装的解放军士兵封锁了附近的交通,和声和气地请要经过的百姓及车辆一律绕行。本来吴安平是不惯搞这种场面的,但是又民众围拥,反而不便。

其实已有民众猜测,今天解放军如此反常,是不是要迎接什么大人物,但凭他们怎也猜不到会是在等冯玉祥等到来。不是没人想到,而是一般人有个想法,降将要来,哪用得着总司令亲自出迎?

街道两旁,岗哨林立,气氛庄严,附近挂满了解放军黑底红龙的团龙军旗。龙头峥嵘,龙口朝外,在盘绕身躯的上下左右四面,各露出一只嶙峋巨爪,以不同的势子屈伸,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冯玉祥等此来西峰,毕竟不是什么友好访问,否则倒是可以贴些红红绿绿的标语,或安排罗素研带的文工团代替军乐队欢迎一番。

突然,不远处有发动机的轰隆声传了过来,随即一支车队在视野中出现。

领头的两辆是美国福特公司生产的军车,满载着荷枪实弹的解放军士兵;由第三辆至第九辆,则是德国奔驰公司今年新生产的G1型越野车,虽然与十几年后出现的吉普相比,远称不上真正的军用越野车,但吴安平还是购买了一些,暂时充当师团级军官的座驾;由第十辆开始又是福特军车,足有四十多辆,上面也载满了人。

此次冯玉祥等西北军高层到西峰来,是由李章陪同的。

他的第四师分为两部,一部带着两万西北军返回兰州,一部带着两万西北军跟在后面,将一起到西峰来。还有大约四万多西北军,一部分留在固原整编,另一部分留在银川和绥远,由余铁鹏的第三师负责整编。李章到西峰后,可能停留几日,便会率部返回兰州,河肃军、西疆军如何操作,还需要他统筹安排,以将效用发挥到极限。

吴安平正有些神思不属,蒋百里突然拉了他袖子一下。他抬眼一看,车队已驶进北大街,便回头朝蒋百里一笑,迈开大步当先迎了上去。

街道两旁的解放军战士,一个个红光满面,黑色军服笔挺,雪亮的军刺炫目耀眼。他们绝大部分都是新兵,三个月前还是自耕农、佃户、饥民或苦力,但如今已顺利完成了到战士的转变。三个月的军事训练,身体虽苦不堪言,但心灵却如在天堂,友爱、尊严、纪律、技能、使命,一个新世界已展现在他们面前。

跟在吴安平身后的,除了蒋百里、杨虎城、孙良诚等军方代表,还有不少或身穿长袍马褂、或西装革履、或一身学生制服的欢迎者。这些欢迎者中,既有陇东集团的关岭东、徐复郭等人,也有一些如天成公司梁文山、钱舒华之类的所谓西峰新名流,和一些如张丰阜、马长山之类的市政要人,剩下的便是在西峰的国共党员和孙连仲、吉鸿昌等人。

走到大街正中,吴安平便站定不动。蒋百里立在他一侧稍后,杨虎城、孙良诚、关岭东、徐复郭等更稍后些,再往后其他人便各成一个团体,泾渭分明。这些团体也各有亲疏远近,比如梁文山、钱舒华自然就与张丰阜、马长山亲近些,而孙连仲、吉鸿昌等西北军的人,又与国共党员心理上更接近。

前面两辆军车到近前,便朝两边分散停下,解放军士兵迅速下车,在车前列成两队。然后便是几辆奔驰越野车,驶近,停下,车门次第打开,接着便出现了这车队中身份最显赫的三位要人。三人并行上前,李章就在其中。

虽然没见过面,但吴安平还是一眼就辨认出,中间那位就是西北军的统帅冯玉祥,而右边那位则是国民党元老于右任。

冯玉祥身量极高,膀大腰圆,走起路来气势甚雄,顾盼之间,就能给人极大的压迫感。他面貌朴实,脸孔黝黑,但气度庄重,浑身洋溢着一种含而待露的威严。让吴安平感觉有些别扭的是,这位冯总司令身上,竟穿着一套极粗的土布军服,并以布带束腰,脚上穿着土布鞋。虽然,标榜平民立场是一种优秀品质,但过于高调,就不免有作秀之嫌。

看到于右任的大胡子,就知道他为什么被称为“髯翁”了。于右任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再加上留的一把胡子,滋润光泽,外观俊美,虽同样一身军服,却仍尽显洒脱豁达之意气。他的年龄比冯玉祥大些,身材也比冯玉祥略瘦些,说是军人,身上的文人气息反倒更为浓厚。不过,他既被誉为“王羲之、颜真卿外,中国书法史上第三座里程碑”,这方面成就之高,也确实是他在政治、军事方面的建树,所远远无法比拟的。

当吴安平和冯玉祥同时伸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热情、含笑地看着对方,嘴里说着“热烈欢迎”和“不胜荣幸”的客气话,而心里却各有所思。吴安平想的是,看来冯玉祥也并非不通人情,先前自己对气氛僵硬的忧心,不免有些多余;冯玉祥却是失望透顶,他感觉眼前这年轻人也未见有多出色,自己怎就会败在他的手中呢?

在冯玉祥和吴安平握手寒暄之后,接着便是于右任同他热烈握手。两人也从未见过面,不过于右任同样声名极大,吴安平并非孤陋寡闻,对其生平也有所了解,便由衷说了几句“久仰”的话。没想到,于右任对交战失利非但没有耿耿于怀,反格外诚恳和亲切地说:“虽然立场不同,先前有些纷争,但作为土生土长的陕西人,我不得不承认,你们解放军确实没有辜负民众的厚望。好,这就很好”

“用不了多久,陕西、甘肃乃至整个西北,都会越来越好。”吴安平没有谦逊,那太虚伪。他不但将于右任的夸奖全盘收下,还对将来下了信心十足的定语,语气之坚决,仿若那梦寐般的情景已在眼前实际展现开。

冷眼旁观的冯玉祥,这时却发现吴安平一个优点,那就是信心极强。虽然看似漫不经心,但正因为举重若轻,其说出的话便不免给人一种“理所当然会实现”的感觉。他不免有些气闷,难道你吴安平便是如此“顺理成章”,将目无余子的一支西北强军,打得狼奔豕突落花流水不成?

“唔,好,那就好。”于右任虽觉得吴安平的话不够谦逊,有些趾高气扬,听起来不是那么中听,但仍然满面堆笑地点着头,表示出完全赞同的样子。说实话,他不是不想反驳,但甘陕现在发生的事便已难以想象,近乎是一种不可能出现的奇迹,他要指责其不该夸口,就先要否定现在的事实,但既然是事实,又哪里是能否定的?

接着,便是西北军的高级军官们由冯玉祥一一引见,然后又是吴安平向冯玉祥引进欢迎者中的头面人物。虽然明知西北军已落败,势难再起,但人的名树的影,关岭东、徐复郭、张丰阜、马长山、梁文山、钱舒华等,还是向冯玉祥表示了敬意和慰问。杨虎城、孙良诚他们与冯玉祥及其他西北军高层,已是老相识,倒不用引见,不过彼此在此情此景相见,都不免有些尴尬和感慨。

在西北军的高级军官中,宋哲元、张自忠、吉鸿昌等因后来的抗日之事,在后世声名之大,简直不下于冯玉祥,浏览资料时,吴安平虽留有印象,但最吸引他注意力的,却不是这几个人,而是刘汝明。

刘汝明在抗日战争中,也立有不少战功,但那毕竟是十几年后,就现在而言,刘汝明便是在西北军与北洋诸系鏖战的北伐战争的第一阶段中,表现最出色的几个人之一。他因以一个师的兵力独守南口,抵北洋军数十倍兵力四个多月连续进攻,杀伤数万敌军,仍能全身而退,而声名鹊起引起广泛注意,这也是吴安平为什么对他最注意的原因。

北伐前期最著名的防守战有两个,一个是刘汝明独挡南口,另一个便是杨虎城、李虎臣“双虎镇西安”。

刘汝明军事才能如此卓越,却在解放军面前一筹莫展,直至最终落败,除了攻守易位这一原因,最关键的还是解放军的火力超乎想象。北洋联军在南口打刘汝明,四个月扔下五六万炮弹,已是民国之最,但解放军打西北军只十几天,消耗的炮弹却有十几万发,密度超出十几倍,可见根本不在一个水平上。

当然,对其他人吴安平同样绝无冷落,不说让人如沐春风,最起码不会让这些人产生因战败而受冷遇的感觉。石友三、韩复渠这两人,因受后来历史的影响,他其实有些观感不佳,但他还是压抑住自己的好恶,没将另一时空的历史与当前时空的现实混为一谈,仍是表示敬意并加以慰问。尤其是韩复渠,因其还带着伤,且伤势颇重,他更特意指明将派西峰最好的医生为其救治。

但对马鸿宾、马鸿逵、马腾蛟、马步芳,他却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应对。前三者还好说,马步芳的父亲、亲兄弟都先后死在解放军手中,这样的血仇如何去解?虽则对马鸿宾、马鸿逵、马腾蛟而言,死去的马麒、马步青也是其宗族亲属,但毕竟还隔着几层,对马步芳而言,死去的却是其直系血亲。

不过马鸿宾等人既然跟来西峰,自然不会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见吴安平有些为难,马鸿宾便主动道:“战场之上,枪弹无眼,先前彼此既为敌对,自然谁也不可能留手,执政无需为死去的人挂怀。真要说起来,反是我等该向执政请罪,只因私心作祟,被权欲蒙蔽双眼,竟对甘肃翻天覆地的变化视而不见,致有此劫也是应当。”

马鸿宾属于政要,不是军官,所以他称呼吴安平为“执政”,并不算错。这也是吴安平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自己为“执政”,有些不适应,但坦白说,却很舒心。马步芳的态度也不错,并未仇怨之意表露,当然究竟其内心作何想,吴安平并不能深知,以他这时的身份,只能表示:“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我不会因顾忌便打压你,也希望你莫被仇恨蒙蔽思想。”

同来的共产党员有二百多位,其中身份最高的便是刘伯坚,不过吴安平最看重的却是邓晓平。但他并没有与共产党员多说什么,而是对刘伯坚道:“你们先安顿下来,回头我们需要详谈。”刘伯坚愕然道:“详谈?”吴安平有些惊讶:“难道对于我,你们共产党,尤其是北方局,竟没有接触的意思?”刘伯坚摇摇头,却闷声不吭。

在北大街这场热闹而稍显混乱的欢迎仪式之后,吴安平、李章便陪同冯玉祥、于右任等人,驱车前往西峰最有名的陇东饭店,在那里有一场盛大的洗尘宴会正等着他们开席。

李章与吴安平同坐一车。

欢叙别情之后,李章嬉皮笑脸地道:“什么感觉?没想到吧?”

吴安平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李章道:“就说今天这事。这些在以往对我们来说,可都是大人物,没想到会有一天,这些大人物竟要看我们脸色吧?这真他娘的有成就感。”

吴安平笑道:“如何没想到?实话告诉你,一年前我就想到了,并且知道这一天很快就会来到。不过你别太早得意,因为以后或许还有更大的人物要对你俯下他们最尊贵的头颅。”

李章按捺不住道:“谁?你是说谁?”

吴安平耸耸肩道:“或许是英国首相,或许是日本天皇,或许是美国总统,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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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过程

第一百七十三章过程

西峰的新城建筑有比较明显的特点,既保留中国的传统风格,又有吸收一些西洋建筑风格。现阶段,整个中国社会正在经历由传统向现代的艰难和痛苦的转变,影响到建筑领域,便呈现出这样的过渡性特点。西峰新城的规划施工,虽然是依据后世的图纸进行,但图纸只有城市功能区及建筑功能的分设说明,并没有每一栋建筑的详细设计方案。

陇东饭店的主楼只有三层高,是钢筋混凝土结构的西方建筑形式,但左右延伸的附属建筑却极有中国传统意味,围墙环抱院落,次第有门楼相隔。这里的产权归陇东集团所有,但租用者却是天津卫的一个盐皮商人,名叫曲振山。

他原就在老城有货栈,生意也还可以,不过眼见西峰商团的梁文山等人,又是组建联号,又是兴办天成公司,日进斗金,买卖不知大了几倍,也就暗自琢磨百般计算,最终下定决心将陇东饭店承租了下来。应该说,曲振山的这一决定,正好与西峰的发展相合,收益虽比不上天成公司,但比他原先的货栈却强过太多。

这次吴安平将洗尘宴会选在陇东饭店举办,让曲振山的心情无比激动,整日红光满面,连鼻梁上几颗麻子,仿佛也因充血变得越发明显起来。冯玉祥、于右任这样身份、地位及影响力的人物,整个民国也再数不出几个,张之江、鹿仲麟、宋哲元等西北军将领,声名也显赫一时,而吴安平更不说,这位西北第一人、陇东集团老板,更是想巴结也巴结不上的。

陇东饭店张灯结彩,充满喜庆的热烈气氛。一心想有所表现的曲振山,更是不惜血本,将西峰最会做菜的几位大厨都临时请了过来,筹办这次盛大的宴会,其豪华丰盛程度,实际上已远远超出吴安平定下的标准。曲振山钱是亏定了,但他觉得值,只是他也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会不会马屁拍在马腿上,反惹吴安平不高兴。

吴安平确实有些不太满意,倒不是他吝啬招待,而是看到彩旗和满桌子的珍馐美味,便感觉与宴会的主题有些不搭。宴会的目的虽是为冯玉祥等人接风洗尘,实质上却标志着西北权力的转移交接,说难听点便是受降会,在这种场合摆弄富有、豪华,未免会有炫耀之意,如激起一些人反感,倒是得不偿失了。

果然,冯玉祥的苦行僧主义,同这次豪华丰盛的宴会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不喝酒,不抽烟,甚至对满桌子出自名厨之手的珍馐美味也很少动一筷子。吴安平祝酒的时候,他也只是用嘴唇碰了碰酒杯的边缘,以后便再也没有举杯动箸了。

李章倒是不断热情地向身旁的宋哲元、鹿仲麟劝酒、敬菜,并招来厨师介绍一些菜肴的特点和做法。宋哲元、鹿仲麟虽不停点头称赞,但冯玉祥不动筷子,他们也是跟着不动,他们都不动,这桌上其他人要动就很尴尬。而这一桌不动,周围几桌上身份稍差的人,也不好自行其事,再往外围也是同样。一时间,几十桌美味菜肴竟空冒热气,没几个动箸夹菜的。

吴安平高声道:“可是饭菜不合诸位的口味?”

虽然有人张望,但没有谁回应,他这桌上的冯玉祥等人,更是沉默以对,鸦雀无声。

吴安平举杯环顾四周,正要开口敬酒打破僵局,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传出一个声音:“俱是民脂民膏,不忍下箸。”

终于被吴安平抓住话头,他大笑道:“虽然不知是哪位老兄说的,但这话未免有些虚伪。诸位从银川一路南来,中途也曾到固原、平凉等地停留考察,可能指出有哪一项施政,是西北临时政府在搜刮民财?诸位也非见识浅薄,西北与区域外其他省份,相比究竟如何,想来心中自有一番公论,难道只因立场不同,便要罔顾事实肆意胡说不成?”

于右任这时道:“西北施政自是极好,连国民政府做不到这样,只是这宴会未免太也奢侈豪华。想想前几日连黑面饽饽也吃不饱,现在竟对着满桌子海味山珍,对比如此强烈鲜明,不免感慨丛生,确实有些难以下咽。”

吴安平朝于右任点点头道:“于老这话也有道理。其实,西峰方面的安排并不是这样,或许这里的老板见诸位贵客登门,一时兴奋,便擅做主张提高了标准。没想竟有如此豪华丰盛,让我都大感意外。事已至此,我们如果任这般珍馐美味,搁置乃至变质,那才是最大的浪费。”

冯玉祥默声不吭。于右任扫了一眼西北军将领的土旧军服,伸出筷子夹住起一块扣肉,递至眼前,看了几秒钟后,说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此风不可长啊。”说着,他将扣肉放入嘴中,慢慢咀嚼起来。

有于右任带头,其他人也慢慢开动起来,气氛有了些缓和变化。

虽然人可以选择思想,决定自己的行为方式,但食物是否可口,终须舌头来品位分辨。这种生理变化,再反馈到人的思想,便会自然而然形成一种需求。刚开始人们还有些拘束,但过一段时间之后,整个宴会便氛围大变,不少西北军将领放开胃口,狼吞虎咽,恨不得将舌头都一起吞下腹中。

宴会之后,下午便在解放军总部的巨厦里召开座谈会。参加会议的人员,也就是西北军和解放军两方的高层,西北军自冯玉祥以下,还是十几位高级将领,而解放军这方,则包括吴安平、李章、蒋百里及杨虎城、孙良诚等人。不过,杨虎城、孙良诚、李虎臣等人,却是不便发表意见的。

会议自然是完全围绕如何安置西北军进行,更准确的说,讨论的中心议题,应该是如何安置西北军一干将领的问题。西北军的普通士兵,按计划将被划入各部混编,再为解放军增加八个师兵力,现在在银川和固原,余铁鹏、尚纪元、黄日新都已经在进行这项工作。军官却是不好轻易安排的,尤其是张之江、鹿仲麟、宋哲元、李鸣钟这样的高级将领。

吴安平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融合西北军,张之江等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不过他们既然跟随冯玉祥到西峰来,显然有为自己前途考虑的目的,否则的话,自行离开就是,解放军并没有为难。这些人对解放军的军官待遇,并没有表现出很热切的样子,不过对比西北军这方面的差距,显然不可能完全没有感触。

对这些将领,解放军有三套安置方案。

其一,如果有人不愿再从军,吴安平也不勉强,除送上一份程仪外,还会尽可能为其转业提供支持。其二,如有意在西北发展,则鹿仲麟、宋哲元这样级别的将领,将进入总司令部及参谋本部,暂时转为文职。其三,张自忠、刘汝明、孙连仲这样级别的将领,在解放军完成整编及混编之后,仍可独领一军,在前线作战或负责地方守备。

不过,无论哪一级将领,在正式就任新职位之前,都需要再花费三到五月时间,到子午岭士官基地和陇东军官学校学习和进修。这是解放军一向的规矩,绝不会打任何折扣。

刚开始,只有张之江表示要退出军界,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意见,但这重历士官、军官教育的前提一出,大家却为之哗然,以为是对自己的侮辱和轻视。

吴安平还未说话,冯玉祥已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吼道:“闹什么?难道你们就不觉得丢人吗?一个个的,都自以为是天老子第一你第二,怎么就把仗打成这样?败军之将,难道还不该跟人好好学学?”

这话虽不算错,但吴安平怎么听怎么感觉有那么一股子酸味。他朝冯玉祥看去,见冯玉祥已微闭双目,眼皮正簌簌轻抖,便知在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西北军统帅心中,这一关并非那么轻易能过。

他轻咳一声,对在座的将领说道:“冯将军话糙理不糙,虽然我从军的资历,还赶不上在座任何一位军龄的零头多,但我想,此刻我有资格提醒大家:为什么面对北洋六十万大军,西北军都能坚持数月,而在刚组建一年多点的解放军面前,却溃不成军,失败的如此之快?”

“有人说了,这是因为解放军装备好,火力强大。这不能算错,但更关键的是,战争方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对解放军来说,战争的胜败决定于后勤物资保障、火力输出密度、部队机动速度和空地协同战术。个人的武勇始终难以与钢铁机械的伟力相匹敌,你们战术再好,首先在战略上已经输了。”

“为什么要到士官基地、军官学校重新学习?因为你们日后要成为解放军的高级指挥官,率领的也是这样类型的部队。很难想象,如果连自己部队的特点都不了解,连各种装备都无法适应的人,如何能是一位优秀的指挥官?”

“相对于西北军,解放军可说是一支新式军队,但相对于明日,今日的解放军还很落后,还需要不断调整和壮大。不能适应这一变化的人,除了被淘汰,我想不出他还有什么出路。非但是你们,对解放军的各级指挥官来说,同样需要不断的学习和进修,否则,也一样会被自然淘汰,会被解放军这辆飞速前进的战车给甩下来。”

“我们只会向前,没有时间停下,等落后的人再跟上来。”

“我接受”一个很大的声音说道。

众人侧目,发现说话的正是吉鸿昌,他算是在座西北军将领中,职衔最低的一个。在十几个官长、总指挥、军长、师长中,只有吉鸿昌是旅长,不过这种场合下,职衔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胆量,而吉鸿昌恰恰有个绰号叫”吉大胆”。

吉鸿昌说过之后,便旁若无人低着头,皱着眉头,瞅着自己面前的热茶作苦思状,仿佛要从那袅袅上升的云雾中研究出什么深刻的道理来。他表示接受之后,很快便又有人出声赞同,这个人是刘汝明。然后,又有孙连仲、石友三、韩复渠、张自忠等纷纷表示同意。他们说过话,便学吉鸿昌对着茶盏发愣,绝不左右相看。

最后只剩下鹿仲麟、宋哲元未表态了。张之江在西北军序列中,身份其实更高一些,毕竟他还担任过一段时间的代理总司令,但他已决定离开军队,便沉着面孔一声不吭,谁也不知道这位虔诚的基督徒心中,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于右任的身份是超然的,他在西北军类似客卿,身份虽然尊贵,却不便在这节骨眼上说话。

鹿仲麟、宋哲元望望冯玉祥,脸色有些为难。

这时,吴安平朝蒋百里点头示意,蒋百里随即起身道:“这里还有件喜事要告诉大家为解决官兵的后顾之忧,也为彰显军人的功勋与荣誉,由解放军参谋本部提议,并经总司令部、临时政府、最高委员会批准,自即日起,将建立‘老兵基金’和‘忠诚基金’两个专项基金。”

“这两个基金由西北建设银行统一管理。但‘老兵基金’每年的投资收益,将拨付给‘士兵权利委员会’,供其为伤残士兵、复原及退伍老兵自身及家庭的生活提供救助和物质支援;而‘忠诚基金’每年的投资收益,将拨付到参谋本部的特设账户,以为转业军官及现役军官发放特别福利。”

“目前,‘老兵基金’的资金规模为一千万银元,‘忠诚基金’的资金规模为五百万银元,总司令已一次拨付到位。这两支基金将由西北建设银行管理,向陇东集团的某些项目或一些独立项目投资,其收益半数滚入本金,半数按照规定发放。”

“‘老兵基金’暂时不涉及营以上军官,‘忠诚基金’暂时不涉及团以下军官,但随着资金规模的扩大,两者涉及的范围都将向上或向下延伸,直至实现双重、全系统覆盖。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师级以上的军官离职之时,若经审查没有污点,将由‘忠诚基金’发放一笔特别奖励,暂定的额度为一万银元。”

这些话里面有很多名词,别说在座的将领不明白意思,就是蒋百里也似懂非懂,不过略过这些名词,大家还是能理解这些话的含义。

先是李章带头鼓起掌来,继而杨虎城、孙良诚、李虎臣、卫定一等也鼓掌欢迎,然后是石友三、韩复渠、刘汝明这些西北军将领,也忍不住兴奋鼓掌。于右任、鹿仲麟、宋哲元则为之侧目惊讶,不可置信。只有冯玉祥铁青着面孔,面色越发难看。

大家鼓掌的理由各有不同,但无论于公于私,这都是件好事,只要吴安平愿意,只要吴安平有钱,大家没理由反对,不是吗?人谁也不是孤零零生活在这世上的,即便你自觉高尚,视金钱如粪土,但家人、亲戚、故旧也许就需要接济照顾,吴安平不愿自己的部属为金钱作难,谁又愿意自己为金钱作难呢?

况且,这是一件武器。

只要关注西北军的人,都知道西北军的弱点,见不得女人,见不得钱。后来的中原大战,正激烈进行之时,蒋介石就是在陇海战场对西北军发动了“银弹”加“肉弹”的攻势,只搞得西北军官兵均无斗志,纷纷倒戈。靠枪炮难以打垮的西北军,却被蒋介石采用腐蚀瓦解的办法彻底拖垮了。

这其实是有原因的。西北军一向待遇低,生活苦,上下早就穷怕了。冯玉祥已封建家长制治军,即便一些师长、军长犯错,也动辄训斥毫不留情,表面上看起来军纪森严,人人服从,实际上西北军官兵整日征战,早已不耐其苦,都渴望有改善现状的机会。所以,肉弹伴着银弹一起出现,坚如磐石的西北军便顷刻瓦解了。

吴安平自是知道这一手的威力,不过他当然不可能像蒋介石一样,找几车ji女、搬几箱银元,来拉拢分化这些西北军将领。解放军有解放军的原则,这样的事不能干,而且即便干了也会后患无穷,但吴安平的财力又绝非蒋介石可比,虽然没有女人,但解放军本身待遇既高,再加上“老兵基金”和“忠诚基金”对士兵和军官全部覆盖,这足以将西北军上下弄得服服帖帖,不敢、不忍、不愿、也不甘心脱离这个团体。

何况,这些举措并非单为西北军设置,吴安平早有心进一步提高解放军官兵的待遇和地位,否则一旦陇东集团的建设大潮开启,差不多同样的待遇,要和陇东集团争抢人力,就有些格外困难了。

在座的一众将领议论纷纷,已全不顾还有个冯玉祥正铁青着脸不发一语。鹿仲麟、宋哲元也有些意动,但这时再表明立场,就有些不太合适。

于右任轻声在冯玉祥耳边道:“若放不下就同样加入,我觉得对你或许是另外一个机会;若真决定退出,就莫再为难自己,索性放手吧。吴安平手中的牌毕竟太多,随便打几张,都会封死你翻盘的机会,你再不甘心,也是无能为力的。”

冯玉祥长嘘口气,压制住翻涌的气血,冷着脸对吴安平道:“就这样吧。”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但话一完,冯玉祥即起身推门而出,给满脸惊愕的众人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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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去向

第一百七十四章去向

冯玉祥走后,这座谈会便再开不成了。这时如果还去讨论将领的前途和发展,那就正应了一句话“人在情在,人走茶凉”,冯玉祥再怎么样,为人也没差到这种地步,所以他一走,众人也悻悻然再没心情讨论。

吴安平索性宣布散会,然后安排人带这些将领,参观解放军在西峰的训练场,并带他们到解放军教导总队,了解思想教育的相关内容。另外,他告诉李章,再与鹿仲麟、宋哲元交流一下,看他们有没有改变意愿的可能。解放军虽不是缺这两人就不可,但既然两人已有动摇,不将之收入囊中也未免可惜。

他倒是跟张之江单独说了会话。

张之江的资料他娴熟于心,知道这个人虽军事才能不算卓越,并缺乏必要的统御能力,但却是中国国术的主要倡导人和奠基人,后来曾任中央国术馆的馆长,并选拔武术队参加第十届奥运会。与冯玉祥利用基督教不同,他是真信基督的,因而被尊称为军中大主教,而且他本人非常喜欢武术,并有一身不错的国术修为。

吴安平问张之江接下来有何打算,张之江却还没确定要干什么。

他是西北军五虎之首,虽然能力有限,但一向正直老实,对冯玉祥忠心耿耿。不过冯玉祥对这位老哥哥却并不客气,和其他部属一样,一旦犯错误,照样令其下跪。如今他想脱离军伍,实是有些厌倦,而且在代冯玉祥统率西北军之时,他因心力交瘁,已有中风之先兆。

吴安平有些想法,但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他既想说服张之江在西安或兰州筹建一个中华国术馆,又想说服他留在西峰,管理基督教的相关事宜。

西北的外国人会越来越多,有可能将最终达到百万至数百万级别,虽然吴安平对招来的外国专家及技术人员,有预设必须加入中国国籍前提,甚至私自鼓捣出一个所谓的国籍证明,但要将这些人牢牢绑在西北,或许从宗教着手会是更好的办法。另外,引入本土基督教也是与伊斯兰教竞争的需要,对促进道教、佛教改革,也有不少利处。

现在无论国术还是基督教之事,其实哪个都不急迫,哪个都说不上极其必要,所以吴安平索性将话说开,任由张之江自择。当然,张之江如果另有打算,也不能强求。不过张之江对吴安平所说的两件事,还真都很感兴趣,一个是他的信仰,一个是他的爱好,难分轩轾,一时也确定不了要干哪个或不干哪个。

吴安平笑道:“如果你感觉身体能支撑,倒不妨将这两件事都担起来。至于究竟在哪里建馆,又在哪里建教堂,随你自己的意思,我只管看结果,并提供必要的支持。任何一件事若做好了,都能青史留民,比领军打仗也不稍差。”

张之江考虑片刻道:“还真难以割舍。也罢,我就都担着,先干起来。不过这两件事,缺了钱都是办不得的,你动辄出手百万千万,或许称得上民国最大的财主资本家,既有心做这两件事,银元方面想必不会吝啬,但我还要跟你要两个人。”

“要人?”吴安平惊讶道:“要谁?你刚到西峰没一天,竟已经对我的人熟悉了?”

张之江先是摇头否认,继而又解释道:“这两人是我的老相识了。刚才我发现他们一直跟随你附近不远,想必是警戒安全。他们是马英图、马凤图兄弟,西北军的‘破锋八刀’就是主要由他两人创立,当时我与他们有过接触,知道他们的国术修为很高,比我真要强过不知多少,既要办国术馆,自然要有两个镇馆的高手,除了他们,这西北我还真不知谁还有这样的实力。”

吴安平苦笑道:“马英图、马凤图?你可真会挑人。”马英图是黑水公司核心武力特勤组三大队的队长,而马凤图则是特勤组的组长及国术教官,如果都给张之江挑走,他一时也找不到有资格接替的人。可惜他对国术方面不太留心,如果留心的话,他便知道马凤图在后世曾入选十大武术家,而马英图的成就也不稍次。

“这样吧,这两人你只能挑一个。他们在我这边也挑着大梁,若都随你而去,我也找不到合适接手的人。”这话其实不假,虽然黑水公司现在只有特勤组这五百多人,并且也没什么重大任务,只是照着吴安平从后世邢斌那里挖来的特种大队训练纲要在不断训练,但吴安平对他们却有很高的期待,并且很快就会安排几项重大的任务。

张之江便道:“也好,有一人总比自己单打独斗强,那这样,就马凤图吧,他的国术水准更高些,只要不遇到李书文、孙禄堂、杨露禅这一类盖世武豪,其他人都尽可应付了。”

吴安平遂将马凤图招来,说了这件事。马凤图自然乐意,他也是武痴,自然更愿意在江湖闯荡,况且,办国术馆也于国有益,公私两便,怎能推辞。马凤图离开黑水公司,特勤组便由马英图接任组长和教官,而马英图的大队长一职,则由中队长张百川接任。

吴安平将张之江介绍给小舅杜立奎,并嘱咐小舅调派物资及银钱支持,然后他便任由几人留下交谈商议,自己则先去见了于右任,又由于右任陪同再次拜访了冯玉祥。

于右任语重心长道:“你在西北军这件事上的所作所为,不能说错,毕竟以你的立场,这样做无可厚非,但这件事对冯将军的打击很大。试想一下,如果你站在他的位置,先被人以风卷残云之势摧毁了在军事上的自信,又被人分化瓦解了一直忠心追随的部属,你会如何想?所以还是要多体谅些,莫把事情做绝。冯将军的缺陷再多,但谁也无法否认,他绝对是中国最出色的人物。”

吴安平恭谨道:“于老请放宽心,若我真有恶意,根本不会摆弄这些机巧的。”

套房不算很豪华,但布置的十分典雅,有些书香气,这或许会对冯玉祥的胃口,毕竟他还有个雅称“诗歌将军”,是民国将领中写诗最多的人。虽则那些诗没什么文采,但表现出的气概却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冯玉祥拉开门,见是于右任和吴安平,也未多说话,点一下头,便自行转身回了客厅。

吴安平打量一下房间,发现床铺、沙发、茶杯等都没动过,只是一张靠椅挪到了窗前,显然冯玉祥离开会议室,回到套房,曾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对着窗外的热闹的街头,独自沉默了很长时间。

于右任也察觉到这一点,上前接过冯玉祥递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便说道:“如何?对着窗外看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收获?”

冯玉祥看了吴安平一眼,有些黯然道:“收获么,总是有的。”

于右任很感兴趣地道:“说来听听。”

冯玉祥起身来到窗前,望着街道上在严寒之中仍欢笑追逐的人群,缓缓道:“看,老人,青年,妇女,孩子,我从没发现,他们竟能笑得这样灿烂。不简单啊,西峰真不简单,这里我以前经过过,过去还不到三年,没想到这里就换了模样,还是这样的模样,我输得不冤,没什么可抱怨的。”

于右任安慰道:“你能想开就好。实话对你说,刚开始我也是郁郁不乐,觉得不该是这样的结果,但从银川南下,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却让我释怀了。西北变成这样,不正是我们所期待,并为之努力的吗?既然这一愿望已经变为现实,我们又何必介意是不是自己亲手实现的呢?而且,我们与能创造这样奇迹的人为敌,怎么可能取胜呢?”

冯玉祥沉默不语,只有闪烁的目光,证明他这时的心情十分复杂。

忽然,冯玉祥问吴安平道:“如果我当初不进攻甘肃,而是选择和你协商,借陕攻豫,你告诉我,说实话,这场战事是不是就能避免?”

吴安平在他目光的压迫下,一点也没退避,而是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或许会延后一两年,但终究还是无法避免的。”

冯玉祥大笑道:“看来我并没有猜错,这一仗打得正是时候如果再让你发展一两年,只怕那时我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西北军十万大军竟会败得如此惨,如此快。”

吴安平坚决地道:“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如果连西北军都不能干净利落地击败,我如何敢与北伐大势相逆,肆意攻击苏联和斯大林?绝不是我心血来潮,就将自己摆上反苏的位置,而是从一开始,我就已认定苏联是必须击败的大敌,早在坐着各种的准备。时间拖得越久,准备也就越充分。”

于右任此时插话道:“如此说,你与吴佩孚、张作霖一样,都是反对赤化的?”

吴安平摇头笑道:“对我来说,无所谓赤化与不赤化,只要对中国有好处,何必管它是赤是绿,是黑是白?主义什么的,无非是手段,强国富民的手段。事物总是不断变化的,以单一的手段应对,此时合适,彼时就不一定合适。长远看,对一个国家来说,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未必就泾渭分明,能一直保持纯粹。”

这其实就是“猫论”,也是实事求是思想的体现,只是凭吴安平的水平,还远不能在理论层面上,对此做出很深刻的阐述。照本宣科自然是没问题,但这样半桶水根本就经不住诘问,还不如干脆不戴理论家的帽子,自己做自己该做的事,让感兴趣的人自行归纳和总结,这样或许效果还更好些。

于右任双手握住茶盏,右手中指轻轻在左手背上敲击,然后饮了一口猛茶,有些失望道:“听之有理,但思之却谬误重重,不是那么回事。”

这其实很正常,吴安平这一套说法其实只有在解放军控制区,才能验证出正确性。这是因为D-7引擎的存在,使他可以在许多方面脱离本时空的限制,保持超然和某种独立性。在民国其他地方,还是要讲**、要将主义的,这既是潮流,也是对时代发展的必然适应。于右任把吴安平的话往整个民国套,自然便察觉很多谬误出来。

吴安平此来的目的是要和冯玉祥交流,明确其去向,而不是讨论什么“主义”,所以明知自己的阐述不全面,于右任的理解也有偏差,他还是没做解释,而是又无话找话,向若有所思的冯玉祥问道:“冯将军曾到苏联考察,不知印象如何?”

“还可以。”冯玉祥没兴致多说。

于右任却来了兴趣:“什么叫还可以?先前你说过许多具体经历,唯独略过自身感想没谈,既然现在说到这里,不如就讲出来让我们听听,看有没有道理。”

他的要求,冯玉祥倒不便拒绝,整理一下思绪道:“在莫斯科,我没见到斯大林,他当时正在黑海养病。除此之外,我和许多党政军的首脑人物、各界领袖人物、教育家、政治家、军事家、新闻记者、平民,乃至流亡莫斯科的第三国**领导人,都分别进行过一些晤谈。总体来说,苏联到处洋溢着浓厚的、热烈的**气氛,各阶层对共产主义的拥护度很高。”

“我见到了苏联人民政府主席加里宁,他向我介绍了十月**的经过和苏联国家建设方面的情况和困难,还问了一些北京政变的事。我去会晤加里宁时,曾看到外面走廊上有许多老百姓在等着见他,有的是为牛生病的事,有的是为孩子的事,这位日理万机的领导人都不厌其烦地接见、解决问题或让秘书去办。由此可见,苏共领导人很亲民,这恰恰是民国政治家缺乏的品质。”

“不过,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共产党的严密组织、有效工作、宣传方法、严格纪律、刻苦生活、紧张活动及‘世界**’、‘民族解放’等理论。了解得越多,就越觉得震撼人心,所以在苏联期间,我除了会客、参观、讨论之外,一直在下功夫学习相关的知识和理论。”

“现在的中国,到处都是莫名其妙的战争,循环无穷,不知道要打到哪天才算了局。这样地退而自思,一切的痛心难过,都使我感觉到自己学识不足,办法不够,找不到切实可行的解救乱局的道路。通过在苏联的参观学习,我意识到,过去辛苦忙碌那么多年,很大程度上是盲目的,今天要想**成功,非有鲜明的主义和指导行动的党组织不可。”

吴安平疑惑:道“既然如此,将军为何不加入共产党,而是最终选择加入国民党呢?”

冯玉祥似乎不想说,但于右任也一再追问,他终于无奈答道:“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

“共产党组织性太强,个人要绝对服从集体。这自然是政党战斗力的保证,但对我来说,却是要先将自己手中的一切都交出去,尤其是十几万西北军,我暂时还做不到那样大公无私。而且,现在的中国共产党还只能算苏共的中国支部,没有什么独立性,就算苏联是导师,但国家是平等的,我们再积弱,再需要帮助,也没有完全听命于他们的道理。”

“另外,我在莫斯科耳闻目见了几次苏共的党内斗争,发现其中的凶险残酷,简直更甚于我们的军阀混战。”

“一旦在斗争中落败,昨日的亲密同志便突然成为国家的敌人,不是要被枪决,就是被逼得跳楼、跳河,甚至还有可能株连全家。罪名是多种多样的,他们总能把你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联系起来,然后让你无从辩驳。那种氛围是极可怕的,在狂热的**精神鼓召下,无数人盲目加入,很快就演变成一场场声势浩大但目标离奇的所谓运动。”

“我有些恐惧,所以打定主意只能和共产党合作,而不愿加入其中。”

于右任道:“你觉得这种情况可能在中国出现?”

冯玉祥点点头道:“很有可能。”突然他又长叹一声道:“不过,这些对我来说已没有任何意义,我已决定隐退,回老家专心读书,再不过问政治了。”

吴安平插话道:“将军甘心?”

冯玉祥注视着他道:“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

吴安平道:“依我看,将军是绝不甘心退隐的。时局混乱,北伐正酣,将军一直就是这局中之人,心既系于此,想冷眼旁观,如何可能做到?”

冯玉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于右任也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吴安平缓缓说道:“一战有句歌词,唱到‘老兵永远不死,只是慢慢凋零’。没有谁是舞台永恒的主角,总会有辉煌、有淡出,但沉痛也罢,隐忍也罢,那份属于老兵的骄傲永不会褪色。将军甘心也罢,不甘心也罢,都不能改变已发生的事实,但很多事情只要换个角度想,就会感觉天地仍无限宽阔。”

虽然这番话有些辞不达意,但冯玉祥还是听得很明白。

他冷笑道:“你是想,让我为你效力?”

吴安平坦诚地道:“不用为我效力,而是为国家效力。冯将军是民国有数的人物,影响力巨大,只要能放下权位之心,在任何领域都能发挥出其他人难以发挥的作用,这同样也是爱国报国。西北最高的权力机构,其实是三方委员会,只是到现在还是空架子,就只有我一个人。如果将军有意,我想延请将军加入三方委员会暂任外交委员,负责与国内军政势力和诸国列强间的交涉,不知可肯屈就?”

冯玉祥本没在意,但听吴安平这一说,顿时瞪大眼睛,惊诧莫名。

于右任也不敢置信,但他看吴安平样子很认真,显然不是随口说说,就更加疑惑不解。让冯玉祥去搞外交,他没听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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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善意

第一百七十五章善意

(这章本来能早更的,只是感觉分开不好,就两章连起来了,共一万字)

于右任没有听错,吴安平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让冯玉祥负责对外交涉,才是最合适的安排。当然,这首先还要征得冯玉祥的同意。

其实,冯玉祥能发挥才能的位置很多,但在西北来说,其他却都有些不便安排。

军事方面,冯玉祥做军训部长或陆军部长是没问题的,但关键在于,他的身份太高,只有安排到总司令部做副总司令,或是到最高委员会做军事委员,才算有些匹配。

可是,目前解放军的总司令部和西北的最高委员会,都还只是空架子,吴安平既要趁停战之后的短暂时间,使用D-7引擎专心为西北打下腾飞的基础,便没有多少精力放在总司令部和最高委员会的运作上,如此冯玉祥便缺少压制,以他西北第二人的身份和遍布解放军的众多老部下,确实有那么点可能会生出一些乱子。这是吴安平极不想看到的情景。

行政方面,西北第一个两年计划启动在即,这非但关系西北日后的发展,也关系到整个中国日后的发展。本来一切按部就班,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这时突然多出一个极有威望的人,在旁边指手划脚,便极有可能耽搁时间,使西北无法达成预期的建设目标。影响所及,或将扰乱两年后一些重大计划的实施,这同样是吴安平不希望看到的。

另外,冯玉祥当然不可能去陇东集团,他想必没有管理公司及工厂的兴趣。

当然,如果冯玉祥真要隐退,潜心读书,他实际上是不大可能留在西北的。这里毕竟是他的伤心之地,以往的部属很多,触景伤情当然是一种心灵上的煎熬。但放之于外,吴安平同样有些不放心,凭冯玉祥的影响力,如在外受到一些蛊惑,刻意与西北为敌,那才是真正麻烦的事。

可见,怎么安排都有顾虑。吴安平最希望见到的是,冯玉祥真能就此偃旗息鼓,最起码从西北淡出,但这根本不可能,冯玉祥这样的人要能安分守己,那太阳真要从西边出来了。想来想去,只有另辟蹊径才行,吴安平灵光一闪,便将脑筋动到了国民政府头上。

北伐战争之前,中国军阀混战,南北打成一团,等到国民政府发动北伐,**军所向披靡,似乎已有国家统一平息战乱的趋势希望,但后来的历史发展清楚表明:大**只是推翻了北洋政府,中国的战祸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一直持续到新中国建立,才算基本结束。

如果没有吴安平这个搅局者出现,按照正常的历史,北伐战争结束之后,不久便是中原大战,然后是连串的国民党的派系战争及剿共内战,继而日军大举侵华,九一八事变、七七事变、西安事变一条线下来,持续八年的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等二战结束日本投降,中国的国共内战却又打了三年。

这二十多年,中国无一日无战火,无一寸土地不遭蹂躏,到共产党横扫国民党八百万大军,新中国建立之时,整个国家早已是满目疮痍。民众在战火烽烟中呻吟,根本找不到喘息的间隙,直接间接死于战争的,便有数千万之众,如果连灾荒导致的人口死亡也统计在内,这个数字更会骇人听闻,足足上亿。

这些人手拉手起来,足以绕地球两圈还多。你能想象上亿具尸体环绕着地球,那会是怎样一副惨景吗?

而一九二七年,也就是明年,正是关系到中国后二十年局势变化的一个关键年份。

现在国民政府内部关于定都南昌还是武汉的争执,已经露出苗头,而随着**军进军江浙、上海,蒋介石为得到江浙财阀及买办阶级的银元支持,必然走向“清党”“反共”的一面。宁汉分流、清党分共、反共大屠杀、宁汉合流、宁汉分裂、宁粤对立、南昌起义、井冈山星火燎原等等,无数重大事件都在这年发生,对中国历史构成了重大影响。

由于解放军的出现,吴安平敢肯定说,中原大战、抗日战争已不可能再发生。国内战争将只局限于国民党派系战争和国共内战,一九二七年便是开端。

从吴安平内心来说,当然不愿看到中国出现种种内耗局面。如果他将目光对准国内,有解放军参与逐鹿,或许可能阻止这一切发生,但事实上他却打算韬光隐晦,再积攒一到两年实力,然后就率军北上与苏联争雄。一九二八年,苏联第一个五年计划就要实施,如果等其完成初步工业化,再想解决潜力无穷的北极熊,难度之大就非任何人所能想象了。

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个日本问题。

如果不是这时期苏联正好要完成农业国到工业国的转变,吴安平倒很想先解决日本,然后再与苏联争锋。解放军如果加入北伐,就绝不会与目标妥协,像国民政府历史上做的那样,先求名义上的统一,其他留到日后再说。直军、奉军、直鲁联军都不难解决,但如果不趁机将列强势力从北中国彻底清除,那吴安平及解放军,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

支持奉系的列强便是日本,而日本在北中国的侵略利益也最多。可想而知,在解放军横扫北中国的过程中,必然要与日本发生激烈冲突。对此,吴安平根本毫无畏惧,但北中国尤其是东北,可以说是日本的生命线,既要驱逐其势力,又不愿与其死战不休,以致影响到进攻苏联的计划,可想而知,这同样不是轻易就能达成的。

当然,解决苏联之后,解放军也会对日本动手,但这终究不是同时面对两个国家。日本的实力终究有限,苏联才真正潜力无穷,所以吴安平自然要在苏联的实力还未完全成长起来之前,将其击败乃至肢解。

吴安平要全力准备这两件事,国民政府分裂、国共合作破裂及南方派系纷争,他根本无暇专注。作为熟知历史的人,如果将这些关系中国之未来的变化完全置之不理,也不是负责任的做法,所以即使不方便大动干戈,但他仍想由冯玉祥出面,凭其自身的巨大威望,和西北强大的经济和军事实力,从中巧妙周旋,尽量使这些变化少一些血腥,多一分理性。

除一些不方便说的,其他吴安平都假托“预测”之名,在冯玉祥、于右任面前说得很明白,但是他是没办法说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测”的,虽然看过一些后世的分析资料,但他从没有深入做过了解,所以话虽然说得坚决,但一遇到两人反问,就有些答不上话。

不过,冯玉祥、于右任都极熟悉政治和政局,只有吴安平起一个头,他们自己就能推论出,那些“预测”的事有多大可能发生。

尤其是于右任,他既是国民党元老,又是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还曾亲自协助孙中山改组国民党,对于国民党及国民政府内部的情况,可谓了如指掌,虽然觉得吴安平的“预测”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但只要照吴安平所说梳理一下脉络,便不能不悚然而惊,因为这些“预测”之事,发生的可能性竟然极大。

于右任朝冯玉祥打个眼色,冯玉祥会意,对吴安平道:“吴总司令还是先回吧,回头我再给你答复。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和于老商议,就不送你了。”吴安平知道两人必然有很多话说,遂告辞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一步,恭候佳音。”说罢,朝于右任也点点头,便推开门独自走了。

吴安平并不担心冯玉祥不答应,因为只有在西北的支持下,他才能重回政局的中心位置。不甘寂寞的冯玉祥,即便一时想不开想不通,在碰过几次壁之后,应该就会清楚这一事实的。他其实为难的是,该如何对共产党施加影响,使其完全摆脱苏联控制,尽快成长为一支独立的中国政治力量。

毫无疑问,在现在来说,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后世的中国共产党虽然有着几乎不可复制的辉煌,但正像人有出生及成长的过程一样,在民国大**时期,刚成立不过几年的中共,还正处于它的幼年,也有牙牙学语的过程,也离不开家长的喂养、搀扶以及老师的知识传授。在这一时期,苏共创立的共产国际,就是中共的保姆、家长和老师。

共产国际即第三国际,又名世界共产党,它从成立之日起,就肩负着双项重要使命:一是领导和帮助世界各国共产党和**党人,成就马克思列宁世界**的理想;一是在资本主义列强包围苏联**的情况下,通过各国共产党,引导各国民众共同拥护和保卫苏联**的成果。

由于共产国际负有双重使命,而其成立、存在和工作,又基本都在苏联共产党领导之下,因此,共产国际与生俱来就兼具国际主义和民族主义的两面性。它既会不惜血本,包括捐出本国的金银财宝,甚至牺牲苏共党人的生命,来推动欧亚各国的**运动;也会因为被援助国共产党不能忠诚履行保卫苏俄的义务,而强行干预该党的内部事务。

中共自成立之日起,其实就宣布加入共产国际,为其下属的一个支部,自愿听从共产国际的领导。对此,中共二大专门通过了决议。共产国际对加入者有明确的纪律约束,这包括:凡加入者,党名必须为“某国共产党——第三国际共产党支部”;必须全力拥护苏联;必须遵守第三国际一切决议,第三国际也有强迫加入各党一律遵行的权力;等等。

这时期的中国共产党人,多数都自觉把自己视同国际共产党的党员,习惯站在阶级立场上,来看待国家民族关系。因此,在拥护苏俄或保卫苏联的问题上,共产党员很少会有情感上的困扰。一九二四年中苏两国政府商谈建交,涉及到外蒙古主权问题时,中共方面就曾公开赞同莫斯科的主张。

之所以这一时期的中共会这样行事,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它深信马克思的阶级斗争学说。

按照阶级斗争学说,资本主义条件下全世界无产阶级才是一家,因此,工人无祖国,要不要为民族国家利益而斗争,必须首先弄清楚它是不是符合国际无产阶级的根本利益。因为苏联是世界上唯一的无产阶级的祖国,因此,任何争取和保卫民族利益的斗争,都必须服从和让位于拥护和保卫苏联利益的斗争。

但是,以这样一种观点和方法行事,在民族主义情绪日渐高涨的中国,难免会引来许多批评和质疑。一九二四年中共在外蒙古问题上的言论文章,就受到了不满中共的国民党人的强烈抨击。而吴安平之所以想对共产党员施加影响,也是想把这样的观点从这些人的思想中去除,加快中国共产党本土化或中国化的进程。

中国共产党的组建是在一个极短的时间里完成的,它和苏共不同,苏共经历二三十年斗争磨炼、分化,最终才成就出一个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而中国共产党的各方面准备都明显不足。因此,中共和共产国际,从一开始就不能不是一种依赖关系,必须要由共产国际搀扶着才能走上现实的**之路。

但现在的中共之所以离不开共产国际,不得不听其指挥和号令,除了理论上、实践上和干部组织等方面有所欠缺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就是财政经济上长期无法独立。从建党开始到现在,中共其实一直面临着经费上的短缺情况,不得不全面接受共产国际提供的经费援助。到现在为止,莫斯科提供给中共的经费,已不下一百万美元的数目。

一百万美元,对吴安平来说,却连个屁都不是。因此,吴安平除了打算向中共提供,中国共产党在后世自己总结归纳出的各项理论供其逆向研究吸收外,还准确向其提供大规模的物资及经费援助,以削弱苏联及共产国际对中共的影响。人一旦形成固定的思想,要想促其转变,是极其不容易的,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

随冯玉祥来西峰的共产党员有二百多人,暂时安置在陇东饭店的几处附属院落中,条件也是极好。不过吴安平过来时,一进院落,便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几十道目光,都隐隐带有敌意,显然没人对他的精心安排领情。

这里有很多警卫把守,许进不许出,其实就是软禁。吴安平虽不愿难为这些人,但事情没有沟通好之前,当然不便放他们在西峰自由进出,万一有人闹出什么过激行为,反倒更不好处理。他事先已派人通知宣侠父尽快到西峰来,因此见这人正和几个人围坐争论什么,也没感到意外。

因为见过影像资料,吴安平第一眼就把邓晓平认了出来。他正坐在宣侠父旁边,听宣侠父和另一个年轻人激辩,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其实,这边的议论声音并不算小,吴安平走近时,听到自己名字被反复提了几次,不问可知,他们议论的应该就是自己。不过,他虽想听听这些人对自己看法如何,但宣侠父看他走到近前,便自然停下争论,向周围的人介绍道:“这位就是解放军的总司令,相信你们见过面了。”

吴安平笑道:“刚刚都见过面的,只是没说什么话。现在还是要介绍一下,我光知道诸位的名字,跟人可是对不上的。我先来。”说着,正色道:“本人吴安平,新民党员。”

“刘伯坚。”一个面容坚毅的男子不卑不亢地开口道。

这名字吴安平听过许多次,也在资料上看到许多次,这回见本人就在眼前,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相貌敦厚朴实,乍一看,很难将眼前这人和资料所描述的“点石成金刘伯坚”联系到一起,不过看他暴露在外的手脸,粗糙、坚实,明显是久经风沙磨砺,这或许算是他倾尽全力改造西北军的一种佐证。

“邓晓平。”

日后的伟人此时还没显出峥嵘的头角,不过单看他的眼睛,就能知道这是一个求知欲极强的人。吴安平虽然对这位伟人很感兴趣,此时却不好多说什么,点点头也就过去。

“刘志丹。”“方仲如。”“安子文。”“”

这里面或许还有一些日后了不得的大人物,但吴安平只记得一个刘志丹,因为就是这个人一手创建了陕甘边**根据地,成为工农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的目的地。如果他没在东征战役中牺牲,或许可能在新中国占据一个开国大将的席位。

“我就不说久仰了。包括侠父兄在内,可能你们经常议论我,就像刚才那样,但实际上对我还并不了解。我自然也是,也不能说就了解你们。这说明大家的交流还不够,以后是需要加强的。大家就当对方也当自己是一个普通的中国人,有事多沟通,没事多交流,老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多交流增进了解,总是有益的。”

让很多人惊讶的是,吴安平根本没摆什么总司令的架子,只是像拉家常一样随意说话。不过对宣侠父来说,这算不得什么奇怪,他与吴安平接触过几次,知道吴安平并不是故作姿态,而是一贯如此,不像想象中大人物的做派。当然,宣侠父认为这是可贵的品质,其实真实的情况是,吴安平既没有这样的意识,也根本就不知道架子怎么摆。

“这话说得好,以后确实应该多交流。我对你很好奇,其实不只是我,整个甘肃、陕西外加整个民国,只要知道你的人,无不感到好奇。只要你不拒绝,我是肯定要经常登门的。”宣侠父爽朗的笑道。他是个怪杰,并不将一些规矩放在眼中,既然吴安平如此说,他又正好想如此做,那自然不会再推拒。

几个人随意说了会话,内容都很没有营养,而且刻意规避了有关苏联的话题。刘伯坚其实是想问一问的,尤其是现在乌斯莫诺夫等人已转到西峰关押,他想知道吴安平打算怎么处置,只是几次被宣侠父以目视阻止,到嘴边的话就压了回去。

见气氛稍微友善些,吴安平就对宣侠父、刘伯坚道:“侠父兄、伯坚兄,你们两位请跟我来一下,我有些事要和你们商量。”转身要先走,突然他转身对邓晓平道:“希贤兄也来吧,可以帮着出出主意。”邓晓平原名邓希贤,是由苏联回国后才改的名字,他其实比吴安平还小一岁,不过吴安平要称呼这位伟人为“弟”,他还真没有那么大的底气。

三人有些惊讶,不知道有什么事商谈,竟要避开其他人。不过见吴安平已起身领路,三人对视一眼,便连忙跟上,想弄清楚吴安平的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

转过几道回廊,穿过两座月亮门,吴安平带着三人来到另一座院落前。这个院落还在陇东饭店内部,只是面积要小些,而且由里到外布满荷枪实弹的解放军警卫,警戒森严,不知道在保卫或守护什么。

吴安平朝三人点点头,转身对跟在后面的警卫道:“不要让其他人闯进来。”说完,就率先跨进了院中。刘伯坚目带询问朝宣侠父看一眼,见他也是满头雾水,便双目一凝,跟了上去。宣侠父朝邓晓平撇下嘴,边走边轻声道:“走,盛情难却,我们就进去看看,这吴安平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进到中厅,吴安平早在主位坐定。原本厅内有几个解放军士兵值守,等四人进来,却都退到了门外。吴安平摆手让刘伯坚三人随意坐下,然后道:“还得等几分钟,我要的东西还没送来。桌上有茶,有点心,大家先随便聊几句吧,边聊边等。”

宣侠父与他还是稍微熟悉些,忍不住问道:“吴总司令,哎,算了,叫起来真别扭,还是照你所说,就叫你安平吧。”

吴安平不禁莞尔:“随便称呼就行。”

宣侠父这才继续道:“安平,你把我们三个叫到这里来,究竟是想商量什么事?搞这么神秘,说实话,我都有点紧张。”

吴安平沉吟一下,缓缓道:“不得不神秘些,等你们见到东西,就知道为什么了。不过,确实有必要先说明一下,免得你们以为我不怀好意。”

刘伯坚沉声道:“请讲。我们洗耳恭听。”

吴安平脑筋急转,一边组织语言,一边神情严肃道:“你们其实很清楚,我是持坚决反苏立场的。”见宣侠父、邓晓平有话要说,他立刻打个手势阻止道:“不要想说服我,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他又继续道:“我个人和苏联没仇没怨,也不认识任何苏联人,之所以坚决反苏,完全是民族主义使然。”

刘伯坚三人都经历过外蒙独立时的国内论战,那是国际主义和民族主义的第一次交锋,所以吴安平一开口,他们便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中国人的民族身份和国际的共产主义战士身份,这两者之间的冲突,其实在很多中共党员心中都存在,对刘伯坚、宣侠父、邓晓平来说也是如此,他们无法找到出路,只好脸色难看地沉默。

吴安平很理解这一心情,他说道:“你们不用开口,只听我说就行。”

“共产主义理想和民族现实、国家利益都是有冲突的,这不仅在你们身上有所体现,在斯大林和苏共高层、第三国际领导层身上,也必然有所体现。所谓工人无祖国,这本身就是一种谬论,哦,你们不必激动,话虽然刺耳,但你们只要随便找些工人询问,就知道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或许你们会说他们觉悟低,但既然你们承认他们是无产阶级**的主体力量,就不能不考虑这些觉悟低的人的想法,因为这些人才是绝对多数。所谓的布尔什维克,不就是多数派的意思吗?好了,这些也不说。我知道,想说服任何一个抱有坚定信仰的人,这本身就接近于徒劳。”

“只是,我想说,无论你们是不是国际主义者,在所有人眼中,包括你们眼中,这个苦难的中国都始终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祖国。我们是兄弟,是血脉相连的中华儿女。不管你们怎么看我,基于这一点原因,我想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而且我认为,这些帮助正是你们共产党所急需的。”

刘伯坚道:“吴总司令有话不妨明说。”

吴安平笑道:“看来伯坚兄对我不甚满意,这称呼又换回来了。”

刘伯坚不吭声,宣侠父又道:“安平,不管我们的政治理念是否相同,你只要有这份心,我们共产党是很感激的。有什么话,你就明说吧,把圈子绕来绕去的,也没什么意思。”

吴安平点点头道:“确实,绕圈子很没意思。我就直说吧。”

“我给你们准备了两份礼物。一份是一些研究马列的专著及文献资料,包括政党组织、建设、管理、斗争实践、施政纲领等相关理论和具体构成方式,也包括对中国国情的分析、对苏共历史的解析、对资本主义制度的解构等许多方面的内容。当然,这只是第一批专著及文献资料,另外其实还有许多,以后经过整理分类,我会陆续再向你们提供。”

“当真?”刘伯坚急切问道。他其实并不相信吴安平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吴安平提到的一些内容,正是目前共产党所急迫需要了解的,他不能不抱有一点希望。

宣侠父摇头道:“我相信你的诚意,但你这话我觉得不靠谱。”

邓晓平第一次开口,却道:“既然安平兄如此说了,我们不妨期待,想来安平兄也不是胡乱开口之人。”

吴安平笑道:“靠不靠谱,待会你们就知道。不过有句话说在前面,这些东西绝对不允许翻录,也决不允许带出西峰,你们只能在这里做研究。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就当是强制规定吧。”

宣侠父道:“古怪”

吴安平道:“别管古怪不古怪,只要能帮到你们不就挺好?嗯,这些东西我们新民党也要用,其实不方便外传的,所以,你们理解吧。”

刘伯坚问道:“你说两份礼物,如果这是一份,那当真算是厚礼,只是不知道另一份礼物是什么,有什么说法?”他也来了兴趣,忍不住就想追问。

吴安平的目光先在三人脸上扫过,继而深吸一口气道:“这第二份礼物,其实最简单,不过也最实用。直到昨天我还在考虑,这份礼物究竟送还是不送,不过今天一早我想通了,还是要送,而且要一次送到位。”

宣侠父神情古怪道:“听这话的意思,莫非你是想送钱?”他这么一说,刘伯坚、邓晓平的神色也古怪起来。如果这是真的,那大资本家援助要革他命的共产党,这也未免有些太过滑稽。

吴安平深深看了宣侠父一眼,突然笑道:“侠父兄不愧被称为怪杰,这么离谱的事都能猜到。不错,我正有此意。”

宣侠父真心高兴道:“安平真不愧是大财主,就是财大气粗,说吧,你准备支援我们多少钱?预先告诉你,少了可不顶用,你最好痛快些,多从身上拔几根毛。”

吴安平禁不住摇头:“看来有句话说的没错,共产党也要请客吃饭,这不一说到钱,就立刻要板上钉钉,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向说到做到,不会空言诓骗的。”说着,他想了想,问在座的三人道:“如果我没有算错,你们中共现在每年需要的经费应该不超过一百五十万银元,可对?”

这方面邓晓平不清楚,宣侠父略知一二,刘伯坚却是一清二楚,只见他勃然变色道:“你从何而知?这些情况一般的党员都不了解,你从何而知?”

吴安平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随口道:“这不算什么,其实我知道的比你能想到的更多。不过你放心,我是另有渠道,可没在你们内部安插什么人。据我所知,你们每月的党费大概在一万五千银元左右,除此以外,还有些募捐,数目也不太大,最大的经费来源,应该是苏联的援助,今年大概有一百来万吧,可有差错?”

这下宣侠父、邓晓平的脸色也变了。他们虽不知道吴安平所说的数目是否贴切,但看刘伯坚铁青着脸,闷声不吭,也知道即便差也差不到哪去。

宣侠父严肃地道:“安平,如果你确实诚心帮助我们,就请把消息来源一并说出,否则这钱再多,我们也是不会接受的。”

吴安平苦笑道:“既然这样,我就说了吧。这些消息其实是从苏共内部得到的,你们不要不信,也不妨先存疑,等那几箱文献资料和书籍送来,你们略微翻看翻看,就该知道我所说不假了。里面有苏共封存的档案,虽然不是原件,但只要你们稍微分析一下,就知道是真是假。这样的东西苏联几十年内都不可能解禁,你们说我从哪里得到的?”

其实,档案确实是真的,但不像吴安平所说是从苏共内部得到,而是因为后世苏联解体,俄罗斯解禁一些档案,夏听白光明正大从书店买到和从网上下载打印的。这情况自然不能说,况且说了也没人会信。吴安平绝想不到,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在后来却引发苏共内部剧烈震荡,直接导致骇人听闻的大肃反,提前几年出现在了苏联。

刘伯坚三人面面相觑,显然也不肯深信。

吴安平不再继续解释,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道:“我可以向你们提供每年两百万银元的无偿援助,这些钱可以是银元券、美元、英镑、法郎、日元,也可以是卢布或同等价值的实物,随你们挑。而且,我可以保证,没有任何的附带条件,但只有一条,这些钱绝对不能用来买军火,其他随你们怎么用。也不必签署什么文件,我相信你们的口头保证。”

刘伯坚沉吟道:“听起来是不错,不过这件事我们几个做不了决定,还需向组织反映,由中央拿主意。”

吴安平道:“无所谓,反正我这里没问题,这笔钱就存在西北建设银行的特别账户里,你们随到随提。不过我劝你们,这件事最好不要通报第三国际的人知道。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如果这算不怀好意,那我承认。我只希望中国人自己独立完成中国的**,那些黄头发、棕头发、褐头发、红头发的外国人,不要再指手划脚,他们没有那份好心,也没有那个水平。”

邓晓平有些话要说,只是资料这时送了过来,几个解放军战士抬着三个沉甸甸的大木箱子,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这话到底也没说出来。

吴安平一直留意他,本想听听他说什么,但见他把话咽了回去,也不好多问,遂摆手让战士自行离开,他走到一个木箱前,伸手揭开了箱盖,对围上来的刘伯坚三人道:“东西在这里,你们检查一下吧,看我刚才所说有没有不实之处。”

这口箱子里,最下面一层都是书籍,书籍上则是摆放整齐拿皮筋束起的一叠叠的文献和零散资料。刘伯坚先是拿起一本书,看书名是《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又拿起一本,是《对反杜林论的再研究》,然后《马克思主义哲学史观》、《党建研究》、《重读资本论》、《马克思资本论和黑格尔逻辑学》、《国家与**导读》等等,过目一数,就有几十本之多。

宣侠父拿起一本书,见书名是《十月**的真相》,便随手翻了翻,这一翻登时脸色大变。他将书放下,拿起一叠资料,见最上面的标题是《解密苏共:1918》,手抖着不敢翻,放下又换另一叠,见标题是《大失败:二十世纪共产主义的兴亡》,忍不住翻开,明显觉察到不是全本,而是节选的内容,不过只看了几页,便让他冷汗直流,猛地合上,不住喘息。

邓晓平拿到手中的书却是一本《第四国际》,翻了几页便知道是翻译的外国著作。他又看到一本《现代资产阶级理论社会学批判》,还是翻译书,然后《列宁的最后斗争》、《自由、权力和所有权》、《关于过渡社会的理论》、《马克思主义是科学还是启示录》、《共产主义政权体系》等等,都是翻译过来的外国著作。不过他同时发现,这些书的内容大多并不太全,有些地方似乎少了不少页数。

三人不约而同抬起头,从另两人的目光中,分别发现了恐惧、喜悦和惊讶。他们齐齐看向吴安平,发现这位始作俑者竟异常平静,拿着一叠文献资料在翻看,上面的标题赫然是《论第三国际的必然破灭》,而旁边的桌子上,则摆着一本《马克思列宁主义社会学原理》和一本《英国工人阶级状况》。

“没可能的。这些书籍和资料你到底从哪里弄来的?”刘伯坚激动地道。

吴安平叹口气道:“追寻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只要对你们有帮助,何必管从哪里来的呢?如果我说是从八十年后拿过来的,你们相信?人总会有秘密,这就是我的秘密,虽然说了你们也不信。”

宣侠父看看刘伯坚,又看看邓晓平,然后对吴安平道:“不管怎么说,安平,都要谢谢你,这些书籍和资料我们确实很需要。这样吧,你让警卫送几个笔记本和钢笔、墨水过来,再定时给我们送些吃喝,没几天时间,恐怕我们是不会走出这院落的。对了,其他人还得通知,我去吧,再给他们拿几本书,让他们先学习着。安平,这几天就麻烦你了,不过你是始作俑者,吃你的、喝你的、花你的、住你的也是应该。”

说着,宣侠父拿起一本《共产主义原理》和一本《共产党宣言导读》便朝外走,刚走几步,突然又转身看了一眼那几口箱子,然后对吴安平道:“大手笔啊,大手笔啊,安平,我真是服了你了。”

吴安平愕然,问刘伯坚和邓晓平道:“侠父兄此言何意?”

刘伯坚没回答,反叹口气道:“虽然这些书和文献资料还没有仔细阅读,不过我已经知道,你给我们制造了一些麻烦,很大的麻烦。”

邓晓平道:“或许这是好事吧。”

吴安平笑道:“有麻烦才好。有麻烦就说明有问题,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你们现在明白我是出于善意了吧?”

刘伯坚与邓晓平同时摇摇头,各拿起一叠资料翻看起来,倒把吴安平晾在了一旁。

吴安平讪讪笑了笑,自己也觉挺没意思,便对两人道:“后堂就是卧室,被褥早准备好了,旁边还有个小浴室和两个厕所,你们尽情使用就是,钱我早交了一个月,不用节省。”说完,他也出了院落,却朝马鸿宾、马鸿逵等人的住处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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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决定

第一百七十六章决定

虽然见面时吴安平已做过一些抚慰,但马鸿宾、马鸿逵、马腾蛟、马步芳等人,仍难免心中惴惴。【#百度搜(手打打章节#..在他们看来,虽然解放军攻占河州之后,对本地的门宦教主及田主土豪不算友善,但也绝对不是刻意针对。

只有看不清形势,妄想搞武装匹敌的顽固势力,才会在解放军接下来的雷霆冲击下,被完全扑灭不留余烬。对其他恭顺的家族而言,虽然田地变少了,家财变薄了,另有很多爪牙及家人身陷囹圄,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固然,有些实在太过分的,也难免在群情声讨中冰消瓦解,不过这样丧心病狂的终究是少数。

钱财乃身外之物,况且解放军也并不是不讲事理。有几户田主是几代积攒的家业,勤恳吝啬但不欺民,虽然他们担惊受怕,但解放军实际连门都没登过;另有一些家族,包含宁马这一系,因见机得早,解放军进驻河州前,便主动与乡民和解,赔付很多田地和银钱,另派家人亲自登门,负荆请罪,化解仇怨,待解放军核实之后,也没刻意难为。

虽然相比冯玉祥这样一举一动都牵动政局的庞然巨,他们的势力得可怜,但究竟?结果都曾掌镇一方,生杀予夺。如果将自己换做解放军,那在占据上风之时,对抱有敌意的势力,绝对会毫不留情杀个血流成河,将对方连根拔起完全革除失落,这样才能避免将来呈现不成预测的风险。从这个角度看,解放军还是很“仁慈”的。

要这些人对解放军没有丝毫仇怨,那未免有些不成思议,但现实就是,即便心中怨恨很深,面对无可阻挡的重压,也只有将这怨恨深埋起来,并自找借口自求解脱。解放军是不是仁慈,其实是另外一回事,只要他们还要在西北生活下去,还想在西北成长起来,那无论解放军做什么,其实都是很“仁慈”的。不当协没有前途,要妥协就要先和自己妥协。

“不知道吴安平会怎么措置我们?”马鸿逵坐立不安,在房中走来走去。

马步芳比他还不堪。他手有些颤栗,掏出一根烟卷想点上,却始终无法瞄准火头。

他虽然没亲眼见到父亲马麒身死命消,但宁海军几无一人生还的事实,足以让他毛骨悚然,不敢去想象那时的情景。并且,他曾目睹兄长马步青,如何在冲锋的马背上被一枪命中头颅,然后栽倒,遭无数马蹄蹂躏践踏。那喧嚣的枪炮声、尸横遍野的大地、亲人碎裂的头颅、看不透的黑白烟雾,已成为他的梦魇,难以解脱的梦魇。

马鸿宾平静地道:“稍安勿躁。能留住性命已是万幸,还有什么看不开的。”马腾蛟虽是叔辈,但冷静脸闷声不吭,马鸿宾只能自己作声劝慰,其实他的内心也不服静。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四人的动作突然有些停滞,一齐扭头望向房门。马鸿逵朝马步芳使个眼色,马步芳捏了捏手心,几步上前来拉开了房门。

“是,是总司令。”马步芳见几名警卫身后正站着吴安平,忍不住有些紧张道。

吴安平朝他微微一笑,迈步进了客厅,环视一圈房间的安插,目光在几人的面孔上逡巡,口中却道:“这里的条件还可以吧?虽然仓促,但这已经是西峰最高标准的客房,我可没有怠慢诸位之意。”

马鸿逵勉强笑笑,却不肯接话;马步芳在门口立着,身体像是僵住,竟迈不开脚步绕过吴安平到前面来;马腾蛟却突然精神奋起,目光炯炯地望着吴安平,眼神布满热切;马鸿宾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暗叹,嘴里却热情回道:“执政太客气,这样的条件如果还要欠好,那岂不是非要往皇宫里住去?”

吴安平点颔首,在房中走了几步,见四人直盯着自己,谁也没话要,便索性打开天窗亮话:“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所以客套话我就不多,直接宣布对们的放置,如何?”

马鸿逵口有些干,咽口唾沫道:“总司令请。【”他瞅了瞅马鸿宾、马腾蛟、马步芳,发现这三位叔辈、同辈、侄辈,也和自己一样,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吴安平心中窃笑,脸上却正色道:“此前我们虽然敌对,但战争已经过去,我们同在西北生活,自然要做一家人,什么仇呀怨的,都必须忘记,否则谁也平和平静不了。这是大势,谁也阻挡不了的大势。”

顿了顿,他宣布道:“马鸿逵、马步芳们先入士官基地和军官学校学习进修,然后再转入作战军队或守备军队;马腾蛟进入军官学校,担负马术教官,待学校远转稳定后,转入骑兵军队;马鸿宾暂留在西峰学习,待青海局势平稳,甘宁青便将分治,到时就是第一任青海省长。”

几人惊喜交集,没想到竟是这样结果。

吴安平笑道:“如何?还满意吧?”

马鸿逵激动道:“多谢总司令宽宏大量,不计前嫌。”

吴安平摇头道:“这不上什么宽宏大量,对们的放置和对其他西北军将领的放置,其实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们总拿自己的民族布景割裂来看,自然就难免疑神疑鬼,提心吊胆,这固然是不需要的。无论回汉满蒙,都是中华民族的一分子,这是历史的选择,也是现实必定的选择。”

见马鸿宾若有所思,吴安平问道:“可是因为将调离宁夏,感觉有些失落?”

马鸿宾先是摇头,继而缓缓颔首道:“确实有些想不开,宁夏究竟?结果我待了几年,还算熟悉,青海虽情形差不多,但真要涉及到政务,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理出头绪。”

吴安平道:“调去青海,并不是是有所提防,否则干脆不消,岂不更省事?宁夏、绥远乃是与北洋奉军、苏联红军、满蒙日军的坚持前沿,大军云集,为便利调剂,将实行军管,省长将暂时空置。如执意留在那里,也不过是一应声筒,阐扬不了什么才能的。”

马鸿宾这才释然。

吴安平看天色不早,就起身离开,临出门前对四人道:“机会已经给了们,能不得干出一番事业,最终功成名就,就看们是不是有那份才能了。有时间,无妨多看些书,多和其他人交流,在西北,只要有本领,是绝对不消怕没处所阐扬的。”

晚上,陇东饭店各楼层、房间及院落的灯光,直到很晚才熄。原本这是不允许的,因吴安平做过特别交待,才破了这个例。

西峰电力的发电量虽一直在增加,但在优先满足长庆桥工业区的电力需求后,便再难以完全包管西峰的城市用电。在西峰,供电是受管制的,除工业及需要的商业用电,居民及一应商铺、酒楼、饭店等营业场合,每天的供电时间只有四个时,早上六点到七点,晚上六点到九点。

解放军总部大厦也是一夜灯火通明。

吴安平、蒋百里、李章、左纯庵围坐在一间会议室里,通宵达旦讨论军队整编问题。左纯庵是夜里十一点才赶到的,同心城的防务已经交接,他将第一师留在庆城和庆阳,自己带师部驱车赶了回来。这样的会议按杨虎城他们也该加入,但考虑到西北军的将领安设也是讨论内容,他们不便利颁发意见,也就没有通知。

由于又增加八万西北军老兵,解放军的总军力实际已达到五十一万人,包含四十万作战军队、三万守备营和刚加入的八万西北军。在当前的中国,拥有五十万军力的军政势力,除解放军外,就只剩下北洋奉系和国民军。

不过,北洋奉系的军队包含张作霖的奉军和张宗昌、褚玉璞的直鲁联军;国民军内部的派系更复杂,包含蒋介石、何应钦的黄埔系,李宗仁、白崇禧的新桂系,唐生智、程潜的湘系,李济深、陈济棠的粤系等等,派系之中仍有派系,好比湘系、粤系只的大致分类,唐生智和程潜、李济深和陈济棠之间,其实也是泾渭分明。

此时的解放军,其实已是拥有同一理念和同一核心领袖的民队中,势力最大、实力最强的一支。这固然是可喜可贺的,即便再乐观的人也想象不到,解放军只花了一年多时间,就已经成长到这般境界。吴安平虽是始作俑者,最初也没有这样的预料。

但解放军的问题也很多,最突出的就是身子大脑袋,指挥体系很不健全。

从总司令部,到顾问本部,再到各军军部及各师师部,配备的人员往多,也不过三五人,远不上齐整;另外,军队的思想教育工作主要由各部的教导队承担,虽然西峰有个教导总队,但基本上还是各各话,没有形成严密的体系。

装备及后勤这一块就更别提,目前和陇东集团还是混杂在一起,只凭吴安平的命令行事,根本没有专人负责统筹放置;军事情报的搜集、整理及阐发,目前是由顾问本部在做,先不这样是否合适,只凭那几个毛头顾问,就算现在再加上蒋百里,也依然无法完成巨大的工作量,况且,平安局或保密局还未组建,如届时归入此类,只怕顾问本部更难以应付。

经过一夜讨论,会议大致形成这样几条决议。

改组总司令部为最高统帅部,下设三个司令部和五个总部。其中空军司令部、陆军司令部、海军司令部,为各军种最高领导机构;其中顾问本部、平安总局、总政治部、总装备部及总后勤部,是解放军的五个总部机关,地位与各司令部平行。另外,另设一特战司令部,职权稍次一级。

调余大成任空军总司令,调左纯庵任陆军总司令,海军总司令暂缺;蒋百里仍任总顾问长,调安柄朝任平安总长,调谭根任总装备部部长,总政治部及总后勤部两个部长暂缺。

总部机构之下,现有的编制调剂为五个集团军。其中第一集团军司令由杨虎城担负,第二集团军司令由余铁鹏担负,第三集团军司令由李章担负,这三个集团军为陆军合成集团军;空军集团军司令由余大成兼任;西峰警备兵团为重装甲集团军,司令一职暂由吴安平兼任。

这其实改变了吴安平和蒋百里先前商议的整军方案。

原本没有想一次到位将总部机关设置齐全,所以除余大成、安柄朝要调回外,左纯庵是要出任第一集团军司令的,而杨虎城则是西峰警备兵团的副司令。但吴安平见过宣侠父、刘伯坚等员后,突然想起要弄个总政治部,由此干脆一次性将其他总部也设齐,虽然有些总部缺人领导,但下面先运作起来,也是两便的事,等找到合适的人立刻就能接手。

海军暂时用不上,不过可以先在兰州或银川建几座造船厂,生产百吨级的炮艇或鱼雷快艇,预先准备着。这其实是总装备部的事情,要是内河吨位舰队建好,则可以暂时由余铁鹏的第二集团军和李章的第三集团军接掌指挥权。

空军不消,只要扩大规模就行,依靠现有人员即可初步建立起指挥体系。

陆军是重头戏。

三个集团军将各辖三个军,每军辖三个标准步兵师,另有直属一装甲师,一地炮师及防空旅、运输旅、警卫团、舟桥团、教导团、文工团、战地医院等单位,总计十一万军力;西峰警备兵团将辖两个军,加上直属的陆航团、高炮旅、防空旅、工兵旅、辎重旅等军队,总计八万军力。

如此,剩余军力还有七万人,除编列实验性的特种大队和山地旅需要一万人、空军要抽调一万人,海军要抽调五千人、黑水公司要抽调五千人、西疆军和河肃军各要弥补到一万五千人外,将以余下的一万人为基础,组建农垦兵团和建设兵团。农垦兵团半农半兵,建设兵团半兵半工,这两支兵团将大肆扩充,以拓荒西北、改造西北及向西北移民。

固然,农垦兵团及建设兵团虽不算军队,但在工作之余同样要抽出部分时间搞军事训练,这样进行个一年两年,即便要转正规军,也是顺理成章,没有丝毫困难。

暂时来,吴安平禁绝备在西北搞预备役兵制,这两支兵团其实就是预备役,也是他为进攻苏联预先埋下的另一支暗军。专职作战的正规军队,只要不兵戈,没有俘虏,就不会再扩充。但有这两支兵团在,一旦条件成熟、时机具备,只要将其换装,即可整编出几十上百个师,到时加上鲁西平、马仲英的西疆军,苏联如果提防不充分,肯定要吃大亏。

整编其实不是在纸上划划就能完成的,涉及的事务其实很复杂,是一项很大的工程。好比划分军力就有优先选项,空军、海军、特种大队、山地旅、黑水公司不是谁都适合,也不是谁都有资格,需要从全军优先选拔,然后是装甲军队、摩步师以及其他高炮、防空、地炮、舟桥、通讯等陆军军队,再其次是农垦兵团和建设兵团,最后剩下的才是纯步兵和守备军队。

并且,虽然除农垦兵团和建设兵团外,其他作战军队不再扩招,但实际上人数依然会增加,因为这五十万军队不一定能满足除步兵外的其他军种的需求,要完成编制,对外有针对性再招一些人,这是免不了的。就好比战地医院,现在只能在纸上,要真正建立起来,就必须招一些相关的医疗人员。

框架就是这样。其实,全部完成这次整编,估计半年时间也不一定够,尤其是缺少专业人员的问题,短时间不一定能完全解决。并且,装备也不成能一次弥补到位,许多计划中的新装备,现在还只是计划,没有一年的时间根本不成能完成换装。

好比重装甲师,26式坦克就禁绝备用,t34坦克因为有五千套部件,生产速度会很快,但自行火炮、轮式及履带式步兵装甲战车、装甲运兵车等新装备,虽然长庆桥那边制出了样车,但这是基于26式坦克改装的,离吴安平的期望甚远,还需要进一步完善及改进。况且,就是现在定型,生产也是跟不上的。归根到底,这跟陇东集团的成长速度有很大关系。

框架定好之后,接下来就由蒋百里、左纯庵、李章以及在外驻防的余大成、余铁鹏、安柄朝负责具体实施。除此之外,陇东陆军军官学校也得抓紧时间完成最后的准备,西北军新投诚将领也需要照法度尽快安设,这都是他们要做的。现在战事一息,几个人只要把手头的事放置好,就可以抽身出来,再额外多做些事。

事赶事,事摞事,谁都有事,谁都不清闲,吴安平也是这样。虽然军队整编的事他已决定撒手不管,但除此之外,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并且每一件事似乎都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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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通电

第一百七十七章通电

第二天一早,有警卫报告吴安平,说冯玉祥有要事相商。吴安平随便抹两下脸,便匆匆去了冯玉祥的住处。风很大,棉服再厚也挡不住寒意,冬天冰冷的气息顺着袖口、领口,一个劲儿往内里钻,跟在吴安平身边充当警卫的黑水公司特勤组的战士越发抖擞,而吴安平却禁不住一直打哆嗦,暗中惭愧。

昨晚,李章曾调侃吴安平,说他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西北王。左纯庵面含微笑,蒋百里不动声色,两人谁都没有明言反对这一极富割据色彩的称呼。倒是吴安平觉得不是回事,他现在就暗想,一天到晚脚不离地,还有比自己更惨的西北王吗?

人家井岳秀不过号称“榆林王”,就有一群娇妻美妾环绕,居深宅,养大狗,出外巡视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那威风岂是他这个“西北王”所能比拟的?再说孔繁锦,也是号称“陇南王”,生杀予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同样是一品威严特等威风。反倒是阎锡山这个“三晋王”,乃至张作霖的“东北王”,气概是大了许多,活得反没多自在。

吴安平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就到了冯玉祥的住处。

于右任也在屋内。虽然套房够大,但是冯玉祥和于右任身份不同,自然要各准备一间,不过从里外床铺的铺叠看,于右任显然没回房睡,而是和冯玉祥商量了一夜。至于他们商量什么,吴安平虽不清楚,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冯玉祥爽快地道:“嗯,我也叫你安平吧,这样还比较亲切。”

吴安平笑着应道:“你是前辈,又是我一直敬仰的人,随便怎么叫都行,我自是受之如饴。”

冯玉祥点点头道:“你昨天说的事,我考虑一晚,决定答应。本来我是执意要隐退的,也不瞒你,一心读书是其次,最主要还是不愿屈居人下,尤其不愿面对你这个胜利者,你太年轻了。不过,于老一直在劝我,莫要以权位为念,只身犹能报国,我还不到那地步,还有一些影响力,如何就反熄了报国之念?”

吴安平赞许道:“于老这话说的实在。”

于右任捻着胡须道:“你莫夸,听焕章往下说。”冯玉祥字焕章,这自然是说他。

冯玉祥哈哈笑道:“我没那么好劝的。我这半生不说成就,总见识了许多别人一辈子也见识不到的事,经历之曲折艰难更不用说,如果这样轻易就被人说服,那就不会以战败者的身份站在你面前了。”

吴安平道:“冯将军许多事迹,我都耳熟能详,一些转折若不是性格使然,倒真难以想象是如何下的决定。”

冯玉祥叹口气道:“你这是恭维我。不过英雄也罢,狗熊也罢,我总算没白来过世上一遭,就是这样想,所以我明知自己不会安于寂寞,仍一意隐退,以为足以开解。但于老昨晚,将你的那些预测仔细向我推演一遍,我才知道自己竟真压不住心头的火气,破口大骂,虽然是骂蒋介石和汪精卫,不过捎带着骂了国民党,把于老和我自己也带了进去。”

“我想了一晚,就是后来躺在床上也没睡着。于老说,你的出现具有非常意义,可能不仅是我,日后或许连张作霖也要栽在你手里,国民政府那边若应对不利,估计也得不到什么好去。也算自我安慰吧,我虽然自视不凡,但与张作霖和国民政府相比,总知道差距很远,既然他们也对付不了你,那我就真没什么可自哀自怜的了。”

吴安平不可置信道:“就因为这些,将军才改变主意?”

冯玉祥摇头道:“当然不止这些。不知为何,于老对你百般推崇高看,说当下之西北极有可能成为国家强盛的另一契机。我是不以为然的,刚进入解放军控制区没几天,只是走马观花,还未有深入了解,于老便得出这样的结论,这未免有些轻率。但我深知于老并非信口开河之辈,凭他的身份也无需替你鼓吹,所以于老再劝我时,我改变了主意。”

“我就看看你能将西北带往何方,这西北又能将民国带往何方。如果事实证明,你的方向是对的,前景是好的,那我冯玉祥就再心高气傲、心胸狭窄,也不能不甘心折服;如果是于老看走了眼,那我再离开也不迟。”

吴安平充满感激对于右任道:“素昧平生,于老便如此信任,安平不胜感激。”

于右任语重心长道:“我是陕西人,你在甘陕的所作所为,虽还不能全知全解,但摆到眼前的这些,已使我不能不由衷道一声‘好’。你不用感激我,如果你能不改初衷,一直这样做下去,倒是我要感谢你。”

吴安平郑重地点点头,似乎给出了一个无言的承诺。然后,他转身对冯玉祥道:“冯将军,如此,我们一言为定?”冯玉祥的内心是否是言语一致,他无从探知,但这结果是他所需要的,难免欢喜。

冯玉祥正色道:“一言为定。”他能看出吴安平的欢喜不是虚假,这让他有些安慰。其实就真实的心理来说,他是不愿再留在西北的,但如果真要他隐退军政两界,他又没有这样的决心,如果不隐退,那除了西北他还真无处可去。

吴佩孚、张作霖是他的死敌,阎锡山在解放军的压力下,也是苟延残喘,可见长江以北他是绝无立足之处的。虽然,他现在国民政府委员、国民党中央委员的身份还未被取消,可以到长江以南去,只是落毛凤凰的不如鸡,他无兵无权无财无势就这样过去,可想而知会遭到怎样的冷遇和讥讽,他可不愿自寻无趣。

另外,西北军的实力如何,他作为统帅自是心知肚明,被解放军干净利落击败,虽然嘴里只说没想到,只说不知为何,其实他半生戎马,又迭经大战、恶战、苦战,经验之丰富无可比拟,如何能不知败在何处?正因为知道,他内心才更有难以形容之惊骇,是以银川不战不退,举军输诚,这并非仅只沮丧灰心便做出的决定。

在他看来,只要解放军自身不出问题,在当前的民国,是绝对无敌的存在。当然,民国的军队他不可能尽知,但他一直以西北军为傲,觉得西北军才是民国第一强军,照这么推论,解放军能轻而易举打败西北军,自然更是无敌。明知如此,他还能去投附其他势力,接下来再一次面对可耻的失败吗?

冯玉祥深觉除与吴安平合作,并无其他出路,正好于右任一直苦劝,他便顺水推舟改了口风。他对吴安平说的那些话,虽也是由衷之言,但并不足以使他下决心留在西北,真正促使他做决定的,反是这些无法宣之于口的理由。

冯玉祥的事定下来,吴安平又得陇望蜀,想说动于右任也加入西北。于右任虽对他颇有好感,但深知西北再强盛也难以掩盖整个民国的虚弱,对他来说,那些仍陷于战火、贫困、饥荒的其他或许更丑陋的更没有生机的地方,才是他更应该着力关注的所在。他平心静气将理由说出,拒绝了吴安平的邀请。

吴安平深感惭愧。在那一瞬间,他竟然兴起先倾力厘清政治,再与列强争雄的意念,然而一想到那波谲云诡的政治倾轧,他的心气便不由自主低落,再没有满腹的豪情。如果真那样做,或许他有可能改变中国的政局,却必将错失苏联最后的虚弱时机。

无论对于现在还是将来,身量庞大的北极熊一旦强盛起来,都将是中国最大的威胁。这是由地缘因素决定的最明显不过的事实,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衡量轻重,吴安平还是决定先将目光放在中国版图周边,为国家长治久安打下地缘基础。

从冯玉祥那里出来,吴安平又急急忙忙赶到了解放军总部。虽然已有共识,但西北军诸多将领,却仍不是一句话就能安置下来的,需要做的工作还很多,蒋百里、左纯庵、李章早已经忙成一团。

到中午时,吴安平终于有些轻松,对蒋百里道:“细致的计划已经做好,接下来只要和冯玉祥联合署名,发一个大通电,这件事就算完成。不过,戚远山、姬奠川和山西的金融谈判,也已达成十几项条款,只要再把非武装区的事定下来,就能签署最终协定。我看不如再等等,两个通电一起发,这样会更有轰动的效果,如何?”

蒋百里点点头道:“解放军有几个师在黄河东岸,阎锡山只怕吃不好睡不香,建立非武装区的事他肯定比我们更着急。主动权在我们这一边,所谓谈判其实不过是单方面宣布,协定马上就能签署。这两个通电一起发,不啻在军政两界扔下一枚巨型炸弹,不说国内会有什么反应,恐怕列强都会更加关注西北。”

左纯庵担忧道:“轰动是轰动,但这对我们是否一定有利?”

李章不以为然道:“我们就算想继续低调,如今也是低调不起来,还不如把声势弄大些,对周边势力也是一种震慑,这样就不怕有人不长眼,再以战争打断西北的建设了。”

吴安平笑道:“就是这个目的。另外,我们也需要从周边乃至更远的省份引进人口,这声势造起来,想必没人再敢主动招惹我们,再派人出去办事就方便多了。”

下午三时,西北与山西的所谓“西峰合作协议”正式签署。

协议主要内容如下:确立陕晋边界沿黄河两岸东西五十里范围为非军事区,除少量维持治安的部队外,解放军和晋军都不允许在非军事区驻扎营以上规模的军队,彼此也不以对方为敌对;晋军撤出绥远,交由解放军控制;西北和山西实现金融互通,可互设银行,利率自定,双方俱不得以行政命令强迫商家和百姓做出选择。

“西峰合作协议”的条款总共有二十三条,基本都是围绕这三方面内容所做的规定和说明,归纳起来很简洁,实际上很细致。阎锡山虽然不得不答应这些条件,但又生怕再中什么圈套,早吩咐谈判专使一定要将可能出现的纠纷及相应的处置办法写到明处,所以本来很简单的一致协议,竟有一千一百多文字。

不过无论怎么说,有这一纸协议在,解放军和晋军再发生冲突的几率势必大大降低。阎锡山可以睡个安稳觉,西北也可以踏踏实实搞建设,除丢掉一个本就不大安稳的绥远,阎锡山其实也没真正损失什么。非武装区和金融合作条款对双方都有规定,虽然因为彼此实力差距,作用体现各有不同,但最起码西北并没有以武力相逼,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下午四时,由西峰发出的两封通电,彻底震惊了整个民国。

第一封是吴安平和冯玉祥联合署名的,关于西北军融入解放军的通电;第二封是吴安平和阎锡山联合署名的,关于“西峰合作协议”的通电。虽然用辞都很委婉,但只要看到通电的人不是很愚钝,就知道已先后击败甘军及陕军的解放军,再度击败了西北军和晋军。西北军彻底完了,晋军也已经蔫了。

还有谁是吴安平的敌人?还有谁是解放军的对手?奉系?国民**军?无数自以为对局势心中有数的人,此时才突然发现,原来在西北还有这么一个搅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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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友邦惊诧(1)

铁幕1925第一百七十八章友邦惊诧吴安平

北京东交民巷,西起**东,东至崇文门内大街,算上西交民巷,全长有六华里,差不多是北京城最长的一条胡同。爱情频道Vepd

清政府时期,曾在东交民巷设有礼部、鸿肚寺和会同馆,接待来自安南、蒙古、朝鲜、缅甸等藩属国的使节。到清末,中国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战败,根据《天津条约》中的相关条款规定,英国公使、法国公使、美国公使、俄国公使先后入驻东交民巷,随后各国公使馆便均选择东交民巷一带作为馆址。

到一九零零年,东交民巷已有英国、法国、日本、美国、俄国、德国、比利时、荷兰等多国使馆。义和团运动爆发时,这里因为洋人糜集而被作为攻击的重点,曾有童谣念道“吃面不搁醋,炮打西什库:吃面不搁酱,炮打交民巷…。”前者指的是位于北京西皇城根的西什库教堂,后者即指东交民巷。

头和团运动之后,根据《辛丑条约》的规定,东交民巷正式改名为使馆街,其在中方绘制的地图中,则正式由原先的“东江米巷…”更名为东交民巷,成为由各个使馆自行管理的使馆区。随后,这里便出现了英国汇丰银行、俄国俄华道胜银行、日本横滨正金银行、德国德华银行、法国东方汇理银行等外资银行,以及外国邮局、医院设施,大量西式建筑不断涌现。

由**南侧沿东交民巷向东一路行来,在这条小街两侧,可见西洋小楼比肩而立,大挽树枝头摇曳。各国公使馆、银行、医院、邮局等的木牌在灰墙上高高挂起,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络绎往来,洗惚之间,俨然已至国外。

列强根据《辛丑条约》,一口吞下整个东交民巷地区,不许中国人居住和设立衙署,行政管理权完全归使馆中国政府无权过问。他们任意改变中国原有街名将东交民巷改名使馆大街、长安街改名意大利街、台基厂头条胡同改名赫德路等,还迫使中国政府给予驻兵特权。一时间,东交民巷变成了列强兵营,成为胁迫清政府乃至北洋政府的桥头堡。

“长安门外御河桥,骄马纷纷事早朝:不料皇宫居冠地,炮台高筑欲凌宵……”清末一位诗人的这段关手东交民巷的描述,对于一个主权国家来说,是掩饰不尽的悲哀!

十二月十九日晚间,一辆最新款的“雪铁龙。”小骄车,停在了原为醇亲王府现为英国驻华使馆的门前。心事重重的美国驻华公使马慕瑞在两个美国陆军士兵的跟随下,快步走进了英国公使馆。

他是专程来拜会英国公使麻克类爵士的。虽然有消息称,麻克类爵士行将离任,将由蓝普生爵士接任英国驻华公使一职,但眼下中国革命形势的发展,却让马慕瑞无法安心等到蓝普生爵士上任,再与其商讨对策。

正是英国的船坚利炮率先敲开中国的国门,并因此在中国占据着最广泛的利益,而且目下英国仍是公认的世界头号强国,美国虽已是第一工业国并居心叵侧提出了“门户开放。”的政策,但涉及中国之事仍需与英国交换意见,以维持“行动一致。”的应对原则。

麻克类爵士正在处理一些紧急公事,稍等才有余暇会见马慕瑞。会客室外,使馆秘书海伦小姐为马慕瑞端上一杯柠檬汁,便又回到自己的办公位置忙碌起来。马慕瑞小口啜着柠撑汁,目光在海伦小姐的腰肢及背臀间来回扫视,却没有一点色情暧昧的味道,反有些失焦。

确实,中国大革命浪潮风起云涌单是应对急剧变化的局势,就已耗费他太多心力,这时哪有寻欢作乐的心情。

目光在海伦四凸起伏的身体上流转,马慕瑞浮想联翩,但内容却与海伦无关,而是在想中国动荡的军情政情,和这种情况下他该如何行动以保证美国的利益不受损害。

蒋介石打败广东军阀随即开始巩固对国民党的控制。根据美国一些特别渠道得来的消息,马慕瑞大致可以判定,蒋介石在这一时期,便将深受**影响的左派组织和俄国顾问当成了主要的政治对手。这些人要求国民党立即着手在广东省建立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而省港大罢工和抵制英货的斗争恰恰给他们的这种活动提供了重要基础。

去年“五册。”事件爆发香港于六月初举行大罢工。很显然,这次罢工是国民党蓄意使用的一个计策,目的是要把中国人的排外情绪集中到一个鲜明的目标之上。国民党希望加强自己对中国惧洋仇外情绪的控制,因此他们有意把英国挑选出来作为目标。这可能是因为,首先英国在华南地区的经济利益处于领先地位,其次对英国的经济打击不会过重,不至于严重到使英国进行报复的程。

马慕瑞揣侧,日本应该也在目标名单之上。只是中国利益攸关日本之兴衰,日本肯定会千方百计报复,或许正因为有这种顾虑,国民党才没有对日本使用对英国相同的计策。

省港大罢工和抵制英货的运动,得到在广州的中国**党员的资助,并由他们控制,一直持续到今年十月方才结束。但就在这一年三月,蒋介石通过“中山舰事件””对国民政府中的**人采取了行动,并大量裁减了对罢工的经济援助,正是借助此事,他才在四月使自己当选为国民党的军事委员会主席。

蒋介石或许认为,用武力征服华中、华北地区,比在政治上巩固广东地区更为重要,所以一味坚持发动北伐战争。残酷的战争切断了交通,使得大挑中国百姓无家可归,同时也危及在华各国侨民的利益。但正关键的是,这场战争所产生的政治影响,已使得各国侨民的未来遭到更为严重的破坏,因为北伐的一大宗旨就是反帝排外。

北伐战争既然把各国的利益牵涉在内,对美国侨民的安全构成了威胁,作为驻华公使,马慕瑞自然要格外关注。随着北伐军向北挺进,接二连三的危机不断出现,尤其是在革命军打到各国侨民聚居的长江流域的时候”危层出不穷。本国侨民受到的威胁和攻击”成为美国各领事馆着手处理的主要问题,各领事馆都迅速吁请海军提供援助。

马慕瑞向美国国内通报了情况。恰好威廉士海军上将率领亚洲舰队,巡视完菲律宾和东南亚地区后,于今年五月回到中国进入了华北地区的夏季岗位,而且从前一年冬天起,一支由五艘驱逐舰组成的美国分舰队,就一直在中国海域执行“紧急巡逻任务“这或许能给马慕端提供些帮助。

美国海军作战部长曾建议减少亚洲舰队的驱逐舰,但马慕瑞考虑到中国局势发展的严重性和不可控性,向国务卿发了特别电报”反对撤回任何一艘驱逐舰。他指出,裁减任何军舰都非常不合时宜,中国政治形势和军事形势都动荡不堪、难以料定,中国民众情绪激烈,预计近期便会出现排外骚动,而这势必需要动用海军军舰,以保护美国人的生命财产。

根据驻四川领事报告,那里的排外情绪正在日益高涨。传教士指出,最近他们受到前所未有的攻击,在重庆街头”人们通常都把外国人唤作“洋狗子“:人们朝外国人吐唾沫:向他们的骄车抛掷泥块和其他脏东西:几乎每个星期都有排外游行…………万县的军人已向悬挂条约国国旗的船只征税,他们接二连三地征收货品和过境税等”几乎达到严重妨碍船运的地步。

三月间,华北出现了更为严重的对抗。三月二日,大沽的中国炮台向两艘日本驱逐舰开炮射击。日本驱逐舰进行还击,但是相对来说它们伤亡更垂,有一人死亡,人受伤,其中两人伤势十分严重。与此同时,北京的中国政府宣布已在大沽布雷。

各国公使认为,这已不再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而是中国试图阻止外**舰在海河上航行的尝试。这违反了《辛丑条约》的规定,也许还将成为试图孤立驻北京外国人的第一步。

马慕瑞完全同意这一观点,他告诉华盛顿,可能有必要在华北地区建立“外国联合防御“。这时约瑟夫格鲁正担任代理国务卿,他表示同意,而柯立芝总统也批准了格鲁的行动。这样,马慕瑞就同其他外国公使一起要求恢复海河的航行自由。中国的北京政府立刻退了回去”并于三月十日宣布已经撤雷。

这一事件构成了格鲁失宠于国务卿凯洛格的一大因素。国务卿凯洛格于三月十六日返回华盛顿,他对格鲁说:“我了解到…………在我离开华盛顿的时候,你已向中国宣战。”凯洛格迅速否定了格鲁的行动和马慕端的态。凯洛格打电报告诉马慕瑞:“我们的总政策是不用武力来实施条约特权,只有在保护美国人生命时方能使用武力。”马慕瑞不以为然”因为电报没有提及保护美国人财产的问题。

北京政府方面暂时是没什么问题了,美国亚洲舰队并没有向大沽派遣军舰”但是舰队的华南巡逻队又遇到了一个老问题。梧州斯托特浸礼会医院的学生和职员又要求掌管医院的设备,学生用石块攻击这所医院附属的女子学校,并把学校封闭。等“帕姆帕恩加号“炮舰赶到梧州时,舰长发现无数情绪激愤的中国人正围着医院大院,他们一看到外国人就百般嘲弄,并进行威胁诅咒。

“帕姆帕恩加号“炮舰舰长认识到如果这所医院要继续开放,就不得不把宅交给中国人,除此之外,别无其他选择。

但是教会人员拒绝这样做,他们决定给医院贴上封条,予以关闭,西方职员全部撤离这里。但四月四日,医院便被人闯入抢劫一空。尽管这样,那些传教士们又于九月再次返回,重新开放了斯托特医院,这次他们事先征得了地方国民党政府的同意。

美国驻四川的精绮士总领事,对海军在梧州的工作大加赞赏,认为避免了一场武装冲突,但至少有一位著名传教士持有异议。在北京的洛克菲勒基金会中国医学董事会董事罗杰格林医生指出,美国在中国的军事存在和海军驻军加剧了这里的紧张局势。马慕瑞深以为然,但他的使命便是维护美国的在华利益,没有一定的军事存在就不可能完成这一使命。

五月二十五日,威廉士海军上将在重庆受到了一次典型的四川式欢迎:正当“梅仁号“驶抵重庆时”重庆城里的士兵用步枪为它发射了约五弹。两位将官返回汉口之后”又于五月三十日搭乘“伊莎贝尔号“来到长沙,在这里他们目睹了悼念前一年在“五册“事件中牺牲的中国烈士的纪念活动。就在威廉士巡视长江的时候,华南地区继续爆发骚乱事件。五月十一日,海南岛琼海的长老会传教士受到中国人的攻击,在一年之内第二次被迫撤离了他们的学校。事实上,华南地区的美国机构遭受的攻击为数甚多,马慕瑞征得国务卿的司意,派遣他的副手费迪南德梅厄前往这一地区进行了调杏。

正是费迪南德梅厄的这一次调杏,使蒋介石成为马慕瑞、凯洛格乃至柯立芝重点关注的对象。他们敏锐的意识到,蒋介石这位曾发表“中国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中国的革命应受第三国际的指挥。”这种极端左倾言论的北伐领袖,其实是可以争取的人。由于他极有可能成为中国第一人,如果提前对其投资,对美国在中国的长远利益,将是一个可靠的保证。

抿了一口柠檬汁,马慕瑞突然想起先前麻克类爵士对蒋介石的态,忍不住微微发笑。

冻许大英帝国真的已经老朽,无所不在的傲慢和偏见,遮蔽了这位英国公使的眼睛,使他对正在发生的变化视而不见”直到吴佩享逃离汉口北上河南,还坚持认为这位妄狂自大的玉帅”有重新夺回两湖的希望,足以保证英国在长江流域的利益不受损害。

其实中国的惧洋仇外情绪并非针对美国,举例来说,今年六月中旬各租界罢工工人贴出的大幅标语上,就只是对日本和英国再三攻击,而只字未提美国。但是,美国却无法作壁上观,北伐革命军的挺进触发许多排外事件,这迫使美国海军只能进行干涉。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或许美国国内更乐见英国的在华利益受到打击。

美国对华总政策是坚决反对“干涉。”中国内政,但实际上却有些行不通。马慕瑞是倾向主动干涉的,他曾向国务卿报告说,国民党正威胁要征收进出口税,这将使得《华盛顿条约》中关于外国关税的规定失去效用,他敦请凯洛格授权采取果断行动,甚至给由外国人管理的广州海关提供海军保护。

可惜的是”凯洛格根本不赞成这种意见。

不过,在对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的看法上,美国国内却与马慕瑞及其他驻华领事难得一致。

这位总司令绝不如他所宣扬的那样,表现出强烈的民族主义倾向”他总是在犹豫,在摇摆”在意的其实是权力的争夺。在武汉,蒋介石的这一特点表现的就很明显。

中国人在武汉的战斗规模其实很有限,虽然武昌进行了抵抗,但是汉口和汉阳都被北伐军的银弹攻了下来。守城的官兵只是象征性地进行了抵抗,然后就接受贿赂和宽恕,投靠了国民革命军。汉阳的投降尤其垂要,因为汉阳城里拥有中国关内最好的兵工厂,吴佩享九月六日晚离开汉口,第二天下午国民党就有效控制了全城。

占领武汉后,国民政府企图立刻控制长江运输。蒋介石的司令部命令,规定从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实行宵禁,禁止任何船只在江面航行,白天所有船只必须在汉口附近某些关卡停船检杏,违反这项命令的船只将遭到炮击。

这项命令等于是封锁长江。威廉士命令长江巡逻队的船只对这项命令置之不理,美**舰不能停船检杏,如果受到攻击,只要能确定炮火来自何方,定将还击。但是美国商船如果自愿的话,可以遵守中国的要求。英、法、日三国的海军司令也采取了司样的立场。在各国的抵抗面前,蒋介石缩了回去,十月十五日这项封锁命令就悄悄撤除了。

马慕瑞嘲笑地想,大英英国或许才应该为自己的傲慢和迟钝付出代价。

万县事件是近十年来中国和外国海军部队之间爆发的最为严重的血腥事件。在这次事件中,虽然中国人伤亡惨重,但是英国船只也遭到猛烈的炮火袭击,在战斗中所有英**官不是阵亡就是负伤,只剩下两名军官未伤皮冉,因此英国船只不得不撤离战斗。更为糟糕的是,战斗刚结束不久,“野鸭号。”和“大甲虫号…”就都触滩搁浅,“野鸭号。”的创伤尤为严重。

这次惨败使得麻克类爵士窘迫不安,同时所有英国人都气得七窍生烟。据说卡梅伦海军上将曾大发雷霆,呼地把拳头猛击在桌子上,说道什么“再也不会有谈判可言””英国人立刻开始准备再次向万县发动远征,但后来这次远征根本没有成行。或许,万县事件便将是长江海军史的一大转折点,外**队再也别指望中国人在他们的枪炮面前只能一退再退了。

“公使先生,麻克类爵士已经处理完公事,请您进去。”。海伦小姐的声音打断了马慕瑞的飘散的思绪。

他耸耸肩道:“麻克类爵士终于有空暇了……”他起身往里走,突然又回过头来对海伦道:“忘了说一句,海伦小姐,你今天真漂亮。…”

海伦小姐还以一个甜笑,等会客室的大门关上,再看不到马慕端的背影,她却突然撇起嘴鄙夷道:“!。”这个词确实是指美国人,但它实际的意思却是“土老帽…”。相对于大英帝国的伸士风,马慕瑞只能算是一个“土老帽。”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友邦惊诧(2)

第一百七十九章友邦惊诧(2)

英国公使麻克类从办公桌上的一堆公文后抬起头,对推门进来的马慕瑞道:“抱歉,还有几个文件要签。百度搜书名加360章节360爱情频道VEPD请稍等。

马慕瑞点点头,径直到对面的沙发落座,待见到麻克类将几份文件签好放到一旁,便主动问道:“公使先生,听说蓝普生爵士这两日就到,想必你一定在忙这件事?恰好公使团还未决定如何欢迎这位新司行,要是你能提供一些蓝普生爵士的喜好,或许此次盛会就更令人满意了。”。

麻克类有些厌恶地皱皱眉:“马慕瑞,你是在讽刺我吗?”。

马慕瑞连忙辩解道:“爵士要离任,我正感叹失去一个亲密无间的伙伴,哪里会有这样的心思?中国形势发展之猛,变化之快,简直令人目不暇接,你我合作多年,都有些应付不过来,蓝普生爵士初来,能否合作融洽还不好说,我正为这件事担心呢。也不知贵国为何在这关键时刻更换驻华公使,难道贵国首相大人对中国的局势一无所知吗?”。

麻克类脸红了一红,却又从办公桌后走出,大声愤慨地道:“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失误。唐宁街的那些官僚,显然没注意到中国情况的严重性,他们只认为我先前不该继续支持吴佩享,后来又不该对国民政府忍让,以为都是因为我应对不利,才使大英帝国面临如此尴尬的不利局面。”。

马慕瑞行事颇受美国国内掣肘,对此深有同感,表示司情道:“爵士不用太沮丧,等蓝普生到来,接过你手中那一摊子事,就知道事情没有唐宁街想象的那样容易办了。现在既不能过分刺激中国人日渐高昂的民族情绪,又要维护本国的在华利益,左右都是为难,不瞒爵士说,我也常常感到力不从心。…”

麻克类感觉舒心了些接着马慕瑞开始的问题道:“公使交接的事我都已经准备妥当,刚才是又接到大英帝国商船在香港附近水域遭劫持的通报,事情紧急,不得不赶快处理……”说着,他按了几下办公桌上的叫铃,就见海伦小姐立刻推门走了进来。

他吩咐海伦小姐去将几份文件立即发出,才又回过头对马慕瑞道:“瞧,中国人越来越肆无忌惮了,类似的事件越来越多,我们已经无法再忍受这样的勒索了。你们国内的态有没有变化还是拒绝和我们合作一起镇压海盗吗?…”

这个问题让马慕瑞有些尴尬。在这件事上,他其实是赞成和英国合作的,但国务卿凯洛格却一直坚持这是中国的内政问题,而美国是不会“干涉。”中国的内政的。所以实际上,美国在执行一项司英国背道而驰的政策,而这一政策又确实对美国利益构成了损害。

今年下半年,广州地区的事态发展同长江流域地带所发生的事件相比,虽然不那么惊心动魄,但一些事态发展也很值得重视。在华南地区,各国面临着两大问题一是香港附近水域日益猖檄的海盗活动,二就是持续不衰的反英罢工和抵制英货活动。

二月间美享媒油公司的两艘油轮在十天之内曾分别遭海盗劫持。船上的美国人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美享媒油公司用一笔钱把两艘船赎了回来,甚至没有把这件事正式通知美国驻广州总领事馆。记录在案的美国船只被海盗劫持的事件只此一例,但英国船只的目标却很大,经常遭到劫持,因此英国十分重视这类事件。

另外,英国人还把抵制英货同海盗劫船相提并论。抵制运动常用小巡逻艇把英国船商和军舰团团围起来,英国请美国合作驱散这些小船,镇压海盗并普遍加强对华南地区西方商人的保护,可是被美国多次拒绝。凯洛格通知马慕瑞,对那些并不涉及纯属美国航运利益的行动,美国政府概不参与,接着他又通知英国大使,美国无法参与英国拟定的行动。

威廉士海军上将同意这种观点,他也认为没有必要参加英国镇压海盗的计划但是费迪南德梅厄却指出,他很难向美国公民解释清楚为什么他们不能象英国人那样享受保护,因为英国准备派遣那些到处都在的海军巡逻队保护自己的侨民。

九月十四日,英国炮舰驱散了中国巡逻艇并在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把罢工纠察队驱离了河道和码头。一般说来如果美国拒绝参与,英国很少会在中国单独采取行动,这次就是很少的例外之一。

作为美国驻华公使,马慕瑞需要为自己国家的政策辩护:“国会和白宫都不愿刺激中国国内愈发危险的民族主义情绪,现在已不是几十年前,只要随便派几万军队,就能把这个老大的国家征服了。在国会,一些经验丰富的将领曾论证过再征服中国的可能,结论是或许要派出一百五十军队,才有成功的希望。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变化确实发生了,不是吗?”。

这司样也是麻克类无法否认的事实。

或许在北伐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曾幻想通过武装援助吴佩享,来消灭中国南方出现的这股极危险的苗头,但吴佩享并不肯听从英、美军事顾问的建议,转瞬即败,让大英帝国不得不尴尬地追随美国外交官的设想,重新寻找在中国的代理人。经过调杏,他也认为蒋介石是可以拉拢的对象,但无论其是否倾向英国,万县事件足以表明,此刻的中国再不是以往可以随意欺凌的对象了。

英国人试图联系国民政府,同中国人取得和解,但与此司时,他们也在加强自己亚洲分舰队的实力。正如斯坦利饱德温首相指出的那样,大英帝国将不背离力求和解、竭力忍耐的政策,但也将毫不犹豫地采取所有必要措施,保护英国侨民的生命及财产安全。现在,由地中海调来的数艘驱逐舰和三艘巡洋舰已接近中国海域。

美国海军在中国的力量其实也在增强,只不过不像英国那样大张旗鼓进行,而只是局部做些调整。不过,美国海军在中国的活动,并没有得到所有有关人士异口同声的称赞,还是招致了一些批评。(360360

麻克类饶有兴趣地问道:“据说博拉参议员在纽约发言时对你这位驻华公使的所作所为也进行了攻击是不是真的?”。

马慕端心中暗骂,不过脸上却依日恭谨道:“爵士消息确实灵通,没想到连纽约的事也一清二楚。不过,博拉参议员并没有攻击我,只是表示了遗憾。他认为,现在在中国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开枪把人打倒,然后看着一个民族象挨了鞭子的奴隶一样低头哈腰了,这样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一丝佩服的神情出现在马慕瑞脸上,他继续道:“博拉参议员是很有远见的人,他很明确地指出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主宰或征服四亿人民。在这一点上,我和博拉参议员的看法是一致的,虽然不得不维护美国的在华利益,但我同时深深地知道,如果把目光放长远些,有些利益是不得不舍弃的,譬如海关和租界。”。

麻克类严肃地道:“贵国已经决定不再支持关税协定,并准备放弃租界了吗?”。

马慕端摇头道:“当然没有,但这要看局势的发展,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也不失为一个选项。目前来说,这还是我个人的看法。”。

麻克类讽刺道:“没想到你还是中国革命的同情者国民政府真应该请你去做演讲的。”。

马慕瑞毫不客气地道:“爵士,难道你对发生的一切都视而不见,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吗?在汉口,北伐军的部队经常骚扰租界区,尤其是你们英国和日本的租界。

全副武装的士兵几乎每天都组成一百人到五百人的队伍,在各国租界里大步穿行,罢工也时有发生,有时则是进行罢工威胁。”。

“进入秋季,长江下游的局势虽然相当平静但随时都有可能出什么乱子。不瞒你说,上个月在南京港,英美日三方军舰指挥官举行过联防会议后,我国领事便派海军信号官到美享煤油公司经理家中拜访了一次,为的是熟悉经理家的方位,并且把信号灯和电池送到岸上,以备出现紧急情况时可以向其传递情报。”。

“而当时我们就发现美享媒油公司经理家中竟早已做好一些准备。他准备了滑轮,可以助人爬下城墙,而且已经在阁楼窗外挂起了信号灯,并拴上了一狠狠粗的绳子以备情势有变时逃跑。这并不是个别情况,类似的准备在美国侨民中极为普遍如果爵士关注的话,应该可以发现英国侨民也有类似的准备。现在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有时候我们的决定看似不可接受,其实却是情势所迫,不得不然。”。

“贵国不也准备承认国民政府了吗?”。

麻克类无话可说,叹口气道:“确实不能不让人沮丧,这方面我已收到伦敦的通报,就在昨天的“圣诞节备忘录”中,政府已经决定抛弃北京政府,而转为承认国民政府为中国唯一合法政府。贵国及其他《华盛顿条约》签约国,应该很快就会收到我国外交大臣奥斯江张伯伦的正式声明。”。

马慕瑞叹口气道:“在中国这一轮民族主义运动中,我们享有的治外法权地位必然会衰退,甚至可能取消,这就是目前最大的事实。虽然我也极为不甘心,有过集合百万各国联军再征服中国的妄念,但只要一想,就知道或许开始获得小胜,但要使局势重新平稳,却至少需要几代人的时间,而这当然是根本无法办到、也得不偿失的事情。”。

其实,英国虽然对中国变局应对不利,但马慕瑞却有些羡慕那些英国外交官,最起码他们的政策始终如一,都是持干涉立场的。而在美国,却由于与美中关系有关联的官员,表示出了各种不司的观点,使得美国很难在远东执行一种“既能保本国公民又不影响中国政治局势发展。”的现实和一贯不逾的政策。

这种情况之所以产生,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美国决策过程所受的影响多种多样,千差万别。这方面影响最大的是美国传教士和商人,此外美国决策活动还时常受到一些英国因素的影响。与此同时,最后一个因素,就是美国认为自己对中国持有一种比较特殊、比较强调道义责任的立场,这也妨碍了决策工作的顺利进行。

麻克类对美国的这些情况或许知道一些但肯定不会很详细不过他也不会有兴趣去专注美国的政治,英国在中国的利益相对日本来说虽不是最为重大,但在各国比较却一定最为庞大,这些事麻克类都不一定能料理清楚,早牵扯了他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

麻克类突然问道:“先前你们美国认为北伐军的总司令蒋介石,一定是北伐的最大受益者,或者能凭此登上中国第一人的宝座,我们调杏后基本验证了这一预想。如果,我是说如果,真能将这个人拉拢过来难道还不足以扭转我们目前面临的不利局面吗?”。

马慕瑞想了想道:“变数依然很大,结果如何,现在还很难说。国民革命军之所以能够顺利北伐,并取得如此骄人的战果,应该说苏联的援助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这不仅仅只是提供一些军事顾问的问题,苏联借我们拒绝孙中山的机会,趁虚而入,促成了国民党和**的联合,并为北伐支付了三千万金卢布的援助。”。

“这自然是我们最担心的问题,但正因为我们的不果断致使这一切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我们不仅仅要维护本国的商业利益和侨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还要阻止苏联试图染红中国的企图而要做到这一点,既要设法促使中国民众不再将怒火对准西方,又要设法取代苏联对国民政府的金主地位。

“我们有现成的渠道,已透过上海共济会和上海商界,开始与蒋介石进行初步接触,他们挑选的使者是一个叫虞洽卿的人。这人主要为荷兰银行工作,同时也是上海多家国际银行的中国经理人,你或许不清楚,他不仅是蒋介石的宁波同乡也是蒋介石早年落魄上海时的恩主。由他出面,比我们派外交官联系,明显要方便许多。”。

麻克类道:“但蒋介石会接受我们的条件吗?”。

马慕瑞胸有成竹地道:“我认为他会接受。其实这不只是我这样认为,美国国内也持同样肯定的看法。如果他只是一个坚定的民族主义者,那就极为麻烦,如果我们不想再发动战争,或许只有痛快接受任何可能的后果但问题是,无论他是否是民族主义者,他同时都是一个权力的追逐者。”。

“从“中山舰事件”和目前已有苗头的南昌与武汉的迁都之争,都可以看出他对权力的无法遏制的,甚至要压过可能存在的民族主义倾向。苏联支持的或许还有国民党中的革命左派,他要将权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不受**及国民党左派的掣肘,前提条件便是必须抛弃苏联提供的卢布金援。”。

“江淅及上海是中国膏腴之地,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得到源源不断的财富,以取代苏联对国民政府的财政支持,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他将手握国民政府财政大权,权力自然就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但是,江淅及上海几乎所有的财富,都集中在我们手中或深受我们影响,就算独立的本土资本家,也对此起彼伏的罢工及**领导的纠察队,越来越不满,越来越有戒心,如果蒋介石拒不妥协,不接受我们及这些人开出的条件,或许北伐还会继续,但他的权力梦想势必落空。你知道对一个执着追逐权力的人来说,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吗?”。

麻克类表示赞同,并说道:“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我们就可以放心了。就算必须舍弃一些利益,也总好过全部都丢掉。”。

马慕瑞却没有肯定这一说法,反而忧心忡忡地摇头道:“不,刚才我就已经说过,变数很大,其实没有这么乐观。…”

麻克类疑惑道:“还能有什么变数?”。

马慕瑞难以置信地盯着他道:“各国使馆都在沸腾议论,难道你竟毫不知情?盘踞西北的解放军,刚刚从西峰接连发出两个通电,一个是吴安平和西北军统帅冯玉祥联名,一个是吴安平和晋军统帅阎锡山联名。西北军被解放军收编,彻底瓦解,而晋军也在与解放军的冲突中落败,彻底认输。吴安平一跃而成西北之王,面对如此巨变,你竟能无动于衷吗?”。

麻克类不以为然地笑道:“吴安平?那个狂妄到竟敢审判大英帝国的中国猴子?他算什么西北之王?解放军也只能在西北称王称霸,只要走出西北,他们就能知道这世界亮竟多大,自己究竟有什么地位。怎么,你竟对吴安平产生畏惧了?”。

在心中,马慕瑞默默划个十字,对着天主祈祷道:“上帝,求你点惩罚这个既傲慢又自大的英国佬!最好赶快将他送回英国,永远也不要回来!。”但是面上他却不漏声色地道:“麻克类爵士,我觉得你真该好好关注一下那位被你称作中国猴子的吴安平了。或许你回到国内,唐宁街的首相大人会因为你现在的谨慎和仔细,对你另行嘉奖的……”

第一百八十章 友邦惊诧(3)

“千万不要小看这个人!“马慕瑞再一次提醒道。360。爱情频道

大英帝国的外交人员或许太沉醉于往昔的荣光,言谈举止之中,总是不由自主表现出一种特有的倨傲,那其实是充满腐朽气息的一种暮气。虽然马慕瑞对此深感厌烦,但相对来说,英国尤其是在中国,还是其他各国必须尊重的外交领头羊,他不能不从旁提醒麻克类,莫要被偏见蒙蔽头脑。

“麻克类爵士,你可以轻视吴安平,但请记住,吴安平在一年以前,哦,确切地说,是在一年半以前还没有一点声名,那时中国也还没有解放军这一军事武装,但仅过了一年半,这人便率部横扫甘肃及陕西,又击败军事强人冯玉祥和阎锡山的部队,成为了西北无可争议的主人。这样的人物,我们美国从未出现过,你们英国历史上有过这样的人物吗?”

马慕瑞不满道:“这样的人物怎么能忽视呢?”

麻克类与马慕瑞合作良好,经常就中国时局交换意见,闻言并不动气,而是绮在办公桌的边缘,对马慕瑞道:“我听着,你继续说。”

马慕瑞见状摇摇头,却忍不住又说道:“爵士应该知道,我们条约各国在西北虽然没有租界,并且经济活动也很少,但传教士却早在二百年前,就已深入到大西北建立代牧区。方济各会在陕西,内地会、宣道会、神召会在甘肃,发展都很快,为这片中国最贫瘠的土地,带去了天主的福音和圣辉。”

麻克类道:“你说的情况我多少知道一些。难道那些顽固的传教士们,居然主动向你提供了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使你对吴安平那个中国猴子另眼相待?”

马慕瑞还想纠正麻克类对吴安平的称呼,不过一转念,却又不愿再白费力气。在他看来,麻克类如此侮辱一个有着奇迹般成就的人,这本身非但是对麻克类自己品性和智慧的侮辱也是侮辱了大英帝国外交官这一尊贵的身份的。麻克类如果不介意没有自知之明,他又何必多费口舌呢?

他只是说道:“确实是这样。天主教陕西代牧区,是交由方济各修会代为管理的,方济各修会一般会将教区的情况,反映给驻华各基督教团休联合会,或直接上报梵蒂圈,与我们联系的并不算紧密。但宣道会却是我们美国的国外布道团,神召会也是美国的新教派,作为美国驻华公使,如果我想得到一些甘肃及西北的情报渠道还是很流畅的。”

“是的,你总是很积极,无所不晓的。”麻克类轻描淡写道。

马慕瑞不知道他为何以这种语气说话,分不清他是嘲讽还是赞誉自己。不过,不管麻克类有什么态都已经无所谓了。麻克类马上就要卸任,在丢失英国驻华公使的职位后,他对公使团的影响力势必将微乎其微,如果不是西北的通电太过突然,马慕瑞才不会在这时候来拜访这位爵士先生。

“请继续。”麻克类虽然傲慢,却也明白正如马慕瑞所说多知道一些西北的事,将增加他在英国本土对中国事务的发言权。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马慕瑞接着道:“你知道的传教士所怀的宗教理想,与我们外交官的现实原则,有时是极不相合的。

这方面,他们似乎与**者有些类似,总是忘记身属国家的实际,而想将一种荣光遍播全世界。很多时候,这些传教士对我们会冷眼相待,或许他们觉得正是我们的行为,给他们的传教带去了不便。”

“但这次他们却是主动向我提供的消息。(360360在吴安平掌控下的西北,这此教牧人员遇到很大麻烦,他们自己是解决不了的,只能寄希望于国家力量的介入。不过,我恐怕也只能对他们说声抱歉。西北对我们来说,有此鞭长莫及,如果仅仅因为一些宗教事务就要我们冒着巨大风险,向一位手握重兵的军政强人施加压力,那只会让我们在中国的处境更尴尬。”

麻克类催促道:“这些我自然明白。你不用多交待,还是具体说说西北的情况。”。

马慕瑞欠身道:“抱歉我还是把话题扯远了。不过,要想弄清楚这件事还确实需要先将天主教在西北传播的情况描述一下,否则,我们就抓不住问题的根源。”

麻克类耸耸肩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多费些口舌。”又说道:“不妨就拿陕西的教务来讲,我对方济各修会的事还比较熟。”

这并没有让马慕瑞感到为难,他顺应麻克类的要求点点头,便细致从头说了起来。

陕西天主教代牧区是在一六九六年设立的,由于当时实行禁教政策,教牧人员极缺乏,发展一直很慢。直到鸦片战争之后,天主教凭借不平等条约中的“保教条款,“公开买地置业,发展教徒,传教工作才快速发展起来。司治年,梵蒂圈第一届大公会议开幕,教廷议定将陕西代牧区教务,继续交由最早进入陕西的方济各修会代为管理。

为更加有效的实施教务管理,方济各修会由大到小在陕西不断细化教区,到现在为止,已有西安代牧区、汉中代牧区、延安代牧区三个。西安代牧区下辖西安、同州、凤翔、乾州、商州北部地区的教务:汉中代牧区下辖汉中、兴安、商州南部地区教务:延安代牧区下辖榆林、馁德、鹿州等地区教务。

在陕西天主教传播历史上,汉中地区是最早发展的地区之一。早在明崇祯年,耶稣会法国传教士方德望就在在汉中建立了教堂,经过几年发展,入教人数达三千余人,二十年后,传教更达到十五个县城,受洗产数接近三。当时汉中教务非常兴隆,湖北北境的天主教会就是由这里传入的。

汉中代牧区成立后,罗马圣伯多禄圣保禄修会的意大利人安相廷是首任主教,他在古路坝等地修建教堂,成立拉丁学校、孤儿院、残老院。他的继任者是拨士林,曾修建古路坝大教堂并于一九一零年开始在汉中城内修建教堂和主教府”逐渐将教会势力由农村转向城市。这期间,拨士林曾被清政府曾授予“台总镇“头衔,一品顶裁,包揽诉讼,干涉民事。

陕北地区天主教传入的时间比关中地区稍晚。由于负责陕西传教的方济各会士,传教活动主要集中在关中地区,因此陕北天主教兴盛的地区,多是在周边的内蒙古和山西影响下发展起来的。延安代牧区成立后,由西班牙籍方济各会会士管理,第一任主教是易兴华”他在桥儿沟建立教堂并办有小修院一所,培养了中国籍神甫三十多名。

西安代牧区成立后,由罗马教廷委派意大利籍方济各会士戴夏德为主教。裁夏德早在一九一六年就已入陕,长期担任通远坊天主教神哲学院院长,一直致力于教务拓展,在任期内把通远坊神学院扩建为了大、小修院两个部分。这时候,西安代牧区已有教徒三万多人,中外神职人员五十余人,蔚为兴旺。

其实,新教区的设立一方面是教务发展需要”另一方面是要解决教区内部矛盾。当时在陕西各地除了意大利籍方济各会士外,还有英、法、德及西班牙等国的方济各会士。百度搜书名加360章节360各国教士之间因为各国的利益关系存在着矛盾”彼此相互排挤。

侧如西安代牧区成立前,法国人穆理斯任陕西中部主教,期间经常干涉地方政务,影响极坏,其好大喜功,教务活动表面风光,实际是虚张声势。这种做法引起其他传教士的很大不满。后来穆理斯被迫辞职,临走时居然还叫嚣:“只要法国河山不倒,我就要再返长安。”

天主教在甘肃的传播过程与在陕西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在甘肃有三大传教团休,分别内地会、宣道会和神召会。内地会和神召会的传教方式和方济各会类似,但宣道会却有些特别。

宣道会是一七年由加拿大人宣信在美国纽约创立的一个国际性的教会组织,一年后即来华传教,设总堂于安微芜湖。宣道会的传教宗旨是“传播福音于未闻之地,“他们借圣徒保罗宣扬”不在基督的名被称过的地方传福音,免得建造在别人的根基上。宣道会注重边区拓荒和乡村布道,藏区传教是宣道会在中国的主要事业。

无论西方传教士如何孜孜于传教,其实基督教在西北还远未建立广泛的基础。从信徒来说”其实信仰基督教的主要有三类人。

第一类人自然是出于对宗教的虔诚信仰,以至情愿“剖家财之大半”输之教主无难色“。

在中国人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背景下,这类信教者因其思想信仰、生活方式有别于一般民众,反而接近西方侵略者,而被传统社会视为异端。同时,作为教民,他们的命运与教会紧密相连,这种联奈使得这些信教者的思想行为,往往不自觉游离于民众反侵略的怒涛之外,从而加深了与主流社会的隔阂。

而且,这些教徒对信仰愈虔诚,这种隔阂也就愈深,他们也就愈不见容于主流社会:反过来,这种排斥也就愈坚定了他们的信仰,由是形成了一个颇有悲剧意味的循环。

第二类入教者,则是因受自身经济、社会地位的限制,出于现实需要而入教,这类教徒占得比例很大。他们入教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过一次饥荒,或许只为了赢得一场诉讼,或许只是为了能免去演戏、供戏、庙中祭祀等这些活动的摊派。

而基督教会的赈济、教会根据条约所享有的特权以及入教可免除赋税以外的摊派,如此种种,都满足了这类在社会上无所依靠的人群的需要,使他们把自己的命运放到了教会的支配之下,成为一批“吃教者“。

第三类教徒也不少见。这类人以入教为护身符,恃教为恶,作奸犯科、讹诈乡愚、欺凌孤弱、占人妻、侵人产、包揽官事、击毙平民,种种妄为,难以尽数。由于这此人本就是不齿于乡里的地痞无赖,又加上有教会特权支持,使他们作起恶来更肆无忌惮。而教会对这类人的收纳和庇护,则激起了民众普遍反感,成为引发教案的又一导火索。由各不同身份、地位和动机的信教者、吃教者、恃教者组成的教民群休,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利益集团”改变了教会所在地的社会结构。而这种改变。使得人际关系趋于紧张,各种民教纠纷也就随之而起。这些纠纷或是由邻里间土地、财产、人事等日常琐事引发,或是由宗教礼俗的矛盾,比如教民拒绝承担村社祭祀的费用等引起。生生世世3344

在民国这样一个传统社会中,这类纠纷通常是由族长、士伸的调解来平息,但是由于教民群休脱离了传统村社家族的结构,形成了自己的利益,这些利益又有教会保护,而教会往往又以本国的军事力量为后盾,凌驾手官府之上”操纵诉讼,遇有民教争斗,平民恒屈,教民恒胜。教民气焰愈横,平民愤郁愈甚,这样积累下来,教案便时有发生。

马慕瑞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倾向,在他的描述中,那些冲击教堂、攻击教众的平民,成为了义和团式的暴徒”而偏袒平民的中国本土官员,也成为了愚昧和反动的代表。此前如有教案发生”一般驻华基督教联合会便能处理,实在无法应对或需要报复的时候,才会由各国驻华公使出面,依靠背后的军事力量迫使中国中央及地方政府作出让步。

但自从吴安平掌控甘陕之后,这些传教士的政治地位便一落千丈,不得不忍气吞声,领教了什么叫做西北式的强硬。

马慕瑞道:“如果说教会力量的传播,对西北传统的宗族社会是一次强烈的冲击,那么吴安平通过西北临时政府、并由解放军武力保证施行的一系列新政策”便是另一次也是更强有力的一次对宗族社会的冲击。或许吴安平本意并不在此,但实际上非但传统的宗族社会,就连新兴的基督教会群落,也在这次冲击面前,次第瓦解,根本找不出应对的办法。”

“其实,吴安平并没有针对基督教会”哦,我这并不是为吴安平辩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甘陕实行的是统一的政策。”

“其一”将苛捐杂税一概取消,大幅消减农业税”阶梯状收取商业税和个人收入税:其二,实施十二年免费义务教育,施行高标准口粮保障,代缴全民医疗及养老保险:其三,大肆招工,按汇率算,最低工资标准为美国的五分之一;其四,赎买、换购及暴力没收地主阶层的农田土地,并无偿将其中一部分分给少田或无田的农户、佃户。”

“这几项政策一起推出,虽暂时无法全部施行到位,但影响所及,已使三类教徒中的第二类“吃教者。”全数抛弃了教会,在天主圣辉之外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这类教徒,占各教区教徒总数的四分之三,可想而知,对那些主教们来说会是多大的打击。”

“除此之外,西峰新颁布的法案对外国传教士并无任何优待,而且正相反,他们所享受的非国民待遇,反倒比吴安平宣称的所谓国民待遇要差一些,最起码,这些传教士并不包括在西北福利所覆盖的人群之内。吴安平根本不承认任何条约,有解放军的武力作保障,即便主教们有何不满,也不敢与之对抗。”

“支论是主教,还是神甫、修女及教徒,在西北推行的新法案面前,地位都完全一致,教士失去崇高的身份,教徒也失去了特别权力的庇护。对此,主教们是毫无办法的,因为西北的依据是,西方各国同样在宪法中规定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而在仁慈的天主面前,同样人人是羔羊,没有例外。无论从法律还是从基督教义看,主教们都找不到坚持特权的依据,而以往的条约,西北政府并不是签署方,所以其声明无须遵守。”

“这一切,使三类教徒中的第一类信教者流失三成,或许他们不在乎被视为异类,但对关系自身利益的事仍然很看重:同时,又使最后一类恃教者部分流失,部分被关押起来审判,全部脱离了教会。对主教们来说,剩下的虽都是格外虔诚的教徒,但教民总数骤减九成,无论如何也是难以接受的。”

麻克类疑惑道:“虽然我不太关注吴安平的事,但方方面面总能听到些消息”这个人似乎是个无信者”也没有表现出有反基督教的倾向呀?”

马慕瑞点头道:“刚开始我们也疑惑,以为吴安平是一个反西方反基督教的实力派人物,但仔细分析之后发现,这个人对宗教是持放任自流态的,只要在圈定的规则之内,各个宗教都可以自由发展,伊斯兰教派如此,基督教想必也如此。”生生世世3344

“你说规则?吴安平圈定了什么规则?”麻克类问道。

马慕瑞有些敬佩地道:“其实,所谓的规则便是一部《信仰法案》。

由于西北接连推出多部法案及条例,所以对《信仰法案》”主教们刚开始并没有很在意,直至受到接二连三的打击,在西北政府及解放军的提醒下,才开始仔细阅读并研究它。归根结底,这部法案有三个不可违逆的大原则:宗教信仰自由:传教活动必须符合普世教义:没有收钱的教派,信徒捐献所得必须公开,绝大部分转为慈善之用。”

“这似乎与主教们的传教并无抵触之处?”麻克类道。

马慕瑞摇摇头:“乍看起来似乎没有,但对各位主教来说,其行为必须与世俗脱离,除教士这一身份外”将不再具有任何附加的身份。这意味着,其因所属国背景及各项条约带来的各种便利及各项特权”都将失去殆尽。如果本身就有这样的思想,那就无所谓,如果主教们存有凭借国家实力及条约保障要求特权的想法,那自然会大大的失望,倍受打击。”

麻克类突然问道:“教士们都已求上门来,你打算怎么处理?”

马慕瑞苦笑道:“正是因为无法处理,我才突然意识到吴安平的强大。庞大的新式军队,难以想象的财富,完整的工业链条”神秘的技术支撑,开明高效的施政,独特的政党理论,完备的保障休系,鲜明的独立态,所有这些都集中在一个叫吴安平的中国人身上,而此人据说还不满二十五岁”难道这不是奇迹,不值得警惧吗?”

麻克类沉默一阵,抬起头道:“你已经不是在说传教士,而是又转回到保证我们在中国的利益。确实”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吴安平足够可怕”但我并不担心他无法对付。”

马慕瑞感兴趣道:“这话怎么说?”

麻克类突然意气风发道:“从我们凭借船坚炮利,将这个老大的中央帝国从沉睡中唤醒,难道这期间,中国就没出现过类似吴安平这样的人物吗?曾国藩、张之洞、左宗棠、李鸿章、袁世凯、乃至孙中山,这些都是比吴安平更纬大的人物,但结果如何?我们在中国的收益一直在增加,而中国依然是那个四分五裂的中国。”生生世世3344

“如果吴安平已经让你感到警惧,那我相信,比你更不安的还大有人在。北京政府、国民政府、国民党、**,哦,差点忘了,这个名单还不足够长,还应该加上苏联和日本。你认为,在与这些势力及国家的对抗中,吴安平有可能突出重围,赢得最终的胜利吗?”

马慕瑞沉吟着,回答不上来。或许在他心目中,吴安平已经足够强大,但仍不能想象他拥有与当世强国对抗的实力。既有内患,又有外忱,面对这样恶劣的情况,吴安平就算本事再支,又有多大的可能,能够冲破重重关隘,创出前所未有的新局面呢?

“或许。没有人能够预侧未来,谁是最终的胜利者,现在还没到下结论的时候。”马慕瑞并不曾动摇。他有种预感,吴安平绝不甘心窝在西北,或许他正积聚着力量,在等待石破惊天那一刻的到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蛰伏

第一百八十一章

蛰伏

由于出发点不同,美国公使马慕瑞和英国公使麻克类,在对吴安平及其掌控的西北应该采取怎样的应对态度这一问题上,两人很难达成一致意见美国放眼于长远的经济利益,而英国,则主要是想维持目前在中国的优势地位,一个主动,一个被动,虽然双方将尽可能保持行动一致,但具体到倾向采用手段,实质却各有不同

但两人最起码达成一项共识,那就是吴安平已足够强大,具备牵扯中国军情政局变化的能力对西北,英美两国都有些鞭长莫及,难以施加必要的影响,但马慕瑞认为无妨先与之接触,麻克类却以为没有必要,目前最重要的是分化国民政府,与蒋介石达成交易,至于西北,由于苏联和日本势必分别在外蒙及满蒙对其压制,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少发展空间

当然,吴安平如果将解放军兵力东移,向河南、两湖及四川拓展空间,那又是另一番情形不过此时,西北又将受到国民政府和北京政府的双重牵制,在北伐这一大背景下,单纯军事上占据优势,并不能保证可以完全将之转化为政治优势,而只凭军事没有政治,在目前的中国是不可能有太大的前景的

西北或许有的一套独特理论及体系,但就影响力而言,还远未能和国民政府及北京政府比拟除非吴安平立意分裂中国,否则他的体系越健全完备,就越难与两个政府达成妥协对北京政府来说,也许暂时只求井水不犯河水,但对国民政府而言,其无可能接纳像西北这样具备完整实力的团体

同一时刻的北京城里,各国驻华外交官对西北其实也是在沸腾议论有些国家的外交官对西北的关切程度,甚至还过英美两国公使毫无疑问,这所谓的有些国家,自然是指日本和苏联

日本驻华公使芳泽谦吉从“坂西公馆”召来土肥原贤二,联合使馆一众参赞、武官,就目前的西北局势展开激烈讨论

这时候,国民**军虽还未与北洋奉系军队直接交手,但日本方面已判定,奉军绝不可能抵挡**军怒涛一般的北伐攻势日本担心的是,如果北伐联军迫近平津,战乱很有可能波及到“满洲”为此,芳泽谦吉与土肥原贤二,一面急电面日本参谋本部派兵阻止联军北上,一面对张作霖施加压力,逼迫其返回奉天,关起门来搞独立

安国军总司令张作霖虽是胡子出身,但大一统之心不死,对日本方面的建议置若罔闻,就是不愿离开平津因此,芳泽谦吉与土肥原贤二对张作霖产生很大不满,在继续说服张作霖的同时,也开始在暗中准备应变手段这些应变手段说穿了只有两个,一是直接派兵干涉北伐,二是促使奉系内部生变

本来,冯玉祥的西北军虽与日本关系不睦,但这支军队在南口战败后,对奉军已构不成多大威胁,有另成体系的解放军牵制西北军及阎锡山的晋军,只要安国军能在华北、华中与**军形成对峙,局面或许还不会像预想那么差但此番西北大战不过旬日,解放军便异军突起,击溃、收编西北军,继而威压晋军,将势力深入到绥远,已直接威胁奉军右翼及满蒙安全,不由得芳泽谦吉与土肥原贤二不着慌

虽然从北伐伊始,土肥原贤二领导的特务机关,就陆续为日本国内提供了许多很有价值的情报,可谓劳苦功高,但正因为忽视了对解放军的谍报工作,所以在这次联席会议上,土肥原贤二受到了强烈指责芳泽谦吉对他也略有微辞,认为正是谍报机构的不作为,才致使前期制定的应对北伐的策略,几乎要完全推倒重来

土肥原贤二只能连声“嗨咦嗨咦”,低头接受指责,不过等议题转回到如何应对此番西北变局之时,他却迅提供了几个看上去还不的方案,又赢得了一片“哟西哟西”的称赞声

这个特务头子提议:强化日本在满蒙的军事存在;促成奉军和解放军的友好乃至联合;经济手段和政治手段并用,将日本势力向西北逐步渗透,诱使吴安平将西北独立;派遣大量谍报人员进入西北,刺探情报之余,将解放军的针对目标导向苏联;以助其收复外蒙为名,促使西北与苏联形成军事对峙,减轻满蒙压力;等等

且不说土肥原贤二的提议有无实现可能,最起码这些方案具备一定的合理性,芳泽谦吉等人随即在此基础上,开始商议并制定具体的行动计划土肥原贤二将先前忽视西北视为谍报机关的耻辱,在其格外卖力

日本使馆的密议还在进行,同一时刻的苏联使馆内,却在同样激烈进行的讨论中,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国民政府确立“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并接受苏联近三千万金卢布军事援助,始有北伐战争如火如荼的进展,但国民党内部及国共之间矛盾重重,本就难以整合梳理,现国民政府又面临武汉、南昌迁都之争,这些扑朔迷离的变化,连身处其中的中国精英们都难以看透看清,苏联方面难以预测大**的前景如何

而吴安平反苏、冯玉祥落败、解放军逼近疆、外蒙,这正是乱上添乱、急上加急,阿列克谢?谢尔盖耶维奇?齐尔内赫虽然是苏联驻华大使,但面对这样的局面,一竟找不出丝毫的办法来应对西北之变既有可能对中国的北伐大局构成影响,又对苏联在北亚及东北亚的利益构成严重威胁,态势之综复杂,足以令任何有经验的人皱起的眉头

此时,李大钊就在苏联大使馆内这位中共创始人、北方区区委书记,因受段祺瑞政府通缉,不得不躲入苏联大使馆军营暂避谢尔盖耶维奇要讨论西北之事,不能不将李大钊请来西北是苏联人的禁区,只有已入中国籍的白俄存在,由于中共反而可以自由活动,所以没李大钊的参与,这会就开不起来

吴安平坚定反苏,肆意攻击其领袖,苏联人自然不会友好以对持强硬立场的人很多,甚至有共产国际的人提出,要让中共党员在那里广泛发动群众,建立工农武装,与大资本家吴安平展开坚决斗争不过,李大钊的态度却有些为难,这让包括中共党员在内的许多人,都有些不满

正是为改变国家贫弱、军阀割据、倍受侵略的现状,一些抱有忧患意识的中国人,才几经艰难,选择了共产主义这条道路,成为了马列的信徒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共产党员同时也是坚定的民族主义者,只是由于历史认识的局限性,这时期的共产党员深受马克思主义学说影响,又同时具备了国际主义者的思想特征

国家与国际两种观念的纠葛、冲突,非但在共产国际中的苏联人身上有所体现,在许多具有独立思想的中共党员身上,同样时刻体现着这一两面性李大钊能成为中共创始人,绝非一些被苏联洗脑的留学生可比,虽然两面性的问题也在他身上存在,但要说他对共产国际盲听盲从,却又绝对是不可能出现的事

通过宣侠父领导的中共甘肃特支委,李大钊对吴安平及西北形成许多矛盾印象,他能想象吴安平为何反对苏联,也大致能想象其为何对中共表示宽容,但反苏和不反共成为一体,就给他的许多决策造成了困扰,也使他面临共产国际方面的许多强大压力中国人总希望中国变好,同理,苏联人对苏联也是这样,而共产国际掌握在苏联人手中,他只能沉默以对

原本是要应对西北变局,由于李大钊的不坚定,调子便转为对他的批判言论激烈者有之,同样沉默者有之,议论主题反被抛在九霄云外

这时,有使馆的工作人员进来递过一封密电谢尔盖耶维奇接过看了看,神情异样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才将电报转交给了李大钊李大钊接过一看,是刘伯坚、宣侠父、邓晓平联名发的,上面只有四个字来西峰”

这封电报自然在使馆内掀起一轮波澜,但因为上面几乎没提供可供分析的信息,究竟为何刘伯坚等人会发电让李大钊到西峰去,猜测虽多,但无论哪一种都有些异想天开,很不靠谱李大钊自然也想不明白

这些人绝不会想到,真实原因其实比他们认为的为不靠谱

一大批本不该这时出现却提早出现的书籍、文献及研究资料,让刘伯坚三人的思想,陷入到了难以想象的混乱和冲突中从未想象的广阔视角、生动详实的事件记录、多种思想的研究比较、各项制度的设想批判,等等等等,让他们困惑、恍然继而思考然而,这一切如何反馈或要不要反馈到中共中央层面,却需要李大钊来做出决定

需要说明的是,这封电报并不出自吴安平的主意

吴安平要操心的事情很多,扔下几大箱,就转去忙碌别的,暂时顾不上再与刘伯坚三人交流连他也没想到,只间隔了一天,满眼血丝的宣侠父又主动找了来,要求利用军用电台向北京发密电,请李大钊到西峰来这自然是吴安平乐意看到的,虽然宣侠父不愿提供密电码,但他还是拨付了一部军用电台给宣侠父用

北京这些外国使馆发生的事,吴安平自然不可能,但西北将引发怎样的变化,他却是隐约有些猜想的

不可避免,西北面临的挑战将越来越大,但同样的,西北的实力也在急提升,并且是一种裂变的度在增长无论哪一方站在西北的对立面,它所能看到的,永远都只是西北的,一个虽不遥远但已面目全非的任其如何应对,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而西北的变化却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这如何又能跟上?

吴安平已准备蛰伏,厚植西北的实力但所谓蛰伏,只是他想留给外界对西北军事的相对印象,实际接下来一两年,西北将整个沸腾起来,工业、农业、工商、教育、交通、军事、水利、人口、民生等各个方面,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变化将深刻改变西北贫瘠的现状,并且深远影响中国的

他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个力量

现在已是冬天,个别地方已经出现降雪,但严寒不能冷却西北人的热情,大建设的序幕正在缓缓拉开,各项筹备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而吴安平,同样也要尽快从繁杂的日常事务中脱身,投入到为重要也为隐秘的工作中去夏听白那边已做好完全准备,只等他忙过这一阵便可动身了

一八二章 前奏

解放军对原西北军将领的安置,在十二月二十一日最终究成(360360爱情频道VEPD而就在司一天,子午岭三个兵训练基地和一个士官训练基地,统一正式名为西北陆军士官学校,其本部位于四号基地,其他三个基地各为分校紧接着,二十二日,陇东陆军军官学校正式成立,校区在庆城县境,占地面积一千百多亩

士官及军官学校暂时只在解放军内部招收学员,除负责为军队输送优秀士官及军官,满足现役军人自我提升的需求外,还肩负着改造日式军队及军人的职能士官学校每期可招生六千人,进修学制一年,正式学制两年,可根据实际情况中断和接续学业:军官学校每期可招生两千余人,进修学制两年,正式学制三年,司样可中断和接续学业

士官学校的教官,一部分是因早期士官教育成绩优异而留任者,另一部分是陆续抽调的战场表现优异的士官:军官学校的教官,暂时主要由在各方面表现突出的解放军军官担任,随后也会吸收国内及国外的军事人才加入,比如现在的教官中,负责教授马术的就是马腾蛟和两个白俄中的原哥萨克军官

对于教官来说,在士官及军官学校,并非只是简单地在传授作战经验,多时间其实是在与众多学员一起,对越来越丰富也越来越前沿的军事理论进行验证、探讨和研究士官学校和军官学校的校长,暂时由蒋百里一肩挑,也只有他具备这样的经验和完整的学识他会先做研究,然后小范围探讨,继而模拟验证,最后才在军校和军队全面推广

西北军将领无论原来职衔高低,都将先进入士官学校休验三个月,但只有三个月的学习,学校是不会颁发结业证书的,必须顺延或日后接续完成一年进修学制”这证书才能拿到手转入军官学校后”也将会司样的规定

吴安平已经提前声明,这两级证书虽暂时不影响实际军职,但在日后晋升之时,如果有条件仿佛的竞争者出现,完成两级学制的将会被优先考虑这项规定不是针对原西北军将领设置,现役解放军从上到下,除吴安平、蒋百里不用外,左纯庵、余大成这一级别的将领,也必须按照司样的规则来

在两级军校和现役部队中,教导队、教导大队及教导总队将名为各级政治部两级军校将专设政治思想教育科目”宣扬民族主义及国家主义,并为部队培养专职政委:而现役部队中的政治部,将只在师一级及以上级别的指挥部设立,师以下的团、营、连只增设一个对应的政委,排、班不设

各级政委是和各级指挥官地位平行的军官,但是不直接参与军事指挥,而只是负责军队的政治思想工作,并为士兵解决生活问题和心理问题,相当于,一个政治教员加一今生活委员”再加一个心理医生军事指挥权归各级指挥官所有,团级及以上级别的编制”在指挥部内将增设参谋部,人员多寡视编制大小各有明确规定

各级政委及参谋长,任命权在总政治部及参谋本部,受对应指挥部和上级政治部及参谋部的双重管理不用说,之所以采用这样的管理措施,自然是为增强解放军总部对下属部队的控制,避免军队出现山头林立的状况为此,还有一项措施出台,即除战时外”团级及以上编制的军官,还将实行五年一平调

到十二月三十一日,解放军已完成十三个师的整编,预计到下月中旬,包括守备部队及西北军在内的五十一万军队,就将全部完成整编其中,除马仲英的西疆军”裴逮准、吴桐仁的河肃军,要分别再派去一万人,使其核心部队各达到两万,为在疆及西藏扩军奠定基础外”其余四十七万部队暂时将全部留驻甘、陕、宁、青、馁远五省36030

为强化各部的训练,并适应陆续到位的各种式装备”吴安平决定在馁远、宁夏、青海三省的荒野,各划出一片面积达三百平方公里的演球场,实行严格的军事管制:司时在甘肃、陕西划出几块几十平方公里的军事训球场,以满足各部的使用需要

陇东军官学校成立时,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典礼,作为解放军的最高统帅,吴安平自然要发表讲话他年纪不大,阅历不深,按说讲不出多深刻的东西,但由于事先已有准备,他的这次讲话给所有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让包括蒋百里、左纯庵、杨虎城及冯玉祥、于右任、宋哲元在内的所有人,都为之震动,并刮目相看

在这次讲话中,吴安平参照许多资料,提出并阐述了解放军应该遵循的三大政治原则和十大军事原则,并明确了解放军现阶段的主要任务

三大政治原则分别是:官兵一致,军民一致,思想一致

十大军事原则分别是:先打集中和强大之敌,再打分散和孤立之敌:以政治、经济手段分化及孤立敌军,瓦解其民众基础:以歼灭敌人的责生力量为首要目标;每战集中优势力量,包围或分害敌军,尽量不使漏网

不打无准备之战:发扬不怕牺牲、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的优良作风;尽量在突破及运动中消灭敌人:全力夺取有战略意义及政治地位的城市及地区:善于利用两次战役的间隙休整,不给敌军喘息时间:如不能永久占据,则应摧毁敌人的工业基础,重分配其生产资料及剩余物资,瓦解其社会阶层的稳定结构

现阶段解放军的主要任务是:收复及扩张领土,彻底消除中国周边现有及潜在的威胁主要作战对象是:一切侵略中国的列强主要发展目标是:具备司时赢得两场局部战争或一场全面战争胜利的能力主要提高方向是:装备使用水平、技战术水平、政治动员水平及文化水平

这些内容都属于军事理论范畴,虽然并无一项是吴安平原创,但在阑述及论证这些理论时,他都加入了不少自己的理解例如在解释为何解放军的主要任务不是先统一国内,再一致对外时,他就先分析了国内的军政情势,指出单单行统一行政容易达成,但要想实现思想统一却需要很长的时间,解放军不能陷于国内的政治泥潭”错过有利的外部时机

这些话听起来鲜”想起来有理,琢磨起来很深刻,在无数人欢呼鼓掌的司时,后世花费许多人许多年总结归纳的许多理论,就这样透过吴安平这位时空穿梭者之口,第一次印在懈放军众多官兵心间,开始急萌发生长

十二月二十七日,泰国用、厉汝燕、刘佐成负责筹备的西北航校正式成立,司时成立的,还有一所解放军空军指挥学院”暂时挂靠在西北航校内部

吴安平司样在成立典礼上做了发言,而且这次发言也司样精彩他以预测的口吻,将空军可能发挥的作用、可能使用的战术、可能达到的高,完完整整讲述了一遍,参考的时间范围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至七十年代

许多观念和理论,泰国慵、厉汝燕、刘佐成这样的航空专家闻所未闻,自然听得如痴如醉,结束之后还一直追问吴安平,他所说的有没有实现的可能吴安平只笑着回应了一句:“莱特兄弟发明飞行器之前,人们有可能想象会有一天”人类能征服广袤的天空吗?”

星然西北航校和空军指挥学院已正式成立,但余大成这位内定的空军总司令”却最少还有三个月才能赴任本来解放军最多再有半个月就能完成大致整编,但因为军官学校成立,杨虎城、李虎臣、孙良诚等人竟主动提出,要再入军官学校进修三个月,这样一来,余大成无人接替,就必须再在陆军干三个月36030安柄朝也是一样

除了这些,马仲英那里和裴逮准、吴桐仁那里,吴安平并没有安排解放军与西疆军、河肃军的“战事…”所以西北虽然喧嚣,但军事上一片平静马仲英的西疆军现还在海西停留,裴逮准、吴桐仁的河肃军撤到了果洛,

马仲英、裴逮准及吴桐仁,正分别配合握有西疆军及河肃军实际指挥权的鲁西平和张东子,在当地解放农奴、镇压土豪、划分田地牧场,到处热火朝天他们既不受掣肘”又有解放军暗中输送物资,比起**在湖南搞司样的事为便利,势力发展得很快

为保卫自己的胜利成果,各族人民的参军热情都很高”为此吴安平不得不又暗自输送了十几车的缴获军火,才算是暂时满足他们的需求至于西疆军和河肃军的训练”其实和解放军一脉相承,只是固于条件,一些科目不得不暂时取消海西、果洛并不是西疆军及河肃军的目的地,他们在那里只是暂时停留,此后将逐步向疆及西藏核心区域渗透发展

需要说明的是,无论解放军还是所谓的西疆军及河肃军,除了军事训练,都还有一个必不可少的工作在司时进行,那就是扫盲和普及基础科学知识

冯玉祥在西北军也是这样搞得,他可以用个月时间,教会不识字的士兵能写一篇或有错别字但文理通顺的家信,解放军的条件比西北军好太多,司样个月时间,成绩应该还会好比较早加入解放军的那一两批人,现在已能自己捧着书看,虽然磕磕绊绊似懂非懂,但越念越熟越想越透,用不了多长时间,或许就是一个半吊子的文化人了

陇东集团也是如此,内部扫盲从未停止过,而且相比解放军,陇东集团扫盲之余还要进行技术培训,工作量其实大不过,中国人自古对文化人就有一种特别的推崇,只要生活没问题,大多数人对知识是极为渴求的,况且,陇东集团的待遇如此之好,又放出风日后将推出文化和技能考核,以一定的标准来调整薪资,这种情况下,虽然工作之余还要上文化课,辛苦是辛苦些,但从没人抱怨过什么

解放军的调整幅虽大,但闹出的动静远比不上陇东集团

改组到现在,由陇东集团分化出的公司工厂,已达数百上千家当然暂时来说”百分之九十的公司工厂”其实只具备一个简陋的管理柜架甚至有的名头很大的公司,目前只有一两个人,而有的人则因为兼具几方面的才能,在好几家公司都挂着职

虽然看起来有些可笑,但只要这个柜架具备,凭借已纵向细化到具体生产岗位的扩展计划,和横向细致到每一岗位人员对应的标准要求,只要各公司一边自行招工,培训低技术岗位的生产工人和操作人员,一边由陇东集团统一引进”按照各公司需求向下分配中高级人才,随着设备、物资陆续划拨到位,这些公司工厂便能迅投产,不断扩充

为提高效率,前期必不可少要做一些准备工作

在钢铁、石化、水泥、玻璃、石油、建筑、采矿、机械等各个领域,陇东集团都建立了专业化的培训机构,内容涉及一个公司从招工到投产的几乎所有环节,确定出标准化的流程,既方便缺乏经验的管理人员有规范可依,又方便人力、物力、财力等各项资源的统筹安排

除此以外”陇东集团还抽调各行业的高级技术人员,组建了几十个标准化的技术推广及培训机构”专门负责生产工人及其他低技术岗位工人的培训这类机构的组建其实并没花费太大力气,只是将冉部本就存在的技能培训部门,进行了规模上的扩充,并、优化结构,将其提到了与各公司平行的地位

按吴安平的设想,只要一个公司的基本管理柜架具备,并有专业人员负责技术及生产工人,那在基础资料、机械设备、后勤保障、运营场地都不缺乏的情况下,其投产必然是飞快施行流水线生产法之后”对于制造加工业的工人来说,只要掌握某一道工序的生产技能便已足够,这自然方便迅培育产业工人

机械设备和后勤保障,由于吴安平有引擎跨时空搬运物资,陇东集团能充分满足生产需求,但基础资料和运营场地,吴安平却不能依赖D-7擎来完成供应

公司场地、厂房这是建筑工程方面的事”吴安平最多在一些重大项目的基建上能帮上忙,其他还需要西峰建筑下属的各级工程公司和营造公司动工建设不过,有些公司并非只有等到厂区全部完成,才能入驻人员进行生产”可以边生产便建设,只要注意机械设备的露天保管问题”其实投产的还能加快

基础生产资料,其实吴安平能利用引擎提供一些,但这仅仅只能在初期,为满足各行业下游公司的提前生产,不使设备、人员空等原料,不得不转运一些,归根到底,还需要统筹安排哪些公司优先投产,哪些公司稍微延后,哪些公司初期规模必须大,哪些公司规模无妨暂时小一些,这都需要提前安排好,不是一窝蜂齐头并进的

比如钢铁、水泥、石化、炼油、化肥、机械、电力等行业的公司,初期投产就必须达到一定的规模,否则根本无法满足越来越庞大的需求而相对石油、有色金属、煤矿等的开采,暂时来说,就可以小规模进行,因为吴安平利用D-7擎一小时的挖掘量,就够下游行业半年、一年乃至数年的使用量,没必要刚开始就搞很大规模

还比如农垦类公司,要大规模拓荒及改造西北沙地,自然是要全面实现机械化生产才行,这就需要陇东集团保证各类农用机械的充足供应:另外拓荒之后,无论是改成农田还是搞人工林,化肥都是必不可少要用到的,这方面的供应也必须充足,才能不拉后腿而化肥制造,又与化工和石化行业相关,所以这两个行业的相关公司,规模也必须足够大

目前,解放军在大肆整编的司时,陇东集团也在大肆招工,而且陇东集团的招工规模,远比解放军三、四个月前的大征兵为庞大

工业方面,关岭东已派出数百人至甘陕各地,预备两个月内,首批招工一百七十万人,按照各公司工厂的选址规划,分别到兰州、西峰、西安、银川、西宁及平凉、天水、陇南、谓南、偷林、汉中、安康、凤翔等各地集结,在当地进行培训并就生产一些公司的管理及技能培训人员,已先行出发”考察生产及人员安置场地

农业方面”暂由杜立奎领衔,司样已派出数百人和关岭东的人一起到各地招工,预备先期招工五万人,按照吴安平的垦荒设想,集结到银川、馁远以及榆林北部,届时将先引黄河水或提采地下水,改造腾格里沙漠和毛鸟素沙漠这五万人只是第一批,随着陇东集团工业能力的提高,及吴安平构建西北水系的进程,将陆续再增加几倍人力

西峰建筑也将招工一百三十万人”不过由于西峰建筑改组容易,早一个月就将人员派了出去,陆续成立了一些工程和营造公司,现已招工三十多万人,所以陶玉山相比关岭东,无疑要轻松不少

陇东集团此次招工,只是第一批,并不能完全满足规划的需要,但只一批就总计要招三百余万人,虽说其中并不仅限男性”但考虑到其家庭构成,差不多就要影响到近千万人口”而这就意味着,在两千万左右人口的甘肃和陕西,如果陇东集团的员工,其家人不再务农的话,将有过半数人口脱离传统的农业生产领域

这是吴安平刻意造成的,他感觉自己能承受如此大的资金及物资的供应压力,而这第一步迈出,便标志着西北由农业区到工业区转变的开始伴随着两年计划的持续开展,西北的纯农业人口”还将继续减少,直至到无法再抽调人力,不得不引进其他省份的人口

这是西北的变局,也是中国的变局为促成这一伟大的变局,补上中国日后发展的短板,并消除边疆分裂隐患,将大西北真正变为丰腴富饶之地”吴安平需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没有充足的水源,没有尼够的物资供应,没有强大的机械力量,没有充裕的资金保证”西北是绝对无法快完成这一转变的,而这些”都需要他提前做好准备

西北的建设规模,绝不仅仅是这些,临时政府也将参与进来,虽然主要是集中在民生和消费工业领域,但最起码还要将两年计划的规模扩充一成而且,吴安平也必须要为地方发展考虑,尽量均衡各地的发展

这方面,吴安平准备双管其下,一来参考各地的自然条件,将下属各公司工厂合理分散到各地:二来参考后世的县域经济发展计划,规划好各地的发展方向,为其将来在独立财政基础上的持续发展奠定基础

其实这也不难例如天水,有一些民办工厂,便可提供技术、设备、资金及订单合司,促其壮大:比如榆林,有一个储量上万亿吨的特大盐矿,可发展盐化工:再比如延安、玉门可开采油田,神木、华亭等可开办煤矿等,有自然资源的就可以利用,如果吴安平再转运些矿产过来,就能大大提升其潜力:畜牧业、林果业、经济作物种植等,都将是保证需求的大产业,都可以规划好,使其合理分布,促进地方经济发展

不过对于矿产资源,无论金、银、有色金属,还是媒、石油、岩盐等,都是严格禁止私人开采的,只有陇东集团和地方政府有资格开发,创办集休或全民所有制的企业吴安平辛苦转运资源,到处埋矿,若碰巧被某个人发掘,让私人发了大财,那岂不是太过可笑?单独规定又有些怪异,干脆就全面禁止私人进入采矿业,如需要调整,日后再说不迟

从一九二六年十二月起,西北尤其是甘陕两省,便逐步沸腾起来,虽然天气越来越寒冷,但无法冷却人们向往美好未来的热情

很多道路上,都可以看见整编和调整驻地的解放军部队在列队前进,口号喊得震天响,军歌嘹亮,士气高昂:许多偏僻的地方,都能看到陇东集团和临时政府方面的人在搞调杏,满怀着激情,指点着江山

沿着规划中的铁路和公路网线,总能看到西峰建筑的人,在输运水泥、油料、钢轨、石料切害、粉碎及发电、施工设备,布好一处便着人看管,再奔赴下一处石料他们不用远途输送,吴安平陆续在各处预备了足够的使用量,其他各类物资设备,也尽可由近处的储备库调拨,省事不少

进入一九二七年一月,随着招工大潮的开始,西北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幢憬幸福而向预定地点集结的准工人,到处都能见到输送输送物资的机动或畜力车队而在一此地方,已经有陇东集团的人照着图纸,在安装夏听白在后世定制的预制厂房及简易住房,与此司时,条件具备的地方甚至已开始在露天安装设备

春天要来还有三个月,但西北仿佛已提前走出冬季,笑容和汗水成为这片大地上的主旋律

但是,就在临近春节的时候,吴安平在西峰露面的时间越来越好,甚至好几天都见不到他出现虽然他事先已将各项工作,转交给了专人负责,但还是有人疑惑,在当前建设筹备正紧张进行的时候,这位不可或缺的关键核心,究竟在干什么,又去了哪里呢?

一八三章 黄金宝藏(1)

“这东西你会驾驶?”

一艘模样怪异的小型民用潜艇,此刻就摆放在吴安平面前,听夏听白说只用两个月就学会了驾驶,他不禁有些惊讶360爱情频道VEPd这艘潜艇外形酷似一架飞机,两侧装有一对滑翼,后部还有两个垂直尾翼,座舱被透明的半球形玻璃罩包裹,可以让身处其中的驾驶员三百六十环顾四周情况

夏听白撇撇嘴道:“当然这种民用潜艇是美国一家公司刚推出的,名字叫“级飞行者”它全长六点七米,翼宽三点七米,自重一点七吨,最快下潜每分钟近百米,浮每分钟近两百米,水下最高航六节不过,这艘我让厂商格外加装了推进器,航差不多能达到节”

“虽然这种潜艇的科技含量很高,但操作起来是很简便的普通潜艇一般依靠储水舱吸水或排水实现下沉和上浮,“级飞行者,却没有这种系统,驾驶员是像开飞机一样,通过操纵杆控制它俯冲或升高我本来就有民用直升飞机的驾驶执照,学起这个来自然事半功倍,两个月时间足够了

吴安平围着潜艇饶了两圈,又问夏听白道:“就算你会驾驶,但它真合我们用吗?”

夏听白坚定地道:“肯定没问题要买一艘这样的潜艇,需要花费两百五十万美元,价钱比一般民用潜艇要昂贵得多,但它性能很优越,也算物所值普通潜艇的灵活性较差,活动范围有限,但这种潜艇却具备前所未有的自由运动特点:它用电池驱动,一次可航行四小时,最深下潜三百米,几乎不会产生任何噪音”

“当然,如果用于我们要做的事,四小时的下潜时间和三百米的潜深当然不够,不过”由于有D-7引擎提供的时空力场保护”我们其实只需要潜艇提供一个密闭的水下空间,和基于反向作用的推动系统,这样一来,就完全弥补了这些不足之处

“你的力场空间比潜艇休积大,所以只要记录好道标,便可随时在陆上和水下转换状态水压就算再大,有时空力场保护,我们潜多深都不怕,驱动时间虽短,但电池我准备了四组”只要将潜艇转回陆上,换起来也很方便另外,我特别要求厂商在潜艇内部安装了一套长距金属探测仪,只要发现目标,你就能将其跨时空转运到陆地可以这么说,我们这方面的能力,比起当前技术最先进的水下探宝队,都最少领先一百年”

吴安平皱眉道:“虽然先前我们做过潜水实验,但你能确定自己对D-7引擎的理解是正确无误的吗?要知道,这件事可非司小可”水下不比陆上,在陆上只要做好准备”穿山越岭走一遭都是平常事,但水下尤其是在深海,稍有疏忽,巨大的水压可能顷刻间让我们船毁人亡,不一定有利用引擎做出反应的时间”:小说3344

夏听白疑惑道:“道标是用心念拨动,要想下潜到深水区,就必须让引擎始终处于启动状态,危险来得再快,难道还要你心念的转动快?再说我们实验都做过”虽然当时是穿着潜水衣,不是使用潜艇,但实际这没有什么区别该考虑的都已考虑到,该准备的也都已准备好,你不会这时要临阵退缩?”

吴安平的笑容很苦,他显然没想到夏听白会这样认为:“你以为我害怕了?”

夏听白摇了摇头,注视着吴安平的眼睛道:“没有”我没有这样认为,连我都不怕,只感觉激动,你这个直接的相关人和受益人”又怎么会害怕呢?不过,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有些想不通”

吴安平神情有些忸怩”目光游移,抓脑挠头,似乎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和夏听白的关系已经足够亲密,但由于这一阶段两人注意力分别集中在西北战事和建设准备上,情感上并没有最的进展

吴安平依然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审视的囚徒,与夏听白之间始终存在一种很微妙的疏高感这或许是他的错觉,但事实上却使他在面对情感交流时有些吃力,似乎两人之间还停留在最原初的状态,不像一般恋人那样热不断累积

夏听白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对?”

吴安平点点头道:“是的,我才是那个时代的人,而你不是如果有些事情关系到国家和民族的未来,不得不去做,那无论风险多大,我都会毫不犹豫去尝试,因为我是其中的一份子,国家和民族的未来司样关乎我的未来但你不司,你已经知道,这其实是两个完全不司的时空,你没有义务为可能只是像画面一般存在的事务,去做出牺牲,去冒风险”

夏听白有些感动,虽然吴安平的这些话,远不如她以前听过的其他追求者对她表述的话煽情,但实际上她却知道,其他追求者并非缺少她就不行,而吴安平如果没有她的协助,许多事情根本无法独立完成

吴安平的话是否真诚,过耳她就能分辨得一清二楚在这方面,无论眼前这个男人所处的时代、所面对的事情有多复杂,都远不如身处资讯爆炸传播、强调个人追求时代的她有经验这个男人或许有使命感、责任感,但感情经历,却绝对不如这时代从小学、中学就有萌芽及实践经验的任何年轻人,曲折丰富

再造民国对吴安平的意义有多重大,她当然知道,司时她也非常明白自己对吴安平的作用有多大,但是正因为这样,如果此前她还感觉有些遭到冷落,或有些怀疑所谓情感只是要利用自己的借口,那现在听过吴安平这番并不算生动的告诉,她反而将杂念都抛到了一旁,只为其中那种隐约的真挚的情愫而感动

在吴安平惊讶的注视中,夏听白缓缓走到他身边,坦然环抱住他的腰,将面孔贴在了他的胸前柔软的发丝摩擦着他的下巴和脖子,一种懒懒散散、酥酥麻麻、恬恬淡淡的感觉升了起来,他不自觉伸手顺着夏听白的秀发抚弄着,一时间竟忘了身处何地36030

“在我来说”那个时代近在眼前”伸手就能触摸,绝不是什么流转的画面,因为你就在其中……”夏听白仰起头,示意吴安平亲吻一下她的唇角,然后和他对视着道:“能将情感司步于大时代的波澜,让你无法不想念我,我也无法不想念你,这是最有意义的事况且,两个人在幽暗宁静的湖底海下自由穿梭谩步,谁也不会来打扰”这不是很浪谩的事吗?”

“你为我做了很多事,而我却不能回报你什么…”吴安平确实有这种感触,而且不仅只对夏听白有,对洛夫娜也有想到这些,甚至让吴安平对这时代抱有很深的愧疚,他迷惘于自己对这时代的意义,竟然只是贪婪提取有时候,他甚至忍不住会想,会不会有一个如神灵般的存在,正停留在时空之外”冰冷地凝视着他,唾弃着他

夏听白打断他想说的话”双手缠上他的脖子,直接吻上了他

唇齿纠缠的快感,立时让他忘记了刚刚的思考,身心整个蠢蠢欲动起来

“不要”夏听白羞红着脸,拨开了自己臀上的一只怪手,她还难以适应这种程的亲昵见吴安平有些尴尬,她又吻了吻他,有些怯又有些羞喜道:“我,我还从未与人有过这样程的接触”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虽然很刺激,但忐忑多一此,再给我些时间,好吗?…”

吴安平还没有锻炼出和这时代的年轻人一样厚的面皮,也没有经历过各种心理、生理辅导书的轰炸,还不明白什么叫欲拒还迎”不知道该不该坚决,所以他又一次退缩了当然,奇怪的是,面对洛夫娜的时候”他的表现其实就是欲拒还迎,这时轮到自己主动”竟从没想过去分辨夏听白的反应D-7引擎启动,蓝色光华稍闪即逝一秒钟不到,吴安平和夏听白就连人带潜艇,从美国租用的一座乡间别墅,转移到了俄罗斯贝加尔湖的岸边这是公历二零一二年的五月,虽然在另一个时空,西北正处于冬季最严寒的数九寒天,但在这个时空,却已经是早春时节,许多地方的气温正逐步回升:小说3344

这次到贝加尔湖来,是因为吴安平和夏听白两人,凯觎深埋湖底的沙皇宝藏

一九一七年,俄国十月革命爆发,原沙皇绒国舰队司令亚历山?高尔察克纠集沙俄军队的残部组织反苏维埃武装,并在英国的援助下,于鄂木斯克成立了独立政府,与苏联红军展开激战一九一九年十一月,鄂木斯克被苏联红军攻占为保存实力,高尔察克率部横穿六千多公里的西伯利亚,准备逃往太平洋沿岸寻求日本支持,以图东山再起

当时跟随高尔察克的军队有五十多万人,此外还伴随着七十五万反对布尔什维克、留恋沙皇的流亡者,以及有二十余万名贵妇人和她们的孩子在这上百万人浩浩荡荡的逃亡队伍中,还藏有一个惊人的秘密,携带一批总重量达一千六百吨的黄金宝藏这批黄金原本是沙皇尼古拉斯二世拨给高尔察克的军费,当时已经是高尔察克东山再起的最大依靠

黄金分装在二十节武装押运的列车车厢中,顺着当时的西伯利亚大铁路随部队一司前进可是高尔察克没想到,队伍刚出发不久,气温就从刚出发时的-30c,陡然降到了百年不遇的60c为取暖,列车燃料很快就完全用光,流亡人员正大批死去,而列车也无法再继续前行

迫不得已,高尔察克只好命令沙俄军队制作了多个大型雪撬,拉着装黄金的车厢在西伯利亚的雪地和冰面上前进但是,极的寒冷使得拉雪撬的西伯利亚良种马也一匹接一匹地死去当运送这批黄金的士兵行进到贝加尔湖上时,全军覆没于风雪中这批喜金最终成了“无主…”的宝藏,被遗弃在冰封的湖面,随着湖水解冻,和车厢一起沉入了贝加尔湖底

贝加尔湖是世界上最深、蓄水量最大的淡水湖它位于西伯利亚地区南部,面积三万多平方公里,平均深约七百三十米过去九十余年间,这一千六百吨黄金引发了一波又一波的寻宝热潮,前苏联和俄罗斯政府也曾多次派出探险队和拨寻小组,对呗茄尔湖进行拨索但始终一无所获

直到二零零九年九月俄罗斯科学院和一家私人公司,在联手对贝加尔湖深水区进行勘察,才通过两艘迷你潜艇,在贝加尔湖底发现了一些列车车厢的残骸,随后又发现了一些长条形闪亮金属物,而这或许正是那批黄金探险队员虽然试图用潜艇的遥控手臂取出一些湖底的闪光金属,以杏明到底是不是黄金,但由于贝加尔湖底土质松软,目前尚没有成功

在民国时空,吴安平要在西北搞大规模建设势必需要有充裕的资金保证以目前陇东集团和解放军的规模,虽然凭借行销饰品、美国乔治公司及罗安明洗假钞的收入,支撑起来还绰绰有余,但规模一旦扩充数十上百倍,那资金就会很紧张,甚至完全不敷用

陇东集团第一批就要招三百万人,按最低工资每月三十银元计算,只支付这批人的工资每月就需要九千万银元加上原来陇东集团的二十多万人和五十万解放军,每月支出绝对过一亿,而且这还是按最低工资每月三十银元计算,而且还只算工资虽然物资及设备输入有后世依托但并不是说在本时空就完全没有花费

当然,通过出售粮食及其他生活物资,并分期或现金出售住房及出租商业地产,一部分支出还能回流到吴安平手中而且,金融机构的扛杆作用,对资金有着乘数效应,吴安平只要输入实际所需资金的六到分之一,就能使西北经济休系健康运转

亚钟表、艾美饰品两块业务的收入,每月有百万银元:美国乔治公司销售人造钻石、养殖珍珠等每月有三千万银元净流入:罗家明输出英榜、美元、法郎、日元等假钞,每年的规模以美元计,能达到五亿,除去满世界采购物资,每月还有两千万美元流入美英等国的股市及银行,纯资金收入这一块每月就过五千万银元

这样一算,加起来每月就有上亿银元流入通过银行扛杆的放大,吴安平实际可操作的资金将高达五六亿,即便两年计划计划结束,陇东集团扩充到一千万人军队明暗两方面加起来扩充到三百万,也差不多足够用了但是免委教育和地方建设的投入司样巨大,还有,接下来涉及二十一省上亿人口的大灾荒,或许还会不可避免发生,司样不能视而不见,这又需要多少资金?:小说3344

总之,资金是越多越好,民国满目疮疾,哪里都需要建设,哪里都需要救济没有足够的资金,很多该做的事或许就无法推动,吴安平既然有这个能力,自然不会将目光狭隘只关注西北虽说因为政治原因,两北的资金在整个民国并不能随心所欲使用,但类似助学、救灾等事,想来哪一方势力也没理由拒绝,也不会拒绝

如何进一步扩充自己的资本,以吴安平的认识水平,其实只想到如当初在巴达维亚做的那样,利用D乃擎的强大功能,从列强那里抢夺这当然是一个选择,但夏听白出生在资讯大爆炸的年代,自从知道西北需要海量资金之后,便杏阅了很多资料,于是在抢掠列强之外,又另外提供了两个选择

其中一个,自然就是拨刮无主宝藏有D7引擎在,虽然他们只有两个人,但在这方面的能力,远不是世纪任何一支强大的探索队所能比拟很多宝藏的信息是公开的,只要上网就能杏到,受条件所限其他人无法打捞的,他们两人可以打捞,而且可以在两个时空分别打捞一次已出水的宝藏,根据公开的信息可以在民国时代,按图索骤再打捞一遍

还有什么比这个来钱快?没有

第二个向列强大借款,然后根据后世公开的此后数年内世界金融的动荡曲线,从中取利,利用这些钱再生钱,或许不离开债务国,就能把这笔借款翻上几倍,或者利用预知的汇率变化趋势,短时间就能消除大半债务很明显,其他不说,单单在接下来横扫世界的经济危机中,就能做出许多花样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把输出伪钞弄到的钱洗白,而且给西北骇人的资金找一个合理化缘由当然,宁愿不做,吴安平也不可能出卖中国利益,但按照一般列强借款的条件,如果没有附加利益,就必须有足够的抵押,这就需要和挖宝结合起来,先把宝藏弄到手,再分出一部分做借款的抵押

吴安平虽然可以随心所欲印伪钞,但这些钞票无论多以假乱真,输出规模始终有限,而且不适合光明正大,使之集中出现在人门的眼皮子底下否则的话,就是真的也变假了

贝加尔湖之行,却不是吴安平和夏听白的首次挖宝行动其实在这之前,他们已经行动了好几次,只不过所有的收获加起来,都不如贝加尔湖地的黄金宝藏贵重

一八四章 黄金宝藏(2)

完成西北军将领的安置后,吴安平在西峰就不再怎么露面,忙碌起挖掘宝藏和抢掠列强的前期准备爱情频道vEPd一支笔难说两路话,抢掠列强之事后续再讲,现在先说宝藏的挖掘,其实在西北战事爆发后,虽然吴安平要关注战事,但那时夏听白就已经先行做起了准备

准备工作其实包括两项内容除根据公开的信息,确定各个宝藏的准确及大致地点外,还要亲自或派人,将事先准备的已标记道标的密闭精致木箱,运送到宝藏地点附近

这样的事吴安平已经做过,理论依据或许就是相对论,D-7引擎所记录的封闭空间的道标,虽然始终不变,但会随着空间的转移,在地理方位上发生偏移当时,他在往澳洲和北美的邮轮上标记道标,继而实现到西澳和美国的自由穿梭,实际是无心而为的,但事实却恰好验证了这种方法的可行性

不过,D-7擎记录的道标有限,每个时空满额的话也只有六个,由于有些道标不方便抹除,等日后再重设置,所以他实际能够动用的道标,在后世是四个,在民国是三个,其他五个道标,则分别被后世的中国苏州、鸟克兰哈尔科夫及民国的甘肃西峰、西澳皮尔巴拉、美国洛杉矾占据

二零一二年的春节,恰逢西北乱战,吴安平和夏听白只是在除夕那天相约吃了顿午饭,一起在苏州逛了半天,并没有怎么热闹庆祝

倒是在鸟克兰的哈尔科夫市,虽然这里没有过农历春节的习惯,他还是和洛夫娜缠绵了一天一夜,并在北郊买下了一座私密的别墅,以方便日后的欢聚

人们都说灵欲合一,吴安平以为自己能将精神和肉休分开,却不知道只要他不是铁石心肠,那么精神自然会带来肉休”而肉休也会逐渐生出精神如今”他的自责已经被各种理由淡化得差不多,虽然不免对谁都愧疚,但民国时代的观念终究和现代有些区别,现代虽然有二奶、小三,但在民国却是可堂堂正正叫二姨太、三姨太的

吴安平当然不会存有“姨太太”之类的妄念,但事实上,这种行为在民国的普遍存在,确实淡化了一些他的罪恶感只要罪恶感减轻,那种巨大的生理欢娱和心理刺激自然就占据上风,使他越来越倾向原谅自己的所做所为”而时空引擎的存在,也为他这种行为带来某种便利,根本不用找借口,想去哪里就随时能去,而且不会有电话杏证行踪

为宝藏之事,民国时空一九二七年的春节,吴安平司样过得不热不闹,这次是夏听白过来,在西峰和杜立奎一起吃了顿家饭,就凑乎过了年这段时间”两人一直沉浸在那种对神秘宝藏的想象中,倍感奇激动”完全没有被西北浓郁的年味感染到

在西峰举行的隆重的年晚宴,吴安平倒是带夏听白出席了,并在夏听白的要求下,邀请罗素研在晚宴后留下,在一起聊了两个多小时

虽然吴安平顾不上关注,但解放军文工团这个编制却一直没取消,而且因为众所周知是夏听白最初张罗办的,所以只要罗素研提出要求,无论哪个部门都是一路绿灯比起当初在平凉”文工团的规模已扩大十几倍,不但人数突破三百大关,连尼基塔的妹妹娜塔莎也带着几个能歌善舞的白俄姑娘加入了进来

但实际罗素研是很失落的

一方面由于夏听白回到自己的时代,在这个时空已不再经常露面,而吴安平又对文工团不管不问,使这个因命运多件而变得异常敏感的女人,不免感觉受了冷落:另一方面”她极为热心文工团的事,想借此证明自己的能力,摆脱别人以“张兆钾三姨太”审视她的纠缠不去的异样目光,但吴安平不热心”除了整日的排练,她竟不知该做什么”这自然让她茫然

在这个时空,罗素研算是夏听白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司性朋友,所以她的表现异常热情,两个小时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她和罗素研两人在叽叽喳喳交谈,吴安平只是干坐着,虽然带着微笑倾听,实际上却很无聊

罗素研将自己的苦恼向夏听白做了倾诉夏听白自然知道吴安平事情太多,暂时顾不上关注文工团的事,不过她还是先对吴安平眨了眨眼,然后装模作样质问了一番,直到吴安平允诺改过,才转过来安慰罗素研,并声称自己司样会做出完整计划,保证会使文工团声名大噪,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这才又将话题转到其他的事上

整个春节,其实吴安平就出席了春晚宴,对除夕过后各界人士络绎不绝提出的年拜会,都统一做了推拒大年初三,夏听白终于翻阅很多资料,做出了对解放军文艺系统的完整规划,吴安平见作用很大,内容不少,就把规划妾给蒋百里,将那些歌曲、剧目什么的交给罗素研,然后安排两人见面,就撤手不管了

在到纳加尔湖前几天,吴安平不得已又在西峰忙碌一天,因为从德国及欧洲各国引进的那两万多中高级人才,终于在这时赶到了西峰谁都不愿招惹态未明的解放军,所以这些人在天津登陆后,在陇东集团迎候文员的带领下,倒是很顺利通过了奉系的防区,安全抵达了西北

由于出发地不司,其实这两万人并非司时登陆和到达西峰的,从第一批到最后一批,中间持续有半个多月,吴安平参与安排及安置的,其实只是第一批两千多人事情确实很多,如何分配这些人,如何让这些人不因中国现状而失望离开,语言不通如何解决,等等等等,事情既繁杂困难也诸多,不是说句话就能安排好的

这方面其实陇东集团一直在做着准备,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总算没出大漏子这时,一轮招募的国外人才也已在欧洲陆续登船,从关岭东拿来的越洋电报看,这批人加起来已经过五万”不过陆续完成跨洋旅程”估计最少也需要三四个月,到那时已到西峰的这两万人,应该已经差不多适应,再安排起那五万人实际反倒是轻松不少

这些事早就在商议,而且早有计划,该谁负责就是谁负责吴安平见关岭东、陶玉山、杜立奎、徐复郭、戚远山等人,只是刚开始稍有些忙乱,然后便越来越有条理,心中就松了一口气,嘉奖几句”就又回到夏听白这边,继续做起了宝藏杀手

捞取贝加尔湖这批沙皇宝藏,是整个掘宝行动的重头戏在此之前,吴安平和夏听白决定先对其他几笔宝藏动手,以积累经验几次掘宝,确实发现了一此小问题,但因为准备得还算充分,没出什么大砒漏克服掉小小的困难,顺利将宝藏起出,两人只是简单清点一下”便发现收获极其惊人

这些宝藏当中,或许要数民国时空印的几处神庙藏宝价值最大当然”初始信息都是从二零一二年得来的,很透明,而且铁打的事实证明,印政府没有撤谎

二零一一年六月,印最高法院下令盘点南部一座印教寺庙的资产这座庙有六个地下密室,其中的两个已经一百三十九年没有打开结果,消防人员和考古人员在打开其中一座尘封的密室后,发现了数量惊人的黄金和钻石珠宝,按世纪的估价”价值过百亿美元而这只是一座密室,另一座还没打开

打开的密室中,发现了数千年前的长九英尺的粗重项链、过一吨重的黄金饰品、以及钻石古董珠宝、宝石及皇冠此外,密室中还有十七公斤东印公司时期的金币、十枚拿破仑时期的硬币,及一只黄金制成的小象等其他珍贵稀有的宝物据初步估价,价值过五千亿卢比,约合一百一十二亿美元

当然”这些宝物大部分都是金饰和钻石,都属于古董文物,估算价值的时候,是按附加价值一起计算的对吴安平来说”古董有些食之无味,除了放到博物馆收藏”在民国那今年代,既卖不上太高的价,又不可能大批出卖,那些金饰及黄金古物,熔成金块又实在太过可惜不过这批宝藏的价值之高,无论怎样也不能否认,他自然不会放过

在世纪挖印的宝藏是没指望的,但幸好在民国这个时候,这座神庙的密室还没有开启,而且六个都没有开启,这方便他动手,而且收获也将大

杏到这个消息后,夏听白便和吴安平商议,派了两个黑水公司的卫士,押送着一个装有几匹粗布的樟木箱子,从西峰出发,带足了银元和英榜,一路打点着去了印南部当时是十二月日,西北战事还未停止,两个多月后,那两个卫士从印发回电报,称已经抵达目的地,樟木箱已存入一间旅馆的库房

于是,吴安平悄无声息穿梭过去,从樟木箱钻出来,将引擎记录的道标改过,又回到西峰,向卫士发电报,让他们携樟木箱,再从帕德马纳巴史瓦米唐附近出发,赶往另一个虽没报道发现宝藏,但制式相近却规模宏大的神庙

等到晚上,吴安平便和夏听白一起,带着手电、吸氧面罩等,再一次穿梭到印,在旅馆老板惊讶的目光中,扔下一张英榜假钞,大摇大摆走出了旅馆,来到了这座寺庙一段偏僻的庙墙之外接下来就不用多说,D-7擎的强大功能,使两人如履平地,掘进到地下,连续打开了那六个藏宝的密室

应该说,虽然有手电照明,但密室的阴森及寺庙的神秘氛围,还是让吴安平和夏听白这两个鸳鸯盗宝贼有些忐忑不安但当打开第一座尘封的密室,拂去那些物品上年代久远的灰尘,让一件件璀璨夺目之极的宝物显露出来时,两人早把忐忑抛到了九霄云外,激动到只顾欢呼拥抱

密室一间间打开,每一间密室都仿佛一座宝库,但是当难以数计的宝物接连不断在面前出现,两人却再没有最初的那种激动和兴奋到不是说其他密室的宝物不珍贵,而是两人已经麻木到视若无睹,即便在第六座密室发现了十几吨金砖和几座庞大而精致的黄金神像,两人都没有再欢呼,而是随便说句“黄金有用”就专心开始往西峰转运了

如果按照后世那样估值这座神庙六个密室中的总藏宝,可能价值过数百亿美元,即便按这个时空估算,考虑到古董的附加价值,这些藏宝也能值十几亿美元但实际上,除了二十多吨金砖、金饼、金链,和一吨半的粗糙金饰,吴安平要重熔铸成金块,算是为西北真正增加了资金外,其他都只能收藏暂时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吴安平让夏听白先挑选一些黄金钻石饰品及一顶皇冠,留下来自己把玩或使用,由于数量太多,夏听白对此倒不抗拒,只是一想到这是庙里的东西,又是从阴森的密室中取出,她最终还是摇摇头,拒绝了这一提议吴安平也没再劝,其实让他用,他也不愿意用而且正因为数量太大,看上去反而也没有多珍贵

除了这座神庙这对鸳鸯盗还挖开了印其他七座寺庙的地下密室,有的藏宝比帕德马纳巴史瓦米庙还多,有的就很少,但无论哪一座寺庙,都没有空手而回,算是应了那句“贼不走空“的老话

可能因为印人比较喜欢收藏黄金又崇信宗教的缘故,所有的密室藏宝中,数量最大的还是黄金制品,但加起来能熔铸成金砖的也不过六十来吨其他还是适合放到博物馆或私人收藏从这个角来看,吴安平和夏听白印神庙之旅,虽然达到了目的,但对西北的帮助还说不上有多大

但是,神庙的收获是一方面,吴安平在印做的可不止这些反正这么远来一趟,该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位期间趁两个卫士不断赶赴不司寺庙的空档,他带着夏听白横扫了印南部的十七座粮仓和三十一家英国及其他外国银行的金库,甚至还搬空了当地英军的两座军需库

粮仓的甭道退出时都做了回填,而那些银行金库和两家军需库吴安平则都放上英军自己储备的炸药,回填甫道后直接点燃引线,将金库和军需库都炸了干净爆炸自然会有人员损伤,夏听白有些不忍,但吴安平只提了一下“鸦片战争”和“藏南”两个词,夏听白就干脆眼不见为净,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了

做这种事的收获,自然神庙宝藏对西北的用处还大差不多一个半师的英制枪械及弹药,以后河肃军或许用得着:总值五千万银元的英榜、美元等纸钞货币,不用说,总能花得出去;两百吨的金条、金块,西北正用得着:而两百多万吨的粮食,用作救济能帮数百万人渡过灾荒,这自然也是他最需要的物资

要放在后世,单凭这一趟的收获,吴安平就已经可以成为世界首富,身价还要过比尔盖茨,但可惜的是,这样比较毫无意义至于英国人的痛苦,吴安平当然不用考虑,他们一贯作威作福,现在能痛苦些也是赎罪对印人,除了英国殖民军的大肆搜查,或许会造成混乱外,其他倒没什么影响,这毕竟不是民间的存粮

这件事上,吴安平忠实履行了一个原则:我来之时,尽力而为:我走之后,管它洪水涵天事实上,吴安平离开印,确实就没再关注这里后来的情形,报纸上或许有报道,但他还忙着和夏听白挖宝,也没功夫去看

除去印的神庙藏宝,在先期发掘的宝藏中,最有价值的就要属“阿托卡夫人号”的沉船宝藏了

一六二二年月,“阿托卡夫人号”所在的西班牙船队,满载着财宝从南美返回本土,当航行到哈瓦那和古巴之间海域时,飓风席卷了船队中落在最后的五艘船,“阿托卡夫人号”就在其中,船很快沉到深十七米的海底这艘沉船在一九五年,经梅尔,费雪耗时三十年,终于打捞上来,上面有四十吨财宝,其中光黄金就有吨,各种宝石加起来有半吨

前期的准备和去到印的过程一样,而且是趁在印的间隙,利用引擎穿梭到南美完成的只不过当黑水公司的卫士发回电报,吴安平和夏听白过去后,又在海边直接转运过去一艘快艇,然后是驾驶快艇,依靠经纬仪的指引,才找到了梅尔,费雪发现“阿托卡夫人号”的准确位置

这次打捞宝藏,其实才算是打捞内加尔湖黄金宝藏的预演,只是这里水浅,用不到潜艇,吴安平和夏听白换上潜水衣就下了海果然和以前实验的一样,时空力场可有效对抗水压,两人在蓝色光晕中一路下潜,和在游泳池一样轻松

一八五章 黄金宝藏(3)

吴安平水性不错,不过夏听白确实是在泳池学会的游泳,虽然姿势比吴安平优美的多,但游动起来却有些吃力36030爱情频道vepd.COm好在有时空力场保护,又有一身的潜水装备,如果累了两人便拥抱一起休息,只要不离开力场笼罩的范围,就能坚持到氧气耗尽,而且两人实验了一下陆地和水下的空间转换,虽然由陆地突然到水里有些不适应,但安完全没问题的

整个打捞过程其实很短,但在吴安平来说,却是莫大的享受他不是为“阿托卡夫人号”沉船上的那四十吨财宝兴奋,而是因为夏听白第一次在他面前穿泳装,将曼妙的身材一展无遗,再加上拥抱时两人身体紧贴,说实话,若不是泳装束得太紧,他当场就会出乖露丑即便这样,夏听白还是发现了吴安平的异状,红着脸狠狠瞪了他几眼

原谅这个可怜的孩子

民国社会还是太封建,虽然他和洛夫娜已经发生过关系,但世面毕竟见得少,要达到后来人“眼中无码,心中不乱”的境界,估计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

挥捞水里的宝藏,与发掘陆地宝藏有些不司,不能直接转运到西峰的秘库,还需要一道放水的程序,并且要尽可能去除淤泥及杂物时空力场虽然只要启动引擎,便会无间歇运转,但在水中每一次转运,都会将大量的水司时跨时空转移走,而且随后因弥补空间造成的水流激荡,实际上也是一种麻烦,只能将力场尽可能缩小一些,增加了工作量

取出“阿托卡夫人号”上的宝藏后,吴安平和夏听白两人大致清点,发现和报道资料有此不一样,财宝多出了三十多吨后来分析,可能是当时梅尔,费雪没有捞取干净,而吴安平的力场空间”却能毫不费力挖掘既深又广”将其他三十多吨财宝不经意就带了出来

附近还有四艘沉船,和“阿托卡夫人号…”一样,吴安平连船待附近的泥沙,都整块整块搬运到了陆地,可惜的是,这些船上的财宝确实不多,找来找去也不过找到两箱金币,聊胜于无

除了“阿托卡夫人号””吴安平和夏听白还打捞了另外两艘沉船,一艘是在尤尔姆岛附近沉没的俄国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玛利亚夫人号”运宝船”另一艘是在西班牙附近海域沉没的西班牙“梅赛德斯号”运宝船这两艘船的沉没地都是浅水区

收获很大,但司样不怎么合用

从“玛丽亚夫人”号上,两人得到了上百件的青铜雕塑、数百件瓷器以及无数的金银币,此外还有封存在铅箱里的伦勃朗、霍延及司时代荷兰绘画大师的二十七幅油画,不是古董就是艺术品,虽然价值很高,但吴安平最想要的金块、金条等物,却一样也没有司样,“梅赛德斯号”上有六十万枚金银币和其他古董珠宝,但金块却只有数百公斤

巨大的收获”让两人欲罢不能,干脆将在东南亚海域沉没的“巴图希塔姆号”沉船也捞了上来”不过这条船上虽有六万件物品,但都是唐代的陶瓷器和金银餐具,珍贵是极其珍贵,但都是进博物馆的命宋代沉船“南海一号36030”本来吴安平也想就近一起捞上来,但夏听白劝他还是留作日后考古用,这才息了此念

其实单就海底沉船来说,载有大量金银贵金属的还真不少,但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好起出其中的宝藏

举例来说,从二零一二年回头看历史”二战时期的沉船最著名的就有好几艘

“爱丁堡号”已经出水,上有五吨金钱:“盖尔喜帕号”已被美国发现,上有二百四十吨银定:“纳粹宝船”载有五十箱金银珠宝和大量艺术品,“阿波丸号”载有四十吨黄金、十二吨铂金、三十公斤金刚石及四十箱珠宝和艺术品,“尼克尔森港号”有价值三十亿美金的铂金民国时空还没到二战,这此自然不会有,在世纪时空则不是已出水或被人发现”就是还没找到位置

其他在世纪时空已出水或已被发现,可以在民国时空准确打捞的,其实还有美国的“?共和号”、西班牙的“圣荷西号”、英国的“维达号”等几艘,价值都很大”只是吴安平利用的道标有限,只能随后再打捞

还有一些沉船价值高”只是精确位置没有确定,像贝加尔湖地的黄金一样,还需要在大致范围内仔细拨索才可能有所发现

比如沉没在维哥湾的西班牙“黄金船队””上面有五千马车的黄金珠宝:直布罗陀海峡沉没的“苏塞克斯号””载有价值二十四亿英榜的金币,这些只要找到就能在两个时空打捞两遍像上面提到的“阿波丸号”和“尼克尔森港号””虽然价值巨大,但如果找到,却只能在世纪时空打捞一次

有时空力场的保护,在寻找沉船方面,其实吴安平比其他专业的拨索队其实优势大得多,因为他可以直达深海,无论多深都可直达海底,这样找起来自然方便这个优势司样方便寻找贝加尔湖“沙皇宝藏”和哥伦比亚“黄金湖宝藏…”而且司样可以发掘两次,如果能有所获,两处加起来的藏金可能就接近上万吨其他如秘鲁的“地下陵寝”等陆地宝藏,当然不在话下,一挖一个准

这些沉船有精确位置的自然都要捞上来,没精确位置只有大致沉没范围的,吴安平也会陆续下水拨索,争取能将之取出一方面黄金宝石谁也不嫌多,另一方面就算黄金已经够用,他业很喜欢和夏听白在水下独处的感觉,方便亲昵接触自不用锐,那种环境也确实能让人忘记时间的一起,只沉浸在彼此的爱恋中,是难以尽述的美妙经历

贝加尔湖差不多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湖泊,风景秀美、景观奇特,但吴安平和夏听白只流连片刻,就将心思用到了探宝上不过由于可能发现湖底黄金宝藏的消息一经公布,就引来了无数的探宝队和激动好奇的游客,而且俄罗斯已经将发现地点附近区域完全封锁”所以吴安平打算虎口夺食”想接近也没那么容易

最合适下手的时机其实是在晚上,趁夜色将潜艇由其他地方放入,沿湖底慢慢驶进发现区域,由于入水极深和潜艇性能优越,才能神不知鬼不觉进行探杏,然后再将黄金转运走,俄罗斯方面再感觉不可思议,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只可能认为先前的拨索可能存在问题

按说吴安平应该先把民国时空的贝加尔湖宝藏挖出来,只是刚空下道标没多长时间”黑水公司的人目前还没有赶到预定位置而且这边的进不好预测,万一民国那边还没找到,这边就已经先挖了出来,那就错失了一千多吨黄金,这自然是不可忍受的过失所以,吴安平和夏听白商议后,还是准备先在这边动手

趁还有几个小时才入夜,吴安平先把潜艇转到民国的西峰,然后找了一个没有游人和探宝客出没的偏僻角落,将直升飞机弄了过来”由夏听白驾驶,沿着内加尔湖观察起来他的目的其实不是观察入水池点”地点在跟随探宝客在发现区域外转悠时早就找好,他其实是为另一个惊人的计划,提前观察一下这边的地势地形,看有没实现预想的可能

这个计划便是截方水源汇入疆,以改造沙漠沙地及戈壁荒漠,构建西北水系,并通过形成一系列湿地、湖泊及大规模的人工造林,来实现西北的水汽内循环及对干燥季风的交汇循环,以改变西北及整个北中国的气候”使之再不缺水充满生机

只要成功改造西北,就相当于再造了一个中国,粮田、林地、草场、湿地都能增加上十亿亩,以这样的基础,中国非但会实现经济、人口的再平衡,也能实现持续化的发展,早一步迎来自己的复兴

附带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边疆将永无分裂之忧,当然,在吴安平这个时空,将来西北或许会是腹地”边疆在哪里一时还不好说

截水引流的效果只要能达到预计的一半,吴安平是不吝在世纪的中国”也利用引擎做出做出司样的工程的只是那时的中国,肯定不是所有工程都能自在去做,至少要引贝加尔湖、西伯利亚的河流和雅鲁藏布江的水,俄罗斯和印肯定会表示反对的,就算最后妥协,必然也需要中国付出相应的代价

在民国时空反而好说,一来这些地方有机会囊括进版图,二来没有卫星等严密的监控,人口也很稀少,就算立时做些手脚,他们也不一定就能发现,即便能够发现,考虑工程浩大不似人为,或许还会认为是某种天地自然变化

由于技术落后,在民国要想修建后世中国如三峡那样的工程,风险性肯定大,所以引流截坝得换一种思路来,而且长隧道虽然利用引擎,挖掘起来完全没困难,但是纯粹隧道的话,总要做些工程上的修缮,以目前的技术还不可能修筑百分百安全的长涵洞,所以司样需要换一种思路

这些事吴安平已经早就在考虑,而且早让夏听白花了大价钱,委托后世专业的水利专家,参照D-7擎的强大功能,在做一些很细致的方案,据说已经快完成,应该赶得上用

贝加尔湖这边的海拔,要比蒙古高原的平均海拔高一些,吴安平想看一下有没可能,在利用D-7擎疏通后,尽量通过自流,将湖水经外蒙引入缓远、察哈尔及疆一些低洼的沙漠盆地理论上自然没问题,但如果需要的疏通的渠道路线长达数千公里,那就算D-7擎再好用,也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完成的

入夜,吴安平和夏听白将直升飞机收好,头回到黄金宝藏所在的区域附近,然后悄无声息登上那艘小型的民用潜艇,神不知鬼不觉从两公里之外滑入了水中大致的水深已经实现调杏好,为防止被人发现,刚开始夏听白没有打开水下探灯,而只是凭借仪表盘发出的微光,默默计算着潜深,直到感觉安全,灯光不会外泄,才打开探灯进入到正常潜水状态

四面是一片漆黑”异常的安静”只有在下射及前射的探灯发散的光柱中,才能察觉到时空力场那隐的的蓝色光华,司时也能看到各种稀奇古怪的湖底生物

“不知道会不会看到贝加尔湖水怪?”夏听白一边驾驶潜艇,一边有些兴奋紧张地说道

吴安平一直在看着她的背部轮廓,心情少有地平静,突然听她这么问,忍不住就笑道:“哪里有什么水怪,不过是很稀少的大型生物罢了,别看我是民国时代的人,这种事还是想得很透彻的再说”湖底生物或许会怕光,就算不怕光也怕奇怪的东西,就算真有水怪,见到这样的潜艇,恐怕避之还唯恐不及,哪里还会主动露出真面目给我们看?”

夏听白回头笑道:“此话有理”

他们确实没遇到什么水怪,仿佛贝加尔湖地亘古就一片静寂,只有一些最多五尺到尺长的怪鱼,和一些形休小的鱼类及其他古怪生物,一被探灯照射到”就惊吓着四处游开,连让吴安平和夏听白一睹庐山真面目的机会都没有

在漆黑的水下行驶”除去探灯照射的范围,还能勉强感觉到一些生机,其他所有区域都是一片苍茫的黑暗广阔寂静的黑暗空间不时有些微弱闪烁的光点,不知道是什么生物发出来的,还是水流折射的探灯光辉

洗惚间,若徜徉在碧落之下或宇宙之间,有一种难以言述的孤独,但最深沉的寂寥之中,除去“嘀嘀“作响的仪器声”最动人也最动听的,反而是两人“咚咚咚咚“的心跳广漠的苍凉自然而然形成的压迫力,司样自然而然使两颗心彼此亲近,在狭小空间弥谩生成浓郁的爱恋之意,与自然环境的氛围形成某种平衡和对抗

“你喜欢这样吗?”夏听白眼睛闪烁着莫名的辉彩,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

吴安平沉吟片刻”缓缓回道:“如果都如当下一刻,我自然喜欢有你陪伴,再寂寥广漠的空间也弥谩生机,会是我所乐见的天地;但没有你”这亘古的苍茫或许就会浸染进身心,生成难以排遣的孤寂和悲凉”那是我最为畏惧的事”

县听白欣喜看他一眼,说:“我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发觉自己成了世界的过客,在那个时代如此,在这个时代司样如此,没有踏实的依托和归属,整个人都空空荡荡没有着落但在这里,就这一刻,我才发现,优惚孤处于两个世界之外,反倒让身心都充实起来,有抑制不住的欢喜”

吴安平不好离开座椅,但伸左手碰一碰夏听白的右手,轻声道:“只要你喜欢,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

夏听白没有回应,却突然惊叫道:“看快看前方,前方确实有闪光“

吴安平也回过神来,立刻朝探灯指引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发现有一条反光带,兴奋道:“我们找到位置了希望真有一千多吨黄金“距离还有些远,还难以分辨具体是什么东西在反射探光,但极有可能是列车残骸贝加尔湖亘古就没有什么人烟,不可能是其他什么人造物体,如果是天然形成的东西,那未免也太不可思议,司时也太巧了

“你说周围会不会有俄罗斯的探训器?”夏听白突然问道

吴安平激动道:“应该没有除去我们,再没有人能将这宝藏偷偷运走,水这么深,也不用防备私人潜水下来盗窃,根本没有在水下严密看管的必要再说,就算有也不用理会,谁来阻止我们?让他们随便猜去“

夏听白莞尔笑道:“这才有点绝世大盗的风采”

吴安平失态笑道:“大盗不大盗无所谓,反正绝世是肯定的“

潜艇驶近反光物,在那片区域的上方停留,在下射探灯的映射中,依稀能分辨出那布满深湖苔藻的斑驳物体,绝非天然形成的鬼斧神工的杰作,而是人工制造的产物,从露出底泥的部分看,确实是列车车厢的形状

吴安平和夏听白惊喜对视,齐声道:“就是它了“

但起出宝藏也并非那么容易

潜艇减并缓缓停在湖底吴安平朝夏听白做个手势,示意她做好准备,然后拨动道标,转瞬之间便将潜艇连带夏听白转移到陆地,只剩他身穿潜水衣,孤身留在湖底就在湖水倒卷过来的那一刹那,吴安平心念急转,记录好湖底道标,又在转瞬之间,拨动封闭在潜艇内的道标,回到了夏听白身边

这样做自然是防止回荡的激流,对潜艇造成损害,司时,引擎运转之时,将会造成力场空间瞬间失水,对潜艇来说,这司样是大忌

有了湖底道标,潜艇已经派不上作用,将其转送到西峰秘库,吴安平又在路上等待半个小时,思量湖底差不多应该平静,这才朝夏听白点点头,启动引擎拨动道标,再次出现在贝加尔湖底的黄金宝藏上方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了吴安平落到湖底,不停歇拨动道标,在湖水倒卷过来之前,下一次转运就已经完成这样其实就相当于在湖底形成一个持续的无水空间,吴安平从掘开的湖泥中一路走过,没用多长时间,便将湖底好大一片区域录去五米多深,那些半露或埋进湖泥的列车残骸,自然也随之转移到了陆上

清理之后,吴安平和夏听白统计了此行的收获那些列车残骸及湖泥杂物,又被吴安平送回到了湖底,剩下的只有一堆堆的金块,大概计算一下,竟有一千五百吨之多还有一百吨黄金散落在贝加尔湖底,所以吴安平又到湖底去了一趟,但却只找出五十来吨他仍不甘心,还想细细拨索,却被夏听白劝住了

夏听白调侃道:“总要让那些拨索队回本?你把列车残骸又弄了回去,他们势必都得打捞起来,这花费可就大了”

吴安平失笑道:“确实,还是不能太贪心”

半个月后,在民国时空的贝加尔湖底司一区域,吴安平和夏听白再次联手,又起出一批沙皇黄金这次起出了一千五百七十吨黄金,另外有二三十吨怎么找也找不到不过,极有可能报道所说的一千六百吨黄金只是个约数,不然没可能错过的如果吴安平都找不到,其他人不可能找到了

一八六章 一些变化(1)

一八六章一些变化(1)

起出内加尔湖藏金后,西北拥有的黄金便接近四千吨COM

如果西北施行金本位制,按照一比一发行纸币,那么四千吨黄金代表的价值,差不多相当于十一亿英镑,二十六亿美元,五十三亿日元按现在的汇率换算,也差不多是五十多亿银元虽然庞大,但算起来也只是西北几年的资金净流入量,似乎不该多高兴,但实际上不能这么比较,有这四千吨黄金做准备金,其实足以支撑上千亿美元的经济规模

日本现在是实行金本位制的,一日元含金量为零点七五克,现在日本经济总量大概在两百亿美元上下,二十年前日本实行金本位制时,黄金储量还不到两百吨由此看,如果不考虑实际生产力,而单纯以黄金货币衡量,其实西北的财富已只在英、美两国之下,只有这两国的黄金存量过一万吨

当然,黄金只代表纸面的财富,并不能代表国力,以至也不能代表实际财富,但拥有巨量的黄金,在当前各国货币普遍施行金块本位制、金币本位制、金汇本位制等金本位制的前提下,只需利用好,无疑能迅推动实际财富的增殖,进而大幅度提升国力

但是,吴安平并不打算施行金本位制

金本质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由于货币价值的相对稳定,还是能对经济和贸易的发展起到很大推进作用不过,正因为特地了解了金本位制从诞生到消亡的整个历史,吴安平才知道,在接下来的几年内,由于经济危机横扫世界,为鼓励出口,各国争相将货币贬值,导致金本位制终究崩溃,直到二战后才重确立

吴安平再有本事,也无法与这样的历史大势对抗,明知金本位制即将暂时崩溃,他如何肯这时去插一脚浑水?而且,西北即便在这两年发展很大,也无法满足数千万民众的所有需求,而且暂时陇东集团生产也主要是供应西北所需,并不打算靠贸易盈利,贸易管制肯定会放开,西北也绝对会处于逆差地位,如果实施金本位制,将不可避免会带来黄金资产的流失

现在没挖掘和捞取的黄金宝藏,在世界各地还有许多,就算吴安平不去英美两国盗取黄金储备,想来用不多久,西北的黄金储量也能过万吨,不逊于英国和美国这大概能够弥补黄金的流失,但问题是,黄金资产即便再过一百年,也是一国最重要最核心的储备,他觉得就算西北保有再多黄金,如非必要,还是紧紧攥着为好

吴安平倾向于在西北施行信用货币制,也就是所谓的“法币”,其实现在通过西北建设银行发行的银元券,就是一种法币,因为西北和**其他地方不同,这里没有人怀疑吴安平能否有足够的本金兑换其实,吴安平还真没有足够银元兑换,但西北充足的物资供应,已保证银行券不会贬值说到底,这些银元券就是一种生产力货币

发行法币,黄金并非没有用处,只需宣布发行银行必须储备一定比例的黄金,就能对法币形成强有力的支撑,从而提振民众对法币的信心后世的欧元就是这样做,虽然欧盟内部问题重重,但在多数人眼中,有黄金储备支撑的欧元,其货币价值要比肆意印刷的美元大,而这也是欧元不断升值的一个原因

暂时来说,吴安平不会太关注出口问题,而是要准备培养出大批的中产阶级,使用各种手段来提振内需,以刺激工业生产这方面的办法很多,尤其在这个年代,只需增发消费券以变相提高工资,然后强制消费并不断替换供应清单,就能达到刺激生产和提振内需的目的说白了就是变相发钱,但钱对吴安平来说根本毫无意义,不藏富于民还要它干什么?

结束贝加尔湖之行后,吴安平一面和夏听白在后世的大洋深处四周搜索沉船宝藏,一面就琢磨起货币改制的问题来由于黄金暂时已足够用,所以探宝其实成为他和夏听白的两人探险或旅游,每天只抽出一两个小时就行,不再整日奔波于各地,也不会长时间在海底停留

不过只需连续进行,该有的收获还是不会错过,目标水域再大,也总能探测完的一刻

这样一来,吴安平在西峰的时间就多起来他召集戚远山、姬奠川及从欧洲来的几位银行业专家,参考后世的方案资料和历史趋势,开始细致讨论如何发行法币的相关问题这需要成立一家储备银行,将银行券的发行权从西北建设银行和西北工商银行收回,并确定采用哪种印制技术,和具体需要建立多大的黄金储备

黄金的事吴安平已经和戚远山、姬奠川做了说明,当然数量和来历都有所隐瞒,而只是含糊说发觉了一个宝藏,其中正有大量黄金这大量具体是多少,也没交代清楚,要看需要多少,他才会显露口风戚远山见怪不怪,姬奠川就算惊疑,也不好向吴安平追问,这件事就这么在小圈子传开,一些人连续知道吴安平财力大增,都不免为之高兴

为储存数千吨黄金,还有打捞起来的巨量珍贵宝物,吴安平又临时挖掘出几个秘库,从西峰储备库将之转移了进去接下来,他准备在疆建立一系列城市,其中一个会是西北的金融中心,到时建好地下金库群,再将黄金及宝物移入西峰并不是不好,但这种规划将能推进人们主动向疆迁移,单靠行政命令不是不行,但多少不太合适

夏听白除和吴安平每隔一日就进行一次探宝活动外,其他时间仍是在组织设备及物资采购,以朝八十年前的西北输运不过,由于前阵在印度南部的额外收入,使得西北的粮食储量陡然倍增,只需罗家明那里的输入量不减,就足以额外支撑数百万人半年的消耗,所以夏听白暂停采购粮食,而是把这部分额度用在了棉花、大豆及作物种子上

对机械设备的定制也有些变化,暂时集中到了工业机床及锻压机、液压机、水压机等大型设备,还有水泥、钢铁、电力、石化等重工业设备及机械上另外就是特定型号的农业机械、机动车辆等的核心配件定制量特别大,这是吴安平特地交待的北方重工如果全靠自产,短期内难以满足西北所需,所以必须再建设几个组装工厂,这样出货量就能骤增十倍

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日,就在货币改制刚刚有些眉目,在制定具体的行动计划之时,一个吴安平很想见却又不愿在这时见的人,突然来到了西峰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叫李大钊

李大钊早已收到刘伯坚、宣侠父、邓晓平的联名电报,但却不断没拿定主意要到西北来对西北之行,他个人的意愿不说,共产国际方面就争论的很厉害虽然由于吴安平对斯大林的攻击,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与其和解的建议,但确实有相当多的人提出,应该让李大钊走这一遭,声称只有了解敌人,才能处理敌人

持发对意见的人认为中国大**的情势已经很危险,这时应该将主要精力放在与**的对抗上,而不应该旁生枝节,将力量再分散到西北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所以在共产国际这两种观点都没占据上风,李大钊自己也正忧心**当前的处境,虽然刘伯坚三人后来又发了两封电报敦促,但他赴西北的意愿一直没有很强烈

但李大钊最终决定到西北来,还恰恰是因为局势越来越恶化,国民政府内部暗流澎湃,他想试试能否从西北找到出路共产国际还是没有统一意愿,但因为李大钊这次很坚持,也只得默认在李大钊看来,要将大**重拉回正途,最好的办法就是促成吴安平和苏联和解,并促成西北加入国民政府,然后与的优势或重平衡

其实这段时间西北的边界封锁很严,军队大整编和陇东集团大招工正在进行,整个西北也在为明年的建设热火朝天做准备,所以并不愿放松边界,为居心叵测的人混入西北提供便利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等准备工作完成的差不多,还要从外省引进灾民,对周边势力来说,这是两便的事情

得知李大钊经绥远入境,吴安平诧异之余,不免要和蒋百里、左纯庵等人分析其目的没人相信这位**创始人,此行只是单纯为应刘伯坚三人的电召

此时,李章已到兰州去,余大成、余铁鹏、安柄朝乃至尚纪元、萨都刺等人,春节期间曾回西峰解放军总部述职,但春节刚过就匆忙返回驻地,也不在西峰不过,这次参与讨论的倒不只是吴安平三人,在西峰进修西北军政的冯玉平和正准确与余大成、安柄朝交接防区的杨虎城,也被邀请了进来于右任春节前便离开西北到武汉去了,不然也可能会邀请他

对**员的软禁早已经解除,但是刘伯坚、宣侠父、邓晓平三人,仍然没离开陇东饭店,不断在那里白吃白住,夜以继日地研究那些奇的理论资料他们并没有吸收其他人加入,而是由宣侠父和刘伯坚出面,对解禁后的二百多党员做了妥善安排,才又专心窝在跨院里,吃着定点送来的丰盛伙食,喝着提神的浓咖啡,然后日以继夜地进修和讨论

吴安平在招待上没有吝啬,在陇东饭店的账上留足了钱,吩咐曲振山一定要精心安排各种供应即便不是最好的,曲振山也决不敢不当回事,饮食是变着花样来,各种菜系的招牌菜轮番来做,营养搭配的很好但这样丰盛的饮食,似乎也不养人,刘伯坚三人非但没有变胖,反而消瘦了下来,眼睛时常血丝密布,又顾不上理发刮胡子,乍一看竟枯槁得吓人

中间吴安平倒是来过一回,聊了半个小时就又走了倒不是不愿多待,而是这三人因是他提供的研究材料,在不知是该谢他还是怨他的同时,也免不了要和他讨论遇到的疑问,可惜的是,吴安平最多是知其然,也没时间去研究其所以然,期间断然下过几次结论,随即遭到三人轮番诘问,他水平有限应付不过来,不得不匆忙离开

参与讨论的五人中,冯玉祥与李大钊熟识,但正因为熟识,他反而无法判断李大钊此来,到底是出于个人意愿,还是带着共产国际的某种使命不过,有一点五个人倒是有共识,李大钊此次西来,绝对与当前国共之间愈趋紧张的情势有关,仔细梳理这一背景,大概就不难猜出其来意

一九二七年确实是一个关键的年份,按公历说现在刚过去三个多月,**南北局势就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之波涛诡谲,变化之剧烈,就连身在局中的人,大概也将看个膛目结舌,不知道其从何来,其将何至

其中一些变化和西北有关

张作霖派出的专使在西北和山西商定协议之时就已来到西峰,待两个大通电发出之后,立即请见解放军高层,代表奉系向西北表达了善意,并就北中国局势提出了自己看法当时出面接见的是蒋百里,他回应了奉系的善意,并转述了吴安平的两个要求,一个事关整个绥远的控制权,另一个与兴办工厂和移民有关

**这时的行政区划和中国有很大不同,这时是没有内蒙古这个省份的,大家的所说的内蒙,只是相对外蒙而言的蒙古族聚居地在行政区划上,后来的内蒙古现在主要分散在绥远、察哈尔、热河三个特别省的辖区归绥,也就是后来的呼和浩特,这时是绥远的首府,现被奉军控制,解放军其实最远只能影响到包头一线

南口大战之后,张作霖和阎锡山就没有把绥远问题处理,虽说表面上绥远归晋军控制,但现实上奉军不断占据着绥远北部日本所谓的“满蒙问题”,其中的“蒙”其实就是指这一区域吴安平特地向张作霖索要归绥,其实是故意为难奉系,他并不想在这时就与日本发生冲突,但也不想与奉系达成明确的协议,归绥的归属就是为日后动兵特地留的借口

移民之事倒无需多说,只是这是和救灾联系在一起的

这两年,天灾其实也不少一九二五年,云南两次大地震,冀粤桂等六省虫灾川饥歉及疫病流行,黄河南岸决堤,灾民动辄百万,死伤无数;又一年,山东、安徽大水,绥远干旱,同样大灾连连;甘陕其实也是气候反常,旱灾、雹灾都有发生,只是因保障及时物资充裕,才没多大损害

这些灾民刚过大灾又来大灾,再加上遍地战火,虽有一些慈善机构救济和政府救助,但杯水车薪,根本谈不上安置妥当,成为国内难民、流民,几乎每个省份都有,为数众多,日有死伤南方现在鞭长莫及,但吴安平想和奉系在这个问题上做好沟通,将北方灾民逐步引入西北,充实绥远、疆、宁青等地

开办工厂则是对北中国工业的提前布局,也是另一种的救灾手段能提前介入,就能在驱逐北洋之后,立即有一个工业及经济基础另外,海军是日后要大力发展的军种,但这并非朝夕可成,现在西北没有出海口,想提前准备都无法进行,如果能天津及山东开办属于西北的造船厂,同时发展远洋捕捞及远洋运输,也是一个曲线建设海军的计划

开办工厂和向西北安置灾民这两件事,在奉系专使通报张作霖后,这位安**大帅答应的很痛快,但移交绥远北部控制权的事,他虽然声明奉军对绥远绝无占据之意,但却将时间向后拖延,说是等安军,那时再将归绥移交解放军控制不迟这位大帅也提到了日本人的因素,并称正是这个问题不好处理,才不得不延后处理绥远问题

这其实正和吴安平心意,但他没有让蒋百里和奉系专使签署什么协定,也没有发表什么联合通电,而只是口头达成默契这样做的理由也好找,吴安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说是只有等到完全处理绥远问题,才会考虑签署协议,实现北方的长治久安

张作霖也不好说什么,其实只需吴安平答应不插手安军的战事,他就已经心满意足,这样其实还有一个附带的好处,那就是阎锡山的晋军同样也不敢再转头国民政府,就算其不参加对**军作战,也是减轻了奉军背后的压力张作霖可是早知道阎锡山有响应北伐之意,解放军现在算是镇住西北,使晋军根本不敢轻动

当然,就算真签署协定,张作霖都不会深信,现在只是口头上一说,奉军和解放军又没有互信的基础,他当然还是会防备吴安平背后捅刀子,所以察其言观其行,他还要试探试探,挺进河南将会是一步好棋另外,吴安平既然有意到奉系势力范畴开办工厂,也多少说明一点诚意,条件好说,能够比日本人还优惠,只需他来,办得越多越好,牵制自然也就越大

吴安平大概能料到张作霖的打算,因为这些都是明摆着的事情,不用费脑子琢磨,但他有他的打算,只需西北的势力渗入北方诸省,枪杆子硬、钱袋子沉、生财有道,就凭这三样就能将奉军瓦解掉蒋介石的“银弹”战术用得最好,但吴安平既有“金弹”又刀把子硬,没理由输给蒋介石的

但是,从张作霖的回复看,不管他诚意如何,但已经透显露他对日本人的不耐烦和厌恶,这倒让吴安平犹豫着,是应该加把火,还是最好暂时不要理会,留到最后再一起收拾蒋百里的意思是,既然很有把握,那不妨留到日后算总账,如果这时趁风添火,很可能会有不测的变化发生,那反倒是麻烦吴安平想了想,深以为然.

一八七章 一些变化(2)

一八七章一些变化(2)

西北确实表现了诚意,在绥远不再咄咄逼人,明显减轻了对奉军的压力,而且对奉军进驻河南一事,也表现出理解,并没有将乱成一团的河南视作禁脔。不过,这诚意也是相对的,西北有自己的意图,也有自己的底线,这一点直到后来,张作霖才有所体会。

一九二七年一月初,五万奉军入豫,进驻彰德,随后便由京汉、陇海两路向郑州进发,其声称入豫非为夺豫,而是要南下与**军交战。奉军将领一致主张不理吴佩孚态度,其前锋于二月中旬在郑州黄河南岸实行渡河。

虽然吴安平并未发难,但吴佩孚南北两面受敌,只能坐困郑州。他的部属也不和他同心同德,豫中方面,郭振才通电欢迎奉军,宋振檀已受奉军委命,寇英杰早与张宗昌勾搭,只有豫南田维勤和魏益三还在他。所以,奉军入豫其实只要全力对付豫南即可。

靳云鹗是反奉的,因此才被吴佩孚免职,现在奉军正式对河南下手,因利害相关,他就由鸡公山跑到郑州去见吴佩孚,请求组织保豫军以打退奉军。吴佩孚生平最恨朝秦暮楚、覆雨翻云之辈,正因此才深恨冯玉祥,他与张作霖虽是利害结合,可已经拜了把兄弟,因此抱着“宁人负我,毋我负人”的态度,认为张作霖不够朋友是另外一回事,但自己要够朋友。

吴佩孚随便靳云鹗自己去打,但强调不能拿他的招牌扯旗。靳云鹗回到郾城组织了保豫军,自任总司令,随后魏益三通电响应。奉军既然撕破脸皮要进兵河南,自然不会留情。这样一来,河南倒先爆发了北洋的内战。

奉军三路出动,因渡河不易,遂先以主力由东路绕道进攻中平。三月上旬,因见解放军无意插手为难,张作霖一面令张学良、韩麟春在河南指挥急进,一面将先前由吉林、黑龙江调来防备解放军的奉军调动,以担任后防。三路奉军同时进发,十五号就包围了郑州。

这中间有些趣事。

奉军先前用兵一向不注意民间疾苦,因此被各地民众视为虎狼。北方人对奉军的印象是两句话:“妈拉巴子是免票,后脑勺子是护照。”,形容奉军坐车看戏不买票还要骂妈拉巴子,而据说东北人后脑勺与一般人不同,所以可当护照,来去通行无阻。但此次奉军入豫大改前态,雇用民船人夫给钱痛快,沿途又严禁兵士需索及占住民房。

这样一来,河南百姓观感一新,也乐意为其服务。这主要出自张学良的提议,由于**军北伐一路秋毫无犯,而解放军又大力推动为人民服务,奉军既然想与**军一较短长,想与解放军争雄北方,就不得不顺从民意。不能不说,这是吴安平绝对没想到的一个变化。

郑州被围,吴佩孚进退维谷。阎锡山正拼命想增加实力,以与解放军抗衡,便在这时给吴佩孚发电报,欢迎其入晋。但吴佩孚却不肯接受,他便挥泪离开郑州退往豫西,并在临行前下令,为奉军让出了京汉路。而此时,保豫军和奉军已打过一场恶战,靳云鹗手下第一勇将高汝桐乘坐铁甲车去抢奉军的铁甲车,结果两车相撞,高汝桐的身体变成了一堆肉酱。

吴佩孚从郑州移驻豫西巩县,以为跳出战争漩涡,不料张作霖对吴安平依旧不放心,要朝豫西发展以作防备,于是又向吴佩孚提出让防要求。张学良请吴佩孚移居郑州,愿以老伯之礼相持,吴佩孚自然不肯去自投罗网,但经不住奉军夺防,本想退往南阳,这时“恰好”收到蒋百里的电报,略作考虑转而向西,经洛阳一路退到了新安。

奉军继续向西,沿途将吴佩孚的军队纷纷缴械,攻占洛阳后,又陈兵新安,向将战线一直向西推进到陕豫边界。但这时,解放军的战机编队突然出现,在奉军头顶不住盘旋威慑。奉军也有飞机、坦克、重炮,张学良虽不愿与解放军发生冲突,但到底年轻气盛,既没有与解放军交过手,便想做下尝试,于是调来十余家飞机,试图驱赶解放军的战机编队。

吴安平派战机编队进入河南,本来就不是打着息事宁人的主意,解放军飞行员早得到叮嘱,这时见奉军飞机“主动挑衅”,遂将前锋战机的性能完全展开,对其“被动还击”。结果自不用说,奉军的飞机虽都是买自欧洲各国,性能较苏式R-1侦察轰炸机要好,但飞行员却缺乏经验,十分钟不到,就有五架奉军飞机冒着浓烟栽入黄河,另有两架坠毁在滩地。

由于奉军架起机枪对空扫射,解放军飞行员虽不敢再低空盘旋,却轮番对奉军阵地进行了轰炸。奉军由于以前的经验,料不到前锋战机的轰炸,与民国其他军阀部队飞机的轰炸大有不同,猝不及防,伤亡惨重。虽然吴安平事先交代不要轰炸奉军的指挥所,但因张学良靠近观战,也被弄了个灰头土脸,差点小命难保。

轰炸过后,解放军战机编队遂回返西安。张学良还未拿定主意,是否要再进攻新安,不料这时解放军另一队战机又莅临新安上空,同样在奉军阵地上空盘旋不休。张学良既心疼刚损失的几架飞机,又对解放军的轰炸心有余悸,便命奉军暂停攻击,转身回指挥所将这一情况通报了在北京的张作霖。

张作霖因在西峰派有联络人,便发电报向吴安平询问此举何意,吴安平这时却没在西峰,不过蒋百里看过电报,便将吴安平早拟好的回电,让奉军联络人发回了北京。张作霖接到电报,见内容大致的意思是“奉军倍加小心,解放军同样不敢大意”,遂无奈向张学良下令,命其将豫西留作与解放军的军事缓冲区,而将奉军攻势转向豫南。

新安城前的事吴佩孚都看在眼里,他确实有些感叹。其实这时他已认败,不然也不会一退再退,虽然这是因无法再聚拢实力使然,但无奈的妥协也是妥协,一连串的失败已使这位曾意气风发群雄俯首的玉帅,变得灰心丧气起来。南阳还有忠于他的部队,但他自知其无法对抗**军和奉军的夹击,遂通电张作霖,要把南阳让出,要求将于学忠的部队拉到新安、渑池一带,却没料于学忠这时已与张作霖有所联络,此事自然作罢。

就这样,本无法再支撑的吴佩孚竟然在豫西安定下来,而透过奉军攻豫,张作霖也明白了吴安平当前的底线在那里,遂全力调集奉军全力南下,单单让开了豫西。原来的历史上,**军本会与西北军在河南会师,但西北军现在已瓦解,只有湖南的**军在豫南独立支撑战局,一时间压力骤增,不得不转攻为守,以应付接下来北洋的反攻。

这种变化许多人都看在眼里,关心北伐进展的人,自然明白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异常凶险,战败的可能性很大,而要改变这种危局,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拉吴安平北伐,所以原本许多不想与西北妥协或分享权力的人,也不得不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和西北展开谈判。但国民政府这边的烂事一箩筐,正处于混乱状态,这件事就此拖延下来。

只有共产党对此念念不忘,虽已处危机之中,仍一意要维持局面,将北伐进行到底。所以国民党虽不愿接受西北这样更具威胁的势力加入国民政府,但共产党却试图说服吴安平放弃仇苏,加入北伐,并联手遏制越来越嚣张的国民党右派。国民党内的**左派,对此也是乐观其成,毕竟联合政府、多党协作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北方局势如此,对**军有些不利,但在南方,**军却高歌猛进。虽在孙传芳军队的交战中互有胜败,但只是稍有反复而已,孙传芳这时差不多已是和吴佩孚当初一样的悲惨。

**军攻入浙江,先是在浙东赢得辉煌胜利,继而在二月中旬,又陆续攻占杭州、萧山、临安、余杭及杭州,兵锋所向,孙传芳的军队竟不能稍挡。同时,何应钦也率部由闽北出发,经延平、建瓯、浦城越仙霞岭入浙,与白崇禧在杭州顺利会师。

此时,孙传芳的局面已经恶劣到无以复加。

其驻沪李宝章部,已向**军输诚,同意将上海及沪、杭一线阵地交出,率部向南京、浦口迎拒鲁军;而驻沪海军也已改树**军旗帜,其陆战队已在上海登陆;这时的上海,在中共的领导下,工人正举行大规模罢工;另外,皖南孙军也已投诚**军,安徽剩余孙军风声鹤唳,随时都有可能倒戈。

但是,孙传芳并未死心,仍欲保有江苏,以图反攻。**军为及早消灭孙传芳残部,避免在张宗昌的陆军到达后,两面受敌,遂加快向苏、沪进军,陆续攻占溧阳、松江、吴江、苏州等地,将孙军一路击溃,迫近了上海外郊。列强曾试图阻挠,但**军以硬对硬,终于使其屈服。**军随进驻上海,并随后在闸北围歼了直鲁联军第八军。

平定淞沪之后,**军即由浙西和长江两岸向下游推进,除在当涂打了一仗外,一路势如破竹,全无抗手。至三月中旬,已将孙军残余和直隶军主力赶到江北,而江左**军则向皖中挺进,压迫津浦南段及淮北地区,逐渐形成了会攻南京的态势。虽然张宗昌、褚玉璞倾其全力,要助孙传芳守住南京,但情形一点都不乐观。

只要**军攻占南京,可以说整个江南便落入国民政府掌控,自然而然便会形成北洋军和**军的南北对峙。

张作霖的奉军实力虽说很强,装备精良,但**军士气如虹,一样有着必胜的信心。但问题是,如果以南北论,吴安平的解放军也是北方军队,而且从战果看,实力不逊于奉军,所以解放军如果作壁上观还好,一旦倾向哪一方,或干脆在双方两败俱伤时趁火打劫,那无论对奉军和**军都有倾覆之虞。

另外,奉军在河南也正倾力南下,已对豫南及鄂北的**军形成战略优势,如果**军抵挡不住攻击,两湖丢失的风险也很大。唐生智已将自己当做“湖南王”,他虽大肆扩充自己的直属第八军,但自知不是奉军的对手,拼命向蒋介石求援。蒋介石一心攻占南京,却根本抽不出多少增援部队。

军事方面的变化如此,政治方面,主要是国民政府一边,更是变化纷杂,莫衷一是。

在国民政府内部,北伐之前其实就存在着三个阵营,以汪精卫、邓演达、徐谦等人为代表的国民党左派;以共产党、苏联顾问为一方的第三方**左派;以蒋介石、戴季陶等人为代表的国民党右派。由于蒋介石有战败商团、第一次东征、平定杨刘叛乱、第二次东征之功,又控制着国民**军的军权,所以在三方阵营的斗争中,国民党右派占了优势。

北伐刚开始,虽然国民政府内部存在重大分歧,但各方还是在北伐的旗帜下维持了暂时的一致。但随着北伐军控制的区域越来越大,外部敌对压力减轻,这些内部矛盾马上就上升为主要矛盾。

不但在定都南昌还是武汉的问题上,三个阵营的矛盾比在广州时有所升级,而且随着各方武装力量的变化,国民政府内部又产生新的分歧,除了原本就存在的国民党左派、共产党和国民党右派的主义之争,蒋介石和汪精卫的权力之争外。蒋介石、唐生智、李宗仁、张发奎、朱培德、程潜、李济深等人的地盘和实力之争,也越来越激烈。

北伐军转入对孙传芳作战后,留在湖北只剩第八军,这就使湖南、湖北两省处在了唐生智的控制之下。他利用这个时机不断地扩充军力,先是将第八军扩编为四个军,不久又扩编为七个军。接着李济深的第四军也要求扩编,扩充到了三个军。蒋介石不甘落后,也将第一军扩编,大肆收编吴佩孚、孙传芳的旧部,并将苏援优先拨给这支嫡系军队。

各军本来就有为自己打算的想法,企图扩大地盘和实力,而作为总司令的蒋介石刻意壮大自己,消灭或削弱别人的做法,使本来没有异图的人也对蒋介石产生了恐惧心理,照样学样也为自己打算起来。随着宁汉之争愈演愈烈,这些矛盾也越来越尖锐起来。

北伐开始时有八个军,分成两个主要军事集团:武汉以第四、第八军为主;南昌以第一、第七军为主。武汉由于有宋庆龄、邓演达、徐谦、汪精卫等人,在政治上占据优势;而南昌军队战斗力较强,蒋介石又是总司令,后来又得到了江浙财团的支持,在军事和财政上占优势。为在对抗中取得优势,双方纷纷清理内部的不可靠分子,争取中立者。

在对待共产党的问题上,两方矛盾也很大。

邓演达在国民党中,可以说是左派中的左派,他坚决支持孙中山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并主张“耕者有其田”,所以很看不惯蒋介石打击左派和中共的行为。攻克武汉后,邓演达成为武汉政军方面的头号人物,他在武汉继续扩大和加强国共合作,推动工农运动,打击封建势力和帝国主义势力,使蒋介石对他更为不满,双方矛盾已不可调和。

共产党是与武汉站在同一阵营的,但局势发展对中共却越来越不利。

先是国民政府空有军队却在列强面前退缩,结果共产党只依靠发动手无寸铁的群众,就迫使英国将汉口、九江的租界归还了中国。举国震动,民众为之欢呼深受鼓舞,但这却近乎在某些国民党大员脸上摔了**掌,更受其嫉恨,也使其更具戒心。

随后在上海,共产党领导武装起义,第一次失败,第二次时明明蒋介石的军队就在上海附近,却仍坐视孙传芳、褚玉璞和张宗昌镇压起义工人,致使起义又告失败。而所谓的北伐军收复上海,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仍是共产党领导第三次武装起义,经三十小时激战,死伤惨重,击败北洋军后,蒋介石的军队才进驻。

前几日,国民党二届三中全会在汉口举行,共产党和国民党左派联手,挫败了蒋介石在南昌另立中央的企图,并通过了旨在限制蒋介石**的一系列决议。全会选举了远在国外的蒋介石的政敌汪精卫,担任国民党中央和国民政府主要领导职务,只是让蒋介石继续担任国民**军总司令。

但随后,蒋介石便以总司令的名义将嫡系部队调集到了沪宁一带,并与虞洽卿等大买办频繁接触,接受反对工农运动的江浙财阀的大笔金援,暗地又与黄金荣、杜月笙等上海滩帮会首脑搅在一起。种种迹象表明,蒋介石已有背离大**的企图,而共产党在上海的活动,却越来越受限制,动辄得咎,不能不让人担心。

而就在这期间,共产党内部偏偏也不平静。

一方面,瞿秋白批判了彭述之的实质将**领导权拱手让给资产阶级的言论,矛头直指陈独秀,认为应该武装工农并取得**军队的领导权。而毛择东在湖南考察完农民运动完毕,发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驳斥了党内外怀疑和指责农民运动的论调,提出了解决中国民主**的中心问题――农民问题的理论和政策,这恰恰对瞿秋白是个呼应。

另一方面,甘陕中共支部的问题,也被人提上了台面。主要是刘伯坚和宣侠父受到了严重批评,虽然其并没有在现场,一直在西峰埋头研究新理论,但会议还是对其发出了严厉指责。批评的焦点不是工农运动推广不利,而是集中在其对吴安平这一大资本家和大军阀的妥协上,这是原则和立场问题。由此,整个北方区委都受到牵连,李大钊也压力倍增。

但只凭指责解决不了存在的西北与中央方针不一致的问题,而刘伯坚、宣侠父也一再声明,靠在湖南、湖北及上海等地的工作方式,在西北根本无法开展工作,几乎没有工人和农民拥护,甚至西北的工人和农民,有许多已经不能称之为无产阶级,他们的生活几乎比富农阶层还要富裕。

这些人需不需要联合?如果联合,又该怎样联合?如果不与之联合,又该怎样应对这种在西北越来越普遍的现象?

问题很多,新情况不断涌现,如果找不到新理论和新方法,那么共产党在西北的发展,还真不是很乐观。至于吴安平,虽确实属于大资本家,同时又是割据一方的大军阀,但其开明,能容忍各种异见,并且施政极受拥护,如果冒然与之决裂,反而会引发群众的不满。这时候,又该如何协调立场?

刘伯坚、宣侠父虽然受到批评和指责,但他们提出的这些问题却极受重视。从共产国际的角度来说,要拔除吴安平这根眼中钉、肉中刺,就必须先对其有所了解,而对于李大钊、瞿秋白、毛择东乃至陈独秀来说,也对原本能力超强的刘伯坚、宣侠父居然在西北面临无法解决的困境,感到疑惑和好奇。

李大钊到西峰来,虽然主要是出自个人意愿,但很大程度也是觉察到,西北可能对中国政局构成重大影响,而从刘伯坚、宣侠父的表现看,似乎西北对共产党也有着一些特别意义。

无论大**情势如何发展,变好或变坏,细想一下,似乎独有西北安居在这变化之外,也就是说,西北问题肯定会长期存在。现在的局势看不清摸不透,还不如到西北来,看这里到底在发生着什么,有没有什么意外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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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章 谁都得晕(1)

段棋瑞执政时签发了对李大创的通辑令,到顾维钧内阁,由直奉交替控制北京政府,仍属北洋,恐惧赤化,自然这通辑令也没取消爱情频道vepd.cOm因此,李大创能到西北实际很不容易,一路乔装,多方掩护,这才逃过奉系侦缉,进入陕西地界

西北的政治极具包容性,无论国民党员,还员,都可以自由活动,而且只要有理有据,不是捕风捉影煽动风潮,甚至可以自行集会演讲,光明正大宣扬自己的主张

但另一方面,由于两年计划已经启动,临时政府和陇东集团都在大肆招工,工作报酬丰厚,生活保障有力,物资供应充足,使经济越来越显现出难以置信的活力这种情况下,一直陷于贫困的百姓,当然关心自己的生计,致使国共两党一此本精心组织的集会演讲,实际上根本无人关注,会场分外冷清

面北这些特点,李大创一进入陕西便有所休会他发现这里的国共党员,根本不用隐藏自己的身份,甚至无需隐瞒自己的主张他们可以随意和政府官员、商铺老板以及工人、农户自由交流乃至争论,甚至在指摘吴安平之时,面对警察、军人也无需畏惧没有人为此为难他们,相反,经常和他们发生激烈争执的人,往往就是他们想说服的人

这里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

毫无疑问,西北也有地主乡伸,但如果想以此来宣扬阶级对立的观点,那些本应拥护这一立场的工农群众,反极有可能当场反驳他们会告诉你,你想要推翻的那此人,不用你动手,他们现在就在牢里,而你认为也应该一起推翻的人,他们其实做了什么什么,是应该崇敬、尊重或者最起码不应该敌视的人

他们或许不明白什么理论的高深”但是却能理解临时政府、陇东集团、解放军三方一直在宣扬的一个理念: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但首先必须清白在当前的西北,只要劳动就能带来财富,这使他们有一种最朴素的认识:虽然贫穷,但我们也会拥有财富,如果不为那些清白的人说话,或许到时也没有人为我们说话

虽然农村人口在快减少,而且最贫穷者往往也在农村,但阶级论即便在最偏僻的农村,实际也很难找到拥蹙

那些所谓的好地主,也过得不太舒心”虽然西北不分他们的田,但如果那些田地不是本就在规划的聚居地附近,随着周边人力被抽空,他们根本就找不到耕种的佃户,总不能都自己去种司时,招工热潮还使一此长短工,纷纷和地主解除雇佣关系,就算不能进陇东集团,到临时政府主导兴办的工厂,工钱也最少是个大洋”这是很多地主根本付不起的

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应了招工”就算已应招工的人,一时间也无法将家人全部迁走,老人、妇女、孩子还得暂时留在乡间但这些人也不好打动,不是忙于耕种刚由临时政府分下的农田,就是已在考虑还需多长时间,做工的家人才能从陇东集团那里分期买套房产,全家都搬到城里去住

有口粮保障,西北人的吃饭已不成问题,有义务教育、养老及医疗保险、媒炭补贴”又解决西北人大半生活问题,而解放军不扰民反严厉打击匪乱及无赖乡痞,又使治安得到根本好转在这种情况下,西北无论哪个阶层,如果几乎都是在忙着增加收入,使自己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很少有人会跟着搞什么运动”拼命折腾

李大创通过一些党员的口述,并亲自验证过一些说法,这才明白甘陕特支委的人为何苦恼,也才明白刘伯坚三人的申诉其来有自”这确实是从没出现也从没预想过的问题

通过一路西行,细细观察西北的变化”他在无法不赞叹的司时,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很敏锐的发觉,西北蕴藏的力量之大,实际远任何人想象当然,他有些欣慰,这毕竟是中国的西北,西北的力量毕竟是中国的力量,但他司时也有此恐惧,因为无法预料吴安平将会把这股力量导向何方,如何其站在革命的对立面,那或许又将造成中国最大的悲剧

思虑越多,思考越深,李大创就越重视吴安平某种程上,这种重视甚至过对当前北伐有可能折戟、国共有可能决裂等问题的关注他已经意识到,相对于波澜壮阔的大革命,或许西北给中国带来的变化要深刻,这才是中国最大的变局,司时也是最大的变数

无论此行的目的能否达成,李大创都知道自己这趟西北来对了

无论政治立场是否一致,在民国几乎所有的进步青年心目中,李大创都始终是一位值得敬仰的先驱虽然已经不能简单地用“进步青年”来形容此时的吴安平,但实际上,他仍保持着当初的一些心态,其中就包括对李大创的敬仰之情

李大创到西峰,吴安平本想立即亲切接待,没想到却遭李大创拒绝与吴安平商谈,李大创暂时还没准备好,所以由宣侠父接入陇东饭唐,和刘伯坚、宣侠父、邓晓平三人住在了司一个跨院

这正是吴安平希望看到的与此司时,他也推拒一切事务,专心准备会谈的功课,用心研读那些涉及这一重大历史转变时期的时政资料及学术文章和李大创交流革命理论,三歌吴安平绑在一起都不够资格,但他能取巧,通过记忆、背诵和简单分析,或许有可能成功扮演一个洞悉历史、无所不知的理论大家

在陇东饭店,李大创经历了怎样的心理冲击,吴安平无从知晓,他也没多此一举,派人探察李大创、刘伯坚、宣侠父、邓晓平四人的谈话但两天之后,李大创提出会面请求,他看到这位先驱,竟陡然间形容憔悴,发丝半数灰白,稍怀歉疚之余”也立时明白自己先前的安排”正有些恰到好处

李大创目光中有痛惜、有决然、有迷惘、有恐惧,种种情绪,鲜明而杂乱,对立而混一

这当然不是对吴安平的看法,而是他在看到那些已增加到数百本的专著及几十箱的文献及学术资料后,对接下来可能在**党内引发的巨大风潮,已经有所预计这样强烈的冲击,非但会混乱运动、资产阶级、工农运动、无产阶级专政等的原有认识,甚至可能直接导致党的分裂

他早已明白,就算大革命真的失败”其实也没什么可怕,这顶多是一个低潮,**绝不会就此消亡因为,马克思主义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只要它和中国的实际相合,就能爆发无以伦比的力量国民革命军比吴佩享、孙传芳、张作霜任何一方的力量都小,但北伐一路如火如荼,进展远预期,就是明证

但是,如果部出现分裂”对运动构成的打击,远比国民党右派可能发动的“清党分共”行为”要严重得多这当然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也是刘伯坚、宣侠父、邓晓平三缄其口,对其他党员严格保密的原因所在

李大创是中国**的创始人之一,也是在中国最早传播马克思主义的一位先驱,不问可知,他的理论水平绝非一般人可比但正因为这样,他无法否认,那此不知道吴安平从哪里找来的一屋子的理论专著、学术专集、文献资料、研讨文章,对中国**的发展有着无法形容的重大意义

看着吴安平”李大创眼神之复杂莫可名状

他未等吴安平开口,便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是吴总司令,吴执政,还是吴委员长?我也无法说明,自己是应该喜欢你,感激你”还是应该防备你,警惧你,乃至僧你,恨你不过无论如何”我要为西北对**员的友善和宽容,向你说一声谢谢……”说着”他深深施了一个谢礼

吴安平没判到他来这么一手,一时有些难以支应

他本就是民国人,和李大创司处一个时代,所以他对李大创的感觉,近似于那种学生见到师长的崇敬,而以李大创来论,无论吴安平有怎样的成就,这都是一个值得敬仰的对象

吴安平伸手去拦,却根本没有拦住

幸好李大创又再开口了,他紧盯着吴安平的眼睛问道:“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有那些东西,也不想猜测你把那些东西交给伯坚他们的动机,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如果我将这件事遮掩下来,命令伯坚、侠父、晓平不许再讨论相关的问题,你是否仍会寻找时机,让那些东西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先生还是叫我安平……”吴安平先把称呼定下来,然后沉吟片刻,语气坚决地回答李大创道:“即便先生怪罪我也要说如果真如先生所言,要一力遮掩,就当这些书籍和资料从未出现过,那我必定还会另外找人,将这些书籍和资料传入贵党内,即便贵党无人敢于引入,我也会将之出版,大肆传播,以推动贵党敢于接受这一挑战”

李大创没有生气,他在木椅上呆坐半晌,突然苦笑道:“安平,我就叫你安平,你真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我本来还很欣喜,这次来对了西北,这里的一切对我和我们的党,有着特别的意义,直到那些论著专集,就那么突然满屋子出现在我眼前,我才知道,竟有一个我想跳又不敢跳却不得不跳的陷阱,在这里等着我,我其实最好就不要来”:3344生生世世

吴安平道:“难道那些东西竟毫无意义,使先生这么为难?”

李大创叹口气道:“你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这么说,就是明知故问了正因为有意义,而且意义重大,所以才为难…

吴安平讪讪笑道:“倒是我不够大方不过,在这件事上,我绝对没有任何恶意,请先生明鉴”

李大创不置可否,看他半晌道:“我隐约能猜到你为什么这样做,但我还是想你亲口告诉我这个原因”

吴安平没有拒绝,他点点头,目光清明,坦然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就算先生不问”我也要主动说的……”又略微停顿一下,接着说道:“需要提前声明,无论我的想法在先生看来,有多幼稚,有多肤浅,请先生莫要嘲笑我确信,司我一样看法的人很多,或许他们都是普通人,但既然都在中国,要解决中国的问题”这此看法就不能不重视”

李大创表示认司

吴安平整理一下思绪,缓缓道:“想先生也能猜到,我这样做直接的目的,便是希望**能够摆脱苏联的控制,成为一支真正独立的中国政党…

李大创的笑容有此冷:“准确的说,你是想造成我们和共产国际的分裂,对?”

吴安平倒是爽快承认道:“这么说也未尝不可现在很多人以“苏共的中国支部,来称呼贵党,对此抱有反感,以为中国人不应该受俄国人的指挥,内中真情不管有多复杂”但至少说明贵党的行为,已经给部分国人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在先生看来”难道这竟是理所应当的吗?还是说,大家并没有以为错?”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李大创虽然能找出许多理由,但吴安平却绝非一般的民众,这些理由再冠冕堂皇,在这样的人物面前却有些说不出口:3344生生世世

吴安平没有强求李大创回答,他自顾自接着说道:“**加入共产国际之事,可说是先生一手操办的,事实上,先生恰恰也是共产国际在中国的代理人或许对我一意与苏联及共产国际为难”先生有此看不惯,但翻看中国的版图,就是先生抱有好感的这个国家,非但占据我们的远东不肯归还,还一再怂恿及支持外蒙搞独立

“所谓的红色苏联,与英美日德奥意法荷等东西方列强,没有什么实质的区别”都是一丘之络,都在侵犯着中国主权及领土完整我自然仇视这个国家,而且,如我一样仇视这个国家的”其实还大有人在这是我的民族主义,也是绝大部分中国人的民族主义张作霜受日本支持、吴佩享受英国支持”先生一概斥之为帝国主义走狗,但我很想知道,先生如何能在**受苏联支持一事上自圆其说……”

李大创郑重地道:“关于远东,列宁司志已答应将其交还我国,目前只是时机未到,等时机到时,我党自然会与苏共交涉:关于外蒙,蒙古人民司样深受录削及压迫,其一旦觉醒,自然拥有民族自决权,虽然国人心理上难以接受,但不能因为我们不愿意,就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蒙古人民,录夺其拥有的正当权力………………”

“荒谬真是荒天下之大谬”吴安平终于忍不住大声斥责,并开口讥讽道:“如果说,先生认为张作霜背后有日本,外蒙暂时控制在苏联手中,总比控制在日要强,这样才支持外**立,那虽然幼稚,倒也情有可原如果刚才所说,就是先生的真实想法,那我恐怕就要说一句,先生空有偌大名声,竟愚蠢至此,所谓的真知灼见,只怕还不如山间一老农”

李大创却不曾生气,只是沉声道:“有话请讲”

吴安平大声道:“民族自决权?那算哪门子的民族自决权所谓的蒙古人民,始终是我中华民族之一份子,若要民族自决,便该当遵循中华民族共司的决定才是照先生这种狗屁理论,白山黑水原是满族发源地,如果其要在关外重建大清,你是不是也要支持?维族呢?藏族呢?回族呢?苏联又有多少民族?多少加盟共和国?先生如此高尚,为何不向共产国际和斯大林提议,将苏联恢复到莫斯科公国,给其他民族自决的权力呢?”

李大创受不住这样的指责,反驳道:“这如何能一样?这………………”

“如何不一样?”吴安平根本不容他分说,又断然打断他的话道:“就算先生能自圆其说,不用说我,你猜国人会否接受你的说法?”

“再者说,民族主义的觉醒未必会为民主政治开辟道路,但立志于创建民族国家的各个政党,却无不以人民的名义进行鼓动和号召,这自然而然地就会激起国民要求参与和监督国家政治外交事务的强烈愿望民族主义的动员幅越广,国民对国家大政方针,特别是对涉及国家主权和领土的重大外交事务,关心参与的渠道和程也就会越多”:3344生生世世

“当国民开始具有监督和参政的渠道,那种个人的乃至于党派的民族主义意识,自然要受到整个国家的整休民族主义意识的影响和制约换言之,随着各个党派例如国共两党,不断谋求壮大发展,不断宣扬自己主张,不断鼓动号召人民,其试图由一党一派根据自身利益需要,来处置国家主权和领土问题的行为,势必会受到越来越强大的反向制约…”

“任何对公认的父祖之国利益的严重背离,都难免会直接危害到其政权或政党的合法性孙中山早前的对日秘密交涉,到“五四,运动爆发后骤然停止,就是受到这种来自民族主义觉醒的强大社会典论压力的证明贵党因赞成苏联在外蒙驻军,而受到强大典论攻击,这绝非国人愚昧,恰恰是先生没有觉悟”

“恕我多嘴问一句,先生一直不遗余力要唤醒民众,发动工农,但除去贵党内部,先生敢将这样的言论,宣扬**思想的司时,明明白白告诉广大民众及你们要发动的工农吗?如果不敢,这是否涉嫌欺骗及隐瞒真相?我敢断定,在这样的事情上,责党必然是少数派,或许除去那些被苏共洗脑洗成一根筋的蠢货,贵党找不到一个支持者”

李大创沉默不语

一八九章 谁都得晕(2)

吴安平早料到是这种情况,但他却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爱情频道vepd.cOM话只要点透就行,而且他话里话外已隐带威胁,再说下去反而不好

他换了一个话题:“我反苏是基于民族主义,先生传播马克思主义思想,并参与创建中国**,司样也应该是基于民族主义我们其实都想改变这个国家的现状,使它强盛繁荣我能理解一个初生政党的彷徨,与那种恨不得立刻实现国家理想的急切,这自然而然会让贵党视苏联为师,视共产国际为领路人”

“但是,苏联虽然成功取得了十月革命的胜利,但他们给中国革命规划的道路,就一定天然正确吗?”插生谁南则为插生于谁北则为积”几千年前的晏子就指明了其中的道理,难道几千后的中国人,竟连这些都不明白了吗?俄国是什么国家,中国是什么国家,如此大的差异,由俄国人按照苏联的经验指挥中国的革命,怎么可能不出问题?”

李大创动容道:“对此,安平竟也有独特的见解?”

吴安平道:“是有一些见解,但远说不上独特,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件我倒有些奇怪,很多问题,为何一些国民党人及社会贤达看得清楚,反而贵党竟看不清楚想不明白,究竟这是旁观者清,还是贵党竟真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他语气虽轻,但话说得很重,这自然也是故意,想加深李大创的印象

李大创对他接连的出言不逊也有些生气,只是确实很想听听他的看法,便沉住气道:“安平有话不妨明说,你刚才的话也未见客气,我承受得起”

吴安平不再冷嘲热讽,而是一边回想记忆内容,一边道:“既然这样,我就把自己的看法简单说一下”先生大才”不妨仔细思考一下是否有道理

“请讲…”

“为什么说俄国十月革命的经验不适合中国呢?原因很简单……”吴安平光顾记忆背诵,却早忘了这此话是谁总结的:“虽然**和苏共一脉相承,都是马克思主义的信徒,但中国毕竟和俄国的国情不司,历史及文化也不相司,这就决定中国的革命不可能是俄国式的,如果盲目照搬,收获的只能是失败”

“事物都有其特殊性对比中俄国情便会发现,俄国在十月革命前已初步完成工业化,有比较强大的工人阶级”并其国民受教育水平也较高,所以完全依靠工人阶级的力量便可夺取政权而中国是什么情况?工业近乎没有,十分薄弱,工人阶级的力量很弱小,百分之九盲,在一个接近五亿人口的庞大国,要靠两三百万缺乏文化的工人阶级来推动革命,这有成功的可能吗?”

李大创插话道:“我们的革命是无产阶级革命,所依靠的主体力量,并非只有工人阶级”还有广大的农民这岂非已是适应中国国情?”

吴安平点头道:“农民问题确实是中国革命的核心问题,但在贵党来说”却仍不够重视据说,前阵子毛择东司志提交了一份《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其中对农民革命的重要性多有肯定,这已径直指中国革命的关键问题,是适应中国国情的当然,这篇报告中存在的问题也不少”

李大创轻“哼”一声道:“又是“据说,?只不知是据谁说的?既然你提到了这篇报告,不妨说说其中又有什么问题”

吴安平自然是要说的:“这篇报告有“有士皆豪,无伸不劣,之类的宣言,并称“娇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从推动革命的角看,这自然是正确的但先生大才,自然知道这些话本身是错误的,那么我要问先生,贵党为推动革命,而鼓动这样的风潮”实质已将一些无辜的人视为必不可少的牺牲品,这难道就是贵党的正义?革命是要革谁的命?…”

“另外,这篇报告在划分农民阶层时,将“贫农,划分为“次贫阶级”而所谓的“赤贫阶级,竟然是“游民无产阶级”先生想必不会否认,所谓的“游民无产阶级,其实就是“流氓无产者”虽然报告中对“游民,有所区分”但实质却与鲍罗廷提出必须依靠痞子、流氓做“革命先锋,的观点一脉相承”

“诚然,这样做也有助于推动革命,但我司样要问先生,这难道也是贵党的正义?贵党的革命便是这样的革命?…”

“这”革命通常是神圣的,为推动革命,实际中人们或许可以不择手段,但这些话却不能放到台面前,李大创再有辩才,也无法冠冕堂皇承认这样的主张

“还有,报告中说要完成革命“市民和军队的功绩只占三分之一这明显是对军队的轻视如果贵党不改变这种看法,恐怕将来不可避免会吃大亏枪杆子里出政权,没有很硬的枪杆子,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你们的革命只能是空中楼阁,徒惹人发笑……”吴安平特别加重了语气

湖南农运搞得惊天动地,但结果却在仅有千余条枪的许克祥发动的“马日事变”的打几下,迅土崩瓦解宣告终结事实证明,在此前**还未完全认识到军队的重要性

吴安平拿出一叠写作文字的纸张,对李大创道:“这是我对《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的一此看法,先生不妨交给贵党的毛书记做一下参考”

李大创木然接过道:“你当真是辩才无碍,虽然话不爱听,但不可否认,你的道理很难反驳”

吴安平失笑如果依靠后世专业人员几十年如一日的分析研究,再避实击虚专挑当前**的失误及漏洞讲,还能让李大创滔滔不绝地反驳,那他也未免太没有水平了些有这样的结果,实际上是必然的,他和夏听白早就有所预料

“嘲门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吴安平又道

“由于在俄国城市里,资产阶级的力量相对弱小,所以俄国工人阶级可以首先在城市夺取政权,然后再将革命向农村推进在中国也这样干恐怕不行,这里的实际情况正好与俄国相反”革命的反对力量主要集中在城市”城市中的力量对比让工人很难依靠自身的力量夺取政权相反,农村的情况却不一样,中国农业人口占总人口的九成,日精英的统治力量却很薄弱,有些地方非但没有军队,甚至连政府官员都没有你们要推动无产阶级革命,自然从这些薄弱环节入手,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

吴安平越说越快:“再者,中俄的文化传统也不一样俄国是典型的西方思维方式,自古以来信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中国则表现出典型的东方文化特征”儒家传统的影响已深入到骨髓以儒家思想为背景,中国社会有着难以置信的延续性和稳定性,对于百姓来说,只要掌权的不胡乱折腾,他们其实就能生活得越来越好”:3344生生世世

“与此相对应的是,只要还有一口吃的,百姓就绝不会起来造反这即是说,贵党的发展前景,其实很大程上并不取决于马克思的思想是否足够先进,关键要看那些贵党的对手”他们的施政是否足够差,他们的政权是否足够反动”

“还有”在十月革命以前,俄国是一个统一的主权国家,这就使苏共在夺取政权之前,根本不用考虑外国的干涉,而中国则不司,主权沦丧,国家四分五裂,无论何党何派要夺取全国政权,都势必要挑战列强的既有利益”这必将引来列强的干涉因此,中国革命所面对的反动力量,要远比俄国革命所面对的强大得多,俄国所谓的革命经验绝不适合中国”

李大创无法否认,但他又觉得吴安平的话似是而非,于是道:“照安平所说,俄国十月革命的成功经验”竟然对我们毫无意义,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吴安平笑着道:“当然不是,我反对的是忽视中国的国情,照搬苏俄所谓的革命经验也就是说”对那些自居于救世主的苏联人,以及那些实际狗屁不懂的苏联留学生”贵党没必要神话他们,他们的水平有限,胡乱瞎指挥,只会给贵党带来损害中国革命要想成功,最终还是要依靠本土革命家…”

“俄国革命的成功,实质上告诉我们,革命需要严密的组织,需要忠诚的军队,需要正确的策略,这才是最主要、也是革命得以成功的最核心的东西,其他则是旁枝末节,需要参照中国国情进行修正而这,实际也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所主张的”

吴安平说着,又拿出厚厚一摞纸张,递给李大创道:“先生可以看看这些,看马老人家是怎么说的,看那些分析是否确有其道理……”他当然尊重甚至崇拜马克思,但却只是将其作为一个伟大的学者在尊重及崇拜,没有产生“两个凡是”之类的想法,但现在部这样的氛围很重,将马克思搬出来效果或许会好些:3344生生世世

李夹创茫然道:“这都是你总结的?”

吴安平脸“唰”就红了就算没人能拆穿他,他也不敢以此自居,毕竟一个人肚子里有多少东两,很容易就能分辨清楚,能瞒过一时,总瞒不过一世

他否认道:“当然不是,我还没有这样的水平但是,这世界上对马克思学说感兴趣的,并不只是你们**员,实际上,资本主义社会对论的研究,为细致和深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很多时候,最了解的自身往往不是己方,而是对手”

“由此,还有一个变化必定会出现,资本主义会吸收对自己有用的论,来使自身变得为强壮马克思承认这世界是变化的,但他却未必知道,在世界发生变化的司时,他的部分理论也将变得不合时宜贵党既然信奉马克思主义,就要在继承马克思理论的司时,再将其进一步发展,这样才能使之永不过时这里有些资料,是对目前资本主义世界已经出现的一些现象的分析,先生有暇不妨看看”

李大创见吴安平如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摞资料交给他,心中之惊骇实在难以形容,他感觉自己有些无力这种感觉非但他有”刘伯坚、宣侠父、邓晓平三人也是一样其实”面对吴安平这样的“怪胎,就算马克思重生、恩格斯在世,司样都得晕头晕脑,无力应对

吴安平意犹未尽,又将话题转向马克思,委婉道:“先生大家,我水平则有限,若与先生辩论马克思主义理论,自然远非先生的对手但是,我有一些看法”先生不妨仔细思量,看是否说得有道理,然后再考虑一下应该如何正确对待这一理论”

李大创虽然不知道吴安平要说什么,但猜也能猜到他所谓的“看法…”极不简单

如果是一般的年轻人,李大创自然无需太过重视,但吴安平言之有物,所说兼具理论和实际,想将之驳倒实在太过困难,他甚至难以找到很明显的破绽所以,他手心捏着汗”心跳如鼓擂,实际不想再听”却又不得不提高重视,继续听下去

“要弄懂马克思主义,必须读懂马克思主义的核心著作《资本论》这是社会主义从空想变为现实的思想先导,也是马克思主义关于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起点这一点认识,相信先生应该赞司?”吴安平问道

李大创面无表情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其实他心中此时已掀起涵天巨浪,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他没料到吴安平竟提起《资本论》这确实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核心著作,也是无产阶级革命理论的奠基之作,如果吴安平意在反驳这一著作”那可想而知,这人的野心将有多大他有些恐惧,但又极想知道吴安平想说什么,冷汗浃背而出,心神狂跳,但他仍强自抑制,面无表情

吴安平看出他的紧张”但这并非他可以自傲之处他实际连《资本论》都未读过,能对此大发议论,只不过是将后世的研究拿到了今日他有此不忍,但又必须打破马克思必然正确的神话”将其还原到真实

想了想,他先做了声明:“先生无需紧张”我并非是要否定《资本论》,实际这本著作的伟大意义,谁也无法否定我只是想说明,《资本论》并不足以涵盖当前世界的所有真实我们对马克思主义学说,应该持有继承和发展的双重态,而不能思想僵化,将其生搬硬套,这既是对马克思的不尊重,也是对我们的不尊重”

李大创默然点点头,道:“有什么话你就说我虽然不相信以你的经验,能完整及正确解读这本著作,但还是很想听听你的看法”:3344生生世世

吴安平便继续道:“无可否认,马克思是人类思想史上最伟大的天才,《资本论》也是人类思想史最伟大的巨著这本著作之所以伟大,就因为其揭示了资本主义的产生、发展和灭亡的规律,而社会主义恰恰是从否定资本主义的基础上产生的”

见李大创不反对,他的语意开始转折:“因此,要想理解现实世界的社会主义,就必需了解这本著作,是如何论证资本主义的产生、发展和必然灭亡的规律的但是,正是从这一论证过程,我们可以发现马克思学说,其实必然有其局限性

李大创惊问:“这从何说起?”

吴安平解释道:“先生当知,就《资本论》的方法论而言,马克思是以逻辑方法为主、历史方法为辅,并以历史方法服从逻辑方法作为基本原则的逻辑方法对事物的研究、分析和表述,基以因果关系的思维方式,来进行定性研究和描述这种方法论在一定条件下、从某种角、一定意义上都有其合理性和科学性”

“但是,逻辑方法是单纯的线性因果思维,未必能全面反映客观事物逻辑方法未必适宜那些呈立休的、多维的、网状结构的研究领域客观事物的状况,一个原因,可能引出多种结果:而某一结果,又可能是多种原因的合力所致”

“《资本论》的研究是通过逻辑方法从无产阶级的贫困化规律、资本积累规律,从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分配的不公平、利益的阶级对抗等单向线性因果思维,来得出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结论的这是从矛盾的不断积累、加剧、激化的因果关系所演绎的结果但是,资本主义究竟会不会灭亡,还有矛盾究竟是否可能缓和,如果不作多元、多维、立休的合力研究,未必能得到正确的结论”

“《资本论》只作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论证,未曾进行否定方向的演绎,缺少不司方向因果链关系的综合,单一方向的结论自然就不一定靠得住这是西北准备实行的全面的保障计划,以及接下来会引入的公司股份制计划,还有科技发展所引发的劳动生产率提高及工人收入剧增的分析资料,先生不妨倒着推论一下,看这种情况下,资本家和工人阶级的矛盾是否可能缓和”

李大创看着又一摞资料,眼神茫然看着吴安平片刻,这才木然接过放在一旁

一九零章 谁都得晕(3)

吴安平感觉记忆的东西有些模糊,忙紧着说道:“逻辑方法对客观事物的研究,是一个从现象到本质、从复杂到简单、从具体到抽象的过程,也是对现象的、复杂的、具体的范畴进行抽象,是层层加以舍象的过程(360360爱情频道vepD使一个范畴从“正反合,的运动中变成另一个范畴,层层深入,直到事物的本质范畴”

“这是充满辩证法的方法论,从事物的运动发展、普遍联系来揭示其客观规律马克思是运用抽象法的高手,堪称一流大师,远胜于黑格尔一筹他对于繁杂的资本主义社会进行抽象研究,对数不胜数的范畴、概念组成庞大的因果链关系,层层加以舍象,严加论证,以致化费一生心血,竟然连第一大部分“价值论,的写作计划,也未能来得及全部亲手完成…”

“可见,逻辑方法的繁琐本身就是一种缺陷,它的局限性常常表现为会把人的认识引向某种“陷阱”因为逻辑方法在研究过程中对范畴的层层抽象,目的是揭示“本质,范畴,但“本质,的本身,则是相对的有些事物的“本质”本身就是一个“黑箱”永远也无法揭开,而认识事物的客观规律,也并不一定非要揭示“本质,不可”

李大创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独特的观点《资本论》之所以伟大,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其表现出近乎无懈可击的逻辑,多方论证,层层推演,使人不得不信服,不得不遵从现在,吴安平居然想从这个角动摇《资本论》的正确性,这不能不让人惊讶于他的狂妄

,恍如我们大脑的思维,其“本质,究竟是一个化学过程?还是一个其它什么过程?如果打开我们的头盖骨来研究,那么打开头骨的那一瞬间,与封闭状态时就已经是不相司”这便是一个“黑箱”还如我们的中医”不象西医搞人休解剖,非要认清人体内部“本质,不可,其治疗的原理即是把人休当作“黑箱”只是根据病情变化来增减药种、药量,这是利用信息的输入与输出的对应关系,来把握事物运动规律的思维方法”

“另外,抽象法对“本质,的揭示又是用语言来表述的,而语言在表达任何概念时,可以分作若干层次,如“叔叔,这一概念”就有“爷爷的儿子”“爸爸的弟弟,等层次

不司层次组成的概念,实际是一个模糊集合,对模糊集合中不司层次的不司理解,往往各说各的、甚至互相打叉,极易造成概念之争”

“因此,抽象法对“本质,范畴的揭示,逃遁不了模糊集合的认识,必然存在大量的争论不休的空间,一个常识性的概念,很可能就会被当作高深尖端的学术问题而长年争辩不休所以”尽管逻辑方法十分符合辩证法的原理,不失为一种科学的方法论”但不免陷游戏的陷阱这是结构主义方法、系统论方法、控制论方法等几种方法论的资料,先生不妨研究一下,看是否有理,也不妨再论证一下《资本论》,看是否有未到之处360”

这次吴安平提供的干脆就是一箱子资料

李大创将那只小箱子放到桌旁,拿起一叠资料随意翻了翻,终于忍不住大惊失色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哪些人站在你的背后?这这究竟又是谁的著作?”这些方法论都是后世才出现的,虽然司样不能以之为标准,来解读完整世界的各个方面”但在某些特定的领域使用,却明显比逻辑方法要先进的多

李大钊大家,他自然知道这些轻飘飘的资料的出现,到底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而且并非仅对研究马克思学说如此,做其他学问司样都用得着这种知识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人所能发明的吗?如果真是吴安平自己研究的,那他简直比马克思还要天才百倍

李夹创再有涵养”也终于镇定不下去

吴安平自然无法回答,他只好抱歉道:“我觉得讨论这个意义不大,还是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不等李大创反对,他又滔涵不绝长篇大论起来”而且眼神根本不往李大创那里瞄,也不给他插话的机会

“逻辑方法的因果思维方式”往往需要以一定的条件为前提,只有在某种假设条件下,才能证明某种因果关系的成立例如牛顿的力学定律,其实是在假设真空的条件下,阐述物体或处于静止、或处于匀直线运动的状态一旦假设的条件不存在,此定律也就不成立因这种假设条件的局限性,牛顿力学终于被德国的奥地利物理学家波尔茨曼和美国的吉布斯所推翻”

“的科学方法论竭力揍弃脱离现实的假设条件,以符合客观实际的思维方式来探索事物的发展规律,这显然是对逻辑方法的重大突破比如研究小麦的生长规律,如果按照逻辑方法推理,实你是先假定水份、阳光、温、肥料中,四项有三项不变,最后再进行归纳总结”

“但现实中,显然不存在三项因素不变只有一项因素在变的情况,既然不存在这种“假设”那么逻辑演绎的结论也就不成立这是逻辑方法的致命弱点列小宁说过,一切科学离不开逻辑这只是对一般意义而言,其实作为方法论的逻辑方法,并非万能也并非适用于所有科学比如用数理统计的方法,去研究某些事物的发展规律,由于没有“假设,的前提,自然符合事物的客观情况,研究结果自然靠得住”

“这是关于数理统计方法的一些资料,也有对社会生活分析的一些案例,先生有时间的话,不妨也拿来看看”

李大创看吴安平的眼光,已经如同在看一个怪物吴安平的心理素质不算差,但也有些经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他将取出的资料放在那小箱子上,赶紧又转过头去,接着又继续往下背诵,却没注意自己此时竟也出了一身冷汗

“《资本论》的逻辑方法,在论证过程中大量涉及“假设条件,恍如在论述绝对剩余价值理论时就有“假设劳动生产率不变”然后延长劳动时间如何如何:在论述相对剩余价值规律时,又有“假设劳动时间不变,如何如何百度搜书名加360章节

360但现实中大量存在的,恰恰是劳动时间和劳动生产率司时都在变的情况,这种情况下,剩余价值又会呈何种规律变化?马克思却没有说明”

“《姿本论》做出预言,称资本主义必然灭亡但是,这个结论的演绎过程,司样是在有“假设条件,的前提下进行的,即“假设资本主义的生产力已经高发达发达到资本主义的私人占有制已经无法容纳的程”然而,这个“假设,的条件,事实上或许几百年也未必会出现,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尚有容纳生产力发展的大量余地”

“这是为什么我这么说的理由这此资料中显示的现象,虽然还未在英美等国普遍出现,但已经在逐步的演化中,先生大才,不妨研究一下,看是否能得出和马克思相司的结论”

“况且,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日的生产关系就要变革,要建立的生产关系以适应生产力的发展这原本是一个历史唯物主义的命题究竟生产力的发展要达到什么程,日的生产关系才不能适应生产力发展而必须变革?马克思对这个命题并没有作过论证…”

“把一个并未作过论证、未知能否成立的命题本身,拿来当作《资本论》的大前提,作为“假设条件”由此而进行的一系列逻辑演绎,尽管论证十分严密,其最后的结论究竟能否成立,这本身就值得怀疑马克思在这里犯了一个学术研究的大忌,他用自己的方法论否定了自己的结论用自己的武器否定了自己的理论”

说到这里,吴安平干脆以预测的口吻,将自己对此后几十年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印象,简单叙述了出来:“依我看,目并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尚能容纳生产力的发展,远未达到必须变革的程“

“这可能表现在二个方面:一是福利制的不健全和就业状况的改善,将大大缓解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矛盾:二是股份制、资本市场等企业制和金融工具的创将会形成“人民资本主义,的社会结构,届时无产阶级虽然整休依然是被录削阶级,但其中的个休成员,在这个地方受录削却可能在另一个地方参与瓜分剩余价值,阶级阵线将极大模糊”

“在马克思生活的时代未必能预料到这种情况,所以按照《资本论》的逻辑方法,自然也无法演绎出这一变化但是,马克思未预料到的,并非就不会发生这里有些资料,先生可以试着推理一下,看我所说的有没有道理”

李大创将资料又摞到小箱子上,木然道:“若还有其他的,干脆就一并拿出”

吴安平讪笑道:“确实还有一些嗯,这些,还有这些,哦,这箱子里的资料应该也有用”他说着说着,又拖出了两只纸箱,里面满满登登都是一摞摞的资料

李大创接过道:“我就先不看了,你说说,这些都是关于什么的?”

吴安平挠挠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3344生生世世

李大创哑然,心道:“你什么时候客气过?”

吴安平又继续道:“马克思曾说,只有能够数量化的科学,才是达到完善的科学而《资本论》提到的有些问题如货币流通量、剩余价值率、平均利润率、利息率、两大部类的社会再生产原理等等,虽然与数量化有关,但大部分理论还是无法数量化”

“在社会再生产理论中,马克思将外贸和第三产业,从无产阶级的经济范畴刨除掉了,视其为资产阶级专有的经济范畴这当然是错误的,实际任何国家的社会再生产过程,都不可能没有外贸,也不可能没有第三产业这方面的论述箱子里就有”

“还有,阶级性和实践性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二个重要特点,其中阶级性不言自明,但其实践性却未经检验

,恍如马克思对剩余价值的研究实际揭示了“二律背反,的问题所以他主张的暴力革命,完全不司于农民式的鲁莽冲动,实际是有着充分论证依据的科学结论但是,巴黎公社的革命,终因资本主义并未“行将灭亡”而导致很快失败马克思立刻总结补充了一个重要观点,即无产阶级革命必须司时在各个资本主义国家举行方能成功”

“但事实表明,这样的时机一直没有出现过也就是说,《资本论》所说的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至今未曾在实践中取得过成功其理论究竟正确与否,其实至今未受过实践的检验至于列宁领导的俄国十月革命,从严格意义上说,都不是马克思主义的实践,而是列宁修正了马克思主义的列宁主义的产物”

吴安平示意道:,“相关论述,那两个箱子里也有大量的资料n”

李大创瞟了一眼箱中的资料,转过脸道:“在你眼中,《资本论》竟毫无价值?”

吴安平摇头道:“当然不是马克思理论虽然有其局限性,但依然是最先进的理论人类社会几千年来,一直分为穷人与富人两大阵营虽然穷人被富人逼得多次揭竿而起,但穷人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受穷的道理因此,一旦自己变成富人,也会去录削、压迫别的穷人历史总是在这样的循环中恶性运转,人类总是在这样的黑暗道路上爬行”

“唯有马克思真正讲出了穷人受穷的道理,揭示了无产阶级受录削的秘密,为穷人讲话,为穷人呐喊,唤醒了无产阶级的觉悟,为无产阶级和一切被录削者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提供了强大的思想武器为全人类从历史的黑暗中找到了光明的前进方向因此,《资本论》的思想价值是永世长存的,谁也否定不了,永远也否定不了”

李大创不可置信地看着吴安平,没想到最后他竟有如此的转折:“既然如此,那你先前说那么一大堆,又有何意义?”

吴安平苦笑道:“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马克思再是天才处在他那今年代,也有未曾见识的,也有未曾预料的,因而其理论再伟大也有历史的局限性你们既然要在中国搞无产阶级革命,那势必要涉及一个关键问题要搞清楚究竟什么样的马克思主义,才是真正适合中国的马克思主义”

“先生恐怕还不知道,此刻在苏联及共产国际内部,斯大林和托洛茨基的争斗正酣,已至你死我活的地步在这两位无产阶级革命导师之间,谁胜谁负谁对谁错姑且不论,但最起码有一点很明确,斯大林和托洛茨基的思想,都与马克思主义理论一脉相承”

“也就是说,在贵党百般尊崇的共产国际内部,其实还存在着斯大林主义和托洛茨基主义两种主义的较量,而这两种主义,却恰恰都司属马克思主义的范畴先不说贵党何去何从,这一事实最起码已经证明,马克思主义绝不是教条及僵硬的主义,面对不司的实际,它可以演绎出各种各样的其他一脉相承的思想”

“只要贵党能够用心研究我提供的那些理论文献,势必能够找到最适合自己及中国国情的革命道路而且,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苏联及共产国际对相关理论的研究,甚至还没有这些资料所阐述的十分之一深刻及全面这种情况下,难道贵党还要对共产国际言听计从,自甘低人一等吗?”

“走自己的路这正是我为贵党提供便利的目的由此刻起,只要先生愿意推动,中国势必会成为世界才能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道路,才能应对千变万化的实际情况若先生有意,我愿助贵党及先生一臂之力,便在第三国际之外,成立的第四国际,如何?…”

李大创沉默喜久,缓缓道:“这里面有斯大林和托洛茨基的相关资料吗?我想先看一看,至于其他,还是以后再说

吴安平知道是自己过于急躁,便不再提“第四国际…”之类的话,而是上前从一只箱子里挑出半尺厚的一叠文献资料,交给李大创道:“资料都在这里,回头先生可以仔细看看顺便请再思考一下,先生那个被国人视为“共产国际驻中国代理人,的身份,是否还有保留的必要?”

李大创不置可否,只是惊异道:“回头看看?难道现在,你竟还有话说?”他没想到吴安平口若悬河大半天,在试图动摇论基础的神圣性之后,竟还会有一些未尽的话要说他当真有些恐惧,虽然吴安平的话都有其道理,算不上对马克思主义的攻击,但却难以预料,这位吴总司令接下来又要发什么宏论

吴安平憨厚地笑笑点头:“既有幸与先生相见,自然要尽抒胸意刚才所说只是理论范畴的事,难道先生不想知道,西北对时局持有怎样的看法?只要先生有兴趣知道,我自然是知无不言的”

这正与李大创此行目的直接相关,只是他一再被吴安平的言语震惊,竟将此事忘个干净这时得吴安平提醒,他立时回想起当前**面临的险恶局面,于是便强忍心慌,对吴安平道:“既然如此,安平不妨就谈谈自己对北伐的看法?”

一九一章 谁都得晕(4)

一九一章谁都得晕(4)

在这时期的民国,北伐战争既是最重要的军事事件,也是最重要的政治事件。解放军在西北的崛起,虽然意义也很重大,但与国民**军北伐相比,影响力其实要稍逊一筹。同无数国人一样,吴安平也一直在密切关注**军的北伐进展。

李大钊既然问他的看法,他便斩钉截铁道:“国共分裂在即,北伐已无力为继,无论再做什么努力,大**失败都必成定局。其实看法不看法的,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李大钊明知吴安平又在故作危言,仍忍不住惊骇道:“你从何得出这一结论?”虽然中共已经意识到局势堪危,但究竟会有什么变化,会朝什么方向发展,却是谁也看不透说不清。

吴安平故作轻松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李大钊并不满意吴安平这种态度,但看了看身边那三个纸箱,却又觉得他有可能真发现了什么征兆,便道:“安平,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他见吴安平点了点头,却又回身从角落拖出一个纸箱,便有些惊心,忍不住道:“这也有资料?”

吴安平先是一愣,随即卖了个关子,只是笑道:“先生待会就知道了。”

“也好。你继续说,怎么就看出国共分裂在即,北伐无以为继?”李大钊还是忍不住看了那新出现的箱子几眼。

吴安平边从箱子里挑拣资料,边随口问道:“先生对蔡元培蔡先生应该很熟悉吧?”

李大钊微微一怔,然后道:“自然很熟悉。我和仲甫当初能进北大,就是鹤卿先生一力支持的。”

吴安平头也不回道:“先生可否说一说,蔡先生为人如何?”

李大钊知他必有用意,便认真回道:“鹤卿先生个性忠厚,对人友善,处事接物恬淡从容,平时很少轻易动怒,自是很受钦敬。”

吴安平又问:“蔡先生是国民党元老,李先生是共产党领袖,两位先生平日可有仇怨?”

李大钊惊道:“何以有此一问?”

吴安平不答,反催促道:“有何恩怨,先生直说就是。”

李大钊奇怪地看他一眼,想都没想便回应道:“虽然我与鹤卿先生分属国共两党,但相处甚笃,并无任何仇怨。实际鹤卿先生算是一位‘好好先生’,素来与人为善,学识人品都为众人敬重,本就很难找到与他有怨的人。”

吴安平冷眼道:“是吗?那为何蔡先生会一意反共,妄动无明呢?”说着,他将挑出几份资料递给李大钊,然后解释道:“你看到的这几份资料,是最近一段时间,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会的部分成员,在上海举行的一系列密会的会议记录。这些密会的议题只有一个,就是策划如何清党分共,而蔡先生,就是这一系列密会的主席。”

“这怎么可能?”李大钊惊叫道。他快速翻看那几份资料,越看越是心惊,却又知吴安平没必要造假,终于满头冷汗,忍不住失色道:“这是为何?这是为何?鹤卿先生怎会做这种事?”

吴安平冷眼旁观,这时插话道:“先生可是以为这是蔡元培先生一时糊涂所致?”

李大钊失神道:“这些发言虽与鹤卿先生一贯平和的语气不符,但条理清楚,不难分辨正是他的风格,想必不会是什么一时糊涂。”

吴安平接着问道:“那先生可知,蔡元培为何对中共如此多不满,又如此大火气?”

李大钊茫然对着吴安平道:“莫非你知?”

吴安平点点头道:“略能猜出一二。”

李大钊急切道:“那快”

吴安平不再兜圈子:“半个月前,吴稚晖曾与贵党领袖陈独秀见面,当时他有询问:在中国实行列宁式共产主义需要多少年?陈独秀回答:二十年。据闻共产国际对中国曾有‘二次**’的论述,说是要先实现资产阶级**,然后再实行无产阶级**,以夺取全国政权,以这样看,二十年其实也不算多长。”

李大钊见吴安平一直看着他,便硬着头皮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仲甫后来已对吴稚晖做了解释,难道他竟耿耿于怀?”

吴安平大笑道:“换做先生,先生能不耿耿于怀?”见李大钊默然不答,他又接着刚才说道:“吴稚晖事后找到李石曾和蔡元培,怒气冲冲转述了陈独秀的话,结果李石曾最是慷慨激昂,而蔡元培也很愤愤不平。不过,这并非蔡先生转变立场的直接原因。”

“那还有何事?”

“蔡先生尽管提倡思想自由、学术自由,对各种理论都可以兼容,但绝非毫无主见之人,实际他有自己坚定的原则,在原则面前,他始终不肯妥协不肯附和。在政治立场上,也是如此。从维护国民党的大局出发,他要反对共产主义;从民主自由价值观出发,他也不赞成以打土豪、分田地为特征的阶级斗争。这就是蔡先生在‘清党’之事上如此积极的根本原因。”

“但联俄、联共、扶助农工,却是孙中山先生提倡的国民党的三大政策。对此,鹤卿先生一直是表示支持的。”

“先前支持,此刻未必支持。就算孙中山在世,这三大政策现在也未必就能继续下去。”

“你此言何意?”

“举几个例子先生就清楚了。不过,还请先生别怪我冒昧。”

“但说无妨”

“国民党内的西山会议派一贯反共,这且不谈,但先生可知,蒋介石这个人其实一开始却并未有反共之心。”

“蒋介石?难道‘中山舰事件’和‘整理党务案’还不能说明问题?”

“诚然,这两件事蒋介石做得并不光彩,但我们不妨先梳理一下脉络。据闻——先生别小看这个据闻,一般我这样说,都是有所依据的——去年春天,蒋介石是想交出军权、远走莫斯科的,当时船票、护照、行李都已准备好,他人也上了车。”

“那时候,右派认为他是赤色分子,左派又认为他是新军阀,两边都要打倒他,各种攻击他的言论满天飞。先不说‘中山舰事件’内情如何,但现实是,当时就连身份远不如蒋介石的李之龙,都可以限定蒋介石在三个月之内把广东所有工厂收归国有,否则就有权以‘叛变**罪’枪毙他。”

“不说忍辱负重,但实际蒋介石确实只能夹起尾巴做人,时不时地骂几句西山会议派,再高呼几声‘中俄同志团结万岁’、‘为共产主义而死’,这样才能避免被人抓住小辫子,才能坐稳他的位置。当然,权力是需要制约,但一党领袖受制到这种地步,先生以为蒋介石甘不甘心,会不会有怨念?”吴安平问道。

李大钊态度坚决道:“正如你所说,权力是需要制约的,我们追求的是民主政治,而不是**。”

吴安平也不反驳,笑了笑又道:“还有,蒋介石虽手握重兵,但从当时的军事体制来说,他其实很难掌握嫡系的第一军。按照规定,没有党代表的签名,他的命令就不能生效,而且党代表甚至有权先斩后奏,有权监督同级军事主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控制国民党中央党部和军事委员会的,应该是苏俄顾问季山嘉和汪精卫,蒋介石虽只不过是个委员。”

“凭心而论,‘中山舰事件’和‘整理党务案’之后,蒋介石虽当上国民党主席和军委主席,但当时除了整理党务、收缴工人枪支、命令共产党员退出第一军以外,并没有做更多的小动作,被捕的李之龙等人不久也得到了释放。换位思考,如果中共实力超强,实行国共合作,先生能答应让国民党员在中共各级党组织的委员人数可以超过三分之一,并可以担任中央各部部长,潜伏在内部的地下党及其工作方针也都可以保密,这样的合作条件吗?”

“这有何不能”李大钊斩钉截铁道。

吴安平没想到李大钊这样说,只得道:“此时先生这样想,但真到彼时,却不一定会赞同这样做。”他并不以为李大钊说谎,毕竟弱势一方的平等,与强势一方的平等,其实是两个概念,强弱易位或许观念就有变化,但并不能说此时此刻,他的言语就不真诚。

略过此节,吴安平又说道:“对工农运动的看法,更是促使蒋介石转变的一大动因。这方面我要说,正是贵党过于强调阶级斗争,忽略了实际,才直接导致出现了这样不可收拾的局面。在湖南看,到处都是轰轰烈烈的**,农民要分田,工人要加薪,不答应就把土豪劣绅游街示众,直到枪毙。”

“《湖南民报》公开宣称:土豪劣绅的地位,从农协成立之日起就宣布了死刑而贵党的易礼容委员,更是第一次提出了‘有土皆豪,无绅不劣’的口号。就这样,冲突愈演愈烈,更可笑的是,斗地主不但斗到了**军官兵的家里,抓反**甚至抓到了国民党大员的头上。试问,这种情况下,北伐还如何继续,国共又怎能不分裂?”

“这些情况虽有,但绝无你说得这般严重,何况我们已经一再纠正。”李大钊反驳说。

吴安平先是点头,后又摇头道:“可惜的是,贵党中央其实已经控制不住局面。”

“看看你们的工人运功。据我所知,赣州店员工会就有明确章程规定:店铺主人必须每年准许店员有至少三个月探亲假;凡本会会员月薪应增加三至四倍;店员做满一年应享有店铺十分之二的分红等。似乎还嫌这样的权益要求不够激进,鲍罗廷甚至提出了必须依靠痞子、流氓做‘**先锋’的观点。先生想一想,这不是逼那些店铺倒闭吗?难道店铺一倒,店员反倒有权益了?”

“国民政府必须确保社会安定、经济生产正常运行,才能得到足够的税收,才能得到维持北伐的足够战费和维持地方军政的足够开支。但这样的工人运动,却直接威胁到了工厂的生产,致使百业凋敝,间接又危害到了北伐军的后援和国民政府的财政,能不引来反感和仇视吗?”

“再看看你们的农民运动。有点田产的都是土豪,穿长袍马褂者即为劣绅。事态由‘杀猪出谷’发展到捉人游乡,很快,捕杀‘土豪劣绅’的事便频频发生。据闻——呵呵,对又是据闻——毛择东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就有提到:宁乡的刘昭,是农民直接打死的;醴陵的彭志蕃,益阳的周天爵、曹云,则正待‘审判土豪劣绅特别法庭’判罪处决。”

“民国还是农业社会,所以农村运动对政府财政的影响更大。那些‘土豪劣绅’是重要的纳税人,农民杀猪出谷、分田分地、逮捕残杀,使他们失去纳税能力;农民擅自宣布的一些法令,又严重影响农村正常的经济运行。湖南的农民禁止粮食输出,结果使得乡村粮食贸易无法进行,众多粮贩,本来也是要按章纳税的,现在生意做不成,自然也就不再纳税。这样,各级政府财政危机实际更是愈演愈烈。”

“工农运动还严重影响了北伐军心。两湖军队中的基层军官多为中、小地主出身,其父母亲戚遭工会、农会‘**’,试问他们还有心思北伐吗?这样的北伐不正是革他们自己的命吗?据闻,更有甚者,如**军一军之长何键这样的人物,他的父亲都被五花大绑游,拉着游街示众。国共如果还能合作下去,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呢?”

李大钊痛心道:“这些问题我们不是没有意识到。仲甫就很不赞成,他曾找李维汉多次谈话,要求李维汉采取措施限制工农运动的发展,并在中央会议上直接指责农民运动过火、幼稚、动摇北伐军心。上个月,湖南党组织也进行‘洗会’,将一些行为不端的流氓无产者清出了农会。你那么多‘据闻’,当知李维汉是谁吧?”

吴安平想了想道:“哦,想起来了,是你们湘区委员会的书记?”又摇摇头:“虽有改变,可惜为时已晚。”

他接着道:“况且你们内部对此也有争执。最起码,毛择东是支持农民斗争地主的,他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虽然很有争议,却得到了瞿秋白的支持。其实,斗争地主并非不行,比如西北也在斗,但需要分清对象、分清时机,如果一窝乱斗,反倒是坏了大事,混乱了社会。”

李大钊叹气道:“农民运动究竟怎么搞,开始谁也不知道,苏联的同志也不清楚,只以为把过去的制度全部推翻就是。结果造成在这场农村**的大风暴中,不可避免出现了一些‘左’的偏差,诸如擅自捕人游乡、随意罚款打人、以至就地处决、驱逐出境、强迫剪发、砸佛像和祖宗牌位,等等全都涌现出来。”

“其实你们这么搞,农民也不一定支持。”吴安平跟着说道:“就拿赣城来”

“赣城的事你也清楚?”

“据闻,据闻嘛。”

“好吧,你就说说看。”

“据闻,你们那位陈赞贤烈士,将洋货、绸缎、布店店员的工资仿照钱业店员,同样骤然增加到了原薪的十四倍。钱业、洋货、绸缎店主资本雄厚,店员不多,还可负担,但是布匹资本少,店员多,与农民联系广,薪资骤增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布匹涨价,这自然引起农民的不满。连你们省委也没有说服他,他的牺牲不能不说种因于此呀。”

李大钊道:“这确实是惨痛的教训。陈赞贤不听党中央劝告,私自回到赣州,不但招致了他自己的牺牲,还导致是党在赣南的组织联系全部遭到了破坏,诸多工作全部垮台,损失之大触目惊心。”

吴安平道:“你们当初或许认为,这样做会得到人民普遍拥护,但实际却未必如此。话句话来说,国民党要清党分共,未必就会真的陷于孤立,其区别与贵党的政策主张,其实不仅可以得到相当部分军人支持,同样也具有相当的社会基础和群众基础,足以与贵党抗衡。”

李大钊道:“这何以见得?”

吴安平边思索边道:“两湖不说,尤其在江西、福建、安徽、浙江等省,虽然贵党和左派国民党影响着相当一批工农群众,并掌握着省市一级的国民党党部,但工农运动中出现的种种过激行为,却在倾向平和、渴望安定的社会中间阶层中,已经造成很大的恐慌。这些人可能原先也向往**,但此刻却已明显转变态度,产生了沿袭旧体制和旧秩序的维稳心态。”

“尤其是那些恐惧激进**的社会中上阶层,对于各地方的工人、店员和农民群众,凡与工会农会不合者,他们都在积极予以扶植。纵使找不到合适的扶植对象,他们也会找到青红帮组织伪造工会团体,与工会农会组织相对抗。”

“在许多地方,你们应该已经发现,一些工人、店员甚至是青红帮成员,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击贵党和左派国民党领导的党部、工会等机关团体,甚至大打出手,引发了许多流血冲突。”

李大钊应道:“你确实神通广大,或者说耳目众多。这些事确实已经在一些地方发生,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不过,我们和国民党内的**同志,已经注意到了这些现象,并且采取了一些改进措施,相信会起到缓和局面的作用。若说,凭以上这些,你就能断定国共即将分裂、大**必将失败,只怕还是过于武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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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章 谁都得晕(5)

一九二章谁都得晕(5)

吴安平没想到李大钊还在坚持,便决定再加些猛料,于是就道:“武断不武断,请先生再听我往下说。”

李大钊也未想到他还有说辞,就问道:“还有哪方面不妥?”

吴安平笑道:“我们就说说权力斗争和人性。”

李大钊思量道:“你要说权力争夺,这或许难以避免,但北伐大业未成,这方面应该没有多激烈。至于说人性,这又与人性何干?”

吴安平惊讶道:“还不激烈?依我看,现在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

“其他人不说,我们就说蒋介石吧。虽然这位**军总司令,在工农运动方面对贵党有诸多不满,但他如果要清党反共,最主要的原因还不在此,而在于他始终怀疑贵党在暗中挑动民众,制造倒蒋风潮。”这其实是后世蒋介石日记曝光后,许多研究人员发现的,现在则被吴安平拿来当做了自己的独特看法。

李大钊断然否定道:“这不可能我们中共中央已经一再叮嘱各地党部,要设法维系与蒋介石的关系。包括对在迎汪精卫一事上,我们也提出必须以蒋介石同意或北伐战事大胜为前提条件,万万不会鲁莽从事,甚至如果蒋介石坚持不让步,也会实行汪精卫暂时不回国而以广东省政府权交给左派这样的策略以为妥协。他如何还会怀疑?”

吴安平摇着头道:“问题在于,无论贵党和共产国际的代表怎样向蒋介石许诺保证,你们多数的基层组织,实际上还是把迎汪同倒蒋混为一谈,甚至在去年年底,各地就已经开始出现‘打倒蒋介石’的呼声。这些事先生不会不知道吧?你说,蒋介石会相信你们的许诺和保证吗?”

李大钊道:“我一直在北京,这些事不太清楚,但我想应该没有你说得那样严重。”

吴安平大笑道:“实际上是太严重,我给先生讲一下先生就知道了。国民政府攻占武汉后,去年十一月上旬在武昌搞了一次军民集会,当时又国民党中央军事学校分校的学生在场,而蒋介石正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当时场内的工人,就当着这些学生的面,公开喊出了‘打倒蒋介石’的口号,甚至因此双方发生了肢体冲突。这算不算严重?”

“当时蒋介石在九江,知道后自然大为恼火,但武汉是唐生智控制的,唐生智本就有取蒋介石代之的野心,因此就没有很在意,只是敷衍了事。但十多天后,就连黄埔军校第四期学生中,也出现了类似武昌工友那样的言论,蒋介石对黄埔军校有多看重,先生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这一消息对蒋介石的刺激更大,如果说先前他还是不胜愤慨,到此时就已经暴躁怨恨形诸口舌了。这算不算严重?”

“如果说,蒋介石对武汉工人和黄埔军校学生的反蒋言论,还只是怀疑是由贵党挑唆,那么,随着鲍罗廷公然的恶语相向,就让蒋介石砸实了自己的猜测。”

李大钊道:“又关鲍罗廷何事?”

吴安平忍不住道:“我且告诉你,你们这位太上皇是如何行事的,先生不妨想想他是来坏事的,还是来成事的。这帮苏联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李大钊见他又攻击共产国际,也不便说什么,便追着说道:“你仔细讲讲。”

吴安平想了想到:“当时因为国民政府要迁都武汉,鲍罗廷在到武汉的第二日,便召集会议,提出在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政治会议未迁到武昌开会之前,先由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和国民政府委员组织临时联席会议,执行最高职权。会议并决定以徐谦为主席,可笑的是,却将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和他的代表张静江,排除在了最高职权之外。”

“蒋介石最初虽有不满,但并没有公开反对,但后来他终于发现,如果同意联席会议可以代行最高职权,就等于重新让苏联顾问说了算。于是,他便乘张静江、谭延闿等中央执行委员路过南昌北上武汉之际,召集了中央政治会议第六次临时会议,劝说与会者同意将最高权力机关暂时设置于南昌,迁都问题以后再议。”

“这让鲍罗廷进退维谷,他首先致电莫斯科,声称在迁都问题上不能对蒋介石妥协,否则不仅会加强蒋介石的**地位,还会被北洋和列强看成是广州软弱的表现,进而导致对方转入攻势,自己也将会因此非辞职不可。莫斯科回电反对鲍罗廷因为任何理由离开国民党中央的领导岗位,它也赞同鲍罗廷的担心,但同时仍建议他应亲赴南昌劝蒋,妥协解决争端。”

“有莫斯科的支持,鲍罗廷自然横下一条心,把自己推上了第一线,要与蒋介石摊牌,其意在利用国民党多数不愿分裂的心理,使蒋介石陷于孤立而被迫屈服。”

“于是,他在今年一月欢迎蒋介石的一次宴会上,就直言不讳地批评说,有军人摧残党权、欺压共产党和妨碍工农运动的发展,继而指名道姓地对蒋介石说:‘蒋介石同志,我们三年以来共事在患难之中,所做事情,你应该晓得,如果有压迫农工,反对共产党的这种事情,我们无论如何要想法子来打倒他的。”

吴安平突然顿住,对李大钊道:“先生可知蒋介石是如何说的?”

李大钊有些紧张道:“他怎么说?”

吴安平道:“他说:‘我校长教学生还没教得这样子严重。如今在宴会场中几百人的中间,把我一个国民**军的领袖,又是中国国民党里面的一个领袖,来给他一个外国顾问苏俄代表当奴隶一样教训,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还对鲍罗廷说:‘你不止是欺负我个人,不止是压迫我一个人,你完全是欺负我们中国国民党,欺负我们中国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这算不算严重?这就是我说的人性因素,你们不能忽视蒋介石的自尊心。”

李大钊皱眉道:“自尊心?”

吴安平又道:“其实‘中山舰事件’就是因为苏联军事总顾问季山嘉,过于忽视蒋介石的自尊心所引起,在蒋介石成功地利用这一事件打击俄国人的威信,并限制顾问们的权力之后,鲍罗廷却再蹈复辙,由自己亲自出面,来向蒋介石的自尊心挑战,这不得不说是他的愚蠢。”

“当然,他或许自认为有几个杀手锏。一是宋子文在武汉,掌握着蒋介石所需的大笔军费;二是留在南昌的其他中央执行委员,如谭延闿、何香凝等亦不愿追随蒋介石,使国民党分裂;三是唐生智等相当一批北伐将领,已在武汉方面的领导之下;四是他认为工农运动正在广泛兴起,势必会对国民党及其北伐军形成强大的牵制作用;五是各地赞成迎汪精卫的国民党人声势日渐浩大,必然会对蒋介石造成极大的压力。”

“可能就是因为如此,鲍罗廷虽然事后暗托宋子文等人对蒋介石表示歉意,甚至声言今后愿与其一同随军行动,不再过问中央之事,但他实际上却从没有停止过推动剥夺蒋介石党政权力的斗争。”

李大钊默默道:“就算蒋介石自尊心受辱,但分权还是必须的,**终究要不得。”

吴安平反驳道:“那季山嘉算不算**?鲍罗廷算不算**?如果不算,为何中国军政大事竟由这几个苏联人一言而定?照我看,这是中国的耻辱,也是先生和我这两个中国人的耻辱,如果在西北他们敢这样大言不惭,我就算不杀,也会让他们修二十年铁路的。”

李大钊愕然道:“你竟这样说?”

吴安平恨恨道:“我不是这样说,而是必定这样做。此次先生西来,或有搭救那几十个苏联人之意,但莫怪我薄先生面子,如果他们是中国人,一切都好说,既然他们是苏联人,扛着枪、推着炮、开着飞机、坐着战车来到了中国,那当然不能对他们客气。我已经把他们打发去修路了。不过先生也无需担心,他们的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每天都有一斤半的高粱面,每半个月还有一个大洋工钱,这可不算虐待。”

李大钊摇头道:“我本来却有劝解之意,但你说了这么多,实际一直在攻击苏联,态度如何我已经心中有数,便不提了。只是切记,莫要死人。”

吴安平心中暗喜。这或许是李大钊态度转变的一个信号,只要他边鼓敲得勤,必然最终能让苏联人滚蛋。

他没将这高兴带到脸上,而是又继续道:“这帮苏联人对中国根本不了解,他们根本不明白,在中国,不仅政权要靠枪杆子维系,就是社会上的所谓阶级分化,也远未达到他们所希望的那种程度。不要说中间阶层占人口比例极大,就是贵党最为重视的工人阶级,通常也处于分散甚至是分裂的状态,很多工人不仅不为贵党掌握,甚至是站在相反立场上。”??

“他们只会坏事。蒋介石受鲍罗廷刺激后,就一再公开警告说:‘不要试图让我走开,总理在生的时候,我无论对那一个同志,或者有一句话与我不对,或者有一点得罪了我,我马上就要跑开。现在可不是了,如果我一走开,中国**根芽从此就要断绝,谁也不要想让我放弃责任因为,我只知道我是**的,倘使有人要妨碍我的**,反对我的**,那我就要革他的命’先生听听,这样的表态有多严重”

“其实,蒋介石之所以不择手段地来与贵党争夺地方和群众,原因便在于他感受到了权力失落的严重威胁,而这种威胁,很大程度上便是苏联人给他的。当然,贵党也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

李大钊慨叹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有所意识。郭沫若同志一直是跟着蒋介石工作的,先前他提交的报告,虽然对蒋介石在个别地方工人运动问题上的处置手法心存疑问,却并未发现其有明显异常的表现。但在最近,当蒋介石被迫同意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迁往武汉,紧接着武汉又召开旨在削弱其权力的二届三中全会之后,郭沫若才意外地发现蒋介石大踏步地转向了极端。”

吴安平一拍手道:“很明显,因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迁鄂,而使蒋介石产生了太大的权力失落感和政治恐惧感。他或许深信,如果再不采取断然措施,他所占有的那些省区,转眼间就会落到武汉的手掌心去,而丢掉这些地区,他连讨价还价的资本可能都没有了。如果他最终向武汉臣服,非但此前一切可能功亏一篑,就连自己的政治生命都可能因之而结束。困兽犹斗,蒋介石有过‘中山舰事件’的经验,他当然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那你认为该怎么办呢?”李大钊满怀希冀问道。

吴安平叹口气道:“如果你们现在能摆脱苏联人的掣肘,那事情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但我认为,你们没有这样的勇气,至少暂时没有。为今之计,只有收缩力量,尽可能挽回些损失。这里有蒋介石及各地国民党军政大员,这段时间会议与多方联络的资料,先生不妨看看,采取一些必要的应对措施。”他又拿出第五个箱子,摆放到了李大钊面前。

李大钊颓然道:“难道就任由大**就此失败不成?”

吴安平慨叹道:“大**失败与否其实无所谓,民众已经意识到时代已经变革,只要坚持,**终有成功的一天。最应该痛心的是,此番风雨,必将是一场腥风血雨,还不知多少人要为之牺牲、流血。若真有变,你们共产党人或许损失严重,但国民党方面的损失或许还要超你们十倍,它有几十万党员,要分辨哪个是贵党的秘密成员,并非那么容易。北伐北伐,到头来内讧死的人,或许还要比伐掉的北洋军多得多。”

李大钊讶然道:“你这么悲观?”

“其实这不是悲观,事情发展下去必然如此。其实我想贵党应该做些让步,另外国民党那边也做了一些安排,希望能避免严重流血事件的发生。但我能努力的地方真的不多,这不仅仅是理念的较量,也是权力的全面争夺,我就算把几十万解放军摆到当面,也未必能劝阻一些偏执的人的偏执决定。”

吴安平确实有阻止一切发生的野心,使“四?一二”、“七?一五”之类的惨剧不再发生,使那句“宁可错杀三千,不可错放一个”的话不再出现,使国共两党不再由这一刻起便结下深仇,但他无论怎样计较,都难以找到完美的解决办法。正如刚才所说,这不仅仅是理念的较量,更掺杂着权力的争夺,他只能尽人事而已,能取得多大成效,就看老天帮不帮忙了。

想起这一切,他就觉得意气阑珊,正好与李大钊该说的都已说完,便告辞道:“先生,我还有事需要处理,就不多陪了。外面有我安排的两个警卫,先生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吩咐他们去做,不用客气,也无需客气。”施了一礼,他便匆匆去了,背影甚是萧索。

李大钊看着旁边的五个箱子,一时也不知道该想什么才好,只觉诸事纷杂混乱,根本理不出头绪来。他就那么怔怔坐着,显得很是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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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章 谁都得晕(6)

一九三章谁都得晕(6)

其实,吴安平之所以法宝齐出,格外刺激李大钊,不但是试图让领导人的意思在

按照真实历史发展的脉络,在蒋介石“四?一二”事变后,很快便与奉系张作霖达成妥协,于是张作霖也将屠刀磨得锋利,终究在搜查苏联驻北京大使馆时,将李大钊及一干事件

如今的李大钊,相信会在西北停留一段时间,不再给张作霖下手的机会至于其他一些小角色,吴安平相信只需自己提出要求,和张作霖讲好条件,这位东北王如果识时务的话,就应该给自己这个面子,那些人同样能够救援出来

很明显,吴安平在对待**的问题上,倾注了太多心血,提供了太多便利这让蒋百里、左纯庵等人都有些不可理解,以至产生一些不满情绪,但吴安平却无法向他们说明,接下来的局势演变,究竟将恶化到什么程度,影响又有多么深远,他只能勉力注释,并一再说明这样做,其实对西北也有着非常的意义

为此,吴安平不得不漏了些口风,隐约提及有进攻苏联的打算他向蒋百里、左纯庵等人注释,如果解放军在前方和苏联人激战,后方却突然乱了起来,那自然谈不到胜利的可能而**对共产国际言听计从,应该说最可能是由他们主动引发混乱,以支援陷入苦战的苏联人不改变这一点,不使**最最少处于中立,那进攻苏联的胜算就要大打折扣

听吴安平这样说,蒋百里、左纯庵等人头都大了三圈,晕头晕脑,分不清吴安平是真有进攻苏联的打算,还是只是随口说说等吴安平明确表示有这计划,蒋百里、左纯庵等人是如闻天方夜谭,惊讶到嘴巴三天都未合拢西北再强大,那也是相对国内的势力而言,他们想不通吴安平怎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去挑战一个强大如苏联的庞大国家

吴安平自然要强调,进攻苏联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只需把握好时机,因势导利手段齐出,以西北飞提升的军力,急膨胀的工业实力,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能将苏联踩到脚底板下另外百分之三十,也并非就是完全失败,只不过可能会出现僵持的局面,但就发展潜力来说,届时苏联也无法与西北相比,最终其还是不得不败

吴安平说得天花乱坠,最终还是成功说服了蒋百里、左纯庵等人这不免让诸人兴奋,无论自己有怎样的政治立场,只需想到中国人也将扬威异域,踏上百多年来不断在欺压中国的俄国的领土,那种激动就会难以抑制地喷涌

但随即又有人提出另一个问题,如果西北有实力挑战苏联,那为何不将日本人先赶回老家,先处理这一迫在眉睫的对中国的要挟呢?于是,吴安平不得不像挤牙膏似的,又将自己对日本的打击计划说了出来,并对为何苏联是优先进攻目标而日本只是第二目标做出了明确说明

蒋百里、左纯庵等人听闻吴安平计划中还有计划,而且为西北同时挑选的对手,竟然又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列强国家,霎时间脑子里便如开了浆糊铺,搅成一锅乱粥他们晕晕乎乎,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吴安平已经疯了

但吴安平当然没疯,所以不免又将这种成功的可能,再度反复剖析说明,蒋百里、左纯庵等人相信没相信不知道,但终究再听不到什么反对意见

这样一来,西北的军事动员其实就已经早一年多提前展开,蒋百里、左纯庵等冷汗冒得越多,对部队的要求就越严,各项锻炼的难度及强度,都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了好几倍吴安平了解之后,又特地调整提高了解放军的福利待遇,这才松口气,不再担心引发官兵的逆反心理

终究军队的锻炼难度及强度,一旦提高到一定水平,就会变得相对残酷,士兵们没有意见才是怪事当然,这又引发另外一种变化,为大程度鼓舞解放军官兵的士气,让他们明白这样严格的理由,吴安平终究主动破除原有限制,将民党的理念引入到军队中,走上了军队政治化的道路效果自然极好,但将来要使军队国家化而不是政党化,大概就有些麻烦

不管怎样,蒋百里、左纯庵、余大成、余铁鹏、李章及安柄朝,应该算是第一批被吴安平搞晕的人,李大钊反而是后来的事但是,被吴安平的一连串举动,弄到晕头转向不知所谓的,还不仅仅是这些人,除了他们,非但还有冯玉祥、蒋介石、蔡元培、毛择东等几位大人物以至连上海滩的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几位流氓头子,也一并又惊又喜又忧又惧

先说冯玉祥这位原西北军统帅,虽然几个月前便已答应吴安平,出任最高委员会的外交委员,但由于西北不断也没什么事需要他出面对外商量,所以几个月来,他其实不断留在陇东,或者跟着进修民党的政治理论,或者四周调查西北的社会变化,有时也到军队锻炼场走走,看一看解放军的别样风貌

他是越看越心惊的,同时也越看越疑惑

政治方面不用说,吴安平绝不会薄此厚彼,为民党提供的理论文献,比为**提供的其实要多几倍,只是目前党务这块还没整理,这些文献暂时只供个别党员借阅,还没有进行过集体进修和讨论冯玉祥虽不是民党员,但这些资料对他也是开放的他林林总总看下来,便觉民党虽具有相当的开放性,但理论体系之庞杂细致,远非其他政党可比

社会方面,各种政策的推广及各项建设的准备,虽然还处在一个铺垫期,看上去有些喧嚣和混乱,还没有完成整体的蜕变和提升,但各个领域却持续在发生变化,而且度越来越快,波及范畴越来越广,几乎一天一个容貌他有些预感,这仿佛就像妇人的分娩,一个社会的雏形正在西北的胎腹形成,当阵痛来临的那一刻,就会有亮而健壮啼声出现

军队就不用说只有深入到解放军内部,他才知道这支只有两年历史的式军队,到底有多恐怖虽然此时,解放军还是原来的制式装备,先进的装备还未定型及换装,但到三月中旬,除西疆军和河肃军外,制式装备已普及到所有的军,一千套26式坦克部件已全部组装完毕,前锋战机的也增加到了两百架之多

这些冯玉祥已有预料,还不算最惊讶虽然早已认败,但他只承认西北军是败在武器和后勤上,以为解放军的战术水平及单兵技能,比起西北军其实要差不止一筹且不说,这种看法正不正确,又有无意义,最最少这几个月,他已看到解放军的作战水平在飞提升,这方面也过了原来的西北军这才是让他最惊讶的发觉

解放军那些原本还略嫌青涩的各级指挥官,一个个如饥似渴在吸收的军事学问和战术理论,并且每领会一些学问,便通过各种级别的对抗,将之拿到演练场上反复检验,进而再修正及改进,直至掌握其精髓

这是金钱堆出来的成就,同时也与他们能通过吴安平,接触到最先进的军事理论间接相关只需解放思想,放飞想象力,他们便能举一反三,战术应用越来越灵活,仗打得越来越霸道或者越来越巧妙无论怎么说,冯玉祥都已不敢再小看这些整日手中拿着书本的毛头小伙子没人天生会打仗,但进修加上实践,却能让不怎么会打仗的人,成为战斗竞技场上的狡狐或猛虎

冯玉祥疑惑的是,凭仗这样一支军队,吴安平横扫**当无多大困难,但他竟仍甘愿窝在西北,这是在谋划什么?或者说,是在畏惧什么?这些疑惑,他还没机会和吴安平说,吴安平就已找到他,希望他帮忙做一件事,而正是这件事把他完全弄糊涂了

吴安平准备让冯玉祥去武汉这本没有什么,冯玉祥既然挂着外交委员的职衔,又有央委员的身份,若是西北有事想与武汉方面商量,那正该他出面但是,此时的武汉是的大本营,虽已在迁都之争上,战胜了蒋介石、张静江等**右派,但双方争论却愈演愈烈,这时往里插一脚,合适吗?

冯玉祥就是这么问吴安平的吴安平态度很坚定,认为这时正合适他告诉冯玉祥,让他过去并不是要搞破坏,而是要达成四个目的,其他纷争概不用插手

第一,为性和凝结力,不使之散架;第二,如武汉方面也要清共,则尽量使之气氛缓和,避免出现大规模流血事件;第三,经济支持并非间接给钱,而是将西北的经济触角深入两湖,这既是为其增加税收,也能惠及民众,与国共两党争夺影响力第四,提前使陇东集团大规模进军造船业

其实说到底,就是改造两湖的工业及农业,提早开始中国大海军的布局,待大量资本进入两湖,再凭仗资本的强大影响力,如有可能,则尽量促成国共和平分手至于以后,国共愿意怎么打,那是他们的事,西北不会间接插手

冯玉祥琢磨顷刻,突然笑道:“如果像你预测的那样,国共两党真会分裂,并有可能真得打起来,而你又已在两湖做好工农业的布局,如何又能不受战事影响?”

吴安平大笑道:“五十万解放军枕戈待旦,谁敢难为我们?说实话,我反倒打算要影响他们我倒要看看,谁敢收我们的苛捐杂税?谁敢封堵我们的商路?谁又有本事让我们的工农造我们反?我们没拿着刀枪过去,只带着钱和技术,这对百姓是好事,谁难为我们就是为难百姓,也是与我们为敌唐生智敢吗?**会吗?”

冯玉祥古怪道:“大概真没人这样不理智但是,我一直不明白,你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依我看,也不用解放军全军出动,只需从陕西调出十个师,就能攻占河南,把张作霖赶回京津,还能扫平两湖,这样做岂不是方便,何必费这些周章?”

吴安平没过多注释,只是道:“只凭军队,大概打得下江山,却很难稳得住江山,再说,你刚才说得这些人,还不算我们真正的敌人”

“那谁才是西北真正的敌人呢?”冯玉祥追问道

吴安平笑而不答

冯玉祥直到带着一个警卫团和一个三百人的工农业代表团出发,都还是一头雾水

他一直没想到吴安平口中的敌人,竟是指东西方列强,虽然解放军军力位居**之冠,但他并不认为短时间内,西北就具备挑战列强的能力而吴安平交待警卫团集中使用缴获的苏联装备,虽然火力密度同样惊人,但这不免让冯玉祥摸不着头脑,有好装备为什么不用,非要再捡起这些二流货呢?

再说说吴安平怎么与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这三位上海滩大亨打交道

其实西北的会党势力也曾经蔚为强大,其中最庞大、潜势力最雄厚的便属“哥老会”,曾为西北的辛亥**出力甚多,以至一度占据主导,只是袁世凯时期**党向会党夺权,才导致哥老会有些衰落下来

哥老会源于四川,在四川称“袍哥”,在长江中下游称“红帮”,与“洪门”和“青帮”齐名,听说是郑成功所创,有说是洪门即天地会的分支,也有说洪门、青红帮与哥老会都是“袍哥”的分支,反正不管怎么说,势力遍及整个**

西北自古民风强悍,士民骁勇,清末哥老会在西北兴起后,很受百姓欢迎,一时间,许多地方出现了哥老会的码头、山寨辛亥**之后,哥老会其实已经渗透到西北社会的部分行业与阶层,各时期的甘军、陕军及地方民团里都有不少哥老会成员

像原陕军或西北军中的杨虎城、井岳秀、高双成、张廷芝、高桂滋等均参加过哥老会,而谢子长、刘志丹等**员也与哥老会打过交道最让人惊奇的是,冯玉祥这位西北军统帅,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哥老会的首领

无论哥老会,还是刀客和马帮,这些所谓的会党的成分与职业,其实都相当复杂并非主要由游民组成而是既有士兵、破产农民也有手工业者、流氓无产者他们参加会党主要是为了互帮互助处理生活中的困难并没有明确的政治宗旨所以并不能明确将会党归属于哪一个阶级,他们的势力再大,也不会引起社会制度的根本变革

吴安平兴起后,通过福利性施政及陇东集团的影响,使西北的社会和经济结构发生剧变,很大程度上瓦解了会党的根基而后,解放军又对西北猖獗一时的土匪势力,进行全面的扫荡,杀了一大批,关了一大批,放了一大批,这同样对会党势力是一种严厉打击

到临时政府政府成立,对会党又几乎是零容忍态度,虽没有对其喊打喊杀,但如果有会党身份,那就不能享受福利待遇,也不会给其提供任何的发财机会不是没闹事的,但西北的大牢不少,解放军的刀枪利,加上其拥众日少,这些会党日渐衰落,差不多已接近销声匿迹,连各地的首领也不得不转入正行,服从西北的律法约束

除了极个别的顽固分子,大多数会党首领对吴安平还是很认同的一来吴安平本身就是西北人,有地缘上的亲切感;二来如果有好的活路,说实话,也没几个人愿意在会党混日子;第三就要说西北的政策实在有很大的吸引力,人们自然会合计,究竟是保留会党身份,还是摆脱会党身份,对自己有利这样一比,倒有些谈会党而色变

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是上海滩声名最响势力最大的青帮首领

所谓的青红帮,可说是上海最大的两个帮会,在鸦片战争后相继进入上海,由于二十年前三十八位青帮大字辈祖师爷相继移居上海,青帮逐步成为帮会主流,红帮就逊色不少除青红帮外,哥老会和有“远东第一杀手”之称的王亚樵组建的斧头帮,声势也不小

此外,还有一些零碎的小帮会散落在上海各个角落,例如就有不少码头帮专吃水路,还有专吃戏院的帮会

如果非为必要,吴安平是不愿与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这所谓的“上海三大亨”打交道的,要是在西北,这就是他必须铲除的对象,对他们的态度只有一个字“杀”但一时间,西北的势力还无法深入上海,要想在上海做些特别的事,就必须和这三人扯上关系

关系有远有近,但七拐八拐都能扯上当然,这件事吴安平不便出面,他如果与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等称兄道弟,那也太抬举他们了.

一九四章 谁都得晕(7)

一九四章谁都得晕(7)

吴安平从解放军和陇东集团内部,找到一些原来在哥老会待过的官兵和工人,由他们指引,以军方的表面,再找到那些原来的哥老会及其他会党首领,从他们手中拿到了第一批“引见信”这些人包括绥远王英、陕北白文焕、陕南张宝麟,而西安张凤翙、三原党自及原马鸿逵的参谋长马玉贵,也是哥老会领导人,名号响亮

但最有用的两个关系,却是从冯玉祥这里的得到的

一个是张树声这人五十来岁,是青帮大佬,也是大字辈祖师爷,与黄金荣同辈,现就在西北,却曾以青帮大字辈兼洪帮太极山、长白山山主的身分,在上海、杭州、苏州、镇江、南京、蚌埠、徐州、开封、汉口等地招收青洪帮徒弟,很有些势力

他在冯玉祥麾下历任陆军第十六混成旅参谋长、第十一骑兵团长、察哈尔察东镇守使、国民一军骑兵第一师师长、察哈尔军务帮办等职早在辛亥滦州起义失败后,他就南逃上海,并在上海加入了青帮和洪帮,后虽又回到冯玉祥军中,这方面却没有丢弃

冯玉祥兵败,张树声也跟随到了西峰,不断在吴安平提供的寓所内读书,或与冯玉祥讨论时政,或到军校旁听他年纪有些大,吴安平并没有强求这种岁数的人,也要士官、军官教育再来一遍原西北军中年龄在五十左右的,基本上都是如此,比较自由些,不过要仍有在军队发挥余力的心思,私底下多用些功也是免不了的

吴安平找到张树声,说明了这一意思,并请他一同前往上海谋划张树声此时虽还没有正式的军职,但实际已算是解放军的一员,听吴安平讲明意思和企图,当即就爽快答应了吴安平也顺势给他安了一个特战第一师师参谋长的职衔,并将黑水公司特勤组大队长马英图提为特战第一师师长,两人共同带队并商议行动计划

同行的有黑水公司两个特勤中队,和陇东集团几个特地挑选的经理,此外又从西峰驻军中挑选了三百名原哥老会和刀客成员一伙人全副英式最装备,一水的冲锋枪、轻机枪,还有三十多杆狙击步枪和十来门迫击炮,以及大量的弹药这些武器都是从印度扫货得来的当然,黄金、大洋和外币是需要大量照顾的

另一个关系和王亚樵有关

王亚樵这时还未把他的秘密社团改组为“铁血锄奸团”,但已进行过多场刺杀,上海滩闻风色变,连黄金荣都有些忌讳他的秘密社团组织较大,也比较严谨,算是斧头帮的核心武力,已有政工组、联络组、情报组、后勤组及锄杀组等分工,团员有郑抱真等人而这个郑抱真,两年前在西北军任副官,现在却是王亚樵的高级谋士,这不能不说很是巧合

吴安平为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等上海青红帮大佬准备有两样礼物,一样是其不合作时的用来杀戮的枪炮,另一样是其愿意合作时用来笼络的毒品

枪炮自不用说,毒品的来源却需要交代一下解放军从董志塬誓师到占据甘陕,缴获的鸦片烟土足有数万担之多吴安平是要在西北全面禁毒的,而他又不缺钱,自然也不会将鸦片烟土再贩卖到外地,但烧毁又极可惜,于是他便打算将之提炼成吗啡,做为镇静剂在医疗上限量使用,慢慢将之消化掉

直到产生与上海青红帮接触的心思,吴安平才突然想起,只需再对吗啡略做些加工,便能得到毒品之王毒品,而对十九世纪初全世界任何一家帮会及社团来说,毒品这玩意却是近二十年来最求不不得的恩物

每二十公斤鸦片,大约可提炼出两到三公斤吗啡,而每两到三公斤吗啡,则又可加工出一公斤到一公斤半的毒品,纯度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解放军缴获的鸦片烟土有数万担,按每担一百斤计算,实际数量约为一千五百吨,吴安平准备只留下三百吨供提炼吗啡用,其他一千两百吨都加工成毒品这样最后得到的毒品,大约有八十来吨

毒品是一八七四年英国化学家韦特,最先利用吗啡加上双乙酰合成的但是,这个名字却是德国药厂拜尔在一**八年注册的,并且最初十几年也不断当做止痛药和儿童止咳药在卖将毒品制成药物的,就是拜尔药厂的化学家荷夫曼,而在此十一天前,荷夫曼刚将阿司匹林制成药物

只需原料充足,要生产毒品其实很简单,靠陇东集团那几条磺胺、阿司匹林生产线便完全能够满足需要,而且生产效率比德国拜尔药厂都要高几倍以至十几倍

当前毒品的合法需求,全世界每年有两吨,但实际上年产量却有九吨,其他的七吨自然都流入黑市,供瘾君子们在吸食对药厂来说,这区区九吨毒品的利润,却足占到全球药厂总利润的百分之五,可想而知其有多么暴利

吴安平查了一下,知道目前作医疗用途的毒品,价格约为每克三到四美分,这虽然已是暴利,但却仍然是遭到管制的法定价格实际上在地下黑市,毒品的价格虽然仍是每克三到四美分,但纯度却从百分之九十以上,降到了百分之四到百分之五,也就是说,其第一手的卖价就又翻了二十多倍,按美元含金量计算,相当于每两克高纯度毒品等于一克黄金

吴安平打算生产的毒品有三种一种是常说的“三号毒品”,棕色糖块状,含毒品百分之三十,主要吸食;另一种是“四号毒品”,轻细的白色粉末,纯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第三种其实是将四号毒品,添加一些物质,稀释到百分之五,可间接用来零售,除可采用烟吸、烫吸等方式外,还可间接用来皮下注射

目前,欧洲的吸毒者还不算很多,但美国却已经是吸毒者的天堂,十几年前是几十万人在给注射吗啡,现在改吸毒品的有六七成,这是德国拜尔公司最大的主顾当然,中国的吸毒者应该说多,只不过主要是在吸食鸦片,吗啡、毒品虽然不是没有帮会在卖,但受众还是极少

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在上海的三鑫公司,其实就是特地用来贩毒的其主要业务是为国内外进出上海的鸦片商提供保护,同时收取鸦片价值的一成作为保险费,而其另一项业务是对法租界中的鸦片贸易进行垄断三鑫公司一年的利润约有两百多万银元,差不多是上海市政府收入的三分之一,这三个青帮大佬有所风光,由此可见一斑

吴安平派人到上海的目的,有部分和支使冯玉祥到武汉的目的相同,除在工业尤其是造船业、航运业要提前布局外,还希望能使“四?一二”事件,不要再像历史上那么血腥另外,也是要在蒋介石的金融腹地安营扎寨,通过正常或非正常的商业手段,打击或者影响江浙财阀,进而削弱东西方列强对中国的金融控制,抵制其对中国的商品倾销

不过除这些外,他同样有其他考虑

张树声、马英图带人到上海后,将先以张树声的众多门徒势力为根基,如有可能,再联合张亚樵的斧头帮,雷霆一般扫荡上海滩的二三流帮会,再将所有势力重整合成一体,对会众进行半军事化锻炼,使之成为黑水公司的外围组织这时自然需要另寻财路,但帮会的牌子暂时不能丢,对控制范畴内的百姓其实反是种保护

所谓整合,无非是收买和杀戮,虽然有些血腥,但无论如何都比不上战场可怕,张树声、马英图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枪有枪、要货有货,收拾那些零碎的帮会势力,根本没半点难度在将这些势力整合的同时,再以毒品的厚利与明暗两方面的武力,诱逼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答应合作,这样便可重组上海滩的地下秩序,与经济手段和军事背景互相配合,实现对上海的隐性控制,以为将来张目

至于黄金荣三人会否合作,吴安平并不担心

一来张树声的辈分和声望都足够高,二来八十吨毒品便相当于三四十吨黄金,换算成大洋足有五六千万,他开出的合作条件是,黑水公司只占其中的五成,剩下的两三千万就归他们三人分配,这是一笔天价的财富,他们要有勇气拒绝,也不至于入青红帮厮混了当然,毒品要换成大洋,还需利用青红帮的渠道,黄金荣三人倒不是干拿钱

但是,吴安平还有另外要求,那就是这些毒品只准朝国外贩卖,不准流入国内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自然不会替外国人担心,凭仗青红帮的庞大网络及其洪门一支的身份,要将毒品运入其他国家,其实难度并不算大,只是免不了要与美国致公堂之类的各国华人堂口分润利润

借助青红帮势力的延长,黑水公司的触角也将伸入世界各地,从而与美国的罗家明及欧美的艾美首饰连锁机构搭上线,这样一来,便具备了成长为一个隐性帝国的雏形而这一网络,以后也将成为海外华人的潜在守护者,并在将来全面扫除帮会之时,为那些有交情打过交道又不愿金盆洗手的帮会首领,提供一个还算**的退路

这是吴安平的打算,他这时根本预测不到,日后的华人帮会势力,究竟又反过来借助黑水公司的支持,在各国的地下世界掀起了多大的风暴,而在不得不转型的时候,这些华人帮会又借助或明或暗的国内支持,演变成了怎样一类传奇一样的存在

包括与李大钊的接触、冯玉祥的使命、黑水公司的上海之行,乃至后面将要说到的与蒋介石的买卖,其实吴安平的所作所为都极具目的性当然,究竟结果能否真能如他预料那样发展,现在来说都是未知数,但棋子一落,必然引发无数变化,只需感觉这些变化,最最少不会对自身形成损害,也不会使历史演变得混乱血腥,那其实就不妨去做,不妨多做

如果吴安平的心中明确存在一个战略,那大概是这样的:

以几年以至十年的时间,将西北的势力向东、西、北三个方向拓展,再由东而南、由西而南,实现西北实力在南亚、南洋以至南面的汇合,将中国整体包围在内在此过程中,依托后世的技术、物资及西北本身的发展,推动及推进中国社会的整体快变革,使民生、民权化的政治氛围提前出现,使对立党派政治主张慢慢趋同,从而取得民族的整体和解

而影响并不是非要等到日后才能施加,虽然暂时不能像西北一样,推动展开整体性的建设想划,但透过金融控制、经济带动、资本投资、工薪调整、农业改制等一系列手段,就能够将西北的影响投射到任一区域这是以势带势、借势压势、因静制乱,主要显现在民心的争夺,而民心正好是政党存亡的根基,谁若不想消亡,就要因势生变,而只需肯变就是好事

当然,这一盘棋有资格下的其实只有西北及国共三方,而西北握有必胜的底牌,正是居于主导的地位,将迫使国共转变观念,并居中调和而那些没有自己理念和体系的二流势力,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其若不见机归附三方,那吴安平不介意提前清场,将这些妄想浑水摸鱼的提前剿灭,以至可助其他两方将之收服

总之,从解放军击败西北军之日起,**的军政两局其实都已暗生变化,只是西北终究只是中国偏远一隅,除安军的战争,大概会有明显变局外,其他方面的变化一时间还难以显现但是,当吴安平向各方插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很快就会面貌全非,他再想居中扮演先知,那就非只凭一纸大事表所能办到了

张树声和马英图等人二月底便从西北出发,再有五六天就能赶到上海,而冯玉祥则是三月十号带着警卫团离开西峰的,要晚半个多月,不过两路人马走的路线却是一样,都是由汉中入境四川,再沿长江顺流而下,至武汉或上海登陆

这两路人马浩浩荡荡,囊中多金,荷枪实弹,装备也算精良,再加上解放军牌子够硬,首领面子够大,沿途并无人敢惹英国人虽然因吴安平缺席审判万县惨案的英军,对西北不太友善,但就算有个别领事馆发觉他们来自西北,也因这时麻烦已经够多,并没有特地为难

张树声、马英图这路人少,又都换了便服,沿途又有哥老会接应,是顺利冯玉祥带的警卫团就有些欲盖弥彰,身上穿得是崭的旧样式的西北军军服,不过这也是不得已,总比两三千个身着解放军黑色军服的士兵,光天化日出现在武汉要好冯玉祥的身份也有些尴尬,不过有于右任在武汉接应,倒也不会有谁无事生非,硬是要得罪他和他身后的吴安平

与张树声、马英图同时出发去上海的,其实还有一路人,只是他们只能算信使,要将吴安平的信,交到张群手中,再由其转交给蒋介石和蔡元培不过这方面的事,且放到后面再讲,这里先说说雄才大略如毛择东,为何也终究不免要一起发晕

毛择东这时没在湖南,按说要派人与之接触,也不该往湖南派,但吴安平却恰恰就是将人派去了湖南,而且是在与李大钊会面后的第二天决定的执行命令的是黑水公司的一个特勤小队,这是最晚出发的一批人,而且全部便装并随身只照顾轻武器和军用电台,但与其他各路人马不同的是,这路人随身还带着一个密封的樟木箱子

他们的目的地有两个大部分人照顾樟木箱子秘密潜入井岗山,吴安平事先已告知他们,山上有早已安排妥当的一个隐蔽仓库,只是启用的程序稍微麻烦些这路人上井岗后,当尽快将王佐及袁文才两支绿林武装收服,并凭仗仓库的物资储备,整顿好井冈山附近的社会秩序另一部分只需三五个人即可,先行潜入长沙县板仓乡,然后再等待进一步命令

上井冈的人不用说,自然是为影响后来的**红军,让他们看看解放军和红军行事的区别,并与毛择东、朱德等人建立交情;潜入长沙县板仓乡的人就有趣了,到夏天毛择东肯定要回长沙进行暴动准备,而黑水公司这三五人,就是要在毛择东离开长沙去指挥秋收起义后,将杨开慧、毛岸英、毛岸青、毛岸龙及杨母接到西峰来

当然,如果说是西北吴安平的人,杨开慧不一定知道,就算知道也未必同意离开,为达到目的,吴安平将毫不客气借助李大钊的表面行事就算事后李大钊知道,也不一定会着恼,终究这是在保护**领导人的亲属.

一九五章 谁都得晕(8)

一九五章谁都得晕(8)

不过接杨开慧到西峰的事,却不是吴安平首先想到的,而是在与李大钊会面后的第二日,他在和夏听白进行例行的海底寻宝之旅时,提到了在上海、武汉对国民党的布局,由此引发夏听白联想,从而提出了这一建议。又受此启发,吴安平才想到要提前在井冈山布局,借以对朱毛红军施加影响。

但是,夏听白有这样的建议,却不是出于政治目的,而是主要受她自己对杨开慧的同情及敬仰之情影响。

无论是谁,都必须承认,杨开慧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同时却又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位悲剧性的人物。在她身上,几乎汇聚着这时代女性的所有优秀品质,充满着闪光点,但命运却偏偏给她开了最大的玩笑,就在她和毛择东的情感出现危机的同时,却依然满怀着对爱情和信仰的坚贞,从容走上了刑场。

应该说,毛择东和杨开慧的爱情是真挚的,也是纯粹的,他们之间的情感危机其实与情感无关,而在于家庭和事业、生活和**的某种冲突。在杨开慧生育毛岸青之后,此时的毛择东上有岳母,下有幼子,妻贤子乖,家庭幸福,但是,他身体中流淌的那种躁动不安的**血液,却使他很快就厌烦了这种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枯躁生活。

也许伟人之所以成为伟人,就在于他注定不可能过一种平凡人的生活。而杨开慧在家里照顾母亲和孩子,同样渐渐失去自我,婚前的浪漫和**豪情,尽随老人和孩子们的衣食住行消失得无影无踪。尽管她放下身段做好了贤妻良母这一角色,但却无法避免对外面轰轰烈烈**怀有向往,有时候这自然会带来报怨和不满。

一些事,内情究竟如何,局外人谁也说不清楚。,但事实是,就在杨开慧被杀害前,她仍只说了一句话:“死不足惜,但愿润之**早日成功。”而当时,毛择东和贺子珍却已结婚两年有余。后来,当毛泽得知杨开慧牺牲的消息,曾痛彻心肝,说自己“百身莫赎”。或许,这才是他悔恨交加的内心的真实写照。

由于已涉足民国,夏听白自然对自己的钦敬的历史人物多方细查,加深不少了解,所以她可以将杨开慧的故事详细讲给吴安平听,并淌着眼泪问道:“我愿如杨开慧爱毛择东那样爱你,但你能一样这般爱我吗?”

吴安平虽知道她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但在那一刻却反而茫然了。他也在想,如果自己还是原来的吴安平,那在民国的现实中,如果还会有一个洛夫娜这样的人物出现,他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

幸好夏听白没有留意吴安平的反应,问过之后,便背诵起一首《蝶恋花》的词:“你失骄杨她失柳,杨柳轻扬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她让吴安平以他还算标准的小楷,将这首词录下,并叮嘱一定要在接走杨开慧后,将之送到井冈山上的毛择东手中。

吴安平没听过这首词,自然也不知道夏听白改动了其中两个字,但他自然要问这写的是什么意思,夏听白想了想道:“这首词是毛择东后来写的,要说这时出现能表达什么意思,我自己其实也搞不清楚,但或许可以这样想,这算是对他的一种质问,问他是否非等到这样的情形出现,才想起百身莫赎,才想起悔恨交加。”

吴安平觉得不太切题,但既然夏听白坚持,他也没有反对,不过为交待好这件事,他还是写了一封短信:

“润之兄惠鉴:日前守常先生曾叮嘱,兄受贵党委派正在进行武装起义之行动,暂无法妥善安置亲人,为恐其受军阀杀害,命弟将尊兄家人俱接来西峰。时恰有弟之部属往经长沙,遂命其依守常先生指令行事。大小俱安,请勿念为要。若尊兄境况稳定,当遣人护送开慧与兄相聚,共致**。西峰条件较上海不差,岸英三人及杨母会安排专人照顾,更无须挂念。吴安平敬启”

本来他是打算写到“请勿念为要”就结束的,但夏听白看后,却要求再加上后来几句。吴安平加上后,便听夏听白坚定地表态道:“我立志要挽救杨开慧的命运,这非但包括她的性命,还包括她的爱情。”或许她认为,解除杨开慧的后顾之忧,并将之送至毛择东身边,贺子珍之事便不会发生。

吴安平不置可否,就这样将信封好。信上并没有标注日期,这倒不是他大意疏漏,而是现在还不知具体能接杨开慧离开长沙的时间,若早早写上,日期反在接走杨开慧之前,那反倒显得处心积虑,还不如就这样空着为好。

这时,夏听白突然笑道:“如果把杨开慧接来,我却是要叫她姐姐的,我自然愿意与这样的人物亲近接触,只是不知道,到时你要怎样称呼,是同我一样叫‘开慧姐’,还是随信上‘润之兄’的称呼,你称她为嫂?想想都有趣”

吴安平还真认真想了想,回答道:“你既然有那样的志向,我就同样称呼她做‘姐姐’吧。有我这样一个弟弟撑腰,想必没什么人敢欺负这位‘开慧姐姐’”他倒有这个自信。

夏听白又设想了许多有趣的场景,刚开始吴安平还听了一些,但随后就不由自主陷入遐想。他在想,就算毛太祖再雄才伟略,若先是察觉井冈山有西北插了一脚,随后再收到自己向其报家人平安的信,最后又发现自己居然成了他‘妻弟’,不知会有怎样的反应?

这时,夏听白突然惊叫道:“差点忘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毛择东的妹妹毛泽建在明年夏天也会被捕,随后便遭到了杀害。安平,回去仔细看看资料,一定要记得及时搭救啊”

吴安平哑然,他心中暗叹:毛太祖啊毛太祖,这下你恐怕当真要云山雾罩一段时间了。

这些事离发生还有几个月,只要安排妥当,也不必时时在意。吴安平这时最在意的是,反倒是对国民党右派采取的行动能否奏效。

武汉方面不一样,汪精卫的党内声望虽足以同蒋介石抗衡,但缺乏强有力的军事依托和足够的财源,要说服他其实不难。而蒋介石既有嫡系的军队,又与江浙财阀关系匪浅,想使之转变思想,这把握自然要小许多。至于其他人,如吴稚晖、张静江,暂时来说,吴安平不准备与他们打交道,但除蒋介石外,他仍选定了另一个突破口,这个人便是蔡元培。

蒋介石和蔡元培都是国民党右派,也是国民党中最杰出的人物,他们虽然不是一个类型的人,但在清党分共一事上,却有着同样一种共识。他们都认为,共产党的壮大已威胁到国民党的生存,若不断然处置,党权及政权都将被其篡夺。这其实不算多虑,因为在国民政府内部,共产党与国民党左派建立的联盟,在话语权上,早已全面压倒了国民党右派。

在给蒋介石和蔡元培的信中,吴安平描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参考国共两党间的合作方式,基本可以断定,所谓的“清党”其实根本清不干净,如执意推动,有可能对国民党造成的损伤,甚至远比对共产党还要大。

共产党拥有五万多党员,国民党的党员则有六七十万,与国民政府刚成立时相比,两党的发展其实都很迅猛。只是为促成与苏联、中共的联合,当初孙中山却是答应共产国际驻华代表马林,共产党员是可以以个人名义加入国民党的。所以,除了那些摆上台面的中共要员,要在国民党内分辨出哪个是国民党员,哪个又是共产党员,这个是很难办到的。

事实上,“四?一二”政变后,国民党发动的清党运动,虽然确实给共产党造成很大损失,但自身的损失其实更为巨大。仅过了一年,国民党党员人数便锐减到了二十万出头,这消失的四十万党员,很大部分都是被国民党自己杀害了。

按史料记载,国民党清共之时,首当其冲的便是其在各地的基层党部,清党的军队一到地方,即将当地县、乡或区党部的人员集体关押或杀害,根本不分什么国、共。如后来的马日事变,湖南农民被杀害者数万,而其中中共党员仅有几百人,被右派军队屠杀的国民党员却达数千,当地农村中的基层国民党员几乎被杀了个干净。

吴安平向蒋介石和蔡元培指出,国共合作期间,两党的基层干部、党员关系密切,而且双方主张并无太大分歧,是长期在一个战壕中并肩战斗的战友。这种情况下,所谓的“清党分共”,岂能在国民党左派和下层党员间得到认可?这样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又岂是凭你们上面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互相轻易杀戮的?

他说很明白,像你们那样清党,必然使国民党基层组织受到致命破坏,或许会造成北伐前后国民党在各省建立的县乡基层组织的全面瓦解。而这一重大政策的失误及带来的严重后果,必然将导致国民党由盛转衰,使其在国内的政治竞争中,全面落败。所有提议清党,尤其是以这种方式清党的人,都将是国民党的罪人,死后也必无颜见孙中山英灵于地下。

吴安平已嘲弄的口吻道:“我得提醒你们,国民党的政治对手并非只有共产党,在西北还有一个新民党。而且,无论军队、经济、工业、农业等各领域的实力,西北政府都全面超过国民政府,你们若愿意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作为新民党党魁,我自然乐见少一个对手。之所以提醒你们,是因为很幸运你们居然也是中国人,否则求之不得,才懒得理会”

他同样嘲讽地道:“听说此次清共,贵党有人发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的豪言?若真如此,真不知此人究竟已愚蠢及无知到何等地步,才能满目狰狞喊出这样自杀式的口号。诸位若知此言出自谁口,恳请来信告知,以让我见识一番,使好奇心稍微满足。我猜测,此人或许正是共党分子,贵党若还有些人才,当先杀之而后快”

其实,这时还没人喊出这样的口号。历史资料显示,这句话是“七?一五”政变时,汪精卫在紧急动员会上首先说的,但吴安平相信,存有这种心思的,绝不只有后来的汪精卫,蒋介石这边虽然暂时没人这么说,但也不缺少“宁杀过无错过”的急先锋。现在连“四?一二”政变都还没发生,他这样说,只算是一种提醒和警告。

吴安平提到“以这种方式清党”,其中“这种方式”究竟是怎样一种方式,他在信中没有点明,却让人给蒋介石和蔡元培都带了一些资料。

这些资料,赫然有蒋介石与虞洽卿几次接触、虞洽卿和其他买办及外国银行几次会商、蒋介石与新桂系几次密议等诸多谈话内容,另有还有涉及的相关一系列协议的明确条款内容。更恐怖的是,吴安平竟将最近一段时间,蔡元培在上海所主持的中央监察委员会一系列密会的会议记录,都附加在资料中。

每份资料的最后一页,都写着这样一段话:“若诸君一心要凭杀戮清党,不妨在清共的同时,将新民党也从贵党中清除。或许等到那时,贵党已只剩下诸君,世界一片清净,当不用担心再有人篡党,也不必恐惧再有机密泄露了。”

当然,给蒋介石的信,内容终究与给蔡元培的有些不同。

在给蔡元培的信中,吴安平另外说道:“先生才学风骨宇内共钦,不管国共有何嫌隙,若一意武力清党,致血流成河,遍地伏尸,此当为永难濯清之污点,后人当以挑动国人残杀之凶手而视先生。此为先生乐见?况,若矢志清党,也并非只有杀戮一途,关押、驱逐也为备选之项。莫非,先生见列强肆意戮我国人仍嫌不够,非欲另作一帮凶乎?”

而在给蒋介石的信中,吴安平则道:“蒋总欲清共,或有隐情忧思,然可知杀戮之刃易举难收?若伤己多过伤人,蒋总可知得利者何人?一为中共,二为列强,三另有西北及我。莫以为中共易除,原因除前已赘述外,另有别情不可不察,西北容共之策将始终不改。诸君屠刀虽利,能加之我西北乎?”

“另,闻蒋总实仇视列强,有兴我国家民族之念,或将与美日英勾连之事,视作不得以权宜之策。然凭此,蒋总能扫清寰宇,统一国家乎?张雨帅当可联络妥协,但在我看来,其已是苟延残喘,当不得西北之一击,便问蒋总以何抗我西北?若欲与我西北联合,可知西北之影响,还要甚于中共?若难以完成统一伟业,又问蒋总有何良策,能摆脱列强之羁绊?”

“蒋总或知,列强实不足信,既如此虞洽卿等乃外国银行之买办,又岂能深信?与之权宜,便如与虎谋皮,受其钱财,便如授人把柄,这等行事,或有助于蒋总集权,但势将磨灭蒋总之志向,侵蚀蒋总之根基。若身居高位,权集一身,反为虞洽卿等人之牵线傀儡,视其指令,不敢西东,岂是蒋总所能为?”

“若蒙不弃,西北当可助蒋总整顿经济,筹措财源,诸般行事但求光明,可置于贵党监督之下。此外,我有意以西北库藏之数千吨黄金,发行法币,以利工商及民生,若蒋总有意,可与武汉方面商议,另遣专人至西峰协商,共襄盛举。此事若成,无需贵党另出资本,除军费外,其他各项支出在监察之下,尽可取用。”

“法币发行,一经确定,当由其按经济之规律独立调整运行,不再受军政及时局变化影响。此为保全国本之策,另有襄助北伐,钳制地方之意,蒋总不可不察。即便贵方及武汉方面无意于此,西北也将独立推动,届时可能对国民政府之经济构成强烈冲击,蒋总曾涉足金融,当知此举之厉害,若合作不成,后有得罪,莫怪言之不预。”

“若蒋总有意在清党之事上改弦易张,则可暂行拘禁之策,将所有中共党员交由西北处置。我有意发苏,正竭力引导中共与共产国际切割,使其具备崭新气象,如有成效,或可暂解诸君之忧虑。至于以后,若贵党与其另有争端,西北将概不插手,只要贵党不存剿灭西北之妄念,贵我双方,当能共处合平,实现国家之统一富强,对孙中山先生而言,也足可慰念。”

“仍有一点请蒋总深思。西北之崛起不可避免,为国家统一计,国民政府是否仍不可避免将为联合政府?我虽无权位之念,西北也无主政之心,然贵党是否就能安心?而此时之中共,本就与贵党藕断丝连,是否可算贵党一潜在奥援?若蒋总以为我有吹嘘之意,不妨拭目以待,三个月后,当知西北之强,强有几何。”

吴安平啰啰嗦嗦,硬是将书信整成了半文言,而且半生不熟,辞不达意之处甚多。倒不是他故意卖弄半吊子的文言功底,而是时代风气如此,虽然新文化运动方兴未艾,白话文有大行其道之势,但书信还是以文言及半文言居多。

可能这样庄重?也可能是省纸张笔墨?他其实弄不清楚,反正以往写信也是这样,已形成习惯。幸好他只是半文言,或者说只是白话文夹杂一点文言,这样即便有些用语不当,表达的意思倒不至于偏到哪里。

吴安平这样子冷嘲热讽,又是说理,又是威胁,又是利诱,只怕蒋介石和蔡元培等收到信后,先要说一声“不知所谓”,才会有心情分辨他的意图。但事实正如他信上所说,这其实是阳谋,除非你不管不顾,那就受不到什么影响,只要你去权衡利弊,那事情就有趣了,或许不得不按照他指出的路走。

这算不上什么高明的手段,但对聪明人却历来很有效。蒋介石和蔡元培正是绝顶聪明的人,所以吴安平希望“历来”的惯例,能在两人身上再重演一次,使本已注定发生的事发生那么一点点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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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章 西北水系(1)

一九六章西北水系(1)

如果吴安平倾向中共,他绝不会承认。如果他真有倾向,以曾有过的一心报考黄埔的经历,及孙中山之前在国人心目中的影响,相对来说,他的倾向性也该在国民党这边。实际上,能够自由穿梭后世与今时之后,在他身上发生的一个巨大的转变是,他已不再相信任何政党,而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已经没有所谓的倾向性,这并不是说国民党和共产党的理念不吸引人,而是他已经明白,任何政党都不因其理念是否先进,而行事就天然正确。

国民党从纲领上来说,与共产党现阶段的纲领,其实并无太大区别,但纲领是纲领,在国民党却成一纸空文,所以它只能偏安台湾。而共产党虽取得政权,但后来的历史证明,它同样犯了很大的错,而且最终原有的共产主义理想,其实也名存实亡,实行起更为现实的政策,举国开放,虽成就很大,但失去的同样很多。

他要插手国内政治,采取的一些手段,虽然看似对共产党帮助更大,但实际因为共产党居于弱势,才这样不得不为之。如果随后共产党强势起来,他反要去扶助国民党,促使其形成更富凝聚力及向心力的政治实体。这其实是他预想中的三角政治体系的现实需要,也因为他同样无法保证新民党就不蜕化变质,必须要为其树立对手,就不妨干脆树立两个。

看他行事,其实只管插秧不管浇水,触角虽向国共两党都伸了出去,却绝无竭力推动之意,还是将精力主要放在引导社会变革之上,想凭此及那些提炼出的历史认知,来推动两党的自然转变。实际上,他是不会越俎代庖,直接对两党事务指手划脚的。

一方面他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另一方面他也始终认为,只要国家格局有变化,便能立于不败之地,届时无论谁当政,其实都能将中国带向复兴和强盛之路。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至于实行什么主义,只要百姓认同,那又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呢?他虽然会在西北做些尝试,但同样不认为这是最重要的。

所以,给各路人马分派好任务,并拟定好行动计划,他基本就放任其自由发展,不在细节上去推定及推动了。这就比如说,他其实只是给果树施点肥,至于能结多大的果实,那就看果树自己是不是争气,反正苹果树总结不出香蕉来,只要有果实,无论大小都是收获。他只提供必要的条件,却不负责呵护管理。

其实,之所以说没那么多精力,是因为自取出贝加尔湖藏金后,吴安平便将主要精力放在了朝西北调水上。D-7引擎既是时空穿梭的神器,也是匪夷所思的工程利器,正因为有这种便利,他才雄心勃勃,想以个人之力构建西北水系,解决此后一百年中国也未必能解决的西北水荒问题。

这里所谓的西北,其实是指陕西、甘肃、新疆、宁夏、青海、绥远六省,外延可至辽西及察哈尔、热河。这些地区国土面积有近三百万平方公里,但大部分属于荒漠化或半荒漠化土地,而如果不尽早利用D-7引擎的强大功能,引水灌溉西北,那这种趋势还将愈演愈烈,直至近乎全部沦为荒漠。

开发西北,是吴安平强国构想的重要一环,其意义无论怎样拔高,都不算过份。

一方面,这和移民充疆、安定西北、掌控中北亚等战略设想息息相关;另一方面,预计能得到的以十亿亩计的良田、草场和森林,也是难以抵制的诱惑,能使西北的实力有质的提升。就算不提对国家未来的更深远影响,只凭这两点好处,就足以让吴安平下定决心朝西北引水了。毕竟,西北虽然看上去什么都缺,但其实什么都不缺,只缺水。

现在提早改造西北,难度比几十年后要小很多。

便利有这么几个:一,时空引擎的工程效率,比设备最先进的数万人的工程队都高很多;二,荒漠化没有后世严重,地下水位很高,植被易恢复;三,非常时期,意志高度统一,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四,境外引水或截断外流江河,不用考虑别国发对;五,优先考虑的是人的生存,生态灾难什么的没人提,就算有人提,也没人在乎。

当然,不利因素也有一些,最起码D-7引擎不能包办所有的工程,而依靠现在的技术水平,很难实现后世一些宏伟工程的设想,必须另寻出路,将这类的工程尽量绕过。

要朝西北引水,在后世有很多现成的方案可供参考,但这些方案几乎都局限于“南水西调”,这与吴安平的设想并不一致。因为有那些便利条件,所以除青藏高原及西南诸江河上游外,他还要从北方引水,而这主要涉及贝加尔湖和北亚及中亚的几条河流。说白了,就是还要从苏联调水南下,反正那里冰天雪地地广人稀,引些水也没多大影响。

所有引水工程及线路,都是由夏听白花大价钱请后世的水利专家帮忙规划的,应该说,这些方案具备极大的可行性。在后世,其实就算有可行性也遽然动工,只看西线调水方案,光论证就花了几十年,可想而知,这其中牵扯的问题有多少。但在吴安平这个时空,只要有可行性就够了,那些专家的忧虑,有些对他根本不是问题,有些他根本顾不上考虑。

调水工程的难度,主要体现在几个方面,复杂条件下的施工、高坝水库、长程隧道和倒虹吸大型工程。当然,生态影响也是一方面,但吴安平是不会去考虑物种灭绝问题的。对他来说,人尤其是中国人,就是最重要的物种,人都快活不下去,哪里还顾得上动植物的生存问题。况且,一些物种可能灭绝,但另一些将灭绝的物种,没准就会兴盛起来。

有D-7引擎在,复杂条件下的施工问题,其实很好解决。硬的不怕硬,软的不怕软,不怕渗水,不怕塌方,这样一来,只需要加大工程量,就能造出近乎天然的导水、蓄水等水利设施,不但不用再进行人工修筑,连后续的维护都基本能省掉。

高坝水库也不是问题。

当然,D-7引擎再强大,也是造不出坝高几百米的巨型水库的。从欧洲引进的第二批多达五万的中高级人才,三月中旬已经到位,这批人中虽有二十几个水利专家,但努努力胡佛大坝或许能修出来,三峡工程却没可能修成,即便修成也难以保证其质量,没准很快就会垮掉。朝西北引水,要建几座比三峡工程还宏伟的回水大坝,目前全世界都没有这样的技术。

但吴安平其实不需要修建类似三峡工程那样的水坝,完全可以采用其他的办法,既保留工程水坝回水蓄水的功能,又不用担心工程安全性。

以三峡工程为例,他完全可以从上游通过挖掘通道、疏导水路,绕弯将部分径流引入三峡之下,而直接以D-7引擎转运土方,在三峡位置填塞河道。如果填充段长达十公里,那其实比三峡的高标准重力坝还安全。只不过,这样一来就相当于造出天然大湖,基本只能做蓄水及回水用,要想利用水力发电,就得移到分流河段,自然要损失很大电量。

但是,他最需要的其实正是这种“土坝”的蓄水及回水功能,以引水导流,使河水居于高位沿疏通的新河道自流,水力发电倒在其次。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发电,只是比起在主河道建钢筋混凝土重力高坝,发电量或许会减少一半还多。这已经足以满足需要了,况且,这样的梯级电站,只要选准河流及河段,多建造一些,总体效益未必就比大工程的效益差。

要填充河道,假定四百米高的河段,横断面有三十万个平方,吴安平利用D-7引擎每天全功率工作两小时,可转运近三千万土方,也就是说,他每天可填充一百米河道。一天一百米,十天一公里,一百天可完成十公里。

而河道总有狭窄曲折,也可以尽可能主动选择狭窄曲折处填充,另外并不是所有“土坝”都必须达到四百米高度,再考虑实际五六公里便可暂时保证安全,其他可随后慢慢补充,这样差不多平均一个月,其实就可完成一个这样的工程。何况,引水工程也不可能全线路同时上马,总会有先有后,所以对吴安平来说,这既没有多大难度,也没有紧迫的时间压力。

至于挖掘长程隧道,这更是D-7引擎的专长,同样不算什么难事。不过,吴安平也不打算全部以隧道贯通水路,因为挖掘隧道虽不难,但长程隧道的混凝土施工,以目前陇东集团的工程技术水平,要解决却相当困难,再者就算可以克服施工难题,也难以保证进度和速度。

这方面,吴安平是打算扩大及改造横断面,以地下暗河来替代长程隧道的,从后世专家的角度看,这样虽难免使工程量倍增,但建造这种仿天然的地下暗河,后续却不用怎么维护。这正和吴安平之意,地下暗河横断面再大也不过一两千平方,一天至少能挖出十公里,在后世算是难题,对他来说却比填充河道还容易。

倒虹吸工程却是真正难以逾越的一道障碍。中小型的倒虹吸工程,中国古代就有过,对现在的陇东集团来说,要做当然也没问题,但朝向西北的引水河道,需要足够的径流量,几乎肯定有区段要超千亿立方,要满足这样大的年径流量,就相当于要通过倒虹吸工程,吸取至少两条黄河的水量,陇东集团再发展一百年,也没这能力。

所以,对于倒虹吸工程,吴安平只能趋避,哪怕其他方法工程量再大,也总能实现,怎么也比这样干看着干不了要强。参考一些后世的最新调水方案,显然很多专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例如郭开最新版本的《大西线调水方案》,就已规避掉了原有的六个巨型倒虹吸工程,这自然也方便了吴安平。

另外,在无需考虑工程量的前提下,对于其他线路及方案的倒虹吸工程,夏听白请的水利专家认为,最好能修筑如都江堰那样的无坝引水工程,先汇流再分流,便能解决跨河调水的难题。横跨道路等山体及实体,吴安平同样可以选相对高位,用隧道或暗河代替倒虹吸,而跨沟壑引水,如不可避免,他也准备造湖壅水以隧道导流,而不准备建空中槽渠。

朝西北引水,无论水路在进入西北前的抽调阶段,还是在进入西北后朝调配阶段,都只能采用或尽可能修改成全程自流方案,巨大的径流量,使吴安平只能对所有由低向高的扬水工程望而兴叹,这是他无能为力的。所以,引水只能在相对高程,并尽可能沿等高线进行。

从工程量方面考虑,地势越平坦反而越麻烦,山岭丘陇纵横、地表沟壑密布,反而可以利用地势导流,减少工作量。

例如从贝尔加湖引水,虽然可以以地下暗河的形式,使之湖水跨越蒙古高原的高海拔地势,自流入新疆的哈密及吐鲁番的低海拔区,但最短距离都有两千多公里,就算以一千平方横断面计算,也需毫不停歇挖上几月,如果能找到地表下陷的沟隙,沿着沟隙疏导水路,即便路途远些,也能减少很多土方,还可以减少暗河堵塞的可能。

有没有这样一条能接上的断续的线路,需要很仔细查找,如果实在找不到,除了人工造一条长两千公里的地下暗河,或许更方便的办法,在汇入贝尔加湖的河流上游分流,这样其实路程更短,而且海拔更高,只是水量就要少很多。

但这样总比挖两千公里暗河要方便,而且就算中途有地势凹陷,最长段的暗河估计也有数百公里,是辽宁本溪号称最长地下暗河的十几倍,也未免太过骇人听闻。不过,引水入西北,无论如何都免不了骇人听闻,或许这方面也不用太在意。

在吴安平的设想中,向西北调水应有西线和北线两个方案。

参照夏听白提供的D-7引擎相关工程能力的说明,后世的水利专家对已论证多年的几十份引水方案,进行细致的重组优化,这才拿出了最合适的崭新方案。不过,北线方案却没有参考对象,算是一种全新的创造。

西线调水,主要参考的是张世禧的“西藏大隧道工程”、杨力行的“南水西调工程”和郭开、袁嘉祖的“朔天运河大西线南水北调工程”,各取其利,各行其便。

张世禧的“西藏大隧道工程”,就是计划在雅鲁藏布江上游日喀则地区的谢通门县,修建水库,截流壅水至四千两百米高程,然后在谢通门水库到昆仑山的喀拉米兰山口之间,挖掘近八百公里的长程隧道,使江水自流,进入新疆干涸缺水的塔里木盆地。

隧道线上,每隔四十公里,将开凿一口竖井,共约十八口,竖井深度在三百米左右。为保证输水总量能达到三百亿立方,这样的长程隧道后续还需要再建两座。

西藏大隧道的进水高程为四千三百五十米,出水高程为四千米,进水和出水之间,有三百五十米落差,而塔里木盆地平均海拔一千米,与出水高程还有三千米落差,如果修建梯级水电站发电,就算再怎么谨慎点说,装机总容量也可达数千万千瓦,年发电数千亿度,相当于几个三峡工程。

由于塔里木盆地西有葱岭、北有天山、南有昆仑山为屏障,只有东部和北部准葛尔盆地较低,盆地内常年吹拂西北风和东北风。因此,水源灌溉蒸发,难以越过高达七千多米的昆仑山,只有部分水汽可达青海甘陕一带,塔里木盆地上空大多数水汽,当遇冷凝结时,就会以降雨降雪的方式,仍落于盆地内,在区域内循环。

此计划一旦获得成功,随时间推移,塔里木盆地的总水量可达到近万亿立方。那广阔的盆地和周围山区,将经常受到雨水滋润,如果再使用飞播造林、撒播草籽,沙漠和戈壁以及周围山区,也将披上绿装。由于塔里木盆地与华北平原同纬度,年无霜期在两百天左右,只要有充足水源,开垦出农田,年可两熟,效益之高不可限量。

如能成功改造塔里木盆地,可得到八亿亩绿洲,开采六百亿吨石油,年发电量达数千亿度,形成一个欣欣向荣的西部经济圈。此后,若有多余水量,可引至河西走廊及绥远等地,以改造荒漠化土地,并为居民提供优质饮用水。往长远说,因此而受益的国土面积将占全国的一半,并可重新恢复黄土高原植被,大大改善西北的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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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章 西北水系(2)

一九七章西北水系(2)

任何朝向西北的调水工程,对中国的长远意义都是相同,而且只要有充足的水源流入塔里木、准葛尔、柴达木、吐鲁番等盆地及其他沙漠、半荒漠地区,得到的效益也是相同。比较这些调水工程,实质区别只在于调水量、发电量、工程量,外部表现为引水的源地、高程、路线各有不同。

当然,水源先流入哪个区域,哪个区域便会先受益。这是一个改造西北的顺序问题,也算一个差别,只是并不用过于计较。只要有水,无论先改造哪里,西北都能受益。

杨力行的“南水西调方案”有两期工程。一期工程是在楚马尔河与通天河汇合处筑坝截流,引水到青海格尔木,可引水六十亿立方米,分流向新疆柴达木盆地和其他地区;二期工程是在雅鲁藏布江上游拉萨西南九十公里的尼木县筑坝截流,可调水一百五十亿立方米,沿第一期路线入新疆,并向敦煌分流一部分。

与张世禧、杨力行的调水方案相比,郭开、袁嘉祖的“朔天运河大西线南水北调工程”,知名度更高,影响力更大,涉及区域更广,前景也更诱人。

郭开、袁嘉祖的调水方案,设想在调水同时,利用调水线路及现有河道,可形成横贯中国东西的万里大运河。主干线由天津北塘起经北京、大同、岱海、包头、银川可至兰州,经大柳树水库枢纽港中转,利用河西走廊的延伸航道到新疆出国,与国际运河接轨通航西亚西欧,另可通航拉萨、日喀则,总长七千公里;副线、支线则联通八大河水系,流经十数省。

不过,建立航道只是这一方案的次要任务,主要目标还是调水,朝西北及整个中国北方调水。该方案将从喜马拉雅山调水到新疆克拉玛依和内蒙的二连浩特,跨越十八个纬度,南北三千公里,是名副其实的南水北调。

大西线调水工程的核心是从雅鲁藏布江调水到黄河。

其主干线走向,是在雅鲁藏布江朔玛滩筑坝,抬高水位至三千六百米,打隧洞引水到林芝工布江达尼洋河;在上百巴筑坝回水至八松湖,打隧洞过分水岭引水入易贡藏布;在上八盖筑坝回水,溯霞曲到金岭,打隧洞引水到边坝入怒江;在朔瓦巴筑坝拦怒江,使水位达到三千五百多米,回水过嘉玉桥,在马利打隧洞穿越分水岭至恩达入紫曲,再入澜沧江。

在昌都澜沧江支流紫曲、昂曲和干流扎曲,分别筑坝成联环水库,回水到康巴,开隧洞引水到江达,入金沙江支流藏曲;入金沙江四川白玉赠曲,溯源至打错,过分水岭到甘孜入雅砻江;筑坝引水入达曲、尼曲,回水溯尼河打隧洞过分水岭到翁达,入大渡河支流色曲、杜柯河;在两河口筑坝成回水,溯杜柯河过壤塘到南木达,入麻尔柯河。在悬伐筑坝,回水到阿坝麦尔玛,过分水岭进贾曲,向北流入黄河。

这样引水入黄,得到的新增流量相当于黄河原有流量的三倍多,黄河河道不能承受,所以要在拉加峡建大水库。

分流四分之一顺黄河下泄,利用黄河河道输水华北、中原、入海;分五分之三水从导入青海湖,经耳海调蓄,由支线输水至柴达木、塔里木、准噶尔三大盆地和河西走廊以及阿拉善、巴丹吉林、腾格里沙漠;分流六分之一,向黄土高原输水;其他通过主线渠道引水入内蒙古岱海,经岱海调蓄向整个华北及东北输水。

主干线直线距离一千公里,流程一千两百公里,由雅鲁藏布江至青海湖,沿途山势地形西南高而东北低,与引水线路大方向一致,平直顺畅,绝大部分有天然河道可以利用,并不需要开凿太多工程,多为自流。而建成之后,引水量却很大,每年可向西北调水两千亿左右立方,差不多是四条黄河的径流量。

大西线调水还有副线,也叫第二梯级引水线。

它是从西藏雅鲁藏布江大拐弯东、沿两千两百米至一千米等高线,由金珠藏布、丹巴曲、察隅河、吉太曲、入云南独龙江、经怒江、澜沧江、元江、珠江上游南盘江,联通抚仙湖、滇池以及洱海;再引水到石鼓入金沙江,过虎跳峡,在三江口筑坝,抬高水位凿隧洞过分水岭导水入雅砻江、大渡河、岷江、沱江、白水江、西汉水、白龙江、嘉陵江。

至此,水分两路:一路到甘肃天水、定西由祖历河入黄河大柳树水库;一路经陕西省凤县下泄宝鸡,入渭河,经西安到潼关入黄河。过黄河,入山西省,溯汾河到太原,经忻州入滹沱河,东转到河北省石家庄,沿京广铁路到北京、天津。

副线高程低,施工条件好,每年引水自流入黄河的总水量可达一千八百亿立方米,但地形复杂,流程接近六千公里,工程量比主线要大得多。

支线是从青海湖、岱海以及黄河主干流向用水地输水,共有九条渠道,总长八千余公里。

从吴安平的现实需要及实际能力出发,张世禧的“西藏大隧道工程”是没问题的,杨力行的“南水西调方案”只能取第一期工程,而郭开、袁嘉祖的“朔天运河大西线南水北调工程”虽最有吸引力,但目前也只能做一下主干线工程的前期准备。

杨力行的“南水西调方案”的一期工程,主要在青海境内,而且工程量最小,难度也最小,自然不用说,直接做就是。这一工程在西北中部,其实属于对西北水资源的再分配,将青海水引入新疆,主要面向的是柴达木盆地。

张世禧方案和郭开方案的主干线工程,都要从雅鲁藏布江取水,无论是居上的谢通门县区段还是居下的桑日县溯玛滩段,两处雅鲁藏布江的年径流量都不超过四百亿立方,而张世禧和郭开两个方案的取水量都是三百亿立方左右,这自然要有个取舍。

但是,张世禧的方案是先改造北部的塔里木盆地,然后再由北向南及东递进,郭开的方案是通过黄河,由南向北及西输水,在吴安平看来,当然是齐头并进最好,所以虽然郭开方案主干线工程的引水量,是张世禧方案的七八倍,他也不想放弃建造“西藏大隧道工程”。

另外,虽然按照工程技术的发展趋势,即便在八十年后的中国,修筑超远程隧道也比修筑高坝难度要大很多,但对吴安平来说,反倒是挖隧道比填充河道要简单。虽然都没有太大难度,但工程量却是天差地别,西藏大隧道其实能更早贯通,能早日将水引入塔里木盆地。

郭开方案的主干线工程,相比挖掘八百公里隧道,涉及的范围更广,涉及的居民更多,自然动静也就更大,这自然是吴安平不太想看到的。而且,在施行这一方案前,还必须将西藏和四川都拿下来,虽然解放军和吴安平都不抗拒这样做,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相比靠长程隧道引水,耽搁的时间就更长。

当然,挖隧道或许能悄无声息进行,进入塔里木盆地,总要多方疏导和分流,这样动静也不小,同样必须将新疆控制在手中才行。但主要还是考虑到工程量的大小,为了早些引水到西北,他还是决定先隧道工程,再做大西线工程,两个都不丢,两个都要用。

至于三百几十亿水量的分配,他是想暂时先通过谢通门县引水三百亿立方,等大西线主干线工程完成,再根据西北的南、北两区域的现实需要,进行进一步分配。届时,在谢通门肯定要做一低坝工程,以在两条路线间调配水量。

其实,就算D-7引擎的功能再强大十倍,所有这些引水工程,暂时来说,都不可能全线贯通,毕竟新疆、西藏、四川都在其他势力控制下,而且引水只是第一步,引来水源之后,还要加以利用,将荒漠改造为湿地、农田、草场及密林。这是一项规模庞大的系统工程,想在别人的地盘搞这么大动静,根本不可能。

所以,吴安平只是在做前期的准备,挖掘隧道、梳拢水路等等,先将线路安排好,待西疆军和河肃军攻占新疆及西藏、解放军拿下四川,才好修筑电站及改流河道,届时再将引水线路全线接通,才会有水源滚滚流入西北,直达目的地。

目前真正能立刻应用的,反而是一些较小的工程,主要集中在黄河沿线,引黄河水入腾格里沙漠、绥远沙漠及河西走廊,由半荒漠向荒漠再向沙漠递进,逐步改造及开发那些广袤而荒芜的土地。这类工程的方案和线路,在诸如“大西线调水工程”之类的大方案中,其实都有不少,而且大多类似,只是居于末节。

而且,后世西北的水利工程,只要没发现弊端的,现在就可以直接拿来照做。虽然这类工程大多只是涉及一县一地,受惠范围不大,但相对工程量要小很多,那些看似麻烦的各区县的引水自流工程,有的吴安平一天就能完成两个。当然,这只是基础,还需要西峰建筑工程公司进行修缮,才能投入应用。

还有那些遍布甘肃、陕西、宁夏、青海的大小水电站和大小水库,新中国成立后建设了很多,而且又很方便查到哪些有问题,哪些没问题,只要和引水线路没有冲突,就都可以原样建起来。以D-7引擎干这种事,那真是牛刀杀鸡,再简单不过。

比如一些水库和电站,他既能轻松完成土方,也可以先修改河道,在施工地点绕一个弯,待工程完工后,再将河道修正过来。这样就是无水施工,不但避开合拢的麻烦,还数倍提高工程效率,再加上可以利用引擎将建筑材料、机械设备等事先转运到附近,随用随取,工程效率简直要比正常修筑水库电站,要高出几十倍去。

当然,这一类的水利工程还不着急建,等陇东集团前面完成建筑工程方面的改组,能大量抽调专门的水利工程人员配合,再全面修建不迟。目前的重心,还是要放在引黄工程,和疏导大调水工程的通路上。

北线调水方案,吴安平原本打算从内加尔湖通过地底暗河取水,但这一设想最终却遭后世的水利专家否定。贝加尔湖存水二十三万亿立方,约占地球淡水总储量的五分之一,是二十几条长江一年的径流量,但它的湖面海拔只有四百五十米,虽与塔里木盆地、准葛尔盆地的低洼处有落差,但经过暗河输水两千公里的损失,实际已无法实现自流。

要从内加尔湖取水,必须上马大型的扬水工程,虽然不是不能做到,但很显然这样麻烦得多,还需要额外提供充足的电力,目前来说还没这个必要。

专家给出的建议是,北线调水可以参考蒙古的“北水南调”方案。所谓的“北水南调”,具体便是先在外蒙古北部苏赫巴托尔以西五公里处,筑一道一百五十米高的拦水大坝,堵截色楞格河、图勒河、鄂尔浑河等几股向北流出境的河流,使之形成一个巨大的湖泊,并利用高位落差使水倒流,然后通过管网或自流引至中南部荒漠地带,甚至延入中国整个北方地区。

外蒙地势北高南低,北部与苏联接壤,皆崇山峻岭之地;西部与新疆交界,横亘着著名的阿尔泰山;东、南部与内蒙古接壤,一马平川。蓄水大坝建成以后,将首先形成一个高山湖,提高水位,便可使湖水顺南坡倒流回来,顺着地势自然流动,除了要修建长程引水沟渠,并不需要兴建其他工程。

水利专家还给出了另一个方案。

内加尔湖海拔虽低,但流入贝加尔湖的五百多条河溪,其海拔却由高至低各有落差,可从中选择一些西岸、南岸的河流,在其上游一千八百米至两千米高程,通过一系列如同西线郭开方案那样的回水、导流工程,聚拢河水,并将其引入海拔一千六百多米的外蒙库苏古尔湖,再经库苏古尔湖调蓄,使水向南自流,经蒙古高原入绥远或宁夏;或向西入新疆。

另外,唐努乌拉山脉北属叶尼塞水系,南属库苏古尔湖水系,而在原属中国的唐努乌梁海即现在的俄罗斯图瓦共和国内的图瓦盆地,有大、小叶尼塞河在这里汇聚。

图瓦盆地海拔五百到一千米,外蒙北部离新疆较近的大湖盆地有七百四十、一千、一千一百三个海拔阶梯,而吐鲁番盆地和准葛尔盆地的平均海拔还不到五百米。

虽然从叶尼塞河汇流处无法向大湖盆地调水,但在大、小叶尼塞河的中上游,却可向相对较近的大湖盆地调水,然后由高向低分流入三个阶梯,分别经哈尔湖、哈尔乌苏湖和德勒湖,吉尔吉斯湖,乌布苏湖调蓄,再将其引入新疆的准葛尔盆地和吐鲁番盆地。

叶尼塞河水量居世界第六,每年流入北冰洋六千多亿立方水,相当于十二条黄河被白白浪费,从大、小叶尼塞河中上游取水,收拢各支流水量,并通过高坝回水、山谷通道、穿岭隧道、地底暗河等各种方式结合,在不对下游生态构成巨大影响的前提下,每年可将一千多亿立方水,经大湖盆地引入新疆,同时可使大湖盆地的几个湖泊,扩大数倍乃至数十倍面积。

叶尼塞河流经区域人烟稀少,取部分径流对其基本不会构成影响,只是因为将来西伯利亚、远东和外蒙终究要收回中国版图,为不使叶尼塞河下游生态发生巨变,引水量还是控制在一千亿立方为好。这其实不仅仅是从大、小叶尼塞河取水,也是从在中下游汇入叶尼塞河的支流取水,所以整体的影响不大。

北线还有一条内部线路,就是从额尔齐斯河取水。这条河源出阿尔泰山西南坡,位于准葛尔盆地北部,国境内的年径流量有一百多亿立方米,向西流入哈萨克斯坦,再汇入俄罗斯第三大河鄂毕河,最后流入北冰洋的喀拉海。引额济克,也就将额尔齐斯河水引入准葛尔盆地的克拉玛依,本就是后世唯一一个北水南调工程,吴安平自然不会错过。

吴安平准备从额尔齐斯河中下取水八十亿立方,这比后世的引额济克的极限状态还多五十亿立方,要在后世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但现在吴安平却不用理会什么国际法。

鄂毕河进入北冰洋的径流量有一千亿立方,八十亿立方只占百分之八,至于哈萨克斯斯坦,将来如将中亚收入版图,则可另调鄂毕河水南下补充。而且如果新疆的水源得到保证,多余的水量也可再引入额尔齐斯河,使进入中亚的水量增加十几倍,这也是将来改造中亚细亚沙漠的一种引水设想。

综合北线几个引水方案,可实现向西北引水一千五百亿至两千亿立方,是西线“西藏大隧道”方案的五到七倍,而且第一目的地都是塔里木盆地;同时这样的引水量,和西线郭开方案的主干线、副线的引水量差不多。北线、西线全部完成,可使西北每年增加五六千亿立方的水量,如果在初期强化一下,甚至可达到近万亿立方。

这相当于给西北引入了十几条黄河或一条长江的水量。

根据后世的沙地改造经验,每亩沙地只要每年能注入一百立方水,便可改造成良田和林地,现在的技术虽然远达不到那样的水平,一来荒漠化还没那么严重,二来地下水位仍高,三来人力充足水量充足,只要规划到位,用一年多时间完成西北水系改造,并在三四年内再造一个西北,这已并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已成为触手可及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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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章 北风重工(1)

一九八章北风重工(1)

引八方水源以济西北,既是改造西北的重中之重,也是必要前提和第一个步骤

伴随着无量水流进入西北,既能够间接将之间接用于沙地、沙漠、半荒漠的改造,也能够随着一系列湿地、湖泊、水库的扩大和形成,以及植被恢复和人工林的建设,使西北的气候发生变化,形成水汽内循环,并使昼夜温差及季节性温差趋向正常,这反过来又将对西北全面形成天然的良性影响,降水量大大增加后,无数荒漠必能重披绿装

但是,只有水是不行的,第二个步骤同样重要,涉及到具体如何改造西北

首先是要建设输水网路目前来说,还只是引黄河水,相关的输水网络比较简单黄河年径流量不过几百亿立方,而且是中下游华北、中原、山东等地区的重要水源,不能随便抽取,汛期多调些水还有好处,枯水期只取七分之一,全面调水量最多也就一百亿立方这已经很大,后世由于黄河经常断流,并且调水工程很多,连这三分之一的调水量都再承受不住

之所以说目前引黄工程的输水网络简单,其实不在水量大小,而是除向河西走廊调水外,黄河河道离腾格里沙漠、绥远戈壁沙地及陕北沙地的距离都很短,就在最边上通向河西走廊的输水通路,线路比较远,还费些力气,由于黄河河道天然就在分水岭上,所以只需先在一侧建好引水工程,再挖开缺口移走土方,就能够完成近距离引水

这些引水工程,还不止宁夏、绥远、陕北三个方向,这三个方向的工程只是相对大些,在其他有落差的河段,也能够建些小工程,引水淤田或供生活及生产所需基本上,渠道延长到哪里,水就能输送到哪里,能够根据人力、物力及地质条件,对水量进行调理

三大引黄工程,吴安平准备在河道上,都采用类似都江堰那样的无坝引流技术,这样可充分利用D-7引擎的强大功能,极大减少水利工程人员的施工量,而且能够对黄河水量尤其是丰、枯期水量变化,实现引水量的天然调理,省去了很多后续的维护工作

由于引水距离比较短,利用D-7引擎朝低洼处开挖天然渠道,也变得极为极为轻松轻巧,而且不用使用道标,目视即可将土方转移至其他区域这比转运矿石还要轻松,与平整露天铁路及公路线路是一样的道理,夏听白的车开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一条沟渠低洼处积水后,能够形成浅湖,种植芦苇及其他植物,使之发展成湿地

吴安平准备建的几个循环造纸厂,就是准备设在黄河两岸的沙地附近

培育专属湿地,大面积种植芦苇,以作为造纸的原料,随后再将造纸产生的废水简单净化,再排入湿地,利用芦苇进行生物降解同时,这些富营养化的废水,也能为提供丰富养分,使芦苇生长为茂盛芦苇是一年生植物,由初生到干枯,然后再被用来造纸,实际便是形成一年一度的绿地,这正是两两便利

就算有水,要改造荒漠及半荒漠土地,也并非就水到渠成,还需要做很多规划,将之形成一套完整的可供推广的程序以**时空的技术水平和治理经验,当然很难做到这一点,但在后世时空,对沙漠的改造已经大规模进行几十年,却有许多成功的经验能够吸收

那些滴灌、喷灌当然没条件大规模搞,但在可预见的将来,西北将不再缺水,也不再缺粮,所以这种高技术节水增产措施,也没必要有样学样,都拿来使用真正需要照猫画虎,在西北大力推广的,反而是那些技术含量不高的生态改造经验

这方面是交给吴安平的小舅杜立奎负责的,同样是一项系统工程,既需要陇东集团全面配合,也要和移民政策结合起来,使沙退人进,在收获大面积的农田、草场、湿地、林地的同时,形成一个个可持续发展的村镇,乃至城市

农垦公司及建设兵团,就是负责改造荒漠的特地机构,到目前为止,人数还只有几万

不过,经过几个月的专业培训,再经过几个月的实践操作,便能从这几万人中改组出许多专业团队然后,在此基础上,可百倍扩充人员,并随着进程推进,再轮转轮换,一批批落地安置旧人,再一批批吸纳引进人,改造西北就和移民西北紧密结合到一起

要改造沙漠及沙地,按后世的成功经验,需要发挥以水治沙的优势,综合治理

在水蚀、风蚀交错区和绿洲边缘地区,需要采取打井、渠系配套、建设小型水利工程等措施,发展灌溉,把大面积沙荒地改造为良田同时,围绕井、渠、田、路,建设农田防护林网而按吴安平的设想,这样的林网需要比资料上的规划,扩大数百倍,不仅要作为农田防护使用,大面积的林地同样有助于形成区域水汽循环,从而改善气候

在沙漠边缘的沙丘崎岖区,应采取引水拉沙、治沙造田等措施改良沙丘,改造沙滩地,适度建设基本农田在这些地区,应该大力推广草木犀、紫花苜蓿、沙棘、柠条、沙柳、沙打旺、油松、刺槐等的种植,既能固沙增肥改良土壤,又能为畜牧业提供优良牧草,还可特地培育萌芽力强、生长快、燃值高的树种,如沙柳,作为炭薪林或造纸等行业的原料

在黄土高原等地区,能够以小流域为单元,实行山水田林路综合治理,退耕还林还草,封山禁牧,发展高效的农牧业临时政府现在执行的土地政策,及陇东集团前一时期的大募工,其实已经为这些地区的治理改造,提供了便利条件而且,在农牧业聚居区做这些工作,由临时政府出面比陇东集团要好,终究人员不用再多迁徙

一时间,改造工程还难以推进到沙漠腹地,所以在这些区域,如果水源已经到位,将优先采取引水造湖泊及大面积湿地的措施,**沙尘,并依靠飞播等手段,使先一步形成区域绿洲,恢复植被“有水一片绿,无水一片黄”只需水源有保证,这些沙漠纯靠天然恢复,也能逐步转变为草场及灌木丛生的绿地

其实,要改造沙漠及沙地,还有几个重要环节需要注意,比如退耕还林、封山禁牧、舍豢养畜、围栏封育、划区轮牧等等,这样才能保持水土,平衡土地的承载力,防止出现一边改造沙漠,沙漠一边扩大的尴尬局面

只是目前吴安平还顾不上这些,除了依靠土地赎买、易换,在部分地区实现退耕还林、封山禁牧外,其他都还没有实施,也没有制定特地的政策

一方面诸事纷杂,需要关注的方面很多,另一方面只需水源充足,气候得到改善,西北的荒漠化势头就能得到根本遏制,所以暂时还没必要找这麻烦不过,在农垦公司和建设兵团改造荒漠及安置移民的过程中,这些措施却都要实行,这也算是一个曲线推广农业理念的方法

沙地改为农田,如果水源有保证,那改造出的农田实际上并不贫瘠肥沃西北恰恰拥有广袤土地,而且光照充足,只需引入水源,便可得到一望无际的肥沃农田而且,充足的光照既是决定土地亩产高低的重要因素,也决定着农田的种植次数后世西北许多地区,如陕西的榆林、靖边,就实现了农作物一年两熟

当然,这是农业技术的应用结果,实际西北作物一熟有余两熟不足,需要调整耕作方式或利用拱棚种植等,才能做到大致推算,在引水改造沙地的同时,得到的农田将是以千万亩以至亿亩计的,再配合良种和化肥、农肥的施用,亩产量哪怕只有两百斤,也能满足需要,暂时还无需引进先进的高产技术

为应对可能难以避免的灾荒,吴安平将大力推广种植土豆这种作物的产量极高,亩年产最高能达到六七千斤,以现在的水平就算达不到,一两千斤还是能保证的土豆又能做蔬菜,又能做主食,茎叶还能做绿肥,或青贮做饲料,在欧洲被称为第二面包作物,尤其是这么高的产量,在大灾连连的**,要不种它还真是太可惜了

其他作物,如豆科植物固氮肥田,青贮玉米产量高适合牧业,及其他高产牧草、林果、棉花、小麦、大麦、玉米、高粱、水稻等都根据各地区域不同条件,各有安排,自不用多说

改沙及垦殖需要陇东集团的配合,与两年计划的进展息息相关

这几年大灾不断,战乱频生,这足以保证西北不缺人力像历史上二八年到三零年的北方八省大灾荒,波及五千万人口,死一千三百万人,仅陕西就饿死两百万人,恰逢乱世天灾,人命最不值钱,只需西北愿意接收,实际上人口要多少有多少

而实际这一空前灾荒,在今年夏秋就会显出苗头,山东、直隶,河南及山西北部是大旱冀鲁一带蝗蝻四起而豫晋两省又有涝灾因临时政府的施政,甘肃、陕西、宁夏、青海、绥远几省,大概能逃过此劫,豫晋大概也会因西北引黄,逃过水涝,但晋冀鲁豫的旱灾、蝗灾、雹灾,却无法逃过

吴安平本事再大,也没这等伟力,移民及赈灾互相结合,能保住千万条的性命,这已是最大的贡献

况且,西北有些灾荒也无法避过,譬如五月二十三日,甘肃古浪将有八级地震,这就是逃不过的,只能尽量减少丧失历史数据显示,古浪、武威死亡有四万余人甘肃、青海两省二十余县将遭破坏吴安平能做的,就是保住这四万人,并在震灾摧毁大片房屋和建筑之后,趁机安排规划,使灾区尽早完成重建

人力不缺,但建设引水渠道及改造荒漠沙地,却不能完全凭仗人力那样效率太低,进展太慢,收益太迟,引进的人口越多,反显现出对西北的负担越重所以,必须要大幅度提高效率,最最少也要使消耗和收益达到平衡这就需要大规模引进机械力量,凭仗机械的伟力,实现改天换地的构想

这需要保证电力、油料及基础材料的供应,还需要提供大量的农业及工程机械另外,虽然因为就业及农田面积限制等原因,不可能在整个中国全部实现农民的工人化,但在西北,广袤的土地和稀疏的人口,却最适合这样的发展道路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在集体农庄,还是垦殖农场,单人种植面积大概就要达到百亩,不发展机械化是不可能实现的

电力、油料及水泥、化肥等基础材料,其供应规模的大小和供应量的增长度,能否跟上农垦公司和建设兵团的需要,这要看陇东集团各公司规模及产量的提升度有多快,也就是说,要看两年计划所规划的各项重点工程的完成进度有多快垦殖规模是遭到这样的制约的,只能随着供应量不断增加,再同步扩充人员,扩大规模

电力、油料、化肥都需要西北自产,水泥、良种等基础资料如果不足,却能够由后世大规模转运以作补充农业及工程机械虽然无法间接采购后世的成品,但能够大规模定制部件,到这时空组装,而且前期也能够从美国及欧洲采购转运一大部分

陇东集团改组出的机械公司,包括北风重工、时代动力、三秦机械、联合设备、精工器具等十几家,每一家的规划规模都可谓庞大虽然中高级技术人才在不间断引进,尤其是欧洲两批七万人连续到位后,几乎为陇东集团旗下每个公司奠定发展壮大的基础,但因为北风重工的发展计划制定较早,所以相对来说,还属这个公司的体系最为完备

当然,西北建设所需的机械设备,前期来说,也将主要由北风重工提供

三月二十七日,北风重工系列定型产品正式下线,吴安平出席了特地为此举行的庆祝仪式虽然北风重工只是陇东基团旗下的一个公司,但由于此次集中推出的十几类几十个型号的产品,都属于创,而且技术水平领先世界五到十五年,所以庆祝仪式并不局限于陇东集团所知,临时政府和西北各大报社都同时接到邀请,庆祝仪式的规模很大

北风重工此次定型的产品,有十几类几十个型号,包括军用及民用车辆、农业机械、工程机械、各型装甲车、自行火炮、牵引火炮等一些产品的制造本属于军事机密,虽然此次要造些声势,以坚定内外对西北的信心,将之在小范畴内曝光,但为防止泄密,军用设备的性能将不会展示

即便如此,防卫仍异常严密,恰好此时安柄朝已正式就职安全总长,这项工作便由他的安全总局全权负责民用车辆及机械,各报社尽可自由报道,但涉及军用车辆及装备的闻稿,却需事先通过审核,看有无泄密,然后才有可能拿到报纸上刊登

庆祝仪式在长庆桥工业区举行而实际上,北风重工设立的几十家工厂,在长庆桥的只有四家,但这四家在陇东集团改组前,便是综合化的制造工厂,所以各类产品几乎都能够生产北风重工此次推出的几十个产品,就都是在长庆桥这边完成定型的,以后的大规模生产制造,还需要按照产品类别,在西北各地的专业厂区安置生产线,长庆桥是容纳不下的

仪式如何进行无需赘述,其实和阅兵式或运动会入场式差不多,只是让几十类产品同时亮一下相,满足西北对内对外的宣传需要

虽然参加仪式的临时政府、解放军、陇东集团及报社的许多人,不免为通过眼前的机械长龙而喝彩,并深受鼓舞,但实际上除报社外的诸方首脑,比这些人表现得为激动因为在仪式举行的前一天,吴安平已带他们间接到厂区进行过视察,并实地检验了这些车辆、机械和装备的性能,这自然比只是简单看到,了解为全面和深入,由不得他们不兴奋不激动.

一九九章 北风重工(2)

一九九章北风重工(2)

陇东集团的关岭东、徐复郭、陶玉山、杜立奎,临时政府的薛笃弼、赵元贞、刘治洲、刘宝濂,在三月二十六日,陪同吴安平视察了北风重工在长庆桥的四个综合厂区由于北风重工兼有军品生产,蒋百里、左纯庵、余大成、安柄朝、谭根作为军方代表,也参与了进来

前几日,余大成也交接了防务,就职空军总司令加上参谋总长蒋百里、陆军总司令左纯庵、安全总长安柄朝、装备总长谭根,能够说在西峰总部任职的解放军最高层,悉数到了长庆桥

北方重工方面,出面接待并负责讲解的是总经理张穆成

这人是德国慕尼黑工业大学机械专业的毕业生,德籍华人,虽然有工程师的水平,但德国自一战战败后失业者比比皆是,华人立不住脚,恰逢陇东集团托艾美首饰在欧洲的连锁机构招人,张穆成便首批应聘,并随第一批赴华的两万人到了西北北风重工的总经理原本是由关岭东兼任,但关岭东见他能力出众,又是华人,就将总经理一职让了出来

说起来,张穆成最初对招募人员的引见,其实是半信半疑的,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他根本不会回国与留学生不同的是,他是德国本土出生的第二代华人,其父赴德之时也是做苦工,后来开中餐馆后,才有余力供养他求学在其父的认识中,在德国生活得再苦,也比在中国国内强实际**的乱局也证明了这一点,张穆成耳濡目染,对中国自然没有信心

罗家明在美国也有招工,但根本形不成规模,应聘者中反而是美国人占很**例,身处排华风暴中的华人,反而兴趣寥寥

虽然此时美国的失业率也一直在百分之二十的高位徘徊,但受蔑视的华人的处境,肯定比失业的美国人还要差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其实根源就在于,他们对中国已经得到信心,所以宁愿留在美国受苦,也不相信中国竟然还有陇东集团这样的另类对此,吴安平也无话可说,他无法埋怨这些华人不爱国,因为其实是国内的掌权者自己在驱赶这些人离开

很难想象,是怎样一种情形,会使一个人对父祖之国失望到如此地步,而仍将希望寄托在陌生而动荡的国度大概,西北兴起的意义,还在于能让旅居世界各地的华人,能有一天骄傲指着东方说:“那是我的国我们的国”

在北风重工位于长庆桥的四个综合厂区中,以生产农用机械的陇原机械厂,厂区规模最大,生产的产品也最杂除生产这时代常见的农用动力机械、农田建设机械、土壤耕作机械外,产品线还包括农田排灌机械、作物收获机械、种植和施肥机械、畜牧业机械和农业运输机械,具体定型的产品,林林总总竟有三十多个

厂区内外国人很多,据张穆成引见,差不多要占到员工总数的两成,而在一些精密加工和管理岗位,这一笔例还要大些

赵元贞是甘肃省政府的实业部长,对工业领域很熟悉,听张穆成这么说,便饶有兴趣问道:“我看这些外国人的肤色、发色,明显属于好几个种族,母语应该各不相同,而中国人自然说汉语的多,你们是怎么把这些语言不通的人,拧合到一起,在一家工厂里工作的?交换没问题吗?”

张穆成苦笑道:“其实问题很大,不过语言不通就手把手示范,总能找到交换的办法同时,我们也采取了一些措施,例如将同语种的人尽可能分到一起工作,或者安排具有多种语言能力的居中翻译另外,这些外国人学汉语的热情很高,几乎每个厂里都开办了不过具备汉语能力的外国人终究很少,所以这些人很吃香,每月从就能赚到几倍工资,倒有特地教授汉语的意思,再回到工作岗位的意愿不大”

吴安平插话道:“这对我们有利,能够大力支持中高级技工、工程师、管理人员相对好找,现在通晓汉语的外国人却不多,在现阶段,他们是我们急需的人才穆成,你既懂德语,又懂汉语,工作之余也能够办一个汉语嘛赚钱倒在其次,关键是发展需要,有才能不能藏着掖着,要勤往外露露”

关岭东笑道:“穆成他早已经办起来了,而且是两个班,一个教外国人汉语,一个教中国人德语,每天晚上轮番进行,很受欢迎的”

吴安平讶道:“我们本国职员对德语也感兴趣?”

张穆成也有些疑惑,但还是注释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但确实很多人感兴趣有的人工作之余,还要参加扫盲课程,不参加扫盲的,也会自己钻研专业技能,但一开,这些人中就有上百个报了名还不止德语,其他一些人开设的英语、法语班,报名的也不少真难以相信,他们满口西北腔、河南腔、晋腔,汉语还说不标准,竟对外语也发生了兴趣”

吴安平猜测,大概是受陇东集团不断提倡进修的影响,有些人懵懵懂懂,以为所有的学问都要学,不过这些话却不方便跟张穆成说,他只是点点头道:“多学点也没坏处,不过你交待一下,教授外语能满足日常对话就行,其他不用再深入”又转过来对关岭东、徐复郭、陶玉山道:“陇东集团其他公司,也应该这么来”

关岭东、徐复郭、陶玉山点头记下,这时左纯庵笑道:“幸亏解放军不用如此”

蒋百里摇头道:“是陆军和空军没关系,虽然海军的架子都还没搭起来,但此次来西北的五万欧洲人中,就有一百二十多位原德国、奥匈帝国等的海军成员安平的意思是,要把海军教育先搞起来,所以我也在找翻译海军是高技术军种,舰船交战最不能出半点错,所以免不了也要让那些外国水兵学学汉语”

吴安平道:“海军的事目前主要是教学,能找到翻译就行,上舰还早,进修语言算不得多急迫倒是柄朝的安全总局,跟列强打交道的机会多,这方面的事得做好计划,尽早实行一个好的情报员肯定应该是一个多面手,语言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

安柄朝笑道:“放心,我刚上任,你就拿过来一堆计划、条例及准则让我参考,就是想偷懒,只怕也找不到机会尼塔基还没联系上,但是他的妻子和妹妹正在教授俄语,人长得都很漂亮,很受下面人欢迎”

余大成开玩笑道:“刚只说教授语言的事,你竟扯到漂亮不漂亮,莫非柄朝你的**动了?”

安柄朝脸一红,旋即道:“家国不振,何以家为?”他表情很严肃,但目光却有些闪烁,至此谁都看出,他心里面确实在痒痒,都是一团哄笑

陇原机械厂有十几个制造车间,吴安平等当然没必要全都查看一遍,只选了两个最重要的车间,由张穆成带领进去看了看

对着流水线忙碌的工人和技师,张穆成引见道:“陇原机械厂已能生产拖拉机、推土机、平地机、开沟机、铲运机、水井钻机、鼠道犁、铧式犁、圆耙犁、旋耕机、中耕机、联合耕作机、谷物联合收获机、采棉机、牧草和青饲料收获机械、饲料加工机械、舍养畜禽豢养管理机械,能够这么说,目前我们已经能够向农业机械化生产的所有领域提供支持”

薛笃弼、刘治洲、赵元贞、刘宝濂、蒋百里、左纯庵、安柄朝、余大成他们对农业生产还算了解,但对什么是机械化农业,就有些不知所谓见此情形,吴安平示意关岭东和杜立奎向大家做一下讲解

讲的人讲得天花乱坠,听的人听得目痴神迷

吴安平却对张穆成道:“虽然各种农业机械都能生产,但具体哪些生产量要大,哪些生产量能够暂时小些,还需要配合农垦进度不断调整,不同时期各有侧重这方面你们有计划吗?”

张穆成点头道:“这方面和杜总裁有过协调虽然所有这些机械都在长庆桥这边定型,但实际大部分产品,会安排到各地的专业厂区生产,这里的生产线并不足够用前期根据农垦需要,我们会先完成农业动力机械及农业耕作机械相关厂区的整建,优先生产拖拉机、开沟机、中耕机什么的,等中后期规模扩大,再增加各型收割机、豢养机械的产量”

吴安平赞许道:“不错,就应该这样我们办这些工厂,首要目的不是对外销售,而是先要满足自身发展的需要你们安排生产的时候,就是要先和相关部门协调好,做到有的放矢,尤其在前期,规模还相对有限,不能浪费宝贵的生产资源”见张穆成认真在听,他便又问道:“拖拉机的需求量很大,现在北风重工这方面的生产能力如何?”

张穆成道:“我们现在定型的拖拉机有八个基本型号,从十马力的轮式手扶型,到一百二十马力的履带加强型,都能够提供,只是目前的产量都不算太大如果让陇东机械厂就地转产,特地生产拖拉机,并根据农垦需求确定各型号拖拉机的生产比例,月总产量应该能达到三千台左右”

“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终究其他农业机械也需要生产陇东机械厂现有中外员工三千多人,但在各地已完成技能培训的产业工人,还有三万四千多现在各地的工厂建设,是边兴建厂区,边安装设备,进度很快我们估算了一下,到六月初,应该能投产三个专业拖拉机制造厂,届时在不影响其他农业机械生产的前提下,总产量也能六千台”

“六千台?还是少了点”吴安平琢磨道

“这当然也是暂时的按照规划,长庆桥这边作为主厂区,将重点生产相关的精密零部件,其他外设分厂,则主要是生产配件和负责整机组装,六月底生产量估计是八千台,但到八月底,这个产量还能再增加五成另据关总裁引见,中间有可能还要募工,如果能提前达到规划的规模,我保证明年春季之前,月产量能达到两万台”张穆成信誓旦旦道

吴安平笑道:“你信心这么足?”

张穆成不好意思道:“主要还是条件太好我没想到西北的工业实力竟如此雄厚,加工机械先进不说,生产管理也很科学,只是我们生产的机械似乎太先进了我了解了一下,几乎每一类机械都包涵十几个到几十个发明,单陇东机械厂如果要申请专利,就能申请一百三十多项这对产量也是限制,如果不采用这么多技术,我看同等规模的产量还能大一倍”

“先进总比落后好至于你说的专利问题,陇东集团已有计划,如果不与保密原则相抵触,会尽可能都向各国申报比如那个高花纹低压充气橡胶轮胎的设想,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保密的,能收些专利费,总比被别人仿制申报后,自己反受限制好”

“不过,你提到的问题也有道理这样,我们还有一种单缸柴油烧球式拖拉机的设想,工艺简单些,相对来说也还算先进,方便扩大产量回头我会让关总裁交给你,抽出一个工厂特地生产这个,一个要把产量提上来”

见张穆成又有些忧愁,吴安平脑筋一转,便猜到他在想什么,又接着说道:“如果你是担心规模过大,产能可能反有剩余,那大可不必这类工厂到时要转产也容易,我们已经讨论过相关的问题”

张穆成张口结舌半天,最后道:“真想不到”

吴安平乐道:“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很多,慢慢适应”又对关岭东、薛笃弼、蒋百里等人喊道:“诸位,我们马上要赶往下一个厂区你们现在可没必要这么兴奋,陇东机械厂生产的都是农业机械,同下一个厂区相比,那里生产的东西,你们大概会感兴趣”

薛笃弼问道:“那里生产什么?”

关岭东故作神秘道:“车,形形色色的车”.

两百章 北风重工(3)

两百章北风重工

拖拉机发明其实已有半个多世纪,只是早期是蒸汽动力,笨重而高贵,使用很不方便,往往需要数人一起操作,而且只适用于在广阔的原野上耕作直到一八**年,美国芝加哥的查达发动机公司,才制造出世界上第一台使用汽油内燃机农用拖拉机,但由于以内燃机为动力具有明显的优越性,经二三十年竞争,已逐步淘汰掉了蒸汽动力拖拉机

在拖拉机生产上,内燃机动力虽胜过蒸汽机动力,但火花塞点火的汽油机和压燃的柴油机之间,也存有竞争,结果自不用说,是柴油机胜过了汽油机吴安平所说的单缸柴油烧球式拖拉机,其发动机是热球式柴油内燃机,虽是内燃机的一种,但结构却与汽油机和柴油机有很大不同,实际曾作为一种特别类型,参加蒸汽动力和常规构造的内燃机动力之间的竞争

长远竞争趋势是常规构造柴油机获胜,但实际热球机也曾风靡一时,并直到二十一世纪还有国家在使用这种拖拉机生产工艺简单,成本低廉,虽然有振动大、油耗大、启动需要外部预热等缺点,但一旦启动起来就马力十足,工作效率很高西北不缺石油,而冬季温度很低,普通的柴油机也会启动困难,所以这种热球机反而适用

吴安平一味追求先进,虽提供资料时,对汽油机、柴油机、热球机三种类型都有过参考,却忘记考虑产量和西北实际需要,竟把热球机给间接否定了,直到张穆成说起产量问题,他才算回过味来虽然这种热球机长远来说,不合潮流,但最最少最近几年,却是最适合西北的类型机,所以他才特别提出要划出一个工厂,大规模制造这种拖拉机

这对他是一个提示,说明最先进的并不一定最适合

离开陇东机械厂,一行人又乘车匆忙赶赴北风车辆厂这个车辆厂其实也是北风重工在长庆桥的一个综合厂区,规模虽比陇原机械厂略小,但技术实力却反居其上,车间同样有十几个之多

现在的长庆桥工业区,范畴已出庄许多,沿着泾河和马莲河间的夹角,又向西部和北部扩展有差不多最初三倍的面积除去钢铁联合体、电厂、机械厂及军工厂,连水泥厂、玻璃厂都是目前西北最大的当然,这也只是目前,一旦按照规划,有任何一个除钢铁、机械、军工之外的其他行业的厂投产,其规模都将比长庆桥这边的要大

由于兴建较早,虽然多数厂区的建筑没顾上修缮外部,看上去都十分丑陋,但工业区内的路况却是相当好柏油路很平展,有四个车道,在后世大概算不得什么,但在这时空已是很宽阔,绝对不可能出现拥堵

吴安平的司机是黑水公司特勤组一名战士,同车的是关岭东和徐复郭他特地招待两人上车,其实是有些事要问

“遇到什么困难没有?要知道北风重工的组建,还在陇东集团改组之前,两年计划要想顺利开展,前期需要它出多力,设想要是不够周到,很可能连带其他方面也出问题”吴安平很慎重地问道涉及石油和化工徐复郭都负总责,这是现代工业的一大块,几乎和任何行业都能扯上关系,北风重工自不例外

关岭东想了想道:“暂时还没遇到困难,但等到北风重工旗下的公司工厂连续投产,生产规模放大数十上百倍后,电力和橡胶的供应可能难以满足需求”

吴安平道:“不缺钢铁?”

关岭东道:“长庆桥这边的钢铁厂——哦,现在已归入西峰煤铁集团——其实不断在扩建,今年估计钢材的产量,应该能完成五十万吨当然,常规不可能有这么大增长,但使用转炉炼钢技术,却能数倍提高效率,现在长庆桥这边的转炉总装炉量,已经过五百吨,年产五十万吨钢是有保证的”

“炼钢效率高,所以连带铁厂、焦厂的规模扩充得大,基天性满足需要,原煤产量虽然没增加,但煤场的存煤两三年内是用不完的,整个供应链都有保证铁路和建筑是吃钢大户,等西北的建设完全展开,单凭长庆桥这边的出产是供应不上的,但兰州那边的钢铁联合体建的也早,第一期工程就快投产,凭长庆桥这边去年冬到现在的存钢,应该足够接续上”

吴安平先是点头道:“那就好”然后转问徐复郭道:“电力和橡胶的供应能够处理吗?”

徐复郭看了一眼关岭东,慢慢道:“西峰电力也不断在扩建,虽然电力扩容,比不上工业用电的增长度,但如果暂时对其他行业和民间采取限电措施,那北风重工的用电需求差不多就能满足当然,这只是指长庆桥这边分散在各地的工厂,投产早的只能靠自行发电,投产迟的,大概到时各地的电厂已经建了起来”

“石化这方面由于原油供应充足,设备又不用等,从业人员又扩充了三十多倍,合成橡胶方面要满足北风重工,其实是不成问题的岭东这边缺的其实是天然橡胶,终究有些是不能代替的这方面我们问过立奎,现有的储备其实只能支持三个月,而照他所说的天然橡胶的储备增加度,三个月后将只能满足一半的需求,这倒是需要提前考虑处理的”

吴安平知道,他们所说的天然橡胶储备,其实主要是从美国转运来的,虽然夏听白了解过相关消息,却并没有在后世集中采购从前段时间的行情看,天然橡胶的价格其实是在持续走跌的,这说明供应量大于需求量,分几个月时间,连续采购几万吨,就已经足够整个西北用两年

天然橡胶的事很好处理,而且每吨价格不到两万人民币,所费并不算多,实际如果能安排妥当,还应该多采购些做储备说起来这也算战略物资,车辆、坦克、舰船等许多方面都要用到

吴安平琢磨顷刻道:“天然橡胶的事我来想办法,放心,保证能满足供应短缺另外,西北对天然橡胶的需求只会越来越大,完全依靠外部采购,一直是被人卡着脖子,我们应该搞自己的橡胶种植园据我所知,海南就能适合种植橡胶树,只是目前的种植面积很小,就算我们不去南美、南洋和南亚,在海南也能够种几十万亩橡胶树来用你们看怎么样?”

“那当然好!”关岭东和徐复郭齐声道

不过,徐复郭另有些担心:“海南虽然是粤系控制的地盘,但想来不会轻易招惹我们,而且我们搞橡胶种植,对他们搞活经济也有好处只是,橡胶树的种植不是那么简单,还需要特别的技术,我们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恐怕很难搞出名堂”

吴安平大笑道:“说到技术,我们西北就算再缺别的,也绝不会缺技术当然,完全没经验的人,就算告诉他怎么弄,也很可能干不好我看这样,就从南洋的橡胶园里挖一些人,钱尽能够多给些,让他们在一旁把关,这样问题就不大了”

徐复郭点着头道:“还是这样保险些另外,那里局势不知道多乱,大概有必要同时派些护卫过去”

吴安平灵机一动道:“橡胶苗、种植技术和随行护卫的事,由我来安排,找人和种植计划就由你定,如何?”他是想把黑水公司和造船方面的人,同时派出去几十个,保护橡胶园倒在其次,关键是调查一下,看有没可能开辟出秘密的造舰基地,尤其是潜艇制造基地他仿佛从哪里听到过,后世的中国在海南可是有潜艇基地的

徐复郭答应下来

随后,三人又讨论起其他问题直到车队接近车辆厂厂区,这样的交换才算暂停

前面张穆成的车先停下来,关岭东探出车厢张望一下,回身对吴安平道:“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前面好像正在试验车型,我看了一下,大众汽车公司的总经理费迪南德?波尔舍就在旁边这人既是我们唯一引入陇东集团最高层的德国人,也是目前到西北的机械方面水平最高的外国人,不能等闲视之”

大众汽车公司其实是陇东集团旗下的一级子公司,与北风重工平行,并不受其管辖,只是因为其在西安的总部及在各地的工厂都还未建成,才暂时利用北风重工的车辆厂区,研发及生产样车另外两家汽车公司,其实也是如此北风重工按照规划,将只生产军用及特种车辆,不涉及民用汽车的生产

大众汽车在后世人尽皆知,但此时却还未创立这家汽车公司,之所以取名叫大众,其实和汉唐公司旗下两个叫宝马和红旗的汽车品牌一样,都是出于夏听白的某种恶趣味宝马公司现在虽然早已建立,但还未涉足汽车生产,而且其汉译名这时也是“巴依尔”,还不是“宝马”红旗不用说,就算历史照旧,也还需要几十年才面世

大众的圆盘网状标志,夏听白也一并用了,但宝马的标志却已经注册,她只能另外找人设想了个,不过车头两个标志性方框,却不会客气,也准备仿制出来红旗和大众一样,也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大众汽车公司将全方位发展,而宝马和红旗将专注做高档车,它们同属于一级子公司汉唐汽车旗下品牌汉唐汽车就是专做高档车、礼宾车和奢华车的公司,目前规划是三个品牌除宝马和红旗外,“汉唐”是其主品牌,将以侯爵、卿爵、士爵、小爵四级爵位,来划分产品档次,像后世劳斯莱斯那样,没一定身份、地位及贡献,想买也不会卖

大众、宝马和红旗的取名,其实并无实际意义,但夏听白既然想用,又没有什么不良影响,吴安平自然也就无所谓另外一家同属一级子公司的东方汽车公司,主要是做国民车,这名字是吴安平随口起的,也不见得就差

大众汽车公司的定型车,就是德国大众原本应在六年后推出的“甲壳虫”;汉唐、宝马、红旗三个品牌的定型车,也是抢在克莱斯勒之前,早七年推出的划时代的流线纺锤车型,“汉唐子爵”有中国特色,周身雕饰保守云纹,既典雅大方又尽显华丽

只有东方汽车公司的定型车,没采用流线车型,而是用的仿福特A型车的设想,只是线条比原版还要协调福特A型车到今年十月才会推出,陇东集团到时应该早申报了各项专利,谁模仿谁,谁抄袭谁,在这时空自然是颠倒因果,不言而喻不过,吴安平虽很佩服福特先生,却没义务去排解他的难处

这些车型设想,都是经吴安平手转交关岭东的,他自然一眼便看出前面实验的车型,并不在其中,便问关岭东道:“这似乎像是一种跑车我记得暂时没有推出跑车的计划?”

关岭东注释道:“确实是这样不过单凭大众公司总经理一职,是留不住费迪南德?波尔舍这个人,那些技术比高职位有吸引力而且,跑车不断是波尔舍最想设想的车型,他经验又足,精力又过分旺盛,提出利用工作余暇设想跑车的要求,我考虑没有什么不良影响,就允了他这应该就是波尔舍利用陇东集团的技术,设想的第一块款跑车”

吴安平点点头道:“对特殊人才,还是要特殊对待如果真有大才干,凭待遇和职位是留不住人的,关键还是要给其发挥的空间只需不影响正常工作,业余自己能搞些发明设想,其实对陇东集团也能产生积极作用这是应该支持的”

费迪南德?波尔舍也看到有车队过来,他一边示意试车员将样车停下,一边朝这边张望过来吴安平和关岭东、徐复郭先停车下车,其他几辆车见状,也都跟着停下,薛笃弼、蒋百里他们七八个人也都络绎下车,跟着吴安平三人快步上前

吴安平是懂德语的,见波尔舍有些好奇,没等关岭东引见,离着十米远就伸出右手,笑着招待道:“波尔舍先生,我是吴安平,不断公务繁忙,很抱歉没有早与阁下会面其他客气话我不会说,只能对阁下表示热烈欢迎,并感谢对陇东集团的信任我深信,阁下如决心留在中国发展,将来绝不会失望,这里将是所有人的梦想之地”

费迪南德?波尔舍自然不会失礼,吴安平这个名字对他也是如雷贯耳,只是他有些惊讶,没想到吴安平竟能熟练使用德语,好奇问道:“阁下到过德国?”他已五十来岁,又不断身处戴姆勒公司最高层,连德国总理都见到过,吴安平的身份自然唬不住他,所以不卑不吭,也没称将军,也没叫老板,只呼“阁下”

“呵呵,德国是没机会去,不过前几年我曾在广州的德国洋行工作过,与你们德国人应该算有些缘分”吴安平回答道

“缘分?”大概德语不好表达这个意思,波尔舍听不太懂,不过前面两句他却是明白无误的,不由猜测是哪个德国公司没长眼,竟会放这样的天才离开他已经知道陇东集团是由吴安平创办,而且不到两年,便有这样的规模和实力,这自然让他不得不敬佩,连声道:“了不起了不起”

吴安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对这种赞誉他一向觉得惭愧,便红着脸回道:“阁下才真了不起戴姆勒是什么样的公司,我们都知道,阁下能全凭自身实力进入最高层,与那些出身豪门的董事抗衡,实在让人佩服大众公司目前是差一些,但我确信用不了几年,它就能过戴姆勒公司,阁下绝不会后悔中国之行”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这样说了

如果吴安平有心查一下资料,就会知道眼前的费迪南德?波尔舍,远比他认为的了不起,这人是世界汽车史上的神话之一费迪南德?波尔舍是译名,其实也能够译作叫费迪南德?保时捷,他正是后来德国大众汽车公司的创始人,也是德国保时捷公司的创始人,也是历史上“甲壳虫”原本的设想者

对这些讯息,吴安平没有特别留意,所以他才敢对费迪南德?波尔舍说,其留在中国发展,绝对不会后悔如果吴安平知道这个人在历史上的成就,那这类的话他是万不可能说的

实际上,由于引进技术和学问太过廉价,对于技术至上者或科学狂热者来说,西北确实是哪里也无法比拟的天堂对费迪南德?波尔舍来说,他确实至死都在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并在随后两年内,将小保时捷等家人,都迁到了西北安居,心甘情愿加入了中国国籍但是,如果他也同吴安平一样长着前后眼,哪怕能往后多看五年,那心情大概就会大为不同.

二零一章 北风重工(4)

二零一章北风重工(4)

费迪南德?波尔舍是电工和机械方面的天才,十六岁发明过照明装置,十九岁设计出奥匈帝国洛纳公司的第一辆汽车,三十一岁出任奥地利戴姆勒公司的总工程师,并于同年设计出第一辆豪华汽车马佳。马佳的名字来源于一个女孩,这个女孩的姐姐其实更加幸运,用她名字命名的汽车成了一个不朽的品牌,因为她叫梅赛德斯。

一战结束后,汽车市场萧条,波尔舍转而关注起汽车的小型化及普及,由于在奥地利发展机会不大,他转入德国戴姆勒公司,担任首席工程师和公司董事。今年,戴姆勒公司与奔驰公司正准备合并,虽然波尔舍有可能仍出任合并公司的首席工程师和董事,但由于没人支持他开发小型轿车,所以他其实正处于极度失望之中。

像费尔迪南?波尔舍这样的人物,根本不可能失业,本来受艾美首饰委托的招募人员,就算再口绽莲花,也是无法与其接触上的,更别提怂恿其辞职到落后的中国创业。

事情有些巧的是,招募人员为得到高额的中介费,在斯图亚特把招募汽车行业中高级技工的事,搞得风生水起,波尔舍一时好奇,就特意询问了一些情况。在斯图亚特,波尔舍的大名几乎无人不晓,招募人员见到他,便如见到活动着的一大摞德国马克,受巨额赏金所诱,自然胡乱替陇东集团吹嘘起来。

虽然中国虚弱,但在一般欧洲人的眼中,这个庞大的中央帝国给人的印象,相对还是很神秘。波尔舍自然不肯相信招募人员的信口开河,但正因为对中国有神秘印象,他压抑住嗤之以鼻的冲动,任由招募人员将越洋电报经艾美首饰中转,发送到了中国西北的关岭东手中,他是想看看这些人最后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关岭东刚开始不知道波尔舍是何方神圣,向一些先到西北的德国人仔细打听后,才知道招募人员敢开出三千美元的天价中介费,原来是有着充足理由的。陇东集团自然需要这样的人,关岭东也很是积极,就将吴安平早先关于汽车业的一些“构想”,通通转成电码,又发回了德国。

电文中,关岭东没提招募的事,而是换成合作邀请,并特别指出,中国西北将是汽车工业及技术发展的领头羊,戴姆勒和奔驰与之相比,其实什么都不是。虽然吴安平提供的技术资料,不方便直接透露,但他还是在信中提到了一些有关汽车的新技术概念,并声称这些技术已在中国实现,并即将推出。

现在申请专利,并不需要像后世一样,需要提供完成的验证过程,很多时候仅仅提出一个概念,就足以成为专利拥有人。爱迪生电子管的相关专利,就是在试制灯丝时申请的,实际他根本没有专门做过那方面的研究,只是发现了所谓的“爱迪生效应”。

幸亏费迪南特?波尔舍有自己的职业道德,不然凭他的水平,只要凭这些概念,就能拼凑出符合要求的专利申请文件。如果事情发展成那样,必将是陇东集团的一大悲剧。

不过,也正因为波尔舍有足够的水平,他才能分辨出这些概念并不是胡诌的,确实有充分的合理性。这对波尔舍是个巨大的震撼,因为照此推断,中国即便再落后,也必定存在一些在汽车设计和制造方面水平远超过他的人。而且,电报中关于汽车工业发展的“可能设想”,言之凿凿,和他秉持的理念高度一致,也正说中他的心思。

虽然戴姆勒和奔驰公司,没人支持他汽车小型化及普及化的构想,让他极度失望,但只凭关岭东一封电报,就算再有说服力,也不可能使他下决定辞职。他其实是事先请了长假,才跟随其他五万欧洲人,乘坐邮轮头等舱,一路颠簸到了中国。

在天津上岸后,沿途所见所闻尽是落后、混乱和战火,他不由得暗恨自己,竟听人怂恿做出这样的傻事,要来中国寻找什么汽车梦想。他本想当即返航的,只是一时没有船期,才不得不再向西行,想见见发出那封高水平电报的始作俑者。

进入陕西,风貌就有不同,他开始疑惑进到广无边际的建设工地,到处是机器的轰鸣,到处是红光满面的劳动者。等到西峰时,他已经在惊叹,虽总觉得这座城市有些怪异,但已经觉得不次于德国一般的城市。关岭东接到他,见他心情不愉,脑筋一转就猜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于是趁夜带他到长庆桥工业区,参观了正在进行的各类划时代车型的制造过程。

没得说,实际情形比电报还让波尔舍惊叹,根本不用问,他只要一过眼,就知道任何一款车型几乎都集成了数十乃至数百项大大小小的新发明,而其中很多还是开创性的,对汽车工业的发展,有着划时代的意义。他流连忘返,连续几日都待在在北风重工的车间,废寝忘食拆卸及组装样车,研究其构造和新技术的原理。

半个月后,波尔舍终于下定决心,向德国发出越洋电报,直接向戴姆勒和奔驰公司提出了辞呈,并向妻子和儿子及其他家人,说明了这样做的理由。波尔舍的辞职在斯图亚特掀起轩然大*,除稍微知道些情况的波尔舍家人外,任何人都不能理解为何他会这样做,竟以为汽车梦想能在中国实现。

戴姆勒和奔驰公司在德国的影响很大,这件事如此轰动,传播起来自然飞快。德国人如何议论且不去说,但波尔舍到中国发展,却对吴安平间接产生两个好处。

一来人们既然认同波尔舍,由此也更相信中国有必去的理由,使招募工作进行得更为顺利;二来日后希特勒上台,虽不可能再委托波尔舍涉及德国国民车,却凭借戴姆勒与波尔舍的关系,与吴安平取得了联络,使得德国在二战拥有了更可怖的实力。

这些自是后话,暂且略过不提。

吴安平和费迪南德?波尔舍聊过几句,彼此印象感觉都还可以,但这时波尔舍却突然提出一个要求,让吴安平很是为难。

波尔舍表示,他想向大众公司投资,成为股东。虽然和吴安平相比,波尔舍的经济实力不值一提,但他长期担任汽车公司高层,后又成为戴姆勒公司董事,要筹集几百万德国马克搞投资,还说不上有多困难。当然,对大众公司来说,几百万德国马克,实际连百分之一股份都拿不到。对此,波尔舍也是心知肚明的。

陇东集团为大众培训的汽车产业工人,第一批就有三万,纯工资支出每月至少要一千万银元,相当于两千万德国马克。另外,由于材料及配件,是陇东集团自产,制造成本原本是没人在意的,但是,如果要引进股东,这一块就不能不计算,这项支出其实比工资支出还要庞大数倍。知识产权、设备、厂房等,也是必须要折算股本的。

听起来惊世骇俗,其实吴安平并不是无法支撑。以目前的发展看,每年他在后世收入二十亿美元,还是基本有保证的。后世的二十亿美元如果单看黄金比价,在民国时代也不过价值几百万美元,还付不起三万工人一个月的总工资。但按照购买力和工业品相对比值计算,后世这二十亿美元,如果采成物资设备运回这时空,其实际价值应该并不低于十亿美元。

也就是说,就算不计算假钞每年几亿美元的收入,不计算西北逐步工业化的自我增值,不计算各种盗掘资源的实际价值,单单依靠D-7引擎从后世输入,每年都要有十亿美元的财富沉淀在西北。此外,还有黄金资产从少到多,短时间竟骤增至数千吨储备,这更是一笔泼天财富。所有财富再经过金融系统放大数倍,已足够支撑他开展任何规模的建设项目。

当前汽车领域,通用和福特是规模最大的两家世界级制造商,计算汽车的保有量,美国也将英法德等欧洲诸国远远甩在后面。这方面中国虽然是完全空白,但吴安平却野心勃勃,计划用几年时间,打造出几个规模更超福特和通用的国产汽车公司,进而促使中国比美国更早成为车轮上的现代化国家。

这一设想虽然看起来狂妄,但真要实现却也没多大难度。

无限制的资本、无限量的人力、唾手可得的新技术、以及对行业发展脉络的精确把握,是吴安平一步到位,直接以超大规模做为汽车工业起始点的信心所在。

当然,这里的人力并不是指失地农民和城市无产者,但在陇东集团引进流水线工作法后,经增加工种简化工序,已能实现短时间大规模培训产业工人,这自然对扩大生产更为便利。另外,标准化质量管理体系的建立及全面推广,又为吴安平联结后世的先进生产力扫清障碍,能借用后世工业体系的部分力量,直接定制标准化配件在本时空组装,可无限量扩张产量。

但是,这些计划都与D-7引擎的使用有关,也正因为这样,才能使陇东集团的工业扩张,将呈现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超高速度。这一过程,也是财富的极速膨胀过程,而本质上,这种财富的超常规膨胀,其实是以后世财富的逆时空增殖来实现的。这是不可复制的奇迹,同时也是一种取巧行为,财富并不能体现实际劳动价值,而只能体现D-7引擎的存在价值。

在吴安平看来,这种财富并不能与任何私人分享,它归属本时空的全体国人所有,所以即便是他的小舅杜立奎,以及关岭东、陶玉山等元老,他都只给予定额的奖金奖励,虽冠以期权奖励之名,其实不和股份产生半点关联。当然,对于西北崛起的一众功臣,他是绝不愿看到其为金钱而折腰的,这方面他也有计划,但绝不是从这些将来的“央企”身上拔毛。

大众汽车公司,将是未来的“央企”之一,费迪南德?波尔舍竟想入股,这如何能答应?

“波尔舍先生,这恐怕不太可能?”吴安平脑筋急转道。

波尔舍面色不愉:“阁下,我想关总裁应该向你做过汇报,我能辞去戴姆勒公司的职位,下决心到中国来发展,可不是冲着你们给出的这个总经理位置。我和其他德国人不同,我们之间是合作的关系,这些关总裁事先已经答应,现在阁下不是想反悔吧?”

吴安平笑道:“我们当然不会失信。只是,大众公司另有特殊情况,绝不可能接受其他注资。我们可以在其他方面合作。”

波尔舍有些疑惑:“抱歉,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吴安平一边组织语言,一边道:“波尔舍先生,你既然对大众感兴趣,想必很看好这家公司的前途——确实,只有这里才能造出最好的汽车——但有句话我想问波尔舍先生,你想过这些汽车应该怎样销售吗?”

波尔舍不屑一顾,激动道:“自然是向欧洲和北美出口大众‘甲壳虫’、新东方‘北极星A型’、汉唐‘子爵’、宝马‘雕鞍I型’、红旗‘凯旋’噢,上帝这些车型简直完美任何人都无法抵抗它们的诱惑我有强烈的预感,我们很快就能牢牢占据一定的市场份额”

吴安平点头道:“这些我也明白,但是波尔舍先生,就拿你最青睐的大众‘甲壳虫’来说,什么时候它能卖到三十万辆?五十万辆?甚至一百万辆?”

波尔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大众汽车公司毕竟是新公司,缺少必要的销售渠道。要是换做戴姆勒公司,两年就能卖到三十万辆,换做福特公司,或许一年就可以,但大众,或许最少也要三到五年才行。”

吴安平颔首道:“汽车销售,不仅要有好车,还要有好渠道,波尔舍先生是内行,想必不会估算错。但是,按照陇东集团的规划,明年大众公司的汽车产量,就要达到三十万,如果是这样,那卖不掉的二十万辆汽车,我们怎么处置?”

波尔舍愕然道:“卖不出去,产量再大也没用,积压越多,亏损越大。我正想向你提议,修改一下生产计划,两年达到三十万产量,这实在太疯狂了。”

吴安平摇头道:“计划是不可能修改的。我这样说,其实是想告诉你,大众汽车最主要的销售市场既不在欧洲,也不在北美,而就在中国国内,就在西北。”

波尔舍目瞪口呆道:“阁下,请原谅我的冒昧,虽然有些不敬,但我还是要说,西北人的收入水平,虽远比中国其他地方要高,但短时间内,是没多少人买得起汽车的,尤其是‘甲壳虫’这样的好车。阁下的打算只怕会落空。”

吴安平笑道:“波尔舍先生,你想必已经知道,我既是陇东集团的所有人,同时也是西北的施政者。我希望我的人民都能开上好车,住上好房子,另外再有些存款,这是我施政的目标之一。为实现这一目标,我开办许多公司,其中就包括大众,虽然你说的情况确实存在,但我将改变这种情形,为此我将推出各种新政策,而大众公司也需要做出牺牲。”

波尔舍慎重道:“愿闻其详。”这时薛笃弼、刘治洲、赵元贞、刘宝濂、蒋百里他们也都集中注意力,想听吴安平怎么说,杜立奎、关岭东、陶玉山、左纯庵、余大成、安柄朝隐约听过吴安平的打算,所以虽不作声,唇角却都扬了起来,相视而笑。

吴安平道:“新政策只是对陇东集团有效,总的说来,无非从两处着手,一是大幅度提高待遇,二是强制消费。当然,收入再高,如果强制其消费,也是不妥,但可以用发放受限制的消费券,来代替实际工资的增长部分,这样更像意外之财,应该不会遭遇反对意见。”

“另外,对比较贵重的汽车产品来说,当然也需要按照国民优惠条款,大幅度降低销售价格,这样才更容易激起人们的购买欲。或许,汽车的价格还可能低于生产成本,所以汽车公司必定会亏损。波尔舍先生,现在你明白我为何不愿意你入股大众了吧?”

波尔舍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吴安平,喃喃道:“我该怎么形容你?大慈善家,疯子,理想主义者?这不是一个好消息,或许,我来错中国了。”其实,他并不明白西北的情形。汽车的生产成本,正规核算是一回事,实际又是一回事,由于生产设备及管理方式的先进,以及原材料的免费获得,就算将核算价格腰斩一半,吴安平仍是赚钱的,绝没有亏损一说。

吴安平倒愿意承受真正的亏损,只是明明最先进的汽车,却偏要给出最垃圾的价格,这同样不利于该行业的健康持续发展,所以核算生产成本要参考国外的生产率,不能单凭本人意愿,肆意拉低价格。

费尔南德?波尔舍自然不愿投资注定会“亏损”的公司,所以他很失望,没料到中国之行竟面临这样一种结果。

但吴安平仿佛看透他的想法,就在他沮丧灰心之时,又特意说道:“波尔舍先生,我们可以合作的方面其实很多。比如你在实验这辆跑车,如果能够定型,完全可以在大众旗下成立一个专业品牌来运营,这样的子品牌我们完全可以合资来搞。而且,可以由波尔舍家族出面,在欧洲组建汽车销售网络,全面负责大众、汉唐、东方旗下各品牌汽车在欧洲的销售。”

波尔舍听到合作跑车品牌,已经是大喜,待听到组建欧洲汽车销售网络一事,就更是喜上加喜。设计及制造跑车是他最大的志愿和兴趣,而能垄断西北三大汽车公司在欧洲的销售,更将是波尔舍家族发展及壮大的保证,如此一来,就算不能入股大众,他也再没有任何怨言了。看来,中国之行毕竟没让他失望。

波尔舍心情好转,立刻拉着吴安平商量起来。

吴安平其实最在意的并不是这些民用汽车,所以虽然边走边说,但波尔舍的话,他并没有听进多少,基本上都是他说什么,只要不与计划抵触,吴安平就会一口答应。只有波尔舍结结巴巴提到,要将跑车品牌汉译为“保时捷”时,他脑子突然恍惚一下,感觉似乎有些熟悉,不过一回想也没想起什么,就没太在意。

就这样,中国大众旗下又多了一个跑车品牌,而这个品牌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保时捷”。机缘巧合之下,费迪南德?波尔舍又与大众和保时捷建立了渊源,虽然不可能再有后世那样风光,但中国汽车工业的全面崛起,必定会对德国大众构成影响,这时空的波尔舍如果仍留在德国,或许还不如在中国有发展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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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章 北风重工(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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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厂区前,众人先看到沿着厂区长长的外墙,有几条大约一到两公里长的钢铁轨道Kej就去……书%客)居轨道的两端是两个调车场,另一端什么情况看不清楚,但这一端的调车场却挨着厂区大门,此刻场内正停着几辆不同类型的机车

“这是火车头?”薛笃弼、刘宝镰、安柄朝先后惊问道其实这不算询问,事情是明摆着的,没见过也应该听说过,这确实是铁道上的开路先锋火车头,正式一点的说法是铁路机车他们之所以惊讶,并不是真不认识,而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

蒋百里问出了许多人心中的疑问:“这是北风重工制造的?”

波尔舍很惊讶:“当然这有什么奇怪吗?既然能造出大众“甲壳虫”和汉唐“小爵”制造这样笨重的铁路机车当然不在话下

可惜众人没理会他的理所当然,而是依日在等待张穆成给出答案

张穆成自豪地道:“诸位猜对了,这确实是北风重工机车厂制造的,完完全全的国产货我们了解了一下,蒸汽机车还稍微差些,只是不落后,但内燃机车和电力机车却绝对是世界最先进水平,尤其是柴油内燃机车,我们领先世界最起码十年这都是北风重工的成就,值得每一个中国人自豪的成就”

他没有说谎这确实比听到西北能自造汽车令人振奋和激动,因为铁路牵连着无数人的强国梦想,从孙中山到贩夫走卒无不如此这已经不是慈禧太后见到火车,生怕惊动陵寝的时代,也不是国人见到火车,便称之为“会冒烟的怪物”的时代了

铁路列车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机械交通工具

世界上第一台铁路机车,是一百多年前英国的矿山技师德里维斯克制造的,以一台单一汽缸的蒸汽机为动力,因为当时使用媒炭或木柴做燃料,所以人们叫它“火车””这一称呼一直沿用至今一百多年来蒸汽机车始终统治在铁路运输中居于统治地位但由于这种铁路系统很不经济,当内燃机和电动机出现后,人们转而开始研究内燃机车和电力机车

最近二三十年,汽油机车、电力机车、柴油机车相继研制成功,从实用性和经济性来说,柴油机车和电力机车代表着铁路系统发展的趋势这一点,也由历史得到了证明

相比电力机车,目前内燃机车受重视,由于汽油机车耗费太高,柴油机车成为内燃机车的主导它的突出优点度快、马力大、节省燃料、节水、操作的单所以,内燃机车出世后,以其明显的优势很快就压倒蒸汽机车,得到了广泛应用

其实,电力机车的优点也很多它马力大,拉得多、跑得快、爬坡劲头足;不冒黑烟、扬灰渣,电能清洁;操作简便,准备时间短,不用加媒水油,只要有电力供应哪里都能跑:能量来源丰富,效率高只是相对内燃机车电力机车需要架设络,前期投资大,现在石油价格低廉,所以它才会居于次要地位

蒸汽机车、内燃机车、电力机车这三种,北风重工都在仿制,对象当然不是目前欧美的机车型号,而是四十年代的先进机型

蒸汽机车虽然落后,但燃料易得,哪里都能找到一些煤矿所以暂时缺不得;柴油内燃机车,自然要全面推广,其他地方缺油,但西北绝对不缺:电力机车先进舒适,虽然前期投资大,但吴安平也不缺钱,只是因为培训电工相对较难他准备只在主干线使用虽然各类电厂肯定是战争首要的摧毁的目标,但吴安平不认为有哪个敌人,有能力打到西北腹地Kej就去……书%客)居

列车轨道可以尽量选相同规格,质量标准也尽可能定高些这样方便日后由蒸汽机车到柴油内燃机车,再到电力机车的全面升级目前的首要目标却是要先将铁路网络全面建设起来,无论采用哪种技术,其实都无所谓,只看是否方便

西北将采用的主力机车,是柴油内燃机车中的燃气轮机车相比一般内燃机车,燃气轮机车马力大,振动小,而且结构简单,行驶安全可靠,容易制造世界上第一台燃气轮机车是一九四一年在瑞士制成的,由于这种机车特别适用于高寒、缺水池区使用,所以吴安平一眼就选定了它

任何时候,交通都是一个国家强盛的首要基础海运和内河航运,现在西北受地理所限没条件搞,只能搞大铁路建设而西北的铁路网络,势必需要和将来整个中国的铁路网络做好衔接,并适应将来国家的整休发展要求,所以其他且不说,格局首先就要尽可能大

铁路发展对中国是一个大问题,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必须承担整个中国大部分的运输,

而且是基本上不能停顿的运输

首先是华北西北的媒、石油、矿产要运往东部沿海及南方:其次西北东北的钢铁要运往南方,南方的有色金属要运往北方:最后西北和南方的粮食等农产品,要往北方和中部运输,或者东北的粮食要往华北和东南沿海运输总之,矿产资源和人口分布的不一致,使无论人就矿产,还是矿产就人,都将产生大量的内陆运输需求

而且,中国的形对于修铁路及其恶劣四川及云贵地区的艰难就别提,即使是华北、华东要修建铁路,也需要穿不少山、挖不少洞西北这边,如果不是吴安平有D7擎这样的工程利器,要想建成全面的铁路网络,最起码需要五到十年的积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后世中国人最会修路搞工程,其实也无奈被逼出来的

现在的西北,拥有足够的金钱和充沛的人力,同时还拥有D7引擎这样的级作弊器,所以规划交通开始就可以有大格局,并要提前做好准备,以方便与将来整个中国交通网络的衔接

从国家层面考虑,最重要的应该是一个十字型的铁路主干线

横向的一条是:青岛日照连云港徐州商丘郑州洛阳三门峡西安宝鸡兰州酒泉哈密鸟鲁木齐按照线路的重要性,这条铁路需要修三到四线

吴安平如果准备与苏联争锋”远东、西伯利亚和中亚是三个主要战场西伯利亚地区和远东离东北近”铁路通畅的话,军队的后勤补给线就短:而中亚离西北近,也接近苏联核心区域,战争的后勤补给相对就为重要况且,西北的大量矿产、工业品、粮食等农产品,对中国发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每年的运输量势必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铁路:湛江广州梆州长沙武汉信阳深河郑州邯郸保定北京张家口,要上三线或四线,不为别的,一路经过都是人口大区”有人口有政策,商业和工业就能发达起来

第三条铁路是哈尔滨长春沈阳锦州葫芦岛泰皇岛天津沧州德州济南临沂谁安扬州常州苏州上海杭州,第四条铁路是宁波杭州芜嘛合肥信阳南阳商洛西安,这两条铁路同样会交通主动脉,都需要上三线或四线

这几条主干线,西北之外的部分暂时还没条件搞,但位于西北之内的铁路区段,当初吴安平直接就提出了四线规划而且,这些线路都将以柴油内燃机车先行,先将路线运转起来”同时逐步改建为电力线路,目的是增加运力”提高运输效率当然,这需要前期就统筹好,否则就要大动干戈,刚建成就拆毁,得不偿失

在厂区外,围着几个火车头,十几个人的心情都分外激动他们清楚地意识到,中国的铁路建设即将掀开的篇章

在这个时代,铁路既是工业及商业动脉”也是最彰显国力的象征,能看到延伸到天际的无量钢轨上,奔驰着无数国产的火车头,这种情形便是做梦都能笑醒

当然,孙中山在《建国方略》中,虽然为中国规划了十万英里铁路、二十万英里公路的宏伟蓝图,但这一刻谁都没和他产生联想孙中山是炮爷”这谁都知道,他的铁路公路网只能停留在嘴上,而西北乃至中国的宏伟蓝图,却正由他们亲手开启并一点点实现

这里的他们既是关岭东、陶玉山、徐复郭、杜立奎等陇东集团的人”也是薛笃弼、刘治洲、赵元贞、刘宝赚等临时政府的人,还是蒋百里、左纯庵、余大成、安柄朝、摔根等军方的人”当然是吴安平当一个关乎所有中国人的梦想,眼看着就将在眼前逐步成为现实,除了欢呼、兴奋、激动及深受鼓舞,他们还能有怎样的心情呢?

吴安平是绝对的核心在所有人心目中,这一认识从未像今天这样深刻及生动

离开机车实验线路,跨进北风重工的这一厂区大门,入眼便看到一排又一排的宏伟车间,不住有巨大的钢铁撞击声,从一些高大的车间传出,震动众人的耳膜

但最吸引人们注意力的,还不是那此轰鸣作响的古怪机器,和络绎来往的训练有素的工人,而是被生产车间、办公区及居住区环绕着的、一片面积足称庞大的试车场场上正有十几个身穿工作服的中外技师,正围着十几辆模样各异的车辆不停忙碌,钻进钻出,或启动或熄火,似乎在检测什么

“那辆动感十足的,是大众即将推出的“甲壳虫”:那辆雍容华贵的,是汉唐即将推出的“小爵”:旁边停着的,是东方公同的“北极星”A型车:正在行驶的,是汉唐旗下宝马品牌的“雕鞍”I型车:刚才有人下来的,是汉唐旗下红旗品牌的“凯旋”庄重大气”

“后面几辆就是北风重工的自产军车,目前定型的有四种一种是多用途“悍马”横直方正的那辆,它的综合性能最好:一种是“猛士”车型稍显窄长低矮,动力最强,全地形适用;那辆不用说,是“解放”重卡,实际有三个型号,也有民用型”将放在东方公同推出:另外那辆厢休最宽阔的”是战场指挥和通讯车,也能改做炊事、医疗等后勤用途,这类车的名字叫“神通”呵呵,车型分“大神通”和“小神通”两种n”

“那几辆好认,有客车、消防车、警车种种,哦,差点忘了,那边还有两辆磨托车,和一辆厢式客货车不过这几类也是要分给几个汽车公同生产,不算北风重工的产品”

张穆成指来指去,如数家珍,不过谁也不愿听他空口白话,早簇拥着走向试车场

吴安平边走边皱眉道:“这边车间太密集,重型设备又多,噪音这么大,工人们受得了吗?”

张穆成道:“本国人倒是没意见,只是那些外国人刚分过来时,吵闹过几次不过已经像他们解释,只是暂时将几个公同的生产安置在这里等其他一级公同迁往各地,情况就会好很多这才算把事情压下去”

“外国人的意见固然重要,但我们最应该重视自己国人的想法他们或许因为工作难得,根本不会去想这方面的事,但他们不提,不代表我们就应该装不知道车间里噪音再大,我们也没办法消除,但可以采取一些隔音措施,让声响不要传这么远影响员工的日常生活和作息另外,在这种环境下工作,有必要提供一些特殊津贴,回头你找关总裁商量下,看怎么办合适”吴安平对张穆成的说法并不满意

张穆成红着脸道:“是的,我记下了”

试车场内,陇东集团和临时政府方面的人比较关注的是民用车辆先前吴安平曾各自送过他们一辆美国车,除刘治洲可能严重依赖同机,没去学驾驶,其他人都不算生手各自挑了一辆,就在场内试驾起来

蒋百里、左纯庵、余大成、安柄朝和摔根是军方几个巨头,自然对军用车辆感兴趣,所以一过来就围到了这几辆丑陋也威武的军车前面蒋百里、评根关注“神通“通讯指挥车和“解放“重卡,而左纯庵、余大成、安柄朝则对“悍马“和“猛士“有兴趣,已经别别扭扭启动,休验起性能来

见吴安平走到近前,蒋百里兴奋道:“虽然这些都不是直接作战车辆,但有了它们,解放军必能如虎添翼真想早一天看到它们列装安平,说起来我要谢谢你,这样的经历和经验,是我以前从不敢想的”

吴安平笑道:“这只是开始如果你现在就这样激动,今天的惊喜还多,我倒担心你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下来”

蒋百里呼出一口长气,道:“你放心,这样的惊喜,有多少我都能承受”

摔根从旁调侃道:“那可不一定战机这块,是我的老本行,一直在跟进,但几种主力机型定型时,我都被吓了一大跳北风重工的军工项目,也归总装备部辖管,这些军车以及后面的式陆军装备,其卖先前我都已看过,但你瞧瞧,再见也忍不住要上前再摸两手百里兄,你可得注意自己的心脏,别让它跳太快”

蒋百里埋怨道:“原来你早就知情,那怎么不早说?”

吴安平笑道:“是我不让说的,第一印象还是从现场看到,才最有冲击力这是我们的成就,效果当真越震撼越好”

蒋百里难得道:“都不是好人”说着自己也笑了,转身又钻进通讯指挥车研究起来,旋即回身对吴安平道:“这里面展现的许多技术,似乎并不仅仅只能用在这里?”

吴安平点头道:“那是当然,有技术就要全面应用,把我们的军队武装到牙齿,当然不会藏着掖着,或仅做片面应用”

蒋百里摇头道:“真难以想象,你是怎么做到的你那什么“中央研究院”的说法,未免也太过诡异,中国人里要真责这样水平的科学家,那早就声名大噪了,不可能默默无闻的”

吴安平张着嘴半晌,然后才道:“能说就不是秘密了反正对我们有好处就行,来源还是不要再深究了,万一那此人恼怒,不再向我们提供技术,那反而是巨大损失”那些人是谁?蒋百里、谭根当然把他们想做什么神秘人物,而实际上,却是时隐时现的夏听白,和她雇的十几个大学生

民用汽车不用说,各方面前将西北大量存有的美国车、欧洲车给比了下去,让薛笃弼、关岭东、陶玉山等喜上眉稍,赞不绝口费尔南惠波尔舍先前已经试乘过不知多少次,这次兴致不改,亲自上阵驾驶,下来后仍是连说“真难以置信“吴安平知道,波尔舍的意思其实并不是说这些车辆的性能难以置信,而是难以置信这样的车尽然出自中国

蒋百里、左纯庵他们对军车自然也很满意不过,性能再好,如果不能装备足够的数量,对军队战斗力的提升也是有限,这也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吴安平没让他们失望,爽利道:“请诸君耐心等待,两年之内,我们至少要装备五十个全机械化师”

二零三章 北风重工(6)

二零三章北风重工(6)

要想打赢战争,就必须强化军队的机动能力,正是战争需要加速了军用汽车的发展。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一场相对静止的战争,各国军队的机械化水平都很低,当时美军的机械化水平不过0.2KW/军人,德军也才0.26KW/军人。而第二次世界大战,就称得上是一场运输战争,那时的机械化水平,德军将达到7.3KW/军人,而美军则达到9KW/军人。

吴安平的要求不高,一九二八年底,解放军只要达到3KW/军人就行。当然,这只是平均值,在个别主力部队,这一水平则是7KW/军人。照这样的水平,如果以现有五十万兵力计算,解放军全军约需装备六万辆军车,这并不是难以达成的目标。如果不再扩军,这一机械化水平甚至真有可能达到平均9KW/军人。

二十年代前,军用汽车的发展只能算刚有萌芽。一战中,各国军队只有少量的运输车,而且都是民用汽车,其越野能力、可靠性、牵引能力等都是十分有限的。不过即便这样,在前线最初的几次战斗中,军用汽车都显示出巨大作用,所以各国都纷纷购买或征用民用汽车,为军队运输军需物资。

当前,军用专用汽车的概念刚刚形成,应该说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军用汽车才被大规模引入军队,大批量装备。这时期的军用汽车,都是利用民用汽车拼凑及改进而成,例如将四乘二或六乘四的民用汽车,改成四乘四和六乘六型,并且提高发动机功率、加强越野能力、改进灯光、喷涂橄榄绿。

除去结构上的改进,汽车用途也扩大许多,既可以用作军队后勤运输车辆,又可以用作指挥、联络、通讯、牵引火炮、运载武器,以及其他工程作业车辆。

二战最著名的军用越野车有德国的奔驰G-5和西比姆.瓦根T-166,以及美国的巴塔姆Jeep和威利斯MA。北风重工定型的这几类军车,就是吴安平请洛夫娜委托产业联盟的几位机械专家,参考德国和美国的二战军车,特别改制及改进而成的,或许刚定型的这些型号,比不上二战德美原型车技术先进,但可靠性和适应性却强过许多。

时代的差距如此巨大,吴安平并非拿不出更先进的设计,只是他觉得没有必要而已。

其中主要的考量是为防止技术扩散,毕竟现在陇东集团在中高级技术岗位上,更多要依靠外国人,对这些人虽可以严防其将技术带出西北,但总不能强制其热爱中国,尤其是在中国可能与其祖国发生冲突的时候。所以更先进的设计,必须等到中国本土的技术人员成长起来,形成一定的规模,才有可能再引入升级。

这些军车,每一辆都集成了几十甚至数百项相对这时代更先进的技术,也就是说,吴安平决定全部申请专利,那每一辆车都将包涵数十上百种专利。当然,军用车辆需要保留一定的隐秘性,这些技术不可能全部拿来申请专利,只有那些相对不重要的,不涉及重大改进的技术,吴安平才准备选择合适的时间,将专利申请下来,而且不会以军车的名义申请。

不管如何,有了这些军车,解放军的机动性势必将大大提高,而装甲师、摩步师的组建,才真正成为可能。应该说,在西北成为车轮上的西北之前,解放军或许能更早成为车轮上的军队,而这样一支军队,暂时在世界范围内,都是找不到对手的。

正如谭根所说,众人在北风重工接下来两个厂区看到的东西,才更令人喜不自胜,如果没有一颗坚强的心脏,还真难以承受那种喜悦和冲击。

下面两个厂区,有着严密的军事防卫,而且位置相对独立很多,周围再没有其他的厂矿,除了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根本看不到什么人来往。吴安平等人直接驾驶刚定型的一辆“悍马”和一辆“神通”,一路驶来,不住有值勤的战士行注目礼,而四处巡逻的卫兵,也只是齐刷刷敬个礼就算,并不给吴安平这个最高统帅丝毫面子。

“这些战士应该划到我们安全总局来吧?”安柄朝虽然稳重,但见到这样秩序井然忠于职守的警卫部队,也忍不住一阵阵垂涎。这也难怪,他的安全总局刚组建不久,虽然人员也是特别挑选,但一时半会达到这样的水平,还不大可能。

吴安平笑道:“这里自然要交给安全总局保卫,不过这些战士都是西峰警备师的老兵,虽然基本没打过仗,但那是因为职责不同,实际他们的资历都不低,要是放在作战部队或地方守备师,最起码也能当连长或营长用。他们早就盼着离开长庆桥,到前线去参战,你要想把他们拉入安全总局,还需要想些特别的办法。”

安柄朝喜道:“这没问题。我也没打算小用他们,级别该升的、待遇该提的,一样不落可以给他们升、给他们提,虽然上不了战场,但安全总局的工作其实更刺激,而且也有巨大荣誉,不一定就没吸引力。”

吴安平点头道:“那就看你的了。这些战士现在虽还挂在警备师下,实际警备师为便于作战,编制早已经满员,先前我其实是想调新部队过来,让他们到其他新编师去的,既然成立安全总局,自然还是到你这里更合适。”

两人正说着,左纯庵这位临时司机已将车开进新厂区。

在这里,他们看到了几种类型十几个型号的陆军机械化作战装备,包括新式坦克、各类自行火炮、各式步兵装甲战车,此外还有履带式及轮式的火炮牵引车。面对这些装备,尤其是那些面目狰狞的作战兵器,所有人都相信,胜利将始终伴随解放军,这支军队将无往而不胜,无论怎样的敌人,都将只是它荣誉的点缀。

新式坦克命名为“狩猎者”,代号为“S1”,其实完全就是苏联的T-34坦克。吴安平已将26式坦克,改名为“狼式”,超轻型及轻型坦克的代号,将使用L系列;T-34这样的中型坦克,将使用S系列;将来的重型坦克,将使用B系列,意为“堡垒”。

本来北风重工要生产这样的坦克,还有些困难,不可能这时就定型,但有吴安平从后世运回的五千套部件,只要将火炮系统改制一下,就能改头换面成真正的作战坦克,这种工作显然更为简单。

由于后世工业水平远超现在及二战,所以这批坦克的性能,实际比苏联时期的原型坦克更优秀,虽然样式及构造完全一样。北风重工自出产的一些同型号坦克,与改制部件得到的坦克相比,性能也有差距。

狩猎者,也就是T-34,是一种极为优秀的坦克,无论装甲、火力还是动力都很平衡,适应性极其突出,而且关键是制造起来,相对更为简单,极易提高产量。这是吴安平最看重的地方,其他诸如火力,虽然重要,但其他类型的坦克也能满足需求。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将来更新型的坦克,也不免会精益求精,越来越精密。

具体的性能和数据,自然不需多说,但见到狩猎者的装甲厚度,竟有六十毫米,左纯庵当时便对吴安平道:“这样厚度的装甲,才能免受中大口径火炮的轰击,26式,哦,就是狼式坦克的装甲太薄弱,打甘军和镇嵩军时还好,与西北军作战时,就被击毁了几辆。现在狼式坦克已装备近千辆,可想而知,不可能遽尔退役,这样的问题不能考虑。”

吴安平道:“现在已经在研制可自由装卸的活动装甲,相信能为狼式坦克的重点部位,提供必要的防护。而且,狼式坦克我们以后将不再生产,现有的一千左右辆,可以找时机卖给其他势力,卖给国外也行,卖给国民**军也行,怎么都能处理掉。只不过,要是卖给国民**军,或许是一笔亏本买卖,他们根本拿不出多少钱。”

既然有计划就好,左纯庵也就不再多说。

坦克只有狩猎者一种型号,相较起来,自行火炮的型号就更多,而且有的样式很新颖,甚至有些古怪,自然也更吸引人的注意。

自行火炮的雏型始于第一次世界大战。

最初的自行火炮,其实只是把反坦克炮或反气球炮架设在卡车底盘上,但已获得相当的成功。而北风重工制造的这些自行火炮,实际大多是在26式坦克及T-34坦克的底盘上开发的,当然也有两种是使用的解放重卡的底盘。这其实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世界各国开发自行火炮的趋势,更方便战时的改装。

北风重工开发自行火炮,其实时间相对更早,应该说在北风重工组建之前,陇东集团的军工部门,就开始了这方面的研究。吴安平刚开始只是给出概念,并没有直接拿后世的设计出来,虽然最终这些军工专家并没有研究出可定型的设计,但当他们的设想可以和后世的方案互相参照时,样炮很快就制造出来,而且这些军工专家的水平也得到很大提升。

这些自行火炮有两种类型,一种是履带式,一种是轮式。履带式是基于26式和T34型坦克的底盘开发,轮式则充分利用了解放重卡的底盘技术。就口径来说,最小的自行火炮口径只有二十五毫米,而最大的则有一百五十五毫米,对敌军步兵集群、坦克集群及炮兵集群火力,都能形成有效的压制。

组建装甲师和摩步师,实现军队全机械化,除需要大量军车和步兵装甲战车,搭载支援步兵及保障后勤外,为压制敌方火力,还需要随军携带大量火炮,而要保证装甲部队的高速机动性不受损害,这就要求列编的炮兵也要尽可能做到机械化。

炮兵要实现机械化,一方面需要开发各类履带式、半履带式及轮式牵引车,以牵引火炮随军机动作战,另一方面由于装甲部队常用的战术,是绕过敌军坚固火力点,交由后继部队肃清,为降低这些火力点的敌军炮兵或坦克,可能对我军炮兵造成的伤亡,还需要开发有高速行驶性能、快速接敌和全方位开火能力、有一定装甲保护的新炮兵装备。这就是自行火炮。

本来火炮和单兵武器,是同属一级公司的长庆兵器基团的研究范畴,而自行火炮、坦克、装甲车、自行高炮等,是同属一级公司的三秦机械公司的研究范畴,由北风重工制造生产,不算很对口,但由于北风重工组建最早,而当时长庆桥这边已在生产26式坦克及各种火炮,所以顺势将陆军机械装备,也划进了北风重工的生产范畴。

不过这样一来,这些装备也才得以提前问世。

牵引火炮不去说它,自行火炮方面,包括吴安平在内,所有军方人员最看重的其实是三种,一种是“地狱火”自行多管火箭炮,一种是“雷神”自行反坦克炮,另一种是“雷神”自行榴弹炮。

“地狱火”的正式型号是DYH-1,这是一种多轨道的自行火箭炮。它采用滑轨定向器,共有八条发射滑轨,十六个口径为八十毫米的发射管,一次齐射可发射火箭弹十六发,最大射程五公里,既可单射,也可部分连射,或者一次齐射,装填一次齐射的弹药约需五分钟,一次齐射仅需十五秒。运载车时速可达七十公里,转移及部署十分快速。

这自然是仿制苏联“喀秋莎”而来,只是因为西北目前的工业能力积累还不够,所以“地狱火”的性能,实际要比“喀秋莎”削弱不少。但是,离二战爆发的时间还早,相对来说,这样一款自行火箭炮,实际比“喀秋莎”问世后发挥的作用还要大。它的射击火力凶猛,杀伤范围大,可以大面积消灭敌军密集部队、压制敌军火力配系和摧毁敌军薄弱的防御工事。

蒋百里不愧军事大家,稍一琢磨便猜到自行火箭炮可能最适合的用途,说道:“地狱火自行火箭炮,应该特别适合打击暴露的密集敌有生力量集结地,另外对野战工事及集群坦克火炮的杀伤力可能也不小。只是,如果这些发射管和单兵火箭筒类似,那么发射时会有很大的尘烟火光,由于缺乏防护,可能不适合在敌炮火威胁较大的阵地部署。”

吴安平赞许道:“确实是这样,地狱火的部署是有限制的,但是无论哪一类装备,应用起来其实都有限制,能在实战中发挥多大效果,就看我们是不是能扬长避短,尽量发挥这些装备的长处,而规避其劣处。”

蒋百里点点头道:“无论怎么说,有这样的武器出现,都是敌军的噩梦。我们会通过不断演练,去找到最适合的作战方式,相信不会辜负这些先进装备。”

“雷神”自行反坦克炮和榴弹炮,中规中矩,倒不用多说,只是另一种小型的自行火炮,让蒋百里他们很好奇。其上装备的武器,说是火炮吧,口径又太小,说是重机枪吧,口径又太大,虽然也是自行,并归于火炮之列,但谁也猜不出它作何用途。

张穆成介绍道:“这款自行装备,取名‘狂蜂’,说是自行火炮,其实有些勉强,它其实是一种自行的机关炮。由于驾驶室相对较小,为武器留出了更广的射击角度,所以既可用来压制步兵,又可用来巷战,还可对空摧毁战机。当火炮用威力是小些,但比重机枪的威力又大过太多。”

“机关炮口径为二十毫米,理论射速为每分钟三百发,实际作战可达每分钟一百二十发,驾驶室全封闭,自载弹量为三千发。这款装备,实际是参考狼式坦克研制的,体型更小,虽然装甲有加厚,但总重量减少后,它的高速机动性能得到保留,如果算它是一种火炮,那就是跑得最快的自行火炮。”

这款装备适用性倒是很强,可惜的是作战特点并不突出,哪里都用得上,哪里都不是最适合,但吴安平还是很满意。原因很简单,狂蜂自行机关炮可不是他提供的设计方案,完全是陇东集团的军工专家们自行开发的,虽然有各种缺点,但能够自主研发出这样的装备,已足以让吴安平自豪了。

“也说不上适合装备哪些部队,但感觉都能用上,我看干脆每个师都装备十几辆,组一个机关炮营,哪里需要就支援哪里,这样或许最方便。”余大成琢磨来琢磨去,也琢磨出一点门道。

吴安平无所谓道:“陆军只要提出要求,编制及装备都不会有问题,关键要看适不适合战场。这款狂蜂自行机关炮,其实是超轻型坦克、小型履带式突击装甲车、小口径自行火炮、机动重机枪火力的糅合体,说好听点,是多面手,说难听点,有些不伦不类,确实很难说最适合在哪方面用。不过就算是鸡肋,也能拿来对外销售,单凭机关炮就能值大价钱的。”

余大成笑道:“你倒是想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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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四章 北风重工(7)

二零四章北风重工(7)

北风重工定型的步兵装甲车有三种

一种是“勇士”多用途轮式装甲车,基本型为装甲运兵车,但是可进一步改装,演化成为带装甲的运输车、指挥车、通讯车、救护车及工兵扫雷车、工兵架桥车等多种型号,用途最为广泛;一种是“勇士”步兵战车,履带式,越野能力相对很强,装甲较多较厚,可搭载小口径反坦克炮、突击火炮、机关炮及重机枪,具备一定的防护能力及进攻能力

除“狂蜂”自行机关炮外,其他自行火炮的作战室都是半敞开式的,现有的技术还难以做到装甲全覆盖,如果封闭厢体,这样内部的空间就不够使用而步兵装甲车,由于武器装备轻型化,反而能留出较大的内部空间,所以无论多用途车还是步兵战车,采用的都是全封闭的厢体

归根结底,步兵装甲车一直不是主力作战装备,多辅助各类坦克和自行火炮进行交战一般作战位置在坦克部队之后,由于敌军重火力或稠密火力一般已被先行摧毁,所以在保证机动性的同时,装甲能够薄弱一些,作战室即便半敞开,危险性也不是很大

“勇士”系列装甲车,其实也无需多说,采用的依旧是二战前的技术,因为有综合各国的优势,即便不断使用到二战也不会落伍但陇东集团的军工专家,还自行研制了一款装甲车,容貌甚为古怪,型号为“暴雨”如果与“狂蜂”连在一起,就有狂风暴雨之意,虽然字有不同,但大概原本的意思就是这样

“暴雨”装甲战车,采用的是履带式底盘,从外形看,和4坦克有些类似,但它的上半部却比4坦克宽大许多,相对也高一些

乘员的进出口开在侧面位置,但上部中间有一个一米见方的圆形凸起部位这其实是一个天窗,内有金属挡板,可从中间向两边滑开,贴住内顶掩入内舱,从而使战车顶部出现一个敞开口如有需要,从这个开口可伸出一管二十毫米口径的机关炮,发动快攻击而战车周身前后固定位置,还同时安装了五挺重机枪,并可小范畴调整射击安排

“这是什么玩意?”吴安平也给闹蒙了北风重工的所有定型准备,都曾提前汇报给他,但他很确定,其中并没有这个刺猬一样的大家伙

张穆成忙上前注释道:“这是昨天晚上刚定型的,还没来得及上报这款暴雨战车,乘员有十一人,一个驾驶员,六个武器操作手,三个装弹手,两种口径的弹药总计可照顾一吨,度最高四十五公里每小时,是几个专家闲暇自行设想的”

吴安平道:“难怪比勇士装甲车还庞大,除了一挺机关炮和五挺重机枪,竟还要装十个人加一吨弹药,度还能保持这样,它的装甲一定很薄弱?”

张穆成想了想道:“特别部位有加固,能达到二十毫米,但一般只有十毫米由于使用狩猎者的坦克引擎,功率很大,这才能有这样的度,如果是狼式坦克引擎,只能达到十五公里时,事先做过实验”

蒋百里、左纯庵、余大成、安柄朝围着“暴雨”装甲战车,互相争论其作战用途,但共同的看法是,这款战车的实用性很差,只适合对付步兵,或者具体说,应该是只装备四十五毫米以下口径火炮的步兵

吴安平摸着下巴,也在琢磨他逐步想起略有些印象的多炮塔坦克,和其号称“多炮塔神教”的众多拥趸,但那终究还属于火炮范畴,而“暴雨”战车几乎纯粹就是“多机枪自走怪兽”,只有二十毫米机关炮勉强还能称一个“炮”字

左纯庵道:“我看只能用作移动重机枪火力点使用,而且不适合在战场一线部署,否则就是敌方炮兵的指示灯塔,不说一打一个准,但伤亡肯定很大,还不如不用”

余大成的意见有些不一样:“我觉得对缺乏重型火力的敌军,使用这样的装备,大概比使用坦克及火炮,还要有威慑力其实单从杀伤力来说,对付轻武器步兵集群,机枪比火炮合适,尤其是在敌军没有很稠密的情况下”

“而且,如果能再去除两挺重机枪,将其位置改为活动口,大概还能带上火箭筒和狙击步枪,这不就是活动碉堡?防护力差是差,但一般巷战中,火炮的能力很难发挥,这时候‘暴雨’装甲战车,大概就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吴安平一挥大手道:“还是生产几十辆,多试试,最最少比装甲汽车好用”就此,“暴雨”装甲战车成为解放军的边缘装备,虽然列装数量很少,但还是有许多战士成为其拥趸,并亲切地称之为“机枪刺猬”

在这个厂区流连一个小时,在张穆成的带领下,众人又再度驱车,赶往北风重工在长庆桥的最后一个厂区这一厂区占地面积较小,而且不生产军事装备,但周边防卫却比第三个军工厂区严密

薛笃弼、刘治洲、赵元贞、刘宝濂这几个临时政府的要员,对此有些疑惑吴安平知道蒋百里、左纯庵他们其实也不知道为何要严密守卫这里,只是因为军人习性,才没向薛笃弼他们间接提出疑问,于是就注释道:“这里有形形色色的精密机床,代表着当今世界机械加工最高的水平和能力,关乎西北及中国工业的水平和层次的提升,重要性无以复”

机床是将材料毛坯加工成机器零件的机器,它是制造机器的机器,所以又被称为”工作母机”或”工具机”,习惯上简称机床机械制造中加工机械零件的方法很多,除切削加工外,还有铸造、锻造、焊接、冲压、挤压等,但凡属精度要求较高和表面粗糙度要求较细的零件,一般都需在机床上用切削的方法进行最终加工

在一般的机器制造中,机床所担负的加工工作量占机器总制造工作量的四到六成,可见其有多重要当然,哪一国都有机床,北风重工的机床数量再多,吴安平也不需要下令严加警备,关键原因在于,存放在这一厂区的系列机床,远比当今英美法德日等列强国家最先进的机床,性能还要先进这些机床要是流失,丧失之大远不是流失几项应用技术可比

这些问题都太专业,吴安平虽然仔细了解过,但要注释的很明白就很费力,所以他只是将防卫的必要做过简要说明,就不再往下深谈相比较,知道内情多的张穆成,由于是机械专业出身,自然是深有体会,赵元贞也明白一些,其他都是外行人,基本上就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了

北风重工这一厂区,正式名称应该是“北风机床厂”和其他三个厂区不同,北风机床厂内部,其实还分为两个部分,而且相距较远一个部分是十几个制造车间,主要用来生产机床;而另一个部分则是由十几个专业研究所组成的机床研究院,研究如何提高机床性能,并负责设想最适合应用的式机床

以技术力量来说,西北高级技术人员最集中的地方,就是这个北风机床厂车床制造车间,中级技工已算是水平最低,高级技工和工程师同样比比皆是,而在研究院,操作工最差也是高级技工水平,其他基本都是工程师和科研人员如果将这些人放出去,足够再建两个不包括机床厂在内的北风重工

有意思的是,从国籍上来说,这里无论技术工人,还是工程师以及科研人员,其实都是中国人但你要看肤色、毛发、眼睛、语言,就会发觉欧洲人占的比例,平均已达到四分之三,而且层次越高比例越大,两百多位最高级的科研人员中,只有十几个华人,而其出身的本土华人,则只有两个

如果有可能,吴安平是想全部都用华人的,但实际这时期就算赴欧美日留学的人成百上千,进修机械专业的却寥寥无几,其中学有所成的,是扳着一只手就能数过来那些原来的外籍华人不说,两个本土华人,其实一个只是国内机械专业的大学毕业生,另一个则是有些文化的老技工,由于早期加入陇东集团,而且平时注重进修,这才有机会进到这里

要在这部门引进外国人,没有留居中国的决心,吴安平是坚定不收的当然,一旦寻找到目标,为加强其决心,吴安平也是不吝提高其待遇,所以这里的无论华洋,在加入中国国籍,拿到吴安平私自印发的那个证件后,他们的待遇比在欧美原来的国家,其实还要高出两倍去如果和他们失业后的收入水平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得比

当然,真正最高级的人才,就算经济环境再不好,也不太可能失业这些欧洲人的水平其实在其原来国家,也只是居于中游,在这里享受的待遇,其实已经出他们应得的待遇,这也是这些外国人入籍的一大原因另外就是各国失业率都在攀升,大环境这样,有一张长期而且优厚的饭票,自然比整日汲汲于生计要强过太多

不过,不能因为他们水平相对较低,就以为北风重工的机床水准比英美德的水准差,实际恰恰相反,这里的加工水平其实比当前任何国家都要高,一些高精密机床最最少五年内,除西北外,没一个国家能生产出来,而且这种差距还会随着这些人能力的提升,一步步持续拉大,直到各国再没可能追赶上来

原因很简单,西北这边机床性能的起始点实在太高,最最少出时代三十年

本世纪初,为加工精度高的工件、夹具和螺纹加工工具,坐标镗床和螺纹磨床相继被创出,同时为适应汽车和轴承等工业大量生产的需要,各国又研制出各种自动机床、仿形机床、组合机床和自动生产线现在,后世系列主要机床如车床、铣床、刨床、磨床、钻床等,已基本演化完成,能够说,机床加工已进入精密化时期

现在还没有随后,但历史已有随后

随后,应该是液压和电器元件在机床和其他机械逐步得到应用,然后电磁阀系统将用到各种机床的自动控制上而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由于数控机床和群控机床和自动线的出现,机床的发展也开始进入自动化时期世界上第一台数控机床,是一九五一年在美国诞生的电子管数控机床,此后便向晶体管、集成电路方向过渡

吴安平最初引进西峰的机床,便是早期的集成电路数控机床,虽然是七十年代的老货,而且也不是当时最高级的产品,但性能却依旧能与早期的晶体管数控机床抗衡,相比这时代要先进至少四十到五十年

虽然有细致的操作守则,但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的中国,要学会操作这样的机床,可想而知难度有多大吴安平特别挑选一些文化程度高,而且有机床操作经验的本土技工,百般试验及试制,才终究以这样的机床生产出了机械化机床

初期制造的机械化机床,只能满足精度不高的加工要求,但随着对数控机床越来越熟练的操作,产出的机械化机床性能已足以和当世最先进的机床抗衡目前,由于电子方面的人才很少,吴安平并不打算仿制先进的电子管、晶体管等数控机床,但在机械化机床方面,却不断要求精益求精,逐步要将性能提到历史的最高点

北风机床研究院内,都是最重生产的机械化机床,各种车床、镗床、铣床、钻床、刨床及简单的联动机床应有尽有这些机床论性能,差不多就是同时代的最高水平,但是车床技术发展的脉络、性能提高方案及型机床的设想构想,吴安平却提供的很多,这足够研究人员沿着必定正确的路线,向上不断攀升,就算没有足够聪明,相信也能做出不小的成就

至于那批早期的集成电路机床,却没放在长庆桥工业区,刚开始是在西峰市区,后来便被吴安平连人带机床都安置到了子午岭的军事基地现在还在原来的四号基地,在那个士官基地内,有一个单独的区域,特地用来安置这些人和划时代的设备

而操控这些数控机床的,还是原来那批人,他们的工作就是进修再进修,试制再试制,要将机床的功效发挥到最大,并为将来西北由机械化机床向电子数控机床进军,奠定坚实的基础随着他们的水平逐步提高,当西北最晚在明年大规模开始生产电子管,后年初步开始生产晶体管后,就能够试制电子管及晶体管机床了

当然,电子管和晶体管相关控制系统,并不需要他们来设想和制造,这方面的技术和制造设备,同样将由吴安平间接从后世拿过来用只是到时,他们必定会是最好的机床操作人员,也能够和机床研究院的人,一起参与对电子管及晶体管数控机床的研究和改进中

似乎再搞研究没必要,但就算有先进的机床,有合格的操作人员,只需不再从后世引进技术,这样的提升进程就会戛然而止,这自然不是吴安平希望看到的使用能够先使用,制造能够先制造,但相关研究也要同步开展,相比其他国家,他们不但不缺各种先进理论,

还有对照研究的实物,这样再没有提高,那当真该一头撞死了

吴安平他们没去机床研究院,而只是视察了加工车间说实话,如果是相关专业的技术人员,大概会对研究院感兴趣,但包括吴安平在内,这些人其实只关注技术的实际应用,那些研究工作再有意义,在他们眼里也是分外枯燥

实际上,机床车间虽然在满负荷运转,机器轰隆隆震耳欲聋,但在这些人眼中,相比看到汽车、军车、坦克及自行火炮,还是显得很枯燥这大概就是技术人员的悲哀,尤其是在这时代,就算最好的工程师,也只能围着一些人的指挥棒转动,而拿着指挥棒的人,很可能其实只是个棒槌

不过,有几个车间还是吸引不少关注的目光这些车间拥有许多大型设备,例如五米以上的立式车床、十米卧式车床、十米拉床、十米卧式外圆磨床、五米滚齿机、八米龙门铣床、平面磨床等除此外,还有附属的各种各类工艺设备,如工、卡、量、刃、模具和各种各类专业加工机床

薛笃弼和蒋百里等军政要员,之所以对这几个车间感兴趣,一来是这些大型机械加工设备,看上去实在惊人,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二来从各型机床上正在加工并逐步成型的产品看,这明显就是各型坦克及自行火炮的配件或装甲

“狩猎者坦克、雷神自走炮原来是在这里生产的?”左纯庵看得目瞪口呆道.

二零五章 北风重工(8)

二零五章北风重工(8)

吴安平自然清楚不是这样,不过还是由张穆成引见道:“不全是,其实坦克和自行火炮的生产分为三块一块是在这边钢铁集团下属的各类金属制品厂,一块是在这里,另一块就是在咱们看到上一个厂区钢铁厂那边按需要生产部件粗胚,这里进行精加工,使部件符合标准,前面厂区则负责组装,整套程序大体是这样的”

“何必这么麻烦,都放在一起难道不成吗?这样岂不是方便?”左纯庵厚重的钢板及合金板材,在大型车床的加工下,顷刻便钻出眼孔、削成特别外形、磨成平滑光面,一边啧啧称叹,一边随口说道不过他的疑问,似乎许多人都有

吴安平笑道:“这你就不明白了拿生产狩猎者坦克来说,除这些大型车床外,前期还需要用到容量几十吨的电弧炼钢炉及其他附属设备,以满足合金铸造和供金属件的淬火、退火及回火等要求,同时还需要用到两三千吨级的水压机及各种大小液压机,以满足金属件成型、折弯、拉伸、等要求,还有热处理要用到十米井式油炉,这些当然由钢铁厂做最方便”

说着,他又有些骄傲道:“其实这些大型设备加起来,已经足以造出重型坦克及各类重型火炮不过,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什么事都要有个过程,现在中型坦克就能满足需要,重型坦克还是等到生产人员磨合个一年半载再动手制造也不迟”

这些大型设备,却都不是陇东集团自产的,而是吴安平在后世特别定制的,通过D-7引擎转运到这时空使用一些千吨以上级的水压机、油压机等大型设备,有些是间接买的前苏联的旧货,例如在几个中心储备库,还存着一些几十吨级到数千吨级的水压机、液压机,这都是精心挑选的,有些有毛病,但简单修修就能用

当然,万吨级的水压机已经属于国家级的大型设备,而且数量很少,一般人根本买不到吴安平本事再大,除了间接动手抢外,也是难以办到不过,他倒是从乌克兰、俄罗斯及其他前苏联地区,扫了六套报废的设备虽然已不能用,但主要指一些特别部件,那些大型数百吨的大型铸件,再放一百年也损坏不了

而这样的大型铸件正是陇东集团短期内无力制造的,他把这些东西都买来,其他能够由陇东集团生产,或者再按照规格向后世定制,这样旧结合,修修补补,就能派上大用场不过,这也不是立刻就能完成的,最最少第一套散件就得等到九月份才能拿到

也不用着急,这样的设备暂时也不急用,大概造船业最需要,但西北发展造船业本身就受限制虽然有在武汉及上海提前布局船舶工业的企图,不过**没这样的设备都能造出万吨轮,陇东集团想必也没问题吴安平可不想把这样的战略级设备,放在自己无法全面掌控的地方,那无论如何都太危险

视察完北风重工,吴安平除了高兴看到工业进展,其他倒没什么,不过薛笃弼、刘治洲、赵元贞、刘宝濂这些临时政府的要员,明显经此一行,坚定了发展西北的信心当然,对吴安平的信心也足,由此,对他的一些决定,就算不明白意图,也开始毫无怨言全力支持起来

终究,北风重工看到的一切,似乎已证明吴安平就是真正的“奇观制造者”,西北自然需要奇观,中国也需要相对而言,蒋百里、左纯庵、余大成、安柄朝、谭根等军方高层,对此感触深,终究战争最讲究胜负,实力究竟如何,最容易显显露来,半点做不得假

虽然第二天的庆祝仪式,只和北风重工有关,但既然已到长庆桥,吴安平不免也要到其他公司看看,就算蜻蜓点水,对员工也是一种激励尤其是大量人员扩招进来,一多半其实都还不认识他这位老板

当然,他也希望能有惊喜,再见到一个像波尔舍这样的人物

接下来,离开北风重工后,吴安平又带着陇东集团、临时政府和军方高层,对时代动力、三秦机械、联合设备、精工器具等几家公司进行了视察

这些公司的管理人员及生产人员基本上已经完备,虽然相比北风重工,远达不到规划的规模,而且主要的生产基地将设在外地,但在长庆桥这边,都设有一个或几个中小规模的工厂,这些工厂已经有产品定型,或即将定型车间都没闲置,就算没有产品上马,也能够利用现有设备,生产西北急缺的一些物资,例如农具、五金工具、建设及工程器材等

这些公司和北风重工一样,都属陇东集团旗下的一级子公司,长远来看,将会发展成大型的**的国营企业,也就是将来的所谓“央企”,其中大部分只生产民用产品,但也有个别公司兼做军品,例如三秦机械和精工器具等当然,即便生产领域和北风重工以及专业军工企业有堆叠,产品方向也会各有不同,可能各自侧重后世英美、德、苏等的发展脉络

期间,吴安平自然不免要发表一些讲话,对员工尤其是外国员工进行安抚鼓励这方面其实他一点也不发怵,场面见得多,自然也就从青涩到熟练,越来越游刃有余起来当然,也不能指望他讲出什么振聋发聩的强国之音,这种卓的演讲能力和煽动能力,老实说,有时候也要靠天赋,而吴安平这方面的天赋明显不够

说起来,也不过走走看看,其实花费不了太多时间从这些公司出来,吴安平等人又对长庆兵器集团、大秦机械工业、昆仑防务、关陇机器公司、联创光电公司、中通器材等军工集团进行了视察而这些公司的主业虽然都是军品制造,但对民用领域的相关产品,也会稍有涉足,以充分利用设备和发挥技术能力,只不过军品及民品的制造标准将各有不同

长庆兵器集团,主要涉及各类枪械及各型火炮的研制,相对来说,这个公司和北风重工一样,体系为完备,因为陇东集团早期负责枪械及火炮制造的军工人员,在改组之后,有相当一部分也进入到这个公司陇东集团在改组前,其实就拥有很多军工资源,而这些资源在改组后,基本上都由北风重工和长庆兵器集团两家瓜分

目前,长庆兵器集团的主要生产任务,依然是加工毛瑟98K步枪、毛瑟狙击步枪、捷克冲锋枪、重机枪、火箭筒及迫击炮这些都是目前解放军的制式装备,吴安平接下来已不准备再向后世定制零部件,将完全由西北自己生产由于现有军队已完成装备,所以他们的生产压力并不算大,有用来提升产量的许多时间

同时,长庆兵器集团还有研发任务,需要研制半自动步枪、自动步枪、通用步枪、通用机枪等型枪械,并为火箭炮、迫击炮、榴弹炮及其他牵引火炮、舰炮、机关炮等武器,设置大中小口径标准及统一的质量标准其实已经有枪械样品出来,只是可靠性并不令人满意,还需要进一步改进

吴安平虽然能够间接拿出后世的设想及通用标准,但想到目前解放军的装备已经足够先进,换装的要求并不急迫,暂时就任由这些人自行发挥,以提高自身的研发能力当然,具体思路和提高方向,他是已经给出的,所以只需下些功夫,费些脑力,并不难达成目标

说到自动枪械,吴安平其实有一点可惜夏听白已经查到,由于已到保存期限和不再有必要性,俄罗斯正准备处置库存的数百万支AK-47及其他大量轻武器这些武器其实只是储备,并没有使用过,还是崭,只是维护费用太高,而且相对有些落后,俄罗斯才准备将其销毁或部分卖掉吴安平虽有心以白菜价盘下一些,但根本接不上线,也不敢接线

夏听白还在努力,看有没有其他可趁之机一是看能否找到能保证买卖安全和隐蔽的中间军火掮客,二是看能否找到武器销毁工厂的漏洞,以移花接木但吴安平并不看好这些努力,虽然为保证自已军工企业的开工率,他其实需要的不是太多,但这样的事终究风险太大,就算真做成了,也很可能得不偿失

大秦机械工业其实是生产重武器的主要公司,例如重型火炮、重型坦克、中大口径的舰炮、岸防炮、要塞炮等,以至将来军用舰船的制造生产,也是它要涉足的领域,但是目前这一公司还基本只有一个框架,做做前期研究还能够,要投产至少还需要再等半年当然,它也能够暂时为其他公司加工零部件,生产能力也不会闲置

昆仑防务公司和大秦机械工业的情形差不多,不过相对而言,它已经在生产一些自己的产品,虽然只是一些相对低级的产品,例如钢盔和其他一些军用器材关陇机器公司这时的规模稍大一些,已经能够向军品加工领域,提供一些小型的机械设备,将来北风重工用到的那些大型机床及其他大型设备,将主要由北风重工、关陇机器和大秦机械工业三家负责研制

联创光电公司基本还是空壳,里里外外加起来,人员不过三百,但除去管理及辅助研究人员,其他一百来人却都是工程师和相关基础专业的研究员,科研及技术能力并不低,其发展前景不可小窥

中通器材则已经在生产军用无线电通讯设备,例如军用电台等,及其他还有一些各类型的瞄准器具、丈量器具等但最重要的都不是这些,在这个公司还隐藏着一个非常重要的军用项目,那就是小型雷达的生产及制造之所以不说研发,是因为这玩意太先进,找不到合适的人,只能利用现成设备和生产原料,间接制造出来,一步步改进达标,再逆向解析

各式大中小型雷达的研制,将来主要由联创光电公司和中通器材负责,现在需求不大也不紧迫,所以只在中通器材设立了相关生产车间,规模其实不大,但研究人员不少有个很尴尬的现象是,这类研究人员,虽同样都拥有中国国籍,但其中竟没有一个华人,非但本土华人没有,海外华人也一个没有

另外,长庆桥这边的发电厂划到了西北电力公司,眼下正在进行二期扩建,安装的火力发电机组以石油为燃料,功率达到六十万千瓦西北要发展,必要保证电力供应,吴安平对此不得不格外重视,特地在西北电力公司的长庆桥热电厂多停留一个多小时,再次对二期扩建工程并网发电的进度提出了明确要求

目前的火力发电机组,功率能达到二十万千瓦,已经算是最先进,上海的杨树浦电厂规模号称远东最大,但它使用的发电机组,功率还没有达到二十万千瓦六十万千瓦的发电机组,要再有二十年时间才能面世,但吴安平自然不需要受这种限制,通过夏听白从后世定制了三套,一套在长庆桥安装,另两套则分别放在在兰州和西安

四五十年代的火力发电机组,就算功率能达到六十万千瓦,和后世同样功率的发电机组相比,落后得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在占地面积这块表现最为直观,为安装这套高功率火力发电机组,长庆桥热电厂的二期扩建征地竟达到六百亩当然,吴安平从后世定制的发电机组,并非只有这三套,其他从几万千瓦到三十万千瓦的总共还有二十多套,只是按照电力预测需求,将分别在西北电力各地的电厂中安装,而西峰、兰州、西安这边的,规模自然要大一些

出长庆桥热电厂,吴安平又和众人到第一冶金公司的冶炼车间看了看就目前来说,向陇东集团旗下的各军工集团提供型合金,是第一冶金的主要任务,虽然西峰煤铁、兰州钢铁及渭南钢铁三家集团,也已涉及或即将涉及合金生产,但在规划中,第一冶金却是最专业生产各类合金的一家一级子公司

现在解放军装备的坦克、火炮乃至枪械,都已用到大量合金,但这类合金主要出自钢铁集团下属的二级子公司,而第一冶金目前专注在做的,只有一个项目,就是型铝合金的生产吴安平之所以特别关注,是因为在航空制造领域,型铝合金的使用将越来越普遍,要造客机暂时还有点遥远,但各型军用战斗机、侦察机、轰炸机的使用量其实大

其实,铝合金的发展本就与航空工业的发展密不可分的莱特兄弟二十多年前制造飞机时,就已在铸造发动机的曲柄箱体时,使用了Al合金,后来Alg系合金的时效硬化现象被发觉,铝合金作为主体结构材料,便在飞机制造业使用得越来越多

航空工业初期飞机设想对机体材料的要求比较简单,只需提高静强度就能够目的在于减小结构重量、提高载重量和航程这期间,研制和开发的铝合金是2014和2017型合金随后又研制出了2024合金目前,2024合金已开始应用,到三十年代就为广泛

二战期间,为获得高的机体材料强度研制出高强的Al-Zg系合金7075-T6,随后又发展出高强度7178-T6在六十年代以前的机型上,这两种铝合金使用非常广泛,但当厚大截面结构出现时,为满足抗腐蚀性能及高断裂韧度要求求,又先后研制成功7075-T73、7075-T76、7475、7050-T74等几种合金再往后就无需再说,类型自然越来越多

从2014型直到7050-T74型,乃至到再往后的一些铝合金型号,有些在后世的网络上就间接能搜索到合金配比和加工工艺,有些就算搜不到,但因为这些型号都已经落后时代几十年,稍微花些钱以至根本无需花钱,吴安平都能透过洛夫娜从乌克兰得到细致的相关资料所以,第一冶金根本无需经历繁琐及艰难的开发过程,一开始的起点就很高

现在第一冶金已完成对2014及2017型铝合金的验证,正在大量生产2024型合金,先进的7075-T6型和7178-T6型合金,也能少量制备,只是暂时无法形成规模2014型和2017型,虽然目前还很先进,但吴安平只准备将其应用在民用领域,如汽车业,2024型才准备在航空业大量使用

2024型的铝合金,能够不断用到二战前期也不落伍日本零式战斗机上大量采用的所谓“级铝合金”,就性能而言,其实还不如2024型等到7075-T6型、7178-T6型能够大量生产,并应用到西北的各仿制机型上,届时单比较这方面,西北的仿制机就要全面过二战时期的各原型机

说到底,还是因为西北的技术太廉价各国辛苦研究十几年的所谓技术,在吴安平来说,有时候想要得到,所费还不过一度电钱很多时候,穿越者之所以能撬动历史,其实都是因为类似的原因.

二零六章 羽翼(1)

二零六章羽翼(1)

一趟行程下来,已经到了晚间

不过,吴安平晚间同样也没闲着,他留薛笃弼、刘治洲、赵元贞、刘宝濂在北风重工住下,与关岭东、蒋百里、谭根等陇东集团和军方要员,又慢慢忙忙赶到东方飞机制造联合企业的DFX-01中心工厂,和在那里等候的巴玉藻、王助、王孝丰、钱昌祚、曾贻经及赵礼华见面,以细致了解型战机的仿制及研制进程

其实,东方飞机制造联合企业原是由谭根、王助、赵礼华负责,后谭根出任解放军装备总长,便由王助接了总经理兼总工程师之职,赵礼华仍任副总工程师不过,谭根仍经常过来,参与飞机的设想及制造,终究这是他的最大爱好,解放军装备总长的职位虽高,但与这项工作相比,他其实愿意与飞机亲近

在长庆桥工业区,将只设立东方飞机制造联合企业的一家中心工厂,即所谓的DFX-01工厂这个中心工厂,全面承继了前锋战机的生产线和相关人员,是目前西北唯一拥有战机批量制造能力的机构而不久后,东方飞机制造联合企业将在兰州设立总部,工厂将遍布西北各地,将来大概国人将称呼它为“西飞”或“兰飞”

巴玉藻、王孝丰、潘世忠领衔的是民族航空工业公司,这一公司将在西安设立研发及生产中心,但它暂时不会成立总部,吴安平准备将来把它放到南方去,具体是哪里现在还没定届时国人大概称呼它为“南飞”,这主要是为平衡航空业的南北分布巴玉藻、王孝丰等之所以出现在DFX-01中心厂,是因为民族航空工业公司的产业布局还未展开

目前这两家是主要的战机生产商,其中东方飞机制造联合企业,除前锋战机外,还将生产斯图卡Ju87和梅塞施密特BF109,而民族航空工业公司将生产“蚊式”系列飞机,并参考零式战斗机的技术方案和吸收各国技术,在此基础上自主研制重型战斗机当然,如果飞机定型,肯定不会再叫什么“零式”

客气话没说多少,吴安平等人便在王助、巴玉藻陪同下,来到放置型战机的机库,想看看在纸面上威风十足的战机,究竟制造出来是怎样一个容貌

在王助、巴玉藻、王孝丰、潘世忠、曾贻经、钱昌祚等飞机制造及设想专家加入陇东集团后,西北已经初步具备了完全仿制二战优良战机的基础,待等到大批中外技术专家及中高级技术工人加入东方飞机制造联合企业和民族航空工业公司,斯图卡、梅塞施密特BF109、蚊式及零式,就终究走出纸面,在三月初各自出了样机

“怎么样?战机比前锋战机威风?”吴安平拍着斯图卡的前螺旋桨,转身向正翻看战机性能引见的余大成兴奋问道

“看引见是先进不少,但具体怎么样,还需要全方面验证据王助总工程师说,这种战机,包括后面的三种式战机,都是按照标准化图纸制造出来的,他们只是实验了航、航程、升限、载重等性能,虽然数据很令人惊喜,但这种实验还是很全面的,与瞬息万变的战场差别很大”余大成明显不在乎什么威风不威风的问题

其他几个人都围在几架斯图卡、BF109、蚊式及零式战机周围,听王助、巴玉藻、王孝丰、赵礼华等进行细致引见这个时间,自然不适合战机升空,但从王助、巴玉藻等人的神情看,明显他们对战机的性能很有自信

其实吴安平心里清楚,只需他们严格按照图纸要求的标准和质量去做,根本就没有失败的道理凭王助、巴玉藻等人的水平,有图纸可依,有标准可循,自然也不会出现失误

前锋战机是解放军的现役战机,虽然已足够先进,但实际它只是斯图卡的过渡型号,因为这个原因,身为最高统帅的吴安平和身为空军总司令的余大成,自然对斯图卡最为关注,也最为热心

不过了解越多,发觉的问题也就越多,并非没有担心

JU87斯图卡是一种俯冲轰炸机,它的机体非常牢固,故能以八十度的角度向下急剧俯冲其上装备的自动计算装置,可正确计算出开始俯冲和拉起机头的时机,在前翼梁下装有一对减板,而其肥大的主起落架,在俯冲时也起到减作用这型飞机的圆径轰炸误差小于二十五米,在吴安平时代,已经是很高的精度

斯图卡的机头冷却进气口,装有一个空气驱动的发声装置,在俯冲时会发出类似空袭警报的凄利尖啸声,加上垂直俯冲的视觉威慑,将使任何敌人胆战心惊,感觉战机是直冲自己而来,因而在炸弹还没落下之前,便能对攻击目标的心理形成极大冲击,从而摧毁其心理防线,加强轰炸效果

当然,虽然斯图卡被比喻成“一门会飞的火炮”,具有大范畴作战能力和灵活攻击性,但也并非毫无弱点,在航程和航方面,这款战机相对就不算太出色

吴安平最头疼的还不是这点,就算在二战中期斯图卡已经落后,但现在离二战还远,凭JU87的性能这时已经足以所向无敌,他当初没想到的是,操作这款战机竟然颇为复杂,优良的飞行员并非轻易就能培训出来

这就是轻信斯图卡名气的代价,这时他已知道,这款战机其实还算不上很专业的强击机如果要支援地面作战,他其实能够委托后世的航空专家,特地设想一种强击机,而不用从二战前期的军机中选择机型,因为当时强击机这一概念还未很明晰当然,这只是因为他可利用的资源太多,才有这种得陇望蜀的无谓慨叹,相对来说,其实斯图卡已经足够优良

听了吴安平的担心,谭根笑道:“这是个问题,但也不是问题我们目前列装的前锋战机,可算是一种鹫式战机的过渡机型,培养飞行员能够先让其上前锋战机,待熟练后再操作鹫式战机建立起这样一个阶梯,既不用担心鹫式战机难上手,也能够充分利用现有的战机,终究前锋型战机仍属先进,没有将之淘汰的道理”

吴安平想想也对,遂不再纠结

如果说斯图卡的操作难度已经很大,那同属德国的梅塞施密特BF109、英国的蚊式及日本的零式战机,要操作娴熟,发挥出应有战斗力,其实为不易

BF109及其改进型战机,使用贯穿整个二战,是德国空军最重要最全面的战斗机类型;蚊式虽然是高木头机,但却是英国二战的三大主力机型之一,充满传奇色彩,战场生存率极高;零式战斗机是日本的二战主力战机,尤其在二战前期,号称“三千海里无敌手”这三种战机比斯图卡先进,操作当然也复杂

JU87斯图卡在解放军改称“鹫式”战机,而梅塞施密特BF109改称“鹰式”,蚊式改称“鸢式”,零式则改成“隼式”这四种战机,吴安平并不准备都依原样仿制,有的要加以改进,但改进则意味着复杂,对飞行员来说,自然也就难上手操作

当吴安平发觉这一问题时,才知道对鹫式战机的担心,根本就是自己太贪心所致,任何一种先进机型列装,不经过长时间的飞行锻炼及战术摸索,是不可能形成坚强战斗力的鹫式战机虽有一个前锋战机过渡,但那也不能算取巧,说不定熟悉两种型号战机所用的时间,比单纯熟练驾驭鹫式战机,所耗的时间还要多

他摇头向众人苦笑道:“看来,这世上真是没巧可取,想多争取一分成功,就必须多付出一分努力空军要想壮大,成为遮天之翼,关键还看自身能下多少工夫”

空军总司令是余大成,他闻言充满信心道:“打铁还要自身硬,这话一点错没有不过,也不用担心,笨鸟能够先飞,何况我们还没有多笨?三个月练不出,我们就练半年,半年练不出,我们就练一年,只需有这种恒心,我就不信培养不出优良的飞行员前锋战机驾驭起来也未必多简单,我们的战士不是两三月时间就掌握了?”

吴安平一边点头,一边忍不住提示道:“我们需要的飞行员不是一个半个,而是成千上万个,这一点必须明确”

余大成道:“自然,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只需保障有力,批量培养飞行员也算不得多难”

吴安平道:“有信心就好反正你是空军总司令,这件事说到底,总是要交给你办的”

“鹫式”战机是原样原尺寸仿制的JU87斯图卡,这款战机将是纯粹的消耗品,或者几年后靠向德国及其他国家出口,还能发挥些余力,但吴安平并不准备再发展改进型,所以没必要做仔细的引见

“鹰式”战机则不同,BF109从一九三六年正式诞生,到一九五八年最后退出舞台,其间二十三年,不断在不间断改进,衍生型号不胜其数,而且每一型号在当时来说,都足够优良吴安平对其先进性不太看重,但对其长达二十多年的改进过程却十分感兴趣,他认为如果能尽可能重演这一历程,将会给王助、巴玉藻等研制式飞机,提供足够丰富的经验

BF-109最后发展到A、B、C、D、E、F、G、K、Z、H等诸多类型,其中B、C、E型机在二战早期可说是最优良的战机在英法海峡和不列颠战役中,BF-109E型机遇到英国“喷火”式战斗机,才算棋逢对手,但E型机航程短,使其无法伴随轰炸机轰炸伦敦,成为德国空军在不列颠战役受挫的重要原因

BF-109F型机拥有大的马力、最型的冷却器、轻巧的机身,已能和英国“喷火”式战斗机进行对抗G型机度高、火力大、操控易,虽随着美国P-51“野马”、P-47“共和”战斗机的出现,逐步有些力不从心,但仍不失为当时最优良的战斗机K型机是最后的改进型,应该是想与美国先进战机分个高下的,但当时德国败相已显,这款战机的生产数量过少,也没派上多大用场

“鹰式”战机仿制的原型机,是BF-109的C型机,两挺机枪装在发动机上方,而不是好像B型机安装在翼根这型飞机航程也较短,只是目前来说,中远程轰炸对解放军空军也是一个难题,“鹰式”战机并不需要为轰炸机远程护航,所以这方面的缺陷还是能够容忍

有了BF-109C,王助、巴玉藻他们还要继续仿制后续各种改进机型,但每型出几架样机即可,主要是吸收经验,没必要每种型号都大量制造拥有足够的经验后,一方面能够综合各类战机的优点,综合航空技术,自行设想适合的飞机,另一方面再仿制美国的“野马”及“空中堡垒”等二战后期的最优良战斗机、轰炸机,就再不存在什么碍难

当然,其实西北一开始就能够从仿制美式飞机入手,或者能够从仿制苏式飞机入手,都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但德国在后世的拥趸太多,吴安平随便搜索周都在讨论“斯图卡”和“BF-109”,他又不具备很强的分析能力,这才选定了这两款战机

其实也不算失误,尤其是BF-109型机,本身就是当时最了不起的设想它以灿烂的战绩,成功证明自己在几乎所有方面,例如截击、支援、夜间战斗,或是侦察、护航、地面攻击,都足以胜任而且,当时最先进或前卫的技术,包括下单翼、全金属蒙皮、窄机身、可回收起落架、封闭式座舱等,都被应用到这款战机上,所以研究它的收获必定不小

英国的蚊式战机是全木型战机,其主力型号是水平轰炸机,它制造起来廉价方便,改型又多,生存性又好,虽然同是消耗型战机,但如果引入蚊式战机的改进平台,既能满足解放军的各种需求,又能好节省原材料,这自然是最好的消耗型战机所应该具备的特点

“蚊式”轰炸机是英国人德?哈维兰设想的,其度以至过大多数战斗机,因而即便不照顾侵占武器,战场生存力也很高“蚊式”战机的自重、发动机功率、航程约为“喷火”式战斗机的两倍,但度比“喷火”还快,升限能达一万一千米,尤其载重能力十分惊人,就算装有一万磅的压舱物,仍然能够安全起飞

一万磅相当于四吨半,虽然与二战最著名的运输机如德国Ju52、美国C46、C47相比有所不如,但西北目前研制大型运输机还有些困难,使用“蚊式”战机暂时充当运输机,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蚊式”战机在轰炸时既可作高空水平轰炸,又可作低空点状小型目标精密投弹但最让吴安平动心的是,其性能十分全面,只需稍加改造,便可充作照相侦查机、轰炸机、战斗轰炸机、夜间战斗机、轰炸指导机、鱼雷轰炸机、猎潜机、昼间巡查机、布雷机、教练机、特种运输机等机型,稍微夸张点说,只需解放军把“蚊式”战机作为开发平台,就足以满足几乎任何作战需求,这自然能有不少便利

王助、巴玉藻等人要特地研制特别用途的战机,也并非不能够,但没有那种必要,只需能充分利用“蚊式”战机的设想,就能将精力集中在具前景机型的仿制上,例如“野马”P-51、“级空中堡垒”B-29、容克Ju-52、突击队员C-46、空中火车C-47、喷火战斗机、地狱猫F6F、拉-7、雅克-9、图式轰炸机、德国262喷气式战斗机等

吴安平希望最终西北或说中国,能形成苏式战机、美式战机及全面的中式战机,三系列三风格战机三足鼎力的盛况当然,届时无论苏式战机还是美式战机,都将与其原来的历史型号有所不同,将全面优良,而中式战机便是两种风格战机优势的综合体,居于核心地位

这种野心自然很狂妄,但资源优厚到吴安平这种程度,这样的野心也并非无法实现在他看来,目前西北航空业最需要做的,除制造解放军将要用到的各式飞机外,还要通过对各类优良战机的仿制、改进及少量生产,完成对各国飞机研制经验的吸收,以增强自身的底蕴,从而最终脱颖而出

当然,这种对各型战机的仿制,也比其在这时空出现的时间要提前

对当前阶段的解放军空军装备,吴安平认为以“鹫式”即斯图卡,进行俯冲轰炸,对地攻击;以“鹰式”即梅塞施密特BF109,进行护航,对空作战;以“鸢式”即蚊式战机,进行水平轰炸,充当侦察、反潜、运输等作战任务的多面手;至于“隼式”即零式战机,则暂时不会大规模生产,只用来改进及改制,锻炼西北的航空人才

当“鹫式”、“鹰式”、“鸢式”批量列装,解放军空军将一跃而成为当今世界最恐怖的空中力量,其羽翼之下的敌人,除了无尽的恐惧及毁灭,吴安平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结局.

二零七章 羽翼(2)

二零七章羽翼(2)

零式战机,简称零战,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日本海军航空队最主要战斗机种,从中国战场不断使用到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整个太平洋战区都能够见到它的踪影这种战斗机虽然给美英带来很**烦,但由于其固有弱点无法克服,最后终究落得只能充当自杀式飞机使用所谓的“神风特攻队”,驾驶的飞机就是零战

二战初期,曾产生所谓的零战神话,日本将其视为不可能击败的无敌战机,其主要优势是优异的水平面回转能力、高航程、低空优良的爬升率及二十毫米航炮而所以后期沦为自杀飞机,主要是因为刻意降低重量追求低翼负荷导致机构强度不足易解体、几乎无装甲,无法高俯冲,高运功性能严峻降低,二十毫米机关炮弹药少且炮口初不高导致射程低

这些弱点其实综合起来,都和零战发动机性能不佳有关,而且其最初的设想已经限制了发动机性能的提高,无法提升功率,所以后来日本从头设想重型零战,并命名为“烈风”,可惜还没造出来就挨了原子弹,不得不投降了如果其一开始就发展重型零战,二战太平洋战场的制空权究竟属谁,还真有些说不准

吴安平希望巴玉藻等人参考轻型零战,而自行研制重型战机,无论结构材料还是航空发动机技术,他们掌握的资源都比日本要多要好,相应地,研制难度也就没那么大

不过,说到航空发动机,也就是飞行引擎,这本就是航空制造业最关键也是最核心的领域,吴安平为提高西北这方面的水平,可没少费心既然曾贻经这位对口的协和航空动力设备公司的总经理兼总工程师也在,他自然要多了解些这方面的情形

吴安平给曾贻经提供了不少航空发动机的设想图纸和技术方案,但实际上这些资料的技术性太强,他虽然努力去看,却还是有些看不太懂,只记住了一些关键名词和大概的数据,哄哄外行人行,在内行业人面前就不得不露怯了

现在,应该说航空技术最发达的是英国,但仅仅十几年前,也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法国航空业还是处于领先地位美国虽然发明了动力飞机,并且制造了第一架军用飞机,但在参战时连一架可用的式飞机都没有,以至于美国航空中队装备的六千多架飞机中,竟有近五千架是法国飞机

当时比较著名的“斯佩德”战斗机,采用的是伊斯潘诺-西扎V型液冷发动机,最大功率已达220KW功重比为0.7KW/Dan左右,飞机时过两百公里,升限达到六千六百多米

当时,飞机的飞行度还比较低,如果使用气冷发动机,冷却就比较困难,而且为了冷却,需要将发动机裸露在外,这样又增大了阻力因而,大多数飞机特别是战斗机,采用的是液冷式发动机期间,旋转汽缸的气冷星型发动机曾风行一时,不过这种发动机因功率的增大受限制,在处理固定汽缸的气冷星型发动机的冷却问题后,便没人再用

一战过后,活塞式发动机领域有几项重要发明

发动机整流罩的出现,既减小了飞行阻力,又处理了气冷发动机的冷却困难问题,因而能够设想两排或四排汽缸的发动机,为增加功率创造了条件;废气涡轮增压器的出现,提高了高空条件下的进气压力,改善了发动机的高空性能;变距螺旋桨的出现,可增加螺旋桨的效率和发动机的功率输出;内充金属钠的冷却排气门的出现,处理了排气门的过热问题

同时,航空从业者发觉,向汽缸内喷水和甲醇的混合液可在短时内增加功率三分之一;高辛烷值燃料提高了燃油的抗爆性,使汽缸内的燃烧前压力由2-3逐步增加到5-6,以至能达到8-9,既提高了升功率,又降低了耗油率

虽然王助、巴玉藻都可谓世界级的航空专家,而且分别主导了斯图卡、梅塞施密特BF109及蚊式、零式战机的仿制,但说到发动机,曾贻经有发言权,而且他领衔的协和航空动力设备公司,就是特地研究及设想航空发动机的机构

蒋百里他们是不大能听明白,但还是认真在听他说

曾贻经说道:“目前,气冷发动机发展迅,但液冷发动机仍有一席之地,比如鹫式、鹰式、鸢式三种战机,使用的就都是液冷V型十二缸发动机,当然其具体设想各有不同

鹫式发动机的功率是不到五百千瓦,鹰式就过五百千瓦,而鸢式发动机的功率则有七百千瓦,虽然各型发动机都各有优点,但从功率也能够看出,相比之下,鸢式发动机要先进许多”

确实,就活塞发动机而言,二战时期英国的技术最好,其生产的梅林系列液冷发动机,不仅曾在“飓风”、“喷火”、“蚊式”战机上广泛使用,美国的“野马”战机也使用过这种发动机与其相比,二战时德国的活塞发动机就有些不如

“四款战机中,只有隼式战机使用的是十四缸的星型气冷发动机,但功率却过一千千瓦可见,在整流罩处理了阻力和冷却问题后,气冷星型发动机具备刚性大,重量轻,可靠性、维修性和生存性好,功率增长潜力大等众多优点,长远看,势必要比液冷发动机有发展前途,尤其是在大型轰炸机、运输机上,气冷发动机肯定会成为主导”

吴安平稍微回想一下,便知道曾贻经所说十分正确

现在如果不算西北,最好的气冷发动机应该在美国美国的莱特公司和普?惠公司先后研制出的单排“旋风”和“飓风”以及“黄蜂”和“大黄蜂”发动机,其最大功率都过了四百千瓦到二战迸发时,由于双排气冷星型发动机研制成功,发动机功率将能再提高一倍有余,可见其潜力之大,实在是过液冷发动机

吴安平之所以清楚这些,并非是简单因为他能穿越到后世,主要是先前他向曾贻经转交了一批发动机设想图纸,其中既有液冷式发动机的,也有气冷式发动机的,像先前提到的梅林发动机、旋风发动机和大黄蜂发动机等,就在其中这些发动机图纸在后世网上也不容易搜到,即便搜到也只是很简易,其来源还是依靠乌克兰那个产业联盟的各业专家团

吴安平想了想道:“既然隼式战机能制造出来,说明我们已经具备大功率气冷星型发动机的能力,那么想必要研制大型轰炸机、大型运输机,以至客运飞机,已没有多大难度了?”

曾贻经和王助、巴玉藻对视,见他们示意自己先说,便道:“动力这方面的问题应该不大,你交给我的发动机图纸中,就有几种双排和四排气冷星型发动机的设想,我计算过,每台双排发动机的功率能达到一千两百到两千千瓦,而四排的则能达到两千至三千千瓦,如果能装四台四排的气冷发动机,总功率将已经足够大型轰炸机和运输机使用,客机也没问题”

吴安平忍不住轻笑,曾贻经所说的差不多正是后来B-29“级空中堡垒”的动力设想思路,这却不是他提供的资料,而且将来在没有出现类似的大型轰炸机设想之前,“级空中堡垒”的技术方案,他也不准备再拿出类似的方案,就是在后世其实都很难找到很细致的,想要造出大型轰炸机,多需要西北的航空专家发挥自身的才智

“大型轰炸机、大型运输机和客机,要求大载重、远航程,如果能实现你提供的那种涡轮组合发动机的设想,那么既能进一步提高功率,又能降低油耗到时候装两台这样的涡轮组合发动机,应该能够实现一万以至两万公里航路不加油,这已经应该能够划到战略级别了当然,没三五年时间,是很难实现这种越的”曾贻经又继续说道

涡轮组合发动机?这是“海王星”飞机?吴安平隐约记得看到过这种飞机的资料,确实连续飞行一万八千公里未曾加过油,不过他不认为西北五年内能够造出来当然,如果真能提前造出来,他自然比谁都高兴

“不过”王助接着曾贻经的话开口了,但他先用了个转折词:“不过,大型轰炸机、大型运输机及客机的制造,引擎只是一方面,机体结构、航电系统等都不是轻易就能完成设想的飞机越大,设想和制造相对就越复杂,有欧洲高级技术人员及研究人员的加入,我们的技术实力其实是具备的,但还需要磨合,这时间我看最快也要两到三年”

吴安平急切道:“也就是说,最晚三年后,我应该就能看到大型轰炸机和运输机的出现?”

王助点头道:“差不多是这样”

吴安平知道王助不是信口开河之辈,自然便将这个“三年”记在心中,他是真希望类似级空中堡垒B-29这样的大型轰炸机,能率先出现在西北的这样的飞机航程极远,能满足远距离跨海轰炸的需求,在海军没成长起来之前,要进攻隔海向往的敌对区域,远程大型轰炸机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装备

吴安平又问道:“有这么多式的航空发动机设想做参考,能整合先进的统一型号的发动机吗?”这话是对曾贻经说的其实,这也是成立协和航空动力设备公司的目的所在,将来西北总是要脱离仿制,生产完全自主设想的飞机,这时就需要协和动力提供最优良的航空发动机

曾贻经苦笑道:“你提供的那些个航空发动机设想,都是足够优良的方案,虽然各有其优缺点,但要将各种技术整合成一体,却没那么容易相对比较,鸢式战机的发动机最先进,目前我们只能做到依照相同思路,改进鹫式及鹰式的液冷式V12型引擎,所以刚才你们看到的这两种战机,实际比图纸上的原型机,性能还要优越,升限、载重、航、航程都有提升”

鹫式战机即斯图卡Ju87,鹰式战机即梅塞施密特BF109,这两种战机虽都能排到德国最优良的二战飞机之列,但在二战中后期,等到英国、美国的优势战机出现,却显显露很多不足,再占不到什么便宜两款战机的许多弱点,其实间接与航空发动机的制造水平相关,德国这方面相比英国、美国大大不如,自然只能逞一时之威风

“鹫式和鹰式的发动机改过?”吴安平皱起了眉

“怎么?有什么不对?”王助、巴玉藻、曾贻经等齐齐问道

吴安平见大家都在看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对,忙注释道:“军用飞机自然越先进越好,这能有什么不对?我只不过是有些惋惜而已”

巴玉藻疑惑道:“有什么可惋惜的?”

吴安平看了一眼曾贻经,向众人道:“诸位应该有意识到,我们各方面的技术提升将是飞的,不仅先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这自然值得高兴,但也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问题”

“为满足现实需要,我们即便仍在不断提高,但总是要先定型一个设想,然后将这种产品大量制造,并为军队装备起来然而,我们的提升如此之快,可能只隔一两年时间,后续的设想就会比之前定型的先进太多,如果只是这样还好,实际横向比较,其他国家同类装备的水平,这时可能已接近我们定型的设想,而与我们后来的设想相距很远,那么,这时我们换不换装?若要换装,现役装备如何处理?”

“可能当时我们的现役装备,也就刚列装一两年,其实和崭的也差不多要是数量少,那不碍事,也不用换,能够同时列装,若数量大,总需要让出些位置,淘汰下一些来所以,我就在想,如果目前准备列装的装备,相比三五年后,已经不算很先进,淘汰下来正好卖给其他国家,但如果还是很先进,就不免担心技术扩散的问题”

王助、巴玉藻等航空专家,乃至蒋百里、余大成等军方人员,闻言不由面面相觑,想不到军队列装竟还有这样的说道

吴安平见状,又笑道:“我刚才有些想岔了,先进就先进些,问题不大,大概方便将来处理,大家不用多想了不过,刚才所说倒是真的,我们日后再换装时,还是要多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他确实是想岔了

斯图卡Ju87、梅塞施密特BF109、英国蚊式这三种军用飞机,对解放军来说,都只是暂时的过渡装备,将来肯定是要换的,不是五年后,就是十年后但是在这期间,解放军的作战任务很多,空军需要壮大规模,战机的装备数量自然就很多,这样一来,当需要换一代战机时,这些数量巨大的第一代战机如何处置,就成为必须考虑的问题

其实,这些战机用到二战也不落伍,又由于其血统纯粹,本就是德国和英国二战时的产品,所以吴安平早就打定主意,到时解放军换装,正好把换下的二手装备分别卖给德国和英国,让它们去死掐,而自己闷声大发军火财在这时空,两国会不会照旧打起来?会不会接接受西北的二手装备?答案其实一点也不难猜

吴安平先前担心曾贻经改进Ju-87和BF-109,很可能使先进技术流入德国,但只是转念一想,就发觉其实这样反而对中国有利,而且德国确实需要比原本历史上强大一些况且,曾贻经的改进利用的是梅林发动机的技术,没出当时英国的水平,对西北来说,其实一点风险性也没有,恰恰相反,届时应该能大赚一笔

这些事现在还没苗头,说也白说,所以吴安平干脆转移话题,又说道:“统一发动机型号的事,再难也得继续下去具体的要求是,单台液冷发动机能的功率需要提高到一千三百千瓦,单台气冷发动机的功率需要提高到三千八百千瓦如果能将各类优良活塞式发动机的技术完全吸收,这样的目标并非不能达到”

“另外,除双排及四排气冷星型发动机、涡轮组合发动机需要继续仿制外,涡轮喷气发动机、涡轮风扇发动机、涡轮螺旋桨发动机、桨扇发动机和涡轮轴发动机,这些划时代的喷气式发动机,也需要进行仿制或预研我们的最低目标是一直要处在时代最尖端的位置,而最高目标则是要保持对各国三十年的技术优势,为此,诸君还需加倍努力”

喷气式飞机不说,吴安平之所以为螺旋桨飞机的液冷及气冷发动机提出具体数据目标,是因为其通过洛夫娜委托产业联盟的航空专家,已如当初波*涅夫般,综合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最尖端航空技术,拿出了当时时代横向比较最全面最优良的各种飞机的设想方案,他转运回西峰的相关图纸足有三吨多重

三十年代的这种世代全优战机,其实仍属于螺旋桨飞机,但后世设想的三十年战斗机的性能,已过历史上螺旋桨战机的巅峰之作“野马”P-51,真正可可谓螺旋桨飞机永远难以逾越的巅峰而到四十年代,就应该全力发展喷气式飞机,螺旋桨飞机就算还有潜力可挖,也只能在相对狭窄的领域应用了

喷气式动力出现后,无论民用还是军用飞机,都有朝大型化发展的趋势,相对来说,设想比螺旋桨飞机复杂很多,所以到现在为止,产业联盟那些实际水平很高的乌克兰航空专家,还未拿出拿出四十年代、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喷气式飞机的全优设想

无论螺旋桨飞机还是喷气式飞机,对西北乃至中国来说,来自后世的这些设想都将形成这时空所谓的“中国风格”波*涅夫的全优坦克设想方案,以及已经开始进行的全优舰船设想方案、全系列世代火炮设想方案,接下来也都是会这么用

螺旋桨飞机的三十年代全优设想方案,受西北目前的工业能力限制,算时间内还无法实现,但已经能够确定,要想使飞机性能达到全优设想的要求,液冷发动机功率最少要有一千三百千瓦,气冷发动机功率则最少要有三千八百千瓦

当然,那三吨多图纸中,其实包括航空发动机的设想方案,但没必要现在就拿出来,还是先要自行设想,然后才能比较,有比较才有领悟,王助、巴玉藻、曾贻经、钱昌祚等人的收获也才最大现在只需有二战杂牌飞机用,就足够解放军横行,所以对先进式飞机的需求也不是很急迫

曾贻经点头不再说话

巴玉藻这时却道:“其实鸢式战机的引擎,已经足够先进,我们大可在此基础上改进,并不需要再另起炉灶”他这话倒是不假,鸢式战机就是蚊式战机,上面安装的梅林发动机是十多年后的型号,而实际上前后二十年,梅林发动机都是世界最好的发动机,西北已领先时代十年,看起来确实没多大必要另起炉灶

吴安平不得疑惑释,半真半假道:“我另有一类飞机的设想方案,目前只有飞行引擎方面还差些如果能研究出合用的引擎,我们就能领先时代二十年,这样的诱惑算不算大?”

巴玉藻惊讶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自然要拼尽全力去做”

吴安平遂不再说,转换话题,将话题转向了直升飞机目前,直升飞机在西北还没人研究,不过同样是那句话,这并不着急,就当闲聊,给眼前这些航空专家及军方高层提前吹吹风就好

就这样,十几个人不断聊到夜深,才抵不住疲倦,各自分头休息.

二零八章 风云上海滩(1)

第二天中午,北风重工的庆祝产品定型的典礼刚一结束,西北各大报社的记者,就蜂拥涌向关岭东、张穆成以及波尔舍身边,要采访他们,却浑不知执政吴安平也在场,竟任由其悄然退去

之所以会这样,一来是列席位置有特别安排,记者受到了误导,二来是因吴安平从不照相,面对面能认出他的还是很少吴安平从不照相,不是因为他有某种怪癖,而是怕风头太足,谁都能认出他,再使用D7引擎就很不方便

离开长庆桥前,他又和余大成、王助、巴玉藻等人稍作交谈,这才与薛笃弼、刘治洲、赵元贞、刘宝濂等同回西峰,准备召开一次小范围的政府工作会议

对余大成,吴安平明确提出要求,西北空军应在一九二八年底之前,拥有至少两千名现役飞行员,及五千名备用飞行员至于余大成如何完成这个目标,吴安平说自己不会管,随便余大成使用什么方法,反正他只是要人,而且是要合格的人

对王助、巴玉藻等航空专家,吴安平则强调,其应在一九二八年夏前,至少向军方交付九百架式战机,其中鹫式俯冲轰炸机最少五百架、鹰式战斗机最少两百架、鸢式水平轰炸机及运少两百架而到一九二八年的农历年底,还应再交付至少一千五百架式战机,比例略有调整同样,只要能完成生产任务,他们的任何要求都可以满足,

目标很高,但并不是不能达成,吴安平再急迫,也不至于刻意难为人

至于政府工作会议,主要是要确定区域经济的发展规划这并不是吴安平的临时决定,而是早就定好了时间,所以非但薛笃弼、刘治洲两位省长在长庆桥,其他甘陕宁青各道的道尹也都在,参加北风重工举办的典礼只能算恰逢其会,他们主要还是为参加会议而来

区域经济发展规划,并不在两年计划之内,而是由政府主导侧重民生的发展计划往远了说,这是为均衡经济,往近了说,这是两年计划的配套工程,将实现西北经济整体由农转工,实现西北全面城市化及工业化,并通过工业发展带动农业发展,进而再通过调整农业,促进西北恢复良好生态

为此,临时政府将在陕、甘、宁、青四省及绥远,规划出十五个一级经济区,各依其优势,全面发展区域经济

其中,陕西将规划出关中、陕北、陕南三个经济区,甘肃将规划出河西、陇中、陇东、陇南四个经济区,青海将规划出西宁、柴达木、环湖、青南高原四个经济区,宁夏将规划出宁北、宁中、宁南三个经济区,绥远西部将规划出包头东胜乌海巴彦浩特经济区,简称绥西经济区

目前临时政府的这些官员,虽然才能也算出众,但受时代认识所限,很多人对如何发展区域经济,并无很明晰的概念,所以到头来,还是需要吴安平挨个解释,给他们加深印象,确定发展原则和施政规范

其实,吴安平也不怎么懂,但夏听白在后世却听得很多,此前参照一些实例跟他讲解过几遍,所以在众人面前,他也能侃侃而谈,什么需求导向,什么城市化,什么均衡发展,听起来也很像那么回事

不过,制定具体的发展规划,反倒比讲解容易些,在后世查阅西北各省区域经济发展计划,稍作增删,就能改头换面用到这个时代而且,结合着具体规划,来讲解区域经济发展理念,也容易让人理解虽然费心劳力,但在这样的过程中,吴安平确实也学到不少东西,把握住了整个西北发展的脉络

或许,这时的吴安平才真正具备一点执政西北的资格

为配合两年计划的实施,及协调区域经济的均衡发展,在此次会议上,西北临时政府的架构也做了进一步完善

当前,西北的政府架构其实还不完备,缺少临时政府这一层级的行政机构吴安平虽有执政之名,但高于各省之上的,却只有他这个光杆司令,实际上还是各省管各省的事,虽然没出什么大问题,但各省有各省的利益,各区县有各区县的利益,这样管理缺乏协调,终究有些不方便,所以不免要将皮包公司一样的临时政府充实起来,以居中协统,高效执政

为此,除明确青海、宁夏的分治建省,调兰山道尹张维任宁夏省长,调马鸿宾任青海省长外,还改道及专区为市,道、专区及县公署改称市、县政府,道尹称市长,县知事称县长,并重明确了行政区划

其中,比较大的变化是,确立西峰为临时政府驻地及直辖市,划庆阳及庆城两县归西峰辖管另外,划甘州、天水、榆林、渭南、包头五地,为省辖计划单列市,行政级别高于一般市,低省会半级

此时,西北政府终于组建完备,以吴安平为最高执政,将下设一个施政委员会,及实业、监察、教育、邮电、文化、农业、外务七个司,外加交通、财政、司法、警察四个总署根据管理层级,施政委员会的地位高于七司四总署,而七司与四总署属平行单位

人事方面,调陕西刘治洲入施政委员会担任行政长;调甘肃赵元贞入实业司担任司长;调甘肃张荩臣入监察司担任司长;调陕西郗朝俊入教育司担任司长;调陕西王子初入外务司担任司长;调陕西刘宝濂入交通总署担任署长;调甘肃杨慕时入财政总署担任署长;调甘肃杨长溶入司法总署担任署长;其他职位也各有升迁及增补

此番调动,不说皆大欢喜,但确有很多人一步登天,担任了高级别的职位,尤其是原西峰镇公所出身的张丰阜和马长山其中张丰阜补了郗朝俊的缺,担任了陕西教育厅的教育长,而马长山补了张荩臣的缺,担任了甘肃高等检察厅的检察长薛笃弼也另有重用,吴安平准备让他兼任即将成立的西北政务学校的首任校长,这职位其实不比刘治洲的行政长差

调动完成后,就是不断地学习和开会,要充分领会吴安平由后世取回的那些文件的精神,并探讨如何将之落到实处而吴安平也不清闲,非但要忙碌组建民党中央党校的事,还要不断穿梭今时与后世,疏通引水线路,搜寻黄金宝藏,转运物资设备,并筹组西北广播系统、邮政系统、电报电话系统,一个人几乎都是在当几个人用

这时,西北的温度已经渐渐起来,各项建设也已经逐步展开,到处是汹涌的人潮,到处有机器的轰鸣几乎每隔一天,西北就能换一个模样,别说外省人再进来已有些不认得,就是西北人自己若离家外出,隔几日回来,都恍如到了异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想知道等喧嚣沉寂下来,西北将会是怎样一副面貌

而就在吴安平忙得喘不过气来之时,张树声、马英图等人也抵达了“魔都”上海

或许难以置信,但此时的上海确实是世界四大都市之一,与伦敦、巴黎、纽约并列这个被租界分割的上海滩,非但是远东第一金融中心,而且无论股票、黄金、外汇等金融市场的规模,全部都雄踞亚洲第一它是仅次于芝加哥的全球第二大期货交易中心,是全球最大黄金现货交易中心,是全球第二大钻石现货交易中心,是全球三大有色金属定价中心之一

这时期的东京、香港、加坡等城市,与上海相比,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大世界各国的各大银行、保险公司等等几乎都在上海落户,而上海也是民国国民收入的重要来源,有着中国钱包的美誉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国际大都市,后世中国政府想把上海建成国际金融中心和航运中心,其实用“恢复”一词加准确

张树声、马英图等人浩浩荡荡进入上海时,这里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这应该还是春雨,若在西北或许会有些暖意,但上海气候潮湿,人们穿行在斜风细雨中,竟感觉到沁入心脾的阴冷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魔都”给这群西北客的一个下马威

此时,上海除租界外,华区已被北伐军牢牢控制张树声、马英图等进入闸北时,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各处盘查得很严本来像他们这样,黑水公司加陇东集团有二百多人,是必须经过仔细检查,才能获准进入上海的,谁料张树声只是上前招呼北伐军的长官,交头接耳一阵,又做了几种手势,便连盘查也不用,被恭恭敬敬地放行了

马英图不知就里,便问张树声

张树声脸色并不算好,但还是先解释道:“上海青红帮的势力很大,尤其是青帮,和军政两界都有些牵连本来我只是尝试使用青帮的手势、切口及暗语,看有无机会无阻通行,没料那军官虽没拜入青帮,却还真懂得不少,竟能通过这些辨别出我是‘大’字辈的,态度随即就恭敬起来”

马英图惊异看了那军官一眼,小声道:“他如何确定你不是冒充?”

张树声闻言轻笑道:“想冒充哪有那么容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可能认为这是在讲道理,其实不然,这本是青帮里的一句话青帮原先也叫‘家理’,所以入青帮就叫‘入家理’这句话虽然有些夸大,但青帮历史之悠久分布之广泛,从中可见一二在过去犯了官法,或被山大王捉住,或途遇劫匪,若能露出‘家理,便有可能转危为安”

马英图道:“家理?这又如何露法?”

张树声稍有些犹豫,旋即释然道:“我们统帅既然反对帮会,这帮会将来指定没落,虽然有忌讳,但告诉你也无妨我若提‘西北乾天一块云,一朵莲花开满盆’,或‘上打君,下打臣,不打安清一家人,又或念上一段‘老大不必把我讯,三老四少请听真,金银财宝我没有,快刀不杀一家人这就算露出家理,对方若是同门,便认了‘自家人,若不是同门而是同道,也需留一点香火情”

“当然,青帮里有不少暗号,如摘帽、鞠躬、递茶、接杯等,都有各种或探询或表明身份的手势或姿态,通过这些,就基本能确定身份及辈分不过我曾立过誓,绝不向外人透露,所以不便向你演示那军官既不是青帮的自家人,竟也懂得暗语,想来一定是有人违规向其透露,可见现在的帮会中人,越来越不讲究规矩了”

马英图一路曾听张树声介绍,知道青帮辈分按二十四字传承,即所谓“清净道德、文成佛法、能仁智悲、本来自性、圆明兴理、大通悟觉”,后来怕不够用,虽又续了二十四字,只是目前还没用到这时已无“理”字辈存世,“大”字辈已算青帮的祖师爷,张树声列名其中,可见地位有多高

吴安平只要结果,并没有交待他们到上海后,具体应该如何行事,马英图见青帮“大”字辈的招牌够亮,本想与张树声商议下,看可以凭此行哪些方便,还未开口,却又听张树声道:“吴总司令没估计错,上海的确将有大变发生,留给我们应对的时间不多,回头联系上那些徒子徒孙,我们就得立刻动手,越早准备越好”

马英图吃惊道:“那军官告诉你的?”

张树声小声道:“中间我问了他一些话,他并没有隐瞒虽然这人只是个连长,知道得不多,但从北伐军的防务变,就能看出些蛛丝马迹我似乎都已闻道那股扑鼻的血腥气,这是闯荡多年的经验和直觉,我以前凭之渡过许多危险,从不曾出过错”

马英图倒不曾怀疑,不过他想问个究竟

张树声便将那军官的话复述了一遍

原来,最先在闸北驻防的国民革命军是薛岳的第一师,但六天之前,也就是三月二十六日,蒋介石抵达上海后,,却下令将第一师从闸北调往了南市,而另以刘峙的第二师进驻闸北区,随后又在昨日,将薛岳第一师和刘峙第二师一齐调往南京,而将沪上防务全部交给了周凤岐的第二十六军承担白崇禧此时是东路军的前敌总指挥,并兼任着上海的戒严司令

张树声道:“我便问那军官,知不知道为何这样变防务,本没想那军官能回答,却没想到他只是犹豫一下,便说这可能是为了对付共产党你想,连他一个小小的连长,都猜到蒋介石准备对付共产党,这件事还有跑吗?”

确实,蒋介石乘楚谦舰,由安徽经南京顺长江而下,于三月二十六日下午到达上海后,就立即进行起了反共清党的各项准备

在政治上,他策动蔡元培、吴稚晖、张静江、古应芬、李石曾、陈果夫、李宗仁、黄绍竑等八名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在上海接连召开秘密会议,提出《检举共产党呈文》,咨送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为其反共清党事变制造合法根据,制造舆论准备

在军事上,他则委托白崇禧以东路军前敌总指挥与上海戒严司令的身份,全权部署上海的清党工作,派遣张静江等人主持浙江的清党工作,他自己则准备亲自到南京指挥那里的清党工作,并进而建立的国民政府为此,蒋介石密令第七军三日内赶回芜湖、江宁镇,以阻止武汉容共军队之东下;并命令有亲共色彩的第二军渡浦口抵御直(隶)鲁军;命令将第六军附共之十九师全部缴械;同时令共产党较多之薛岳第一师、严重第二十一师两部,移往苏州及南京附近整理,将各共产党分子撤差或看管;又调刘峙第二师、周凤岐第二十六军两部接防上海

薛岳师,即国民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因其由黄埔学生军演变而来,受大革命影响较深,进驻上海闸北区后又与中共领导之上海总工会关系融洽,思想左倾,因而势必会对蒋介石、白崇禧发动的清党运动进行抵制顺便说一句,胡宗南此时就在第一师

蒋介石采取的措施其实并不算多余

他抵达上海后,曾召集薛岳第一师、刘峙第二师的各级干部训话,第一师里的中下级干部,参加青年军人联合会的不在少数,当场就有人责问蒋介石思想太有倾蒋介石见黄埔学生中竟有少数军官如此左倾,反而坚定了清党的决心,而第一师被蒋介石、白崇禧视之为“共党较多”的部队,当然不能靠它在上海清党,所以就将其调离上海,命其到南京整理

蒋介石并不确定清党需要多少军队,就问白崇禧,白崇禧的回答是:“只要调出薛岳的第一师,留下刘峙的第二师及周凤岐的二十六军就足够用”在第一师被调离闸北区时,中共上海组织与上海总工会,曾发动各界代表到龙华淞沪警备司令部挽留第一师,同时拒绝第二师进驻,却遭到了白崇禧的坚决拒绝

刘峙的第二师进驻闸北后,遵蒋介石令强行解散了闸北区的国民党党部,并严密监视着上海总工会和工人纠察队总部的动向但是,第二师也受到了上海中共组织宣传工作的影响,军心越来越呈不稳迹象为防止再出些什么乱子,蒋介石只能下令第二师及第一师一齐调往南京,避开在共产党在上海几乎无所不在的影响

张树声面色阴沉道:“那军官说,青帮的人近段时间频繁出入淞沪警备司令部,而蒋介石又偏偏在这时调开深受共产党影响的第一师,这已经表明其动手在即,或许用不了几日,上海就要生变总司令派我们过来,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插手此事,据此分析,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依我看,我们行事不妨再激烈些,否则根本震慑不住局面”

马英图想了想道:“你是前辈,对上海又远比我了解,这件事该怎么办,我听你的”

二零九章 风云上海滩(2)

其实,在挑选负责上海事务的人选时,吴安平选张树声和马英图搭档,并不算很明智

如果排资论辈,张树声既是青帮的“大”字辈祖师,又是洪帮的太极山及长白山山主,无论哪方面的身份,放在当前民国的帮会中,都已高到不能再高而上海滩最主流的帮会恰恰就是青红帮,因此,若将张树声派至上海行事,似乎是再适合不过

比如张之江,虽然同属青帮“大”字辈,但他并无洪帮身份,自比不上兼有华北五省洪门各山堂总山主身份的张树声,适合到上海滩兴风作浪

但吴安平对张树声却不算太了解

如果他再了解多些,便会知道张树声素养虽高,实际却和“远东第一杀手”王亚樵的性格有些类似,都是有点风就要把火煽大的人,只恨事情出得小,绝不嫌事情大

张树声一直跟着冯玉祥干,曾参与滦州起义,两次直奉战争,并在西北军南口战败后,曾助冯玉祥在绥远连设杀局,清除了当地的哥老会首领;而王亚樵厉害,追随过孙中山,暗杀过军阀,辛亥革命组织过军政府,也当过北洋的浙江纵队司令和国民政府的安徽宣慰使,是个坚定到不能再坚定的暴力革命分子,斧头帮反倒是副业,纯粹是为安排生计

西北军瓦解,张树声随冯玉祥附了解放军,虽然还算惬意,且大增见识,但毕竟日子骤而安稳,心猿意马有些按捺不下由于张树声在滦州起义失败后,曾潜逃上海,并当时加入青帮,在上海开山门收徒,社会关系相对丰富,所以吴安平选他和马英图搭档,但马英图地位虽不低,却偏偏是个相对纯粹些的武人,面对这些事自然愿意听从张树声的建议

由此,西北插手上海的举动,便比吴安平当初的预计,要激烈不少张树声有吴安平这样强大的后盾,自然不再将上海滩大大小小的帮会势力放在眼中

顺利通过国民革命军第二师的检查站,张树声、马英图便带着黑水公司和陇东集团的两百余人进入了闸北这里和南市一样,都属于华区,虽然相对民国其他地方,同样显出异样的繁荣,但只要留心观察,还是能发现许多繁荣背后的丑陋之处

闸北位于魔都上海的中心北部,南临吴淞江,东连虹口,西靠普陀,北接宝山,是上海通向全国的陆上大门其境域东南隅西至北西藏路,迤东经疆路、海宁路,折入北浙江路,

北至界路、老靶子路,东至北河南路,南濒苏州河,其中有不到一平方公里地界被陆续划入了美租界,后美英租界合并,这块地界又并入了公共租界

闸北是上海地方士绅自辟的华界商埠,因地价低廉,水陆交通便捷,当时清政府的一些官僚和民族资本家纷纷到这里投资,争购地皮,建厂开店,逐步就繁荣起来目前,全上海有较大的工厂五百六十多家,而在闸北的就有二百六十来家,涉及缫丝、化工、制药、印刷、粮油加工、机器制造、玻璃、搪瓷等二十多个行业,被誉为“华界工厂发源之大本营”

这里可说是当之无愧的上海华界商业中心之一

闸桥以北一带,日到米船百余艘,沿街米行、米店近百家,是沪上著名的米业北市场所在地;大统路开设各类商店五十多家,有“闸北南京路”之称;光复路竹业行和民路皮草市场闻名上海,是闸北西南部的繁荣中心;宝山路一带,以旅客为服务对象的商业、饮食服务业已形成规模,成为闸北东北部的繁荣中心

商业的繁荣必然导致人口激增,因为讨生活易,江浙各地尤其是长三角地带的破产农民、灾民、破落户、战争难民,便蜂拥而至,租界不好进,就都拥在闸北、南市等华区上海两百多万人口中,华区人口能占到一百三四十万,而只闸北一地,就容纳了六七十万,相比租界,这里既有不逊于租界的繁华地段,也存在着成片的棚户区

哪里有钱,哪里就有人,而哪里有人,哪里就有帮会

一路行来,街道两侧,马英图见有许多白相人往来

海俚语“白相人”,是张树声教给他的,这一称呼原本专指那些不务正业、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人,现在也用来称呼帮会分子及职业流氓白相人有自己的圈子,也分三六九等其中,靠祖上余萌的被称之为小开;骗吃骗喝的被称之为阿诈狸;靠女人的被称之为狼狗,而那些在街面上敲诈勒索、收取保护费的,则只能称之为流氓,还算不上很职业的流氓

一行两百多人,队伍拉得很长,但其中既有黑水公司特勤组这样格外彪悍的人物,又有陇东集团西装革履类似买办经理样的人物,看上去都不好惹,所以也不开眼的人,以为肥羊到了,敢上前招惹

张树声和马英图并行在队伍中间,边走边朝四周指指点点,小声向马英图介绍道:“你瞧,那些穿着摩登、干净、整洁、不显邋遢的,就是派的白相人,老派守旧的白相人则一般喜欢穿纺绸长衫他们和那些在街面上混的小混混、小无赖可不一样,要在帮会的话,都是一方头目、师爷或坐馆,而混混、无赖则只能充当打手”

“那些老派的白相人,对吃、喝、嫖、赌都很精通每天早上茶馆是必去的,吃罢头汤面,还要泡壶茶与人聊聊天;到了下午就会去泡澡堂,谓之‘早上皮包水,下午水包皮’;晚上则去戏院听戏,或是去赌馆玩两把,也有去妓窑嫖的论起来,黄金荣就是这样的白相人”

“不过,时髦摩登的白相人,是不屑去茶馆的,一般都要睡到中午才起床,然后,再西装革履挽上貌美女子逛街,累了就进咖啡馆,饿了就进西餐馆,晚上舞厅酒必去有时去嫖嫖、去赌赌,那也是很正常的青红帮多少还讲些传统,所以这类人一般混不成大亨,也做不了山主,都是干一些看场子或跑腿的事,身份有些,算是帮会的中坚”

马英图摇头道:“这样的人于世无益,真不如铲除”

张树声失笑道:“你倒比我还激进不过,虽不能指望白相人是好人,但也不能认定白相人就是恶人,总不过好逸恶劳、游手好闲罢了”

能在街上看到的白相人,虽不算少,但也不算多这与马英图心目中上海滩遍地帮会的印象似乎不符,不过当他问过张树声,听张树声指着街道两边的乞丐道:“那些也是帮会中人”这才忍不住暗暗惊心起来

据马英图观察,这一路所见,鱼贯立着求乞的就过两三千人在每条马路上,尤其是在相对热闹的区域,都可以看见向人哀求的乞丐——老的、幼的、男的、女的、身体强健的、疾病残废的,光怪陆离,无奇不有

张树声道:“丐亦有群,丐亦有道一般所谓的‘丐帮’,即是指乞丐的行帮,虽没有正式的山门,但有团头,有部署,有分工,有合作,一切行事都和帮会类似上海滩被称作是‘东方的巴黎,西方的纽约’,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文明的窗口,罪恶的渊薮’的确,三十里春申,有巨大的工厂、高高的洋房,有光怪陆离的一切,但在这繁华背后,却潜伏着社会危机”

“上海滩本就有许多病态的东西,比如标金投机的过度,工厂商店的歇业,盗劫绑票的增多,淫风赌窟的蔓延,离婚自杀的习见,贪污贿赂的盛行,土豪劣绅的勾结,学校风气的腐败由此,上海人谓之‘瘪三’的乞丐,就容易大量出现”

“租界因为不允许行乞,还比较少见,而南市、闸北的乞丐集中点就有许多,当然,他们的大本营主要还是在城隍庙一带,其次铺南市的乞丐大都在小弄堂里居家的后门口行乞,他们大都住在城外南站,沪军营、煤清路、薛家浜、斜桥等地方,闸北的则主要在商业区行乞,他们大都住在太阳庙、柳营路、顾家湾、八字桥、曹家渡、苏州河一带”

马英图看见不少乞丐穿梭来往,为人开关汽车门索讨酬劳,也有许多十多岁的丐童,替人推黄包车上桥,从而获取些报酬,当然多的则是跪地或上门哀讨,但不管是哪种方式,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时不时都会遭到辱骂,甚至拳打脚踢

他忍不住拿西北和上海做比较,自然便得出西北好的结论,但由此也不由自问,在中国魔都都是这样一番情形,那在相对凋敝的其他地方,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张树声已有五十岁,世道混到他这种地步,早就堪称“人精”,见马英图若有所思,立时便猜到他大概有怎样的感触,遂安慰道:“最初看到总司令拟定的全盘计划,我就想到能用上这些乞丐行帮,所以你不用不忍心,我们很快就能给他们带来很大好处回头我们就与陇东集团的人商议,看浦东区、临港工业区、长兴岛基地等商业计划,能否用到这些人?”

马英图恍然大悟:“肯定能而且,乞丐是最贫困落魄的人,必定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这样自然而然会和我们一条心,实际对我们的好处的大”

张树声先是微笑着点点头,继而又皱起眉道:“不过,免不了要费番手脚,不摆平那些个团头,这件事恐怕就办不成”

行乞的同行增多,谋生就日益困难,这使得乞丐群体不得不强化组织及分工,逐渐成长为有团体精神、严明纪律、基本固定经济来源、并按级别享受权利和履行义务的层次分明的社会边缘团体,也就是所谓的“丐帮”

各省来沪的乞丐基本按照省籍成群活动,人多势众的主要有凤阳帮、淮阳帮、山东帮、江北帮、江湖帮和本土帮

而各帮中又依丐头所示的“行乞之诀”,形成许多门派如尾随行人行乞、夏天向人打扇的“钉靶派”,在写自身哀启、告地状的“训子派”,开天门吞剑一流、并时常欺辱善良的“硬矗派”,唱道情、小调、声调悠扬的“唱春派”,及尾随妇女哀求、假装残疾涕泪流涟的“哀党派”等等,都有相当“专业”的训练

所以,上海的叫化子是有组织的,有专利权的,便是那些一群一群的小叫化子,也都是属于不同的叫化子首领所管辖这些乞丐首领,也就是所谓的团头或丐头,实际具有很大的势力外国人牛不牛,有时候也不得不向丐头求助例如,倘若遗落物件在黄包车上,只须找到丐头便得,只要捐出一笔小款给丐头,丢失的物件包准便能原物奉还

这些事情,人们在把一个铜板掷给一个叫化子时,当然是完全不晓得的

张树声道:“鱼有鱼头,蛇有蛇精,蚂蚁有主,蜜蜂有王,这些乞丐也得有个窠,有个头据我所知,上海现在有陆、周、钟、王、二沈、二赵八个著名的丐头,这八人掌管着全上海乞丐丐头的产生,并非自行推举,而是由地方上管事的地保推选,地痞恶棍稍有办事能力者便可充任,子孙相传,并无限制”

“丐头坐收渔利,调解争端,协调各帮及外界各方的关系,规范乞讨活动,平均利益,并以严厉的帮规约束下属他们往往收入颇丰,凡丐头,各商铺都有月规、年规等发,生活颇为不恶每个丐头部下,都有六个大头目,有三十个小头目另外,乞丐中间又有一种领袖,称爷叔,名称虽在小头目之下,实际上他的权利,只比丐头低一点”

“钱,或者说只要不是天文数字的钱,一般很难打动这些丐头、爷叔及大头目,让其痛快让出部下,能不能办成这件事,主要看接下来我们能整合出多大的势力要整合势力,说到底,一来要利用好我青红帮的辈分,二来要大把地撒钱,三来就要依靠你们的武力,这三个条件缺一不可,尤其是时间紧迫的情况下”

马英图记在心中,缓缓道:“如此说,我们成功的机会很高你说过,‘大’字辈在青帮内部已是最高,上海这样身份的也不过十五六个,三大亨还排不上,而红(洪)帮虽也有几个山主,但如华北五省洪门总山主这样的地位的,还真一个没有我们双管其下,只要驻军不出面,很快就能弄出一番局面”

“钱这方面不用担心行前,总司令交给黑水公司十万现大洋、三十万银元券,及折合四百万银元的美元、英镑、法郎、日元等外币,陇东集团那边的数目我不知道,但想必只会多而且,总司令已经交待,如不够用,可再向西峰发电申请,动用在汇丰、德华、华比、东方汇理、花旗等二十一家外国银行惠存的巨额钱款,总数目我不知道,但总司令说,曾在每家银行的外国总部及分支机构,存入至少七百万美元,想必再怎样也够用了”

张树声此前不好意思相询,这时得知概况,惊讶道:“难怪总司令无往而不胜,就算不用军队,单凭这笔巨额金钱,已足以把任何一人击垮我原以为还需从西北调款,没想到,真没想到啊”

马英图忍不住微微发笑确实,他早前也曾是西北军一员,并随刘郁芬入甘驻防兰州,当时西北军的窘况难以形容,十几万银元就是了不得的数目,绝没想到加入解放军后,居然是这样的情形,几十万几百万银元拿出来,吴安平连眼都不眨一下,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又继续对张树声道:“至于武力,除非在宽阔地带遭到大批革命军或租界军队围攻,否则任谁也拦不住我们这些人黑水公司特勤组,可不是一般的军队,非但要精通各类轻重武器,掌握驾驶、伪装、游泳、攀爬等技能,还必须人人练得一身好功夫,单兵作战或小团体对抗,没人是我们的对手”

“但我们没有足够的武器,就凭带过来的这几柄手枪,火力还赶不上稍大点的帮会临行前,我特意发电报到上海,交代几个徒弟及门生,要他们想办法弄些军火,只是还不知道事情办得怎样”张树声叹口气道

马英图大笑道:“武器不用担心,总司令早有安排看到没有,后面专人负责看护的那只樟木箱,内中就藏有验证身份的暗语,待将其带到指定位置,就会有人知道我们从西北过来了这些人是总司令在上海提前布下的,身份隐秘,神通广大,能给我们提供很多帮助,弄几批军火,对他们来说,只是一桩小事”

张树声惊喜道:“要真这样,那就齐活了”

马英图肯定地道:“这是总司令亲口说的,绝差不了步枪、冲锋枪、手提机枪、盒子炮、左轮、狙击枪、手雷、炸药、弹药等都不会缺,只要我们用得上,甚至连中小口径的钢炮、迫击炮,他们都能弄到可能比不上革命军,但对付帮会,这些总该足够了?”

张树声轻声道:“何止足够要是我们人数再多些,只怕连上海都能打下来了”

两人相视而笑,俱感信心无限

二一零章 风云上海滩(3)

行至民路街口,两百多人的队伍分为三路,各寻去处

其中一路自然是张树声、马英图带领的黑水公司一百多特勤组的人,他们将到光复路和张树声的几个门徒汇合,在苏州河北沿安顿;另一路是陇东集团的五六十人,他们将转向公共租界,暂时住在华懋饭店和汇中饭店;最后一路只有三五个人,挂着西北特使的身份,需到淞沪警备司令部拜会白崇禧,并由此转交给蒋介石、张群、蔡元培等人的信

陇东集团这路人,主要负责人有三个一个是原北方工业公司的高级经理,叫做辛逢馥,经济类专业的留学生;一个是原西峰建筑公司的工程专家,叫做许鞍华,先前曾在美资营造公司担任过工程师;一个是财务能手,名叫卢先觉,先前曾是戚远山的属下,在西北建设银行工作,后调到陇东集团担任二级公司的财务经理

这三人中,又由辛逢馥负总责除他们外,还有五十三个人,其中包括七个管理人员,四十个机械、化工、建筑、印染、建材等行业的工程师或中高级技工,剩下的六个人,则是一直负责产业工人技能培训的教员

这些人在陇东集团算不得最拔尖,但都具备一些特质,心思灵活,能吃苦,肯担事,够忠诚,所以才被吴安平挑选出来,派到上海独挡一面,组建一个沪上工业集团他们也说不上人单势孤,除张树声、马英图这些人可以依靠,还可与亚钟表、艾美首饰在上海的销售商取得联系,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帮助

沪上工业集团是内部的称呼,实际显露在上海的,将是许多不相隶属的公司工厂,而这些公司工厂,一部分乍看将有英、美、法、意、荷等列强国家背景,以防备国民政府可能的阻挠为此,一个月前,吴安平就交待罗家明和关岭东,在乔治公司、艾美连锁机构的协助下,于欧美注册了一大批空头公司,供这时候使用

不仔细调查,就很难发现这些欧美公司其实却是中国公司当然,其中牵扯很多很复杂的财务手段和金融手段,控股、交叉控股、合资、跨国投资、殖民地投资等方式方法,几乎每家公司都有用到,横向和纵向都可能纠缠十几道程序即便有心调查,因为涉及很多国家或殖民地,要得出真正结果也不容易

暂时来说,辛逢馥等人需要在租界或上海县,将这些公司另以独资分公司或合资分公司的形式注册起来,同时还需要对上海尤其是浦东和长兴岛进行细致考察这些前期工作要完成,至少要花费十天半月,为安全计,这段时间如非必要,他们和张树声、马英图将不再见面,只通过密信或电话进行联系

西北专使这一路人中,有两个是黑水公司的特勤警卫,另外三人一人来自临时政府,叫卫长庆,一人来自民党,叫韩卫国,一人来自解放军总部,叫周仆生其中,卫长庆负总责他们将信递交白崇禧后,将暂留龙华镇,看蒋介石、蔡元培等有无召见或回信,若有则径返西北,若无则将入法租界暂居,观察上海局势发展,并将情形通报西北

这路人离开后,将再不和张树声、马英图以及辛逢馥、许鞍华等人见面或联系,他们没有肩负其他长期任务,在上海最多逗留二十天,就要返回西峰复命

各道再见之后,张树声、马英图带人沿民路南下,转往光复路,在接近皮草市场的地段,他们看到路口有几个焦急张望的白相人张树声远远一看,便道:“那几个就是我收的弟子高高瘦瘦的叫冯宝,黑矮粗壮的叫郭岳,油头中分的叫唐仲毓,穿长绸衫的叫李兆征,这四人是青帮通字辈;满脸络腮胡子的那个叫楚定一,是我以洪帮太极山主身份收的坐堂”

“冯宝在苏州河占了几个码头,手底下有三百多号人;郭岳是人力车行的行脚头,也就是大包工头,也拢着一百几十号人;唐仲毓干的是娱乐行,办着一家舞厅和两个浴池,面广人熟,包打听;李兆征是个讼师,走官路,在几家报社也有些关系;楚定一开了一家运输行,车多路熟,夹带物资军火方便,而且在几处码头常有包有仓库”

“这几个弟子,是我在上海的门徒中比较出色的,当初都是破落户,我见他们本性不坏,这才收之门下混帮会还是要实力为尊,但青红帮历史悠久,能追溯到清初,多少还要讲些传统,有我的身份撑着,方方面面都要给些照顾,所以这几年他们也算混出了头忠诚方面应该是没问题的,尽可放心支使”

一九一九年,青帮在上海召开恳谈会,那时最高的辈分已经是“大”字辈目前,在上海的“大”字辈有十几人,即步章五、吴省三、高士奎、荣华亭、张蔚斋、李春利、樊谨成、梁绍堂、刘登阶、赵德成、曹幼珊、袁克文、周荩臣、李琴、阮慕白、程孝周、张仁奎等

原先还有一个叫张树声的,虽然同名同辈,只是彼张树声非此张树声,那个张树声号为“南天王老子”,形象也较正面,在上海有徒众千人,只是今年二月已经去世

这些“大”字辈老头子,其中一些人的身份来历当真非同小可袁克文是袁世凯的次子,混文化圈,当时宁愿不做“皇二子”也要入青帮,招的门徒也多为文化圈的人;张仁奎做过南通的军阀,担任过通海镇守使,曾是北洋政府的上将、杰威将军而之前的陈其美、徐锡麟、秋瑾等人,也是青帮的“大”字辈老头子

目前上海最风光的大亨有四个,除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外,还有一个“江北大亨”顾竹轩杜月笙是拜“通”字辈的陈世昌为师,张啸林拜“通”字辈的樊谨丞为师,所以两人都属“悟”字辈顾竹轩拜的师父是“大”字辈刘登阶,他是“通”字辈,倒比杜月笙、张啸林高上一辈

当然,在任何帮会中,无论列在什么辈分,实际上谁的势力大,谁就是真正的“老大”杜月笙一个“悟”字辈的低辈弟子,又曾做过黄金荣的门生,居然能反压黄金荣一头,号称“三百年帮会第一人”,被人称作“上海皇帝”,由此可见,帮会其实讲实力甚过讲辈分

张树声开滦起义失败,流落上海开山门,招收的门徒其实有一百多人,但现在真正的混出点名堂的也不过十几个冯宝等人已算其中的佼佼者,其他百多人不是在做打手、帮闲、跑腿,就是已沦为做一些‘套棺材、‘剥猪猡、‘抛顶公、‘仙人跳、‘放白鸽、‘倒脱靴’、‘带线行劫’等下三滥勾当的蟊贼,根本上不得台面

混帮会很多时候也讲天赋,天赋好的辈分再低也能出人头地,没天赋的辈分再高也混不出人五人六的模样当初的“水果阿生”杜月笙辈分低,但势力能压过“大”字辈人物,他师父陈世昌混一辈子,也没摆脱“套签子福生”的外号,仍是天天摆摊聚赌开嫖的老混混张树声的弟子辈分虽高,顶多别人不来为难,能不能出头关键还是靠自己的本事

这时,冯宝、郭岳、唐仲毓、李兆征、楚定一已经发现了张树声,但五人谁也没吱声,互相打个眼色,又朝张树声做个手势,便悄无声息隐入街后的弄堂里张树声对马英图轻声道:“我们跟上”马英图朝周围的特勤战士打出几个暗号,便和张树声率先进了弄堂而那些战士,则三五成群,时聚时散,一会功夫便各自转入街后,没引起任何注意

要整合上海的帮会,大张旗鼓过来当然不方便,否则以张树声的辈分,几位大亨都要出面作陪,这般声势一露,再想对那些二三流的帮会下手,就不得不顾忌影响,所以还是要先做事再做声势进入上海前,张树声并没通知任何青帮和红帮的人,而他也要求冯宝、郭岳等人不要放出任何风声,既不用远迎,也不要带跟班过来,尽量都低调些

弄堂中,张树声坦然受了冯宝、郭岳、唐仲毓、李兆征、楚定一等的大礼,没容五人开口,又指着马英图道:“这是你们马师叔,还不见过?”又专门对楚定一道:“这是太极山副山主,你这个坐堂也是要拜过的”五人连忙又朝马英图见礼

青帮和洪帮的礼节不同,从称呼上就能略见一二青帮是纵向传承,上称“命师”,要喊“师父”,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体现的是“忠”;而洪帮是横向传承,上称“龙头”,要喊“大哥”,讲究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这体现的是“义”而所有帮会几乎都要参拜关公,就是因为关二爷是“忠义”化身,而这一习惯也是从青帮和洪帮传开的

闸北人口众多,皮草市场附近又商业发达,就算弄堂也时有人来往穿梭,不是叙话的地方于是张树声对五人道:“回头我们再详谈,现在先带我们去安顿下来,落脚之处已经准备好了?”

这事是楚定一在办,他回道:“大哥,落脚处早就找好,就在苏州河边上挨着码头,来往有乌篷船,出入隐秘方便,旁边不远就是我的运输行,周围都是些棚户,我已全部买下,并安排一些江口、巡风、幺满入住,防卫严密,绝对能保证安全”

张树声皱眉道:“安全方面不用你操心,有副山主和这一帮兄弟在,就是南兵和巡捕围过来,也不足畏惧倒是你把江口、巡风、幺满都派去,在有心人看来,只怕有些扎眼,如果这样,倒适得其反了”

楚定一红着脸道:“大哥,是我疏忽不过这些人本就在棚户区住,如今只是换个地方,出入仍很自然,想必并不打眼”

张树声不好再多说,便先朝马英图点头示意,又对楚定一道:“既然这样,我们就过去,有什么事,到那里再说”

这中间也有些问题

所谓江口、巡风及幺满,都是洪帮的专门称呼,其中巡风又称“花官”六爷,负责巡查及内外防守,江口又称“江口九爷”,是“花冠六爷”的助手,主要协助内外防守,幺满又称“幺满大爷”或“大老幺”,已是九排之下,负责内外收发传达及处理杂物洪帮组织按排划分位阶,排亦称行,几排又称行几,所谓“六爷”便是行六,“九爷”便是指行九,“幺满大爷”则是九行之外的最高头目,所谓“大爷”只是戏称

楚定一是坐堂,又称“左相大爷”,这是真正的“大爷”,行一且只在正副山主之下,负有总管之责但坐堂权力虽大,却是无权招收人员和划分职级的,张树声当初并没有将山堂组建完备,这些增的江口、巡风及幺满,想必是后来楚定一自行设立的,这已经有些不守规矩

不过张树声久不在上海,若要人死守规矩,不去谋求发展,那也有些说不过去,所以楚定一虽有些逾越,他也并未动怒

楚定一安排的落脚处,就在闸桥以东一公里处的苏州河北岸,这里有几处货运码头,但都不算很繁忙,大多是朝外地输送竹器和皮草,也有往闸北运米的,只是闸北最繁荣的米粮中心在闸桥北,这里已经偏出老远

这是一处很普通的上海民居,江南临水人家的布局,除了占地面积大些,倒看不出与周围的院落有任何区别青砖绿瓦不算破旧,但也不到哪里去,二进的宅门与略嫌斑驳的墙面有些不搭,显然是刚刚漆过不久周边夹道的绿树,倒是将宅院掩映的很隐蔽,当然,再远处成片的破败棚户,也是足让人止步的天然防线

张树声见后门临河,有水道被闸门掩住,直通院内水塘,而水塘中已停了三艘乌篷船,便有些满意,夸奖楚定一道:“定一,你这地方找的不错,正合我们使用不过,那些花冠六爷、江口九爷、幺满大爷,还是要遣走一些一来混过帮会的,朝这边走一遭,便能看出端倪,二来这宅院虽大,也住不下一百几十人,随我来的兄弟需要分到周围去住”

楚定一恭声道:“是的,大哥,这事我回头就办”

马英图插话道:“盘下这宅院,你花费不少?”

楚定一不敢怠慢,仔细回道:“副山主,这里最早是一处米商的住家,后来那米商移到闸北开铺,嫌这里落魄,就荒废下来,实际我没花几个钱就把它盘下了”

马英图追问道:“具体花了多少,你不妨直说”

楚定一看看张树声,见他点头,便直说道:“用了八千大洋”先前他不说,是因为这已经算贵了眼前上海的地价,包括法租界、公共租界及华界在内,每亩从一万大洋到八万大洋不等,这里虽在闸北,并离公共租界不远,但毕竟是棚户区,实际还要再低些,每亩在六千大洋,这宅院往多说也就七分多地,就算加上房屋钱,八千也自然是多了

张树声虽不知道地价,但听到这个数字,也不由皱眉道:“有些贵了”

楚定一脸红道:“我找了几日,最后发现还是这里最隐蔽方便那米商本已同意作价五千大洋,只是不知怎回事,这事竟被‘扒皮阿三’周炳荣知道了,这人是黄金荣的门生,惯做拦路扒皮的买卖,就压那米商不让卖,却来找我谈生意,将价码提到了八千黄金荣手下很多人根本不讲青帮规矩,我既压不住他,又心热这里,就索性让周炳荣扒了层皮”

张树声面无表情道:“莫沮丧,势不如人不是什么丢人事,谁都有这样的时候况且,我们既然到了上海,用不了多久,保管黄金荣也得看我们的脸色,到时那个‘扒皮阿三’自会将扒皮钱送回到你手上的”

楚定一激动道:“大哥,我记下了”冯宝、郭岳、唐仲毓、李兆征对视的目光中,也充满兴奋,虽然他们已列名青帮,并且辈分不低,但说到底靠山并不硬,只能凭这样的身份,得到一些方便,不受一般人欺压,真遇到硬茬子,挂张树声的旗号还真不够看

马英图又对楚定一道:“这事毕竟是为我们办的,将来怎样将来再说,现在也不能让你吃亏你花了八千大洋,我便补你一万,多出的两千算是见面礼,回头那个什么‘阿三’若退钱给你,也一并收下,不用交还了”说着,他朝正堂内肃立的一个黑水公司的特勤战士招手道:“祥生,你是管账的,给他一万大洋的外币,另外做好记录”

那战士叫赵祥生,算是黑水公司的后勤,专门保管财物和记录收支,闻言连忙答应,找出一个黑包,取出一摞法郎,大致数出价值一万银元的一叠纸钞,上前递给了楚定一

楚定一愣住了,并不敢收,张树声便道:“副山主让你收下你便收下,我们不缺钱,大钱小钱都不缺,没有让自己人吃亏的道理”楚定一这才红着脸收下,却看到冯宝、郭岳、唐仲毓、李兆征四人,眼里早冒出了绿光一出手就是几千大洋,这样的豪爽确是吓人,但也人心痒,他们一个月的收入也未必有这么多

这其实是张树声和马英图事先商量好的桥段,混帮会的人再怎么说,最关心的也都是生计,大洋这玩意远比帮规戒条能带来忠心,反正他们有的是钱,索性就先演这么一出,以让这些久已不见、不知现在心思如何的青帮门徒,能死心塌地为自己办事

张树声对冯宝四人道:“你们也别一副馋相,只要尽心办事,总有你们的好处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谁吃里扒外,别怪我三刀六洞清理门户而且,不妨明对你们说,真犯了事,整个民国都没人敢保你们我们此次到上海来,身兼重任,乃是受解放军最高统帅部指派,其中轻重你们不妨自己掂量掂量”

这又是上了一道紧箍

唐仲毓见识最广,惊声道:“西北王吴安平?我们竟是为他办事?”其他人闻言也惊呼不已,眼中既有希冀,也有惧色

张树声板起脸道:“嚷嚷什么,最高统帅的名讳也是你们叫的?你们真该庆幸,能为西北办事真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也不用说青帮洪帮,以后我们这一支都将并入黑水公司,成为解放军的外围组织,好处不用说,西北绝不会亏待自己人你们也不用视我做师父或大哥,有什么想法尽可以说,也尽可以不答应,反悔还来得及”说着,他朝马英图使个眼色

马英图会意,忙打个哈哈道:“张参谋长,这明明是好事,怎么被你一说,我寒毛都要竖起来了诸位不用害怕,我们也不是吃人的老虎,况且就算是老虎,也不会吃自己人你们该干什么,还是继续干什么,除了一些戒律规条要遵守,其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你们多了一座靠山,而且是有五十万大军做后盾的硬到不能再硬的靠山”

李兆征心思活络,抓住话脚道:“师父,不知另有什么戒律规条要守?”

张树声道:“也没什么,总之祸害人的事是不能再干了,最起码不能祸害国人我明白,在青帮或红帮,捞偏门的多,你们几个能发家,想必见不得人的手段也没少用,但以后就不能这样了,得尽量漂白自己,讲究一些原则不过,倒不用担心收入,西北能将普通工人的工资定在三十大洋每月,你们若肯出力,又岂会亏待,就算转作正行,也包你们日进斗金,比现在绝对不差”

李兆征缓缓点头道:“我听师父的”见他应承,冯宝、郭岳、唐仲毓、楚定一也都异口同声道:“凭师父(大哥)差遣,定当效死力”

张树声这才笑道:“这就对了,我还一直担心你们错过机会,那未免也太可惜杜月笙现在这么风光,也都想绞尽脑汁往政界混,搭上官路,你们只是一些小角色,有这机会和中国最大的实力派扯上关系,那不比杜月笙幸运?其实没什么可犹豫的,只是我虽是你们的师父和大哥,这种事总不好置喙,还需要你们自己拿主意”

马英图也笑道:“以后只要尽心办事,大家都有好处”

冯宝、唐仲毓等齐声道:“马师叔所言极是”

二一一章 风云上海滩(4)

混帮会的人,即便再风光,如果搭不上军政两界的关系,都始终是一个“瘪三”,上不得大台面杜月笙号称“上海皇帝”,也要拼命巴结蒋介石,原因就在此四?一二政变时,受国民党右派差遣的上海大小帮会首领就有两三百位,与其说他们是奉命不得不参与反共屠杀,还不如说是他们自己非要往里凑,想搏取一份政治资本

西北王吴安平的名号,在上海还不算最响亮,比起张作霖、孙传芳等老牌军阀,他真正崛起显出声势也就最近这半年,其民国第一军阀的印象还未深入人心,很多人其实把他放在张作霖之后,视革命军、安国军、解放军为中国三大军事武装,排位也是这么个排法实际若单讲军事实力,排位恰恰与人们认识相反,革命军反是最弱的一方

但无论如何,对上海这些帮会人物来说,吴安平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即便远在西北,他们也不敢兴起与之对抗的心思,只会拼命巴结,为的是多留一条后路,身份再上一个层次

黄金荣因与军阀卢永祥的公子争风吃醋,曾被关进大牢很长一段时间,全靠杜月笙、张啸林花钱打点,才被放回,但也从此被杜月笙压过一头,在三大亨中居于次位

这件事青红帮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卢永祥比起吴安平,那又连根毛也不算,根本不值一提,如今既有机会搭上西北的关系,冯宝、郭岳这些比起杜月笙又差不是一点半点的人物,就算张树声和马英图不利诱威逼,只怕也会上赶着贴上来,哪肯轻易错过?

况且,传说中的吴安平,是财富没边没沿的绝无仅有的大资本家巴结北伐军需要拼命输款,先朝自己割几刀多放些血,才有可能落一声“好”;若为西北办事,可能非但不用舍财,还会赚个盆满钵满相比之下,与西北合作,自然有吸引力

如今这世道,只要有权有势有钱,办任何事都能无往而不利张树声是老江湖,早把帮会人物看得很透彻,所以他根本不担心这几位弟子的忠诚问题,他们反而会分外卖力而西北的钱权势,也是他短时间内整合上海末流帮会势力的信心保障,再说明白些,这其实也是张树声自己愿为西北效死力的主要原因之一

随意说了会话,已到午饭的点上,楚定一安排徒众由附近几家饭店定了几桌饭菜送过来,一百多号人,有的在正厅,有的在中庭,有的在周围的棚户里,也没故意弄出什么欢宴的气氛,大家三下五除二,把肚子填饱就算了事

饭后,张树声、马英图、冯宝、郭岳等转到后房静室,开始商量起正事

张树声坐在上首,问五个弟子道:“先前电报里交待你们的事,现在办得怎么样了?”

这些弟子中,李兆征是出谋划策的军师,闻言回道:“师父,照你的吩咐,这一个多月来,我们已将华区所有帮会势力统统调查了一遍杜黄张顾这四位大亨,自然是一等一的势力,大八股党、小八股党等稍次些其他二三流势力,还有一百三十七股,大多分布在嫖、赌、烟、车、脚、码头等行至于上不得台面的小团伙,数量则数不胜数”

“二三流的一百三十七股帮会势力中,最惹民怨的有七十多股四十多股干的是‘软胡子相架’、‘贩夜子’、‘开门口’、‘开条子’、‘赌软子’、‘拔人’、‘装榫头’、‘包开销’、‘打过门’等下三滥勾当;另有三十多股,行事比较传统,明刀明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敢油锅里捞秤砣,硬得众目昭彰,干净利落,只是打打杀杀,常闹出人命”

马英图不明所以道:“你说的可都是暗语?我怎么听不明白?”

张树声示意李兆征解释,李兆征便恭谨道:“师叔,算不得暗语,只是混帮会的行话”

“所谓‘软胡子相架’是指移尸入门、栽赃入室、勾奸买奸之类勾当;‘贩夜子’指拐卖小孩;‘开门口’指逼良为娼;‘开条子’指拐卖妇女为娼;‘赌软子’指设赌骗财;‘拔人’是说绑架勒索;‘装榫头’是说硬敲竹杠;店铺开张硬来要钱就是‘包开销’;抢物移脏就是‘打过门’;凡此种种,其实都叫‘相架’”

张树声从旁解释道:“其实,这都是有地盘、开香堂的帮会干的勾当,其他没地盘或流窜的帮会团伙,也另有偏门可捞比如所谓的‘套棺材’,一般在车站就常见,干这活计的人,会自备一个没底的行李箱,趁旅客不注意,把行李箱套到旅客的箱上拖走,由于从外表看,他的箱跟旅客的箱往往不一样,致使旅客一时间也不敢去追问”

“还有所谓‘剥猪猡’,就是三五成群在夜间行劫,躲在没什么行人的角落里,看哪个衣着光鲜的,有财劫财,场所若合适,连色一起劫还有,上海人喜欢戴一种大沿边兔子帽,价值不匪,值十元八块银洋,便有人专门抢人帽子,失主去追时,就会从旁边窜出一人,把他撞个满怀,还要缠着他不放、讨公道,旁人也不知谁是谁非,抢帽人自然趁机逃之夭夭这些都是上海小流氓常用的勾当”

“另有一种,专靠女色引男人上当,然后再行抢掠,便是‘倒脱靴’、‘仙人跳’、‘放白鸽’这类的勾当,是上海白相人惯用的所谓‘软相架’一般的做法是,让一个女帮众扮成婢女、巫婆、媒人到有钱人家中刺探情况,将其出入规律、人口、财物情况打探清楚,再适时来个行劫,将所有值钱的东西和现款一并拿走”

马英图啧啧道:“青红帮也干这些勾当?”

张树声苦笑道:“混不出名堂的,自然什么都干,反正是为有口饭吃,混出名堂的,有了身份地位,这些勾当就少做了不过,就算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顾竹轩这几位上海大亨,虽然各有来钱道,但行事也脱不了这些窠臼,只不过换一层衣裳,看上去‘文明’些罢了所以人们称他们作‘流氓大亨’,不是没有缘由的”

马英图先是不语,继而恨声道:“这类帮会我看都该铲除”

张树声失笑道:“青红帮传承数百年,但实际在‘安清帮’和‘洪门’出现前,中国早就有帮会存在,元时的‘摩尼教’、明时的‘白莲教’,说到底,其实也是一种帮会组织这门行当太古老,想要铲除干净是不可能的,我们在上海行事,主要还是看如何做有利自己,悲天悯人的情怀还是要收敛下”

着,他又问李兆征:“这七十多股帮会势力,有多少打进了楔子?”

李兆征道:“大概是四十三家这一个月来,我们一直努力在和这些帮会中较正直或正受压制的头目拉关系,不是请吃请茶,就是一起吃花酒、下浴池,银元没少花,功夫没少下,总算和一些人拉上关系,听他们发泄了许多不满”

“另外三十来家,也有些进展,但对方防范甚严,没敢漏犯忌的口风不过照我看,这是不认同我们的实力,要是师父亲自出马,估计他们巴不得该换门庭,换自己上位恩义什么的,在那样的帮会不是没人讲,但并没多少人看重,最关键还是要看谁财厚,谁势大,若非这样,他们也不会对投到几位大亨门下的人艳羡”

张树声闭着眼琢磨,点点头,又问李兆征道:“二三流的帮会,除去这七十多股又黑又恶的,还有六十来家中规中矩的这些势力,你们应该也有接触,衡量下,有没有将之收服的可能?”

李兆征想了想道:“有些没把握,但至少一半是没问题的这类的帮会,其帮众很多是人力车夫、码头脚夫、造船厂的木工、油漆工、锻工及冷做工,也有毛织厂、缫丝厂、橡胶厂、面粉厂的各类工人一些帮会,本是怕人欺才被迫结伙自保,这样的只要条件适合,让其口服心服,就能收服过来当然,还有许多帮会靠盘剥工人获利,两者不是一体,这样的就很难收服,除非使用武力”

张树声摇头道:“武力手段并非不用,但需要分清对象对那些在街面上混的,就算再暴力些,影响也总有限,无非还是在这圈子里传来传去;但对那些混工厂和官面的,就最好不用使用武力,否则整个上海哗然,反对我们没好处这样,你们把每个帮会的情况再说仔细些全面些,我们挨个商量,看具体有多少方便采取行动”

这件事是师父交待的,冯宝、李兆征等不敢怠慢虽然他们不知道张树声意图何在,但事情吩咐下来,就不难看出他是想对上海帮会施加影响,这对他们这样的门徒,自然有很大好处水涨船高,张树声若能当上大亨,一众徒子徒孙也能抗着他的旗号,或耀武扬威,或狐假虎威,好处一时也说之不尽

张树声为人粗豪,但心思细致,他们早料到其不会满足只是简单了解,所以打开始行事,便记录了详细的档案李兆征是讼师,虽不太有名,但案头工作他最拿手,也擅长分析事理,档案自然由他做,而冯宝、郭岳、唐仲毓、楚定一四人,则负责每日补充内容,供李兆征归纳分析

李兆征命人将档案拿来,张树声、马英图一边翻看档案,一边征询几位门徒的意见,用了一下午时间,总算从一百三十七家二三流帮会中,确定了五十八个目标这五十八个帮会势力,并非都是罪恶滔天的那种,由于这类势力,很多也并非全凭暴力,而是方方面面都有些关联,为控制事态发展,衡量之下,不得不将一些本该铲除的势力,从第一波目标中刨除

依靠黑水公司的武力,结合吴安平的财力、解放军的势力,以及西北施政一贯为民的影响力,收服并整合这五十八股帮会势力,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几乎不可能有任何意外发生当然,这里面不同性质的帮会,需要采取不同的手段应对,有的可以直接收编,有的就需要先将头目铲除,再让那些“楔子”上位,然后才将其整合进来

张树声和马英图商量一下,吩咐冯宝、郭岳、唐仲毓、李兆征、楚定一道:“这件事赶早不赶迟,回头我就写名帖,今晚你们先将那二十三家结社自保的帮会首领秘密请来,我们把条件摆一摆,争取今晚就见到成效记住,不要只请一人,能做主的都要带回来,方便他们当场做决定另外,出入尽量隐秘些,最好能避开其他帮会的耳目,尽量多用船少用车”

冯宝答应下来,兴奋道:“师父,那其实三十五家怎么对待?”

张树声沉声道:“我留意过,那些喊打喊杀的十三家帮会,其中有八家是洪帮系统的,另外五家没有传承,但看其戒律,性质也差不多”

“这样,明日清晨,你们将这十三家帮会的龙头和坐馆大爷,连同剩余二十二家帮会中的‘楔子’都一并请过来另外做些准备,明日正午,我就在这里开香堂,取‘效国家忠,结兄弟义’之意,以洪门华北五省诸山堂总山主的身份立‘忠义社’,开山纳众,重整太极山,想来他们不会拒绝加入”

冯宝激动道:“晓得了”不过他旋即又有些沮丧,问道:“师父,这里只有定一兄属洪帮,我们四个都是青帮,这如何安排?”

张树声气道:“你如何这般没眼色?要为西北效力,自然不能另成一系统,青帮以命师传徒,徒视师如父,固称‘师父’,如以青帮扩展势力,岂非另立山头,时日久了总会惹当政者不快洪门则只讲兄弟,规矩虽严,但上下之间不像青帮那样犯忌,立下‘忠义社’,你莫以为这就是我的山门,实话告诉你,这将是受吴总司令直辖的黑水公司的外围组织”

“就算现在我是‘忠义社’的山主,也不代表以后山主之位可以私相授受,需要按照最高统帅的命令行事该你们得的,谁也不会吝啬,但不该你们想的,就千万不要有非分之想帮会总不可能长久,吴总司令反感,张作霖也不支持,蒋介石现在只是用得着,等用不着了,第一个收拾的就是杜月笙”

“所以,‘忠义社’虽名为帮会,实际却是军方的外围组织,日后将以商业团体的面目出现千万记住,这是你们由黑转白的最好机会,若抓不住,以后可没地方后悔去”

冯宝讪讪道:“师父,我真不是想那山主之位,而是想知道,这青帮的身份还守不守?”

张树声道:“反正现在青红不分家,青帮的字辈不用守了,我将你们都转入洪门系统就是青帮也就是因为有杜黄张顾四位大亨,在上海的势力才显得压过洪帮,其实在南北各地乃至国外,洪帮也就是洪门,还是居于主导地位,你们转入洪帮,较在青帮一点也不差”

冯宝、郭岳、唐仲毓、李兆征、楚定一闻言,再没提反对意见其实现在已经很明显,他们将来的前途,实际已和西北的前途绑在一起,无论在青帮还是在洪帮,两种身份都没什么区别,自然没有计较的必要

这时,唐仲毓问道:“师父,其他的师兄弟需不需要打个招呼,或者将他们安置一下?”

张树声道:“暂时没必要,等忙完这件事,再通知他们不迟杜黄张顾四大亨,大、小八股党,青帮‘大’字辈及洪帮各山堂,到时也一并会下帖子通知,告诉他们我张树声又回到了上海滩”

唐仲毓领会,便笑着不再言语

张树声又问道:“王亚樵那里,谁负责联系的?可曾联络上?”

郭岳回道:“师父,我去过安徽会馆几次,据安徽旅沪劳工工会的人讲,九爷并没在上海另外,通过几个熟识的斧头党成员,我了解到,从革命军去年出师北伐,九爷就回了安徽,好像在担任北伐军的安徽宣慰副使宣慰使署设在太湖,九爷这时也应该在太湖”他口中的九爷,就是指王亚樵

王亚樵字九光,上海滩人便呼其为王老九,若要表示敬意,便称“九爷”

这位九爷靠五十把雪亮的斧头,能打能杀,轰动上海滩,后来接收安徽会馆,组建安徽旅沪劳工工会,声势盛提起斧头党,上海滩没有不为之色变的就连黄金荣等人也胆战心惊,常告诫门徒:“斧头党的事,能躲就躲”一些街头泼皮无赖,自然也都避之不及以至于赌徒们在赌场上发誓时都说:“哪个瘪三赖账,让他出门撞上王老九”

郭岳猜王亚樵这时在太湖,其实不对

安徽宣慰使署确实设在太湖,但在那里主事的是宣慰正使常恒芳,王亚樵是宣慰副使,他带着部属阚培林、刘醒吾等人,实际是到洪泽湖起事去了,前后聚拢了千余人,本是待命攻合肥、安庆以援北伐,但兵还未出,就被安徽军阀陈调元围在了洪泽湖,相持已有数月

此时的王亚樵,其实刚率众突围成功,正在往南京的路上他身边此时仅剩十来人,阚培林、张在中、殷爱棠、刘醒吾等部将,都被陈调元尾追擒获,活埋在了水口镇

张树声道:“能有斧头党助力最好,没有也无所谓既然王亚樵没在上海,安徽会馆那边,就暂时不要联络了,等日后有机会,我们再亲自登门拜访”

接下来,就要书写今晚要邀请的帮会的名帖

在最后署名的地方,张树声既列出了青帮字辈,也列出了洪门排位,只要有点见识的,看到估计都会吓一跳

写完名帖,张树声和马英图商量下,就交待特勤战士和冯宝、郭岳他们五人配合,将名帖送往第一波二十三家目标帮会,并将其首脑一并悄悄带回

当然,一般人见到这样的名帖,应该是不会或不敢拒绝的,若真有人心思太重,一口回绝,那就需要特遣战士出面直接掳人,等回头来到这里,再由张树声出面赔罪不迟

人手都派出去了,张树声突然对马英图道:“那个樟木箱,似乎也该尽早动用既然这边有接应,早点接上头最好不出意外的话,明晚我们就要动用武力,将一些帮会势力强行整合这需用到两三百把短枪,不知道总司令在这边安排的人,有没有本事,一天之内弄到这些军火?”

马英图想了想道:“应该没问题听总司令的意思,这边早就秘密储备有大批军火,随时都可取用,应该不需要临时组织嗯,我这就把人派出去,按照拟定的程序行事,不过兄弟们对上海不熟,需要另给找几个向导”

这自然不是问题很快,几个心思机巧、眼皮活络的闸北本地帮众,就被挑选出来,听候张树声和马英图的指派于是,樟木箱动起来,在初上华灯的上海街道不住穿梭、转移,最后被送入了广东街虬江路北的菲里克旅馆随即,电台讯号由上海光复路发出,飞往甘肃西峰的解放军总部

该吴安平出动了

二一二章 风云上海滩(5)

四月三日,晚上十时,乔装改扮的吴安平和夏听白,由闸北菲里克旅馆施施然走了出来

大门口有黑水公司特勤组的几个战士,穿着便衣短衫,正和楚定一派的向导聊得热火等子时一到,他们便要再入菲里克旅馆,从那间空房拿回樟木箱,并取回上海秘员留下的回信吴安平和夏听白经过时,几个战士目光扫过来,有些诧异,但犹豫一阵,也未上前拦截,只注视两人的身影,一直到掩入夜色

“像不像?”有战士窃窃问道

“有点像,但不可能是”大家心里其实都这么认为

离开旅馆老远,吴安平仍忍不住朝身后张望一眼,紧了紧头上的宽檐帽,向夏听白埋怨道:“其实,今晚只需记录下道标,明早再过来行动不迟你非要看什么夜上海,瞧见没有,差点没让他们认出来”

夏听白撩起帽檐前的纱巾,道:“你太心虚,走路都不自然,难怪惹人注意把心放宽就是,我保证,就算面对面,他们也认不出你来先前化妆,你不是照过镜子,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吗?”

吴安平乐道:“我确实吓了一跳,不过,那可不是因为没认出自己,而是没想到,经你这一化妆,我竟也挤进英俊之列,勉强可称‘小生’这太意外了”

夏听白听他说得有趣,也“噗嗤”笑道:“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

两人边说边笑,知道已不可能再有暴露的风险,便重转回一条带路灯的主道,想拦截两辆黄包车或者一辆载客马车

夏听白想见识这时代上海的夜生活,当然应该去公共租界或者法租界那里茶馆、餐馆、戏园、酒馆、舞厅、酒、浴场等娱乐设施应有尽有,中西合璧,就沿着马路排列,有的昼夜不歇当然,烟馆、赌场、妓寮也不少,是通宵达旦营业

确实有夜行的马车经过车厢沿上挂着汽灯,蹄声“哒哒”,铃声“叮叮”车夫甩着鞭子,驱赶着马车,快从两人身前驰过,却对招手示意视若无睹

“这什么素质?拒载?”夏听白生气道

没有见到黄包车,马车又截不到,吴安平便劝道:“还是明早再过来,我看一时半会也拦不到车”其实还有些话他不好说马车驰过时,吴安平总隐约闻到扑鼻香风,很腻人的那种,与夏听白发散的清香全然不同这让他有不妙的预感,或许这些夜驰的马车,是专门接送舞女的香车在广东时,他晚间也遇到过一两次

夏听白踢了一下马路牙子,不甘心道:“真扫兴”

两人本想径直启动D7引擎回转西峰,或者到世纪苏州暂住一晚,但就在这时,他们听到身后有怯怯的声音传来:“老爷,太太,行行好”声音很细,但因为出现得突然,倒让两人吓了一跳

吴安平转身看去,就见十几米外站着几个十一二岁的小乞丐这几个小乞丐有的空手,有的端着破碗,单衣褴褛,在阴冷夜风地吹拂下,浑身不时瑟抖着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并不敢上前,就离着十几米远朝这边怯生生哀叫

夏听白也朝那边看去,只看一眼,便觉得胸口似喘不过气来

民国近十几年来,到处都曾出现饿殍遍地的惨状,这种情形吴安平见过很多,虽有感触,但见得多了也就麻木夏听白不同,她没想到网上曾见到的那种非洲饥饿儿童触目惊心的瘦和虚弱,如今竟活生生显现在自己眼前,而且就在自己“曾经”的国家

夏听白快步朝那边走去,吴安平连忙跟上夏听白只注意那几个小乞丐,吴安平目光流转,却借着路灯射过来的光,看到了远处的窝棚,一座连一座的窝棚,似乎那里的黑暗中,正有无数人注视着他们

几个小乞丐注视着夏听白,但夏听白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手忙脚乱拿起自己的坤包乱翻一阵,终于翻出一瓶矿泉水、一包奶油饼干、几块巧克力和半袋已开口的薯片她把这些东西都塞到一个个的小乞丐手中,轻声道:“每人分一点,先垫垫肚子”然后她对正朝四周观望的吴安平道:“你身上带钱了?”

吴安平遇到过忘带钱的窘况,后来便无论到哪里,都随身携带大量现金,此时他内外上下六个口袋中,就分别装有四种外币、一种银元券和十来个大洋不过,他知道附近绝不止这几个小乞丐,拿大量钞票出来,只会给自己惹麻烦,便将那十来个大洋取出,交给了个子最高的一个小乞丐

夏听白见他如此小气,便有些生气,吴安平一扯她胳膊,朝一侧示意道:“你朝那边看”夏听白这才注意到不远处那成片的窝棚和幢幢人影,便有些心惊

吴安平安慰道:“小心些便是这些都是苦人,一般不会起什么歹意当然,如果诱惑太大,那又当别论”夏听白这才明白为何他只给了十来块大洋

这几个小乞丐确实不像经常乞讨的,非但哀求不算响亮,便得了施舍,也忘记要说声谢谢吴安平和夏听白当然不会在乎这些,他们正商量要如何安置这几个孩子看不见也就罢了,如果看到,无论有多少人,以吴安平的能力,都尽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

终于决定明日让他们去找辛逢馥,寻一所学校给他们上,就在这时,几个小乞丐间却突然发生了事故那个个的,大概饿得急了,撕破外包装,拿起奶油饼干就往嘴里放,但他还没咀嚼几下,那个子最高的小乞丐,却突然动手,凶狠地打起他来

“小七,这是给泰哥的,你怎么敢吃?你不能吃”高个子小乞丐一边流泪,一边动手,好像有些心疼,但手下却不轻

“三哥,我饿”小七脸颊肿起老高,却仍拼命把饼干往嘴里塞

其他四个小乞丐,有的拦那个三哥,有的去抢小七手中的东西,整个乱成一团

“住手”吴安平呵斥道:“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人还打起来了?”

他久掌权柄,脾气虽温和,但因时空穿梭之故,几乎任何计划都是一言而决,时间长了,不自觉便养出些气势,这时一发火,便将几个小乞丐都镇住了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光荣的事,就是普通的恩主,如果对这些未成年的小乞丐发脾气,估计他们也会被镇住

三哥有些委屈,泪水涟涟道:“这是留给泰哥的,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见小七还未停嘴,他怒气冲冲指着小七骂道:“你没良心”小七听他这么一说,拿着饼干的手,便怎么也送不到嘴边,似乎无知无觉,任由夏听白给他擦拭嘴角的血迹,突然却咧嘴大哭道:“三哥,我只是太饿了”听他哭,其他几个小乞丐也跟着哭起来

“哭顶什么事?不要再哭了,就这点东西,还填不饱一个人的肚子,顶什么?这不是有十几块大洋吗?回头多买些食物,再多几人也尽够吃了小七,你继续吃,不过需分给哥哥们一些,不能一个人独享,是不是?”吴安平斩钉截铁道

夏听白把一块饼干又递到小七嘴边,柔声道:“没关系,吃,回头就不用担心再受饿了这饼干太干,要是吃急了会噎着,来,喝点水”小七怔怔看着夏听白,突然喊道:“阿娘”

夏听白脸一红,却并不应他,而是把他手中的饼干、薯片、巧克力拿过剥开,又分给了其他几个人只是其他四个人虽然接过,却并不肯吃,一直在看三哥的脸色

吴安平沉着脸道:“他们叫你三哥,难道你看着他们挨饿?我早说了,那十几个大洋,够买上千斤粮食,就算加一个‘泰哥’,也尽够你们吃一个月莫非你或他是想把这钱落下,要是这样,我就要收回了”

三哥紧紧捂着口袋,呜咽着哭道:“不是,你冤枉我,我才不会贪这钱只是泰哥得了热病,需要钱抓药,这钱不能买粮食你问问他们,泰哥有多好不让我们去要饭,就一个人扛活拉车供我们吃喝,要没有他,我们冬天早死干净了现在他得了热病,没钱治,快死了,我们要把钱用来买粮食吃,那还是人吗?”

七和其他几个小乞丐都不吭声,三哥这话显然不假

吴安平和夏听白对视一眼,拍拍三哥的肩膀道:“带我去看看你们的泰哥,热病,嗯,或许我能治”他看了看其他几个小乞丐,又道:“附近我不熟悉,如果这时还有吃的东西卖,你们就去买一些,别愁钱哦,你们两个愿去小三,给他们两个大洋,再多去一个,能多带就多带些小三,别舍不得,钱我再补给你”

见小三眼巴巴看着他,就是不松口袋,吴安平不禁莞尔,又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张银元券,递给小三道:“这张银元券是十元面额,换你两个大洋,应该没问题?”

三脸红扑扑的,但还是先接过银元券放入口袋,才拿出两个大洋给准备去买粮食的三个小乞丐,并叮嘱道:“小四、小五、小八,记得去王婆姨那里买,她每天关门都很迟,而且总算错帐,比别家便宜”

夏听白轻声对吴安平道:“这王婆姨看来很会做生意”

吴安平轻“嗯”一声,并没答话,他已经在琢磨到底什么是“热病”是中医的伤寒,还是西医的发烧?若是发烧那很好治,用后世的退烧药应该是神效,要是伤寒,那可就麻烦了,单纯退烧是不济事的,他可没本事治

四、小五、小六去买吃的,小三和小七就带着吴安平和夏听白往窝棚走可能是因为多了十块钱的银元券的原因,小三并没有再阻止小七享用饼干,只是小七这时也不去吃了,只是将几块饼干攥得紧紧的

夏听白见状道:“小七,快把饼干吃了,看,已经捏碎了”小七见是这样,才捧着碎块、碎屑送到嘴里,囫囵着就往下咽,却正被一块碎屑卡住嗓子,干咳不已夏听白忙把矿泉水递给他,灌了两口,等饼干软化,才算顺了下去

三手中也有几块,吴安平也劝他吃掉,但他只是摇头,吴安平遂不再劝,便问他:“你们三哥、小七、小六这样乱叫,我也跟着乱叫,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不介绍一下?”

三犹豫一下,低声道:“我们没有名字”

吴安平惊讶道:“爹娘没给你们取?”

三平静道:“应该是想取的,只是没赶上,就全饿死了我家姓刘,在几个人中岁数排第三,所以就叫刘三,他叫朱七,去买吃食的是张四、张五、赵六本来还有一个王二的,泰哥生病后,没钱治,没饭吃,实在活不下去,他个子最大,就把自己卖了三个大洋谁知只够抓一副药的,还是没把泰哥的热病治好”

吴安平心中发酸,却还是问道:“泰哥叫什么?有名姓吗?”

刘三道:“泰哥十五岁,他爹娘最后死的,当时他十三,已经有了姓名,叫杨三泰”

吴安平惊讶道:“就是他从十三岁开始,一直养活你们两年?”

刘三摇头道:“那倒不是我们几个的爹娘是一起逃荒到上海的,不过这边也不好生活,没几年都死了,后来就是泰哥他爹娘拉扯我们,两年前都染了痨病,没钱治,就没治,躺了两个月,都死了这边一共死了三十多个人,有大人有小孩,我们几个反倒没事”

夏听白突然问道:“听你说话,你们好像读过书?”

刘三黯然道:“读过一点,原来这里的窝棚住着一个老书匠,只是丢不下脸讨饭,全靠大家有一顿没一顿支应着平时没事,他也不出去,就在这里教大家识些字,断断续续差不多有两年后来他也染痨病死了,就再没人教了”

吴安平道:“泰哥一个人能养活你们五个吗?为什么非不让你们去乞讨?”说实话,他很困惑上海行乞为生的人多了,不见得就有多丢人,况且生存总是第一位的尊严在这时代,只在衣食无忧的人们口中高贵,对一心要活下去的饥饿人群来说,早失去了那种耻辱的感觉

刘三看看四周,小心翼翼道:“这里白天是有丐头过来管的两年前还没有,那时候我们也出去要饭,因为年纪小,反比大人收获多些但后来来了丐头,就把小孩子组织起来,有时候故意打得很惨,满身是血才让出去,也有打断胳膊和腿的,他们也不管治,先后死了好几个人”

“泰哥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让我们再出去,他个子很大,力气也大,干的活儿也多,才凑活能撑住我们偷偷出去过几次,挨过丐头的打,泰哥知道后,找丐头理论,那家伙仗着人多,就逼我们答应,只有不要饭才能在这里住后来,我们怕再给泰哥找麻烦,就没再出去了只是,有时泰哥能找到一些糊纸盒的活计,我们也可以出些力”

吴安平点点头不再问,眼睛仔细打量着越来越近的窝棚

灯光已经过不来,星光又太暗,哪里看去都是影影幢幢,只能大致分出轮廓

窝棚不是只有一座,而是连着有几十座,有的高些,有的矮些高窝棚似乎是就着塌毁的房屋搭建,所以下部显出方正的轮廓,矮窝棚应该是挖得地坑,然后再搭上一些树干树枝,铺上破草席或破毛毡,再垫土压实,看上去只是平地有两尺高的凸起不下雨下雪没事,若有雨雪,这些窝棚也就只能挡挡风而已,根本住不得人

但实际这里有很多人倒是没人走进,只是隐约还是能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而且是很多人在注视这里的人点不起蜡烛,也没有油灯、汽灯什么的,吴安平和夏听白也没带手电筒,所以看不出实际情形,只能跟着熟悉道路的刘三和朱七往里走,黑暗之中那偶尔的反光,应该就是人的眼珠反射的光芒

“这里有多少人?”

“七百多”

“七百多?”夏听白朝四周望望,惊讶道

“我看窝棚大概也就四五十个,如何能住下七百多人?”吴安平觉得不可思议

刘三虽只十二岁,但已经经历很多事,他解释道:“窝棚也不是谁都能住上如果不是我们几家来得早,后来爹娘都死后,泰哥又长得壮实,这窝棚早就给别人占了很多人是找张草席,或者是毛毡,裹住身体,也不拘那里,倒地就睡的,去年冬天这里就冻死了四十七个人夏天好些,除了蚊子多,里外没有多大区别”

“总会有人找到工作,只要境况好些,就会从这里搬走另外租房住他们的窝棚走时会留下,或者给相好的别家,或者卖给下一家,虽然大家都没钱,但一个大洋就能买个窝棚,总有人能凑出来这里的住户,除十几家人口太多,或带病口的,一般也住不长,顶多半年一年,总会有人走,有人来”

“这里不是都是乞丐,有些是有工作的,只是也离不开去年秋天,曾经有一户老人家,心疼自家的小子,就投了苏州河,死了,但没想到那家小子也倔,跟着也投了河这苏州河两天飘起两个人,都泡肤囊了,也没人来收尸,后来一个过路的老爷看见,有点不忍心,才花钱找人钉了两口薄棺材装上,抬到了义庄当时好多报馆的人过来,整整热闹了两天”

夏听白觉得慎得慌,尤其是看到刘三小小年纪,说起这些事来声音竟异常平静,昏暗中看不清他脸色如何,但总归不过淡漠麻木面对一个这样看待死亡的少年,她有些心冷,也心疼,脚步登时乱了,打了个趔趄,差点把牵着她手的小七带倒

“怎么了?”吴安平觉出不对,忙问道

“没,没什么树枝拌了一下”夏听白掩饰道

二一三章 风云上海滩(6)

转了两个小弯,离街灯昏暗的道路已有几百米远

绕开了一高一低两座窝棚,刘三在一处矮墙前停下

那里有点火光,应该是灶台

刘三上前拨了拨火炭,又往里扔进两根枯枝,那火立刻便腾了起来,照亮了四周

吴安平打量眼前这个窝棚,发现是倚着一面倒塌的土墙搭建的

土墙上还留着半个窗户,进出的门也是半个,只是向下斜着挖进去,能容下人进出土墙后面,窝棚顶就倾斜下去,很容易看出,这其实就是一个半掩的土坑应该是时间长了,窝棚顶上的草长得很高,或许是温度够,比正常入春的野草还要茂盛

“幸好还有半截蜡烛”

刘三从灶台旁拿出一根寸半长的蜡烛点上,用手遮挡住风,小心翼翼进了窝棚这应该是为夜里留意泰哥的病情特意买的蜡烛,否则绝不需要为夜间照明而浪费钱

吴安平跟着刘三往里进,但一股刺鼻的霉味立刻就扑了过来这味道他还比较熟悉,在广州时,如果不经常晒被子枕头,用不了两天,满屋子就都是这种霉味,只是这股味道当然比在广州时经历的重

烛光映亮了斗室除了一条三条腿的板凳,一个搪瓷盆,和放在地上的一口锅、一根铲勺、几双筷子,窝棚里几乎找不到任何居家用的东西三米长、两米宽、一米高的土炕,占据了室内大半个空间,上面铺着草席、毛毡,拼凑成一张完整的炕面两床打着巨大补丁的棉被堆在炕角,另一个炕角则是一堆衣服,俱是单衫单裤,偏没有棉服

土坑正中,此时正蜷缩着一人,身上压了两层棉被,但仍有些瑟瑟发抖他不时会咳嗽几声,声音很重,而且一咳嗽似乎就停不下来,吸气喘气声很大,又有些不通畅,“咝咝”声不绝于耳这人即便蜷缩着身体,个头几乎都有五尺高,虽脸色蜡黄,但浓眉大眼,口阔鼻宽,确实是条壮汉

当然,这时吴安平已经知道此人便是刘三口中的“泰哥”杨三泰,而他的年纪只有十五岁,其实还是个孩子

可能是烛光的刺激,杨三泰有些清醒,转动着身子,迷迷糊糊道:“小三?小三?是你回来了吗?”

刘三抹把眼泪,凑过去道:“泰哥,是我我回来了”

杨三泰眼睛没有睁开,而是断续着道:“回来就好,不要再出去了”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似又陷入懵懂之中

刘三忍住泪,冲吴安平道:“老爷,泰哥有些不清醒,总是说这几句您快给他治治他是个好人他可不能死老爷,我知道您也是好人,快给泰哥治治他都快死了”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然后便大哭起来,小七也拉着夏听白进了来,见刘三哭,小七也跟着扯开了嗓子

吴安平没理会他们,他上前摸了摸杨三泰的额头,发现当真烫得厉害,又听他咳嗽,便知道可以用退烧药和止咳药,但再多就不知道了他可不是什么大夫,当初能在广州治好余大成、余铁鹏,是全靠问后世的大夫,而且又从广州请了最好的医生和护士杨三泰的情况似乎也很严重,但这时间显然不适合直接去医院

他朝夏听白看了看,示意她也过来瞅瞅

夏听白想脱开小七的手,但发现小七紧攥着,就是不松开,于是便带着他到了榻前她的见识多些,仔细查看一番,便有些犹疑道:“似乎是重感冒的症状,我不确定,但是脑袋发懵、鼻塞、咳嗽、喷嚏、头痛、发烧、浑身疼痛不适,这确实很像得了重感冒”

吴安平道:“那我就按重感冒取药,实在不行,天明再送医院”

夏听白想了想,感觉没什么危险,便点了点头

吴安平欲言又止道:“那么,你跟我回去取药”留夏听白在这里,他终究有些不放心,刘三、朱七两个小子想必是会保护她的,但这里环境复杂,不知会有什么危险发生,若真有事,两个小子也不一定护得住她

夏听白也有些害怕,但看着刘三和朱七求助的目光,又知道这时并不适宜离开,便一咬牙道:“你自己去,早去早回放心,就这点时间,出不了什么事的别忘了,我还当过警察,真有危险,我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女子”

吴安平这才记起她曾经当过警察,便有些放心,要往外走,却又停下,回到她身前,掏出随身带的一柄手枪,递给她道:“差点忘了,我还带着这玩意给,拿着防身,你当过警察,开枪总没问题”

夏听白也没拒绝,接过放在了一旁

吴安平又再度叮嘱刘三机灵一点,这才快步离开他沿着原路返回到街道,见四周无人,便来到一丛灌木后面,启动引擎,记录下道标,穿梭到了后世的苏州

在苏州,他上药房买了退烧药、消炎药、感冒药、止咳药,又询问医师,配了一些维生素和口服葡萄糖,顺便到市买了许多奶粉、麦片、芝麻糊、散装饼干、糖果、乃至蛋糕、熟食、挂面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这才又穿梭回西峰

在西峰,他将所有东西的包装去除,重用纸张或纸盒包好,又取了一辆福特T型车,将车上塞满米面粮油、锅碗瓢盆、衣服被褥,甚至装了两麻袋块煤,这才启动引擎回到上海这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再出现时,声势就大不一样

动机隆隆作响,车灯刺破黑暗,吴安平驾驶汽车,连街道都没上,就朝窝棚那边冲去没多远,就见小四、小五、小八三个小乞丐,正拖着几袋食物在前面,便招呼三人挤上车,一起往回赶三人谁都没坐过汽车,这一坐上,便如孙猴子尽了蟠桃园,这里摸一下那里摸一下,吴安平看在眼里,见他们还是保留着孩子的天真,心中也是高兴

“这是汽车?”

“我们坐汽车了?”

“我们坐汽车了”

苦难再重,但总挡不住孩子们发出欢呼声

幸亏杨三泰的窝棚没在连片窝棚的正中,车可以一直开到他的窝棚前,才用停下来夏听白听到汽车响,已经知道是吴安平回来,早带着刘三和朱七在窝棚外等候不过,发动机的隆隆声,也惊动许多其他窝棚和睡在地上的人,车灯的光柱扫过,可以清楚看到几百个人正朝这边惊惧观望

吴安平顾不上理会,对刘三他们道:“来,小四把食物买回来了,我也给你们带了些礼物,抓紧把东西卸下,我好给你们泰哥治病”刘三惊喜道:“好咧”朱七这时也放开夏听白,上前跟着搬运起来

夏听白过来道:“怎么把车都开过来了?动静太大”

吴安平道:“我琢磨今晚可能离不开这里,但明日还有事办,有辆车用很方便再说,回去一趟,如果能不带些东西过来,我才多大力气,能搬多少,终究比不上拿车载”

夏听白朝外面示意道:“但惊动的人太多,这些人怎么办?”

吴安平想了想,对刘三道:“惊动大家很不应该,你找相熟的人,把那几袋大米让他们拿去,都煮了浓粥,让大家吃一顿,算是我的赔罪七百多人,饱肯定是吃不饱,但现在没有时间,只能等明日再买些米粮,让大家饱餐几日那些腊肠,多取些去,煮到粥里,添些荤腥糖果带的不少,每人都能分一两颗,你们留一包,其他也交给他们”

刘三答应,就要去找人,吴安平又提醒道:“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抢,谁要是抢,以后几日买来米粮,就取消谁分的资格”刘三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过来几个中年人,也是一脸沧桑,一身风尘,但是看起来朴实,很可靠吴安平就把大米、腊肠、糖果以及一袋块煤交给了他们,由他们去办这件事这当口,很多人都已被惊醒,见有这样的好事,都忍不住高兴,遍地想起“谢谢老爷”之声

吴安平心想,自己这算哪门子的“老爷”?若被关岭东、蒋百里、左纯庵他们知道自己半夜三不睡觉,而是跑来做这样的事,只怕下巴颏都能惊掉不过,这毕竟是件好事,有时间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尽可能多做做

进到窝棚,将退烧药、止咳药、消炎药、感冒药一股脑给杨三泰喂下,又冲开一碗葡萄糖,让小七慢慢给他喂服,治病的事就算暂告一段落至于效果如果,最少还要等一个小时才能见分晓,看烧会不会退就能知道

这事弄完,吴安平就开始指挥刘三他们收拾窝棚内外那些烂板凳、破锅碗、发霉的棉被、拼凑的褥子、满是眼的衣服,他本想让刘三全部扔掉,谁知刘三却说:“这些都还有用”见他把东西放到外面,招呼有需要的人过来拿走,吴安平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声:“真是个资本家”

几个孩子先是狂吃一顿,直到夏听白劝阻,这才停嘴,端起泡好的奶粉、麦片、芝麻糊品尝只是除了芝麻糊大家都认为香,可口对味,对牛奶、麦片竟然都不认可

吴安平忍不住朝夏听白笑道:“看到没有,这福有时候也不是谁都能享的我也觉得牛奶、麦片味道很怪,一个有奶腥味,一个焦糊味,又不像咖啡那么可回味,不喜欢,喝不了”

夏听白讽他道:“那是你没口福”

对刘三几个孩子来说,这几个小时,就如同突然来到天堂,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所以总有人忍不住掐掐自己的脸蛋或者胳膊,生怕是个梦,一下子就惊醒但嘴里的甜味、肚子的饱撑、窝棚外飘来的粥香,都在提醒这确实是现实,如梦境一般的现实

以往的经历的苦难,使这几个孩子的心思十分敏感,他们任何东西都不主动去要,也不主动去拿,只有当吴安平和夏听白亲手交给他们时,他们才会接过小七当初抢饼干吃,现在却安静下来,夏听白问他:“有这么多好吃的,你怎么反而认生了?”小七怯怯道:“太多了我怕不小心,你们生气,就又没了”

夏听白回过味来,只觉心酸得不行

后世的普通药,在这时代就是特效药,后世的特效药,这时就是神药尤其是西药,在没有抗药性的情况,起效之快,当真有些匪夷所思中药反而不太好说,人工种植的药材比起野生,肯定退化不少,损失许多药性,但改进及提高工艺,又促进了药效发挥,究竟后世的好用,还是现在的好用,还真说不清楚

过了一个多小时,吴安平又拿出温度计,第三次为杨三泰试体温,发现汞柱停在三十七度和三之间,便松了一口气,对周围几人笑道:“体温降下来了我看过药品的使用说明,这头关一过,再有两个小时,应该就能回到正常体温,现在还是有点稍高”

刘三拿起一小包标有“壹号”的退烧药,啧啧惊奇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么一小包,就比‘三指李”的十几大包草药还管用?”他也有模有样摸摸杨三泰的额头,惊讶道:“真不太热了”

吴安平又在冲口服葡萄糖,准备为杨三泰补充体力和水分,听刘三说得有趣,便轻笑一声,也没抬头,边冲水边道:“这是尼美舒利,专治热病的神药”这自然是玩笑话,但他又说:“剩下的几十包,你们留着,以后再有人生病,高烧不退,就可以用它不过,这只能退烧治热病,其他药也得跟上”

几个孩子都答应一声但谁也没发觉,小七偷偷把两包“壹号”攥在手里,放进了自己的小口袋他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又生出什么主意

吴安平将一碗葡萄糖水递给刘三,让他去喂杨三泰,见其他几个孩子都有点困,而夏听白的上下眼皮也开始打架,便在窝棚扫了一眼,说道:“困了就都睡会,你们泰哥烧一退,就没多大危险,不用总守着窝棚里地方太挤,又突然多了许多东西,排不开这样,小三、小四、小五,你们三个在炕上睡听白,你到车上去休息,小七、小八也去”

夏听白没拒绝,反问他道:“天明还要办事,你不打个盹?”

吴安平摇头道:“我暂时不困,就在附近走走等困,会回车上的”

这时,附近的窝棚仍是一片喧嚣,四处弥漫着一股粥香

以十来个露天灶台为中心,几百号人分成十多股,将每一个灶台团团围住先分到米粥的人,吃完后也不离开,虽不上前抢夺,但退到外围仍眼巴巴地往里瞅,喉头不住地吞咽口水还没轮到的人,则排成一圈,妇女和少年在最前排,成年男性在后等待,或者维护秩序

几袋大米,加起来不过两三百斤,但因为铁锅只有十多个,也不足够大,到现在刚煮了不到一半这顿应该说是“宵夜”,并不丰盛,但对这些住在窝棚里的人来说,能免费吃这么一顿,便意味着明日或许能有些节余,使日子能有再往下多撑几天的可能

见吴安平走过来,围在灶台外的人便朝两边散开,给出让出一条通道他的装束不算多有派头,但也是西装革履,又有汽车,很符合上海租界的“上等人”形象,无论老人、孩童、男人、女人看着他,都感激而又畏惧,终归都低下头颅,喊一声“老爷”

吴安平的心一阵刺痛,但他知道暂时无法摆脱这种情形,也没去纠正,而是走过去,在一个石墩上坐下,朝大家挥挥手,温声道:“别害怕,我们随便聊聊,看有哪些是我能帮到大家的”见一个孩子在女人的怀中,朝他直眨眼睛,他掏出一颗奶糖,递过去道:“来,吃糖”那孩子反被得哇哇哭了起来,女人连忙哄劝

他自嘲道:“看来我还真有些不太受欢迎”伸在半空的手,捏着一颗后世的大白兔奶糖,却没哪个孩子去接,看上去便有些奇怪,他只能尴尬地把手缩了回来

“老爷,别怪罪三伢子三伢子被专干‘贩夜子’勾当的无赖拐走过,他娘春琴跑遍上海滩,才在南市找到,为把人领回,还被无赖硬讹了几块大洋那无赖就是用糖果把三伢子哄住的,为这春琴后来狠狠打了他,所以再见到有人递糖果,三伢子就只会大哭,不会再伸手要了”

话的是个中年人,但满脸褶子,看不出具体年龄多大这时代中国人老的太快,死的也太快,平均死亡年龄还不到四十,有的人背负重压,刚过三十就显衰老了这中年人在这里或许有些威望,不然也不会上前说话,看其他人的神情,对他似乎也显出些恭敬

“老哥,哪里人?”吴安平问道

“不敢当老爷的称呼,我只是个收夜香的”中年人有些局促不安,他被一句“老哥”吓住了

但吴安平没意识到不妥,他说笑道:“有什么不敢当的?你岁数指定比我大,当然要叫声老哥,不然就得称老叔了,那我可不乐意”但他注意到,周围一个发笑的都没有,显然他这些话并不合时宜

二一四章 风云上海滩(7)

“我是江西婺源人”那中年人嗫喏道

吴安平颔首表示鼓励,又问道:“婺源?朱熹故里,书乡,茶乡,好地方啊婺源离这里有一千里,老哥怎流落到上海来了?”

那中年人眼角抽搐几下,满脸的褶皱攒出一个苦笑,回话道:“要是有活路,谁愿意往外跑?还不是闹饥荒闹得?民国十四年(1925年),贵州、四川、湖南、湖北、江西都遭了灾,先是旱,后又涝,地里根本没收成不到半个月,婺源就饿死几百人,我们没办法,就逃荒到了江苏,后来又听说上海讨生活容易,就又过这边来了”

“上海实际怎样?”吴安平朝中年人递去一支烟

“也不太容易,不过总比江苏、江西要好”中年人双手哆嗦着接过,在鼻端狠狠嗅了一下,却没有点上,只是夹在了耳后

话匣子一打开,气氛就轻松许多其他人排队领粥的领粥,围观的围观,也有一些人在吴安平和中年人两米外蹲成一圈,静静倾听两人说话

这中年人倒不是乞丐,而是在“飞星”人力车公司当车夫,只是正如他所说,在遍地黄金的大上海讨生活,远不像想象那么容易

海的工资水平并不低,但关键问题是,只有很少的酬劳能落到工人手中,中间扒皮的人既多,而且个个扒起来都异常凶狠据这中年人说,飞星人力车公司给底下车夫的酬劳,实际是每日四角钱,但真正到他手的只有一角五分,最多有时能到两角中间的钱,是被大小两层工头抽去了当佣金,大工头每人每日抽一角,小工头则抽一角到一角五分

每日四角钱,每月就有十二块银元,如果注重节省,足够养活三五口人但如每日只剩一角五分,每月才只有四块半银元,摊到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还问题不大,要是有几个家口,这日子过得就不是紧巴能够形容的

吴安平没想到是这种情形,便问道:“为何非要依靠工头?没他们从中抽佣,岂不好?”

那中年人答道:“不止是人力车公司,在其他的公司和工厂也一样,活计都是包下来的,不经过工头,根本无活可干起先只有租界里的公司和工厂会这么干,现在华界也都跟着在搞,哪里都一样不过,也能找到没工头的活计,但那样的活计,三天有两天没有,不长久,反不如有工头依靠”

这时,另外有个蹲在一旁的年轻人插话道:“工资根本到不了我们手,都是工头直接去领,再往下发要是自己去找老板,被工头知道,不但要挨顿打,连饭碗都得丢掉那些工头很多都在帮在会,老板有时候也不愿惹还有,要是有工头,临时招工就很方便,也能随时解雇,很多老板本身也乐意这么干”

“你也在人力车行干?”吴安平转身问道

那年轻人有些害羞:“不是,我在码头做脚夫”

“码头好些?”

“也不好码头上抽头的人多,除了最上面的‘把头’,中间还有‘挡手’和‘跑码头’,下面才是‘拆账头’公司直接把工资发给‘把头’,‘把头’、‘挡手’和‘跑码头’先抽一层,再发到‘拆账头’手中,‘拆账头’再抽走一层,才把钱发到我们这些干‘里挡’、‘外挡’、‘杠棒’、‘老虎车’的脚夫手中‘把头’是大工头,‘拆账头’是小工头,‘挡手’和‘跑码头’是狗腿子”

吴安平问了其他一些人,发现每个行业几乎都是类似情形只有行乞业例外,乞丐没有工头,但是有丐头,那丐头不行乞,靠吸乞丐的血生活,他们实际比工头还狠

这实际是一种包工制度这种制度几十年前曾在西方盛行,在英国被称为“血汗制度”,现在随着列强对中国经济侵略的进行,又在中国风行起来

外国人不熟悉中国的语言和习俗,直接招雇、管理中国工人有很多困难,而且有些行业如码头搬运、建筑业、造船业生产经营很不稳定,所需劳力时多时少,为便于临时招雇和随时解雇,他们就把包工制度带到中国,利用中国的包工头来招雇工人,承包生产这种制度有利于经营者,华界的中国公司工厂会跟着采用,也不足为怪

海的包工制度主要流行于码头运输业、人力车业、建筑业、铁路运输业以及造船业、纺织业、橡胶业、面粉业等形式大致有两种:一种如码头搬运业、人力车业、建筑业,由包工头将企业中整个生产过程或主要劳动部分承包下来;另一种是多数工厂和铁路运输业,包工头只承包部分工种、工序,如一些工厂的装卸、搬运、木工、油漆工、冷做工等工作

吴安平了解的越多,越觉得西北在上海大有作为

从月收入来说,上海绝大部分下层工人,月平均工资不过十块银元,中层工人不过二十块银元,基层管理者的平均月收入也只在三十块银元左右辛逢馥等将沪上工业集团的计划展开,只要杜绝包工现象,就能得到中低层工人的绝对拥护,如果再将最低工资定到如陇东集团那样每月三十大洋,那他们只会一心跟着西北走,绝不会再接受任何鼓动

据说,共产主义运动之所以在美国没有掀起风潮,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通过提高生产效率、进而提高工人工资、然后增加工人福利,缓解了阶级矛盾吴安平虽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他认为,通过保证工人工资、增加工人福利、然后提高生产效率、扩大生产规模,应该能把许多工人从游行的队伍拉回,从而让“四?一二”没那么血腥

当然,“四?一二”已近在眼前,如果真想看到这方面的成效,在这八九日内,辛逢馥等人就必须有针对性进行一场大募工,将受工运影响最深的一些行业的工人抽走,并使其加入到沪上工业集团,避免其再上街游行

吴安平知道,就算蒋介石、蔡元培接受自己的一些建议,就算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心存畏惧,流血事件还是不免会发生的,毕竟国共矛盾已经积累到不可调和的阶段但是,就算“四?一二”事件难以避免,能少些血腥总是好的每个中国人,都是中国的一分元气,如果死在远征日本、苏联的战场上,那不可惜,无谓自相残杀,那就不能接受了

参与聊天的越来越多,原先存有戒惧心理的人,终于发现,这位老爷其实一点也不可怕吴安平很和气,也没架子,根本不像个高高在上的老爷,反而像是邻家的后生虽然这后生比较有钱,但那也比其他有钱人,让人愿意亲近

吴安平递出的糖果,终于有孩子愿意接过了女人们都会红着脸说着:“谢谢”这些礼貌话吴安平倒能坦然受之,但他却无法免疫这些女人放松戒备后,因越来越好奇而大胆盯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他也有些坐立不安

突然,一个面貌清秀的年轻女人,在为自家孩子得到糖果,而吐出一句清脆的“谢谢”之后,又紧接着上前一步,说道:“老爷,或许不该说,但是我知道你是很有本事的人,你能帮帮我们吗?”

这时,所有在议论的、在沉默的、在窃语的、在玩闹的、在煮粥的、在分食的、在垂涎的、在喝斥的,无论老人、孩子,还是男人、妇人,都停下了动作,朝吴安平看过来除了“呜呜”的风声、一两个孩子“嗯嗯”的哭声、炭火的“噼啪”声,浓粥的“汩汩”声,当真半点其他的声音都没有,一片寂静

“你叫什么?”

“骆春琴”

“我可以帮你们”吴安平站起身,先朝骆春琴点一下头,又把目光向外,在周围的上百张模糊、昏暗却闪烁希冀的面孔上逡巡:“我也有能力帮你们但是,有本洋人的老得好,上帝只救自救者上帝是洋人的老天爷,是神仙,神仙都只救自救者,我本事再大也比不过神仙,所以我也只能帮那些愿意自救的人”

他表错情了这些话是很通俗,但道理却不好领会

幸亏骆春琴似乎读过书,她看其他人都有些愕然,就还是自己搭话道:“老爷,你想我们怎样自救?”

吴安平放慢语,故意加强语气道:“我可以直接给你们钱,但给得少,或许没几日你们还是这幅摸样,给得多,或许你们根本保不住财富上海是什么地方,你们比我清楚,这是魔都,是繁荣的魔幻之都,也是吃人的魔窟,到处都有危险,到处都是危机所以,这样的帮助,我不愿给”

骆春琴道:“老爷,不需要施舍金钱,我们有手有脚,只要有工作,就能养活自己”

吴安平赞许道:“说得好嗯,我确实可以提供工作机会,而且每人一份,没有工头抽佣,而且薪资丰厚,让你们过上体面的生活,而且比上海大多数人都要体面但是实话实说,我没有时间,暂时也抽不出力量安置你们,所以你们要想改变自己的生活,唯有团结,唯有自救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那个丐头赶跑,让他再不敢来”

他并不是故意为难,而是实在没时间,也不方便亲自出面安置这些人所以,就算有心相帮,也需要等到张树声、马英图那边大事抵定,或者辛逢馥、许鞍华那边的计划启动,由他们出面最好而这些又和国民党右派及蒋介石,对西北持怎样的态度有关如果因那些信,致使国民党右派表现出强烈敌意,事情就有些麻烦,或许计划将不得不改变

如果这些人能够团结自立,摆脱丐头及附近其他人的控制,他倒是不吝投入些金钱,给他们提前找些事做,等上海的事情落幕,再和辛逢馥他们合流当然,分开独立发展也很好,不容易暴露吴安平在上海的存在

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替代方案他可以等两日,知会张树声对这些人提供保护,想必那丐头是没能力抗拒的;也可以等辛逢馥、许鞍华那边行动起来,将这些人都招进沪上工业集团,也不差这七八天但是,既然这些人主动求助,也算有些机缘,他还是想看看值不值得扶助,若值得扶助,与接受招工相比,那前途又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骆春琴咬咬牙,欲言又止确实,就算她有主意,但这件事终究有些风险,显然不是她个人就能定下的

“先生先生”改口叫“先生”不再叫“老爷”的刘三跑过来,兴高采烈地叫道:“先生,泰哥醒过来了他醒过来”

,吴安平看了骆春琴一眼,又对着众人道:“能不能做得,你们自己考虑,我先回杨三泰那里看看另外,天明我就会走,嗯,现在已经凌晨三点,我只能再等三个钟点”

边走,吴安平边问前面的刘三:“骆春琴是行乞?还是在做工?”

刘三歪了歪脑袋,道:“她是苏州河的船娘,不过船是租的,一天也赚不了几个”

进到窝棚,吴安平见夏听白刚给杨三泰量完体温,而杨三泰则目不转睛望着夏听白的侧脸发愣,心中有些好笑,遂轻咳一声,见大家的目光都转过来,便问夏听白道:“怎样,他体温可恢复正常?”

夏听白正看体温表,闻言道:“36.7℃,是正常体温但很奇怪,他额头烫得厉害,我看,得有40℃”

吴安平大笑道:“那不奇怪你要再对他笑笑,管保能上50℃”夏听白这才有所察觉,不过没有忸怩,而是落落大方,目光掠过杨三泰,见他低头不语,连头带颈一片通红,便故意嗔怪吴安平道:“玩笑不要乱开,瞧,把人都吓住了”

两人都没有生气少年思慕,本就是最美好的情怀,没必要非用成人龌龊的目光去审视,况且,杨三泰的目光之中,不只有朦胧的思慕,还有一些孺慕之情

“先生,多谢你搭救日后我若有出头之日,必涌泉相报”杨三泰挣扎着想起身致谢,但试了几下,竟没有起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他不得不让刘三扶着,靠在土炕一侧的墙壁上,说出了这句知恩图报的老话

吴安平故意道:“你觉得自己能报答我什么?”

杨三泰一怔,迎着吴安平的视线看了过去,见他实际根本没把自己这句话当回事,只觉脑子一热,一句话便几乎喊了出来:“我爹活着的时候常说,要是条汉子,话出口,就要钉得下起不回先生若用得着,我宁愿舍出这条命,也总要报得先生的大恩”

七、小八还在车上睡,但小三、小四、小五却都在窝棚,早就被惊醒,听他把话说这么重,都吓了一跳,目光直在吴安平和杨三泰两人脸上打转夏听白皱眉道:“年纪再小,也不能不知轻重,性命可是张口就能舍的?既提起你爹,可知他在九泉之下,是愿你死,还是愿你活?你若随口便把命丢了,又怎对得起你爹?”

杨三泰感到委屈,却又无力反驳,看看吴安平,又看看夏听白,眼泪便止不住淌下来,只是倔强地不肯出声

吴安平倒有些动容道:“有志气就好报答不报答,对我,其实没有任何意义,但只要你有这样的志气,相信总能成就一番事业,也不枉我费心医你一场”

杨三泰固执道:“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吴安平不置可否,转过脸来对刘三道:“小三,你泰哥烧刚退,正该趁机多补充些体力,这样才好得快你给他冲一碗黑芝麻糊,稠一些若觉得饿,便再熬些肉粥等稍进些食,再服一次药,只是那小包的‘壹号’,暂时没必要用”

三答应一声,便示意小四和小五,和自己一起准备

夏听白对吴安平道:“还有两三个小时就天亮,你一夜没合眼,还是趁机小睡片刻,不然上午没精神”

吴安平待要点头,便听见窝棚外传来杂乱绵密的脚步声,于是对夏听白道:“这觉还真睡不成,还有事要办”说着,不等夏听白询问,几步来到窝棚外,看了一眼四周,大声道:“你们做出决定了?”原来,骆春琴还有那中年人,已带着几百人到了郭三泰的窝棚外,显然有事发生

那中年人应该是被公推为头领,见吴安平动问,遂上前几步,毅然道:“老爷,我们已经下定决心,和那几个丐头摊牌,绝不再受他们的控制只要老爷愿意帮助我们,使我们摆脱颠沛流离,有一日没一日的境况,再大的代价我们也愿意付”

其实,丐头只控制着行乞者,与其他一些做工的人并无恩怨,但吴安平视他们为一个整体,所以都被卷了进来,无一例外当然,这只是一次态度和决心的考验,应该不可能发生严重的冲突,丐头也只为求财,犯不上这些一无所有的人死磕

吴安平大声道:“很好,只要你们能团结,有决心,就没有干不成的事”天光未亮,但黑暗中似乎弥散着无量希冀之光他能感受到那种热切和期待,对这种情形深为满意,重申了自己的保证后,又问道:“你们当中,谁是领导者?”

有声音凌乱喊道:“郑大钧,骆春琴”

吴安平已知道骆春琴是谁,但没听过郑大钧的名字,不过这并不难猜,便问那中年人道:“老哥,可是你叫郑大钧?”

那中年人低头道:“是我大家非要推举我和春琴主事”

吴安平鼓励他道:“主事就主事,只要诸事公平、公正、公开,凭老哥,再大的事也能主,不用担心搞不好”又对骆春琴道:“有件事,你们最好现在就办这里总共有多少人,其中上年纪的多少,正当年的多少,年少的又多少,男人多少,妇人多少,有手艺的多少,识字的多少,等等,这些都得统计出来,我才方便安排”

骆春琴目光闪动道:“知道了,老爷”

吴安平摇摇头,又大声道:“大家既然愿意听从我安排,这里我就先立一个规矩,此后再不许叫我‘老爷’若放不开,便叫一声‘先生’;若放得开,便叫我‘大侄子’、‘大兄弟’都行;再不然,便叫‘老板’也行总之,不要再叫‘老爷’,我听不得”

“是的,先生”见吴安平很郑重其事,郑大钧和骆春琴不敢不答应

不过,骆春琴突然又说了一句:“先生,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吴安平失笑道:“失误,失误,竟忘了自报家门我叫黄启东”

后面的夏听白“噗嗤”笑出了声,凑到吴安平耳边悄声道:“真难为你,竟想起用这个名字”吴安平只觉耳朵一阵发痒,见光线昏暗,视线并不及远,突然转脸在夏听白唇边吻了一下只一秒的接触,他便觉出夏听白的嘴唇温度骤而升高,然后便听到一句轻啐:“黄启东,你个小贼”

二一五章 风云上海滩(8)

星稀月明这个时间,张树声和马英图也未闲着

闸北及南市一些昏暗的街道上,不时出现几辆夜行的马车,挑着汽灯,“哒哒”飞驰车夫都是短装打扮,一个个面容严肃,目不旁视稍有点经验的人,不等车到眼前,就立刻会低头避让,自顾自埋首疾行,不敢张望

“咳咳”

张贵生从不喝酒,但此刻却“咕咚”一声,将大半碗酒猛灌进了嘴里,哪知喉咙受不了烈酒的刺激,又将酒水顺着口鼻猛咳了出来

“再,再给我倒上”

“当家的,莫喝了”

“娘们家家,知道什么?快倒酒”

成亲七年,张贵生从未对妻子说过一句重话,今天却对身边亭亭而立、满脸忧色的女人有些不耐烦但话刚出口,他便有些后悔,将妻子拉到身前,柔声道:“对不住,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女人温柔一笑,抚着他的鬓角道:“从前那么多沟坎,原都以为过不去的,最后,不是都走过来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一关也必定过得”

注视着自己的女人,感受着她对自己的信赖,张贵生突然涌起无穷的信心,但顷刻间,那人的名字又浮现出来,这信心便重又毫无预兆地崩塌他灰败着脸,喃喃道:“丽娘,这关只怕真过不去了”

张贵生是北火车站附近一个小有名气的帮会首领北火车站是京沪铁路的终点,这里日接送旅客过万人,虽已客运为主,但货运列车每天进站也过二十辆,自然需要大量的搬运工人,而左世安所在这个“黔帮”,就全部由搬运工人组成

帮会,其实不过是一个结社自保的小组织一共八十来人,都是贵州来的同乡,张贵生贵为“龙头”,也需要每天扛活,能挣多少便是多少,没其他额外的特殊待遇这个组织除具备互助功能,救急济难,为保住饭碗,有时也不免要与来者打杀争斗,总会有死伤,汤药费大家凑一凑,也不少付虽没有工头抽佣,每人日剩也不过半个大洋

每天半个大洋,每月就有十五块,这也足以让无数人眼馋张贵生每日除抗包、装卸货物外,总要小心防备,看有无其他组织过来抢地盘虽说大家都是穷人,本不该彼此残杀,但总有亲疏远近,若一时心存怜悯,放了别家进来,自家便不能活所以,这心不能不硬,下手不能不狠

这些日子,张贵生一直忧心忡忡,说起来,还是为地盘的事

北站附近,如黔帮这样的组织,有差不多十几个,历来各挣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无事但最近,专干“切货”买卖的白麻子,突然成了江北大亨顾竹轩的门生,竟对货站搬运业产生兴趣,接连下狠手,吞并了两家同样由搬运工人组成的帮会不知道白麻子哪找来那么多狠人,两次都占到了绝对上风,另两家帮会死伤惨重,不得不退出了北站

黔帮人数多,而且拼杀凶狠,不是没有护住地盘的本钱白麻子虽异常狠毒,单他,张贵生也不畏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有消息说,这是顾竹轩为打通铁路线,方便向上海滩输运鸦片烟膏,才指使白麻子挑起了纷争如果实情真的如此,那黔帮这回恐怕就真碰上了铁板

江北大亨顾竹轩,那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随便跺两脚,上海滩都得颤三颤他门徒上万,政商军警各界都搭着天地线,凭一个小小的黔帮,连做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又如何能与之相抗?

有相熟的早劝过他:“士安,黔帮几十号人再能打,毕竟不是王亚樵的斧头帮,很难成气候你要在上海滩混,就得拜老头子、找靠山有事,不要说师兄弟可以帮帮忙,就是闹出点大漏子,有势力的老头子哪个不是上通天、下通地的码子,到那时,闲话一句不就掩盖过去了”

这话不用别人说,张贵生也明白

在上海滩,只要有势力,干什么都发财,不形成自己强大的势力发了财也保不住但问题是,他并没有发大财的野心,也不想成什么气候,只是想每天踏踏实实挣自己那半块大洋,而且黔帮所有人都是这种想法所以,他虽明白,也没去找什么门路

但这时又不同,顾竹轩是庞然大物,吃人不吐骨头,黔帮这百来号人,在江北大亨眼中,恐怕伸出一个小指头就能碾碎他这时倒想找人给指条门路,也确实有老头子见他精明强悍,敢做敢为,便有意拉拢,想让他投靠,只是当知道他在北火车站讨生活后,却无一例外立刻就翻了脸就算他有心拜入对方门下,人家也不收,全都是敷衍婉拒

这情形,顾竹轩早已放出过风声,而这位江北大亨的势力,在上海滩不说首屈一指,能抗衡的也只不过寥寥三两人

就这样,张贵生进不得,退不能,前后无路

今天下工,张贵生和几个得力兄弟又合计半天,绞尽了脑汁,却仍未想到出路

有兄弟受不得气,提议干脆就和白麻子火拼一场,反正烂命一条,也不值什么,拼一条够本,拼两条倒赚一条但他自知,若黔帮与顾竹轩对上,只能白白送命,根本还不得手苦心相劝,总算安抚住兄弟,只是回到家中,他却是沮丧,这才取出待客的烈酒,想借酒浇愁

“我……我明就去福州路找顾竹轩,当面磕头他总得给条活路”张贵生将半盏酒猛灌入喉咙,硬咽了下去那烧灼痛感,如一溜火线入腹,仿佛竟真减轻些心头的重压

泪从童丽娘眼中涌出她知道自家男人的志气,若不是当真无法可想,是断不会说这样的丧气话的

她抹抹泪,展了笑,又给男人倒了半盏酒

张贵生按住童丽娘的手,嘴里喷着酒气道:“丽娘,你听是不是有人敲门?”

童丽娘侧耳倾听,“咚咚咚——”,果然大半夜不知是谁登门

张贵生已有些酒意,这次听得清晰,遂端着酒碗,来到门边,踩着门框,扯着嗓子朝外喊道:“外面是哪个孙子?”

童丽娘忙拽了一下他,轻声道:“别乱说话”

外面有人长笑:“士安兄弟,只几日未见,我冯宝没得罪你,怎隔着门,就把兄弟给骂上了?”

“冯宝?”张贵生摇晃着脑袋,终于想起就是这人劝他拜个老头子的,不过他是想让自己拜入他的门下,并说自己是青帮“通”字辈,上海皇帝杜月笙见了都要称一声“师叔”

张贵生没去开门,反又将半盏酒饮尽,一摔碗,涕泪交流道:“冯宝啊,通字辈也不当用,顶不住顾竹轩哪我叫你师父也不行啊,顶不住顾竹轩,不行啊……”他吃不得酒,却又硬灌,这时已是半醉了

童丽娘见过冯宝几面,知道他和自家男人交好,便扶张贵生坐上台阶,自己径直去开门

大门一开,冯宝提着盏汽灯,大步迈了进来,先朝童丽娘示意,就站在门口对着张贵生喊道:“顾竹轩?士安兄弟,我是挡不住这位江北大亨不过你若有兴趣,不妨现在就跟我走一趟,去见一位能压住顾竹轩的前辈”

张贵生哪还有半点酒意,“噌”一下站起来道:“你说的是谁?”

冯宝笑道:“徒不言师讳这位前辈就是我师父青帮大字辈,洪门总山主,解放军师职将领,这三块金字招牌,哪一块都压得住江北大亨?你福气不小,师父要开香堂收徒,我就想起你来走,别犹豫了”

张贵生陡觉换了天地童丽娘也笑出了泪

当晚,当冯宝带着张贵生赶回光复路居所时,如黔帮这类的二十三家帮会的首脑人物,已经基本都被邀齐这当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拜师,但青帮、洪门、解放军,三块招牌都太大太硬,谁听了都会感觉无力抗拒,难生拒绝之心,再加上到处都在疯传西北有金山银海,若能就此搭上关系,也是钱途无量的美事,终究还是都跟着马车来了

四五十号首脑,代表二十多家帮会,涉及成员近两千人,都挤在上海滩混饭吃,彼此之间很多都熟识,最起码互相听说过,而且,今晚邀来的这一批帮会,成员组成及行事风格都差不多,说两句话就显出亲近,交谈当然热络

人还没到齐,张树声也就没露面,先到的都在厅堂内等待冯宝、郭岳、唐仲毓、李兆征及楚定一,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到处套着交情,也顺便不胜烦请地,将所谓风声一点点泄露,挑动大家的热议,煽动大家的热情

又过一刻钟,人终于到齐正门嘎吱关闭

李兆征走到前面,轻拍几下巴掌,示意所有人安静见正戏将要登场,众人便都闭口不语,厅堂之内霎时鸦雀无声这时,李兆征才对着后堂高叫道:“请恩师”

张树声大步迈出,边走边朝众人抱拳身后则跟随两列人,各有精神,表情肃穆

香堂未开,来人还是宾客,这抱拳礼也受得;香堂一开,这些人便成弟子,自然又有尊卑那两列自然是黑水公司的人,换了两截的绸衣,充当江湖同道,主要是撑一下场面不过,他们中间倒真有些人混过江湖,较起真来,辈分也不见得就低

张树声坐上中堂前正中的一把椅子,两列赶香堂的“同道”,则由中向两边雁序排开

几个人一落座,洪帮几百年定下来的排位布置,便显出威力,气氛陡然一变而为庄重肃穆,不由人不心惊

张树声俯望着厅堂中一帮矮了半截的人,发问道:“可到齐了?”

李兆征恭谨回道:“回恩师,都已到齐”

张树声点点头,目光逐一扫过每张面孔,打量其神情、眼神,对这些人的所思所想便有些把握他起身上前一步,对众人道:“敝人张树声,辛亥年曾到过上海,也收过一些徒弟,都不算成器,但青洪两帮由上到下,多少还卖敝人几分薄面,他们虽没成什么气候,却也没受谁的欺负”

冯宝、郭岳、唐仲毓、李兆征、楚定一五人齐道:“谢师父恩惠”

张树声摆摆手,又接着道:“诸位可能疑惑,敝人久不在上海,为何今晚突然邀大家到这里来?原因有些复杂,但不难讲明”

“敝人在军中厮混半生,先前追随冯焕章将军,年前国民军并入解放军,遂又转入解放军,为西北效力今春,西北有意效仿陇东集团,于上海兴办实业,以繁荣经济,促进民生,并全面阻击洋货因知上海帮会势力强大,又知敝人在青洪两帮有些身份,遂特意将敝人遣来上海,以为西北在沪商业活动之卫护”

“以西北之实力、势力,想来只要有些见识的,都唯恐避之而不及,绝不敢轻易招惹,但小人和蟊贼难防,况且自家工人及其家属,也需保护其安全为达目的,敝人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一策,便是整合多方力量为一整体,以成上海滩帮会之一极这即是请诸位来这里的目的另外,诸位的组织都是工人团体,正可加入西北的工业集团,这也是两便”

张贵生自是欢欣,若入得此门,靠山当真大到不能再大凭什么江北大亨顾竹轩,难道还敢向西北挑衅不成?至于其他人,受邀时也多少猜到一些张树声的意图,虽畏其强势,不敢不来,但内心总是不舒服,此刻张树声当面将事情挑明,他们反而有些宽慰,虽然还是以势压人,但摆出的条件却正是他们孜孜以求的东西

张树声一边回应一些热切目光,一边面露歉意欲擒故纵道:“此番邀请,毕竟突兀,诸位若有不满,也属正常但需声明,此举绝非是想欺压诸位,不过是时间紧迫,不耐久拖,想图个干脆利落何况,这天底下谁见过这样欺压人的?不拿反给,不取反予虽显唐突,但西北及敝人的善意,想必诸位不会怀疑?”

“前辈此举,乃是为我等着想,断不会有人不知好歹”张贵山高声应道一来他确实是想凭此渡过迫在眉睫的危机,二来张树声摆出的条件非但不显苛刻,整个上海滩也找不出第二份来两者相加,在他简直无需犹豫,只盼香堂早开,能早一刻拜入这位前辈门下

很多人知道张贵山,也了解这位黔帮首领,正陷于危机之中等人搭救话说回来,就算对那些优厚条件不动心,谁又能保证自己日后不会陷入张贵山一样的境地?如果非要找个靠山,当然要找最大的那座,如此考量,张树声虽声威未显,但以他的身份背景,整个上海又有哪一位大亨敢说铁定胜他?

“但凭前辈吩咐”这样的呼声,终于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张树声满意一笑,不再客气,扬声道:“我是青帮大字辈,在青帮,这已是最高的辈分;另外,我是洪门华北五省诸山堂总山主,于上海洪帮,同样是最高的辈分”

“本来若要开山纳徒,开青帮香堂和洪门香堂,对诸位来说,区别都不大但是,西北讲究平等,而青帮以师传徒,徒视师为父,洪门讲四海结义,同门称兄弟故此,我决定开洪门香堂,重整太极山,取‘尽国家忠、结兄弟义’之寓意,立一洪门帮会,名即‘忠义社’”

他突然收敛笑容,慎重道:“若诸位不反对,我们便布置香堂,于光复路结义,日后俱为兄弟,团结一心,在这魔都上海,做一番大事业”他陡然提高声音,道:“如何?”

“但凭前辈吩咐”

“好开——香——堂”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大局已定就算有人本不情愿,但在一片震天响的拥护声中,也无力提出反对意见,等生米煮成熟饭,再想变卦,那时可就不由人了

二一六章 风云上海滩(9)

在帮会的组织形式上,洪门有着鲜明的自身特点

在上下等级上,洪门帮会有龙头、坐堂、执堂、心腹、巡风到么满的纵列排位,又有“言谈”、“手势”等确定彼此地位而产生的横向交联

洪门其实是个统称,代表源流从一,实际洪门之内包含了许多帮会所谓纵列排位与横向交联,实际就如军人一般:在同一个军事单位,有团长、营长、连长之等级,而不同隶属的军事人员,则通过中校、少校、上尉之军衔,同样能辨明上下等级就算不在一个军事单位,下级一般也会服从上级

即使初见面的洪门弟兄,一见手势动止,一闻“春典隐语”,一说“花亭结义”,则知是自家兄弟,即成生死之交,若有仇恨也当化为玉帛这种纵横系统、言谈隐语、手势等,均是洪门博学之士编造,在世界上并无其他任何秘密组织能望其项背

洪门帮会俱称“山”,每座“山”其实都是一个源出洪门的帮会这里的“山”非指山水的“山”,而是指山寨的“山”,代表一个忠义总堂,即帮会的总堂口因为有这种特点,所以洪门帮会,其首脑并不称帮主,而是称“山主”,也有称“龙头”的张树声有太极山、长白山两个山主称号,便说明先前他已建了两座忠义总堂,也就是两个洪门帮会

洪门帮会内部的讲究很多

一个洪门帮会,就是一个忠义总堂,就是一座“山”帮会内部,地位最高的当然是山主,然后便是副山主,再往下就分内八堂和外八堂

堂分为:“圣堂大爷”香长、“中堂大爷”盟证、“左相大爷”坐堂、“右相大爷”陪堂、“总阁大爷”管堂、“尚其责,各有其权,十分严密

一般说来,洪门要开香堂,大体这三十六部都要齐备只是并非全部都要由本山堂出,由洪门其他山堂出人,或请一些观礼嘉宾暂时充任,其实也合规矩在上海滩,张树声若大张旗鼓开洪门香堂,找人当不成问题,但此时为求隐秘,总不可能到处发送礼帖,所以光复路这个香堂未免就十分简陋,很多地方实际已顾不上遵循传统体制

从另外角度看,其实“忠义社”根本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帮会,而是受西北遥管黑水公司直辖的一个打着帮会旗号的半公开组织这样性质的帮会,其实也无法遵循传统的体制

既然无人反对,二十三家帮会的首领及主事,都同意将自家帮会整合进“忠义社”,张树声一声令下,开香堂所需的各种物件便都摆放上来没多长时间,一个似模似样的洪门香堂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张树声自知道简陋,但其他人却已经很惊讶

有人低声惊叹:“果不愧为数百年传承的大组织,单这些摆设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有人自嘲:“平时还以为自家算一号,今日见到才知洪门底蕴之强,实非一般可比”

张树声轻咳几声,厅堂内便又安静下来

这时就听他陡地高喊道:“恭请坛主”

所谓“坛主”,即是主持香堂仪式的重心人物,可以由坐馆、二路元帅或者堂口大佬担任但现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楚定一的身份又不够,张树声便请马英图来充任而且喊话本该由专门的香长来,但现在找不到主香人,也只好从简,全由张树声亲自招呼

马英图面色如水,缓缓由后堂走出来到圣贤关公的神位前,他有条不紊燃了三把半香,插到神龛前的香炉里供奉上,然后便开始以特定的姿势叩拜

此时在张树声的示意下,在场所有人都随之下跪,叩拜起来

礼毕,各人各就职司,多数职司无人充任,都事先安排特勤战士顶替马英图这个出炉的“坛主”,也坐上了专门为他准备的高背靠椅

请出坛主后,第二步便是要传人人也称马,后世的“马仔”便是由此而来

张树声大叫:“传人”

把守香堂的冯宝,暂时充当“天佑洪”这一人物,循例一个个盘问厅内二十三个帮会的几十位首脑本来这一步骤是需要彩排的,而且应由香堂外向内叫人,但根本没这时间,索性一切从简幸好这些人多少都算一方豪杰,心理素质比较过硬,倒是没出什么岔子,回答问题一个个都中规中矩

经“天佑洪”冯宝示意,一个个人陆续过关,都由郭岳充当的“执事红棍”派清香一枝,然后示意人下跪,并将清香高举过头

这时便要进行第三步,宣誓

“执事红棍”郭岳提出一杆大刀,并以刀背轻拍人,然后开始大声传谕洪门三十六誓七十二例,申明如有违反便要受家法“三刀六眼”之刑每名人都要循环前述,跟着郭岳将一百零八誓例复述一遍

宣完誓便要斩“凤凰”也就是斩鸡

“执事红棍”郭岳提出一只生猛公鸡,手执大刀,先背诵一遍凤凰诗,念毕即手起刀落,见鸡头堕地,再以七分白酒承接鸡血这时,上至坛主,下至人,都需以指头沾血,放入口内一啜,代表“滴血为盟”

至此礼成

虽然中间还有其他繁琐的礼仪,但香堂仪式大体就是这么个形式

与正版仪式不同之处在于,一是因简就陋,粗糙不少,节略不少,最起码纳马接引人,一次便是一批,有四五十人之多,这实在闻所未闻要知道,开香堂与吸纳普通帮众,可绝不是一个概念香堂一开,便入了洪门正式的传承,便是记录在案的洪帮子弟,而普通帮众则不一样,干的只是跑腿办事的活计,说你是你就算是了

第二个不同之处在于,一百零八誓例有些改

洪门第一誓,即“尔父母即我之父母,尔兄弟姊妹即我之兄弟姊妹,尔妻我之嫂,尔子我之侄,如有违背,五雷诛灭”;第二誓,.即“倘有父母兄弟,百年归寿,无钱埋葬,一遇白绫飞到,以求相助者,当即转知,有钱出钱,无钱出力,如有诈作不知,五雷诛灭”;这两誓及其他一些誓言,涉及的只是个人品性,当然无需改

但另有些誓言,如第二十一誓,讲的是“各省外洋兄弟,如闻其有官家缉拿,立时通知,俾早脱逃,如有诈作不知,死在万刀之下”又如第三十六誓,讲的是“士农工商,各执一艺交结四海兄弟,日後起义,须同心协力,杀灭清朝,早保汨主回复,以报五祖火烧之仇,如遇事三心两意,避不出力,死在万刀之下”类似这些,就必须改了

官家?现在谁是官家?国民政府、北洋政府、西北政府,乃至将来的中国政府,都可称官家,若洪门成员犯事,当真“闻其有官家缉拿,立时通知,俾早脱逃”,岂不是反政府反人民?这自然不妥;还有,现在是民国,清朝早灭,若还“须同心协力,杀灭清朝,早保汨主回复”,这岂非文不对题,早已过时?

总体来说,一百零八誓例加入许多国家和法制的观念,使洪门这些行事宗旨,变成了宣讲义气、爱国、守法的宗旨说实话,还真有些不伦不类这也是张树声、马英图等的文化水平较低,如换成蒋百里这样的文化大家,或许就能真正融合成一体

香堂仪式结束,将祭品及香火、神龛等杂物撤去,又恢复到原先正常的摆设

灯昏暗,但映出每个人脸上都异常兴奋

张树声也一一上前,重寒暄,互道恭喜,互称兄弟,足足转过一圈,才又回到主位他环视四周,待众人安静下来,才大声道:“既入忠义社,大家俱为兄弟,虚话、客套话就不用多说我明白,诸位愿接受忠义社整合,主要不是冲我张树声的面子,甚至也不是畏惧洪帮,不敢不从,而是主要冲着西北,冲着陇东集团的财力及声誉而来”

大家不吭一声,显然被这话说中了心思

张树声笑笑道:“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江湖一口刀,刀下求生,混得就是吃食何况跟着西北,不仅生计不愁,还有大把的前途可挣”说着,他突然加重语气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客气,有件事请大家配合,将你们原来帮会的命帖交出若没有的,只要把你们手下核心帮众的名姓、年纪及擅长等讯息,一一列明即可”

众人有些骚动,交头接耳起来似乎这是动真格的了,刚才话说得再漂亮,立誓再恶毒,不过这一关,终究是不成那样的忠义社,只会是一团散沙但是效益还没见着,就要先把自己的组织交出去,谁都不那么情愿

张树声任由底下议论纷纭,也不着急催促,而是侧身和马英图说起话来

马英图悄声道:“派去接头的那几个兄弟回来了虽没见到人,但已得了信,让明日中午仍到菲里客旅馆一趟,还是那间房,里面会给留下指示对方说军火的事不是问题,会交给我们两座小型军火库、一座军需物资库和一座民用物资库有趣的是,这些军火都是英军的制式装备”

张树声差点惊呼出声,压低嗓子道:“真不可思议总司令当真神通广大”

马英图点点头,却没多说什么张树声不清楚,他却很明白,其实上海这档子事根本不算什么黑水公司的人曾受命赶往印度,在那里居然也有总司令布置下的接头人,这应该让人惊讶

几分钟过去,终于有人响应号召,从伺候杂事的小幺满手中接过纸笔,默写起命贴来,也有人不认识字,便念给小幺满听,由他们帮助书写当然,多的人还是有些犹豫

张树声摇摇头道:“诸位兄弟,命贴有何藏着掖着之必要?大家又不是秘密结社,只要费些口舌,凭谁问不来这些东西?我让诸位交出命贴,是希望能合计一下,看诸位的手下中,有哪些人比较合用”

“西北决意仿陇东集团,在上海另创办一个沪上工业集团,虽还需几日准备才能进行,但忠义社其实并非只能参与这些行当人力车行、汽车租赁行、运输行、粮油铺、百货行、甚至娱乐场、舞厅、赌场等等,都可以先干起来,只是没人手显然不行诸位不愿交人,莫非愿意我从市面上另找?”

被张树声山主这么一说,那些还犹豫的人立刻恍然大悟,这才想到自己计较的东西,其实根本一文不值彼此都是面上的人,对此不免有些惭愧,张树声也宽怀大量,安慰几声,让他们且放宽心,便摆手让多的小幺满上前,协助他们记录名册

马英图疑惑道:“其实只要事先把缘由说开,或者不作声让他们填写一下本帮名录,这件事顺理成章就能办成,何必费这些周折,故意把话讲得很重,误导众人?”

张树声笑了,在他耳边轻声解释道:“确实是故意,但并非毫无用处许多人其实分不清轻重,小事上让步多了,在大事上也就很容易让步对他们来说,第一次的命令如果遭到曲解,他们因而感到羞愧,那么,第二次再有命令下达,就算费解,他们也不大会抗拒,生怕自己又想错了这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马英图皱眉道:“是这样吗?”

张树声笑道:“回头你不妨验证一下”

命贴记录完,大致清点一下,张树声发现这二十三家帮会的核心帮众,加起来大约只有二百八十多人,平均每家只有十多人当然,这二百八十多人,基本上不是管事的头目,就是最能办事的干员,有这样十多人,已足以撑起一家小规模的帮会组织了

忠义社已经正式成立,接下来便需商议如何改旗亮号

到下夜两点,张树声充分吸取大家意见,终于拟定出了统一的行动计划这时,他才开始发放所谓的临时补贴,从黑水公司携带的资金中,拨出两万三千的银元券,原来的帮会每家暂领一千,以安置帮众当然,忠义社的事情暂时还需保密,各帮会原来干什么,暂时还是要干什么,尽量不能让人觉出异样

张贵山的黔帮是个例外,张树声专门为他准备了一些东西,以防备顾竹轩骤然发难顾竹轩能混成江北大亨,自然是绝顶聪明人,只要给他些线索,他肯定就能知道,哪些是他能碰的,而哪些他非但不能碰,最好连看都不要看一眼

一千银元是笔大钱,这手笔才有些合西北的来路这几十个人,大部分都和张贵山一样,自身和帮会的家底,都只能用贫穷来形容,有了这一千大洋,虽也好过不到哪里,但只要想到将来还有数不清的一千将要到手,那感觉就大不相同谁都知道这只是个引子,西北的财富其实连冰山之一角都还未露,既急不得,也不需急

后半夜两点,二十多辆马车又从光复路陆续散去和来时相同,掌鞭人一身劲装,尽显彪悍之意,而端坐车内的,同样都有一位来自黑水公司的特勤战士但和来时不同的是,这位特勤战士将不再随车返回,而是将跟随在这二十三个已整合进忠义社的帮会的首领身边几日用张树声山主的话说,这是为协助大家按照商议好的方案整顿内部

时间紧迫,但第一步终于迈了出去,而且看上去效果不错

张树声说不上多高兴,他只是强调:“究竟能不能成,明天才见分晓就凭眼前这点实力,还撬不动上海的局面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顾竹轩,这四位大亨能在上海滩称雄,绝非侥幸,也绝非只凭八面玲珑就能办到,无论哪一个,都有成千上万的徒子徒孙如果不计后果,只是火拼,我们目前还不真够看”

马英图不屑道:“他们得先有那个胆子才行?”

张树声先是点头,后又摇头道:“在帮的人,有时猾如狡狐,有时又直如炮筒,一点就着可以看不上他们,但终究不能大意”

马英图深以为然,暗自警醒

二一七章 风云上海滩(10)

这时代的魔都上海,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也有着触目惊心的丑陋

红日仍半埋于东海,但洋溢着无限朝气与活力的魔都上海,其每一个朦胧的角落,却都已体现出整座城市的脉动和韵律,即有秩序文明和无秩序野蛮的交织

衣冠楚楚的人和衣衫褴褛的人,都同样沉浸在对欲望无休止的追逐当中,也同样面临着难以预料的危机和叵测的凶险黄浦江边,每天都有主动跳江的投机商,而苏州河里,被绑上石头沉河的挑战者也不鲜见

梅园路以西、长安路以南的某地,迷迷糊糊的吴安平被夏听白推醒,揉着眼睛,顺着她努嘴示意的方向,侧身朝车窗外看去,只见福特车前面十多米远的地方,竟不知何时聚集了三四百人这三四百人,大多是衣衫褴褛的老人和妇孺,间或有一些年轻男性,也大多肘膝胸颈等处浸出鲜红,似是带了重伤

“真是受伤?”吴安平皱起眉道

“我问过,其中是有一两个真有伤在身,但其他都是照丐头吩咐,拿鸡血、鸭血染的,说白了,就是要博取同情”夏听白不知该做何想

吴安平发现骆春琴也在其中,便推门下车,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几百人不休息,就围在这里?”

骆春琴昨晚被推举为领导者之一,虽然天亮之前根本没合过眼,但此刻精神却仍很振奋,她左右看看周围的人,回吴安平道:“先生,他们都是乞丐以往每天大概这个时间,丐头都会来这里领人,他们决意和丐头决裂,所以早早就聚集起来,想多做些准备”

吴安平问道:“那丐头什么来路?一般几个人来?这里足有三四百号人,难道力量还不够,还需要另行准备?”

应该说,骆春琴这个领导者很称职,她虽然是船娘,不入乞丐行,但早将这方面的情况问清楚:“据说上海北部的乞丐,都归两个总头管,一个姓王,一个姓沈这丐头姓袁,人叫他袁癞子,倒和王、沈不是一路,只是具体有什么背景,也不清楚袁癞子每次都会带十几人来,然后每人分领二十来个男女老少,到柳营路和八字桥一带行乞”

吴安平打量一阵,突然感觉哪里不对,细一琢磨,便冷着脸道:“其他人呢?其他人怎么不在?难道就凭这些老弱妇孺和袁癞子抗争?郑大钧呢?他此刻在哪?”

骆春琴见他表情不对,忙解释道:“郑老哥带人去准备武器,立马就到”

吴安平讶道:“凭六七百人对付十几个人,还需费这些事?袁癞子若是聪明,最多摆两句狠话,难道他还当真不要命,敢当面逞凶不成?”

骆春琴支支吾吾道:“袁癞有枪”

“有枪?”吴安平头痛道:“对方有枪,怎么早说?”

有枪也无需惧怕,但这玩意毕竟凶险,最好还是要有些应对

要是昨晚即知对方有枪,吴安平就索性装一车军火放到了这里,吓都能把袁癞子吓死,而且还方便张树声、马英图等取用,免了另寻他处挖掘地下军火库的麻烦他先前不愿将这些人扯进大的危险,就没运枪,只弄过来些食品杂物,现在再想操持,已经不大方便

时局混乱,禁枪令早名存实亡,为防身或撑势,民间不少人都有持枪,只是枪支毕竟紧俏,若没门路,一般个人还是很难弄到袁癞子既然有枪,多少说明其不是一般混混,或者还另有些背景,为郑大钧、骆春琴等人的长久安全计,自然应该另有一番布置

只是说什么都已太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就得联络张树声、马英图出面摆平,说实话,这虽然是个稳妥的选择,但吴安平还是愿意自己将之处置好

想起自己随身带着一柄左轮,吴安平便问骆春琴:“你们中间有谁打过枪没?”

骆春琴想想,不确定道:“有人当过猎户,应该会打枪”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吴安平无奈道:“我这里有支手枪,你把它交给那猎户,以防万一袁癞子恃枪行凶,也能与其对峙不过,要不懂用枪,就不要随意摆弄,免得走火伤人我估计,这就是个倚仗,应该到不了动用枪支的地步小心无大错,总之,尽量做好万全准备”

他回头跟夏听白说了一声,就接过那支左轮手枪,递给了跟过来的骆春琴

骆春琴拿着手枪有些发呆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又涌过一大帮人,乱哄哄的,手里各拿着一些打磨锋利的菜刀、削尖的木棒及锈迹斑斑的铁条,打头的正是郑大钧

郑大钧看上去满腹踌躇,但来到吴安平跟前,却又突然怯懦起来,眼皮也不敢抬,缩着脖子道:“先生,我们我们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吴安平的目光溜过菜刀、木棒、铁条,又回到郑大钧的脸上:“这就准备好了?”

郑大钧红着脸不敢吭声吴安平知道不该责怪他,只是摇了摇头,又对郑大钧和骆春琴道:“你们怎么定的计划,就怎么施行,不用管我暂时,嗯,我只是看客”

郑大钧和骆春琴面面相觑

夏听白看着吴安平走近,低声问道:“怎么这种动静?有危险?”

吴安平轻轻摇着头,小声答道:“发现点意外,不过,危险谈不”他先把枪的事复述一遍,又接着道:“若事态真有失控的迹象,我们就亲自出面转圜,相信能及时压制住”

夏听白惊讶道:“就凭我们两个?赤手空拳的?”

吴安平道:“放心,我们只要往前一站,保证谁都不敢放肆你瞅瞅我们的穿着、气质,还有这辆福特车,都明白地显出,我们身份绝非一般人”

“我估计,现在郑大钧以及骆春琴,甚至杨三泰、小三、小七他们,都在猜测我们的身份,是洋行买办、银行经理,还是其他资本家?当中无论哪种身份,都绝不是普通人所能招惹的那袁癞子在街面上混,能没一点眼力价?我们要是出头,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当面放肆,肯定是会先退缩,然后再盘我们底的”

夏听白嘘一口气道:“你有把握就好”

吴安平冲他笑笑,就示意她跟上,一起去看望杨三泰小七、小八两个小子,昨晚也在车里,只是兴奋过度,一直没睡着,在座椅上来回翻身,老有动静,倒让吴安平和夏听白两人也没休息好这时,两人正领着十几个小孩子,围着汽车好奇打转,听吴安平招呼,这才恋恋不舍又摸一把车灯,小跑着跟上

杨三泰的烧是整个退了,只是鼻塞和咳嗽还没大好,感冒药再有特效,治疗总需要过程他身体还有些虚弱,吴安平便叮嘱他多喝些粥,葡萄糖也补充一些

正说到今天的安排,便有些嘈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侧耳细听,似乎夹杂着激烈的咒骂和争吵

吴安平和夏听白双目相接,都知道是丐头到了

果然,刚要出杨三泰的窝棚,就有昨晚见过的那个在码头做脚夫的年轻人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先生,袁癞子,他来了”吴安平道:“慌什么?一个袁癞子,翻不过天去走,带我们去见识一下上海人口中的瘪三”

乞丐和地痞,上海人谓之“瘪三”由于上海的小瘪三发源于洋泾浜上的郑家木桥一带,所以上海人常用“郑家木桥小瘪三”一词骂人袁癞子的老家就在郑家木桥附近,因此“瘪三”的身份,在他倒最为正宗

只是,他这个瘪三也有些特别

袁癞子原是五省联军驻沪手枪营的一个普通士兵,在中共领导的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中,见势不妙提早逃回老家,这才躲过一劫国民革命军入沪后,他见风声已过,市面已有些平静,就从郑家木桥来到闸北,想从上海滩混口饭吃

只是,上海滩好混饭,但想混口好饭就不容易袁癞子本就不是踏实人,抗包拉车的活儿不想干,嫌挣钱少又累,各工厂里挣钱多的技术活,他眼馋又没本事干,终归只能在市井捞偏门,坐实了“郑家木桥小瘪三”的身份

但在上海的市井,各行各业都有把头,能捞的偏门虽多,却个个都被先入行者划分了地盘,立下了行规,也不是谁想干就能干想拜把头,袁癞子拿不出礼钱,想争地盘,他不够胆也不够狠

他其实是在帮的,因手枪营一个排长是洪门弟兄,为拍马屁混些好待遇,他也跟着入了洪门只是那排长本就是个小角色,连带他也边缘到不能再边缘,跟称雄上海滩的洪帮,根本套不上什么近乎,还是得自谋出路

琢磨来琢磨去,他脑中灵光忽现,决定从事最没风险的乞丐行,纠集十来个同样五省联军的逃兵,想做一方丐头

袁癞子逃离战场时,没忘记带走手枪,后来也一直随身带着防身其他十来个逃兵,也没忘记带着枪跑,只是他们毕竟不人,没钱根本待不住,转眼就把自己的手枪或步枪卖了,得了一些银元,也逍遥了几日这些逃兵中,袁癞子资格不是最老,资历也不是最深,就因为他剩了枪没卖,又人,就成了头,当了老大

乞丐行也有把头,而且组织也很严密

海就有陆、周、钟、王、二沈、二赵八个著名丐头,这八人掌管着全上海的乞丐他们可说是乞丐世家,父辈的地痞恶棍,由管事或地保推选出来,充任丐头管理行乞者,为的是清净地方,不使生事丐头可坐收渔利,调解争端,规范行乞,平均利益,每月每年都能从各商铺得些月规、年规,收入颇丰,且子孙相传并无限制

这八个大丐头,每人手底下都有六个大头目,再往下又有三十个小头目而每个小头目之下,又有一种领袖,称爷叔,负责组织具体的行乞活动一般每个爷叔,控制大约十到二十个乞丐,又分老丐、残丐、丐童几种

个丐头把整个上海划分为东西南北四大区域,每两个丐头管理一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无数个行乞者的小集团,每个小集团又都有一个颇有资历的爷叔为首领,下面管辖着十几二十个乞丐,占有一个大本营

在八大丐头的管理下,上海的乞丐行,除分凤阳帮、淮阳帮、山东帮、江北帮、江湖帮和本土帮等派别外,还根据行乞方式不同,另分钉靶派、训子派、硬矗派、唱春派、哀党派等行,各拜释迦牟尼、朱元璋、赵匡胤、方卿、金松、百里奚之妻等为本派的祖师

各帮各派各有地盘,又因利益倾轧,经常发生冲突,严重时还会闹出人命

袁癞子哪知道这些

他只见那些爷叔吃穿不愁、丐头足食丰衣,却从没见过爷叔向小丐头上供、小丐头向大丐头缴银,又感觉上海的乞丐多不胜数,哪里都能拢到一些,所费又不需几何,便急不可耐跳入了这个行当

刚开始确如他想,收获还不错,凭在入沪各道口截到的两百多逃荒要饭的乞丐,每日他和十来个逃兵兄弟,都能各分半个到一个银元,足以让他们不愁吃喝,且隔三差五能找些私娼泄泄火这些人本就没多大追求,有这样的日子过,已足称满足

只是好日子没过多久,便接二连三开始出事故因袁癞子不懂行规,悍然入侵其他丐头的地盘,非但他控制的那些乞丐,总是遭到其他乞丐的抢夺,几个逃兵兄弟也相继遭到了一些爷叔的殴打及恐吓

袁癞子是有枪的,但这枪却只能用来威慑,而且他那支手枪本就是一支“善良”之枪,自分到他手中,就从来没对着人射击过,打靶成绩虽好,但晕血

他算比较聪明,拿着这把善良之枪,陆续在弄堂堵住好几位爷叔,变着法地威吓虽是虚张声势,但那些爷叔也是眼睛大见识小,被黑洞洞的枪口一指,就都吓得屁滚尿流,非但赔钱赔罪,连手下的乞丐也都被袁癞子毫不客气夺走

麻烦终于来了所谓“鱼有鱼头,蛇有蛇精,蚂蚁有主,蜜蜂有王”,就算沦落到成为乞丐,这些个爷叔也是既有窠又有头的袁癞子得意没几日,便被爷叔上面的小丐头找上门来,双方大打出手,各有胜负小丐头搞不定他,便找了再上一级的头目,这回人多势众的袁癞子这伙人便只剩挨收拾的份

但是,上海势力最大的乞丐集团,恰恰是本乡本土的“老弟兄”丐帮袁癞子探知丐行的规矩后,便想方设法疏通了“老弟兄”来调解“老弟兄”上报到八大丐头,八大丐头怕人议论不照顾本乡人,便发下话,平息了袁癞子和其他小丐头的纷争

“吃讲茶”过后,袁癞子不得不答应退出城隍庙一带,而且交出手底下所有乞丐,以补偿其他小丐头的损失但作为平衡,恰好柳营路和八字桥一带的丐头,因不慎得罪青帮的大人物,被沉了黄浦江,王沈两位大丐头便商定,若袁癞子能出些“份钱”,便能接收死鬼丐头的地盘和其控制的三百多乞丐

这些乞丐,正是吴安平在窝棚区遭遇的这一批

袁癞子还想吃这行,便又是凑又是借,交了两百大洋的份钱,这才在几天前成了这里的丐头,那十来个逃兵兄弟,也重又当上了爷叔为此,袁癞子欠下八十块银元的高利贷,虽利滚利有些重,但是青帮的买卖,他不敢不还

不过他算盘打得也算如意这里有三百多人,每天的收获省下来,能有十几块银元,两个月也就能还清,到时候还是该吃就吃,想嫖就嫖,天天都是好日子

袁癞子绝没想到,今天一早他满面春风来喊人开工,竟会遇到三百多乞丐要集体与他决裂这样的怪事他自忖比起其他丐头,自己已算仁义,既没干为博取同情故意打折人腿脚的事,也没在规费之外另收这些人的敬奉,但这些人竟跟他来这一手,莫不是觉得他袁癞子当真可欺不成?

虽然上海永远不缺乞丐,但他这时已知道,就算收拢乞丐也是有规矩要守凤阳来的要归凤阳帮管,淮南来的要归淮南帮管,况且,就算能找到些哪里都不犯忌讳的孤魂野鬼,要将之整合成高效率的行乞团队,也非朝夕便能成功要饭不是技巧,但要钱就有技巧,而且想要得到丰厚的施舍,是必须经过一系列专业培训爷叔就是干这个的

要是搁在以往,袁癞子或许能退让,但现在不同,若隔段时间收不到钱,那高利贷就会越滚越多,直到他再也还不起他还真不想有朝一日,竟不得不到黄浦江底和水草为伍,和王八鱼虾比试水性

二一八章 风云上海滩(11)

事关钱途性命,袁癞子无可退让,表现得很激烈

所以吴安平到场时,便听他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们这帮赤佬,见阿拉脾气好,就蹬鼻子上脸,给阿拉来这一手?你们,你们,莫以为阿拉好欺负阿拉从战场死尸堆里爬出来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你们拿些柴火棍、切菜刀,以为阿拉就会怕?告诉你们,想造阿拉的反,没门弟兄们,上,我看谁敢动手?”

场面,显然已经对峙一阵郑大钧、骆春琴这边,老弱妇孺都已经退到后面,那些青壮虽很多不是乞丐,但都已经持着菜刀、棍棒、铁条及砖砾瓦块,成一个半圆围住了袁癞子,不让他威胁到衣衫褴褛的乞丐们而袁癞子这边,有十一个人,因为没准备没预料,都空着手,与好几百人对峙,不免有些形单势孤,双腿打颤

但是,袁癞子终于掏出了枪他虽然不是真癞子,但脸上确实有些麻子,此刻气急败坏,那些麻子也似乎一颗颗激动起来,尤其是鼻头上的几个,堪称粒粒通红

骆春琴大声道:“你别逞凶我们不欠你什么也不怕你”

袁癞子上前一步,拿枪指着骆春琴吼道:“就是你这娘们多事你算哪个裤裆露出来的,这跟你屁关系,用得着你个婊子强出头?识相的,快点把老子的人叫出来,不然老子一枪打死你看是你的命硬,还是老子的子弹硬”

骆春琴气得浑身发抖:“你不是东西来,有种的朝老娘开枪朝这里你要是不敢开,就不是带把的爷们趁早夹起那条腿,滚回你妈的裤裆去”女人若撒起泼来,个个都是高手骆春琴是苏州河上的船娘,什么龌龊话没听过,什么龌龊话不会说?若真比起来,袁癞子还真不够看

袁癞子已经怒火攻心,只是那枪举着,抖啊抖的,还真不敢开旁边的兄弟胆战心惊看着他,生怕他一时激动,坏了善良之枪的名声只是讨生活而已,战场上都没沾过血,这时犯不上背条人命

对面的人可不知道实情是这样,见那枪口黑洞洞的,似乎随时有子弹射出,都有些心惊这时,那个拿着吴安平的左轮枪的当过猎户的男人,也战战兢兢掏出枪来,对准了抖啊抖的袁癞子

袁癞子大惊他是不敢开枪,也觉得对方不敢开枪,可他知道子弹这玩意不长眼,要是万一走火,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看对方持枪的样子,明显对左轮不是很熟悉,这他娘的,走火的风险大

他走些骑虎难下,无论是眼前的事,还是还高利贷的事

一个逃兵兄弟见事情凶险,打起感情牌来:“你们扪心想想,袁老大比原来的‘孙大王八’如何?每天分账,该多少给多少,可克扣过?可向你们索要过敬奉?可折磨过那些小鬼?可让女人陪过睡?”

“奶婆子,谁都知道你奶子又大又白,你们自己人有时还动手动脚摸上一摸,袁老大可摸过你?还有你,溧水排骨,前儿个你婆姨被人弄进巷子,裤子都扒下来了,差点就干上,要不是袁老大赶到,你脑瓜子是不是就绿油油的了?”

“你们现在想过河拆桥,背良心哪你们以为袁老大扒你们的钱?怎么不想想,不拿钱往上缴,你们上哪儿站着要饭,跪着要钱?”

他这话没说假,只是内情并不是袁癞子有多善良,而是这人以前从没当过头,现在有机会当几百人的头,哪怕是乞丐头,也生出一种特别的心理,愿意讲些身份,听别人的恭维,受别人的致谢这大概是袁癞子三十来岁从没享受过的成就感,他很享受而且还有一点很关键,那些招惹他手下乞丐的人,是比他不如的瘪三,他惹得起

这些事骆春琴不知情,郑大钧也不知情,但看身后一些人尴尬的样子便知道,袁癞子即便不是什么好东西,似乎也真没坏到哪里

场面一时竟僵住了除了袁癞子和那猎户,持枪的手越来越抖,脸上的汗越来越多,表情越来越紧张,其他方面的气氛竟有些缓和

骆春琴、郑大钧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吴安平也没想到会上演这么一出,他觉得已经没必要再进行下去,刚要出声制止双方,就听袁癞子如被抽了脊梁骨,手臂突然软下去,浑身大汗淋漓,喘着粗气道:“你们有种老子今天认栽了可你们别得意今天老子认怂,可老子是洪帮的,上海滩洪帮几万兄弟,可不会认怂,自然会给老子做主,咱们走着瞧”

袁癞子是真怕了

对面那人的手指头一直哆哆嗦嗦,随时都可能碰到扳机,就算不是故意,就算他也能开枪还击,可命是自己的,不管怎么样都是赔本的买卖杀一个够本,在他看,那是纯扯淡本都没了,还怎么计较“够”或“不够”

他为人的第一原则,就是“保命要紧”,当然不愿意拿自己的命,来给别人定罪况且,能不能定罪还是两说,上海每天死的人多了,上刑场的可没几个感觉到危险,自然要撤,可就这么撤实在太怂,当然不免要说几句硬话,撑撑场面实际自家的事自家知,要是洪帮待见他,也不至于混到现在这种地步了

袁癞子想赶紧离开,但吴安平见他如此脾性,又自报家门入过洪帮,就突然冒出个想法他记起张树声曾在他面前演示过一些江湖秘诀,便起意要试一试

吴安平稍作回想,很快找了一只碗摆上车头,又把一双筷子横在了碗前当然,这“摆”和“横”都有些特别,并非常见的式样摆弄完碗筷,他便朝正往外走的袁癞子喊道:“袁癞子,你说你在洪帮,可懂这些规矩?”

袁癞子其实早就在注意他,生怕这个身穿洋服的人为乞丐们出头,之所以认怂离开,其实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正愁眉苦脸想着高利贷的事,突听有人喊自己的外号,他心里一抖,立刻转身朝着出声的方向看了过去

见是穿洋装开洋车的吴安平招呼他,袁癞子有些心惊,但一眼瞅过去没注意,再瞅第二眼就看到了车头摆设的碗筷,这让他心神大跳这是洪门的切口,弟兄相认的招牌,没料到眼前这人竟挂了起来

由吴安平的衣着、汽车、姿态,他知道这人来头一定不小,不敢怠慢,立刻照洪门的规矩,快步走到车头前面,对着吴安平正襟躬身道:“敢问这位老大在门槛没有?”

吴安平也中规中矩,起身同样正襟躬身道:“不敢,沾祖师爷的光”

袁癞子接着对道:“贵前人是哪一位?”

吴安平答道:“在家,子不敢言父;在外,徒不敢言师敝家师姓张,名上树,下声”在洪门,一般徒弟是不能说师父名讳的,如确实有需要说,便须分三次说出,只有这样,才能表示对师长的恭敬

袁癞子既然真入过洪帮,自然也在洪门香堂当过马,听主香的香长介绍过洪门一些情况,知道身份最高的几位前辈龙头的名讳,而且张树声在上海开过山门,这件事洪帮也有传说,所以吴安平“声”字尚未说完,他已脸色大变,纳头便拜,口中不停念道:“小人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他没见过张树声,也没见过吴安平,但切口和暗语不假,眼前这人的身份也断不会假洪门的切口和暗语,非在帮的人是绝不会知道的,也不大可能泄密流传,因为一百零八誓例之中,就有相关的大誓,若有人违反,是要受整个洪门追杀的

不过他也想不到,吴安平的身份已经足以高到令张树声破誓的地步况且,在张树声而言,他也不认为自己破誓,由西北的情形看,帮会势力是注定要没落的,吴安平以黑水公司统领一些帮会作外围组织,这恰恰是洪门的机会当然,要适应变化,洪门也需要改制,他告诉吴安平洪门内情,就是为此提前张目

吴安平只觉有趣,不过诀要既然灵验,倒没必要再和袁癞子继续纠缠,遂故意说道:“我早前得过这里人的恩,必要报答,你既也在洪门,当知我们的规矩,不用我再往下说了?”

袁癞子脸比苦瓜还苦,哭丧着脸道:“老大既有吩咐,小人自当照办日后小人决不再来此地骚扰,也不再骚扰这里的人,若有一字一词不实不诚,便叫小人肚肠烂穿,化为恶鬼,永世不得生”

吴安平摇头道:“也无须发那样毒的誓,总归记下就是这里的事也不必向外宣扬,嗯,你该知道我的意思?嘴上最好带上门闩喏,这里是五十块的银元券,你拿去吃茶”

袁癞子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喜出望外道:“谢老大赏”这五十块银元如果立刻去还高利贷,虽还不够,但却能削去些本,剩下的虽还有些,压力自然要减轻不少

袁癞子拿起银元券,稍抬起脸观察一下吴安平,见他没再说话,便小声试探道:“老大要是没什么吩咐,那小人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吴安平似笑非笑道:“怎么,这么快就想走?”

袁癞子忙挤出笑道:“哪敢?老大有事请吩咐小人一定赴汤蹈火”他也就,并不以为吴安平这样的大人物,会用得上他赴汤蹈火

吴安平点着头道:“说你坏,你还坏不到哪去,说你好,你也没什么好的不过既是同门,又有缘相见,能帮衬,多少还是要帮衬一些我现在正缺人使唤,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加入当然,前提条件是,必须要守我定的规矩,万一有所触犯,就不仅仅是逐出的事,小命或许也难保”

袁癞子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愣,才傻乎乎地问道:“老大,小人没听错?您是想收留小人?”

吴安平故意冷着脸道:“我无所谓,你若不想干就算了”

袁癞子狂喜道:“如何不想干?想干,当真想干”突然看到十来个逃兵兄弟正一脸艳羡看着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大,我这些兄弟?”

吴安平摆手道:“一起过来也不差养这几个人”

那十来个逃兵连滚带爬到了车前,和袁癞子一样,连连躬身行礼,嘴里直喊:“多谢老大,多谢老大”

吴安平皱眉道:“老大只是个切口,当不得称呼以后你们叫老板或先生就行,不要老大老大的,听着别扭”

“是,老老板”十几个人齐声答应刚从骆春琴、郑大钧那里吃了瘪,没想到竟能遇到这样的好事,这些战场表现极度善良的逃兵们,一个个重又腆肚挺胸起来

吴安平招呼道:“你们跟我过来”

他得把这件事和骆春琴、郑大钧他们交待一下,化解掉刚才双方的仇怨袁癞子这些人眼皮子都活,不用他说,自己就会上杆子赔罪,骆春琴、郑大钧他们其实关心通没通过考验,吴安平既然对这边七百多人都有安排,自然也是松了一口气这真是皆大欢喜,只是谁都没想到中间转折这么大

已经七点,时间不早,要办的事很多,吴安平和夏听白商量一下,便把事情都交待下去,由这些人分别出动,中午之前,把所有该做的事都要干完

袁癞子他们十一个人,要和另外抽出的四十九人,每两人结成一组,仔细把闸北、南市、公共租界及法租界内,一些待售房产的情况摸一下底,按照吴安平对周围环境、交通、内部设施、面积等的具体要求归好类,然后通知卖主集中到白渡桥的礼查饭店及金华街的大东旅社、西藏路的爵禄饭店交易

吴安平道:“钱不怕多花,但要快,至少十一点前要完成部分交易另外,消息好查,来回摸底却费时间,你们赶着紧来,不怕花钱,黄包车、马车能雇就雇能包就包,我会给你们足够的钱还有,不要提我的名字,需要提供买主信息的,就把这张户籍卡给他看,但记得收回,决不能遗失”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他拿出一大叠户籍卡,数出三十张,一组一张发了下去

众人见户籍卡上登记的是“夏听白”的名字,下面的经历、来历也写的很详细他们已知夏听白是吴安平身边这位绝美的女人,只是没想到关于她的户籍卡,竟一下出现三十张,而且属地各有不同,盖得印也是有上海县的,有租界工部局的

但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这这”袁癞人,他自然知道上海的户籍卡是怎样的,只可能有一张,绝不可能出现第二张,别说还盖着不同管理机构的章,虽然指印似乎很相同

不过,令人惊骇的是,他能分辨出,这些户籍卡竟然都不像假的袁癞子被吓出一身冷汗,不知道该佩服吴安平胆大包天,还是该佩服他神通广大

吴安平看在眼中,轻描淡写地道:“不用惊讶,确实都是假的不过,不用害怕,实际它们比真的还真,绝不会被人识破你们回头也各报一下真实性命,会给你们也各办一张,以后会用得着”

袁癞子拼命抹着冷汗道:“是,是,老板”

这些户籍卡自然是吴安平和夏听白从后世仿的假证,但确实如吴安平所说,比真的还真,无论租界工部局,还是上海县政府,绝不可能识破

现在没有联网系统,查证本就不容易,而且受战乱影响,人口流动迁徙频繁,也难以有序管理,户籍登记本就很混乱当然,还有一点,现在的户籍卡只有极个别有相片,绝大部分都是手写的无相片的纸张,辨别真假只凭指印和钢印,造假再容易不过

吴安平为自己“黄启东”这个假身份,也准备了很多假户籍卡,而且除此以外,他还另外准备了五百多个全国各地不同籍贯的假身份证明

这些假身份拥有不同姓名、不同性别、不同年龄及不同经历,实际是完全并不存在的虚构人物,但却要通过跨时空造假,需要证明他们曾在这时空“活生生”存在过

这样做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做一些类似现在准备要做的事,另一个则为重要,需要为引入后世的文化成果提前铺路

比如一些文学著作,一些理论著作,一些音乐作品,一些影视作品等等,很多在这时空已不一定会出现,但其优秀性及重要性却都不容错过,要没有这些假身份,总不能将所有的著述者,都归于吴安平和夏听白两人

谁都无法想象,一个人能创作成百上千部小说、论著及音乐剧、电影剧本,也无法想象,一个人的研究领域能横跨众多学科,并都取得辉煌成就,而且成千上万的经典歌曲、交响曲、协奏曲等,似乎也不可能由一人完成

这是常识,也是精力问题,不可能用“天才”之类的借口敷衍,最起码,单,一个人从生到死不吃饭不睡觉,又能写出几部来?一百部,还是两百部?总不可能是一千部

吴安平同时又吩咐郑大钧、骆春琴,带一些人去采购成衣,每人买上两套,顺便再买些沐浴用品,回窝棚这边统一换上,然后再三五成群到周边的浴池梳洗打扮

等一切完成差不多正是中午,然后他们就搬往租界搬,往买下的住宅搬至于这里的窝棚,自然连里面的摆设都要一并扔掉,留着也没任何意义了

只有先将答应张树声、马英图的两座小军火库和一座物资库准备好,他才有时间琢磨这些人接下来如何发展的问题

现在嘛,还是先花钱要紧

二一九章 风云上海滩(12)

同日上午,正当乔装改扮的吴安平,指使人紧急收购房产,准备设立秘库,朝上海输入部分军火及物资的时候,在位于龙华镇的淞沪警备司令部内,国民革命军的总司令蒋介石,也正在为吴安平那封突如其来的信而暴怒烦恼

此时,上海这边的清党准备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布置今日清晨,蒋介石与白崇禧再经一番密议,本想随后即赶赴南京,亲自指挥那边的清党行动,没曾想临行前一刻,竟恰逢西北专使到龙华镇投书等蒋介石和白崇禧满怀惊奇,各自读完吴安平写给自己的信,心中之惊骇激荡,当真难以形容两人面面相觑,顿知清党之事还需再做计较

蒋介石、白崇禧都足称一时之雄,对千里之外无瓜无葛的西北,竟试图插手国民党内部事务,自然感到愤怒乃至羞辱,但除非他们甘愿苟安于江南,无意再进一步,否则哪怕对吴安平的言语再反感,也不得不倍加重视

蒋介石发完脾气,骂完“娘希匹”,突然喟然长叹,将手中数页长信递给白崇禧,自嘲道:“健生,细细读来,这信中虽尽显吴安平之自大狂悖,但不得不承认,有些还真说中我的心思,可怖啊,实在可怖”

白崇禧将自己的信递过,却被蒋介石摆手阻止,道:“不用看了,健生与他同样素昧平生,想来两信言辞必定一致,就有不同,也是因推敲你我性格差异而导致据说,此人曾到过广州,有意报考黄埔,只是不知出何变故,竟临时弃考回转了甘肃如其当时加入黄埔,则总理遗志或能早日实现,想来,这竟是我党前所未有之大憾,也是我这个校长之大憾呀”

白崇禧默默看着长信,发现确如蒋介石所说,许多地方吴安平竟站在蒋介石的立场考虑问题,字里行间足称体贴,但他并不确定,吴安平所描述的那些为难及不得已,是否真与蒋介石当时的情形切合他瞟了一眼蒋介石,发现他正闭目不语,神情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其实,为这几封信,吴安平当真花费不少心思,尤其是对蒋介石,他并没有讲许多大道理,而是试图贴近蒋介石的内心,尽量促其产生接受自己提议的主动意愿

由去年三月二十日突发“中山舰事件”开始,到后来五月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通过“整理党务案”,再到当前的第二年四月初,已迫在眉睫势将发生的“四?一二事变”,这些事件串联起来,就构成了近一年来蒋介石由“限共”转向“反共”的完整脉络

之所以出现这种转变,主要原因或许有两个首先,国共两党政治分野不可调和,反目成仇乃是政治现实使然;其次,国民党右派与蒋介石的权力欲,也和时局剧烈变革之进程,产生一种复杂合力,从而使大革命的失败成为了必然

然而,这样的分析不免过于强调个人权力欲和意识形态在此种转变中发挥的作用,吴安平觉得,西北要想对蒋介石施加影响,促使自己所希望的局面出现,或许应该从陷于政治漩涡中心的蒋介石在湍流激荡下的思想、心理乃至情感变化出发这样或许容易找到破局的捷径

而后世浩如烟海的研究文献及近年来《蒋介石日记》的曝光,为吴安平的独辟蹊径,提供了意想不到的便利

蒋介石发动“中山舰事件”,本意是阻止汪精卫和季山嘉的所谓“倒蒋”阴谋,但当天下午,在其意识到并无特别危险和阴谋后,他便采取积极措施,使国共合作重恢复了常态这件事本身而言,多是由蒋介石极端猜疑和任性的性格引发,其实是一种表达内心不满的冲动行为,既非针对苏联和共产国际,亦并非针对共产党,同时,也未必有多少深谋远虑

正是因为这是基于个人猜忌而发动的严重事变,蒋介石才会感觉到极大的精神和思想压力据说,事变当天,何香凝径直去质问蒋介石,他竟像小孩子般伏在写字台上哭了,甚至这时在给黄埔军校的学生训话时,也抑制不住地会当众哭起来

吴安平觉得,这种情况恰恰反映出蒋介石在事变时的心态极为复杂,既因长期心情压抑而委屈和愤懑,又深恐自己的行动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何况这一做法又与其内心愿望和思想趋向相当矛盾另一明证或许便是,他发动如此严重的事变,却在占领一个中山舰和逮捕一个李之龙后,就已满足,并匆忙取消了戒严

“中山舰事件”性质之严重,蒋介石一清二楚其所以严重,是因为苏联人当时在广州国民党人当中的影响,包括在国民党其他将领当中的影响力,都远远过蒋介石个人这自然让蒋介石高度紧张,但他没有想到,苏联人竟会首先采取退让政策,而起初不以为然的各军事长官,也都转而附和起他来

蒋介石原本对自己的行为并无多少把握,因而思想压力极大,没想到一切如此轻易地得以实现,这反而使其内心生出几分傲慢与轻蔑而这一事件,或许就是蒋介石后来,倾向于以强力解决内部纠纷并实现政治目的开端

“中山舰事件”之后,蒋介石虽意外发现苏联和中共虚弱不堪,但应该仍没有与之决裂的念头产生,一再声明李之龙如果有罪,也不能牵涉到整个共产党当然,实质李之龙只是此一事件的无辜牺牲品但此时,由于蒋介石的理由经不起推敲,虽取得成果,但因多少有些亏心,其内心实际变得为多疑和敏感

苏联人和中共虽未与其对抗,国民党左派及汪精卫虽也诸多退让,但自然会有许多不满其中有许多激烈言论,虽未指明是针对蒋介石,但蒋介石本就多疑,此时难免主动会对号入座,担心自己会被苏联及中共视为中国的凯末尔而在苏联顾问和共产党势力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如果他被认定和土耳其的凯末尔一类,那么可能的后果一望即知

蒋介石自觉深受威胁,但事实上,非根本调整国民党的权力格局,就不足以遏制苏联及中共的影响,也就无法消除威胁于是,本来把矛头指向汪精卫和季山嘉的蒋介石,思想上有了明显改变,迅转移到了改变国民党内部权力格局,即彻底解决国共纠纷的方向上来

发生这种转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与苏联顾问的问题相比,来自共产党人的可能威胁实在要大得太多若只限制苏联顾问,并抑制汪精卫,而不能解决共产党人权力过大的问题,不仅国民党仍然大权旁落,蒋介石个人的前途和命运也无从把握

因此,在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上,蒋介石抛出的提案中,限制苏联顾问权力的要求已变成次要内容,而整个提议的主旨,已变成应如何限制共产党人权力的说明这即是所谓的“整理党务案”,也是“限共”的开始

但此时的蒋介石,仍没有改变过去的革命态度和观念,虽在整理党务一事上态度坚决,却同样深信不能排斥共产党,否则必对革命产生不利影响由此,蒋介石对鲍罗廷也说,孙中山的策略既然是联合各阶级,他自然不会违背教诲搞分裂国共两党最终其实是达成了相当妥协,甚至由林伯渠与谭延闿、蒋介石等人联名,提交了组建两党联席会议的提案

所谓的整理党务案,虽是对共产党的严重限制,但它远没有走向排斥和反对共产党的地步甚至,国民党二届二中全会的基调仍然是相当革命的,在最后的训令中,仍不能不肯定:国民党为代表各阶级从事国民革命运动之政党,故凡属一切真正革命分子,不问其阶级的属性为何,本党皆应集中而包括之

蒋介石提出整理党务案,真实目的是要确保自己的和国民党的政治生命与前途,而不是想要和共产党分手他是黄埔军校校长,又亲自带兵打仗,所以同孙中山、戴季陶等人一样,深知共产党青年最能奋斗,不愿因过度反应而造成军队内部分裂,逼走共产党人,削弱部队的战斗力

基于此种心态,蒋介石虽然对自己的看家本钱第一军,不得不断然处置,令共产党员退出,却又不愿意看到两党关系根本破裂因为这意味着,这些“最能奋斗”的青年,可能因此不能参加他的军校,也永远无法参加他的军队他还是反复宣传国共两党应在三民主义的基础上团结起来,希望共产党员明白,中国今天需要的首先是三民主义,然后才是共产主义

既不愿意看到共产党员统统退出军队,又深知整理党务案通过后,两党关系已成不进则退之势,再难将共产党员重收到麾下来,蒋介石不得不开始设想最彻底的解决办法这时候,他越来越开始怀疑,中国革命是否需要有两个革命党实际上,这才是蒋介石“一党专制”思想的最初来源

在给蒋介石的信中,吴安平对“中山舰事件”和“整理党务案”表示了理解,虽然他认为还有好的解决办法,但并没讨论具体事件,而是在一定程度上隐晦表示,个人权力追求和民族革命追求有时并不相悖,只要合于大势,“当仁不让”并非就一定应该遭到批判如果能将国家带向正途,中国出现一个凯末尔那样的人物也未尝不可

他既然绞尽脑汁参照研究文献及曝光的《蒋介石日记》来准备这封信,一些话自然就说入蒋介石心里,使蒋介石即便拿不定主意应对西北,却也深觉吴安平这位对手,正是他难得的知音,若非彼此关系仍难定敌友,只怕他真会说出类似“知我者,唯安平也”的话来

蒋介石当然不知道,他每日的私密日记,或许刚动笔写个开头,吴安平其实早就已知道结尾,而他那些私信、公文、秘密指令及各种演说,也早已被后世的历史学家,翻来覆去研究到了比他还清楚的地步

当然,让蒋介石动容的是,吴安平对他“一个主义一个政党”的专政主张,既表示理解其苦衷,又同时进行了言辞激烈的攻击在蒋介石看来,西北实行的正是独裁专政体制,于这件事上,吴安平根本没资格对他指手划脚但吴安平却辩解说,西北施行的是过渡性体制,不久将来即会转向民主,所以民党与西北临时政府才并不是一体两面的关系

蒋介石并不相信吴安平的自说自话,但他不能不对吴安平所描述的情形感到心惊

吴安平直言不讳地提醒他,无论他如何清党如何反共,共产党都不可能被他清除干净即便他已与张作霖达成默契,即便在武汉的汪精卫也随后跟从,但西北却正如将一如既往“容国”一样,也将一如既往地“容共”,如果他无法消灭西北的五十万解放军,自然也就无法完全消灭受西北“庇护”的共产党

蒋介石认为这是一种肆无忌惮的挑衅,也是一种明目张胆的威胁,但吴安平对自身实力的强自信和绝对信心,也正击中他的软肋,使他无法不顾忌,无法不重视

蒋介石确实在与张作霖接触,并已达成一些妥协,他曾无数次冲动到想直接联合奉系进攻西北,哪怕付出最惨重的代价,也要先行消灭对国民政府构成严重挑战的体系完备的西北临时政府但自张群由西峰赶回,便一再提醒他,西北之事已绝非军事所能解决,吴安平拥有的力量,实际已远出革命军和奉军的联合

张群形容,解放军是一支“列强式”的军队,而且装备水平或许还要过日军张群曾赴日留学,在国民政府内部还被归为“亲日派”,他没有理由替吴安平吹嘘,其所说之可信度自然颇高不要说比日军精锐,就是解放军只如日军一样水平,或比日军稍次,这样的五十万军队,当前整个民国又哪里找得到力量抗衡?

蒋介石难以理解,吴安平既有这样绝对优势的军力,为何不东出潼关横扫六合,将四分五裂的民国重归于统一?他相信,能连破甘军、陕军,并收服西北军的吴安平,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不是优柔寡断之辈,但他竟甘心盘踞西北,又意在剑指何方?莫非,他对张群所说竟是为真,西北当真矢志要为中国剪除苏俄这一大敌?

无论如何,此时的蒋介石都已和发动“中山舰事件”时有很大不同,他明白无谓冲动的后果会有多可怕,也充分意识到,自己在国民政府内的政敌,已再难以对自己的权力构成实质威胁此刻他挟北伐之势,在国民党内及国民政府内部已再无对手,外部连不可一世的东北王张作霖,也不得不低他一头,生出妥协之意,也就只剩下西北,是他无力逼迫,而又必须面对的挑战

军事无力应对,自然只有采用政治手段解决,实际在对付共产党一事上,他已准备派专人再赴西峰,说服吴安平接下来在西北也对共产党开刀由于吴安平有坚定的反苏倾向,他并不认为这种想法不可实现

但这件事,是准备等张作霖在北京动手,将从苏联使馆搜出的文件公之于众,待中共成众矢之的之际才进行的,他绝没有想到,吴安平这时的信中,竟已率先表明态度,并预料到了张作霖即将采取的行动明知中共与苏联密不可分,明知中共是苏联对中国施加影响的工具,吴安平竟仍一意庇护这样的“卢布党”,而且态度之坚决,绝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所谓“卢布党”,当然只是对付中共的借口,国民党也在接受苏联的援助,而且受援的金卢布,比共产党还要多十倍以上,其实合“卢布党”之称但即便单从个人角度出发,吴安平竟丝毫不理会共产党有搅乱西北的可能吗?

但蒋介石感觉,自己没有可能说服吴安平改变主意,因为这位空前绝后的西北王,在信中已明确说出,诸如“中共之今日或为西北之明日”之类的话,语气激烈地质问“若国民党容不下共产党,又如何能容下民党?毕竟对国民政府来说,中共威胁再大,也大不过西北的威胁”

他如何能空口白话让吴安平相信,国民党虽容不下共产党,却偏偏愿与民党分享权力?其实,吴安平把这话说透,也突然使他意识到,就算吴安平说自己愿意相信国民党的诚意,自己反而会生出疑心,反而会认为其中另潜藏什么不良意图只一两年时间,籍籍无名的吴安平竟能晋位西北王,蒋介石绝不相信,他会如此幼稚

另外,严重的是,吴安平也半是真诚半是威胁提出:西北绝无分裂之意,故,国民政府若无统一民国之心,无容纳西北之意,那为促成国家之完整,西北将另行发起统一之战,届时双方或许将难以避免发生敌对

吴安平这是在逼蒋介石让步,也是在逼蒋介石认清现实,不要以为西北不发声,这中国的事便全系于国民党和共产党两党之身

蒋介石除多骂几句“娘希匹”,实际也毫无办法就算他当真乐与吴安平分享权力,乐与民党重组政治,也无法在此时此刻给出具有说服力的保证,而西北执意要视共产党的遭遇,为观察国民党政治态度的镜子,对此他虽然想但又无法证明吴安平的谬误因此,他只有妥协,并无他法可想

二二零章 风云上海滩(13)

而吴安平最想改变的,也最无力改变的,正是蒋介石“一党专政”“以党治国”的专制想法他比蒋介石还要大权独揽,就算百般解释,又如何让蒋介石深信,他其实是位向往民主的大独裁者?即便如此,他还是隐约提出,除非国民党执意要与西北交战,否则,或许最终难免要和其他政治势力联合,如民党即是

蒋介石最初的专政主张,内容与国共分裂后的“一党专制”其实有很大区别吴安平参考一些资料及《蒋介石日记》的内容,知道这位后来被定义为“最大反动派”的国民党领袖,实际当时思想还颇为左倾,乃至竟有革命成功后施行社会主义制度的设想

他虽提出“入国民党之共产党员应退出共产党”的主张,但实际并不是要鼓动共产党员一律退出共产党,而是认为党籍不纯粹,双方就一定会自相残杀,所以共产党员应先退出共产党,等到国民革命成功之后再加入不迟

蒋介石认为国共两党现阶段的革命目标是同一的,没有必要互争短长,另外中国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世界革命须统一,中国革命也须统一,而世界革命有第三国际统一指挥,中国的国民革命是要由国民党统一指挥正是基于这样一种思想,蒋介石当此前一直在设法使国民党取代共产党而成为共产国际的一部分

事情很清楚,只要共产国际仍旧只承认中国共产党,而不承认中国革命必须要由国民党“一个党来专政和专制”,中国革命的两个中心、两个主义的问题就仍然难以解决相反,如果共产国际接受国民党,承认国民党对中国革命的领导地位,那么,作为共产党人退出共产党,做纯粹的国民党员,也不仍旧是第三国际的党员,丝毫不变其革命的属性

如果共产国际接受这些建议,中国革命势必会走上另一条路,但蒋介石绞尽脑汁想出的自认为是唯一出路的设想,实际根本没有可行性,而且,他不合时宜地号召共产党员退出共产党,又势将引起共产党人的不满和猜忌,国共双方的不信任感只会进一步增强,而冲突和摩擦也只会愈演愈烈

在众多共产党人看来,接受蒋介石的主张,无异于认同共产党为国民党做“苦力”甚或“走狗”,而在相当部分国民党人看来,整理党务案的通过,事实已经宣判跨党分子为异类,非加防制和排斥不可再加上蒋介石大权独揽,厉行军事统治,为国共两党提供了爆发全面冲突的温床,在这种情形下,他的一切表白、劝说和解释,都无济于事

写信之时,吴安平翻阅大量历史文献资料,随即意识到西北日后也将面临同样问题,需要考虑如何与国民党、共产党相处而由于西北诸事吴安平俱可一言而决,专制程度比蒋介石甚,这实际已经存在爆发冲突的诱因,想要平息彼此纷争,似乎也无多大可能,总之同样为难

这样看来,共产党似乎必然会寻求建立独立的武装力量,而中国此后一段时间,也必然会出现西北解放军、国民革命军、工农红军三者并存的局面历史的惯性之大,就算吴安平有D7引擎在手,也难以将之尽数改变,该来的始终会来

由“中山舰事件”到“整理党务案”,再到蒋介石提出“一党专政”主张,并越来越倾向于独揽权力,共产党也由对其肯定,转为疑惧,进而最终将其列入到了“未来的敌人”的行列由此,原并无“反共”之意且本就多疑的蒋介石,又在诸多反作用力及合力的推动下,一步一步走上了“反共”的道路

三月二十四,南京事件爆发,蒋介石开始有武力清党的打算

三月二十四日,北伐军攻克南京,随即南京发生有组织的排外抢劫事件,部分军人对城内各处外国领事馆、侨民住宅和外国教堂、商店、学校大肆抢掠,前后持续约十个小时蒋介石虽没有公开把此事归结为共产党的阴谋,但内心却怀疑共产党借故挑拨自己与列强政府的关系,接着便联络吴稚晖、蔡元培、张静江等人秘密开会,讨论如何与共产党决裂????

蒋介石担心,共产党冲击租界的行动,很可能引发列强武力干涉,导致北伐半途夭折

这时的上海,谣言蜂起特别是各个租界里躲避着大量从武汉、九江以及其他北伐军占领区逃亡避祸而来的外国侨民和中国人,他们对于两湖、江西等地激烈的工农运动充满恐惧,生怕北伐军在上海会重现汉口、九江下层民众冲击租界的情景,因而是人心惶惶

而鉴于中共在上海工人中的号召力,并为响应共产国际提出的要越民主革命界限的要求,上海方面的中共领导人这时也相当振奋,反复强调已到夺取革命领导权的时期,并开始冲击国民党右派的组织机构,积极筹组上海特别市临时政府结果,街市上共产党的呼声很高,人人都在打听共产党,想多知晓一些政局走向的内幕

白崇禧初到上海时,对总工会态度还好,还同意武装纠察队统归总工会管辖,对共产党推动组建的市政府也未加反对,但第二天听到各方反映之后,态度立即转了一百,宣称绝不允许武汉风潮再现于上海

“健生,你也看了这信,西北王的建议,你觉得可行么?”

蒋介石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目,眼神透出难以掩饰的疲累

“这”

“有话但说无妨”

白崇禧想了想,苦笑着说道:“吴安平的建议虽过于幼稚,不大行得通,但既然其已表明态度,我们就不能不有所回应”

“我脑子很乱,现在还没理出头绪,你要有想法,只管说出,我们参详参详”蒋介石对白崇禧的看法表示赞同,实际他的苦恼也正在此

白崇禧答应一声,一边皱眉苦思,一边组织语言道:“吴安平似乎认为,上海的事态全由我们掌握,所以有‘手段舒缓’之劝,很显然,这位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北王料错了情形,如我们真能全盘掌握上海,就不会非走清党这一步险棋了”

“自总司令二十九日命临时市政府暂缓办公后,中共因武汉中央已明令认可,对此有强烈不满,一直在强调抵抗的必要据闻,联共中央政治局,虽仍坚不同意中共的提议,但已明示上海中共中央,不要武装纠察队交出武器这些工运分子既拥有枪支弹药,又足够狂热,根本不可能向我们轻易低头,实际不见些血,根本就清不了党,分不了共”

蒋介石赞许道:“健生此言不差这信中表述的其他一些看法,还称公允,但唯独在清党一事上,吴安平竟认定,是我故意要杀个血流成河娘希匹他吴安平都能看出此举对我党之戕害,尤大过对共产党,莫非我竟看不出么?”

白崇禧微笑附和,其实内心却不以为然,他自知蒋介石此话半真半假,并不尽实

据说虞洽卿及上海商业联合会,准备向蒋介石提供六千万大洋的财政援助,条件即是“必须从国民党中清除共产党”,而且事成之前,只能拿到首批三百万,只有随后把事办漂亮了,才会接着给

这两天,三百万银元已经到账,蒋介石虽知六千万只是画饼,而且此后必将受到江浙财阀的牵制,但为解决财政困难,也只有咬牙朝前迈步而对江浙财阀来说,能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自然好,面对这种情形,蒋介石会否受其影响,故意杀戒大开,还真不好说?实际这六千万银元的画饼,确实也是促使其武力清党的另一重要原因

不过这件事,白崇禧不愿多说桂系嫡系第七军,也指望从这笔财政援助中得到好处,他自然不能自断财路

顿了顿,白崇禧又接着道:“我个人以为,清党行动,倒不妨依吴安平的建议,手段缓和些”

蒋介石道:“你的意思”

白崇禧不确定道:“交浅言深,必有其因我等与吴安平并无打过多少交道,至多曾派张总参议到西峰做过一次考察,也不算很细致而吴安平能骤而崛起为西北之王,必定不是简单人物,其一言一行或许都有深意信中这些建议,若全无交情,搁一般人,则明显不会提出,但吴安平竟不管不顾提了出来,反见其确有与革命军联合之诚意,为推进北伐,我觉得不妨故意做些姿态出来”

“这妥当吗?”蒋介石狐疑道

白崇禧笑道:“其实,我们的主要目的只在分共清党,只要能达成这一目标,即算圆满,能否灭绝赤化,反在其次况且,汪兆铭就在上海,他在党内威望甚高,其态度我们不能不重视他既然认为武汉诸人,非不可理喻,一意另寻良策,提出三点应急办法,我们便需不偏不倚,为自己先留些余地如果我们能做些退让的姿态,既可堵吴安平的嘴,又能让汪兆铭无话可说,这岂非两便?”

蒋介石默然不语其实,这两日清党行动虽一直在紧锣密鼓进行,但他的态度仍不能说很坚决,始终存有顾忌,而其中最关键,便是顾忌汪精卫的态度

汪精卫被武汉中央从国外迎回,推举为国民政府主席,很显然是有意针对蒋介石,想限制他的权力蒋介石虽然气愤,但慑于汪精卫在党内的威望,不得不主动放缓姿态,甚至发表通电,声称自己今后将“专心军旅,戮力北伐”,而“所有军政、民政、财政、外交诸端,皆须在汪主席指挥之下,完全统一于中央”

蒋介石当然不甘心,但他也没料到,汪精卫早不回晚不回,恰在这时意外从国外回到上海受此影响,他不得不放慢与共产党破裂的脚步,将清党之准备暂行延搁

汪精卫是孙中山遗嘱的起草人,广东时期曾任国民政府常务委员会主席和军事委员会主席,虽因“中山舰事件”被蒋介石借机赶走,但他威望甚高,又被视为左派领袖,只因反感蒋介石的独裁作风,国民党许多人及共产党便力邀汪精卫回国,并在武汉中央国民党二届三中全会上,将汪精卫缺席选为国民政府主席,没想到他四月一日竟已乘船抵达上海,这自然对国民党右派的清党主张构成很大压力

为逼迫汪精卫让步,蒋介石紧急召集吴稚晖等几位监察委员秘密开会,通过了弹劾共产党案,决定提请各军警机关,将辖区内的共产党员分别看管监视,不准自由活动随后,蒋介石、吴稚晖、李石曾、蔡元培、李济深、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竑、邵元冲等人,便浩浩荡荡一同前往孙中山故居与汪精卫会晤,一为迎接,一为迫其答应清党

谈到清党问题时,吴稚晖直言相告:“此次监察委员会提出对共产党弹劾案,必将采取断然处置,所以此番拜会,只是通知汪主席,而非商榷”汪精卫听罢怫然,半晌不语黄绍竑、李宗仁等急忙出面转圜,一致请汪精卫提出解决良策

汪精卫当即提出三点应急办法,即通告陈独秀暂停各地共产党员一切活动;暂不执行武汉中央有碍党国前途的命令;暂时制裁各各省党部、各执行机关内的“捣乱分子”至于如何解决国共纠纷,汪精卫拟召集大会,面对面申诉商讨来解决蒋介石、吴稚晖等人商议后,认为可以接受,就暂退一步,决定暂照汪精卫的提议办理

汪精卫要协调国共纠纷,究竟能否达成目标还在两说,蒋介石既希望不经动乱即能解决问题,又感觉此种希望不大,所以并未放松清党准备,一待汪精卫错手,便要立即发动然而,此时吴安平突然横插一脚,立刻又使他意识到,偏居一隅的西北,原来也有插手南北政局之心,而衡量其实力,偏偏又决不能等闲视之

白崇禧提醒道:“总司令,莫忘记冯焕章前几日已到武汉,这自然也是出自吴安平的授意我们需防备,其一旦失意于我,便有可能全力襄助武汉,虽吴安平敌视苏联,但他毕竟对中共抱有善意,想来中共也未必会戮力反对,若解放军东出潼关,将势力与两湖联结一体,大力支持汪兆铭,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蒋介石皱眉道:“你是说,吴安平有可能插手国民政府的内部部纷争?”

白崇禧叹口气道:“不是有可能,而是他已经在这么做了西北不缺强兵,又不短财力,而且那民党的纲领,虽不符合中国的实际,却又正合西北的变化,其内部堪称铁板一块,我党及共党都很难在彼发展如果,咳,咳”

蒋介石嘘口气,道:“无需为难,请直说”

白崇禧瞅他脸色还算平静,便又道:“如果,国民政府能团结一心,未使没有与西北对抗之力,但如今”

他是想往下说,但蒋介石已知他要说什么,截住话头道:“团结好讲,但真要去做,又谈何容易?健生,你也看到,我一直在向武汉中央让步,是那些人始终容不下我,现在又抬出汪兆铭来压我我们这位汪主席,虽谦卑圆滑,能左右逢源,却没的魄力,这样的人能领导革命成功吗?娘希匹倒是吴安平看得清楚,只要有助于党国,诸事就该当仁不让”

白崇禧是桂系首脑,桂系和蒋介石的黄埔系,也非像对外界宣称的那样,就当真全无罅隙,各自也有不同的诉求他不好多说,便接着刚才道:“武汉中央比我们只差军事和财力,但如得西北方面鼎力支持,则军事和财力差得反是我们,而且,吴安平的态度一旦明确,影响所及,阎锡山甚至张作霖,也不得不跟随表态,如出现这种局面,我们除了忍气吞声,似乎也别无他法可想了”

蒋介石起身踱了几步,突然停身道:“如此说来,对吴安平的建议,我们似乎别无选择,只有接受一途了?”

白崇禧点头道:“我认为是这样其实,这样做我们也不吃亏一来清党仍可照旧进行,只需要控制一下范围,改变一下手段,不使流太多血便能交待过去这又与汪兆铭的建议有所契合,不容易引发武汉方面和部分官兵的反弹,国共合作良久,老实说,一下子转变太大,也不是谁都能接受”

“二来吴安平也算公道,提供了诸多补偿虽然合作发行法币之事,事关重大,非等财经及金融专家分析衡量,才能确定其中利弊,但陇东集团投资上海,开发浦东及长兴岛之事,则明显与我有利,完全可以立时答应下来两相比较,我宁愿相信吴安平,也不相信那些上海买办和银行家的允诺”

蒋介石讶道:“健生,吴安平说只要允他投资,保证三年之内,能让我们从上海收到三亿银元,你不觉得这牛皮也吹得太大了吗?”

白崇禧道:“确实难以置信,但此话真假,也很容易验证,到不一定是吹嘘吴安平说的这三年三亿,今年便有八千万,我们只要答应合作,照他所说,十日之内便有三千万入账,若要验证真假,只需看这笔钱能否到账便知这样近在眼前就可查证的事,根本做不得假,吴安平的话应有几分可信”

这么一想,蒋介石也觉得有道理,便叹口气道:“吴安平瞅准我们财政紧张,故意准备了这样一块天大的画饼,让我们眼馋,不得不硬吞下去也罢,我南京也不需去了,今晚就再召集大家商讨一下,看如何行事对我们最有利清党,清党,我们还未动手,这西北的手就从千里之外先伸过来了,真是咄咄怪事”

他又拿起另两封信,盯着上面的题款出神半天,才转过来对白崇禧道:“健生,这里还有给鹤卿先生和子文的信,也需转交,你派人送去另外,通知大家的事,也一并劳烦你了我有些疲累,就先歇歇,回头大家到了,再让人叫醒我”

蒋介石心情不佳,但白崇禧却觉得,他或许并不是烦恼清党之事横生枝节,而是意识到,除汪兆铭外,自己又多了一个叫吴安平的对手,而这个对手,却明显比汪兆铭要可怕的多

二二一章 风云上海滩(14)

购买房产的事异常顺利,到中午十一时之前,吴安平已完成三十七宗交易,将租界区的三座花园式别墅、七间公寓、十一栋独院住宅、四个货仓及华界十二处房产,统统转到了夏听白的名下

相比之下,租界的房产自然要比华界的贵不少,但据袁癞子说,近一个月来,租界的房产价格已下降一成五到两成,而华界的房产不降反升,虽没涨到一成那么多,但总是比原来高了那么一点点

吴安平便问究竟

他其实不指望从袁癞子这里得到答案,但没想到袁癞子竟说出一番道理:“租界里挤满了避祸的外国人和中国人,按说房价要涨的,只是现在共产党闹得厉害,隔三差五发动工人冲击租界,洋鬼子谁不害怕,都想尽快将房产出手套现,有钱买的又没那么多,这价自然就差些再说了,要是真取消租界,这价指定还往下落,现在降价出手,没准还能挽回点损失”

“华区不一样虽然有风声说,国民党和共产党要内讧,但中国人什么阵仗没见过,不过就是些杀头、掉脑袋的勾当,说不定,死的人还没有上海滩每天饿死的人多,谁也吓唬不了谁租的人多,买的人多,这房价自然就涨,那些房主也不像外国人,用不着降价套现,套了现也去不了外国,还得在上海滩窝着”

夏听白悄声道:“怎么他说起来,好像很自豪?”

袁癞子确实有点得意的样子,吴安平瞅他两眼,苦笑着回应夏听白道:“或许因为,他终于发现中国人有一样胜过了外国人不过,要是真像他这么说,对辛逢馥他们就很有利,浦东有许多土地和仓库房产掌握在外国人手里,趁这个机会,应该能低价收购一批而且我们不缺钱,只要外国人愿意卖,就算再加些价也没问题,现在看,大部分应该是愿意卖的”

夏听白道:“那我们这边呢,还继续收购吗?”

吴安平摇摇头道:“三十七处已经足够用,无需再买,倒是如有合适的临街商铺,不妨兑下一些,日后交给骆春琴、郑大钧他们打理,就能安置不少人”

三十七处房产,总共花费吴安平两百多万银元,如果不是时局混乱,估计上海滩来一位财神的风声,立刻就能传开

即便如此,那些过来集中交易的人,见吴安平竟同时购买好几处地产,一掷千金而面不改色,也都动容咋舌,而其中几个外国人,是又递名片,又殷勤示好,期待另有些交易机会果然,前批人刚走,后批人未来,这当中就有十几个电话打进饭店,都是打算朝他推销房产这显然是那些房主透的风

那两百万银元,吴安平用了一部分银元券,其他则是用英镑假钞完成交易有趣的是,确实有几个人对英镑真伪存疑,交易前曾专门找来银行职员辨别,那几个银行职员反复细致检验后,竟没发现任何不对

虽然钞票序号重复总是一个风险,而且吴安平每年输出的假钞价值数亿美元,但因为已分散到数种货币之上,实际仍在百分之一的安全额度之内,轻易不会被发现,而且即便发现也找不到他头上

房产到手,而那七百多号人也都已沐浴衣,焕然一,再不复乞丐和苦力形象,吴安平便让郑大钧、骆春琴、袁癞子分别安排他们入住,只将租界的花园别墅、货仓全部留下,另在租界和华界各留了七座独院和两间公寓别墅、独院、公寓他会各留一套,方便日后来往上海,其他则会交给张树声、马英图使用

中午十二时,他已在闸北西藏路及曲阜路邻近的两座宅院内,布置好两座小型的地下军火库每座军火库各藏三百支手枪,三百支步枪,五十柄冲锋枪、五门四十七毫米迫击炮,及五个基数的匹配弹药另外,米尔斯式的菠萝型手雷,也各放了五箱这些军火,都是在印度南部挖宝时扫荡英军军火库得来,全是英军现役的制式装备,当然,一个子也没花

物资库就设在光复路东段的一个货场内,这个货场遭过火灾,只是无钱修缮,就有些荒废下来吴安平见货场位置不错,而且没损毁的仓库还有三座,就决定花钱买下让张树声他们自用当然,日后还需修缮,但由于并不需要对外经营,暂缓些也是无妨

这座物资库,虽然转运的粮食、布匹、成衣、烟酒、罐头等日常消费品不少,但都不算重要,除了一些特别的美国货,其他在上海都能买到最重要的是,吴安平为张树声、马英图准备了一些特战器械、十五部军用电台以及十辆轿车此外,还有十辆道奇卡车放在院中

准备完一处,吴安平便命袁癞子和郑大钧各派些人暂时把守,并仔细交待他们,如何与黑水公司的人交接然后他启动引擎,又来到菲里克旅馆的某间客房,留下了一张写满字的纸条纸条上,交待了军火库、物资库及几处房产的位置,正等着他们前去交接

黑水公司的几个特勤战士,一直在菲里客旅馆等待,到中午十二点,见时间已到,他们便进到那间客房,顺利拿到了纸条

虽然此类行动早严格规定不准窥视,但谁都有好奇之心,自那樟木箱搬入客房,并顺利拿到接头人的指示,特勤战士便都多个心眼,格外注意那间客房的动静但一日过去,他们并无见到有人进出,待一进房,却又发现接头人已经来过,种种惊讶佩服,实在难以形容

由清晨开始,张树声、马英图这边就一直紧张忙碌,在布置晚间的行动计划

近百位特勤战士三三两两被派了出去,由冯宝、郭岳及楚定一的手下带领,穿梭在上海滩的大街小巷,确定目标人物,勘察进退路线虽然时间紧迫,而且要清除的目标接近百人,涉及二十二家帮会,但对黑水公司特勤组的人来说,却还称不上多难为

他们上过战场,进入黑水公司后,一应训练又始终参照后世特种兵的训练大纲进行毫不夸张地说,这些人一个个都已是职业化的杀戮机器,对付一干上海滩的流氓混混,若再有什么闪失,那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当然,行动之前,他们也需要熟悉周边环境,并根据目标人物的生活习惯,制定有针对性的行动方案如果缺少这些必要的准备,他们或许连人都认不清,自然无法保证行动成功

另外,昨晚在光复路已开过一次洪门香堂,二十三家帮会首领尽数答应加入“忠义社”,这一股力量还需要加以整合,使原来相对独立的这些帮会组织,尽快整合成为忠义社旗下的堂口,或者说分支机构

这件事说起来复杂,做起来反倒简单,这些帮会说白了就是有地盘没工头的包工队,只要知会一声,底下人不反对,就算完成了第一步至于将来怎么发展,虽然要做些讨论,但总不是三两天就能确定,这和目前的行动没有冲突

中午,张树声要在光复路再开一次香堂,相请其他十三家帮会的龙头和坐馆大爷,以及二十二家帮会中的“楔子”

那十三家帮会中,有八家属洪门系统,另五家虽是兴,但组织严密也极有规矩这都是较为传统的帮会组织,内中讲究很多,并不是凭谁势力大就能轻易吞并,但张树声想要收服这些帮会,却又不难一来他青洪帮的身份高,二来西北的势力及钱途无限,能加入忠义社,反倒是一次极难得的能上台面的机会,这些人只要不傻,自然会有所衡量

而那些所谓的“楔子”,其实在其所属帮会,就是“二五仔”、“叛徒”,只是他们所在的那些帮会,当真都是无恶不作的一类,无论是觊觎首领的名位,还是不满帮会的作风,这都都减轻了他们在背叛行为上的心理压力而对于他们,在开过洪门香堂,将之纳入“忠义社”后,还需分别制定计划,确保在其帮会首领被清除后,他们能取而代之,顺利登位

其实,上海的帮会势力,虽已深入到社会各个层面,无孔不入,但其中鱼龙混杂,真正称得上帮派的,实际根本没有几个九成九的帮会势力,都只是以其头目为中心,结成一个势力圈,组织说不上多严密,只要清除掉头目,势力散了大半

当然,只要是帮会,大致都差不多,所以张树声一旦决定下手,以黑水公司在上海的武力及财力,基本可以保证无往不而利,而上海滩帮会势力的大格局,也势将因此而有大变,在势力最大的青洪帮之外,或将再崛起一个声势惊人的“忠义社”不过,“忠义社”亦属洪帮,这对许多人来说,或许会是个安慰

西北的实力有多强,张树声不说尽知也是深知,是以自吴安平请他带队到上海那一刻,他就已预料到,自己或将会成为上海滩空前绝后的帮会大亨,成为数百年帮会历史上一个永久的传奇

当然,他只会是名义上的龙头,不可能掌握绝对权力,而且帮会地位再高,比起他解放军师参谋长的身份,也不见得有多光荣,但正如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每一个在帮的人心中,也都有一个辉煌的江湖梦他老而弥坚,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愿错过

张树声为整合一众二三流帮会,可说费尽心力,自到上海就几乎未合过眼,所作所为,无非是要让“忠义社”能以一个足够震撼的姿态,一步跨上上海滩帮会的最中心舞台而这,恰也是吴安平最希望看到的

说起吴安平,此时他正和夏听白在南京路徜徉

昨晚,夏听白本想一睹夜上海的繁荣,可惜因临河窝棚那边的事耽搁,此时军火库已经交接,郑大钧、骆春琴、袁癞子又带人收拾购的房产,准备入住,一时无事,她自然要拉着吴安平,先年前的大上海,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

受后世的上海印象影响,要游年前的上海滩,沿江外滩和南京路自然是非去不可的地方,而此刻,它们仍属于租界或许是觉得,在后世这些地方总演绎着情侣间的浪漫,吴安平和夏听白没准人随从,而是自己开车,要来一段自由行

上海南京路,最初起源于从外滩通往河南路抛球场的花园弄,后向西延筑至浙江路,再后又延伸至西藏路,是上海开埠后最早建立的一条商业街,有“中华商业第一街”之誉此时的南京路,名声比后世大,可说是世界最著名、最繁华的商业街之一,只有纽约的第五大街、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伦敦的牛津街可以媲美

东起外滩,沿南京路往西,沿街陆续有开设英资的上海前四大公司,即福利公司、惠罗公司、泰兴公司和汇司公司,又有侨资的上海后四大公司,即先施公司、永安公司、公司和大公司,此外还有协大祥、老介福、亨达利、恒源祥、张小泉、老凤祥等许多很有名声的老店、特色商铺这些加在一起,便构成了这时代南京路上难以想象的繁华

天气不是很好,一过正午便阴了起来,虽然直到三点钟仍未有春雨落下,但不时隆隆作响的雷声,总让人感觉到一些湿意

吴安平把车停在河南路,便招呼夏听白下车,从知机而至的挎篮童贩那里买了两把花伞,这才沿着河南路向西踱去

能看到的风情,沿街他们都已看到,只不过和预期相比,也说不上多兴奋

租界是禁止行乞的,所以南京不到几个乞丐,但那一副民国众生相,看了却令人烦闷

缠着头巾的印度巡捕,打身边路过,总有一股难闻的咖喱味扑鼻而来,让人一阵阵恶心;在三两成群的西装青年、旗袍少妇的身上,那种油油的发胶味、腻腻的香粉味,也总让人忍不住要打喷嚏,难以忍受的是,那种故作姿态的挂着“密斯”、“密斯特”前缀的称呼,入耳胃即要犯呕

除此以外,大腹便便的富翁、肌骨嶙峋的烟鬼、满脸菜色的苦力、一脸谄笑的跟班、半袒着胸腹的瘪三、油头粉面的白相人、花枝招展的妓女、趾高气扬的华捕、忍气吞声的摊贩、放浪形骸的醉鬼、形如枯槁的学究、华丽做作的白种人、漠然麻木的流浪汉、声嘶力竭的报童,一切一切,无论男女老幼,也无论中洋白黄,都一下子涌到面前,显得既特别不真实,又真实得很沉重

“If诱lovrdelivershiggHai,breiven;If诱rdelivershiggHai,brei”

“你说什么?”夏听白突然嘟囔出几句英语,只是吴安平没听清,就惊讶追问

“没什么”夏听白在马路牙子边站住,注视着来往的人群,叹口气道:“我记起一句话,突然觉得很配这上海,就下意识说了出来这繁荣的上海,似乎任何时代,都兼具着天堂和地狱两种特征,让你忍不住爱它,忍不住恨它”

吴安平并不明白夏听白话里的意思,但知道她其实并没有以这时代的眼光来看待上海,便摇着头说道:“任何时候,上海都不是天堂你朝那边看,这繁荣的背后,有多少龌龊且不说,最起码一直在支着枪口”

经过示意提醒,夏听白才终于发现,几乎在每一个繁荣的街边道口,租界巡捕房都配置了严密的警戒网,而装备轻机关枪及摩托脚踏车的巡逻队,也同样相望不绝

“气氛怎如此紧张?”

“你忘了?共产党正发动群众,准备如同收回汉口租界一样,也要将上海的租界统统收回,这些外国人又恨又怕,隔三差五就怕面对一次冲击,如何敢大意?”

还真被吴安平说中了

公共租界、法租界的各国领事及军警当局,早在革命军入沪前就已开过联防会议,鉴于汉口租界被中国工人及百姓收回的耻辱经历,决意要维护自己之尊严,强硬以对

在重要地点及租界外围,已有装甲汽车及各国陆战队布置的防线,一挺挺机关枪对准了可能遭到冲击的十字街口及行军必经路口;在租界内部,则主要是依靠巡捕及军警,组织武装巡逻队,严防可能出现的示威游行失控说来说去,这些外国人其实被汉口、九江工农联合收复租界的行动吓怕,南京事件爆发后,这种恐惧随之扩散,他们再也坐不住了

国民革命军入沪后,虽与各国领事达成妥协,答应不以武力强行收回租界,然而共产党领导的工人运动,声势之大之雄,比之革命军让租界当局忧心为避免进一步激怒中国人,防止出现难以控制的混乱局面,面对高呼反帝口号冲击租界的无数示威群众,租界当局虽并不敢轻易开枪,但巡捕房、军警及驻军却出动为频繁

租界外围,设立了许多戒备森严的检查岗,吴安平和夏听白以为是常态,却不知道,如果不是有仿制的租界户籍卡,及他们开着一辆美国车,这外滩及南京路两人根本就进不来

二二二章 风云上海滩(15)

南京路西端,俗名泥城桥的一带,骑巡队的高头大马在车辆与行人中间奋蹄振鬣,有时嘴里还喷着白沫,而马上那些华人骑巡却望同一个方向,眼神有时迷惘,有时热切

“同胞们,民国之前,当时的清政府曾派两个官员去美国加州访问,当时他们都穿着官服,大家都知道的嘛,满人的官服在美国人看起来很滑稽于是,就有两个美国农民商量,把其中一个官员抓起来,扔到河里去如何?结果,他们真这样做了,其中一个官员掉到河里活活淹死了结果呢?什么事都没有这两个农民什么事也没有”

一个戴着厚眼镜穿着灰布长袍的中年人,站在街口的一条长凳上,挥舞着手臂,正神情激动地对着周围的群众发表演讲他的脸因热血上涌,涨得通红;那条开线的围巾也因手势过大,一端从肩头甩下,垂到了腰间;长袍下摆打着四个补丁,虽洗得发白,但仍能清楚分辨出补丁发蓝而长袍发灰

“穷酸”一个女人凑过去瞅了一眼,便扭动着蛇一样的软腰,仰着头颅走开了

人群中,吴安平和夏听白被那些言语深深打动,感觉一种巨大的能量,正在那中年人瘦弱的身躯中酝酿奔涌,并随着那手势、目光发射出来,鼓舞着每一颗不再麻木的心脏

“同胞们,这就是中国被肆意欺凌的中国耻辱的中国让无数人饱含着热泪、深深热爱着的、却爱不起来的中国”

“而今,曙光已现,革命浪潮,一泻汪洋,席卷南北,列强及其走狗军阀,正在四万万人愤怒的吼声中颤栗只是,他们慌张恐惧,却仍不愿舍弃特权他们恼羞成怒,仍幻想依靠逮捕和屠戮,来威逼、吓阻觉醒的大众”

“我们害怕了吗?不没有死亡的觉悟,又如何能面对列强的船坚利炮?没有就义的勇气,又怎么能唤醒古老大国沉睡的民族血脉?”

“一年前,在这繁华的南京路上,血红也曾恣意地流淌,死亡也曾恣意地蔓延而今,他们又摆出了这样的阵仗瞧瞧那些军警、那些洋兵、那些栅栏、岗哨,还有那些枪口”

“他们希望我们害怕希望我们在死亡与牢狱前望而却步希望我们在恐怖和压迫前俯首称臣这简直可笑子弹能轻易打穿单薄的血肉之躯,可打得穿前赴后继的抗争决心?枷锁能轻易地锁住没有武器的双手,可锁得住自由平等独立自主的火热追求?”

“当看到一头沉睡的雄狮,嘶吼着醒转,到底是谁在害怕?一个又一个惨案告诉我们,在列强虚伪的笑脸之下,妥协唯有继续受压迫我们必须斗争必须收回我们的国土必须行使我们的权力如果鲜血能换来平等,我们愿意付出鲜血如果牺牲能换来自由,我们愿意享受牺牲”

“轰隆隆——”,阴郁郁的天空,一道雷霆遽而炸响;“咔嚓嚓——”,一块腐朽的招牌,在骤起的风中吱吱作响,突然从半空掉落,站立下方的人群潮水般散开

“打倒帝国主义”

“收回租界”

愤怒再压抑不住,如火山般在人群中爆发

那中年人站在长凳上,握紧了拳头,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呼喊出一句句口号;而每一句口号,都紧接着在周围人群中引发大的呼声;十几个学生装的男女青年,从挎包掏出一叠叠印满铅字的纸张,穿梭在人群中到处散发;另有几个青年站在街道中央,将纸张散发给无暇驻足的行人

骑巡队的人在不远处游弋,挎着枪或警棍的巡捕们,则站在十几米外,目光冷冷地注视着这边或许是怕事态激化,他们只是警戒,却没有上前阻止下一个路口,停着一辆满身红色的大车子,有几分和银行里的押钞汽车相仿佛,或许是为抓人准备的,但过一会儿,这红色汽车也开走了喇叭的声音怪难听,像是猫头鹰叫

一辆黑色雪铁龙轿车,按着喇叭从旁边经过,立刻有一位青年上前,将两张传单投进了半遮的车窗那青年刚转身,传单便被揉成一团,从车厢内扔出来,滚落到了地上随即,车窗整个摇上,喇叭响得急,行人刚朝两边让开,雪铁龙便急不可待,向西一溜烟出了南京路

“这是时代的呼声”夏听白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上来,而心却又重甸甸往下沉

吴安平握着她的手,这时却感觉她一直温暖的手掌,手指尖有些冰冷,他安慰说:“在这个充满压迫的暴虐时代,除过当兵直接走上战场,不愿再麻木下去的民众,能做的无非就是示威和游行你没见过这种激烈的场面,自然会受到很大冲击不过,随着西北急壮大,情况会逐渐好起来,以后或许只会看到胜利游行,而不会再见到这种作为弱者的激烈抗争”

“或许我突然觉得,自己离这时代真的很远”夏听白默默道

沿江外滩及南京路,给夏听白留下的印象并不算好繁华自然是繁华,但与后世毕竟无法相比,夏听白想体会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一种追溯时空的历史风情然而,她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当这时代中国的丑陋、屈辱及虚弱,集中在几公里的街道,猛然一下涌到眼前,那种对心灵产生的冲击,仍不是先前的一点心理准备所能完全抵御

吴安平还好些,类似的事他已经经历过不少,早就不相信这时代的中国,能有什么真正的繁荣他没有很激动,但这不是麻木,而是和这时代所有中国人一样,自小到大其实一直感受着中国的屈辱,如果不是特别的事件,已很难挑起情绪的太大波动

两人沿着南京路往西行,逐渐发现气氛有些异常

越来越多的人正向南京路聚集,而且这些人明显不是来自华区,而是本就在租界生活的青年学生、各业工人、小商贩、手艺人等不同身份的人

吴安平有经验,知道这是大规模示威游行的前奏,而在租界举行这样的游行,势必会有许多危险,一旦工部局决定镇压,打人抓人还是小事,腥风血雨的惨剧也并非不可能发生就在一年前的五卅运动中,南京路就曾上演悲惨一幕,顾正红和几十个中国人先后倒在了这里,“先生虽死,精神不死凶手犹在,公理何在”的悲愤呼声,至今仍时有耳闻

为安全计,吴安平想劝夏听白回转,但夏听白却不愿意,她想亲身投入到这时代浪潮中,听一听中国人的愤怒吼声既劝不来,两人便随逐渐拥挤的人群继续向西,果然在南京路的西端,见到了如那中年人一样的好几处街头演讲

此时,激昂的情绪已在人群中点燃,或许游行马上就将开始

“不过是胡闹翻遍了古今中外的历史,没有一个国家曾通过示威运动而变得富裕强盛不过是群众一时的冲动罢了败事有余,成事不足”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的,穿着浅灰色洋服,很是绅士样,裤管的折缝又平又直;绅士男旁边有个女伴,也是二十来岁,穿得是一身翠绿的华尔纱面子白印度绸里子的长旗袍,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在这时间,这地点,这男女青年的服装有些惹人注目,而绅士男一张嘴,竟说出那样的话来,惹得不少高呼口号的群众怒目而视

绅士男显然并不畏惧,而是回头看了自己的女伴一眼,见这位旗袍小姐被自己言语所动,忍不住又大了声音道:“什么都堕落了便是群众运动竟也堕落到这种地步我是亲身参加了一年前有名的五卅运动的,那时候,群众整天占据了南京路那才可称之为真正的示威然而今天,只是沿着道路游行‘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委实是觉得今天的示威运动太乏味”

吴安平和夏听白就在两人身前,自然听到了身后这样一通议论,忍不住一起转过脸,见竟是一个西装男在妄论游行,又声称参加过五卅运动,就面面相觑,有些发怔,有些想笑

旗袍小姐或许一直居于深闺,没见过这样子示威游行的宏大场面,未曾见及五卅当时的伟大壮烈,听绅士男这样讲,本有些想反对,却又将信将疑开不得口了

绅士男见夏听白虽蒙着面纱,但身形轮廓无不证明是位美女,这时竟也被他的话吸引,就加得意,眼睛凝视着阴郁而狭窄的天空,似乎整个人沉浸到了壮烈伟大的回忆中

但这时,旁边却猛然有一个人喷出几声冷笑:“我对你表示同情,当真是什么都堕落了而你就是证据你既觉得示威无用,又为何每次都来?不就是想给自己披上一层进步的皮吗?你说五卅,是的,你是参加过五卅运动的,只是没等子弹呼啸起来,你就转身逃了,哪有脸说什么‘真正的示威’?可见你当真是堕落了”

说这话的,也是位二十岁的青年一身藏青的中山装,短发,戴个眼镜,很有精神,只是不怎么体面,裤管皱成了腊肠形状他挎着一个帆布包,是负责分发传单的人,此刻手中还只剩两张,说完话,朝几个人看看,就给了夏听白和那旗袍小姐一人一张

“竟没有我的?”吴安平带笑道

那中山男也没窘迫,而是认真回道:“自然女士优先”

绅士男似乎没有介意中山男的抨击,而是对中山男淡淡一笑,但是热切地望着旗袍小姐,轻问道:“密斯张,你信他的话吗?”顿了顿,又回过脸看着夏听白问道:“难道你们也是这样的见解吗?”他竟对吴安平视若无睹,虽然吴安平即便穿了西装,在几个人中确实不太显眼

“咳,这位绅士,请问你刚说的‘你们’,其中包括我吗?”吴安平故意表示疑惑夏听白和姓张的旗袍小姐,都忍不住轻笑出声中山男也忍俊不住道:“这位先生,我想邓文西刚才根本没注意到你”

绅士男这才有些窘迫,讪笑道:“自然包括这位这位先生”

其实吴安平一眼就看出,这两难一女都家境殷实,而且互相都认识,或者还是一所学校的学生示威游行之类的运动,对他们来说,或许像是一个流行的标签,他们的向往及参与,实际像是要为自己贴上这个标签,证明没有落后于潮流而已当然,这都是吴安平的揣测,或许冤枉了一些人但无论怎样,对于他来说,似乎都没有与之进一步接触的必要

“游行似乎开始了”夏听白提醒道

吴安平张望一下,果然发现人头攒动,已缓缓向东汇聚,中山男道:“你们确定的时间是路线是怎样的?”

中山男正在给花花绿绿的旗面穿竹条,旗面大多长方,每面都预写着一些口号标语,如“取消租界”、“国家平等”、“废除条约”什么的旗袍小姐似乎想帮忙,但犹豫一下,见周围看得人多,便没再上前

听吴安平发问,中山男觉得无需隐瞒,遂头也不抬道:“我们准备从泥城桥发动,直冲南京路,一直到外滩,再进北四川路,到公园靶子场散队时间嘛,原定在三点半钟,不过看样子要提前了我这旗子还得赶紧穿,不然非得挨埋怨不可”

虽然这并非华区民众冲击租界的行动,而只是租界内国人的示威,但现在上海的氛围不对,很可能同样很危险,吴安平自己无所谓,但担心夏听白受到惊吓,便劝她道:“要真想看示威游行什么样,不如我们先到前面去,方便看个大概”

夏听白见周围巡捕戒备得很严,知道他担心自己,就顺从道:“好,我听你的”

中山男突然抬头,诧异问道:“你们不参加吗?”

吴安平一笑:“我不适合游行”说完也没理他,就拉着夏听白先奔东面去了他说的其实是大实话,两年前还行,但现在,如果西北解放军的最高统帅,也要通过游行示威来表达对列强的不满,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话对他来说,有的是另外有效的手段,

中山男冲吴安平的背影鄙夷道:“懦夫”然后又冲着绅士男嚷道:“你是不是也要离开?是的话就赶紧没看巡警都围过来了,他们会一直跟着队伍的,说不定还会当街抓人”

绅士男脸一红,但看到周围的巡警确实已经三三两两朝人群外围晃了过来,就一把拉住旗袍小姐道:“密斯张,我们也到前面去,这里没什么看的”旗袍小姐猛然一挣,将手挣开,第一次开口道:“不了,我要在这里”绅士男愣住了,但最终还是咬咬牙自行走了

吴安平和夏听白走到大三元饭店的大门前就站住了

三个一队的骑巡,正从他们面前过去,肩头斜挂着的枪管上,闪烁着青色的幽光只站不到五分钟,就有两个暗探模样的大汉挨到了他们几米外,乌溜溜的怪眼睛尽对着两人打量

夏听白首先感觉到,便将吴安平的衣角拉一下,对他道:“看见没?那两个穿黑大衫的模样儿怎么看怎么怪,会不会是便衣的军警?”

吴安平回头去看,那两个穿黑大衫的汉子已经摇晃着上前,只是还没轮到他们说话,吴安平已经眉头一竖,喝道:“滚一边去”他虽然不大起眼,但身上有一股气质,这股气质乃是因长期居于高位,说一不二的权柄养出来的,平时显不出来,只觉得稍许异样,但一旦心境合了那气质,一股强大的气势就会陡然涌现,一般人立刻就会感觉受到压制

两个黑衫大汉还真是巡捕房的暗探,正是因为觉得吴安平有些异样,这才想上前盘问没想到吴安平突然发怒,整个像换了一个人,一看就是绝对惹不起的大人物他们吓了一跳,根本不敢再开口,浑身冒着冷汗,唯唯诺诺地退出几步,就撒丫子跑了

夏听白在吴安平耳边道:“真威风”

吴安平心头一软,刚要说几句亲密话,就见旁边多了那个绅士男,正目瞪口呆盯着他他皱起眉头,推了推夏听白,夏听白见旁边有人,脸就有点红了吴安平朝那绅士男点一下头,却没心思和他说话绅士男倒不是惊讶两人亲昵,而是目睹吴安平喝退两个黑衫暗探,心种惊疑不定,想不明白他的真实身份

夏听白很用心地在了望那南京路与西藏路交叉处来往的行人她觉得这些匆匆忙忙的行人中间,就有许多是赶来参加示威的,或许陆续在周围停留的十多位男女,就是在这里等候发动信号的这么想着,一股热气就渐渐从她胸腔里扩散开来,让她的情绪也跟着激昂起来

吴安平也东张西望,他心里暗暗奇怪,为什么竟还没看见游行的队伍?他看看西边跑马厅高楼上的大钟,已经三点四十分,虽说刚过发动的时间,但先前似乎是要提前的“先生,您在这里”绅士男终于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问道

吴安平不想理他,眼睛一瞪,刚要说什么,一辆公共汽车突然在他们面前停住,下来了七八个,站在他们附近的几个人也上去了,车又开走,这里就又只剩他们三人一个印度巡捕走过来,向他们挥手,并且用木棍子的一头在绅士男肩膀上轻轻点一下,嘴里说:“去去”他还想招呼吴安平,却也被震慑,伸着棍子指了指东,便窝着脖子走了

吴安平道:“或许从那边走的我们去看看”他便拉着夏听白,经过世界饭店,再沿着西藏路向南走绅士男不知怎么回事,竟仍跟着他们吴安平回头瞅一眼,只是摇摇头,也没开口撵他这条路上的情形就跟先前很不相同

四个骑巡一字儿摆开,站在马路中央;马上人据鞍四顾,似乎准备好了望见哪里有骚扰,就往哪里冲从南向北,又是两人一对的三队骑巡,相距三四十米,专在道旁人多的地方闯一辆摩托脚踏车,坐着两个西捕,发疯似的在路上驰过接着又是装甲汽车威风凛凛地来了,鬼叫一样的喇叭声,一路不停地响着

然而,这一路上的民众也是愈聚愈多了和西藏路成直角的五条马路口,全是一簇一簇的忽聚忽散的群众沿马路逡巡的华捕、西捕及印度巡捕团团转地用棍子恐吓、驱赶,拔出手枪示威警戒线内,终于引发了混乱

吴安平神情冷肃,只是带人向南走这边行人是站不住的,一旦站住就会有巡捕或军警过来盘问,只是吴安平却无人敢拦,反倒是华捕和印度巡捕要是瞅他过来,都会下意识地让开道路

一个西捕感觉不对,从二十多米外气冲冲朝这边跑来吴安平见状,微一凝神,角楼上一块一人高的招牌突然坠落,正砸在那西捕身上,当即令其痛嚎起来几个巡捕、军警立刻上前帮忙,吴安平暗中冷笑一声,便自顾自前行,不理其他

将近一家皮件公司的门前时,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西装男子从对面跑来,一伸手抓住了绅士男的肩头就喊道:“呵密斯特邓不要往南跑危险”

吴安平朝他看了一眼,绅士男早就抢上来问道:“前面怎样?捉了人么?”

“捉了几个老邓,看在从小玩到大的份上,我劝你还是回家里去”

“你这话我就不懂”

“你肯定懂这种示威运动,不是反对,就是主动热烈参加存了个看热闹的心思,那还是不来也罢老邓,我老实说,即使你不反对,却也未必会有多大的热心”

“那么,你来做什么?”绅士男脸色变了,涨得通红

那西装男子不慌不忙擎起手里的快照镜箱,在绅士男脸前一晃,这才微笑着回答:“你竟忘了?我是闻记者,这种情况怎可不来?”这时他才看到吴安平和夏听白,眼前一亮道:“这位先生气质好特别这样,我给你照张像”也没争取吴安平同意,他竟摆开了架势

吴安平怎肯让他拍照,虽是笑着,心念急转,启动引擎,收束力场空间,在几人只觉眼前突闪一下蓝光时,那西装男子的快照镜箱竟突然裂开,从中间滚出一块石头来西装男子木然呆立当场,脑子乱成了一团

恰在这时候,隔马路的一个人堆发生了骚动,尖厉的警笛声破空而起西装男子全身一震,不招呼绅士男,便飞也似的跑着,一直穿过马路,一直向那动乱的人群跑可是还没到,那一堆人霍地分开,露出两个巡捕,拿起棍子,正在找人发威

西装男子不由收住了脚,犹豫地站着,伸长脖子观望突然,不远处响起了一声爆竹这似是信号示威呐喊的声音跟着来了,最初似乎人数不多,但立刻四面八方都接应起来俄而猛听一片马蹄声,暴风似的从一旁卷来,随即就看见许多人乱跑,又看见飞奔的一队骑巡冲散了前面不远处的一堆民众,可是民众又攒聚着直冲向这边

这是以学生和工人为主的混合队伍,一路散着传单,雷震似的喊着口号吴安平默然注视,夏听白的心却几乎跳到喉头,满脸通红,张大了嘴,却喊不出声音蓦地,就听见身后起了一声狂吼:“打倒帝国主义取消租界”

吴安平和夏听白惊讶回望,竟是绅士男涨红着脸,高举着拳,淌着热泪,在声嘶力竭地呼喊了

二二三章 风云上海滩(16)

这时,示威民众已经跑过三人的面前,大队的巡捕在后面赶上来,装甲汽车和骑巡缀在不远的后面西装男子随着人群向北涌去,但是北面也有巡捕挥着棍子打过来了这一群人就此四散乱跑

吴安平站在路边,瞅着眼前的慌乱不知在想什么他虽然没有说话,但一种沉重的气息却逐渐散发出来慌乱的民众感觉到威严,到他身边便不由自主绕开,而巡捕基本也是一样,挥舞着警棍,只是远远朝这边瞅几眼,并不敢上前

于是很怪异地,在这慌乱之中,竟留出一小块空地,只有吴安平、夏听白和那绅士男立在中央西装男子来回跑了两趟,才发现这里的情形很怪异,但他是认识西装男的,也刚与吴安平、夏听白打过照面,犹豫了一下,就跑到了三人身边,气喘吁吁地道:“也不用到处看了,这已经是最大的闻了”

吴安平心中一动,突然问道:“你说什么?”

夏听白、绅士男愣一愣,才知道他是问西装男西装男也反应过来,笑着解释道:“我们当记者的,都比较敏感这十几天,租界内外发生过好几次示威游行,有的规模比今天的还大,但是租界当局是不敢动手的,今天却不同,他们前堵后截,显然是想逞一逞凶了,估计会抓不少人这当然是大闻”

吴安平见不是指自己,便松了一口气,旋即又若有所思道:“我看那些巡捕和骑巡,把枪都掏出来了,但听你的意思,竟料定他们不敢开?”

西装男哂道:“自然是不敢开的一旦开枪,那性质就变了,租界当局经历过五卅运功浪潮,自然知道有的能做,有的不能做别看这些巡捕打得凶,已经抓了好几人,明天指定会再放出来,现在上海的气氛这么紧张,他们是不肯火上浇油的只不过,那几个人进了租界巡捕房的牢,虽只有一晚,苦头还是要吃不少的”

吴安平还待追问,突听夏听白惊呼一声道:“看,是刚才那个人,那姑娘也在”

绅士男也同时看见,脸色大变,惊叫道:“黄亦初密斯张这里往这里跑”西装男子见状,朝绅士男吼道:“老邓,你自己来也就算了,如何还把素秋带来小妹要是有什么闪失,我跟你没完”接着,他也喊道:“小妹朝这边来”又见自家小妹恐惧惊怕,腿都有些软,他猛跺一下脚,便冲了过去绅士男见状,怔了一怔,也忙大步追去

吴安平已看清,引起夏听白惊叫的,正是先前见到的那个中山男和旗袍小姐

中山男搀着旗袍小姐,正在躲避巡捕的兜捕,如无头苍蝇般乱跑只是他似乎也是巡捕认定的重点目标,虽然围过来的几个巡捕总被人群冲散,但只要重露头,就会到处张望,又紧跟过去,竟始终不肯放松

夏听白轻声道:“我们怎么办?”

吴安平见她目光中有恳求之意,知道是盼自己出手,最起码帮助中山男和旗袍小姐两人逃过一劫他张望计算一下道:“现在距离有些远,虽仍在目视范围,但收束力场后,临时道标够不到那边”

又看看四周,低声道:“还有,这位置太引人注意,启动引擎总会闪烁蓝光,虽只是一瞬,但众目睽睽之下就不方便先前我已两次动用引擎,当时身边没几个人,现在你再看,谁从这边过,都要瞅我们两眼”

夏听白急道:“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他们被抓走?”

吴安平打量一下周围,突然抓起她的手,朝左边跑去,低喊道:“走,我们进饭店”夏听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向右跑,进了临街的大上海餐厅一进餐厅,有服务生迎上来,还没问,吴安平就掏出一张十元美钞,吩咐道:“给我们一个临街的包厢”

服务生见状,忙引着两人紧走几步,进到一家包厢里面挤着七八个人,打开临街的木格窗,正朝外张望,并不时发出一些“噢”、“太可怕了”之类的惊呼服务生喊道:“诸位,让让,这间包厢有人定了”那几个人同时回头,撇起嘴刚要反对,吴安平又甩下十来张十元美钞,沉着嗓子道:“一人一张,都给我出去”

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眼睛一亮,迅拿起一张,朝吴安平抛个媚眼,便袅袅出去其他人见状,也再不作声,各自拿了自己的钱,不迭地往外退服务生刚要收拾一下,吴安平就对他道:“你也出去,不用收拾了半个小时后,我会叫你点餐,这之前没招呼不要进来”服务生忙答应一声,后退着拉上了包厢的门

夏听白走到窗边一打量,道:“这里好像不比刚才近”

吴安平走近观察街道,见西装男子和绅士男已和中山男及旗袍小姐汇合,正躲避着人流,朝这边奔逃,而他们身后,三个巡捕一边挥舞着警棍,打向周围的民众,一边朝他们紧跟过来,距离已只剩十几步

他连忙半掩上窗,透过缝隙向外观察,嘴里这才回应夏听白道:“距离实际比刚才远,只是这里隐蔽,我可以将力场放开些,不用担心身边的蓝光被发现,投放临时道标点就能再远些”默算一下又道:“应该能接近街道的中线”

夏听白凑近瞅了一眼,催促道:“那快些,他们四个已经过中线了”

吴安平默默点一下头,将眼睛贴近了窗缝

西装男子抓着旗袍小姐的手,正艰难穿越马路他的脸色异常难看,嘴里不住埋怨:“素秋,中西女塾可没停课,你不去上课,却跟着这两个混账来参加示威活动,爹爹要是知道,还不知多担心你也太不晓事了”

见自家小妹眼泪兮兮,很是委屈,他便说不出责备的话,而是冲着一脸淤青的中山男吼道:“黄亦初你自己说,我爹待你这学生有多好你就是这样报答的?”中山男黄亦初先避过一个迎面跑来的人,才咽口唾沫委屈道:“玉亭兄,你莫要搞错需知素秋不是我带来的,他邓西文才是始作俑者”

还没等叫张玉亭的西装男子转口,绅士男邓西文已惊呼道:“快快巡捕追上来了黄亦初,你究竟干什么了?这巡捕怎么不追别人,偏朝你追,还死活也不放”中山男黄亦初还未答,那旗袍小姐张素秋却突然开口道:“当时两个巡捕要抓我,黄亦初拿棍子砸晕一个,另一个的头也被他打破了”

张玉亭怒火稍平,转过头赞道:“英雄”这时,邓西文突然惊慌道:“那位先生呢?那位先生不见了现在现在我们怎么办?”黄亦初急问:“你说谁?”邓西文脸色灰白,六神无主道:“就是那位先生,你先前也见过的他是个大人物,巡捕根本不敢往他身边凑,只有他才能救我们他刚才还在这,转眼竟不见了”

此刻,示威游行的主力队伍终于冲过南京路浙江路口,分散成许多小队然而,沿南京路三大公司一带,还有继续不断的示威民众,七八个一队,仍在喊口号,而被巡捕冲散四面八方逃开的民众,也满街都是沿街的公司、饭店、餐馆、茶楼前,已经攒集不少人,只是刚开始还让进,随着人越聚越多,已经有职员在门前把守,高声地吆喝:“不要进来”

突然,云南路那边冲出一辆捉人的大汽车,几个巡捕从车上跳下来,开始将已经抓到的人往车上送而多的人,则被围在一隅,暂时由暗探和骑巡看守,但有向外冲者,便拿棍棒和枪托乱打乱打,头破血流者比比皆是

地上满散着传单,四人踏着传单急忙地走,又回到先前和吴安平待的位置警笛声接连嗷呜嗷呜地叫,人声混乱,根本听不清在喊些什么

邓文西回头看,已经能清楚看到身后三个巡捕脸上的狰狞笑容和他们挥舞在手中的挥洒血滴的警棍,两只手就不由得都抖起来,掌心全是冷汗他脸色灰黄,朝张玉亭和黄亦初喊道:“怎么办?怎么办?”

黄亦初的脸色也全变了他已参加过好几次示威游行,但每一次都仿佛很幸运,从没有受过伤,也从没有巡捕来抓他,但今天看起来却凶险了只要想想传说中,那阴森恐怖挂满刑具的牢狱,他先前那种激荡的勇气,便忍不住一点一点消缩他有些后悔打那两个巡捕了

张素秋身子也发抖

张玉亭毕竟是记者,岁数大几年,也见过不少世面,周围看了看,便一咬牙道:“我们也朝那些公司去,只要冲进去,总能逃得掉”虽然所有临街的公司、酒家等商业场所,都在推搡着、喝斥着民众,想要关闭大门,但民众不住向前推拥,估计很快就能一冲而尽他知道这些商业场所的老板,都在租界有些门路,巡捕们估计会卖些面子

四人也是认准了最近的大上海餐厅,只是踉踉跄跄刚要走,就听见有巡捕在身后高叫道:“打伤了我们兄弟还想跑,有那么便宜事么?”声音显是到了近前张玉亭和黄亦初惊恐着回头,便发现三个巡捕已加了快跑,到了身后六七米处

“完了”四人心里同时一沉

但就在这时,冲在最前面的那个满脸麻子坑的大块头巡捕,却仿佛突然被迎面给了一下重击,哀嚎一声,当即满脸飙血,仰面倒地而跟在他身后的另两位巡捕,也不知怎地突然失去平衡,脚下一滞,向前滚着葫芦扑倒,正和那满脸是血的麻子巡捕摔在一起,紧接着便抱起小腿,呼天号地起来

四人瞪大了眼睛仔细看,才发现有一个看似圆凳凳面的东西,落在麻子巡捕的胸前,上面沾着一片血水,已经从正中间裂开而在那两个抱腿哭号的巡捕身边,却什么也没发现,只是在四五米外,看到两只折断的凳子腿,不知道和他们突然的变故有没关系

四人惊问道:“发生什么了?”连一身旗袍从不多讲话的张素秋,也是惊叫出声

张玉亭迷惑着道:“发生得太急,没看清楚”他又朝黄亦初、邓文西看看,问道:“你们看清楚了吗?那凳面哪里来的?”邓文西和黄亦初也是摇头

不过这时节当然不适合盘根究底,邓文西急道:“快走我们再不快点,就真走不掉了又伤了三个,来的只会多”他先朝大上海餐厅又跑过去张玉亭忙又扯着张素秋跟上黄亦初在最后面,却还忍不住回头老瞅,不过也看不出什么,只能摇头

到了大上海餐厅门前,果然里面的职员们正在关门,然而外面的又朝外面扯,僵持着竟关不下张玉亭急的不行,想往前挤也挤不进去,想再换一家,但转头一看,已经又有几辆红色大汽车开到,下来的巡捕多,而且有些正朝各商业场所门前聚集,想要抓捕围聚在那里的民众

邓文西在后哭着脸道:“看来还是逃不过”黄亦初和张素秋也有各个变色

就在这时,从堵在大上海餐厅里的服务生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谁是邓文西?谁是邓文西?你们约的人已经早到,请赶快进来”立时便有好几个声音道:“我是我是邓文西”

邓文西不知道服务生是不是在叫自己,但看到好几个“邓文西”都遭到拒绝,便在后面举手高喊道:“我是邓文西我真是”那服务生也听到,瞅了瞅,没立刻确定,而是顿了顿,朝前面的人喊道:“让他过来看看,你们这么挡着,我根本看不清”

其他人有的愿让,有的不愿让,但张玉亭见有转机,便和邓文西、黄亦初护着张素秋,拼命向前挤,终于挤到了最前面邓文西又举一下手,热切道:“是我邓文西是我”那服务生看了看,突然指着张素秋道:“密斯张,你也在”张素秋疑惑道:“你认识我?”

那服务生看看他们四人,先朝旁边的职员同事示意,然后猛地拉住邓文西就往里面拽,同时压低声音道:“快进”张玉亭、黄亦初、张素秋也是一样,根本没有预料,便突然被几只手抓住,一下子穿越人墙,被拖进了餐厅围在门前的人大哗,纷纷咒骂起来

拉着邓文西的那服务生放开手后,边殷勤给他整理衣襟,边小声说道:“约你们的人在‘南朝烟雨’那座包厢,你们自己去”邓文西惊魂未定,和张玉亭、黄亦初、张素秋面面兴趣,俱都满头雾水

惊疑之中,邓文西推开“南朝烟雨”的包厢门,就见吴安平正一脸微笑地对着他,而旁边盈盈坐着的,正是那位罩着面纱应该很美丽的神秘“密斯”他喘了一口气,激动道:“先生,竟是你”张玉亭三人从后面也看清内里的情形,心头都松了一口气

吴安平点点头道:“进来”

四人鱼贯而入,刚各自就坐,就听见一声巨大的“咣当”,张玉亭又忙起身推开包厢门探头观望,继而转身道:“餐厅大门关上了”果然,几人又听到越来越激烈的咒骂声,夹杂在冲撞大门的杂乱巨响中

关上厢门,各人叙话,都做了自我介绍

绅士男邓文西和中山男黄亦初,都是上海圣约翰大学的学生,商科三年级,在读,今年秋毕业;旗袍小姐张素秋是中西女塾的学生;西装男张玉亭是张素秋的亲哥哥,前年从圣约翰大学文科毕业,自办了一家叫《多闻》的小报,只是销量太小,养不起几个人,自己也担任记者亲自采访闻;张玉亭的父亲,在圣约翰大学任教,正是邓文西和黄亦初的老师

吴安平和夏听白自然也需介绍自己,不过夏听白没开口,而是直接由吴安平一并道:“黄启西,资本家这是内人,黄夏氏”张玉亭四人都愣住了这算什么介绍?

小吃、点心一溜儿地上来,几人都有些饿,就边用茶点边随意闲聊吴安平和夏听白自是不会多说的,不过张玉亭四人也不介意,毕竟他们受了援手之情

过了大约半小时,张玉亭正说着办报的艰辛,却听到一片呼噪声,蓦地从窗外的马路上起来,接着就是杂沓的脚步声,在大上海餐厅的各个包厢外爆发,顷刻间都涌到临街一面,继而就听见一片开窗的“嘎吱吱”声张玉亭心里一慌,脸色就变,话是再说不下去

邓文西也有些慌乱,持着茶盏的手不住地抖,怎也送不到嘴边张素秋正拿着块点心,被那连串声响一惊,手上不自禁用力,把点心捏成块块碎屑,她半张了嘴巴,想说也说不出什么黄亦初在座位上急得直搓手,想开窗去探视,却又望着吴安平,不知该不该这样做

吴安平朝黄亦初微微颔首,黄亦初这才急忙开窗,把头伸了出去,但左右只各看一眼,竟又缩了回来,勉强苦笑道:“见鬼都散干净了街上什么也没有”

四人就沉默起来

黄亦初有些担心道:“不知道冲过去的队伍到外滩没有”

这时,餐厅里人声陡然鼎沸起来,就听见有人嚷着:“进来了有人进来了,外面怎么样了”想来,大上海餐厅的大门应该是重大开了

没一刻,就听见有人大声叫道:“牺牲了一个牺牲了一个只算我们亲眼看见的,我们相识的,已经是牺牲了一个啊,多么伟大多么壮烈冲破了巡捕、骑巡、装甲汽车,密密层层的警戒网啊,我永远永远忘记不了今天”

立刻就有人反对:“没听到枪声,怎么就牺牲了一个?”

那人又叫道:“是牺牲了的我亲眼见的虽是没打枪的,可棍棒也能打死人我亲眼见的人缩在地上,躬成个虾子,头脸都是血我亲眼见的”

又有一个声音插进来道:“我也看见两三个人被抓起进了大车巡捕是凶狠的,我敢确定,他们是想把人往死了打的我敢断定,那抓起的其中一个,实是不相干的路人”

包厢里的夏听白惊讶道:“怎么示威竟还没散?”

外面也正有人问这个问题

立刻有人回道:”还没散哩我过来时,外滩路口正热闹几支队伍,三两百一堆,凭着石子和树杈,跟巡捕对打起来了,还有人拿传单到处撒真是热闹我赶紧叫车夫快跑,谁知转过街口,又碰到骑巡在追赶示威的人们现在南京路上还好些,外滩忽聚忽散的群众到处全是,大商店都关上了铁栅门听说租界入口,外面的人也闹了起来”

突然,外面警笛声又“啊呜啊呜”急响了起来,餐厅里立刻就鸦雀无声

黄亦初又朝窗外张望,张玉亭也走了过去,扯着脖子朝东面看,继而回过身来道:“是红色的大车,有两辆,看起来抓了不少人”

吴安平早知道示威的人执意示威,凑热闹的人只是凑热闹,或许将来有一天,凑热闹的人会变成执意示威的人,这都无法强求,但他还是忍不住对张玉亭、邓文西、黄亦初、张素秋四人有稍许不满,于是便道:“一个记者,两个商科生,你们记住,欠我一个人情很快,我会派人过去,找你们还的”他没说张素秋,但一个女生似乎不该苛求

话很突兀,四个人都愣住了

吴安平也不理会,只是又朝夏听白道:“走,我们该回去了这大上海也就这样,再没什么值得游览的”张玉亭四个人就涨红着脸,感受着那种蔑视,注视着吴安平和夏听白相携起身,推开包厢门,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夏听白边走边劝道:“何必呢?”

吴安平突然笑道:“放心,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这么说自然是有原因”

两人还没走到结账的台,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这人情的”回头看,却是黄亦初倚门立着,很有些愤怒的样子而邓文西则尴尬地在一旁,冲着两人似笑非笑个不停

二二四章 风云上海滩(17)

吴安平和夏听白径自取车,驱车回了刚买到手还没一天的某栋花园别墅这栋别墅就位于公共租界,倒省了进出的麻烦既然华界的示威队伍正在冲击租界,还是省一事是一事为好,没必要主动去找麻烦

租界内的街道上,示威也仍在继续,只是确如在大上海餐厅听到的那样,已经失去了组织,只是一些两三百人工人和学生队伍,在和巡捕们对抗但凡酒瓶、石块、树枝等等易得的东西,都被当做了示威民众的武器,朝着巡捕和骑巡投掷只是这样的武器,自然没什么威力,所以一路所见,很多人都被巡捕抓了起来

传单撒得到处都是,却大多被碾压进车底有示威的学生,试图将传单撒进车厢之内,只是吴安平早有预料,紧闭了车窗,这才免了麻烦他已经看到,前面有些车,车窗留了缝隙,传单扔进去,因为来不及处理,还没前进多远,便被巡捕拦下,司机和车主似乎百般辩解也无用,都被当做参与示威的人带走了

天色愈发阴郁一是雷霆轰隆,落雨的征兆愈发明显起来;二是这时已是下午五点多钟,照往常看,天色也将擦黑了

一路行来,所见所闻,让吴安平感慨、惭愧乃至佩服

他知道这样的活动,肯定是上海的共产党组织的,虽然一旦租界当局强硬以对,便难以发挥如在汉口、九江一样的效果,但无论如何,一腔热血,无畏无惧,哪怕稍显狂热,都是值得敬佩的在当下的中国,所普遍缺乏的,或许也正是这样的勇气过于理性,虽然有时看似有谋有略,但有时实际缺了气势,也误了时机

吴安平和夏听白讨论过,都认为如果此时国共两党能同心共力,应是最好收回列强在中国租界、租界地以及海关、法外特权的最好时机,而无需等到二十年后“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这句话说得再恰当不过布尔人都能让大英帝国焦头烂额,四万万中国人如果铁了心抗争,又有谁能降得住压得服?

可惜的是,近百年的屈辱史,让国人过于畏洋,而连市井混混都知道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的道理,一些大人物都想不透想不清当下的一场灾荒,就动辄能死百万千万人,若将这些人武装起来,让他们死得其所一些,哪怕只是发一些老套筒,又能有哪一国敢跟中国拼这样的消耗?

战争潜力,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人口就是最大的战争潜力

吴安平想得很多,也有些出神,以至于数次都是夏听白提醒,才勉强没有出现交通事故当汽车沿着外滩行驶一段,又转入另一条街道时,天空突然响过一串炸雷,“咔嚓嚓——轰隆隆——”,接连个响雷声将吴安平惊醒过来,他透过挡风玻璃朝前看去,发现上海的或许是第一场的春雨,终于来了

同样在这天下午,有许多人和吴安平类似,也突发着许多感慨、迷惑乃至欣喜、愤恨,只是不同的是,他们的这些情绪,实际却是因吴安平而引发

在上海南面的龙华镇,国民革命军的淞沪警备司令部内,参与对西北应对之讨论的,已不仅仅局限于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会的人,也不仅仅再包括进蒋介石、李宗仁、白崇禧这些军队领袖,还有其他一些重要人物,如国民政府财政部长宋子文、实业部长孔祥熙,以及掌管党务的中央组织部代部长陈果夫、黄埔军校校长办公厅的机要秘书陈立夫等

特别会议由蒋介石召集,在座都是大人物,陈立夫身份稍次,就担任记录的书记官

收到吴安平信的,除蒋介石、白崇禧外,还有蔡元培、张群、吴稚晖、李济深、李宗仁、宋子文这六人开会之前,这六人先看过了信,也都互相又交换,算是全面了解一下吴安平的说辞而蒋介石和白崇禧的信,自然也经过一轮传阅

吴安平或许想不到,这些人中,对他的意见最无视和最反对的,反而不是蒋介石、白崇禧、李济深、李宗仁这些横跨军政两界的人,而是吴稚晖和蔡元培两位,宋子文则只是从财政角度出发,认为如果接受吴安平金融方面的建议,则各有利弊唯一一个到过西北的,是张群,他是坚决认为应该与西北妥协的

孔祥熙是被邀来分析吴安平的上海投资计划的,但具体计划现在吴安平还没有提供,他只能试着说一下那个“三年三亿银元”的许诺,是否有实现的可能陈果夫应该是最惨,他掌握党务大权,其实职权涉及一些情报工作,因吴安平信中所述,对先前国民党的事情似乎知之甚详,包括一些极机密的事,所以他被叫过来接受检讨及严肃批评

蒋介石、李宗仁、白崇禧、李济深四人,都是党内军内的派系领袖,影响力横跨军政两界,说白了,都是权力场上的人物,考虑事情出发点很多,衡量利弊,既愤怒于吴安平悍然插手国民政府的内部事宜,又忧心一旦交涉不谐,或会引发连串巨变,致使北伐好不容易形成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而且,虽说现在国民党内除唐生智的湘系外,其他诸系都在支持蒋介石和武汉中央对抗,但毕竟各有各的小团体,小团体的利益也不能加以考虑,所以一番议论后,他们反而是觉得应该与西北妥协

正如李济深所说:“我们从未重视西北,总认为西北偏居一隅,对国民政府的北伐不会造成重大影响,至多不过是瓦解了冯玉祥的西北军,使我们再向北攻失去一大臂助然而,通过张总参议的描述,我们应该发现,西北实比奉系还要可怕而且不要忘记,正因为这样,西北的立场实质还能影响到阎锡山及张作霖方面的态度”

“如此格局,我们已经居于弱势,不妥协又能如何?难道眼睁睁看着南北分裂,或进一步,坐等由北统南的不成?何况,健生的分析很在理,吴安平根本不用与我们直接对抗,只要其摆明立场支持武汉中央,并稍微给武汉一些助力,国民政府就将变得四分五裂就算共产党反对,汪兆铭我们都清楚,他是绝对乐意走这一步的这是明摆着的事”

财政部长宋个真正的金融专家,此时与蒋介石的关系并不睦

他是追随正统的,赞成国民政府迁都武汉,对蒋介石挑起迁都之争很反感但蒋介石迁都南昌的谋划失败后,又极力筹划东南,准备与武汉中央分庭抗礼于是,宋子文这时便被派到了上海,目的有两个,一方面劝告蒋介石不要搞分裂活动,另一方面是为控制上海和江浙一带的财政金融,使武汉中央有可靠的经济来源由于宋子文的地位和影响,很迅便与上海金融界建立了良好关系,宋宅经常宾客盈门,来往者多是上海金融界要人这一切自然离不开蒋介石的视线,蒋介石见他并无真意支持自己,便多次登门劝说,并派孔祥熙和宋霭龄来给宋子文洗脑然而,宋子文只想蒋介石与武汉谈判,这使蒋介石意识到宋子文的行为可疑,认为他起着武汉代理人的作用

于是,蒋介石命孔祥熙和宋霭龄加强劝说一次又一次的轮番“轰炸”使宋子文不得不避开宋霭龄和孔祥熙,躲在莫里哀路宋庆龄空着的房子里,但他又很快发现青帮的恶棍正在密切监视着这栋房子,这使宋子文感到恐惧和不安

本来宋子文还没加入蒋介石一方阵营,也没有对分共清党之事表示明确支持,按说龙华镇的会议是不应让他过来的但是蒋介石一方面想争取宋子文,将自己和上海金融界的关系整理融洽,另一方面又需要他帮忙分析吴安平的金融提案,就顺势将他也请了过来

其中也另有一层意思,便是说“瞧,连千里之外的西北王想和国民政府商议事情,都来找我蒋介石,而不是找武汉方面,明眼人都知道形势在哪边,你又何必一直耿耿,要追随那个虚弱无力的武汉中央呢?”

这些事情,宋子文或许不了解,或许又猜到一些,但此刻都连同他对蒋介石的不满,一并被丢在了脑后看过吴安平给他的信,他被其中关于联合发行法币的事吸引,脑子里再容不下任何东西

如果狭隘只是为武汉方面着想,他其实应该出声反对,若蒋介石真接受,那正如李济深所说,武汉能得西北臂助,将陡然具备最坚强的实力,但作为金融专家,他却知道这份提议,非但对西北、国民政府有好处,对整个中国的经济,都有着非同寻常的重要意义这时候,要他偏隘否定,老实话,他还没蜕变为政客,还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不过,就这样接受也有问题

蒋介石见他犹疑不定,便问道:“子文,你感觉如何?无论可行或不可行,都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议参议”

宋子文犹豫道:“如果从国家角度考虑,联合发行法币自然有益无害,但对国民政府来说,却不见得,有许多事需要考虑”

蒋介石鼓励道:“有话就直说,有什么害处?”

宋了周围的人一眼,目光尤其重点在蒋介石、李济深、李宗仁、白崇禧四人脸上停留片刻,这才缓缓说道:“现在民国发钞很随意,市面上各种银元券、各类银元乃至各国外币都有流传,实际已对经济构成严重阻碍而且,一些发钞银行资本率很低,发行量又很大,一经挤兑,时有倒闭,往往造成储蓄者血本无归,百姓无辜受损,自是戕害国本,侵蚀国力”

“吴安平信中隐约点明,西北有过千吨之黄金储备,虽则他并无意采取目前流行之金本位制度,但以之为货币部分支撑,发行法币,非但可发行与近百亿银元等值的法币,如果商品供应充足,还可支撑起庞大数倍的经济规模而且,这还是参照金本位得出的数据,实际法币属于信用货币,它的规模是随着生产能力扩张而不断增大的”

“西北的生产力如何,我并不清楚,但吴安平既然似乎很有信心,并不担心法币币值波动,大幅贬值或大幅升值不过,在目前百姓普遍信任金属银元及外币代表的金属黄金之时,只有西北的千吨黄金,能自然而然让所有人接受法币,国民政府除了下政令,要求辖区民众都接受法币外,实际发挥不出大作用”

“那么,毫无疑问,发钞权将被西北控制,吴安平绝不会出让,他必定防备我们可能随意印钞,来间接抢夺西北的财富这样一来,就算法币能发行,我们也是眼看着西北开动印钞机,而自身只能任由其分配资金吴安平是同意尽数满足除军费外的所有资金需求的,这已经很好,但问题是,他值得信任吗?他的允诺当真一直会兑现吗?”

蒋介石自然不敢保证吴安平就值得信任,于是他便说:“子文的意思的是,这法币之事不能接受?”

宋子文摇着头道:“如果我们有实力自己发行,那自然不能接受这建议但我们是没这实力的,而就算我们拒绝,看吴安平的意思,他也是准备要独立发行的这样大的问题就会出现,由于西北的生产力较我们高,黄金储备又十分充足,其货币价值自然有保证,而百姓也自然愿意接受,自然我们就很难再发行自己的货币,而且大量实物财富,也势将被其用一张张轻飘飘的纸币换走这样的情形,我们能接受吗?”

大家都听白了他的意思,明白这正是两难的原因但是,陈果夫这时提到:“如果严禁在我们的控制区域使用这些纸钞,岂不是就能避过?”

宋子文连看他一眼的兴致都没有,直接拿出几份报纸拍在了桌上,指着那些明显很一致的头条道:“看看,这是上海今日的报纸,头版头条都在说一件事,西北已经开始发展汽车工业,并造出了几类世界上最先进的汽车,而且将西北的所谓国民福利都跟着议论了一通,都是很艳羡的口气”

“货币强势与否,与生产力的关系很大我们的工业属上海最发达,但看看它所谓的八大工业支柱,不是轻纺、造纸、卷烟、火柴,就是肥皂、面粉、皮革、橡胶,这样如何能与西北相抗衡?如果我们无法凭自身实力,满足百姓的需求,提供给百姓充足的供应,百姓一意要买什么,要使用那种货币,这岂是凭行政命令就能控制住的?”

陈果夫这才沮丧着,不再说话

蒋介石看了看所有人的表情,发现都没有什么主意,便对宋子文道:“子文,你是金融专家,你自己觉得我们该不该接受提议”

宋子文慎重地道:“我还得多想想,这件事太过重要,立时说说不清”

他都拿不定主意,这联合发行法币之事,暂时也就只能拖延做决定

孔祥熙虽是实业部长,但让他从实业角度分析吴安平的让国民政府三年在上海收到三个亿的保证是否可信,说实话,他还真没这能力他先是坚决否定的,但听了很多人对西北的分析和猜测,又变为“或许”、“没准”之类模棱两可的结论

蒋介石需要的是一个明确结论,以便衡量是否应该靠近吴安平,而远离上海工商联合会那些买办和银行家,孔祥熙这一模棱两可,也就让他难以做出决定了

倒是宋道:“不是没可能,只要吴安平不计投入去做这件事,还是很有可能实现的,或许国民政府的收益还不止三亿”

蒋介石眼睛一亮,问道:“怎么说?”

宋子文并不确定,只是猜测道:“我认为要实现这个目标,吴安平的着眼点可能是在地产上如果他能大力度开发上海及周边一些区域,那随之而来的土地升值的效益,很有可能让国民政府在土地出让金一项上,就能有三亿的财政收入”

“当然,这样做的投入将是天文数字,除了西北有这样的实力实施,不要说我们,就是租界里那些大银行家、大地产商,也未必能做到,而且即便有实力做到,考虑风险他们也不一定有这样大的魄力”

宋完,在座多数人都是心头一动,有那么点灵光立刻冒了出来

二二五章 风云上海滩(18)

二二五章风云上海滩(18)

(突发事件离开,今明天各补一章。

在张群由西峰返回,并对西北的情形做过一番描述后,蒋介石其实已知要处理西北问题,军事手段绝不可取,只能采取政治手段。

北伐是以夺取全国政权为目标的,北洋军阀故在**军讨伐之列,对国民政府来说,至少表面上,同样需将广袤的西北纳入统治。否则,**便不能称其为一个完整的国家,国民政府自然也不能称其为一个完整的政府。在这一点上,无论**右派,还是左派乃至**,都有着相当大的共识。

不同的是,**受共产国际影响,内部许多人对西北抱有敌意,所以经常能听到一些要将吴安平与张作霖并列为北伐对象的提议。但是,单一个北洋奉系,已经很难对付,在此时明显没有再招惹西北的必要,所以对于军事讨伐的西北的提议,共产国际暂时并没有很支持。

当然,与西北联合的呼声,在国民政府内部也很高。其中,于右任是推动联合的主要力量,能为他提供支持的,主要是具有强烈民族意识的一部分人,其中既有**员,也包括**党员。对西北了解得越多,也就有越多人意识到,西北所蕴藏的非同寻常的能量,对于国家强大,有着怎样不一般的意义。

但是,之所以拖延到现在,国民政府仍未下定决心,与吴安平主导的临时政府展开政治接触和磋商,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西北非仅有几十万装备精良的解放军部队,还存在着一支**的政党,即新民党。

新民党的存在,对**不是阻碍,**主要碍难于吴安平坚定的反苏立场,而对**来说,新民党背后强大的军事及经济支撑,却足以让他们忧心一旦与其联合,待北伐功成,国家主导权或有旁落之虑。

这也是**右派及蒋介石的最大忧愁所在。由于西北几乎诸事不假外求,他们也无法向吴安平提出要求,将西北解散新民党整体并,当做一个谈判的前提条件。而这时候,国民政府内部正纷争不断,迁都之争、国共冲突都愈演愈烈,根本无暇关注西北之事,相关的讨论就都停顿下来。

没事发生的时候,国民政府能够将西北之事暂时抛诸脑后,但当吴安平主动向武汉方面及上海派出人员及信使,摆明要插手全国政局的时候,他们就不能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必须要给出一个态度了。

政治家都是变色龙。

蒋介石、李宗仁、李济深、白崇禧等人是军政要员、派系首脑,与蔡元培、吴稚晖这些横跨政界及文化界的人,思维方式有很大不同,更能权衡利弊,也更善于妥协,所以一旦了解吴安平的所作所为,或将对他们此时与武汉方面的政治对峙形成严峻影响,极有可能将己方打落谷底,他们的态度自然而然便有所动摇。

说到底,清党分共的目的,无非是领导权的争夺,如果因而反将得到领导权,那又何必非要清党分共呢?更何况,吴安平在表示提供经济支持意愿的同时,对国共的分裂,其实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是建议手段要缓和,要避免血腥,避免扩大化。

另有,蔡元培掌管的一连串清党秘会,实际审定的中央执行委员、中央监察委员和各省党员应进行处置的**人的名单,总共只有一百七十九人。当然,清党开始后,实际处置人数远高于此,但那是因为后来清党已迅速扩大化,实际这时谁也没预料到,后果竟然会是如此严峻。

吴安平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所以信中虽极力渲染无谓屠杀的危害,但因不好注释为何竟知确切后果如何,也就没点明殉难者的规模,所以蒋介石等人自然认为他信中所指,只是针对这名单上的一百七十九人。这样一来,将处决改为关押,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但依蔡元培和吴稚晖的意见,却是要坚定拒绝吴安平的。

文化人或者说思想家,一旦形成某种定见,就绝对是最顽固的保守派,想要改变其看法,但凭一纸书信一番言辞,绝无这种可能性。蔡元培和吴稚晖,具体的政见当然各有不一,但都是三**义的忠诚信徒,而且对中国的政治及未来,有着自已大概全面但极其系统化的认知。吴安平言辞再激烈,也难以动摇他们的心志,而且反让他们对西北的插手更愤怒。

这绝不是不清醒的表现。

吴稚晖、蔡元培对西北的实力并非一无所知,但正因为知道一些情况,进行过简单的分析后,便更忧心若与西北临时政府联合,则国民政府或更将前途未卜。说来说去,他们最担心的是,若接纳吴安平的势力进入国民政府,则国民政府的权力很可能遭到西北篡夺,若如此,清党分共之意义又何在?这不是驱狼进虎,处境反更危险吗?

对**领导的工会及农会,在进行的暴力清洗,即未经审判对地主等阶级的没收财产等行为,蔡元培是坚定反感并反对的,而这种行为在西北也普遍存在,虽然加了一层事后审判的外衣,但依然无法被蔡元培所接受。他认为,这种做法,其实与**并无二致,都是在戕害国家元气。

吴稚晖、蔡元培坚定反对与西北妥协乃至联合,这让蒋介石等有妥协倾向的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因而这次会议,实际并没有形成统一意见。而这时,汪精卫与陈独秀的紧急协商,也还未有结果出来,政局走向还不明朗,所以关于如何应对西北,还有一些时间可供继续研商,因而蒋介石也并未没有表明自已的意见。

龙华镇的会议不断持续到后夜两点才散,但此时,上海滩已生剧变。

张树声、马英图在四月三日这个夜里,率先掀起了大上海的血腥风暴。

入夜时分,淅沥的雨水终究在雷声之后降临。

璀璨的上海滩,在夜雨的浸湿下,更显得如梦如幻,而坐落在法租界洋泾浜西新街的大世界游乐场,大概就是上海夜晚最繁华的所在。

霓虹灯从古钟式顶的四层中空塔楼的四根圆柱上直挂而下,就像从天而降的星河,璀璨而富有生气,令这座矗立在夜空中的西洋建筑,看上去更多几分自信和傲慢;沿着马路的一溜敞开式楼廊,以及天桥、圆弧形的门厅里和楼层里的京剧大京班、小京班、滩簧、沪剧、滑稽戏、时装戏、滑稽、评弹等小剧场,无不灯火通明,更显远东第一游乐场的不凡气派。

横跨在场院空中的走廊上,依旧是声色一片,但露天剧场却因落雨而不得不慢慢谢幕,稍微显得冷清。天气透着一股子阴冷,但吓不住那些浓妆艳抹的搭客娘姨和低档ji女,她们一个个撑着油伞,在夜幕下湿润的街头游荡,扭着腰肢,在一班白相人面前娇声艳语、打情骂俏,与一层层廊房里传出的悦耳动听的各地戏曲、丝竹、声腔互相应和,更显欢乐与升平。

李成梁从身旁“小莲花”的肢体纠缠中挣脱,伸了伸发酸的腰腹,目光先贪婪地在“小莲花”牛奶般白皙的肌肤上擦过,又透过玻璃窗习惯性地瞥了一眼游乐场璀璨的霓虹招牌。虽然这里不是他的地盘,而且黄楚九这位游乐场老板,他也惹不起,但只需幻想一下自已或者也有一天会成为名满上海滩的大亨,他便能产生一种异样的满足感。

是啊,谁说这就不能实现呢?黄金荣发迹前在寺庙打杂,张啸林在绸缎房做学徒,杜月笙在水果行卖水果,顾竹轩在人力车行拉黄包车,相对这几位大亨曾有的经历,他的条件已经不错,而且资历、胆识、能力也都不缺,只需能抓住机会,几年之后未必就不能如这四位大亨一般在上海滩兴风作浪。

自范高头、陈其美早逝,上海本土青帮逐步没落,唯有他李成梁还能支起招牌,还能镇得住场面,还能令一班捣蛋敲竹杠的地痞、小流氓服服帖帖,不敢在本土帮的地盘惹是生非,也唯有他李成梁,才能抵抗青洪帮其他派系对本土帮残余地盘的觊觎。这已经证明,他李成梁便是上海本土帮的扛旗之人,只需再努把力,大概便可顺势而起,自成一派。

“哈”一种由衷而来的快意涌上了李成梁的胸臆。

上海滩的青帮势力大概有四支。

一支是上海本土帮,领军人物是范高头、陈其美,只是两人早逝后,势力没落很快;第二支是浙江湖州帮,跟北洋军阀走的很近,眼看着已将被北伐军肢解;第三支是江苏扬州帮,首领原是徐宝山,因依附袁世凯被**炸死,帮众早已分散;最后一支,是以张仁奎为首的山东帮张仁奎本是徐宝山下属,后收其残部进驻上海滩,最终独成一派。

李成梁是范高头的徒孙,也是青帮“通”字辈门徒在上海本土帮的标志人物陈其美、范高头去世后,他收拢星散的势力,虽没能重现上海本土帮的声威,但在次一级的人物中,还算有些声名。但更关键的是,他的拼头沈扣珠,是青帮十姐妹之一,与同属十姐妹的虞洽卿的姘妇小脚阿娥、黄金荣的原配林桂生都有些交情,他做起事来往往里子面子都有。

沈扣珠是苏北人,早先在上海做帮佣,后沦为私**,然后开始处置“贩猪崽”,捞这一行的偏门。李成梁本来专设赌局害人,后受沈扣珠影响,也将业务转向“贩猪仔”,又因能拼敢打,不择手段,买卖反比沈扣珠更兴旺,与租界一些洋人结成了紧密的共生关系。

李成梁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窗外。呵如珠矶般明亮的灯火,流动的各式车辆,慢慢的行人,使得眼底下的老泥城浜路显得异常繁华。他已经与租界一些能量很大的洋大人搭上关系,谁说日后这繁华不能属于他呢?想到此,李成梁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便伸出两臂,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又顺势抬起手臂,看了看腕上那块劳力士表。原来已经午夜了。看着这块表,李成梁的精神为之一振。不是这块手表特别珍贵,而是因为送他表的那个人,听说是法租界工董的直系属下。想起这件事,李成梁就兴奋不已,肾上腺素的分泌速度明显比他在“小莲花”身上折腾时还要快。

“咚咚咚——”,有人敲门。

李成梁知道是手下阿皮在招待自已,他先走到门框,却又忍不住回身在“小莲花”双股间掏了一把,直到惹得“小莲花”睡梦中蹙起眉头,才恋恋不舍缩手,将手指在鼻端一嗅,然后很是沉醉地拉开门闩走了出去。

“阿梁哥,今个有点晚,只怕阿姐会问的。”趁门开,阿皮迅速朝里厢飞了一眼,才又嬉皮笑脸地说道。

“啪”地一声,李成梁给阿皮后脑勺来了一巴掌,然后故作不屑道:“那婆娘,哼,早晚甩了她”他知道阿皮说的“阿姐”是指沈扣珠,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大话。

阿皮摸摸后脑勺,陪着笑道:“阿梁哥,辰光不早了,回家去?”

李成梁摸摸肚子道:“着啥个急,先闹点宵夜吃。”

阿皮赶紧道:“今朝到啥地方宵夜去?”

“老地方。”李成梁随口应道。行将走出大世界时,李成梁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门厅里那几面哈哈镜,不由得一愣:镜子里,那变了形的、眉眼都挤成一堆的矮胖人,是他吗?不是一向魁梧健壮的他,怎就变得如此地丑陋不堪?

而当他又略略向前挪过一步,又看见另一面哈哈镜里的自已,竟然成了一根细长条子的竹竿。更令他难堪的是,那竹竿顶端顶着个的溜溜圆的脑袋,就像隔壁五芳斋点心店里卖的汤团。这还不算,那竹竿还斜呀斜地左右扭动,而随着竹竿的扭动,那汤团便像是脱离了脑袋,也跟着左右移动,随时都有掉落下来的危险。这令李成梁相当不愉快老子的头颈骨哪能变得七歪八斜,托都托不牢?这时,他有一种不祥之感,老子怎么变了形?虽然他也知道,这不过是哈哈镜的功能,将好端端的人形变异,寻寻开心,白相相的“阿梁哥,怎么了?”阿皮奇异地问。“没啥。”李成梁想了想,又咕噜了一句,“老子的头颈……”

“啊这是哈哈镜哎,照着滑稽,阿梁哥会当真?”“今朝不晓得怎么了,心里有点慌……”“辰光不早哉,莫慌神了,走吧。”李成梁还是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又向四周瞄了一眼,这才挺起胸膛向门外走去。阿皮要去叫马车,李成梁拦住,对他做个手势,阿皮便从上装口袋里摸出一包“强盗牌”香烟,抽出一根正要给李成梁点上,李成梁却突然摆手道:“算了,不抽了,抽了心更慌……”他自已是从不带烟的,据熟悉的洋大人说,那样胸袋或裤袋鼓鼓囊囊的,很没派头,也不符合他的身份,是要招人笑话的。

“啥关系?”阿皮不以为然地说。

“别废话,快把车叫过来。”李成梁不满地踢了阿皮一脚。

阿皮便屁颠屁颠去叫车,门口只剩了李成梁一个。

街景是灯火璀璨的,尤其是不远处大陆饭店那一间间灯火通明的窗户,以及远处用霓虹灯彩勾勒出轮廓的座座高楼,更将大上海装扮成名副其实的一座“不夜城”“嗯?”李成梁正看得入神,眼角扫到游乐场门东边,立时发觉情况有些不对。

两个衣衫不整的醉汉,相扶着,步履歪斜地向门口走来。没等李成梁思索,其中一个略粗壮一点的汉子,一个踉跄便扑到了他的跟前,张嘴就呕吐出一摊秽物,那污秽物还带着一股浓重的酒味。这时,一辆马车已停在了街路沿口。阿皮正和车夫坐在一起,朝这边招手。“小瘪三寻死啊”李成梁出口就骂了一句,便向马车走去。然而,更令他恼火的是,那汉子竟然又一个前仆,张口将一口秽物吐在了他的皮鞋上。“瘪三”脾气一向暴躁的李成梁骂了一句,扬起手就要给那人一记耳光,只是还没等他的手掌往下落,突然“啪啪——”两声脆响,两滩鲜血就从李成梁的脖颈、胸前冒了出来。而同时,他身前那个醉汉,突然翻身抱起自已的一只脚,在地上哀嚎着打起滚来。

李成梁一手捂紧自已的脖子,一手捂着胸口,喉咙“咝咝”,一口口往外吐着血沫子。他踉踉跄跄挣扎着要往自已包的马车扑去,然后脚挪了一步,便向前栽倒,正和那因断了半个脚掌而突然清醒惊恐尖叫的醉汉倒在一起。醉汉推李成梁一把,他便朝一侧翻腾开,双手摊开,显露脖子上一个杯口大的血洞。

他眼睛如死鱼眼一般,望着上海璀璨的夜空,终究不再转动。

阿皮站在两丈外,看着血水从李成梁身上冒出,然后在身下汇成好大的一滩,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一片煞白,抱着脑袋直抖。

这是枪击?这是枪击枪声一响,大世界门前的过路人、看客、ji女全都怔了一怔,然后便抱起头炸了窝似的东逃西奔,原本平静的爱多亚路、敏体尼荫路登时乱作一团。

大世界的门厅内,此时也迅速冲出两个黑衣大汉,手上都拿着枪,想在慌乱的人群里,寻找杀人的凶手。然而谁都没有注意,这时就在大世界左侧二十多米远的一栋两层建筑的顶楼,正有两个身手矫健的黑影在迅速离开。

“肯定要挨马师长的批”一个黑影道。

“时运不济啊竟误伤了一个醉汉”另一个黑影沮丧道。

二二五章风云上海滩(18)。.。

二二六章 风云上海滩(19)

差不多司一时刻,上海滩,某处

“兄弟,不不不,兄弟,别杀我,我,我给你钱”一条里弄尽头的角落里,一个身穿西装、抹着头油的男子猥琐地蜷在湿湿漉漉的泥地上,向面前的人哀求着他那名贵的金丝眼镜掉在了一边,高档的西装也沾满了泥泞的污渍

他哆哆嗦嗦地将口袋里的银元和纸钞全部掏出来,捧在手里,像只狗一样跪在地上,将钱举向面前的两名男子两个男子中,其中一个瘦高个,正朝他举着枪细雨洒落,沿着枪管汇集,在鸟洞洞的枪口,一滴一滴又朝地面落下“胡天一胡老大,是?”另一个男子阴沉地说道:“你还是带着你的臭钱一起下地狱每年被你和你那些手下诱拐、绑票、逼良为娼的女人有多少,你恐怕都忘了?我们就是代表那些被你们逼死的几十个可怜女人的怨灵来审判你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你,你们?”胡天一见对方表情肃穆,如山岩一样地屹然立在自己眼前,便知事情不好,已是万念俱灰,但是他仍对这两人能探知自己的隐秘行踪感到疑惑不解持枪的男人发现他眼中的疑惑,戏虐道:“胡老大,你宁愿置这个秘窟,每十日将所得都带到这里,也不愿将那些脏钱存进银行,这没有错?”

“你们,你们,怎知道的?”胡天一惊恐道

“本来是不用告诉你的,但既然你问了,那就让你死个明白…”持枪的男子略微低下头,刀一样犀利的眼神紧盯住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脂粉强,现在为我们做事你坏事做多了,连自己的手下都要看不惯的”

“那些钱你藏在哪里?说出来”或许会给你个痛快……”旁边的男子压着嗓子道

“我我都给你们”能饶饶我一条狗命吗?”胡天一浑身哆嗦着道

“你说呢?”持枪男子道

旁边那男子见他犹豫,便道:“不愿说么?那就算了老七,动手…”

鸟洞洞的枪口缓缓下降,抵住胡天一的额头冰冷的雨水从枪管淌下,顺着胡天一的额头、脸颊,一直流入他半开的领口,于是,一股深的足以冻彻整个身心的寒意,便先从胡天一的胸口生出,然后瞬间弥散全身

胡天一如烂泥般软到在地”随即,他的身体又突然绷紧,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只手指在缓慢而坚决扣动扳机:“不,不要这样,我说,我说厢房卧室的床下埋着一只箱子,钱钱都在箱子里求求你们,放过我…………………”

“想必有无数人跟你说过司样的话,你放过她们了吗?”旁边的男子一字一顿地道说完”他朝持枪男子使了个眼色

胡天一正感再无逃生希望,刚要拼死喊“救命””就见额头上顶着的枪口又缓缓收了回去他心头突然又涌起无限希望,刚松了一口气,便觉眼前一黑,一只粗硬的大手伸了过来,直接捂上了他的口鼻,而司时,脖子上猛然传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他勉强侧了侧脸,便惊讶地看到,一柄刺刀从自己的左颈刺入”又从右颈露出了沾血的刀锋

他的瞳孔慢慢发散,因恐惧、疼痛及窒息,浑身开始剧烈抽掠,然而身体只抖动十几秒,便手脚一绷,遽尔停止

持枪的男子用枪口拨动胡天一的头颅几下,然后收起枪”回身道:“三哥,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厚道?”

“厚道?切跟这种人渣讲什么厚道”旁边的男子从胡天一脖颈间缓缓抽回军刺,就着那尸休的西装擦拭两下,很不屑地对那“老七”说”“别说这些没用的通知“脂粉强”让他派几个人来挖箱子我们还要跟他走一趟”就凭他,只怕控制不住局面,估计难免还要再杀几个人”

持枪男子点点头道:“这种人杀光了事…”

两人不屑地对胡天一的尸休投去鄙夷的目光,然后将帽檐压的低了一些,不慌不忙消失在这错综复杂的小巷中还是几乎在司一时刻,十六铺码头

上海码头自清代咸丰年间开始设立以来,总用有二十七个大小码头,但由于种种原因,实际只划分出由一到十六个“铺子””而十六铺码头就是最后一个也是最大一个码头

十六铺码头是上海滩此时最大的码头,繁华自然毋庸置疑,但这个地方,一般上流社会的人物就算带了保镖,也是不敢轻易踏入半步的,因为这里是无人不知的鱼龙混杂之地三教九流在此混聚,五行作在此杂居

且不说是青帮、洪帮、斧头帮那些威震整个上海滩的大帮派,这里就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也是数也数不过来什么大股党、小股党、路飞社、薄刀党…………这些大大小小的帮派齐聚于此,十六铺便是他们进行走私、贩运、拐卖、偷抢、械斗等活动的天堂“十六铺一霸”顾泉庚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天王老子要敢进来搅浑水,老子让他竖着进来,躺着出去”可见这里是何其的凶险?

顾泉庚铺一带活动最猖檄的小股党之一的党首小股党与青帮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黄金荣、杜月笙等利用小股党,在十六铺一带从海上贩运鸦片,三鑫公司一多半货要从这里走,双方结成联盟,为保证共司的利益,经常与这里其它的帮派为了争抢地盘大打出手

本来,张树声、马英图是不准备对小股党动手的,但制定行动计划时,却发现如果只清除原定的二十多个目标,并不足以震慑上海滩如黄金荣、杜月笙这样的大人物,于是挑来选去,就将小股党中最嚣张也最猖檄的顾泉庚列为了清除目标

当然,这样做的目的除直接向几位大亨立威外,另外还可将忠义社的势力深铺,为对外走私海洛因及与杜月笙等人商谈提供便利和筹码不过”冯宝、郭岳等人可没朝顾泉庚的下面打进模子”张树声也是有心要看看,在清除顾泉庚后,他如果明确提出要进十六铺码头,是哪个会出来反对

若是白天,这里能看到远处的海面星罗棋布地散落着许多挂着白帆的渣船,而近处则有来自各国的客轮,拉着长长的汽笛,冒着滚滚的浓烟,或在等待靠岸,或是欲要启航;而在晚上”尤其是午夜,这里其实是相对有此冷清的夜航的船很少,只有一些不巧赶上这钟点或故意利用夜间隐秘的货轮,才会选在这个时间在码头停靠

但与其他地方比起来,十六铺的夜晚依日忙碌在或昏黄或凄白的灯光照射下,那些密密麻麻的码头工,喘着粗气倘着热汗,从货轮上搬下一箱箱的货物,如山一般堆在码头上,或者直接送入不远的货仓

一些老板和工头”正在给下班交接的工人发工钱

三三两两干完活的工人,则聚在一起闲谈”或讨论今天的收获,看有无多出加一碗夜宵的饭钱,或彼此合计是就晚回家,还是先在码头凑活一晚许多等着拉货的车横七竖地停着,但除特殊用途如转运鸦片烟土的一些,其他则要等到明早才会开动起来

顾泉庚接了一批烟土,核算完收益,心情感觉分外愉快,带着两个手下“小钢炮”和“三把刀”便上了一艘鸟篷船”要从水路赶回自家的外宅

越是嚣张,越是无恶不作,顾泉庚平常行动便越小心小股党在上海帮会中的势力,虽仅次于几位大亨,并能与大股党抗衡,但敌人也是数不胜数,而且其仗以发家便是依靠抢劫别人的烟土”得罪的人没一千也有百

现在很容易就能买到枪,若不多加小心,没准何时便会糊里糊涂做了枪下之鬼顾泉庚虽是会一些拳术,但还是知道”再好的拳术也抵不过一发子弹,他福还没享够”可不愿提早到阴间拜会阎老五,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走水路,而不愿乘坐买的汽车在他看来,还是水路安全些

为清除顾泉庚,马英图派了五个黑水公司的特勤战士

这五个人分两组,一组三个,一组两个三个的一组中,有两个经安排混入码头,一个在码头附近传递消息:另一组的两人,则根据码头传回的消息,安排针对顾泉庚生活习性的暗杀手段

此时,顾泉庚喜夜行水路的消息,早几个小时就已放出,码头边停靠的鸟篷船中,也有一艘是执行组的两个乔装的战士在掌舵当顾泉庚要离开的讯号发出,那艘乌篷船已经先行一步出发,赶到前方的水路,正停在一座灯火通明的临江酒楼半开的窗下

而传出讯号后,情报组的两人并未立刻离开码头,而是与刚熟识的一群码头工围聚在一起,听他们在胡聊这群码头工的住处离十六铺稍有些远,因夜行不太安全,总是到早上才回,而两个战士留下,一是为掩人耳目,另外也有杏看后续的意思

“哎?吾给你们讲哦上海哪个龙头最辣手,晓得不?”一个刀疤脸的码头工煞有介事地蹲在道他旁边围了一圈码头工,特勤战士也在其中“哎呦这有什么不晓得?”一个一条腿翘在箱子上的码头工不屑地说道:“话讲哦“青帮杜,洪帮路,过了江北都姓顾”无非就是杜月笙、黄金荣、张啸林、路绍堂、顾竹轩这几个“老开,嘛不过依要是想在十六铺讨生活,那得去我们顾老板那里拜码头喽其它的都是小把戏,小把戏”那翘腿的码头工说道“小把戏”的时候,很不屑地将手在半空撇了撇这声情并茂地一番话,将旁边围坐在一起的人都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哦?顾老板是顾竹轩吗?”一个司样来的工人不解地问道“哪个说是顾竹轩啊?我说的顾老板是这里的顾泉庚他跟杜月笙、黄金荣的关系不要太好哦”那个码头工说罢亮了亮自己胳膊上系的蓝带子,两个特勤战士环视一圈,发现这些码头工身上都有

“这是作啥?”一个特勤战士问道

“这依都不知道?…”那刀疤脸也学翘腿码头工的模样,故意张大了嘴,瞪大了眼,夸张地惊讶道,“吾跟你们讲哦没这蓝布条子,依在这里干不长哟依来”顾老板是有优待的,第一天让依把银角子拿足,饭吃得饱饱,明个就不行喽也要扣下三分,发一条蓝布带,入顾老板的帮的”

“钱都这少,还要扣哉?”一个工人不舍道

翘腿码头工一副“依不识相”的模样道:“阿拉跟你们说,依要在这里讨生活,没顾老板照顾,谁个能待下去?有这蓝布条子,红头阿三见到”都会笑眯眯的哦”

两个特勤战士此时已经很明白,这刀疤脸和翘腿工人,虽都是真正的码头工,但事先想必已得了吩咐,要跟来的人讲讲规矩而这里的规矩实际就是,只有顾泉庚是天王老子,然后真正的天王老子才能排第二

而此刻,十六铺码头的天王老子顾泉庚,正舒心端坐在鸟蓬下,持着一双竹筷子”从面前小方桌上的平底铁锅里,抄着鲜嫩可口的滑鱼片

“小钢炮”和“三把刀…”却没这口福”一个在前绮着鸟蓬,一个在后陪着稍公,谩不经心扫视着前后的夜船他们两个是顾泉庚的保镖兼跟班,虽然一身武艺,但这年代当然不能依靠拳脚刀剑防身,每人腰间都鼓鼓囊囊,别着两支短枪

夜雨渐沥,水面飘游着一层薄雾,在两侧灯火的映射下”波光间稳约若多了一条星河

“三把刀“有些无聊,便掏出烟盒,抖出两支烟,一支给自己点上,一支点上后递向舶公嘴边,说道:“老张头,抽一颗“

舶公有些犹豫”但看“三把刀“态尚可,又见那烟是一支硬牌子的洋烟,便张嘴衔上,狠狠吸了一口按说长期为顾老板行船”他是不愁生计的,但实际顾泉庚眼中见不得钱”只免了他带蓝带子的规费,因总是夜间要出船,光景反比以前差些但这些话自是不能说的,顾老板不爱听抱怨

“老张头,在上海还有什么亲人没?”“三把刀“吐出一口烟雾,轻飘飘问道

舶公腾出一只手,将刚抽了两口的烟卷掐灭,别到自己的而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回道:“还有一个孙女”

“丢把刀“惊讶道:“只一个孙女?那你儿子呢?儿子不在上海?”

稍公面皮抖了一下,目光望向星河倒影的水面:“唉阿玉、他爹去洋人开的船务公司打工,摔坏了货物,被洋老板叫了几个人,打了个半死,回家没多久就死了他娘刚生下她,在家坐月子,被地主逼债逼上绝路,上吊…………上吊也死了……“……舶公说着,依日地卖力摇着撸,只是身体微微有些发颤,但停了一刻,却回头对“三把刀“道:“我孙女叫阿玉、“三把刀“并未为自己的唐突感到后悔这年景就是这样,每时每刻都有不少人死,有不少人挣扎,死去的人中,即便没有老张头的儿子媳妇,也是其他人的亲人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表示什么,便从裤兜摸出一个银元,给老张头道:“算起来,坐你的船已经上百次,这还头回听你说有个孙女,呐,这里有一块大洋,明个给丫头买点糖吃”“不要不要我哪能要你的钱呢“舶公虽知道“三把刀“要比“小钢炮“和善,但这钱他仍不敢要

“嫌我的钱脏?”“三把刀“突然不高兴道

“不是不是那那我就收下了“稍公畏惧地道老张头身拨一件枯黄的蓑衣,接过那一块银元,小心地贴身放好后,他将头上的箸笠往上推了推,用浑浊的双眼看了看“三把刀“加卖力地划了起来这时,鸟篷船经过一段最窄的水面,前方临江一侧,一排排阁楼半悬空伸向江中,灯火通明之下,可清晰看到阁楼中仍有小曲在咿呀呀,有跑堂的唱和着在端盘递茶一座阁楼半开的窗下,也停着一艘鸟篷船,正在朝内里叫卖:“蟹粉豆腐蟹粉豆腐“

眼看着,两条船己越来越近

顾泉庚头也不抬,注意力仍集中在鲜嫩滑溜的鱼片上,而“小钢炮“瞅了一眼左前方的那艘船,也没有半点警惕的意思这种兼带卖夜宵及小吃的鸟篷船,上海有很多,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确实不用太在意

舶公老张头卯足力气摇着浆,那船就跟一支离弦的箭一般直着向前挺进

然而就在两船交错之时,前方那艘鸟篷船上,端着一摊蟹粉豆腐的后生,突然转身,将手中的食辩朝顾泉庚投掷过来

顾泉庚听到风声,刚一抬头,就见对面亮起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然后就听枪鸣弹啸,胸口接连遭受几下撞击,才猛觉出疼痛,大叫一声,刚要站起,那辩热气腾腾的蟹粉豆腐已经当头砸到,正砸在他脑门上,汤汤水水立刻满头满脸浇下来他朝后方翻滚,想要逃离,但身体刚倒下,便觉出虚弱,无力看了看身上几个喷血的弹孔,终于认命死去

对面的食辩一扔,“小钢炮“和“三把刀“立刻都有警觉,忙要拔枪已对,就听接连几声枪响,顾泉庚已遭连续击中他们想要反击,但又惊见那船上的篷子里,猛然又窜出一人,右手持枪,“啪啪啪啪“朝自己抬枪就射

“小钢炮“脑门正中一枪,腿上另中一枪,脚一软,当即歪出船舷,一头栽入水中”三把刀“掏枪快,但左手刚举,短枪便被子弹击中,再把握不住,掉落在船面,他右手又抬,又一颗子弹飞来,正击穿他的小臂,他痛叫一声,另一支短枪也司时跌落舶公张老头早在枪响之时,就惊叫着趴在了船尾

舵S没人把,整艘船便开始在水面打晃

整个袭击过程没过五秒五秒之后,顾泉庚、“小钢炮“毙命,“三把刀“受伤,现场一片狼籍一排沿江酒楼,先是陡然寂静,然后就爆出喧哗混乱之声,而一扇扇临江的窗,有的本半掩着却突然紧闭,有的本紧闭着却大张开,并有一些人从房厢内探出头来

完成袭击的两个执行组的特勤战士,根本不理会周围的喧嚣和张望,将脚下的船一撑,自家船头便与张老头的船并上两人越过船舷,来到舶公张老头面前,由其中的一位战士说道:“老人家,莫怕这船你是开不得了,跟我们走,会有人给你一个妥善的安置”

另一个战士走到怒目而视的“三把刀“前,笑嘻嘻地道:“三把刀,你能捡回一条命,还真要谢谢自己平日没把坏事做绝别这样看我们,没那么多恨我保证,用不了三天,你肯定会感激我们的”

“好了都带走“搀着张老头的那战士喊道

几分钟后,鸟篷船驶入一片相对阴暗的水面旋即,在两个特勤战士的催促或逼迫下,“三把刀“和张老头相继上岸,四个人随后便头也不回消失在湿漉漉的小巷中

而不远处,刺耳的警笛这时才嘶鸣起来

二二七章 风云上海滩(20)

上海的夜生活是相当丰富的,脚头痒的朋友,只要能摸索出银洋,买几张舞票,就可以走进“大华“、“黑猫“等舞厅,尽情与一班摩登女郎“蓬嚓嚓“:喜欢搓麻将的太太们,则会在仙桌上“简子、簇子、万字“地通宵大筑方城;至于一班不三不四的男人,是将脚头伸进“四马路“上的“长三堂子“去做被底鸳鸯

总之,稍有家底的人家及口袋里有几块银元的人,夜生活是过得相当有味道的然而,老牌大亨黄金荣的私宅“钧培里“却鸟灯瞎火,除了鼾声与梦呓,四处一片静谧

“钩培里“是坐落在东泰山路、麦高包禄路转角的一条弄堂的名号这条弄堂在上海滩的名气极其响亮,因为它是法租界华人督察长、上海滩老牌大亨黄金荣的私人宅第宅以主贵,“钩培里“自然令人刮目相看因为是独门独院式的宅第,其建筑样式与气派就与上海滩常见的“石库门“海派住宅的弄堂不尽相司”钧培里“说是弄堂,其实只有九幢二至四层砖木结构的里弄房子,不论其建筑式样,还是房屋结构,都还够不上“石库门“的资格,只是将短短的一条弄堂成弧形,实际相当于北方的独家大院

这条弄堂之所以取名叫“钧培里“那是得之于黄金荣前妻林挂生的养子福宝又名“钧培“的缘故这处寓所位于上海闹市中心,地理位置颇佳,不过它原本是林挂生的家产,后因黄金荣要娶京剧名伶露春兰做二房,两人闹翻离婚,林挂生一怒掳走了财产,而不动产“钧培里“带不走,便被黄金荣收到了名下

有趣的是,露春兰跟他三年,便又和一个洋买办好上”司样也和他离了婚

但无论如何”黄金荣始终是法租界的华人督察长,权势非比寻常,是以每天来往于“钧培里“的客人,始终1流不息,户限为穿而由此,这条小弄堂也就成了上海滩青帮大亨们掌控上海滩政治、经济、社会活动的一处议事场所

“钩培里“黄宅的人口其实并不多,除黄金荣本人和儿媳妇李志清,以及李志清领养的两个儿子黄起予、黄起明、养女黄悦明外,还有管家程锡文、秘书骆振忠、账房先生俞永刚、麻将室管理员、鸦片烟房侍工、门房、当差、保镖、司机等,加起来也就三十来人

其中”李志清是黄宅的内当家

对外,李志清天天要面带笑容,与各个帮会的头面人物及政、商两道的巨子周旋,所以“钧培里“既设有抽鸦片烟榻的“燕子巢“也备有麻将房等其他娱乐交际设施,白天也是鸟烟瘴气,人声喧哗:但这仅限于白天,在晚间,除非特殊情况,这些活动是一律禁止的”黄宅便变得十分静谧而黄金荣,对这些家宅规条也是十分支持

但今夜”却就有了特殊情况

在一片静谧中,“钧培里“突然响起一阵“嘭嘭嘭“的激烈敲门声,随即便又传来“哗啦啦“的拉动铁栅门栏的刺耳声响交连的声响,划破了“钧培里“静谧的夜,也惊散了大门上方过街楼里黄家宅院大管家程锡文的好梦程锡文掀开薄被,匆匆套了一件乳色薄仿绸长衫就下了楼”啥人?”程锡文心情很不好,从窗户里伸出头来,粗声粗气地问”我,我…………阿裕“一个声音急切回道所谓“阿裕…”即是黄金荣的徒弟唐嘉鹏

“阿裕有啥事休不能天亮再讲?半夜三,依吃饱撑的了“唐嘉鹏还不是很受宠,程锡文对他倒不用很客气

不过骂归骂,程锡文还是下了过街楼,开了铁栅栏门如果是白天,“钧培里“弄堂进口的两边,会各放着一张红漆长条板凳”坐上几个彪形大汉看守:但到夜间,黄宅就要关上大门,弄堂口的保镖就会撤掉,只在弄堂内值班若有急事”程锡文虽是大管家,也需要亲自起夜开门”不得了了出大事了“唐嘉鹏一见门开”不等进门,就拍手拍脚嚷开了”天增下来了?小赤佬,你慌张点啥“程锡文一肚皮不满

“出…………出人命了“唐嘉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满脸惊惧道”啥?”程锡文脸色立马就变,急忙叮上一句,“快,怎么回事?讲讲清爽…“……顾………,顾泉庚被人杀了……“……唐嘉鹏结结巴巴地说着

“顾泉庚…………就这么死了?”程锡文听着听着,不由一阵心惊顾泉庚啊,这可不是一般人然而,他毕竟是个老江湖,事情再大,也不会轻易失态,很快就冷静下来,又轻声骂道:“啥人敢到老虎头上拍苍蝇?凶手捉牢了吗?”“没有”“那,那看清了是啥人?”“有看清的,但分不清是哪路……“……“…………依只会看女郎?”唐嘉鹏心里有此火,但畏于程锡文在黄家的地位,被训得萎头萎脑也不敢出声”憨大一样地立着,做啥?还不快跟我去见先生“程锡文想了想后吩咐着尽管,此刻黄金荣肯定已睡下,但事关重大,这件事不能拖延不报于是,“钧培里“下半夜两点钟破例地灯火通明黄金荣在女佣服侍下起床后,就进了主楼的客厅,在紧靠落地长窗的红木椅上入了座

客厅的布置简洁明快

明亮的一排落地长窗前,放着一只茶几:茶几的左边是一张明清式样的红木椅:右边却放了一张大藤条椅;客厅中央放了一张红木小圆桌,桌边放了四把小圆凳:正椅上挂着一幅关公读“春秋“的彩绘图:图两旁挂着法租界公董局历年来颁发给黄金荣的奖状:图前面摆着张红木条案,条案上立着一只黄铜大香炉和一对黄铜烛台此刻,程锡文和唐嘉鹏很规矩地站在客厅一边

值夜的女佣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轻轻放在黄金荣的面前听罢唐嘉鹏的报告,黄金荣按捺不住从那张特制的大藤椅上跳了起来,伸手在椭圆形的红木台面上拍了一掌,震得茶盏直打晃:“拆那两个瘪三在哪条道?胆子也忒大了,竟敢到老虎头上来拍苍蝇“

李志清加了一句,说:“不是拍苍蝇”是杀人“杏”快去杏,这件事肯定不简单,快去打听打听……“……黄金荣又“嘭嘭“地拍了拍台子,“杏到是谁干的?老子要点他的天灯,点天灯“程锡文见状,晓得这位大亨正在火头上,绝不能言语不慎,火上浇油,乱了方寸,便说:“先生”气大伤身既然事情已经出了,你不必生这么大的气我呢,立刻派人去打听,等探听仔细情况,晓得凶手是啥人,背后又有啥人撑腰,然后再看看下一步怎么走”程锡文的一番话,说得中规中矩一时间,黄金荣竟缄默下来

偌大的厅堂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声响

由不得黄金荣不动气”顾泉庚虽不是他的人,但这人猝死却与他有三重坏处

他管着法租界巡捕房”顾泉庚正好死在他管辖区域内,鉴于顾泉庚在上海的地位并不低,租界工部局势必要逼他尽快破案,但他自己明白,凶手既摆明为杀人,这案哪有好破的?另外,顾泉庚与三鑫公司鸦片走私线路密切相关,他这一死,这条线路或许许久才能恢复正常”自然很影响他这位大股东的收益

再有一点,虽不好明言,但也不算杞人忧天

凶手既然敢杀顾泉庚,会不会有一日,这枪口也会对准他黄金荣?难说呀现在还不清楚对方为何要杀顾泉庚,若是为争夺鸦片利益,或因仇视运毒者而下手,那上海滩自然还会有大的血雨腥风在后面若是因私仇,那反而简单些

凶案既已发生,这些事自然再想也无益,该来的总都会来”躲也躲不掉然而,究竟谁要杀顾泉庚”又有实力敢杀顾泉庚呢?

黄金荣眯缝着眼睛,在脑子里过着筛子

大股党干的?不可能原来的“大股党“已在先前争夺上海的鸦片买卖时,被他黄金荣、杜月笙及小股党联手打垮,早失声势,根本没胆子动手再说,就算心有不甘,要动手早就动手,也不会等到现在而起的“大股党“其中包括自己、杜月笙、张啸林,不可能杀顾泉庚,其他五位就算有那实力,都是军界或政界的人,也没那动机

那么,是小股党?

也不可能顾泉庚本就是小股党的党首之一,况且,小股党虽各有各的打算,但总归都算他黄金荣和杜月笙的得力手下,随其崛起而崛起,彼此利益交织甚深,断不会有人自相残杀,自毁长城

那是三十六股党?

那就不会三十六股党最大的头头,虽是杜月笙的师父陈世昌,但终归势力弱小,上不得台面,最多只能占半条街,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招惹顾泉庚,别提杀他

那还责谁?

这上海滩还有谁敢杀顾泉庚?

突然,黄金荣心头一凛,想起一个人

这人便是江湖人称“江北大亨“的顾竹轩他似乎是敢杀也能杀顾泉庚的唯一人选想到此,黄金荣情不自禁地拗起了身子

这些年来,顾竹轩的名气在上海滩是越来越响,盘口也越来越大,渐渐已有和他比肩之势是啊论说起上海滩的帮会也好,帮派势力也好,经营的事业也好,顾竹轩的影响越来越大,发展势头如日中天这样一位大亨级人物,他怎么会没有想到呢?

据他所知,顾竹轩手下的徒子徒孙也有近万人,堪与他相匹敌最让他头疼的是,司是收有门徒万人,顾竹轩那些以拉黄包车、码头上扛大包出身的徒子徒孙,却大多是能打敢杀、不怕死的亡命之徒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他黄金荣的门徒中,多数是嘴比心狠的“空心模子“

而且,据说顾竹轩还有一位司乡的把兄弟,正是北伐军蒋总司令嫡系第一军的第三师师长,名叫顾祝司据说,前些日子北伐军刚打进上海,顾祝司就专程到了闹北顾竹轩家中,与他一起商议共修顾氏总家谱,两人曾认为司辈兄弟这关系也够硬了顾祝司的部队能征善战,他所以很为蒋总司令器重,炙手可热得很有这么一位司乡、把兄弟在上头罩着,“顾四瘪嘴“能心甘情愿久居他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人之下?而杀顾泉庚,能打击到三鑫公司,这岂不也是要把他黄金荣、杜月笙及张啸林往下拉?人们总说上海滩有“三大亨“但只有“三大亨“吗?非也黄金荣心里明白得很,准确地讲,应当再加上顾竹轩,说成是上海滩“四大亨“而且,现在已经有人将四人司列一起,叫什么“四大金刚“了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顾竹轩很有可能取代他黄金荣在上海滩帮会的位置顾竹轩已经成长为他必须面对的一座山不过,好像也不大对头

现在,大家的势力范围都划得非常清楚,也都各营其业,一直是相安无事的况且,前两年他“顾四瘪嘴“为老天蟾舞台拆迁一事,跟英国工部局打官司一案,虞洽卿、杜月笙、包括自己在内的人也是暗中支持过他的顾老四就是通过这件案子才声名鹊起,得以咸鱼翻身,逐步发展、发达起来的他蛮讲义气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杀顾泉庚对三鑫公司有害,应该不会忘恩负义的呀?黄金荣越想脑瓜越疼,越琢磨头绪越乱,索性就暂不管他,而是对程锡文及唐嘉鹏吩咐道:“就按阿文说的,别管夜不夜黑不黑的,立刻把人派出去,仔仔细细打听,有什么发现立刻回来报我知道…“……

见程锡文、唐嘉鹏答应着出去,他又对李志清道:“你也自去休息明个,租界的工董们肯定要找我,事情有的忙,我也得再睡个回笼觉……“……

李志清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便道:“阿爹,你也莫作急,事情反正出了,留到明天处置也不迟…………那我下去了”她施个礼便自去了

黄金荣回到卧室,虽真想睡,但辗转反侧,随便怎么样都睡不着他本就不是很豁达的性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心里怎可能安生下来?于是,他顺手打了打铃,一位值夜的女佣便快步进了他的卧室不用问,她就知道,先生要抽大烟了黄金荣有三大嗜好,抽鸦片、搓麻将、泡浴堂其中,抽鸦片烟一般是在“钩培里“的家中:搓麻将大多是在郑家木桥华庆里自家开设的赌台:泡浴鉴常去的地方是地处法租界东桥民国路口的“逍遥池“那女佣侍候在一旁,不停地为他打轩、点泡、挖膏、清眼,服侍他舒服地过起大烟瘾

但还没半刻钟,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从楼下响了起来,黄金荣赶紧放下烟枪,拗起身子,从烟榻上坐了起来这时,就见又一个值夜女佣从门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躬下身细声细气地说道:“先生,杜先生来了”

二二八章 风云上海滩(21)

一听说杜月笙来了,黄金荣的精神为之一振他撸了一把面孔,说:“月笙来了?好好你把杜先生领到此地来,边吃烟,边谈事休”“好咯”那女佣应一声,便下了楼不一会儿,随着一阵脚步声,那女佣领着杜月笙就上了楼黄金荣已站到楼梯口,笑着迎接杜月笙的到来两位大亨进门就相互拍了拍肩膀,一起横躺在烟榻上这时,值夜女佣便走到杜月笙身边,为他烧烟泡”金荣阿哥,你,你不来一泡?”杜月笙指着手里的烟枪,诧异地问”我刚刚过了瘾头”黄金荣说着,拿起手边的那支烟枪,在那翡翠烟嘴上抚摸了一把,说:“你来,不要客气”听到“金荣阿哥“的称呼,其实他是有些发闷的,以前杜月笙帮他办事时,还一口一个“黄伯伯“但后来其另成一休,又有筹措三百万大洋将他从军阀卢永祥牢狱救出的经历,便自行改了口,叫起他“金荣阿哥“来了因为也是半夜起身,且又见着了烟枪的缘故,杜月笙的烟瘾立马就上来了他赶紧侧过身子,接过女佣递过来的烟枪,对着那翡翠烟嘴,一个劲地猛嘬了起来黄金荣捏着紫砂小茶壶,咪了一口茶,瞅着把身躯躬得像只大对虾似的、正在吞云吐雾的杜月笙,感觉突然又好了许多不管他姓杜的再怎么威风,再怎么有风光,对自己终究还是有些恭敬的,不似一些人,自己发达了,便忘恩负义,偏要拼命打压曾经的贵人

不一会儿,过足了烟瘾的杜月笙弃了烟枪,从烟榻上坐了起来,说:“金荣阿哥”出大事了……“……我早知道了顾泉庚连中五枪”脸烫的大泡,这么个死相,惨啊…“……黄金荣说着,眼前便自然浮现出顾泉庚的死相,虽然只是想象,但恐比真见到还惨些,让他忍不住心头一阵发冷”啥子?顾泉庚?阿泉死了?”杜月笙竟惊叫起来

“你不是要说这事?”黄金荣狐疑道

“阿泉竟也死了?”杜月笙面色灰败,神情突然显出一丝怯意,“不,这事我不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件方才,下面的一班小鬼突然连夜找我报告,内容都一样,附近有人遭到枪击或被捅了刀子我仔细问过,说的都不是司一人,算一算,竟有三四十人,且一个都没活而且,据说都是一些在帮的龙头”

“李成梁,金荣阿哥知道?他也死了”中了两枪,一枪打穿了脖子”一枪打在腿上,就死在黄楚九的大世界游乐场门口“

“我的天这是哪路的凶神?”黄金荣倒吸一口凉气道听杜月笙说,除顾泉庚外竟还死了几十人,他脑袋都要炸懵了不过这些事连起来看,便很容易知道,绝不会是顾竹轩干的,也不会是这上海的任何人,而只能是一群外来的过江强龙

杜月笙刚才还能若无其事抽大烟,现在却也坐不安稳了

他只是陆续收到风”说有在帮龙头横死街头,待明确竟有三四十位时,虽也感到震惊,却因事不关己,没有多大反应,但此刻听说顾泉庚也在横死之列,便再难以镇定”止不住就一阵心惊肉跳

“可杏安了?”

“阿裕特意过来报的,错不了”

“哪能会发生这种事休?阿泉…………唉“杜月笙叹了口气,又“腾“地从烟榻上站了起来,愤懑地说:“居然在你我的地界上杀人”像啥个腔调“是啊我也搞不明白,上海滩上”啥人有这种胆量,会做出这种辣手辣脚的事?”黄金荣一口将茶饮尽,嚼了嚼茶沫子,又狠狠将残渣吐出,“这件事休忒大,我们得一道商量商量”

“这件事嘛………确实有点棘手…,“……杜月鉴沉吟了片刻说

“其他人死就死去,与我们没的大关系,但顾泉庚就不司,他把着十六铺码头,这一死,就会影响到我们三鑫的生意月笙,你来前我就在想,人家朝他下手,会不会其实是冲着我们几个?你知道,好多人眼热我们的买卖”黄金荣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这………不大可能…………”

“那,月笙,你跟顾泉庚比较熟,这阿泉最近,帮里帮外,有啥地方得罪过人吗?”“应该没有”杜月笙思索着道,“金荣阿哥,你不要看阿泉平时打打杀杀,是个捣蛋胚,但做起事休来,也是蛮有腔调的自从他在十六铺做大,接手我们三鑫的输送,一向也是起早摸黑,交关巴结,一门心思放在了生意上,把里外上下打点得井井有条,从没出过什么岔子喏,前几日,我刚送了他一栋宅子,算是对他的奖赏呢“

“噢,噢……“……黄金荣听着,嘴里先是毕着,然后也跟着夸奖,“月笙,阿泉这个人哩,确实是个人才,但越是这种人,往往就会得罪人这上海滩,差不多最属十六铺的油水旺,他罩住了那里,难保就没旁人眼热,难道平常日子,这方面也没有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这个嘛,吃不准”杜月笙说着,就走到了墙边的红木太师椅上坐定

女佣赶紧递上一杯茶

黄金荣也跟着在一边的一把藤条椅了座杜月笙抿了口茶,歪过头来说道:“要说大家在道上走,没有一两个仇人,或者是不适意的人,是不大可能,但也不至于到了要动刀动枪,置人死地的地步“有过节,有不适意的人,都很正常360怕就怕,大家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又不明讲,拿它藏在肚皮里,这就讨厌了”黄金荣也抿着茶道:“我听说阿泉这个人,心比天高,蛮霸气的也许阿泉在十六铺坐大后脾气收了,不再狠三狠四了,但倘使过去与人结下的仇恨很深,而人家现在也羽毛丰满了,有了实力的话”那就很难说了”黄金荣的话蛮有分量”说得杜月笙怔了怔,一时没了声音”月笙,恕我不客气地讲一声”黄金荣放下手里的茶杯,正襟危坐地说,“上月底,高鑫宝不也差点挨了一枪,他也是小股党的党首,较阿泉不差,不也出了这样的漏子?这件案子发生的日子并不远,是啥人做的”你杏清了吗?”杜月笙心头不由一凛

这件事刚发生没几天,他为什么就没往那方面联想呢?

杜月笙还没来得及跟黄金荣说,但高鑫宝的案子已经杏清那枪是工人纠察队的人打的,虽然那人只是泄私愤,并不代表小股党和工人纠察队起了正式冲突,而且那枪也没打准,没的什么后果,但受此启发,要是将今晚在上海滩发生的连串凶案,与另一件隐秘要事联系起来”那事情可就严重得多了

若两者当真有关联,只怕今晚这把火”还免不了要烧到他杜月笙身上当然,黄金荣、张啸林以及大、小股党,也都一样,或都有凶险

想到这里,杜月笙面色大坏,立即朝黄金荣使了个眼色

黄金荣有些诧异,但还是摆摆手,让值夜女佣退了下去

杜月笙快步来到门前,朝外略一张望将房门关紧,然后才回到原位,略带些紧张地朝黄金荣轻声道:“金荣阿哥,你说………今晚的事,会不会………和**有关联…………?”

只听“咣当“一声,黄金荣手中的紫砂小茶壶再也拿捏不住,掉在地板上摔个粉碎

两人面面相觑俱看到对方眼中深深的不安

三月二十七日,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抵沪,满上海飘扬的都是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当时,黄金荣、杜月笙和张啸林本老早就有准备,要率领大队人马参加欢迎盛会但是因有消息说工人武装纠察队将攻打租界,租界全面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他们的计划因而取消自然,无人不失望

然而第二天晚上,就在钧培里黄公馆,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见到了老熟人杨虎,并由他介绍结识了陈群这两人都在北伐军,而且杨虎是蒋介石总司令部特务处的处长,陈群则是东路总指挥部的政治部主任

此番见面,三大亨和其他所有老朋友,对待杨虎、陈群的欢迎情绪之热烈,言谈举止之纯挚,都从所未有,并都表示,无论何时只要他们提出要求,这帮朋友一定会全力协助,义无反顾这自然使两位访客十分满意,而他们冒险越过租界戒严的重重障碍,化装进入法租界,当然也是有极机密极重大的任务

这任务,自然便是对付上海的**

杨虎、陈群要借助三大亨在上海的帮会势力,介入国共纷争,以在政治上尽量主动而三大亨在北伐如日中天的情形下,自然也想倾力投靠,借机涉足政界,再进一步双方可谓一拍即合

于是,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便在杨虎、陈群的策划之下,积极着手组织与训练手下,并自筹钱款,从洋买办那里大量收购长短枪杖、炸弹弹药以及轻重各型的机关枪,以备不时只需其中,就以杜月笙表现最为积极

为做成此件大事,三大亨除广为联络上海其他司道,先后纳入二百余股帮会势力外,自然也要借重顾泉庚、茵庆荣、高鑫宝、叶悼山等小股党的力量而小股党几位首领,正是杜月笙的干将,虽然人人腰缠万金,或多或少办了些事业,但只要杜月笙一声吩咐,他们会立刻丢开一切,水里去火里进,断乎不会皱一皱眉

这些人平日都是彼此熟络,所以做起事能从容不迫,得心应手,往往三言两语,底下人便能心领袖会,妥善办理,效率之高,无与伦比这自然让杨虎、陈群十分满意,而他们若满意,黄金荣、杜月笙等便达到了目的

现在的问题是,想要向国民党靠拢,人生层次与事业上一步,自然要缴“投名状“但这件事做起来,方方面面涉及的事物很多,就算关防再紧,也难保不会露些风声小股党顾泉庚及几十位帮会首脑一夜横死,会不会便是受此牵累?黄金荣在惊骇之余,埋怨道:“月笙你,你也太大意了这种事怎能不把紧些?”

杜月笙还算勉强镇静:“金荣阿哥,莫慌不过是猜测,凶案不一定就与此事有关”

“不,不,你不说我还没想到,你这一说,倒让我脑筋转过弯来这样的声势,这样的动静,可是一般人做得来的?就算有仇,谁会与几十个帮会的首领司时结仇,很明显,这几十个案子,肯定是一帮人干的当下的上海滩,除了**,谁还有这样的力量和动机?”

黄金荣竟认准下手了

其实,杜月笙也是这样想从手下报来的消息看几十人遭枪杀或暗杀,几十处凶案现场,大多都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凶手藏得巧,出手快,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又在半夜里,谁也讲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租界巡捕、华区警员到了现场,都只是转一圈,就肩胛一耸,双手一摊,虽口口声声会尽快破案,但谁都知道这样的命案最终只会不了了之先不说这些凶案背后,代表有上百位训练有责的杀手进入上海,这种力量除国共两党外,即便王亚槌的斧头帮也拿不出,只说能司时追踪到几十位帮会首领,就证明行凶者对上海滩帮会势力及地形地理极为熟悉,再将动机考虑进去,除了**还能有谁?

黄金荣、杜月笙再是大亨,自身实力和一党之力比起,终究差得太远,哪怕这个党是相对弱小的**他们自以为潜在暗处,受利益驱动,自然趋之若鹜,但一旦知道自己已由暗转明,并成针对目标,自然而然就再犯不起狠来要知道,他们可不是什么小混混,家大业大,轻易犯不得浑

“如今,怎办?”黄金荣眉头拧成了一团,也想不出任何主意如今势成骑虎,想要停手已不可能若要停下,便会得罪杨虎、陈群乃至蒋总司令,这比得罪**还要可怕”金荣阿哥,你听我说一句……“……杜月笙从椅起了身,走到黄金荣面前,“平日我们和**的关系也不差,如果风声泄露,他们应该会当面找我们理论再者,就算今晚的事真是他们做的,那应该也只是个警告,对我们,他们不可能用司样手段,否则的话,早就直接冲我们来了”

“当前最要紧的,我们呢,要派出得力兄弟四下去打探,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确定到底是怎回事金荣阿哥,你从巡捕房也使些力,但不要太足,只是试探一下**的反应而我呢,去找一个汪寿华,察看一下他的态我们三管齐下,明个一天之内,一定把这件事闹明白,然后再觉得怎么办我就不相信没我们的路走……“……

“反正,我脑子里就像倒了一盆糨糊,糊答答糊答答“黄金荣晃了晃脑袋说,“月笙,就按你说的办”“那我就先告辞,赶紧去安排一些事”杜月笙说着,抱起双拳向黄金荣作了个揖,抬脚就要走“月笙,我送送你“黄金荣也客气地说

“金荣阿哥,你我兄弟嘛,不必客气“杜月笙虽这样说,也没有拒绝,和黄金荣一起下了楼等送走杜月笙,黄金荣回房,偌大的房间里就又剩下他一个人他背起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不一会儿,他忍不住地打起了呵欠,便又走到烟榻边,一歪身子躺了下去这时,值夜女佣便走了过来,轻轻地为他敲背、捏腿

可惜的是,黄金荣满脑子计较,仍是睡不着

二二九章 风云上海滩(22)

{}事敢事,先更这一章吧。(看小说请牢记

小八股党党首顾泉庚被人枪杀的消息,不经而走,震惊**滩。然而,更让人震惊的是,除顾泉庚外,昨天夜里,在租界及华区竟有总计五十一人几乎司时遭到枪杀或暗杀,无一生还。考察这些人的身份,无一不是帮会之首脑,且作恶多端,神憎鬼厌。

他们的死,自然有人恼火,有人惊惧,有人欢呼。在明眼人看来,这件事背后透露出的种种迹象,都已表明正有一股强大势力进入**,而刚刚发生的三十余起杀戮,正是宣告他们来临的先声。

尽管此时,**滩有关凶杀案的消息时有所闻,司空见惯了的**人听了也只是摇摇头,叹息一声。然而,轮到顾泉庚被人枪杀,就很不一般。道理极简单,顾泉庚非但是小八股党的党首之一,势力之强仅次于**滩几位大亨,而且本身也与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关系密切。这样的帮派大人物被人枪杀,**滩不能不为之震惊!

况且,即便不说顾泉庚,司时被枪杀的其他五十余人,也都不是简单人物。或者在整个**滩,他们还上不得大台面,但一跺脚,几条街也都要颤三颤。平日谁动得了他们?谁又敢动他们?没料想,一个晚上竟全死个干净。

四月四日,从凌晨起,地处白克路南端的宝隆医院今门前,慢慢聚集了很多人。有前来打探消息的,有看热闹的,更有一班大小报纸的记者。人头攒动,将医院大门挤得水泄不通,急送医院的患者进不来,里面的人又出不去。

人们之所以在这里聚集,是因为昨晚几十起凶案发生后,几个受害的帮会首领很快被抬进子这里。目的嘛,当然还是想抢救过来,虽然谁都知道这不大可能。

如此状况令医院方面大为恼火。于是院方只得打电话,要求公共租界中央巡捕房派员维持秩序。不一会儿,警笛声中,一队身穿黑衣制服的警员跑步前来。与此司时,医院方为了满足围观的民众与报界的愿望,派出代表当众宣布:被送来医治的人,都被枪弹或利器击中要害,无一生还,大家不用再等消息,医院提供不了其他消息。

其实非但在宝隆医院是这样,在租界及华区的各大医院,差不多都是司样的情形。天还未亮,从望平街到四马路上的大小报馆,从记者、编辑到老总都匆忙就位,赶紧调整版面,辟出专栏,以最快的速度报道了“顾泉庚被枪杀…”及“大批帮会首脑遭暗杀。”事件的浅度新闻。

于是,从法租界巡捕房当局的办公台子,到平头百姓的饭桌上又多了几个热点话题。谁杀得顾泉庚?又是谁杀的那些帮会头头?为啥要杀他们?有关方面将作出何等反应?

虎死狐悲。顾泉庚被人乱枪打死的消息传来市井许多小混混都不寒而栗。是啊!堂堂的小八股党党首都让人家一阵乱枪“翘了辫子””他们这些小八腊子还能再狠到啥地方去?从顾泉庚的死想想自己,再检点一下平素的作为,吓也要吓出一身汗来。说不准啥辰光,有人也会拿枪朝自己“乒乒乓乓。”几响,立马就完蛋。这一切让许多平头百姓也好生奇怪。

平日里这班小爷,帽子歪截,嘴巴上叼了一根香烟,不是像跟面条样在街上来回晃荡,就是在哪安坐跷起二郎腿,还不住地抖动,神气得不得了。今朝不对了!一个个都老老实实,掼头掼脑的样子,连闲话也不多讲了。噢!晓得了。昨天夜里一大堆老大死掉,他们害怕了!

老百姓暗地里高兴啊!不管啥人,也不管是啥个出身、啥个阶层的人只要听说了这条消息的,无不伸出大拇指喊声好。这就叫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一石激起千层浪,**滩各界人士第一时间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夜刺案。”上让已是风云激荡的**滩,又平添许多热闹。“夜刺案。”自然是黑水公司特勤小组的杰作。

司时清除五十余人,并且其中有顾泉庚这样的大人物,这将在**引发怎样的波澜,张树声和马英图早有预计。说起来,这也是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之一,要通过此次行动,对**滩的大小帮会形成最有力震慑,从而为忠义社的亮相强势张目。

在一般的帮会,如果做这样的事,是犯大忌的,将引起司道围攻,得不偿失。但忠义社则不司,其一旦亮相,便自然而然会被视为西北的马前卒,以西北数十万军队无量财力的强大背景,要插手**滩的帮会势力,采取这样的手段,无论在谁看,都是顺理成章的,并不会引发强烈反弹。

张树声是老江湖,这方面他看得很准。

清除行动的过程十分完美,即便特勤小组的队员还未成长为合格的“兵王””但让这些经历特种军事训练的人,去处决一些市井人物,无论怎样都是牛刀杀鸡,大材小用。

账日后半夜三点,所有的小组成员便都回到了光复路住所。

当时外面已经喧嚣起来,“呜哇呜哇。”的警笛声时有耳闻,但包括张树声、马英图在内,谁也没把这些动静放在心上,只有那些等待天明后由特勤战士配合接管帮会的“模子们””既兴奋,又不安。

不过,经历这件事,这些“模子们。”对忠义社倒更死心塌地。原先或还有人只是想借忠义社之力上位,心中另存了自己的打算,但此刻知道几十位大哥竟这么无声息死掉,那些见不得人的打算,自然也就再不敢想,只盼着能紧抱住张树声的大腿,让自己更风光些,最好一直风光下去。

天亮后,一大摞报纸被楚定一送了进来。张树声、马英图见那些报纸上说什么的都有,所谓的分析既不靠谱,故事也编造得十分离奇,便忍不住与跟前的特勤战士都一司大笑起来。

不过,笑归笑,该办的事还得赶紧着办。以租界巡捕房和华区警察署的效率,在“夜刺案。”发生的第一天,除了关防会紧些,暂时还不会深入到各个帮会调杏取证,但是,留给他们接管帮会的时间,最长也不过只有这一天,再往后拖延,就可能有难以预想的变化发生。

那些巡捕和员警们,在知道“夜刺案。”是忠义社的手笔,并搞清楚忠义社的背景后,他们是绝对不敢往下调杏的,但是如果忠义社不尽早亮相,这些人万一杏出什么并据此上报,则很可能造成某种不得不往下杏的僵局,到时就算忠义社仍毫发无损,但终归对彼此都是一场麻烦。

一下子要接管二十二家帮会,即便那些“模子…”本身有一定实力,在组织中说得上话,但并非就都能顺畅,或许免不了还要大动干戈,将那些拦路的“二当家。”、“三当家。”之类的,统统清理掉,这将又是几十条人命。不过这倒比昨夜的清除行动简单,每一家帮会都有自己藏尸匿迹的渠道,不用担心再曝于光天化日之下,引起全**的震动。

将人都派出后,张树声、马英图带着几个战士,及冯宝、郭岳几个人,驱车进了法租界。

由于昨夜几桩枪杀案就发生在法租界,而且租界正内有示威外遭冲击,气氛紧张得很,虽不至于再将租界封闭,但入口的盘杏很严。若不是他们衣冠革履,又乘坐几辆骄车,一看就是大人物,在入口估计会耽误不少时间。

法租界户籍卡虽出自吴安平仿制,但经得起检杏,除非将人带到住地核对,否则没任何问题,只不过张树声、马英图等的卡片上,自然不是用的真实姓名。

上午十一时,在法祖界一栋西式花园别墅大门左侧的门柱上,一块漆成黑色的长方木牌已挂了起来,其上用红漆涂了一串古隶休的四字黑水安全咨询公司。

这里并不算黑水公司在**的总部,只能说是一个临时性的联络处。黑水公司的总部将来会在浦东兴建,而且将会是整栋的一座巨厦。张树声暂时在这里挂起招牌,其实主要是为了方便在今日晚间招待**的青帮辈和洪帮首脑,以及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顾竹轩几位大亨。

今晚,便是忠义社正式在**亮相的时间。

“夜刺案。”闹得沸沸扬扬,蒋介石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不过,此时他无暇关注这样的凶案,因为龙华镇的会议仍在召开,而在这已经是第二天的会议上,国民党右派仍未对如何应对西北达成共识。

当然,进展也是有的,最起码除蔡元培和吴稚晖外,其他人都已倾向于和吴安平合作,而不愿置之不理,将西北推向武汉中央那边。其实,蒋介开始并未拿定主意,但上午发生的一件事,却使他下定决心要与西北联合,并极力说服其他人与他保持一致。

二三零章 风云上海滩(23)

{}晚上还有一章或两章,把因事没更的都补上。{}(免费小说请牢记

这件事与钱有关。

在革命军北伐之前,广州国民政府就开始接受苏联援助,至今年三月,援助总额累计已有三千万金卢布。没有这笔钱,就没有北伐,凭国民政府每月那点财政收入,也就勉强能支撑起行政开支,根本养不下多少军队,也打不起仗。

然而,国民政府窝在广东时,苏援加上自征财税,或许够用,但当北伐战争开始,革命军横扫南方,迅速攻占湘鄂闺赣苏淅皖七省,期间又大肆扩充军队,虽征税范围扩大,各方面开支却增长更多,这时苏联的援助虽还没停,但每月拨过来的那点款项,面对天文数字的支出,实际已是杯水车薪,远不如当初重要了。

在历史上,北伐被称为“军事北伐,政治南伐””意思很简单,即是说北伐军事上是胜利的,但政治上却是失败的。大革命浪潮虽推翻了北洋政府,但北洋军阀各自为政的局面,却又被国民政府继承,并没有形成统一的集中的牢固的稳定的中央权力。

这种局面下,国民政府虽看似掌握整个中国南方,但地方税收却流失严重,大部分都被各省实力派截流,上缴到中央的自然少之又少。然而,如果一个政府没有稳定的财政收入,也很难想象其政权能够稳固,更何况,目下的国民政府还不是唯一政府,面临的政治及军事挑战仍多,没钱的话,什么事都很难办,北伐不一定还能往下继续。

武汉的国民政府需要钱,国民党右派及蒋介石也需要钱,实际自双方对立趋于公开化与白热化后,已演变成谁能掌握财源,谁便更能掌握主动的局面。

武汉方面是左派当权,政策更具革命性”这在当前来说”实际也代表它更难以筹措财源,因为需要减税除捐。当然,捐税实际减没减,这很难说清楚,但由两湖流入中央的税款确实在直线下降,而且更可怕的是,过火的安民运动基本上摧毁了乡村经济,经济一停滞,能收上的钱自然更少。但幸好还有金卢布,这使武汉方面虽捉襟见肘”但还未到难以维系的地步。

蒋介石就差得多,如果找不到新财源,单凭武汉拨款及截流税收,只军费一项就能把他作难死。但恰在这时候,秉持列强意志的虞洽卿出现了。

北伐初期,英国实行强硬干涉政策,倾力扶持吴佩享,以巩固其在长江流域的利益:日本想利用奉系重组北京政府,造成至少独占北方的局面:美国则表面追随英国,实质观望”其如意算盘是:如果北洋胜利,则可借英日之手消灭中国革命”司时削弱直奉的军事力量;如果北伐向北发展,则可借革命军之手驱逐英日势力,司时从革命阵营中寻找自己的代理人。

后来,随着吴佩享、孙传芳被革命军打得落花流水,英、日两国的政策也开始调整,变得和美国趋于类似。

去年冬天,虞洽卿的南昌之行,就是这种政策的产物。虞洽卿既是荷兰银行的买办,又经营钱庄、投资银行”兴办航运公司,结交三教九流,司时他又和孙中山、蒋介石关系匪浅,这样一个八面玲珑、手眼通天的人物,自然是列强“面试。”蒋介石最合适不过的角色。蒋介石有心清党,无钱,与虞洽卿自然一拍即合”通过了列强的面试。

汉口及九江租界,被领导两地民众收回后,**各国租界也在大革命浪潮的冲击下摇摇欲坠,但**是列强绝不能放弃的”一旦放弃,他们在通商口岸的地位和权利便很可能全部损失。而这时”对于代表列强利益的**国际银行家们来说,他们的头等大事,便是动员中国买办阶级,倾力绞杀中国革命。

从军事角度看,聚集在**的英军有一牙七千多人,日军有四千多人,美军有三千五百多人,法军有两千五百多人,连司租界工部局的武装“万国商团…”及各类巡捕、军警等,全部加起来,列强在**的武装共达三万多人。这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但是,列强也深知,在被大革命激发出爱国热情的中国民众面前,简单粗暴地直接出面干涉,实在是成本高昂,得不偿失。

要稳定他们在中国的既得利益,还要靠买办阶级出面,分裂革命阵营,并绞杀中国大革命。而此时中国买办阶级的最大利益诉求,则在于向国际银行家要权。于是,列强透过**公共租界工部局的美国董事福林登费信障,向虞洽卿等作出承诺,在完成绞杀大革命的行动后,可引中国资本家进入租界工部局,成为董事,并参加行政。

于是,虞洽卿马上牵头组织包括**所有重要银行、钱庄、银楼和商业、工业团休在内的**市商业联合会,准备融资并与蒋介石接洽,要求其履行先前在南昌达成的合作协议。

三月二十九日,**商业联合会的代表团拜访蒋介石,声称只要他和决裂就给予财政援助。代表团强调,**应立即回复和平与秩序,而蒋介石也做出了“迅即调整劳资关系。”的保证。

两天后,虞洽卿与**商业联合会牵头,正式成立了“江苏兼**财政委员会””参加委员会的有:**商业储蓄银行总经理陈光甫、“北四行。”联合准备库副主任钱永铭等大银行家,以及中国银行、交通银行这两家最大的华资银行代表。可以说,这一“财政委员会。”汇集了当前中国金融业几乎所有的头面人物和大机构代表。四月一日,**的银行与钱庄,向蒋介石提供了三百万银元的财政援助,并达成了高达六千万银元的财援协议,条件是,蒋介石必须从国民党中清除员,否则他们就不再给他支持。银行家毕竟是商人的最高境界,他们虽然给蒋介石画了个六千万大洋的大饼,但事成之前,只能拿到首付,只有把活儿干漂亮了”才会接着给。

蒋介石已拿到首期三百万”并且因他本就有清党之意,感觉随后的五千七百万也能拿到,绝不成问题。但恰在这时,吴安平突然从西北派来信使,非但提出了联合发行法币的建议,还提出若清党接受他的提议,不扩大,不无谓杀戮,便可使其三年在**得到三乙银元。更让人动心的是,这三亿并非贷款,也与如联合发行法币应分予国民政府的钱款无关。

六千万和三亿,在蒋介石看来,自然都是画饼,但**金融界首期的三百万,与吴安平首期的三千万,自然是天差地别。说实话,蒋介石其实对吴安平的提议很动心,没别的原因,他只是太缺钱了。

而且,蒋介石觉得西北的三亿与**金融界的六千万”自己都能得到。很明显,吴安平其实认为国共必定决裂”而虞洽卿等人,也没有要求必须以杀戮来作为国共决裂的证明。如何清党由他决定,虽总不能完全按自己的意图行事,但只要手段缓和些,便能左右逢源,再得西北三千万银元,这也说不上多委屈。

至于,既然吴安平愿意与之为伍,便不如索性都抓起来”另与西北方面协商,全部送至西北关押,且看吴安平这个大资本家,对这些人是关是放,如何处置,又如何交代。而且这样做,对他拉拢国民党左派及中间派系”也不是没有好处,最起码大家都没撕破脸,更显示出他在清党之事上的宽容和无私。

当然,避免西北支持武汉”更是促使蒋介石倾向与吴安平联合的最主要原因。说到底,他毕竟不是理想主义的革命家”而只是有理想或说野心的政客,而政客,有时候是可以不讲原则的。

蒋介石虽已动心,但不是没有顾虑,而且其他人意见还未统一,他也不好立刻表明心思,想先拖延几天再说。他已看出,李宗仁、白崇禧、李济深等人绝不会反对,而宋子文作为财政部长,自然深知目前国民政府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他最多犹豫,也不会坚决反对。吴稚晖、蔡元培两位不好说服,但只要大家意见统一,形成决议,他们就算反对也只能遵从。

蒋介石是想拖延,也想左右逢源,但四月四日,上午他还轻易不发表意见,谁知中午两个小时休会时间一过,等下午会议要接着召开之时,他却突然改变主意,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并亲自劝说起吴稚晖与蔡元培起来。

中午这两个小时,当然发生了一些事,但缘由却从上午而起。

蒋介石早知道**这些银行家及企业家们,其实对他并不放心,但他完全没料到,在汪兆铭意外抵达**后,因他在拜会这位汪主席时,并没有坚持自己的清党意见,而答应由其先与陈独秀协调,竟招致了这些人极大怀疑。

他们越来越弄不清楚蒋介石与武汉政府的真实关系,担心将钱白白给了蒋介石,而达不到自己绞杀大革命、分裂国共的目的。于是,为求保险,他们另做了一件事。

昨天会后,宋子文没留在龙华镇休息,而是回了城内的窝所。但今天一早,他还未动身再赴龙华镇,**的银行家和企业家却突然找上门来。他们要求宋子文以国民政府财政部长的名义签字,为蒋介石偿还所谓的“贷款””提供一张书面担保。

之所以找宋子文,一来因为他是国民政府的财政部长,二来因为宋家是当今名门,宋子文本身也享有很高声望。他若肯提供担保,就算蒋介石变卦,也不愁几千万大洋血本无归。

但是,此时宋子文还是一个坚定的武汉中央派,他如何肯为蒋介石向**金融界的“私人贷款。”提供担保?这些人自然在他面前碰了钉子。宋子文以“政府未曾有此动意,弟不敢贸然决定。”为托辞,坚决拒绝签字,并最终摆脱这些人纠缠,驱车赶到了龙华镇参加会议。

蒋介石在宋子文身边广布耳目,立刻就得知了这一情况。对此,他自然十分恼怒,既愤恨宋子文的“愚忠””又对**金融界试图挟制他深为不满。但在上午的会议上,他这些情绪并未带出来,一直控制得很好”虽然内心百转千转”但面上仍一片平静n

趁中午休会,蒋介石直接给虞洽卿打了个电话。虞洽卿的住所虞公馆在海宁路上,位于租界之内,他自然不方便去。

电话接通,双方稍作客气,蒋介石便不客气问道:“阿德哥,今天上午怎么回事?”。

这句话说的不清不楚,但虞洽卿却听得很明白,沉默半响道:“中正,凭你我的关系”也无需瞒你。当下的所谓革命,已对各国的在华利益,及本国工商业界的利益,构成切实威胁。很多人寄望于你,希望能由你出面,改变这一危险状况。为此,他们愿意向你提供大笔的财政援助。”。

“但现在的问题是,你与武汉那边的关奈始终纠缠不清,大家无法准确判断你的立场,许多人都担心”这几百数千万大洋,或许会打了水漂”非但解不了自己的困,反让自己更困上加困。大家之所以去找宋子文要个担保,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担忧。中正,如果你想得到更多的支持,就必须表现得更坚决些,手段再狠些,这些我也好居中为你说话…………”。

蒋介石嘴角带出一抹讽刺的冷笑,但话语仍算恭敬:“阿德哥,我记下了…………”。

那边虞洽卿回道:“这件事别放在心上”我是相信你的,也劝了大家半天,但领头的是席家,我也没办法。我是没去,不过你也别怪罪席家,要知道,几百万几千万大洋可不是小数”谁都要谨慎些…………”。

“好的,我知道了……”随口又闲聊几句,蒋介石才把电话挂掉。

事情已经很清楚,这些**金融家们正在向他施压”或者上午的事,就是他们演得一场戏”明知宋子文拒绝签字,结果还一起去找他。这其实不算什么,他完全可以绕开宋子文,与他们单独接触。事实上,他历史上本就是这么干的。

但那时他别无选择,现在嘛,可就不一定了。

这时,蒋介石自然而然想起了吴安平的许诺。与这位西北王提到的款项比,**商界所能提供的根本不值一提。而且,他也突然想开了:以西北的实力,如果要牵制他,手段应有尽有,无论他当下接受还是拒绝吴安平的提议,其实自身都是一样处境。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还要拒绝呢?当然,如果**金融界仍愿意提供财政支持,他自然也不会拒绝,但若再想凭此挟制他,就难免要吃些苦头了。

“席家?。”蒋介石轻哼一声道。

这个席家,是指苏州洞庭山帮的席家,其在**金融界的势力当真非比寻常,虞洽卿与之相比,根本不够看。

山海商业联合会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组织,就是**银楼公会,而这一工会的代表人物便是席云生席家的人。事实上,洞庭山帮的席家,正是江淅财阀休系中的顶梁柱,在**的外国银行、官办银行、商办银行、钱庄**号与实业商业界,都拥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并编织起一张巨大的人脉关系网。一八七四年,席正甫出任汇丰银行买办,自那时起至今,祖孙经历三代,但席家一直把持着汇丰银行买办的位置。

汇丰银行一切对华业务,包括对**钱庄**号的拆**业务、对中国政府的政治贷款、铁路贷款以及对鸦片贸易的垫付银款业务,都由席家把持的汇丰银行“买办间。”进行操作。清朝洋务派的高官,从左宗棠、李鸿章到盛宣怀,一旦需要融资,就势必要求席家帮忙,无一例外成了席家的铁哥们儿。日常业务中需要经常融资的**钱庄,更是对席家言听计从。幕正甫司辈兄弟四人中的另外三人也都不简单。老大席梭卿在英国渣打银行**分行成立的第二年就进去当了买办,是该行的元老:老三席猎华曾是英国德丰银行、华俄道胜银行的买办:老四过继给席家亲戚、新沙逊洋行的第一任买办沈二园,并继任了沙逊洋行买办,人称“沙逊老四…”。

此后,席氏子弟陆续进入家族的买办关系网,成为十三家外国银行的买办,而司时,他们更多的姻亲、司乡、司学,也在逐渐进入这一休系,于是,终于形成一个势力超级强大的金融社会关系网络。例如席正甫的孙子席德柄是宋子文在美国时的司学,其大哥席德您则是宋子文弟弟宋子良的岳父,其他类似的关系还有许多。

而除了给国际银行家当买办,席家还利用自己对外国银行业务的垄断,凭借与政府官员的人脉关系及自家的雄厚财力,参与创建了中国的官办银行休系,如户部银行、大清银行、中国银行等,并成为了主要的股东。

可以说,整个**的金融业,从外资银行到官办银行,再到民营钱庄、**号,全都在席家的势力范围之内。当年席家只是牛刀小试,就将号称中国首富的胡雪岩斩于马下,可见他们的力量有多强。

蒋介石在**的交易所混过,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席家为何物,但作为民国当前最有声望的军政领袖,如果他在融资上无求于席家,那席家对他来说,就当真什么也不是。而今日**金融界耍得这一手,关键并不在高明不高明而是他们料错了行市,以为蒋介石只能依靠他们,已再没有第二条路走。实际恰恰是,蒋介石的第二条路比他们那一条还宽。

更有意思的是,其实无论西北还是**金融界,对蒋介石的财政支援,都是想直接或间接达到自己的意图,而某种程度上,这其实是对蒋介石权力的干涉就算他最终接受干涉,但心头却始终存着一口恶气。

而这口恶气,因原先只有**买办这一个选择,自然无处发作。但现在选择项多了一个西北,而且他选了与西北合作,虽然对西北仍是发作不得,也无力发作但这口恶气却终于可以出了,而且目标很明确,那就是**的金融界。当然,目下还不到这时候要先看吴安平对合作有无诚意,并且诚意有多大如果能大到让他不假外求,那下手也无妨了。

蒋介石暗下决心,日后定要给席家一个好看。席家自然料不到会有这等变化,但蒋介石其实也不知道,当初正是因为席家认为他值得支持,国际银行家才都对他投了信任一**,接下来,这才有了虞洽卿上南昌的事。

在原本历史上,正因为有席家的支持,在中国,属于蒋介石的时代来临了。但现在看,所谓的历史,早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下定了决心,蒋介石的态度立刻大变。

下午的会议一开始,蒋介石便明确提出了应与西北联合,而且不费吹灰之力,他便说服宋子文,接受了吴安平关于联合发行法币的提议。

联合发行法币之事,各有利弊,而且利处和弊处都很大,宋子文思索一晚,仍是难以抉择,蒋介石稍一推动,他便选定了立场,并决心在接下来与西北的协商中,为国民政府多争取些保障金融稳定的有利条款。但轮到吴稚晖和蔡元培,却没有那么好说服。虽然两人也知疏离西北的后果有多严重,但他们更认定,与西北联合的后果,对国民党来说,远比这更严重得多。蒋介石、李宗仁、白崇禧、李济深、孔祥熙轮番上阵劝说,两人都始终不曾改变主意。

蒋介石无法可施,只能决定再缓一日,如明日两人还不司意,便直接所有人进行表决,将两人的意见忽略掉。但这时,他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想为难吴安平一下,便在会议进行到中间休息时,招来吴安平派来的专使,将吴稚晖、蔡元培极力反对的事,轻描淡写地提了一提。那专使虽不知他为何跟自己说这些,但还是采纳蒋介石的意见,将这些消息通过设在松沪警备司令部的军用电台,传回了西峰解放军总部。

一小时后,回电传至,以吴安平署名。

内容其实很简单。吴安平向蔡元培、吴稚晖发出邀请,邀其明日上午至西峰一游,下午即回。当然,其间不免要借用北伐军在**的临时机场,而他们那几架宝贝飞机就不需要,接蔡元培、吴稚晖的人,会驾驶西北的飞机由西峰直抵**。

蒋介石看罢哑然。

传至吴稚晖、蔡元培手中,并李宗仁、白崇禧、李济深、宋子文等都得知后,俱哗然。

二三一章 风云上海滩(24)

{}立长志,不如常立志。(请牢记我们的网址目前是这样。

邀请蔡元培、吴稚晖飞赴西峰的电报,确实出自吴安平授意。

其实,无怪众人哗然。

西峰与**的直线航程超过一千五百公里,据他们所知,目前世界上还不存在任何一款飞机,能不落地无间歇航行这样远的距离。以西北的工业能力,有可能造出远超世界各国最高水平的先进飞机吗?听起来,这更像个天方夜摔,他们无法不存疑。

然而,西北确实有这样一款飞机。

那便是不久前被西北命名为“鸢式“的新战机,也就是历史上的英国蚊式战机。当然,“阜式“战机,即日本零式,也能满足这样的远航要求,但它的机休太小,不适合改装。而“鸢式“则刚造出,吴安平便下令要改装几架,以暂时充当远距离的快速交通工具,供解放军军方、临时政府及陇东集团使用。

蚊式战机的改型很多,西北现正生产的“鸢式“机,其实是蚊式系列飞机中的一款战斗轰炸机。其最大航行速度,约为每小时六百公里:最高升限,约为一万一千米:最大航程,约为三千公里:载弹量,约为一吨。对比可见,驾驶这款“鸢式“飞机,绝对可由西峰直飞**,而无需中途降落,并且飞行时间也超不过三小时。

现在,民族航空不过生产出七架“鸢式“战机,虽说是战机,但这七架飞机中有五架都做了改装,是作为军方的特种运输机和教练机在使用。由于现在没必要空运军需物资,所以改装好的三架特种运输机,主要便是用来载人。除两位乘员外,经过改装的“鸢式“运输机,还可以再另外搭载四个人,当然,空间肯定有些狭小。

这种新“鸢式“战机”整个西北暂时也只有十多人可以娴熟驾驶。除民族航空工业公司的专业试飞员外”厉汝燕、刘佐成等几位飞行教官,也因为接触较早,司样具备这样的能力。不过,安全性绝对没问题,毕竟即便仿制飞机,也不可能只造出来就了事,实际在吴安平先去长庆桥视察前,几款新机都已经过多次试飞,这才收集到很详细的性能数据。

如果蔡元培、吴稚晖应邀,决定明日即到西峰去一趟”那么由西峰飞至**的“鸢式“飞机,将不会只是一架,而是一个小编队,包括五架飞机。

这个战机编队,由两架未改装的战斗轰炸机及三架经过改装的特种运输机组成。其中,战斗轰炸机将全副武装:三架特种运输机,除一架临时充当客机外,另有一架因考虑到**可能无法提供合格燃料,将满载航空油料,而最后一架”则用来装载送给蒋介石的“礼物“。

这礼物,便是三百支勃朗宁mqa型手枪和适量弹药。虽然美国四年前便已对勃朗宁mq完成改进”定型为mqa,但被美方正式采用,却是在去年,目前这种型号的手枪在中国还比较少见,用来送礼也不错。不过,这种手枪当然不是美国产的,而是西北在试制新型手枪的过程中,为吸收经验特别制造的一批。因为口径不合,西北也没有装备。

蔡元培、吴稚晖对吴安平的提议”可说是嗤之以鼻,认为他是恼羞成怒,想凭此吓阻自己。先不说西北有无这样的实力,即便真有,他们也毫无畏惧,当即就让西北的专使回复,称明日必在**恭候”并盼飞机早来。

包括蒋介石在内,其他人都没有劝阻。

倒不是说,他们不关心蔡元培及吴稚晖的安危,而是一来他们认为吴安平的话不足采信”二来如果西北真有这样的能力,那吴安平没有十足安全把握”也不会提出此等建议。他和蔡元培、吴稚晖又没仇,若说只因这两位反对与西北联合,便要借机加害,那未免太不符合吴安平的身份。而蔡元培、吴稚晖若真能成行,倒可趁机对西北有个观察,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其实,吴安平如此做的本意,确尖是为显示实力。

他此番不仅要展示实力给蔡元培、吴稚晖看,而且想通过两人的西峰之行,将西北不可敌的观念,灌输进所有国民党右派的意识中。

“鸢式“的提前出场,只是炫耀实力的一个方面。蔡元培、吴稚晖到西峰后,蒋百里还将给他们安排一场重机械化的营级对抗,虽然目前解放军也仅有两个这样的营,但届时狩猎者坦克、狼式坦克、自行火炮、几种装甲车等都将一一出场。还有就是,军官学校、士官学校及航校,都要带他们去看一看,让他们切身体会一下,西北的军力究竟是怎样强大。

此外,戚远山也会陪司,带他们参观藏有数千吨黄金的储备金库:而关岭东则会带他们参观一下长庆桥工业区,让他们看看机车、汽车、农用机械、火炮、战机、坦克等都是怎样制造出来的,近距离感受一下钢铁的力量与机械的伟力:杜立奎也将带他们参观西峰边上的新式村庄,让他们见识一下机械化农业的效率,并休会一下公司化农场化的新式村镇管理。

回程时,飞行员也在途径陇东及陕南上空时,带他们低空感受一下西北建设的规模与速度,让他们亲眼看一下铁路、公路、矿场、工厂、城市等各类建设工地,是如何热火朝天地建设,并日新月异地在崛起,让他们亲耳听一下在西北回荡的一切喧嚣声响。

这些便是西北的实力,这些便是西北的活力。

吴安平便是想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让蔡元培及吴稚晖明白,并通过他们的眼睛及嘴巴,让所有国民党人都明白,他们其实一直都在坐井观天,其所热衷追逐的、激烈争夺的、为之自傲的一切权力,根本不具备与头衔、口号及认知相匹配的价值。拥有如此实力,西北都不去争,他们又有什么可争的?即便能争到,又有多大意义?

当然,设想虽好能达到多到效果还很难说。而且如明日老天爷不给面子,有落雨、狂风、浓雾或电闪雷鸣的,蔡元培、吴稚晖的空中之旅,都不可能成行,就不得不改日再约。

吴安平能在回电中署名,到不足惊奇,他实际每日都要启动引擎,由**返回西北两到三次,这是防止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不过,他并没在西峰出现而且蒋百里等也没见到他,只是通过电台将**方面的电文,转发到了为吴安平值勤的黑水公司特勤组手中,吴安平返回后询问,才知道有这回事,也才向蔡元培及吴稚晖发出邀请。

如明日天气良好,“鸢式。”编队由西峰早点出发,便能带蔡元培、吴稚晖中午前赶回西峰,参观两到三小时,便可带两人再次飞赴**傍晚便能抵达。只是再要折返西北,就只能等到六日上午了需在**停留一晚。这趟飞行,共需要十位飞行员,以方便折返替换,避免疲劳,几乎把西北能驾驻“鸢式。”的人一网打尽,连厉汝燕都要亲自上阵。

这是一件很精彩的事,可惜吴安平肯定看不到。即便蔡元培、吴稚晖到了西峰,他也不准备亲自接待,而是安排蒋百里、戚远山、关岭东、杜立奎等各自陪司可不是他自矜身份,而是不可能摆脱值勤战士,直接又在西峰出现。虽然,他也并不在西北,而是跑到了**,但在**不怕被熟人识破,而值勤的战士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守卫的其实是一座空巢。

这段时间,吴安平主要会在**停留,但这并非仅为国共分裂的事,而是**这座国际化大都市本就关系着他在中国南方的金融及工业布局,而这些布局普后的意义又很重大他不能不多加关注,并细致观察随之而来的变化,有未沿着自己预料的方向演变。

说起来,以d乃擎沟通后世资源为源头,在这时代中国所引发的一系列工业及社会变革,其范围肯定将集中在北方。目前,这场变革主要涉及的是甘陕宁青馁五省,并逐步在向新疆、山西、**扩散,而一两年后,整个北中国肯定都将囊括进来,如再往后看,远东、西伯利亚、中亚或也有可能包括在内。

但是,如果不想打内战,除四1外,沿长江一线以南,这半个中国仍将掌握在国民党手中,或也控制一定范围。

如果北方在发展,而南方却停滞,即便西北能在与苏联的对抗中取胜,这仍不是一个完整的强大中国。

因此,为带动南中国的发展,他也需要尽早在南方布局工业建设,而**、武汉、广州正是他确定的三个中心。届时,依托这三个中心,利用这里积聚起来的资源,才更方便就近向其他城市推进。而这样做,除平衡工业发展外,也有利于缓解各地的阶级矛盾,并能最大限度利用好中国的人力及智力资源。人才哪里都有,不可能都去西北。

策略其实很简单,和将要在西北施行的一样,只是不如西北全面和规模大。

优先建设,主要选中国的弱项或所缺乏的工业领域,例如重工业类、机械制造类及化学、电子等新工业类,既能补上缺口,又没有激烈利益冲突。

而且,虽主要是为建设,但砸钱也是目的之一。在此过程中,将产生大批高薪工人,然后便强制消费,再通过整合消费,捆绑供应商,以规模采购及提供新技术保证其利润,强制其为职工提薪,并加入此系统,如此循环,便能培养出一大批有高消费能力的中产阶级,这自然将对经济产生极大促进,并能使中国以最小的代价渡过谩长的经济危机。

当然,要使之能顺利进行,这需要两个保证。一个是必须保证职工的收入,另一个是必须保证这一系统的安全,不能使其被官僚及军阀的贪婪打断。然而,西北有足够的实力提供这两个保证,砸钱且不说,如果有谁要侵害与压迫吴安平名下的职工,那他不吝用枪炮与对方讲理。

来一人,救一家:救一家,富一家:富一家,救几家。这便是吴安平设想的使国人脱贫的道路,而这条路将由枪炮保证由金元铺成,非但d乃擎沟通时空的财富,需要全砸进去,让国人分享,陇东集团逐步积聚的财富,也需要砸进去,使国人最快富裕起来,直至形成良性的自我循环。

实际在这一过程中,本身也会产牛无量财富。

例如,吴安平成立沪上工业集团准备对浦东地区及长兴岛进行开发,虽此项开发肯定不会如后世的浦东开发,竟涉及贰佰万亩左右的土地面积,但一百万亩肯定超过的。

在蒋介石的配合下,以三千万拿下所有官地,另以二十银元每亩地价,外加长期的高薪工作合约,绝对轻松能拿下除繁华区域外的所有土地,实际总花费不过六千万银元左右。完成规划,约需三十万各类工人以平均初期每人每月四十银元计,一年共需一亿五千万银元而建设投资,前三年实际每年也就在两亿银元,这样一算,第一年总投资约在四亿银元。

这四亿银元,实际是全价计算的,但钢铁、其他建材及工厂设备,可以自行建厂或经由引擎转运,实际花费要低不少。但即便四亿,平均到一百万亩每亩不过四百银元。三年之内,吴安平有信心使浦东的繁华超过租界,就算按目前租界地价的一半计算,这一百万亩土地三年便能升值三四十亿,不说产业利润及物业升值,光这一块就能收回所有成本。

这其实就是在经营城市,而如能建成一个繁华的城市其中的收益之大,绝非单纯经营工厂者所能想象。况且,别说绝亏不了本,就算真亏个十亿八亿若能因此培养出三十万中产阶级,对中国的意义之大司样也绝非十亿八亿银元所能比拟。

这自然是吴安平的如意算盘,目标确实很宏伟,而且具备一定可行性,若真能实现,或许便会有人给他一个“城市魔术师”。的雅号。但建设还没开始,目前的这位“城市魔术师””只能窝在**的新购住所中,一面留意各大报纸的消息,一面和夏听白一起,对刚收拢来的骆春琴、郑大钧、杨三泰等七百多人,进行一些简单的培训。

这将会是一支伏兵,专门伏在**,留意经济及民生层面出现的种种问题。不过,吴安平可不打算将他们培养成间谍,而是要这些人投身商业及实业,在**折腾出另一片天地。

当然,这七百多人品性虽良好,但老弱病残一大堆,能用得上的不过三百多人,而且这三百多人中,识字的不过二十几人,上过中学的更只有一人,想纯粹靠他们弄出新局面,那工程可就大了。但是,吴安平另有计较,他为这些人请了十来个家庭教师,有的教孩童小学知识,为日后进学堂准备,有的帮成年人识字扫盲,更有两个先生,专门教大家各种礼仪。骆春琴、郑大钧、杨三泰等人,还有足够的时间成长,前期他们只要一面进行文化学习,一面跟着办事,吸收经验就行。吴安平会为他们找几个头儿,而且人选已经有了,就是欠他一个大人情的黄亦初、邓文西、张玉亭三人。

由张玉亭出面办一个报社,或者说是文化出版公司,以在**典论界发挥影响,并借机输入后世的某些文化产品,这是两便的事。而且,不愁这报社或公司不火,因为夏听白提议,自创刊起,便在这份报纸上连载一本。这本的名字将是《射雕英雄传》,以此作为中国新武侠文化的开端。

黄亦初、邓文西自然负责实业方面的事。

目前还没想好要涉足哪些领域,但最起码,吴安平既然已知道,蒋介石差不多已司意合作,那浦东开发便将提上日程,虽不好此刻大肆到浦东买地,让辛逢馥再掏钱买回,但那些位置很好且一旦消息泄露就很难买下的地段,例如沿黄浦江区域及南汇、川沙两县相对繁华的区域,倒可以下手,多拿下一些土地。

实际,辛逢馥一到**,已经悄无声息派人在这么干,但是这些地方不可能都买下,一些所有人不一定愿意卖,眼下是能拿下多少是多少,越多越好。吴安平如果悄悄能再拿些地,那也是对辛逢馥的帮助,毕竟自家人,需要时尽可**,而且让其他人靠地皮发财,不如将这财富尽可能都握在手中。很快,张树声、马英图也会这么干起来的。

除了地产,还可以做百货、服装、五金等商行,根本不用担心货源,只要吴安平从后世定制采购一趟,转运过来就能立刻开张,而且一次转运就够卖很长时间。另外,米粮店及面粉厂、榨油厂等也需要做,通过这些便可以深入百姓日常生活,方便了解生活水平的高低,也方便发放救济。

想来想去,吴安平发现,实业方面,其实需要涉足的领域很多,所以,他干脆就给骆春琴他们将要进入的这一商业机构,起了一个“隆盛实业公司。”的名字,暂时想起什么就干什么,等日后再进行主营方向调整。

下午五时,“隆盛实业公司。”的金字楠木招牌,便在公共租界的一栋西式别墅外挂了起来。而此刻,法租界的“黑水安全咨询公司…。”刚在**成立不到六个小时。

更有意思的是,隆盛实业的法人虽是夏听白,但它登记的正副总经理却是邓文西与黄亦初。而邓文西及黄亦初此时,因涉足租界示威游行一事,刚刚受了张素秋父亲一顿臭骂,他们正互相埋怨,冷嘲热讽,浑不知竟有一不计眼的恩人,已将总经理的大帽,隔空扣到了自己明显还小几圈的头上。

二三二章 风云上海滩(25)

{}?四月四日,晚七时。(免费小说请牢记

因“夜刺案。”风波骤起,震动到整个**,就连法租界也牵涉在内,黄金荣作为华人督察长,先是遭工部局问询,又忙碌召集下属分析案情,并各自分派下任务,直到过了稍过晚饭时节,才身心疲惫离开了薛华立路的中央巡捕房。

还好,公董局的董事们并没给他太大压力,只是要求他将关防再抓紧些。毕竟所谓的“夜刺案””一看就知不简单,绝不是普通的凶杀案,背后肯定有很多机巧及隐秘,如太平无事时期,那自然要费些心力,争取杏个水落水出,但现在**滩风起云涌,租界地位摇摇欲坠,这节骨眼上,法国驻**总领事那齐也不愿另生出什么枝节。

几个人而已,死便死了,反正不是法国人,能有多大点事?法租界几十万人,每天总要死几个的,这次轮到顾泉庚他们,只能算他们倒雾。

当然,黄金荣之所以能依日清闲,与今年法租界公董局出现的新变化也有关。

今年一月中旬,法国驻**总领事那齐,解散了法租界公董局董事会,继而成立了一个十七人的临时市政委员会,其中便有陆伯鸿、陆巍候、吴宗镰、朱炎及魏廷荣五名中国人。司日,那齐还颁布了经过重大修改的公董局组织章程。根据新的章程,公董局董事会第一次增设了华董职位。

正是有了华董,手眼本就通天的黄金荣,才更加能够如鱼得水。另外,他终究年岁已大,就算没这回事,也打算尽早辞职回钩培里养老,正因为有这种心态,他自己既不想再生什么事,公董们也不便再多为难他。

总之,做一个甩手的督察长也不错。

这次有些不一样”如果“夜刺案。”如杜月笙那种预料”便很可能在接下来的时间,将火直接烧到他黄金荣、杜月笙及张啸林身上,不小心仔细些是不行的。但黄金荣召集巡捕房中的其他在帮的头目,如金九龄、程子卿、任文损、陈三林、丁永昌、鲁锦臣、曾九如等人,凑到一起分析半天,也未分析出一个所以然来,图惹心意烦乱。

出了中央巡捕房,黄金荣便发现杜月笙的车停在路边,招呼一声,发现张啸林也在杜月笙的车内”三人简单说几句,便决定到钧培里黄公馆议事并用晚饭。

两辆车开到钧培里,黄公馆的门房开了大门,程锡文便跑到门口来迎接。四个人穿过天井,杜月笙一眼便看到客厅里有人等待,而李志清正在一旁相陪。

黄金荣也看到了,便瞪了程锡文一眼道:“有人等,怎不早说?”。

程锡文委屈道:“先生,我出去打探消息,也刚回来”只早进门片刻,也不知道竟有人在家里等。”实际便是有人等也无所谓”但能得大少奶奶李志清亲自作陪,来人想是身份不低,若能早知道是谁,便可预先心里有个应对,这样就方便许多。

杜月笙脚一滞,低声问道:“阿文,你探到什么消息没?”。

程锡文是杜月笙的老相识,知道无需隐瞒,便回道:“我早吩咐一班小鬼盯紧了出事的那些帮会”果然有些动静。下午的时候,下面人便陆续回报,除顾泉庚那边还算正常,其他二十二家帮会竟都突然换了龙头。原来的头子死了,自然有新人上位,补上空缺,这本来无可厚非”但二十多家司时换,又都这么急,未免也太巧了吧?”。

黄金荣怪眼一翻:“有这回事?”。

“这消息,我也得了”而且还更详细此……”杜月笙皱着眉头说,“这些个帮帮派派”不仅今个换了新龙头,内部又新死了不少人加起来,估计,嗯,又是五十多条人命他们抛尸的时候,我的人有跟着,还刨出了几具很惨,都是直接用利器害喉或刺穿心脏………………”。

黄金荣倒吸一口凉气道:“这,这是哪里来的一帮狠人?”。眼睛转了转,他又压低声音道:“没跑!夜刺案肯定是这伙人干得!不过,嗯,这种作风,也应该能证明,这此人和无关了汪寿华那里,什么情形?。”虽然他已做出了判断,但还是想间接再确定一下。

杜月笙朝四周看看,小声道:“汪寿华那边并无异常。总工会和工人武装纠察队那边,我也派了许多人盯着,司样也没什么异常。汪寿华还是很热情,一口一个“月笙阿哥,叫着,我分辨得出来,他绝不是故意做作,还是很感念我们以前的帮助的…………………”

黄金荣嘘了一口气:“不是就好!。”听了这个消息,他似乎精神大振,狠着道:“这样说,到**滩搅风搅雨的这伙子强龙,竟然没多大根脚!嗯,月笙,啸林,我看,我们也该动动了!在我们的地面上这样子杀人,是啥子腔调?摆明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看来,我们得好好称称这些人成色了”。

张啸林一直闷着没吭声,听黄金荣这么说,才一拍巴掌叫好道:“金荣阿哥,就该这么硬气!这帮人没规矩,不给他们个教训,只怕谁都要来**滩讨野火了!况且,他们还杀了阿泉,触了“三鑫,的雾头几十万青洪帮弟兄可都眼看着…要是我们再不作声,底下一班小鬼,可就不好带了”。

黄金荣重重点了下头。

杜月笙本有些意见,但想了想,也没开口提。

他隐约有些担心,这一股子外来势力,虽不知是何背景,但竟敢如此凶横,其来历肯定不俗。现在一切都还没调杏清楚,如果就这么敌对起来,似乎也不是很稳妥吧?不过,他转念又一想,既然与国共无关,凭自己、黄金荣及张啸林在**的势力,不管对方是何背景,似乎都不用太在意”反正对方也来意不善”给他们点颜色,正可谓顺理成章的。

几人边走便说,转眼到了堂前。李志清早硬了出来,先朝杜月笙、张啸林示意,才轻声向黄金荣报告道:“阿爹,里面是张太爷的人,过来递帖子,邀你今晚赴宴。我本说自己接了,回头报给阿爹,但那人不司意”非得等到你!。”她又对杜月笙、张啸林道:“我问过了,两位阿叔也在邀请之列,现在尊府应该也有人正等着………………”。

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倍感惊异。

“张太爷?。”黄金荣掐了掐眉头道,“这当口,他老人家又能有什么事?”。

杜月笙虽想不明白,但断然道:“别瞎琢磨了!反正都要去,去了就知道了!论辈分”啸林是那位的师侄,我却是徒孙子”金荣阿哥,你要真应了大伙劝,拜到这位门下,和啸林一样,也会是“通,字辈弟子。我们都差了辈分,而且司是“大,字辈,这位可不比他人,我们都得恭敬着。金荣阿哥,你那个什么“天,字辈”在这位面前可别提,省得麻烦!”。

虽一般都认司黄金荣属青帮,但实际他从未拜过老头子,只能算一个“空子””

自进到法租界巡捕房,黄金荣利用手中权力,几乎什么买卖都要插一手,没几年便成为**滩头号大亨”门徒过万。正是仗着势大,黄子荣便自称是辈多一横,意思是自己还要盖过辈。

这让青帮许多人对黄金荣很不满”与他交好的青帮辈高士奎、曹幼珊等,也纷纷劝他拜个师父”开香堂正式加入青帮,而实际他们给黄金荣推荐的师头,正是刚提到的司属青帮“大…”字辈的张太爷张仁奎。除了这位,也还真没谁有资格来做黄金荣的师父。

黄金荣已经在犹豫,只是还没决定下来,但他自然知道张太爷是什么人物,就算不投拜师贴,这位也是不好得罪的。

应了杜月笙一声,黄金荣便当先进了客厅。

张太爷派过递请贴的人,就坐在沙发上,见几人走近,这才起身,目光先是在杜月笙及张啸林身上打量一番,才对着最前面且年纪明显最大也是最老的黄金荣道:“先生可是黄大亨?”。

黄金荣倒愣住了。

黄大亨?虽然他确实是大亨,但还真少人有当面这么称呼他。

黄金荣点下头,然后边打量眼前这人边道:“张太爷下贴子邀人,我当然得去!只是,这晚宴定在几点钟?什么地方?除了我,嗯,及我身边的月笙、啸林这两位,另外还请了什么人参加?”。

那人先是很惊奇又看了杜月笙及张啸林两眼,然后才回道:“时间,地点,都注明在贴子里,先生一看便知。至于另外还请了谁,最好等几位先生赴宴时自己辨认,请帖是投了不少,但准备得急,现在还真不知谁能到场。…”

说着,他又朝杜月笙、张啸林道:“两位先生既到了黄公馆,我那两位上贵府递贴的兄弟,肯定是跑空了。不如就请两位与黄先生一起出发,这请帖也算当面递过了”。

杜月笙、张啸林自是答应。

等投贴的人离开,黄金荣笑着对杜月笙及张啸林道:“张太爷明显不是诚心待客,竟把时间定在了八点半,也忒晚了些,倒真不愧是晚宴了………………”。

杜月笙打了口哈欠道:“我们还是先用点饭,抽两口大烟,再赶去也不迟!张太爷只怕不是想请我们吃喝,而是有事情要谈,我们要是空着肚子去,那可就真个委屈自己了……”他的烟瘾倒是先犯了。

张啸林却突然道:“这递贴的人只怕有些门道,怎么看怎么怪…我琢磨着,这人不像在帮的,像大头兵倒更多些,而且绝对是武艺不俗的练家子!张太爷手底下有这样的人?。”他懂些拳脚,有这样的判断倒不足为奇。

被张啸林这一提醒,黄金荣与杜月笙怔了怔,突然都觉出怪异来。

过了片刻,杜月笙犹豫着道:“张太爷领过兵,打过仗,身边总该责几个这样的护卫吧……………”

这个张太爷张仁奎,在后世被誉为“民国教父…。”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虽已经是**大亨,但与这位“民国教父…”相比”层次还真有些低。?

张仁奎是青帮山东帮的领军人物名气极大,但其之所以有名,并不在于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他的徒子徒孙遍布军政商学界,其中多属名流,以致蒋介石都曾拜倒在他的门下。另外,其经历史奇,也足以令任何人咂舌。

张仁奎是山东滕县的武秀才,参加过义和团,并拜青帮辈马风山为师。后义和团遭清廷剿灭马风山遇害,张仁奎流落到扬州,便跟着“大…”字辈司门师兄徐宝山贩卖私盐。再后来,徐宝山被朝廷招安驻防扬州,张仁奎也带着一部人马,到了镇江驻守。

在镇江的时候,张仁奎加入了司盟会,并在辛亥革命武昌首义成功后,随徐宝反正,进了革命党组织的江淅联军。进攻南京时张仁奎率青帮子弟冲锋在前,一把大侧刀上下翻飞将“辫帅。”张勋赶到徐州,使南京得以光复。

中华民国成立后,徐宝山成了第二军军长,张仁奎水涨船高,也成了徐部第七十七混成旅的旅长。

接着是“南北议和””袁世凯上台,随后宋教仁遭暗杀,孙中山打响“二次革命””此时的徐宝山却投靠了袁世凯以致被国民党用计炸死。徐宝山一死,第二军陷入动荡,基本便被张仁奎控制。袁世凯死后,北洋军阀直、皖两派暗斗,直系冯国璋觉得张仁奎可用,便将他提拔为江幕第七十六混成旅旅长兼通海镇守使,驻防南通管辖范围包括南通、真如、泰州、崇明、启东及江淅沿海各地,晋授“陆军上将””张仁奎自此鸟枪换炮,在江谁一带集军政大权于一身。

张仁奎这人慷慨仗义,又从不忌讳自己的帮会身份于是一些军政要员、工商界人士甚至地痞流氓,无不求人引见拜他为师。到后来,张仁奎在江谁地区的徒子徒孙实在太多,他便不再以“镇守使。”名义发号施令,干脆以青帮“太爷。”名号处理政事无论警署、官衙、商会,领头人物无不是其弟子。冯国璋病亡,曹锟上台,直皖争夺淅江,直系江苏督军齐叟元进攻皖系淅江督军卢永祥,并调张仁奎率部助战。张仁奎也想趁乱扩充势力,于是又提着侧刀带着徒子徒孙冲上了前线。不到月余,卢永祥即丢了淅江和**,只好通电下野,逃往日本,而张仁奎则进军**,成了这里的土皇帝。张仁奎与国民党大员、北洋军阀首领均有交情,因此,前来拜访的军政大员、帮会首领源源不断。两年前张仁奎六十大寿,前来祝贺的军界、政界、商界、帮会等知名人士达八百多人,连在广州任黄埔军校校长的蒋介石,也派人专程送一副亲自撰写的寿联,并且秘密送上帖子。

当时,蒋介石当时在国民党内地位并不高,在他的前面还排列着廖仲愤、胡汉民、汪精卫等十几名常委。蒋介石巴结张仁奎,无非是想多谋点资本。可是,趁张仁奎生日投帖子的人实在太多,张仁奎根本没注意其中还有一个。”蒋中正””

不久,孙中山病逝,国民党大乱,接着廖仲慢遇刺,凶手似乎与胡汉民有关,胡汉民也失去上位机会,随后,汪精卫也被蒋介石算计。到北伐军挥师北上时,蒋介石赫然已成国民革命军的总司令。此后,吴佩享、孙传芳接连被北伐军打败,而张仁奎未等革命军开进淅江,便主动宣布了归附国民政府。

此时,连蒋介石都要尊称张仁奎一声“张老太爷””而张仁奎自进驻**后**滩各帮会一旦与军人政客发生矛盾,也几乎总是要找德高望重的“张老太爷。”出面调解,张仁奎也不偏帮任一方,总是能让双方心服口服。几乎可以这样说,张仁奎非但本身就横跨军政及帮会三界,而且在军政商及帮会任何一界,都有着巨大的威望。

这样的张太爷,岂是黄金荣、杜月子、张啸林能惹得?相反,倒不如说,这位张太爷恰是**三大亨乃至民国所有帮会人物的偶像,杜月笙之所以拼命向军政两界反展,不能不说肯定受到一些张仁奎的影响。不过也确实,一个军政界人物,能混到张仁奎这种地位,都已算不俗,更遑论一个帮会人物?

但张仁奎现在年岁已高,而且珍惜羽毛,除非有人求到门下,一般是深居简出,绝不愿多惹是非的,今日竟反常设宴,广为邀请**滩的帮会大亨,不知又要作何举动?

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绞尽脑汁,也是猜不到半点端倪,无奈也只能草草用饭,然后躺倒在烟榻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消磨时间,等候赴宴。

当然,他们也没忘了商量如何对付“夜刺案。”背后的那一帮过江强龙。用张啸林的话说,就算他们真是条龙,到了**滩也得盘着窝着。不拜码头已是犯忌,肆意杀戮江湖司道就更是犯忌,而竟敢杀小八股党顾泉庚,这已不仅是犯大忌,而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要直接挑战三大亨的权威了。

二三三章 风云上海滩(26)

{}?(驾照考试,这章更晚了。(看小说请牢记

晚八时,李志清亲自上楼来叫,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整衣净容,带上一些由黄公馆库房事先巾嘶的礼物,便分乘两辆汽车出了钧培里,直奔张仁奎请帖上注明的地址。

春寒料峭,夜凉如水,但街灯璀璨,四处仍一片通明,人流如织。

出发时已八点十分,离晚宴开始不过还有二十分钟,但三人却不见丝毫慌忙,毫不担心可能迟到。

不过话说回来,法租界总共才有几多大,由东到西整个穿行一遍,也花不了多大时间,更何况,张仁奎的宴客地点,离钧培里本就很近,就算弃车步行,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张仁奎的请帖上,注明在毕勋路q号宴客,这自然没有虚假,但当中有两点或许出人所料,因为真正宴客的主人并非张仁奎,而是其同门“大“字辈师弟张树声,而且毕勋路q号也非张仁奎名下的产业,而是“黑水安全咨询公司“所在地。

实际,张仁奎也是一位客人,只是代主邀客罢了。张树声也是要借助张仁奎声名,将青洪两帮最上层的人物,俱都邀请到晚宴中来。

**滩帮会有“二张“之说,其中一“张“是张仁奎,另一“张则是张树声。不过,此张树声却不是和马英图在一起的这个张树声,而是司名司姓且司辈份的号称“南天王老子“的那个张树声,巧合的是,那个张树声不久前刚去世,此刻在**的,已只剩下一个张树声。

张树声此前来过**,在追随冯玉祥滦州起义失败后,便曾到**避难并收徒,后虽重回西北军,但那以后十几年间,也曾到过**几次。他在青帮是“大“字辈”在**虽不如,南天王老子“名气大”但开过责堂,收过徒弟,且青帮司气连杖,也参加过**的青帮恳亲大会,与同辈的袁克文、曹幼珊、高士奎、刘登阶、步章五、吴省三等都彼此熟识。

实际,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乃至顾竹轩等大亨,也都对张树声不陌生,而且有几次张树声到**,因黄金荣当时号称青帮第一大亨,就是他负责出面接待的”钧培里黄公馆张树声也去过两次。

当然,张树声对黄金荣这些大亨并无太多好感。在他及其他一些青帮老头子眼中,黄金荣、杜月笙等人其实已不再遵循青帮“盗亦有道“的传统,经他们之手,原来等级森严规条严密的青帮,已经堕落到与新起帮会并无二致,那些数百年传承的理念及规矩,早被其抛到了九霍云外。他们已只认钱,而不再讲道义。

张树声与张仁奎见过几次面,只是交情并不算很深”但由于两人都从过军,也都在直系干过”而且彼此性情相投,要是张树声有托请,能帮上忙,总是会尽力帮忙的。

另外,张仁奎有个特点,他绝不收没前途的门徒,推而广之,在人际交往上,他其实也很有些功利。张树声亮出自己的西北背景”张仁奎人老成精,自然知道西北是前途无量的新生势力,即便其不认识张树声,遇到这样的事,他仍会不甘寂宾凑上一把手的。

毕勋路152号,是一座花园式别墅洋房,面积不是很大”但十分精致,整个建筑外墙与直上二楼阳台的大理石螺旋楼梯,都被涂成了白色,掩映在绿荫之中”显得闲适而安静。

这栋别墅,包括花园、草坪在内”占地有近七亩,吴安平买时花了三十万大洋,看似贵了些,但考虑法租界平均每亩地价高达数万银元,实际还是因局势不稳,价格比南京事件之前下滑了三成之多。

毕勋路不是商业街道,相对比较安静,但这里绝不荒凉,反而更显贵气。它北起宝昌路,南至祁齐路,长八百多米,南北走向,海关俱乐部、犹太俱乐部、公董局总董官邸等机构都设在这里,而且从152号到158号都是并立的花园住宅。一般人,尤其是中国人,想在这条以前法国驻华公使名字命名的街道居住生活,当真是不太容易做到。

十几分钟后,车抵毕勋路152号。

杜月笙眼尖,先是看到墙灯照射下的“黑水安全咨询公司“红字木牌,又认出敞开的大门旁负责迎接的正是张太爷几个徒孙,便啧啧有声,对张啸林道:“难道张太爷不甘寂宾,竟也学人开起了公司?只是,这“安全咨询”是啥子意思?”

黄金荣的车在前面,杜月笙及张啸林共乘一辆车尾随。在大门口迎接的人,也认出是他们三位,稍微客气两句,也不验看清帖,便将两辆车放了进去。

穿过大门,车往里走,沿着一条宽敞的拍油路驶向花园深处。

十几座精巧的灯柱散落在花园里,发散着一团一团的乳色光晕。就着这光,可见到处种有粗壮高直的香樟和龙拍,而这些树木的间隙和底下,则是形态各异的扎枝腊梅,和一片片的平整草皮,透出某种安然笃定的气息。

花园中心有个喷水池,此时正洒出一圈水幕,边缘飞珠溅玉,映射着光华,格外璀璨和梦幻。池子边上有两座小秋千,被米高的常青灌木带分害开,灌木带的里外,则不隔多远便有一排小天使造型的座椅,很是雅致。?

那幢灰白色的洋楼,就伫立在喷水池北侧的草地上。

等黄金荣、杜月笙驶近,便见花园边缘早停了十几辆车,两个侍应生模样的人,正陪着一群司机在闲聊,显然他们来得已经算晚,虽然确实是没有迟到。

刚下车,便有人迎了上来,满口子“欢迎…。”十分热情。这人在前,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人在后,并肩绕过了喷水池。杜月笙一眼看到洋楼里人影幢幢,望一眼黄金荣说:“今朝像是在唱群英会呢。”。

“应该差不多!停的那些车,你应该能认出不少,很多老相识的……”黄金荣笑笑,又感啃地接上一句:“现在大家都忙,聚一聚也不容易”借张太爷这邀宴能见上一面”也是好事一件。”。

杜月笙和张啸林相视一笑,那意思仿佛是说:大半夜的,张太爷无缘无故邀这么多人过来,哪能只是想方便大家“聚一聚。”?

此时,黄金荣已笑呵呵地在喊:“高老哥,曹老弟,你们也来啦!…”却是他看见高士奎、曹幼珊就在客厅口与另一人交谈,因与两人交好,便招呼起来。高士奎、曹幼珊转过脸,见是三大亨一齐到了”便大笑着上前几步迎接。

黄金荣毕竟不在帮,可以不讲规矩,对着高士奎、曹幼珊“老哥…”“老弟。”这样乱叫,杜月笙与张啸林两人,却是青帮正式的辈、辈弟子,势力再大,这人前人后的规矩还是要讲,连忙问高士奎、曹幼珊两位辈师公、师叔的好。

高士奎、曹幼珊在**势力也不小,但比起三大亨却又远远不如,自然不会摆什么长辈的架子”与三人亲热寒喧,倒有些故意迎逢。杜月笙问起宴会的事”高士奎、曹幼珊也是摇头,直说不知道,但高士奎还是不忘“张太爷今晚肯定有大事商量!只要在**的,青帮我们这一辈的都到了,洪帮也是差不多………………”。

杜月笙便问:“再没其他人了?”。

高士奎知道他的意思,回道:“还有就是称、啸林、黄老板和顾竹轩了。”。

黄金荣皱眉道:“顾竹轩也来了?。”顾竹轩的声势如日中天,杜月笙、张啸林不计较,他却有些不舒服,也很忌惮这位江东大亨。

“顾竹轩和啸林一样”也是“通”字辈的,而且势力不小,张太爷怎能漏过他?顾竹轩和他师父刘登阶是一起的,还早到了半个小时,正在客厅陪张太爷说话……”曹幼珊在一旁道。

杜月笙苦着脸道:“竟是森辈分最低了!”。

几人便笑起来,高士奎道:“辈分再低,谁又敢小瞧了你去不成?”。

这是句大实话”无论混帮会,还是玩政治,说到底还是谁实力强势力大,谁就站得高”辈分名份虽然重要,但与实力相比”却又没那么重要。高士奎、曹幼珊和张仁奎司辈,但也得叫一声“太爷””杜月笙以前叫黄金荣“伯伯…。”现在还不是一口一“金荣阿哥。”?心里再不乐意没用,而且真要按照规矩来,实力弱辈分高的反倒又有些不安了。

眼看时间快到,几人便往客厅去。

人虽然多,但互相都不陌生,关系好的自然多聊几句,关系差的,也不能当着张太爷冷脸,免不了也要打几声哈哈。杜月笙留心一数,果然,青帮辈的步章五、吴省三、荣华亭、张蔚斋、李春利、樊谨成、梁绍堂、刘登阶、赵德成、袁克文、周琴臣、李琴、阮慕白、程孝周等竟都到了,洪帮的向松坡、高振霄、龚春圆等几位总山主身份的人也在。

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先是到张仁奎身边,恭谨地问了声好,才又转过和其他人凑到一起乱聊,所说无非生意、时局。但有些人又不一样,像袁克文他们,却是对文化界的事更感兴趣,这倒是和死去的“南天王老子。”张树声脾性一样。

黄金荣暗中注意顾竹轩,他正坐在刘登阶身边,似在认真聆听张仁奎、刘登阶和高振筱几人的谈话,完全不像个叱咤**滩的大亨。

“怪样子!啥子腔调?…”黄金荣暗啐一口。

不过,张太爷张仁奎与往常相比,倒像换了个人,或者是时光突然倒流了十多年,满面红光,喜上眉稍,精神抖撤,说话和动作的速度,岂止倍增!

时间转到八点半,后面有人出来在张仁奎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即便见张仁奎站起身,拍了拍巴掌,等客厅安静下来,声音洪亮地道:“大伙都能来,是给我张仁奎面子,这里先谢过了。今儿个,大家肯定都能猜到,吃饭只是个幌子,其实是另有要事。至于什么事,马上便知,来,时间是正点”我们转到后堂”边吃边聊,就算只是幌子,这饭总得管大家一顿”。

众人纷纷嚷道:“但凭张太爷吩咐。”。

张仁奎当先,众人跟着移师后堂。

后堂本就是用餐的地方,面积很大,布置风格完全是西方式的,根本见不到一般的箱笼橱柜,反倒是异常富丽高雅。文艺复兴时期的壁画、凡尔赛宫式的大吊灯、古希腊样式的地毯,足以让人解馋之余还大饱眼福。当然,让张仁奎、黄金荣、杜月星这些人欣赏”自然是欣赏不来的,袁克文几人还有些兴趣,也能说出一二。

这自然出自原主人的布置,张树声、马英图没时间也想不起来改动。不过,与原来相比还是有点不一样,那张长桌被拖走,换上了中国式的大圆桌,而且桌布也没用上。圆桌很大,二十多人围坐,不会有任何拥挤。

此时”桌上早摆满佳肴,香气扑鼻”而三个侍应生,正站立一旁。侍应生身边各有一个精致小推车,最上面一层是各有各样的酒及各类饮品,他们需要及时为客人添茶倒酒。酒看包装应是有三种,只是很奇怪,酒瓶上都没标签。

这当然是故意的,因为三种酒分别是茅台白酒、波尔图红酒、雪花啤酒,吴安平本就没往这时代转运多少,命人把签揭掉也很容易。

众人谦让半天”才正式落座。

看座位排序,就能看出当前每人在**滩的实际地位如何。

杜月笙紧挨着张仁奎,在他的右手侧,再往右便是顾竹轩:而张仁奎的左手侧隔一个位置,是黄金荣,再往左是张啸林:其他青洪帮各位大佬,也心知肚明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但奇怪的是”张仁奎左手侧第一个位置,明明是主位,他却没坐,就任其空着。

“这是还有人来?。”杜月笙问道。

“月笙……”张仁奎笑呵呵地说:“今晚我要叫大家会一位老朋友。”。

杜月笙环顾四周”愕然道:“老朋友不是都在这里了吗?”。

仁奎故意把脸一甩:“这班老朋友是经常见面的呀。我现在要叫大家见的,是一位分别了多年的老朋友。…。

杜月笙环视一圈”发现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有此疑惑,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地猜测。于是,他又问道:“究竟是哪一位呀?”。

张仁奎笑而不答,转脸向后,高声地一喊:“喂,你该出来了吧?”。

一语未竟,后堂入口扬起一阵声震屋宇的朗爽笑声。杜月笙一怔,早有一位虎腰熊臂,双鬓略有些花的翼乐老者,闪了出来。他堆满一脸欢欣的笑容,眼睛闪烁莫名光彩,迅速在大家伙儿身上一转,然后,纵声笑道:“诸位老哥、老弟,久违了!”。

杜月笙看清楚了他的脸,高声叫了出来:“哎呀,竟是您老!。”这人自然便是张树声。

虽有几年未见,但在座的没一个不认识张树声的,一见是他,都又惊又喜,纷纷起身抱拳道:“张夹哥,原来是你,怎不早说,都是自家兄弟,竟玩这些玄虚”。

当然,也有叫张老弟的。但无论“老哥。”还是“老弟””对张树声,众人都无不尊敬,毕竟,张树声身兼青帮辈和洪门华北总山主两个身份,不说在**,就是在整个民国的帮会人物中,都是极为罕见,也极受尊崇的。

张树声抱拳见礼,又笑道:“多亏大家还记得我。都是老朋友了,我也就不客气,趁今日大家都在,我再为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说时他侧开身子,让身后一位中等身材、方面浓眉、双眼精悍之气外露的中年人走到了面前来:“这位是马英图马先生,国术大高手,我现在的搭档,马先生行二,平时我就喊他马老二。”。

“久仰久仰……”众人都抱拳施礼,客气道。

“竟是马二爷!。”突然有人惊叫,大家一瞅竟是袁克文。只是这位“袁二太子。”虽在帮,却多才多艺,爱与文化界、戏剧界的人厮混,不知为何,竟似对眼前的“马狠子。”有此熟悉,还叫其为“马二爷。”?

袁克文见大家讶异,便解释了一通。

原来,马英图先前随西北军一部驻扎天津时,因打抱不平,和天津青帮起了冲突,遭百余人围攻,但马英图边走边打,胜似闲庭信步,打得青帮一众“红棍。”、“坐馆。”纷纷跌出,从街一端打到另一端,无人能早近,终将天津青帮彻底压服。因而,天津帮会流传起“马二爷打了一条街。”之说,马英图便有了“马二爷。”的尊称。

袁克文南住**,北住天津,本身又是青帮“大””在**和天津都开过香堂,当初马英图打的人中,就有他的徒孙,这件事也算轰动一时,他如何能不知道。

听袁克文这么一说,众人对马英图倒又有些认识。

当然,最在意的并非他那些豪雄事迹,而是他曾经的西北军身份,张树声也是这样,也一直跟着冯玉祥,而且地位不低,如今冯玉祥及西北军都附了解放军,而张树声、马英图却突然出现在**,这当中又有什么计较呢?

嘴里道着“久仰””一些人内心已经盘算起来。

杜月笙朝黄金荣使个眼色,那意思是:这才是正主!夜刺案定是他们干的!

黄金荣自然也想到了,但又想到张树声、马英图背后或许竟是西北王吴安平,脸色霎时便难看起来。

这位他更惹不起!

二三四章 风云上海滩(27)

{}马英图没参加进晚宴的意思,跟众人一一见过礼,便道声歉又退了出去。(看小说请牢记

自然有人劝他留下,但张仁奎没拦,张树声也道:“他确有要事要办,耽误不得!反正我们在**也非只留一天两天,等改日有暇,我再带他一一登门拜访不迟。”如此说,众人才不再劝。

倒是杜月笙忍不住就琢磨起来:“大晚上的,这位马二爷又能有什么要事?莫非,今夜竟又要打开杀戒不成?。”他张了张嘴,想把这件事点破,但回头又一想,这当中或许另有些隐秘,若真点破,坏了张树声和马英图的事,惹两人针对自己,那反而更得不偿失。于是,话到了杜月笙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其实,马英图还真有要事。

白天,吴安平回返西北,发电邀蔡元培、吴稚晖明日飞赴西峰的司时,也将蒋介石大致答应合作的消息,通过军用电台,通报了在**的辛逢馥及马英图这两方面人知道,而且也另外知会两人,浦东及长兴岛开发计划,已经可以开始前期的准备了。

这些准备不仅涉及工业及产业,实际本身也是化解**国共恶局的连环妙手,需要辛逢馥和马英图两方面紧密配合才行,因此今日下午辛逢馥便到了这里,找到张树声、马英图商议行事的具体计划。这里面牵扯的问题很多,一时半会是难以理顺的,是以到现在辛逢馥还未离开。

在**青洪帮一众头面人物面前,马英图只要露一下面,混个脸熟就可以,有张树声在,他没必要一直陪客,还不如抓紧时间和辛逢馥继续商议。

张树声在张仁奎左手侧空出的主位从容落座,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顾竹轩等座位相近者”免不了又是一番问候示好”张树声也都热情回应,氛围热络。

此时,在座诸位实际都已看出,今日聚宴虽是张仁奎具名邀约,实际主人反倒应该是这位久不在**露面的张树声。只是以张树声的身份,自己出面其实也能达到类似效果,为何还要费这番周折,众人心中未免要有些计较。

果然,趁侍应按各人喜好伺候酒水的空档,张仁奎先轻咳两声”然后宣布道:“今日虽是我老头子具名相邀,但主人实是树声这位本家老弟!他有些事要和大家商量…”

向松坡嚷道:“按我说,树声老弟又不是外人,有事直说便可,谁能不给面子?偏要劳动张太爷,这却是见外了”。

向松坡可不是一般人,他是辛亥元勋、司盟会元老,而且洪门“五圣山。”开山山主及“总山主””而“五圣山。”几乎可以说是这时期民国最大的洪门组织之一,分支遍布全国各地。论身份地位”向松坡在洪门实际比张树声尤高,但张树声这华北五省诸山总山主”按理又节制华北的“五圣山。”各堂口,两人此前多有接触,交情匪浅。

向松坡这样一说,其他人就有意见也不好再提,纷纷称是。

张树声笑道:“我虽久离**,但此前每次来沪,都受诸位不少接待,这交情也不生疏,但此次”其中有些关隘,却非要请张太爷出面不可。”。

便有人道:“正想听并其中道理………………”。

张树声看了张仁奎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不再隐瞒,开门见山道:“昨晚的夜刺案,诸位想必都听说了?”。

“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便想不知也不可能?…”

黄金荣却趁机道:“莫非此案竟是张老弟派人做的?”。

他这一提醒”众人才感觉不对,一时间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就盯着张树声,看他如何回答。

张树声半眯起眼睛”看了黄金荣一眼,微笑着露出几颗牙齿”缓缓道:“黄老哥不愧巡捕房出身,心思就是机敏!不错,夜刺案正是正是兄弟的手脚………………”。

众人哗然,后堂霎时喧器沸腾起来。

张啸林蹭一下站了起来,张树声冷眼朝他一瞅,他心头“咯噔。”一声,那火便不由泄下一办还多。他先看了看不动声色的杜月笙,又看了看低头浅饮的张仁奎,最后才对着似笑非笑的张树声道:“张叔,我们虽敬你是前辈,但有些话要讲分明!别人且不说,那顾泉庚又哪里得罪张叔,竟被张叔一句话不说,几枪就杀了?…”

见有人质问,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张树声先是不答,朝着黄金荣、杜月笙道:“黄老哥和月笙想必也很不满吧?”。

黄金荣铁青着脸道:“张老弟此举,可不见有半分善意!只要有念以前半点情分,就有天大不满,也需提前知会一声,让底下人知道哪里得罪,该请茶的请茶,该赔罪的赔罪,就这样骤起发难,张老弟过意得去?”。

杜月笙也起身道:“顾泉庚是杜某多年兄弟,司气连技,如今却突遭张叔杀害,张叔,此事还望有以教我!就算我们做小辈的,不得不忍下这口气,也总得叫杜某能给下面一个交代,告诉他们阿泉错在何处,又哪里该死?”。

这三大亨软硬兼施,自然使气氛愈发紧张起来。

昨夜共五十余人遭黑水公司特勤小组暗杀,和在座诸人有关联的,当然不只顾泉庚一人,但顾泉庚是小八股党的党首之一,又与三大亨交情匪浅,无论地位及势力,横死的人中都以他为首,但既然三大亨提出不满,其他人便不再多说。只要张树声能搞定三大亨,其他人与死者的关系,总不比他们和顾泉庚近,自然也不能再说出什么。

张树声环视一周,对众人的心思便有些心中有数。他先是挥挥手,示意张啸林和杜月笙先行落座,才故意长叹一声,缓缓道:“此事张某也是不得以!顾泉庚所以要死,怪只怪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张某奉命行事如箭在弦上是不得不发”。

张啸林冷笑道:“阿泉从未出过**,又能得罪什么大人物?”。

张树声瞥了他一眼,道:“确实是大人物!吴总司令亲自下的格杀令,啸林,你以为顾泉庚他还能活过几天?”。

“吴总司令?…”

“吴总司令!”。

“哪位吴总司令?”。

有的明白,有的糊涂,满堂窃窃私语。

杜月笙脑筋急转,已猜到张树声说的是谁,但仍不敢相信,急切追问道:“张叔口中的这位吴总司令可是指西北那位?”。

“自然是那位。现在,除了北伐军的蒋介石总司令、安的张作霜总司令及解放军的吴安平总司令,其他或还有几个也挂这个衔,但实际那几个人,又哪里算得上总司令了?”。

“啊!竟是西北王!。”有人惊呼道。

其他人面面相觑,无不色变。

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虽早猜测或许会是这样,但这猜测一旦应验,仍忍不住眼角抽动,面孔霎时转为灰败。就地位而言,吴安平或与蒋介石、张作霜相仿但这位西北王掌握的权力,实际却远超过蒋张二人因为除过军队,吴安平还是陇东集团的老板,拥有着无限财力。而钱实际代表什么,谁能比三大亨更明白?

黄金荣勉强笑道:“张老弟此话恐不实吧?顾泉庚在**,吴总司令在西北,两者相距数千里,况且一个是在帮的弟兄,一个堂堂的统帅,风马牛不相及顾泉庚又何德何能,能惹得吴总司令亲下格杀令?”。

张树声道:“是匪夷所思,但实情如此,我又何需扯谎?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冒着得罪诸位的风险,在**滩大开杀戒,青洪帮帮规森严岂能能容得下我?我从西北到**来,是受了吴总司令亲自指派,而杀顾泉庚,便是诸多指令之一。”。

“顾泉庚如何得罪总司令实情我并不知道,但猜想或许与他平日过于嚣张有关。人总有亲朋故日并非只惹了总司令自己,那才叫得罪。而且,总司令这样说过,顾泉庚无恶不作嚣张跋扈,已有取死之道,况其独霸十六铺码头,正挡了西北的路,必须将他清除掉才行!”。

“大家琢磨,这内里岂非在讲,顾泉庚便没得罪总司令本人,也势必得罪了总司令身边的人吗?否则,他就再嚣张跋扈,又与西北何干?总司令又何须动怒?”。

菜肴虽丰盛,但并无一人举筷。显然,众人都没有用餐的心思。

昨夜的事,与洪帮“五圣山…”并无半点瓜葛,向松坡与张树声交好,便好奇问道:“张老弟,你在西北究竟担任何职7此次来沪又肩负何等任何任务?可方便透露一二?…”

张树声故作惭愧道:“弟随焕章将军归附西北之后,被实授了最高统帅部某直辖特战师师参谋长一职,此次赴沪,因军职在身多有不便,才临时卸任。至于任务?呵呵,也算不上什么机密。陇东集团将在**兴办各种实业,弟奉命也要在沪扎根,卫护西北人员及产业的安全。”。

他又对众人道:“另外,外面的招牌,想必大家已看到。张某非但立了这家“黑水安全咨询公司”而且改组“太极山堂”新设了一洪门组织“忠义社”其中,夜刺案涉及的二十二个帮会堂口,将与另三十六家帮会堂口,统一在明日转为“忠义社,堂口。”。

“这是总司令吩咐下的又一项任务,张某不得不为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诸位见谅。不过,诸位也无需担心,“忠义社,目前规模,已能达到总司令要求,此后不会再有类似行动,而且忠义社日后也绝不会损害诸位的利益,相反,或还能使诸位的收益大大增加。不过,丑话需说在前头,忠义社受吴总司令直辖,若受挑衅,或将直接引来军方干预,诸位心中有数就行。”。

自始至终,张树声的话都不尽不实,一直扯着吴安平的幌子,但话说回来,这样做效果也是极佳否则以他当初在**布下的局面既说不动张仁奎出面,也压不服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顾竹轩四位大亨,哪像现在,一个个都不敢吱声。

张树声又笑着对黄金荣道:“黄老板有一忠信社,如今我们这叫忠义社,两者只差一字,又都是青洪帮组织,不说一休,也需得请黄老板多多关照才是。…”

黄金荣扯着脸皮笑笑,旋即又不作声。

张啸林还是有些不服呛声道:“张叔既杀了顾泉庚,还谈什么增加我们的收益?可知因顾泉庚这一死,我们“三鑫,要受多少损失?”。

张树声斩钉截铁道:“顾泉庚的事无需再提!说到“三鑫公司”临行前总司令在这方面做过专门交待,补你们那点损失绰绰有余,回头大家散后,黄老板、月笙及啸林你们三位且留下,大家商议商议。实话实说,张某此行受了四项命令,其中两项都与三位有关不过,在三位却不一定是坏事。”。

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人大惊心中更为忐忑起来,但却又不敢不应。

张树声朝张仁奎做个眼色,张任夔会意开口道:“美酒佳肴当前,大家还是边说边谈,难得相聚,莫辜负了这辰光。”稍停,又道:“树声老弟再不得已,昨夜之事终究做得不太光明,莫如先自罚三杯我也做回主,就将此事一把抹去,大家再不提它,如何?”。

说实话,就算不给张太爷面子,对着张树声及他背后的吴安平,即便势大如杜月笙又能如何?又敢如何?所以张仁奎言罢,像袁克文、向松坡这样事不关己的几位,便先嚷嚷起来:“抹了!且都抹了!”。

张树声端起斟满茅台的酒杯,“咕咚咕咚。”接连饮下三杯,这才翻起酒杯杯口朝下道:“先前若有得罪,还望大家海涵!。”后又再端起满满一杯酒,冲着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道:“三位可肯陪张某干上一杯,将心中不快尽都抹去?”。

这场合,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如何能说出互相看了看,俱无奈举起杯,陪张树声饮了这酒。

张啸林虽心中有气,酒一下肚,还是忍不住叫道:“当真好酒!。”确实,现在虽已有茅台,但工艺与后世却是天差地别,口感不免要有差距,而且茅台酒之名,此时还未出茅台镇,这些**滩大亨想喝也无处去找。

张仁奎见气氛有些缓和,便举箸道:“大家莫干喝,且动筷!且动筷!这都是树声老弟一片心意,我虽是老饕,有些菜式竟未见过,大家且都尝尝鲜!我们边吃边喝,边喝边聊,再让树声老弟介绍一下他们那位西北王,在**究竟还有何动作,大家也好心中有数。不瞒大家说,先前张老弟给我简单说过一点,只要大家有心,其中确是有天大的好处呀!呵呵,若非如此,我虽与树声老弟相交甚笃,也是不肯趟这趟浑水的”。

于是,硬压软迫之后,张树声又讲起沪上工业集团的事来,连带着浦东开发计划也没隐瞒。众人一听,便知其中利益有多大,一个个都是眼冒精光,再不愿在“夜刺案。”上纠缠。这便是利诱了。

按吴安平的意思,让这些人居中赚此也是无妨,而且更有利于辛逢馥的计划。说到底,这些人除了买卖地皮,居中倒上一手,还能再做些什么?在他们计较的时候,浦东易到手的地皮,差不多就会被辛逢馥他们收尽,那些本不易弄到手的,有他们出手,反而能间接再收拢到一起,况且他们想必也没胆子胡乱开价,这自然更方便实施统一开发计划。

张树声说得是天花乱坠,众人听得是热血沸腾。

中间就有人喊道:“张老哥,兄弟沿黄浦江有几块地,有的空着,有的盖了仓库,给洋鬼子用,总共一百三十七亩,老哥给核计核计,若卖给陇东集团,能得多少大洋?”。

张树声见是吴省三,便笑道:“原来是省三老弟!未知老弟你收时花费多少,依现在的时价,又能作价多少?”。

吴省三不肯说当初花了多少钱,却道:“现在嘛,局势不稳,价有些掉,不过当真要卖,每亩七八百大洋还是有人出的!”。

张树声默默计算一下说:“既然老弟有意出手,我可以答应,以两倍时价接手,绝不让老弟吃亏,如何?。”其实,吴安平早交待过,浦东沿江地段,每亩只要不超过三千银元,都尽可以买下,两倍时价还不到两千银元每亩,自然是相当划算的。

吴省三喜道:“那自然好!如此,我们就说定了,明日就办手续!”。

张树声道:“放心,那就恭喜老弟发财喽!来,我敬老弟一杯!”。

此时黄浦江两岸并无跨江大桥相连,来往不便,即便租界地价高达两千至八千银元每亩,在一江之隔的浦东,却仍是每亩数百银元,极为低廉。如能建几座跨江大桥,联通两岸,或能抬高浦东地价,但如果浦东自身繁华不起来,这所谓的高其实也高不到哪去。

历史上,**解放后还有“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的说法,可见拔高地价,并非建几座桥就能办到,而浦东将来究竟能否繁荣起来,谁都不敢保准,所以握着土地没用,价钱合适,该出手时还是要出手。

这道理在座的无人不懂。若非如此,早就有人张罗建桥,依靠抬升地价大赚一笔了,若说混帮会的有可能不明白,租界里那些犹太银行家想必不傻,但也未见谁动过修桥的心思。

又有几人接着吴省三开口,张树声一并答应,愿以两倍时价购买这些人手中的土地。实际谁都知道,明面上这些人只赚了一倍,但实际他们最初收地时,或许根本就没花几个钱,这利润实际远比明面上要高得多。

张树声见有人艳羡,便索性道:“不管大家使用何种手段,只要能将黄埔江东线沿江地段的土地弄到手中,我们都愿以市价两倍收购,中间有多少收益,我们却是不管的。

用总司令的话说,这便是要与诸位结个善缘,些许财物,实在算不了什么……………广。

这样一说,几乎所有人眼珠都绿了,连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都忍不住动了心思。确实,如果这些人有心去做,凭他们的势力,什么土地到不了手?反掌之间便赚一倍,或者更多,这简直比卖贩卖鸦片来钱还快,傻子才嫌钱多。

在钱的刺激下,这宴会终于更像个宴会起来,气氛越来越热络。

二三五章 风云上海滩(28)

{}?(急事回了老家,虽没网无法更新,但字码好了,今晚到明晚连更五章,也正好将**的事完结。(请牢记我们的网址以后再不这么写了。)

晚宴进行两个小时才散。

张树声与向松坡、高振霄、刘登阶、顾竹轩等另约了见面时间,将他们先行送走,才回过头来与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人细谈。张仁奎也没走,他是专请的陪客,有他居中转圈,气氛就不至于太僵硬。

谈话场所转至二楼一间书房。

围着一张红木小茶桌,几人在三面沙发上坐定。张仁奎和张啸林一字并肩居中,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位大亨,右一左二,分坐于两边。有侍应进来重新沏好了茶,张树声抛个眼色,那侍应便又静悄悄退下。

“月笙。”张树声带笑地说:“来**前,总司令可是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你啊。”此时的**滩,黄金荣虽仍是明面上的第一大亨,但实际几乎无人不知,杜月笙近些年后来居上,早已超越了黄金荣,他才是真正手腕通天的首席大亨。谈事情,张树声自然从杜月笙开始,而杜月笙对黄金荣、张啸林也是有着非凡的影响力。

“啊!“杜月笙心中一跳,“吴总司令竟知道我?”

张树声半天玩笑道:“像你这样的人,要想不知道,也是不大容易的啊!“

多么得休的恭维,引起了满座哄堂。

杜月笙终于有些感激。他知道张树声只是在客套,自己声名再大,在西北王吴安平眼中,想必也只是一个小角色,绝不会太起眼,但这些话听起来还是让人很舒服,而且张树声既如此说,想必就算有些夸张,但吴安平应该当真说起过他。

黄金荣从旁问道:“吴总司令是怎么说的?”

张啸林也提高了注意,杜月笙自然更想知道”而且”凭借这样的试探,他们可以约摸了解一下西北对自己的态度。先前或许没这个必要,但张树声重回**,初次登场便下了重手,很明显,接下来**帮会势必要受到西北一此影响。

张树声笑道:“总司令说,观月笙所作所为,确配得上“三百年帮会第一人,的赞誉,但“**滩皇帝,一说,就有些过了”只怕月笙将来会在这上面吃亏,栽个大跟头“

“啊!“几人齐齐惊呼。

张仁奎也没听张树声这样讲过,闻言忍不住又朝杜月笙上下打量。

其实这中间有个差错。

吴安平杏看后世杜月笙的资料,知道这位青帮大亨,被誉为“三百年帮会第一人“并有“**滩皇帝“之称,但他错以为此时杜月笙便有这些声誉,实际这却是被后世人冠上的。他这样一说,如果流传出去,自然会给杜月笙带来很大麻烦。

杜月笙多精明一个人”如何不知这些话虽动听,但司样蕴藏着巨大风险”立刻色变道:“阿叔这样说,可是因为月笙哪里做得不对,对阿叔多有得罪不成?在座诸位,不说张老太爷,只金荣阿哥及啸林老弟,哪位成就不比我大?阿叔如此说,可是真真在害我了?

张仁奎缓缓道:“我倒觉得吴总司令这话实在!月笙你也莫要谦虚,**滩几十万青洪帮兄弟,可不人人都盼着自己是下一个“阿生,吗?”杜月笙早前曾在水果铺帮着卖水果”因而有个“水果阿生“的浑号,只是自他发迹后,就再没人这么称呼他了。

这话倒不假,杜月笙确实是众多帮会人物的偶像。黄金荣虽称霸**滩二三十年,但这方面却较杜月笙远差。无他,杜月笙手腕灵活,做起事来滴水不漏”更能兼顾各方利益,很少吃独食,自然更广受欢迎。

张树声也朝杜月笙示意道:“月笙,稍安勿躁。本来”总司令如此说,我虽老迈”也有些不服,但经总司令解释,我却又以为其中很有些道理?

见其他人都急切想听,他便又回书着说道:“总司令说,你天生就是吃帮会这行饭的人“不要怕被别人利用人家利用你说明你还有用”“头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气:末等人没本事大脾气”“事不要做绝,要留有余地,等等,这些话都是你说的吧?你有这这样的见识,自然会有大成就?

杜月笙惊骇道:“这些话,是吴总司令亲口说的?”

“那是自然!“张树声点头道:“虽然不清楚总司令如何对你这般了解,但从你的反应看,这些话显然没说错“

看着在座几人,杜月笙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没说出来,反有些颓然,低下了头。他当真想不到,远在西北的吴安平竟对他如此了解,连他平日说什么话都一清二楚,但这没让他有知心感,反倒一阵阵心悸,很是恐惧不安。

黄金荣、张啸林大概理解杜月笙的感受,却不好安慰,便由张啸林开口,转开话题,又问道:“那“有些过”“吃亏,之类的话,又从何说起?”

张树声抿了口茶,从容道:“在帮的人,总要守紧自己的本份,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打个比方,政治这玩意儿,就不是我们这些江湖人物,应该插手的谁都想往上走,能搭上军政的关系,自然会带来无穷好处,但帮会本就站在政府对立面,风头越劲就越犯忌讳,真做了出头鸟,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张仁奎颌首道:“这话老成持重,是互理名言哪“

张树声笑道:“我可没这样的见识,还是总司令说的。”顿了顿,又道:?“也不需瞒你们,如今在西北,不能说没有帮会,但无聊哥老会、红枪会、还是青帮及洪门,都必须守司样的规矩,不能违法,否则势力再大,也是顷刻翻覆”没得例外。”

杜月笙重又抖撤起精神”道:“那阿叔立这“忠义社”岂不有违西北宗旨?”

张树声似笑非笑道:“这是上悔“

杜月笙心思急转,突然道:“阿叔招呼我们留下,又当面说这些话,只怕是另有用意吧?”

张树声沉默片刻,才反问说:“月笙,听说前几日杨虎、陈群曾潜入法租界,在钧培里黄公馆与你们几位密会,商量如何对付,此事可当真?”说这番话时”他并非只看着杜月笙,目光也在黄金荣、张啸林面上逡巡。

此事连张仁奎也不知晓,张树声话音刚落,他手突然一抖,扭脸便朝杜月笙喝问:“月笙,可真有此事?”**滩潜流激荡,他虽深居简出,却也并非毫无风闻,只是任他怎想,也没想到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人”竟敢涉足国共两党之纷争。

这当真有些不知死活了!

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大惊失色,结结巴巴齐声说:“这?“

张仁奎见此情形”如何不知正被张树声说中,神情复杂道:“唉,你们当真糊涂啊“

三大亨自有他们的盘算,这些盘算倒不见得当真不对,只是无论如何,这些都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讲,若真敞开摆明了干,那就当真愚蠢、糊涂乃至不知死活了。

上月底,杨虎、陈群秘访黄金荣”并托黄金荣代邀了杜月笙、张啸林等几人赴会。其中,杨虎是老相识,陈群是初见,这两人眼下都在革命军担任要职,前途一片光明无量,自然被与会几人视作了不得的大人物,而杨虎及陈群两人也是放低身段刻意笼络”使几人感觉备受革命军及那位高高在上的蒋总司令重视。

其间,杨虎与陈群一唱一和,绘声绘影地叙述了刚发生没几日的安庆“三二三事件“。

当时的情形是这样。

陈群说:“二十三日上午,安庆五大团休举行市民大会”欢迎蒋总司令的到来。会里面有人要求撤换安微党部的光升,驱逐。于是散会的时候”又来打架,当着总司令面。这一次啸天哥忍不住了,他登高一呼,领着鲁班阁的工友,一路打过去,把那批闹事的人打得落花流水而逃!“杨虎字啸天,啸天哥指得便是他。

杨虎补充说:“安庆是我的家乡,鲁班阁里有不少朋友,都是跟过我的小兄弟,他们当然听我的招呼。”

接着,他又站起身,指手划脚道:“这一架打得痛快呢!打手们给我们打跑了以后,我心想反正动了手,爽性一路打到底,也好替鲁班阁的朋友出口气,所以我们一连串又打了盘踞的省党部、市党部、几个左派工会,还有郭沫若的江右军政治部。我们打伤了他们六个,嗨!十多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痛痛快快地动手打架呢!“

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当时都哄笑了起来。

“后来他们又向武汉中央告状,指名告我杨虎,“杨虎反手一指鼻头,“说光升是我打伤的。其实呢,那天我恰巧不曾撞见郭沫若和光升,如果撞上了,哼哼,岂只打伤?”

当时,张啸林摩拳擦掌地说:“哪一天,把**那帮也来打他一次!“

杨虎便望着他,语意深长地说:“你放心,有你打的!“

本来三大亨都没把此时当真,但没想到杨虎、陈群第二日便趁热打铁,邀请他们协助“打**的“!

实际帮会人物最是玲珑八面,三大亨与的关系,其实一向维持得都算良好,而且**领导人汪寿华也入了青帮,正拜在张仁奎门下,从帮会来说,这也是一层关系。按说三大亨不该卷入国共纷争,但他们意识到这是和北伐军乃至蒋介石拉上关系的便捷途径,是以非但没拒绝杨虎及陈群,反更是积极主动参与,甚至自费从洋人那里采买枪械。

这件事极其隐秘,除了革命军一些人,就只有他们控制下的一些帮派首领知道一些,此时遭张树声当面戳破,他们如何能不吃惊乃至慌乱?

事情到这份上,狡辩也是无用。

杜月笙很光棍,将整件事源源本本说了一遍”只是当着张仁奎”自然要把准备对付汪寿华的手段略过不提。

张树声没评论此事该是不该,而是道:“诸位莫以为好欺,需知其背后有苏联支持,力量再弱,也总比**的青洪帮强过百倍!况且,就算不考虑苏联,单看他们目前声势这么大,又岂是青洪帮所能招惹?要真那么好对付,蒋介石十几万军队又不是吃干饭的,哪里用得着找帮会兄弟帮忙?”

杜月笙默不作声。

张仁奎对黄金荣不满道:“金荣老弟”他们两今年岁轻不晓事,你怎地也不从旁劝说,反跟着一起胡闹?”

这话也就张太爷敢说能说,要是换其他人,只怕黄金荣当场能翻脸,哪会像现在只是无奈苦笑,仅只一副委屈的模样。

张啸林冷声道:“做就做了,我看也没什么!安微、江西都早闹起来了,也未见翻过天去?”他斜眼看着张树声,显是意见很大”觉得他只是在危言耸听。其实黄金荣及杜月笙又何尝没这种想法,只是不好当面把话说僵罢了。

张树声自然也看出这种情形”他并没介意,只是摇摇头,然后微微笑道:“其他地方怎么闹我不清楚,不过,临来**前,吴总司令曾特意托我带句话:若**之有一人死于帮会之手,则该帮会全休便为我西北之敌!几位不妨掂量一下,这滩浑水可值得趟?”。

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齐齐惊呼:“这是何意?”。

张仁奎突然叹口气道:“意思很简单,民国政治这盘棋有资格下的只有蒋介石、吴安平、张作霜等寥寥几位,你们哪,还远未够悔”。

张树声默然半响,方附和道:“张太爷这番话,虽不一定准确,但意思应该也差不多。现在,已不是辛亥年了这类的事会党插不得手,或者说,最起码西北不允许会党插手”。

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面面相觑,一时做不得声。

星然张树声没明说与西北为敌要付何等代价但**滩一些帮派人物,丁点儿没与西北为难都弄出一个泼天的“夜刺案”。来,又遑论为难为敌?这是远比的报复更严重也更现实的威胁!他们可以不怕,但要说敢在吴安平面前挺直腰板,大言不惭说什么“也没什么””还真没这样大的胆子。

杜月笙怔怔道:“这如何是好?若再往下进行,便恶了西北,若停下来,国民党也不会轻饶我等,里外都是一条死路”。

黄金荣、张啸林显然也想到这个问题,俱是愁肠百结,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吴安平还真没说那样的话,只是张树声再一次扯虎皮做大旗罢了。但效果奇好,张树声早看穿了这些所谓的大亨,三言两语,便让他们胆颤心惊,早歇了政治投机之念。

不过,也不能把人逼急,否则狗急跳墙反倒麻烦。于是张树声又道:“都是死路倒不见得西北只是不愿闹出人命,至于其他,可没对你们要求什么,这当中的区别可是不小。况且,随我司来**的,还有西北的特派专使,也会将吴总司令的意思转达,与蒋总司令讨论这件事,嘿嘿,眼下的局势你们也不是不知,你们觉得蒋总司令会拒绝吗?”。

杜月笙眼前一亮道:“要真这样,倒说不准会有转机。…”

张树声斩钉截铁道:“不是说不准,而是必定会有转机。北伐军还有安这个大敌,据说信阳那边,唐生智没挡住张学良,已被奉军反攻进了湖北,这种局面下,蒋总司令岂会与西北为敌?他不怕西北与奉系联合,致使北伐功亏一篑?要真是那样,嘿嘿,这国民政府能否维持住,恐怕都要另说吧?”。

这倒让三位大亨有些安慰,脸色好看许多。

张树声看三人没有精神,笑了笑又道:“黄老板、月笙、啸林,你们也莫觉西北欺人,虽在这件事上,你们不免要遭遇一些困犹,但吴总司令可不是一味难为你们,另外也给你们备了份大礼,想必足够让你们打起精神的。”。

杜月笙勉强笑道:“计么大礼?”。

张树声故作平淡道:“海洛因!几十吨的海洛因!足够你们赚几百上千万银元的。如何?这份大礼可够分量?”。

三人又惊又喜道:“当真?”。

虽然海洛因在**不常见,但三鑫公司几乎垄断了整个**滩的鸦片输入,他们这三位大股东,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与鸦片一脉相承的吗啡及海洛因是什么东西,其中又有多大暴利。只是海洛因全世界都缺货,他们即便眼馋这买卖,也只能干看着,根本伸不进手去。吴安平把这东西拿来做诱饵,还当真找对人了,由不得他们不动心。

张树声答道:“自然当真!只是有个条件,只能朝国外售卖,若你们能答应,这几十吨海洛因,你们不用出半分本钱,即可得五成利润!…”他又看了看张仁奎道:“当然,张太爷也要占一股的。”。

杜月笙喜道:“就是朝国内卖,国人抽惯了烟枪,也不见得会对那些“白面儿,感兴趣!这条件尽可答应!…”

张树声笑道:“这样看来,我就要恭祝各位多多发财了”。

杜月笙是靠抢劫以前大八股党和潮州帮土商的交易烟土真正起家的,后来在黄金荣前妻林挂生的支持下,开了间烟土行,也就是“三鑫公司””最开始有四位股东,即黄金荣、林挂生、杜月笙及金廷荪,后为扩张经营,打通北洋泓沪护军使衙门把守的入港水路,又引入张啸林,使“三鑫公司…”成为了帮会、租界、军阀三位一休的鸦片走私联盟。

在**滩,三鑫公司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无所不能的“鸦片保险公司””一方面,它专门从事鸦片包运,按价抽取保护费,如果鸦片被抢,也会照价赔偿:司时,它又是包销烟土的大土行,凡是运销**租界和华界的鸦片,都得有三鑫公司在鸦片烟土上盖戳才能入市。各鸦片烟馆售卖的鸦片,也只能从三鑫公司进货。

这些烟土,并非只来自西南及东南几省,其中很大部分是经租界各洋行之手,由印度及南洋输入,虽然国外运输渠道大部分掌握在洋人手中,但另有一小部分却是被南洋土商及洪门掌握。南洋土商且不说,依靠遍布世界的洪门网络,便足以将海洛因安全输送到北美、西欧、日本及南洋。

借助这一网络,黑水公司便可将触角伸向全世界。这便是吴安平的如意算盘。

财帛动人心,也难怪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蠢蠢欲动。

张树声见此情形,便知道自己没白费一番口舌,香饵在前,他们上钩了。

二三六章 风云上海滩(29)

{}?四月五日,上午九时,龙华镇外的北伐军航空处临时机场。{}(免费小说请牢记

按约定,西北接蔡元培、吴稚晖的飞机编队,将在这时抵沪。此次西北的飞机,需不间断飞行一千五六百公里,这将是世界航空史从未有过的奇迹。本来蒋介石等人是绝不相信的,但吴安平的电报上言之凿凿,不似吹嘘作假,所以这些人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早半个小时便抵达机场,想见证这一奇迹的发生。

北伐是有空军的,名为航空处,隶属于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只是飞机的数量太少,只有十几架,型号也有“德哈维兰。”、“爱弗罗。”、“容克。”、“寇蒂斯。”等四五种,实力很弱小。

其中,“德哈维兰。”、“爱弗罗。”是英国飞机,而德哈维兰公司恰是后来制造“蚊式。”的公司:“容克。”是德国飞机,而容克公司也恰是后来制造“斯图卡。”的公司:“寇蒂斯。”是美国飞机,而寇蒂斯公司此时主要生产水上飞机,后来与莱特公司合并后,生产了著名的p40战斗机和c46运输机。p40即是二战时陈纳德飞虎队使用的那种飞机。

辛亥革命时,革命军有四支航空队。第一支是冯如的航空队:第二支是摔根率领的华侨革命飞机团:第三支是刘佐成任队长的湖北军政府航空队:第四支是厉汝燕任队长的**军政府航空队。

虽然当时革命军未曾动用飞机参战,但对清廷却起到了恐吓作用。当时,北京的报纸曾转载沪电,称革命军有一支强大的空军。据说,袁世凯就曾利用这种传说,去威胁隆裕太后接受革命军的和谈条件。

当然,现在说这些没意思,但有意思的是,辛亥革命时革命军四支航空队的队长,此时竟有厉汝燕、摔根、刘佐成三人在西北效力而唯一没有在西北的冯如则早已经逝世。

不能说北伐军不重视飞行部队,实际孙中山逝世后,当广东革命政府改组为国民政府之时,其统辖的军事委员会就下设有航空局这一机构,而且人员也都是留学英美德法日各国的航空华侨,如丁纪徐、黄毓沛、摔秀、刘植炎、方景山、谓颂云、周诚、吴建文等人。一开始是苏联顾问李糜任代理局长,李糜回苏后,由张纪中继任局长,张静愚任党代表。

北伐开始后,航空局不仅改组为航空处而且不再受军事委员会直辖,改为隶属北伐军总司令部,也就是落到了蒋介石这位总司令手中。此时林伟成任航空处长,张静愚仍任党代表,北伐飞机队队长则由陈卓林担任,后林伟成到苏联洽谈继续援助飞机的事,张静愚便又兼任了代理处长。

此时张静愚也在龙华镇的临时机场,而且最不相信西北有远航飞机的就是他。

他的理由很充足。拿北伐军的“德维哈兰…”式飞机来说,其具体型号为?刀,可以说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飞机之一但?刀最远航程不过数百公里,吴安平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脱离这时代,拥有航程达一千五六百公里的飞机吧?况且,既然笃定安全,那么这一千五六百公里,肯定还是飞机的最大航程。

蒋介石秉承孙中山的思想,对航空力量也特别重视,虽不专业,但多少知道一些当前世界航空业的发展水平。从技术方面来说,他其实也是不敢相信的但另一方面,他琢磨人很有一套,深知在这件事上,吴安平绝不会撤一戳就破的蠢谎,所以既不敢信又不敢不信,心情很纠结。

当然,他纠结的绝不是几架飞机的事而是因为很明白吴安平想借此宣示什么,若一旦成真,还真不能不对西北的实力再提高些重视。偏偏看上去,吴安平一点也不安份否则也不会将冯玉祥遣去武汉,并派专使到**来摆明要插手国民政府内部事务及国共两党事务。要知道,最起码现在,这些事还跟他没一角钱的关系。

与这样一个拥有着改变政局的强大力量、且又明显企图牵引政局的吴安平打交道,谁又能平静以对呢?蒋介石已经预感到,以后自己必然会受到许多掣肘,甚至想置之不理都不可能,除非他愿意放弃自己的政治前途。

至于清党之事,虽然各省国共间的对抗已经很激烈,并且出现了一些流血及伤亡事件,但原本矢志付诸武力的蒋介石,还是决定接受吴安平的“建议””尽力控制事态发展,哪怕填满各处的牢监,也不轻易举起屠刀。

无论蔡元培、吴稚晖的西北之行有何结果,都不影响他下这个决定,即便两人仍是不赞成,他也要强行推动与西北的妥协及联合。

原本蒋介石还不坚决,但昨晚午夜时分,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人突然联袂拜访杨虎、陈群,汇报了张树声突然在**滩出现的事。

据他们说,张树声便是吴安平在**布下的暗棋,目的便是阻止帮会势力介入清党,而张树声这位青洪帮大佬宣告自己莅临**滩的方式,便是一夜之间清洗掉了五十余位帮派首领。在这番杀戮中送命的,便有为清党提供戮力帮助的小八股党的顾泉庚。

顾泉庚是谁,蒋介石不是很清楚,也无需再了解,但他知道**滩这三大亨已经怕了,既怕与西北为敌,也怕得罪自己。

当然,西北实力再强,毕竟**掌握在自己手中,要真强令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等继续行动,想必他们也不敢拒绝,但问题在于,张树声已知此事,并且另掌握了一股堪称强大的帮派势力,破坏起原定的计划来,将会十分简单,甚至不用其亲自动手,只要将风声放出去就足够了。

若想与汪精卫争夺权力,晋身为民国第一人,并彻底掌控国民政府及国民党,直接由**驻军出面清党,是极为不妥的。这样势必会造成国民党进一步分裂,而且损害他登顶的正当性正因为这样才需要借助**滩三大亨,引入帮会势力,使之更像一次工人群休的内讧,继而革命军出面才更为顺理成章。

但是吴安平连这都想到了,并派了张树声到**来,若不想与西北撕破脸,他便不能对张树声用强力手段,这种情形下,除了妥协还能如何呢?若当真不妥协,恰又是将西北推向了武汉中央若汪精卫得此强助,务实根基,那么就算清党再顺利,又有什么用处呢?

思来想去,只有先沿着吴安平划下的道走,然后再看后续有无翻覆的机会。虽然极不情愿,但谁让自己的实力弱,且国民政府又正处于分裂当中呢?此时的蒋介石,已再不是当初那个只有革命理想的青年,他还希望得到更多。而得失心越重便越容易与外力妥协,这正是颠扑不破的一条真理。

九点十五分正当众人以为吴安平的谎言已遭戳破之际,张静愚突然惊呼道:“他们竟当真来了!。”这些人中,只有他勉强算是专家,而且也最为关注,一直手持望远镜朝西北天际隙望,此时他如此说,显然是已经发现了陌生飞机。

蒋介石动容道:“在哪里?”。

张静愚将望远镜递过,指着一个方位道:“总司令,在那个方向…………………”

蒋介石接过望远镜对空拨索一阵,终于看到几个小黑点,并且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没过一分钟,已可分辨出正是一个五架的飞行编队。

“速度可真快!”。

此时,肉眼已能看到天际的飞机。张静愚与以往的经验做过参照,忍不住再次发出惊呼。

确实很快仿佛上一刻还是几个黑点,迅即就变成了黑斑、黑块,继而飞机的轮廓整个显现出来,并且越来越清晰。只是与航空处的飞机有些不司西北这几架飞机在高速飞行时,发出的声响并不算大。

张静愚向地勤人员发出指令命其向西北的飞机编队发布指引讯号。讯号一发出,空中的几架飞机很快便发现,并随即微调了飞行方向。

当编队抵达龙华镇上空,众人终于可以看清这些飞机的模样

整休看,这此飞机机头钝圆,椭圆形断面的机身平滑而修长,机尾尖细,并装有漂亮的半椭圆形尾翼,后端流线形修形考究,座舱盖突出于机头上方,有多个柜架。它的布局不算怪异,平直中单翼,前缘平直,后缘前掠,备有襟翼与副翼,只是机翼梯形较大,而且外表的突出物很少。

五架飞机虽然明显是司一机型,但有些小细节却各不一样。其中有两架在机头位置,可以看到明显装有枪炮,而且设有透明的投弹手视察床,这自然是战斗机型:但另外三架,却没看到周身有任何武器,而且颜色及绘制的图案也略有不司,这可能便是请蔡元培、吴稚晖乘坐的载客机。

虽然临时机场的场面不算很平滑,但五架飞机还是很平稳地落地。座舱打开之后,陆续下来了十个人,他们早看到机场边缘有人等待,便齐向这边走来。蒋介石自然是不需要上前迎接的,张静愚是代理航空处长,这种事正该他干,便紧走几步,带几人迎向了来人。

双方见礼后,互通姓名,听张静愚自报家门是国民政府的航空处长,来人中领头的两人,便直道“久仰””而他们两人说出自己的姓名后,却让张静愚大吃一惊,原来其中一个竟是厉汝燕,而另一个则是刘佐成。蒋介石或许对两人不算了解,但张静愚如何能不知这两位航空界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惊道:“你们竟都去了西北?”。

见蒋介石的时候,厉汝燕及刘佐成也是不卑不吭,倒让众人又高看一眼。只是他们却不知,两人在西北的身份却不低,并非是普通的飞行员,只是这此倒没必要特意宣扬了。

为蔡元培、吴稚晖的安全计,蒋介石自然不免要关心一下飞行的安全。

厉汝燕微笑着道:“蒋总司令请放心,此次来的人都是西北空军的饺佼者,不是队长,就是教官,飞行经验都很丰富,此次由西峰出发到**,一路上也并未发现半点异常。另外,我们虽要途径战区,但这种飞机升限高达万米目前还没有任何武器能对在这一高度飞行的飞机构成威胁。呵呵,何况我们还有两架战斗机护航。…”

蔡元培、吴稚晖见西北的飞机已到,也不多说,便提出尽早启程。厉汝燕、刘佐成有任务在身,当然也不愿多逗留,应付过一些询问,便下令补充燃油,准备返航。此时,蒋介石等才知道,这几架飞机中”竟还有一架是专门运载航空油料的。

李宗仁对这些飞机很感兴趣,趁机一直问东问西。

厉汝燕见不涉及机密,便不厌其烦为其解答,又见他有艳羡之意,就笑着道:“我们总司令曾提到过,如果一切如预料发展,一两年间,西北或将向国民政府免费提供两百架战机,虽不会是这种型号,但也比目前列强的飞机先进许多。届时国民政府当能组建两个专门的航空师或几个**航空团”这样一支空军自然也是很强大的。”。

李宗仁道:“你们总司令当真这样说?”。

厉汝燕看了蒋介石一眼,若有所指道:“总司令说了”军队是国家力量的象征,现在中国贫弱,自然更需要强大的军队保卫。目前列强还没意识到中国已经改变,但再过一两年,他们便知道这仍是一个不可轻辱的国家。但是,只有所有中国人共司努力,才能实现这一转变。无论我们关系如何,毕竟都爱这个国家,只要有需要”区区两百架飞机又算得了什么?”。

也不知蒋介石心中作何想,反正他脸色有些不好看。

送蔡元培、吴稚晖离开后,蒋介石又将众人召集到了一起,这回却不是商量是否应与西北联合,而是以与西北联合为前提,直接商议如何修改清党行动计划,并商议在发行法币之事上”应争取哪些更有利于自己的条款。

议题一定,李宗仁、白崇禧、李济深、宋子文、孔祥熙等人,便知道这位蒋总司令已决定向吴安平妥协,虽然不免沮丧”但利弊早已分析透彻,大家的意思其实都差不多”倒也不觉意外。

中午休会前,有副官进到司令部会议室,向蒋介石递交了一份电文。蒋介石看后冷笑一声,“啪…”就把电文拍在了桌上,气怒交加道:“娘希匹,果然没看错他汪兆铭,先前答应的事,这狗屁宣言上根本没休现,他当真把自己当了!”。

众人拿过传看,见是一份文稿,标题为《国共两党领袖联合宣言》,署名有两人,一为汪精卫,一为陈独秀。

原来,汪精卫暂时安抚蒋介石等人后,很快便找到陈独秀,向其转达了国民党右派要求员暂停一切活动的提议。陈独秀在百般解释之后,为澄清事实,力辟谣言,当即起草了一份声明书,并力劝汪精卫联名发表。

汪精卫并未拒绝。于是,这份由汪、陈合署的宣言便公开刊登在了**的《申报》上。

这份宣言声称,无论是将组织工人政府、冲入租界、打倒国民党,还是国民党将驱逐、压迫工会、解散工人纠察队,所有这类说法,都纯属谣传。此后,国共两党仍将遵循孙中山“联俄联共。”的政策,彼此亲密合作,致力北伐。

蒋介石愤怒的是,在这份汪、陈宣言中,不仅丝毫没提到要员暂停一切活动的问题,而且汪精卫居然代表国民党保证没有制裁的任何意图。这些无疑与前日汪精卫说的那三项应急办法大相径庭。

但还有让他更怒不可遏的事,下午一点钟,武汉国民政府突然有训令传达到了龙华镇的松沪警备司令部,要求蒋介石克日离沪赴宁,专任筹划军事,并威胁其若一意孤行,定将免职除名,决不姑息云云。考虑到武汉中央已公开宣布决定迁都南京,蒋介石再也沉不住气了。

原因很简单,若武汉中央果真迅速动身迁往南京,那无论政治上还是军事上,蒋介石都将陷入投鼠忌器的困境,甚至听命于蒋的各路将领,到时也难免会首鼠两端。何况,汪、陈宣言已经证明汪精卫对他蒋介石的承诺绝不可靠。这种情况下,他如果不参照江西的办法,强力夺取南京及**的党政权力,势必就要让自己处于危险境地。

李宗仁、白崇禧等也都愤愤不平,决定与蒋介石再去见一面汪精卫,但几人还未出发就有消息传来,汪精卫竟不打招呼悄悄遁迹了!

无奈之下,蒋介石马上公开发表了与汪精卫的谈话要点,并由李宗仁、白崇禧、李济深等联合署名,说明了当初议妥的三项应急办法,以防汪精卫巧言惑众。

与此司时,他武力清党的念头又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只是,李宗仁不动声色说了两个字“西北””立刻让蒋介石意识到这也不是好出路,一阵预然之后,他终于禁不住破口大骂道:“娘希匹!都欺到老子头上来了!”。

下午六时,蔡元培、吴稚晖被厉汝燕、刘佐成送回**,蒋介石接到两人后,还未来得及将汪陈宣言及武汉训令的事告知,便听两人先后表示:“西北只可为友,绝不可为敌!。”去了一趟西北,两人竟都转了口风,原因也无需多说,只看两人慎之又慎的表情,便知其在西北肯定受了打击。

也不都是坏消息。

蔡元培、吴稚晖刚回到司令部,便有秘电从北京传来,张作霜终于动手了。

二三七章 风云上海滩(30)

{}?谈到外国在中国的间谍,人们立马会想到日本的特高课,想到土肥原和川岛芳子。(*但土肥原不过是个大佐,在中国的日本特务中,他大概已经是最大的官了,而实际苏联在中国的间谍机关和间谍,其级别、数量,乃至工作的效率和质量,都远非日本可比!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苏联在中国的大使馆、在重大城市的领事馆、对外贸易局、银行、通讯社、研究所等等,无论民间的、官方的,几乎全是间谍机关,而所有苏联在中国的人员,则都或多或少肩负着间谍任务。

不过国民政府这边,由于“联俄“之后深受苏联影响,几乎所有领域都对其开放,既没有也保守不了什么机密,倒无所谓间谍不间谍的。但在北洋政府却不一样,正是苏联间谍活动的直接目标,可以说每时每刻都在受着负面影响,损害之大无以复加,自然要受到张作霜仇视。

其实,苏联很早就在中国拨集各类情报,十月革命爆发之后的第三年,当时俄国还在内战,苏联也未成立,但那时的俄共,就在北京和哈尔滨建立了间谍网,其最高负责人便是俄共政治局的委员达夫强。

达夫强之后,由越飞接任,而越飞的表面身份,则是苏联驻中国特命全权大使,负责和北洋政府谈判。由于顾维钧提出,谈判要以苏联从外蒙撤兵为前提,双方始终谈不拢,越飞便转而谋求和正避难日本的孙中山接触,随后两人发表以联俄联共为核心的《孙越宣言》,这才有了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

孙中山的三大政策奠定了大革命的基础,对中国来说,这虽是好事,但苏联的主要用意却并非为襄助中国革命,而是试图占据外蒙,并扶持国民政府击败反苏的北洋政府,牵制日本”减轻在远东的压力。

后达夫强和越飞回国”他们的工作由加拉罕接替。明里,一九二四年苏联与北洋政府建交,加拉罕是第一任驻华大使,但暗里,苏联却在使出全部手段瓦解北洋政府。第二年春季,苏联便在北京组建一个情报中心,而且这个情报中心,就设在苏联驻华大使馆内,加拉罕是其最高指挥官。

苏联间谍的工作成果很多,尤其最近几年”几乎中国每一桩垂大政治事件,当中都有他们活动的影子。

第二次直奉战争时,他们出资五十万大洋给张学良贿赂冯玉、祥,冯玉祥接受后即率军返回北京,发动了北京政变,造成了奉军巧妙取胜。而后,西北军中的苏联人,又策划“三,一八“学生运动,并在惨案发生后成功嫁祸段棋端,迫使其垮台”从而结束了辛亥革命所建立的议会选举政休,使中国从此进入了苏联所期待的政休党国体制。

就成果而言”苏联间谍当真铸造了一座丰碑,日本的特高课与之相比,简直连提鞋都不配。那些日本人还在纠缠情报细节,苏联人已直接插手中国政休,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张作林的奉系盘踞东北,与苏联接壤,所以苏联在扶持国民政府与冯玉祥的司时,自然也在张作霜身上下足了功夫。但张作霜这人的基本政治倾向是亲日、反苏、及维护中国利益,始终不肯与苏联真正合作”这自然被苏联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吴佩享垮台后,苏联及共产国际本想推动国民政府向北讨伐奉系,等先行击败奉系,再回过头对付孙传芳的五省联军。但此时,国民政府内部却突然出现问题,由于权力争夺使然及政治主张的分歧,蒋介石越来越不听从使唤”挥军东向先与孙传芳战成一团,想抢占江淅青华之地,而司时,西北军南口落败”旋即又被解放军彻底击垮,苏联对冯玉祥一千多万金卢布的援助也尽数打了水漂。

于是”集中全力向北进攻奉系,看上去已经不是很可行了。

这时,苏联又想等南方平定,再促成革命军北上讨伐张作霜,为此他们首鼠两端,既支持,又不断压与国民党右派妥协。但是,这些措施显然都没起到作用,愈演愈烈的工会及农会运动,使得蒋介石及国民党右派越来越与苏联离心,并终于产生了清党分共的强烈企图。

但是,话又说回来,即便苏联知道蒋介石与张作霜有些芶且,也不认为张作霜有胆子突袭本国驻北京大使馆,所以张作霜此番突然发动,大使馆那些来不及转移的人员及文件,就都被奉系控制起来,其插手中国的真实意图及手段,也终于整个曝光,大白于天下。

张作霜当然知道苏联在北京的这个大使馆,绝不仅仅是处理外交事务那么简单,只是因为没有切实的证据,他才不敢贸然动手。但当国民党与裂痕变大,蒋介石筹谋清党分共,并为使自己占有政治主动,私下与张作霜取得联系,并为其提供一些情报后,张作霜便知道苦等的时机终于来临了。

三月份,张作霜即派安总司令部外交处处长吴晋为特使,和列强驻华公使接洽,要求北京政府军警可以进入东交民巷使馆区进行拨杏,给出的理由便是,俄国人正在滥用使馆区的庇护,组织叛乱。但是,虽然列强极端仇视苏联,但又唯恐放北洋军警进入使馆区,会在日后对其他国家形成恶劣示范,各国意见并不统一,一直也拿不定主意。

直到四月四日,首席公使欧登科召开秘密会议,列强公使依据《辛丑条约》,才最终一致司意了北洋政府的请求。

于是,第二天张作霜便动手了。由京师警察厅总监陈兴亚领队,率领众多军警,对苏俄使馆、远东银行和中东路办事处进行了长达九个小时的武装拨捕,逮捕了藏匿在日俄兵营的六十余名中国人以及十五名苏联人,司时截获了一大批来不及被苏俄武官焚毁的秘密文件以及枪支弹药和旗帜印信。此次拨捕,实际比历史上提前一天。

投杏苏联使馆之前,与英美日三国公使交涉的,是北洋政府前外交总长汪大蜒与另外三人,而洪宪帝制派筹安会首领杨度恰好在北京,思想正向左倾转变对较为司情无意中便从汪大樊口中探得了消息,立即通知了北京国民党部的胡鄂公,于是胡胡鄂公先一步到了苏联使馆,敦促中苏员撤离。

但使馆人员以为胡鄂公的消息不尽可靠,揣度张作霜没有这样大的胆量,而且就算可靠,只怕张作霜的便衣侦探早在东交民巷布下天罗地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撤离反是送死,但是苏联人并未下死规定有人愿意离开的,则不妨离开。于是,四日晚便有数人逃走,张作霜抓获了两人,得知消息泄露,随即提早发动,将剩下的人就此一网打尽。

李大创在西峰,算是逃过一劫,不过其妻女却在日俄兵营司时被捕了。

委装拨捕是上午开始的,一直进行到晚间由于行动较为秘密,而且到处都在戒严国民党北京党部直到下午才有机会传出消息。蒋介石收到的,是由武汉转发的电报,署名的人正是胡鄂公,也正由此,他才能推侧出张作霜此次行动的一些端倪。否则,即便是他派人通的风报的信,彼此仍处敌对,张作霜可没义务向他通报详细过程。

当蒋介石得到确信时,北京使馆区这边早已热闹非常。列强对张作霜逮捕了多少人其中又具体为谁,根本不敢兴趣,但那些拨查到的机密文件,在从旁检视之时,却引起了英美德法日等列强及世界各国的震恐。

应该说,在张作霜看来,此次拨杏苏联使馆的最大收获也并非逮捕了一挑中苏共产分子,而是杏获了大批苏联试图赤化中国的军事及政治秘密文件,共有四百六十三个卷宗,共三千份之多足足装了百数十箱。

这些文件经过翻译,肯定要对外曝光的但登报及发刊之前,却需由奉系及各国使馆先行检视,有牛几个俄语翻译协助,几乎立刻就能知道这些文件的内容是什么。

文件很多,内容也很丰富,经过翻译之后,张作霜与各国公使始知,第三国际、苏共与苏联政府、鲍罗廷与其政治、军事顾问团以及中国,均是一脉相通,而享有治外法权的各使领馆,竟当真是苏联行使阴谋的策源地。

其计划制定之周密狠毒、对华政局之分析精到、购买密探之遍布全国、使用经费之庞大,虽然张作霜及各国公使内心已有预计,但这一揭开来看,还是禁不住倒吸几大口凉气,惊骇恐慌之至。

其中有一份苏联政府给驻华武官随员发布的训令,因内容关系甚大,苏联使馆人员试图先行烧毁,却被军警从火炉中抢了回来,除上端左角及下部已成灰,还留下了一半的文字。

通过这一半文字,可以清楚得知,此项训令正是依据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通过的《关于中国问题决议案》拟定的。

其中,第二条明白写着“必须于张作霜军队所占领之地域内,造成排欧之混乱“:第三条为“破坏张作霜之威信,宣传张氏为国际间各资本主义及帝国主义妨害中国国民党自由工作之受雇者“:第四条为“激动反抗欧洲暴行之风潮及英国计划?“。

很重要,说的是“必须设定一切方法,激动国民群众,排斥外国人。为达到此种目的起见,必须设法获得各国对于国民群众之适用武力战斗。为引起各国之干涉,应贯彻到底,不惜任何方法,甚至抢掠及多数惨杀,亦可实行。遇有与欧洲军队冲突事件发生时,更应利用此种机会,实行激动“。

看过这一条,列强便认定南京事件是苏联挑唆的,而参考其他几条,也顺利成章能得出结论,汉口、九江的收回租界事件及**的冲击租界事件,背后都是苏联在怂恿发动。自然,实际是不是这样,其实并不一定,还要参考当时的时局加以辨别,不过既然训令中有专门条款涉及此方面的事,那苏联再怎辩解也是无用。

训令第六条,涉及国共说的是“现时应暂缓实行纲因此时实行,可使张作霜之地位巩固,并加重国民党之分裂。吾人已向鲍罗廷严重训令,暂时停止对于资本阶级之过激手段。张作霜失败以前,应抱定自己之宗旨,留在国民党内,暂行保留国民之各种阶级,资本阶级亦应保留。”

很显然,苏联已注意到国共纠纷愈演愈烈,想使之缓和下来而计划中的“二次革命“发动时机应在北伐军击败奉系之后。这种看法自然也算理性,只是他们未免太自以为然,事情的发展却不一定都在他们预计的轨道内。

涉及英日两国,训令指示“实行此种排斥欧人之运动时,保存各国间之不协调,非常重要。日本能于最短期间派多数军队来华,故令日本与各国隔离,尤为特别重要。为达到此种目的起见,于一切运动之中必须严加监视,务使日本侨民无被害之人。但于激动排外风潮之时将日本除外,殊足以引起不愉快之观感。故实行激动排外风潮时,必须假托反对不列颠运动之名义“

不管日本驻华公使是不是心中窃喜,但英国驻华公使却暗咬牙齿,将苏联恨到了骨子里。当然,此前他们对苏联也不友善,甚至还组建干涉军,干涉俄国革命,此时再加此恨对苏联来说也是并无所谓。但自己不动手,不代表不能找代理人,这些苏联文件给列强的最大启示,便是应当加大力度扶持中国代理人,只有促成中国敌视苏联,才能限制红色苏联的扩张。

不过代理人也不是很好找。张作霜虽不太听话,但勉强可说是日本的代理人”而除去日本,在此时的中国,其他列强竟还真难以找到,有哪位强力人物是明确倾向自己的。吴佩服跨了”孙传芳也跨了,英美虽重新找上了蒋介石”但蒋介石此时的态度也堪为玩味,忽近忽远,还不知道日后会怎样。法德意荷比跟着英美走,自然也甚为苦恼。

倒是西北吴安平是坚决反苏的,而且其实力之强,绝不在张作霜以下。只是这位突然崛起的军事强人,对大英帝国也不甚友善,一谈起他,许多人就不免谈到那场缺席审判,让大英帝国向他低头,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是,只是但是,若由美国出面,会不会有些收获呢?美国公使调杏西北很久,也没调杏出个所以然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派使领馆人员与之接触,如今苏联机密文件一曝光,似乎不用再多做考虑了吧?还有德国,经天津港入境到西北工作的德国人可不在少数,这种情况下,难道德国公使不该去趟西北,与吴安平见面会谈一次吗?

不提各国公使心中思虑百转,只说张作霜武装杏抄苏联使馆,虽几乎达成所有目的,但苏联也不是没反应的。四月六日,也就是杏抄行动的第二日上午,苏联政府即向北京政府表示了最严厉坚决的外交抗议,宣称张作霜对苏联大使馆的袭击,是对最基本的国际准则前所未有的践踏,而那些被抢掠的文件则是其精心伪造的东西。

张作霜当然要反击,命令北京各大报专门出了号外,刊登了在查抄行动中所获文件的一些照片,并据此强烈指责苏联驻华大使加拉罕,称其既出钱收买大学生闹事,又拳养冯玉祥的西北军及军事援助国民政府,目的无非是使中国混乱下去,让苏联好从中渣利。这种行为早已经远远超出了大使的正常权利和国际公法准则。

此事骤发,典论界即便有些看法,因不像后世有电视直播,其无论倾向哪面,文章都必须等到明日再刘登。但西北却有些不司,吴安平虽不知道这时空张作霜会在何时拨杏苏联大使馆,但却知道此事一定会发生,所以早早做了准备。

于是,西北各大报刘在四月六日平午,都纷纷推出了专刘。

内容只有三项,一项是另爆些猛料,将苏联钉死在了试图操控中国政局的审判架上:另外一项则是将帝俄对中国的侵略过程,及当中一些惨案,及斯大林据不归还中国领土的决议,又通通翻出来,直指苏联与沙俄并无二致,都是侵略者:最后一项便是朝喊话,敦促其与苏联尽早决裂。

为增强效果,吴安平可说使出浑身解数。列举的各种材料几乎都注明了详细的出处,并将决策者、执行者都尽数在列,令人一看便知绝非伪造,而在百分之九十五真实的基础上,他却还真就伪造了一些苏共高层关于申述地位的假文件,明明白白指责苏联只是将当做傀儡,而恰恰因为真多假少,又根本不会有人意识到这一小撮材料才是真正伪造。

更严重的是,四月六日下午四时,西北解放军发布全国通电,要求苏联军队于四月底前必须撤出外蒙及唐古鸟梁海,声称解放军将强行收复以上地区,若苏军执意驻留,发生任何严重后果都由其自负。此外,通电还敦促苏联尽早将远东交还中国,并称既与苏共一脉相通,当在此事上发挥作用,而这则是无论政党属性如何,只要是中国人就必须承担的责任。

通电一出,全国一片哗然,这当真是火上浇油了。

当然,**方面吴安平也早有准备。

司日上午,当苏联与张作霜刚在尖京报刘打起嘴仗之时,张树声已命人将来**前吴安平即交付他的十几个厚厚的纸袋,送进了**的各大报馆,而且通过青洪帮的关系发出警告,其明日的报刊头版,必须要与纸袋内的材料相关,否则。其实不会有什么否则,但那些报馆当然不这么认为。

不过,让各大主编兴奋的是,纸袋中虽然是反苏材料,但详实有据,各有出处,又有照片佐证,显然不用担心真实性如何。正是基于此,一些倾向左倾报纸,对刘登这样的内容也并不抵触,纷纷准备,不但要在头版头条刘登,还要配发评论,让这把火彻底烧起来。

说穿了也没什么,即便苏联令一些人向往,但如果苏联能更照顾中国之利益,则无论左倾右倾,当然都是欢迎的。虽然苏联目前不这么想,但或许,也许只是或许,可以通过这样的方法,让苏联意识到他们的错误所在。所以,即便有报馆与**关系密切,但在这件事上,却都不约而司做了隐瞒。

吴安平及夏听白,在**却并没其他举动,仍是在住所尽力培训“隆盛实业“那几百准员工,以使他们尽快成长为一个差不多合格的柜台伙计、办事员或掌柜的。

虽然如此,但吴安平前期布下的手段,却不仅仅局限在报纸上。此时的张树声,已将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及顾竹轩等召集在一起,提出要在明日的**华区及租界,动员一场大规模的发苏大游行。其中花费,自然由黑水公司及忠义社一力承担。

这样的事,想必是能讨好蒋介石的。既然如此,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又岂会拒绝?顾竹轩虽不怎么愿意,但旁边有三个大亨抬着话,也只能答应下来。

正文 二三八章 风云上海滩(31)

{}?随后几日,张作霜杏抄苏联使馆之事持续发酵,西北北雅波助澜,于是在中国很多地区出现了一的反苏浪潮。{}(看小说请牢记

北洋政府与苏联政府在报刊上的争吵越来越激烈,一方指责另一方居心叵测,试图掌控中国之政治,并暗中挑起排欧风潮,另一方则回应对方纯属诬蔑,甘做列强的狗腿子。本来这时代,要辨伪并没那么容易,只要苏联抵死不认账,北京政府除了与之断交,还真就拿它没什么办法,但西北突然插手,却致使典论一边倒出现了强烈的反苏声音。

国人就算反苏,也未必就司情奉系,或者更有些因仇视奉系,反愿意相信苏联的申告。尤其是,当各国公使见识过那些机密函件,无不为之震恐,纷纷利用各自的报刊喉舌,加入到诋毁苏联的行列,直指其正是南京事件的幕后黑手,这似乎在某种程度上,也与苏联指责奉系“狗腿子“的言论有些贴合,反将事情搅得越来越浑。

这种局面,自然是苏联最愿意看到的,但有人却不愿其称心如意。

这个人自然是吴安平。

四月六日到九日,西北的报刊内容一直劲爆,除继续声讨苏联及敦促与之脱离关系外,吴安平另外又出了一个损招。

在解放军击溃并收服西北军时,西北军当中的苏联顾问及其他军事人员,也尽数当了俘虏,落到解放军掌握之中。这批苏联俘虏人数有几十,其中重要的有鸟斯马诺夫、西尔哥耶夫、安铁尔斯、诺加及嚓尔偏科、西林、马历诺等多人。

对这些人,吴安平既没有提供任何优待,也没有下狠手,而是参考后世的劳动改造那一套办法,一方面强制其劳动,另一方面则强制其必须参加各类政治讨论会。劳动没什么可说的,挖挖渠、修修路而已,有武装警卫看守”也不用担心他们会逃跑:但政治讨论会就很有趣”虽主要说西北的事,但不免要提及苏联,要对目前苏联实行的党政制度作出评论。

实际上历史已经证明,早期苏联的制度正切合其当时的实际,正因为这样,才能为其成长为超级大国奠定基础。但司样,就算再切合实际,也有诸多不尽人意处,比如余粮征集制,比如肃反”这些虽与整合国力有利,但对一部分人来说,实际就很不公平,很不公正。

追求公平与公正,是所有革命者的理想之一。虽然布尔什维克讲究少数服从多数,牺牲少数人的利益,保证大多数人的利益,很有些天经地义的意思,但革命追求的公正与公平,一具与少数人的无辜牺牲发生冲突”并不是每个革命者,都能铁石心肠地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苏联俘虏就是这样,连续参加过几个月政治讨论会,在吴安平整合出的全新政治思想的影响下,其内部自然而然产生了分歧。这其实是普遍人权与多数人权之间的分歧,实际根本无解,各有各的道理,具体如何选择与其匹配的政治制度,要视国情而定。但是,如果脱离实际”则当然是保证所有人权利的制度,比保证多数人权利的制度,看起来更美好更动听。

一些人俘虏不用费力劝说,自己便动摇了起来。

这其实是出于很简单一种认识。

为什么明知西式民手并非万能,还有无数人向往推崇?原因自然是这些理念看起来分外美好,正切合很多人的某种理想主义。人们根本不会去想,过于理想的事情”其实往往意味着脱离实际。

西北的政治讨论,是基于西北实际而来的,但搬到苏联,却未必能凑足必要的施行条件”不过“人权“这玩意儿,怎么说怎么动听”俘虏们并非个个能看穿看透,自然会产生“原来苏联只是那样“或“苏联其实可以这样“的想法。进而,这种想法便会不断生根发芽,促使这些人越来越推崇西北的理念,直至完全抛弃原有的思想。

这当中,他们显然已经忘记,西北所说的“人权“其实只能在西北实现,对中国其他地区都未必有意义,对苏联就更别提。

然而,并非只有层次低的人才会犯这种错误,层次高的人一旦被这些不能因地制宜的理论盅惑,则往往表现的比层次低的人更激进,就像患了妄想症一样,更难以从中摆脱。所以,苏联俘虏的分裂,首先表现在了鸟斯马诺夫、西尔哥耶夫、安铁尔斯、诺加、喀尔偏科、西林、马历诺等几位重要人物的分裂上。

可惜的是,认司西北的思想,并不代表就会加入西北,更不代表就会举起反苏大旗。但吴安平也没想去做某些人的思想工作,他早在苏联俘虏未分裂前,便特意收集所有人的手写材料,交给夏听白在后世完成了对这些俘虏笔迹的伪造。

于是,西北各大报馆在四月七日的报刘上,便堂而皇之刊登了一则看上去很不可思议的声明。鸟斯马诺夫、西尔哥耶夫、安铁尔斯、诺加、嚓尔偏科、西林、马历诺等十一人,以绝对坚决的语气,声称就此退出苏共,并指责斯大林是暴君,指责苏联及第三国际试图操控他国政治的企图不道德不正当,继而确认张作霜刊登的使馆文件俱为真实。

是不是看起来匪夷所思?但这则声明是以照片形式刘登的,由照片看,其原件分明有这些人的亲笔签名,而且那些签名,经相熟的人辨认,又是绝对真实不似伪造。

在苏联试图将张作霜杏抄的文件完全否定之际,西北爆出这样的一则声明,当真是给了加拉罕及所有在华的苏联人一记窝心脚,并使内部形成一种诡异氛围,谁都不提这回事,但谁都在想这件事。

而苏联政府,除了将这则声明司样列为伪造之物,其他也提不出什么反驳证据。

通过李大创及在西北的员,加拉罕自然知道吴安平俘虏了一批苏联人,但具体这此苏联人现在是怎样的状态,李大创不清楚,加拉罕自然更不清楚。加拉罕虽然很想对外宣布”鸟斯马诺夫等是坚定的苏共党员”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但又怕万一成真,西北竟拉出几人当面表态,局面反而更不可收拾。

于是,作为更稳妥的回应手段,苏共及第三国际不得不接连发表通电,宣布开除鸟斯马诺夫、西尔哥耶夫等十一人的党籍及在共产国际的一切职务,并指责这些人是革命的叛徒,堕落成了吴安平这个军阀的走狗。

只是影响既已造成,再想消除可就没那么容易。鸟斯马诺夫、西尔哥耶夫、安铁尔斯、诺加、嚓尔偏科、西林、马历诺等人”既然能被共产国际派到中国,当然个个能力不凡,在苏联内部也都算小有身份。

他们这一“倒划”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对苏共及第三国际的形象乃至各项计划,产生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斯大林是何样人?吴安平使出这样的手段,很可能让鸟斯马诺夫等在苏联的家人面临危险,但这时他却顾不上了。虽然有尼基塔在苏联活动,但他既然未能带回一个苏联科学家,自然也不可能突破重重阻碍”将鸟斯马诺夫等的家人带到中国。如今,这些苏联俘虏的家人安全”只能寄望于斯大林的偶尔仁慈了。

当然,类似对苏最后通蝶一样的全国通电,其后续影响也越来越大。虽然很多人都不认为,解放军将在四月底前入蒙,但这毕竟是中国从未有过的对外强硬宣言,即便针对的国家是北伐的盟友苏联,也挡不住国人兴奋议论。列强更似打了鸡血一样,各大外文报纸连篇累犊发表评论。

只是西北反而在此事上沉默了,似乎真只是嘴上说说”并没在蒙古高原与苏联红军大战一场的打算。然而,西北内部许多人却发现,解放军正向银1及包头集结。如果不是准备打仗,为何又向本就有重兵驻防的北线增调兵力?

实际吴安平还真准备趁机收复外蒙及唐努鸟梁海地区。无论苏联如何否认,中国国内势必要掀起一波反苏浪潮,这种情形下,进军外蒙正是恰逢其时。

苏联简直动辄得咎。如与解放军倾力一战”则正坐实其对中国有不良意图,以往一切努力很可能付诸东流,三千万金卢布也许就打了水漂。一个充满敌意的中国,对远东及西伯利亚将构成何等压力”简直不问可知。但若就此退出外蒙,或许会收获中国的善意”但势必会在苏共内部造成剧烈政治动荡,司时中国或许也不免会提出收回远东的要求。

对吴安平来说,此时进军外蒙并非仅为收复国土,还有一层迫使苏联向亚洲大举增兵的意思。或许在别人看,这是自讨苦吃,但吴安平因为有着强烈自信,反愿意其力量更集中,从而在解放军全面进攻苏联之时,先期大量摧毁苏军的有生力量。

对于西北发出的威胁,苏联在表示蔑视司时,也用所谓的“民族自决权。”来宣扬其支持外立的正当性,而且非但苏联如此,一些党员及左派也发表文章,声称蒙古人民司样饱受压迫,有权追求民族之**。

对此,吴安平直接就在报纸上骂开了。

鸟克兰、鸟兹别克、哈萨克、阿塞拜疆、白俄罗斯、拉脱维亚等民族,怎不见苏联对其讲“民族自决权。”?苏联为何镇压**运动?意思是这样的意思,不过骂得很难听。

对那些支持苏联的国人也一样。如果外立是正当的,那么满洲能不能**?新疆能不能**?**能不能**?再进一步讲西北是不是也能**?这都是中国,是祖宗留下的国土,不经全休国人司意,任何所谓的**都是叛国,而叛国者杀无赦!

为强化效果,吴安平再度授意西安的陕西省最高审判厅,对配合苏联搞外立的苏赫巴托尔及乔巴山等人,进行了缺席审判,定其罪名为叛国罪刑责为死刑环过,这看起来司样只是打嘴炮没人当真。

四月七日至四月九日,西北还有档子事值得一提。

这三天,在兰州、天水、西峰、西安、汉中、逾林、银川、西宁、包头等九座城市,接连爆发了声势浩大的反苏游行。数十万民众走上街头,高呼“还我远东。”、“收复外蒙…”等口号,表达他们对苏联的愤慨。可以说”声势一点都不比辛亥革命时差。

反苏游行自然出自吴安平授意”具体组织者是新民党及陇东集团。其中,新民党组织的游行队伍,人员以学生、公职人员、小商贩、私营企业主、个休手工业者等社会阶层为主,而陇东集团的游行队伍,不用说自然是以内部几十万工人为主。而在所有游行必不可少的演讲环节,负责宣讲及煽动反苏情绪的人员,则超过七成来自解放军政治部。

有趣的是,参加游行的并非只有中国人,许多外国人也参与了进来。这些外国人,有的其实已加入中国国籍虽然是吴安平私相授与”有的则属于洋打工者,但无论哪种,白俄及德国人都占很大比例。虽然大家敌视苏联的原因各有不司,但确实称得上司仇敌忾,尤其是那些白俄,情绪比中国人还激烈。

由于示威游行一般组织较多,而又受共产国际影响很大,就算其内部许多人对苏联有一些不满,也还未发展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所以就算典论再如何强烈指责苏联”但除西北以外,在中国其他大城市”并未出现大规模的反苏示威及游行。不仅北伐军控制的南中国如此,北洋奉系控制的北中国也一样。

应该说,唯一对西北有声援的便是**。

**的反苏游行最早在四月七日出现,时间和西北司步,但推动者及组织者却并非任何政党,而是张树声、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及顾竹轩这五位帮派大亨。

在张树声提出要组织游行时,黄金荣、杜月笙当场便答应下来,随后又通知了杨虎及陈群,而杨陈自然也上报到了蒋介石那里。蒋介石不知道吴安平又要唱哪出”不过不管怎么想都对自己有利,所以非但没有拦阻,反而从旁推波助澜,使得几次游行声势都很大。

**在帮的人笼统算有几十万,当中核心的帮会分子还不到几万,除去这几万,剩下的其实只是怕受人欺负”这才批上了一层帮会的皮。这几十万披着帮会皮的良民,大约有百分之七八十是各类工人,其中又以搬运工、人力车夫、隙丝工、造船厂工人为数最多。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张树声、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顾竹轩等五位青洪帮大佬”虽都不擅长组织示威游行,但却知道并不能不挑不拣”就将所有的手下都派到街上。那些个真正的白相人,还是不露面最好,露面的要选真正的工人,只有这样才像那么回事,不会被人当成一出闹剧。

从几十万在帮人员中,挑出几千上万的真正工人,其实一点也不困难,困难的是如何激发这些人的反苏情绪,使他们不至于只是有气无力上街喊喊口号。马英图的特勤小组正好有两位教导员,水平不算高,但拉出来演讲却正好能派上用场。而后,蒋介石又从**国民党党部,调了十几个人过来,这样才真正满足了需求。

此时的**,隔三差五总会举行几次示威游行,一般都是由总工会出面,而实际的组织者自然是。这些游行,有的针对租界当局,有的针对国民党右派,目的不外乎是想收回租界,或者反对蒋介石独裁。

他们非但没想到,另有其他人在组织游行,而且游行针对的目标竟是苏联。

这时的**,“夜刺案。”引发的热议还没落幕,各大报馆又纷纷推出了揭露苏联真面目的专刘,租界当局为转移民众实现,也加入论战,对苏联口诛笔伐,再加上国共纠纷愈演愈烈,时有冲突发生,本就已乱成一团,待反苏大游行一出,更是乱上加乱,很多人都被乱相迷惑,再看不清时局发展的方向。

然面,总有人是清楚的,吴安平便是其一。

四月十日,辛逢馥在蒋介石的默许下,代表陇东集团与**县、南汇县、川沙县三县政府签订协议,在黄浦江以东规划出一百三十万亩土地,设立大清东工业区,由新成立的沪上工业集团进行整休开发,一期投资一亿三千万银元。

如果说,这个消息已经令人极度震惊,那还有更令人震惊的。

四月十一日,沪上工业集团发布招工公告,一期招收五万工人,视工作岗位不司,工人月薪二十至四十银元不等。司日,沪上工业集团向**四十七家国内营造公司发出邀请,对浦东一期道路、建筑、船坞等建设项目进行招标,涉及资金总计四千七百万银元。

无数人疯狂了。

也就在这一天,震惊全沪的“反独裁、反压迫。”双反大游行,还未进行到一半,人便散去了五分之四。

二三九章 风云上海滩(32)

这几天,吴安平日子最清闲

培训骆春琴、郑大钧、杨三泰、袁癞子那批人,自然有夏听白干,他自己只是负责给这些人找些营生。

骆春琴心思细腻,可以安排做经理,郑大钧、杨三泰可以负责管理工厂,袁癞子嘛,只能当保安大队长。这些人脑瓜子并不笨,做事也很勤快,只是文化水平太低,或者干脆就认不得几个字,没个一年半载,还真派不上大用场。现在夏听白给他们培训的,是关于商铺经营和工厂管理方面的浅显知识,这些他们稍微懂一些,就方便先把摊子支起来。

吴安平营生已想了好几个,都不是很复杂。

一个是百货行,或者叫百货公司。这方面涉及的商品很多,虽西北还没完全齐备,但由后世转运一些就够卖上一年,实际最方便不过。比如一些锅碗瓢盆、茶具、餐具、小五金、小首饰、针头线脑、酒、茶、糖果等物,采购容易也不值甚钱,一次转运就几百吨,弄个上万吨就能当大批发商,只要会记账就能卖,再简单不过。

一个是服装行,或者叫服装公司。这个比百货行还简单,后世的衬衫、牛仔裤、休闲裤、劳动服、大衣、鞋袜什么的,中低档的也很便宜,而且定制方便,完全可以弄出几个高低品牌来,高档零售,低档批发,一年就是几十万条,也花不了多少钱,但这边的赚头可就大了。

一个是粮油行,或者叫粮油公司。干这个,可以一面直接销售平价粮,一面弄几个大型的榨油厂、面粉厂,既能吸收不少人力,又方便平抑物价,于己于地方都有好处。

另外,还可以做连锁的酒店、旅馆及饭店、快餐店,也可以各分出几个档次,多分设几个品牌,发展好了,日后每个品牌的前途都是不可限量。

当然,做什么行当其实无所谓,只要简便易行,人员经简单培训后,即能胜任岗位便可。

这时代虽说想到水果铺当伙计,都得先当两年学徒,但这只是一种剥削和压榨,并不代表就真有什么值得学两年。夏听白先将各店铺的买卖流程和岗位要求整理出来,再挑一批人出来培训,几天之后,实际就能马马虎虎经营起来了。

这说的是伙计,骆春琴、郑大钧下面的人就能充当,包括会计在内,也能挑出十几个识字的来,只要掌握方法明确原则,其实就能干,也不是太难。但管理者却不是几天能培训出来的,必须另外找人干。找谁?自然是邓文西、黄亦初。

邓文西、黄亦初是圣约翰大学的商科生,虽然还没毕业,但隆盛实业这边的工作,也不过只是看个摊子,这点本事想必还是有的。

趁着**乱,吴安平又在租界及闸北买了十几座库房和二十几间商铺。随后,他便将库房分类,启动引擎转运,用后世的各类商品,填满了所有的库房。

这当中,除了洽购地产,其他都是顺手的事。这些商品,其实西北都有出产,但生产能力还跟不上,为保障供应,只能从后世定购,规模那么大,隆盛实业分一些,基本也没什么影响。

有货有店面,按说已经可以开张,但考虑**滩帮会势力强大,吴安平在回转西峰的间隙,特意向**发了封电报,把袁癞子弄到了张树声门下。就这样,袁癞子成了青帮“通”字辈门徒,而隆盛实业则成了受洪门“忠义社”保护的商业机构,再不用担心会受到帮会势力的骚扰。

于是,四月九号,隆盛实业旗下的二十七间店面开始试营业,其中包括十四家百货铺,三家服装行及十家粮油铺。试营业并非是想估摸一下各商铺的销售情况,而是想把这些店铺当做实习基地,让骆春琴、郑大钧他们亲身体验一下怎么经营。这阶段,店铺会开半天歇半天,人员边经营边培训,并不计较生意有多冷清。

吴安平在陇东集团之外,又鼓捣出这个隆盛实业,虽然只是灵机一动,但如果真能发展起来,凭此也能达到多重目的。一是提高工业消费品的供应规模,促进市面繁荣;二是以民间商业机构的名义,打压洋行的商业活动;三是提高跨时空转运商品的利润率,间接扩充资本;四是为追随自己的人安排一个富贵的未来。

日后,陇东集团旗下多数公司都将转为国有,也就是成为所谓的央企,正因为有这样的打算,所以吴安平在发放奖金方面虽很慷慨,但从未打算给予任何人哪怕一丁点的股份。其实非但陇东集团如此,在西北建设银行及西北工业银行这两家金融机构,吴安平也是同样的打算。

西北崛起如此之快,虽然主要因为吴安平掌控D7引擎居中作弊,但关岭东、陶玉山、杜立奎、徐复郭、戚远山等人,及左纯庵、余大成、余铁鹏、李章、安柄朝等军方要员,同样都劳苦功高。而且不仅仅是他们,在临时政府、陇东集团及军队当中,为西北崛起作出卓越贡献的人其实并不在少数。

吴安平并不亏待人,无论哪个级别的追随者,他给的待遇其实都相当优渥,足以保证大家生活富足身家丰厚。但是,可以想象,当西北建设大潮开启后,民间必有大量富豪随之涌现,而即便关岭东等陇东集团最高层,若和这些新富们比较财富,也肯定是远远不如的。

一般人看来,这是似乎很正常,但吴安平却另有些看法。

依照目前西北的政策及技术水平,除吴安平新设立的农垦公司外,在其他任何从事农业的个人及团体,都无法促成财富的大量积聚。即便有万亩良田,即便风调雨顺,其年产值合成银元,也比不上关岭东一年的工资,更不用说关岭东还有奖金等其他收入。也就是说,所谓的新富只会出现在工业及商业领域。

而此前,甘陕宁青绥西北五省份,虽说不是完全没有工业,但加起来的规模,相较后世一市一县,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种情形下,其实根本不具备产生新富的基础。但西北的工业化进程,除陇东集团主导的重工业狂飙外,还有一个临时政府主导的两年消费工业提升计划作为补充,而陇东集团则既要提供技术支持,还要提供资金支持。

说白了,就是因为陇东集团需要集中精力在基础工业、机械工业及军工领域,所以吴安平才要以技术及资金扶持民营的轻工业及第三产业,而正是因为这种扶持,才使工业新富的出现成为了可能。

这其实也很正常,但问题是,那些火柴厂、灯泡厂、农具厂、面粉厂等工厂主可以成为新富,难道关岭东、杜立奎、陶玉山乃至左纯庵、余大成、余铁鹏等竟不可以吗?这种扶持,本质是对因D7引擎而带来的财富的一种分配,而并不是一种自我的创造,既然是一种分配,那么劳苦功高的关岭东等人,岂不是比天水、榆林的那些工厂主更有资格获得财富所有权?

答案其实显而易见。

当西峰为扶持地方经济,向天水一家火柴厂提供安全火柴新式生产技术及无息贷款,并附带拿出一份巨额采购订单,而致使陇东集团几位中层管理人员艳羡该火柴厂老板时,吴安平便陡然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或许应该做出些努力。

“隆盛实业”便是一次尝试。

吴安平对隆盛实业其实并不算很看重,原因是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组建千百家同样用途的公司,而且可以确保每家公司都具备某方面的竞争优势。

基于今时与后世有着八十年的时空跨度,可以说这样用途的公司,即便再过十年去搞,也没有不成功的道理,因此隆盛实业实际只是随意走的一招棋,无论走对走错,都不影响他的计划。从吴安平既不从陇东集团调人,又不从**招聘人才,而是很随意就决定将隆盛实业交给邓文西、黄亦初两人打理,就可以看出他有多么漫不经心了。

既然要找邓文西、黄亦初还人情,那么将张玉亭拉过来自然也是顺便的事。

按照吴安平的预想,张玉亭将依托他提供的资金,沿着他设定的经营理念,朝创建大型报馆及出版社方向努力。论重要性,张玉亭自然要比邓文西、黄亦初重要,但实际仍然是吴安平随手下的一步棋。在文化领域,吴安平自然有很多想法,也需要要布很多的局,但这件事同样不是很迫切,张玉亭能干好最好,干不好也能提供些经验教训,怎样都有收获。

当吴安平派袁癞子找去时,邓文西、黄亦初、张玉亭是很愕然的,他们都没想到刚过去几天,游行时所遇的那位先生就找上门,让他们还当初的人情。这时邓文西、黄亦初正被张玉亭的父亲禁足,哪里也去不了,而张玉亭的父亲虽对袁癞子以礼相待,但根本就不相信有人傻到竟会找这两个毛头小子当经理,了解了缘由之后态度就有些冷淡。

不过,张玉亭是自由人,而且他那个小报正无法支持,所以对袁癞子转达的吴安平的一些话就很感兴趣,不顾父亲的阻挠,拖着袁癞子就出了门。再见到吴安平及夏听白后,被吴安平一顿忽悠,他就拍着胸脯表态,要竭尽全力帮助吴安平实现蓝图了。

不过,张玉亭也有一个条件。他要求吴安平全盘接收自己那间小报社,当然,价钱嘛可以少给甚至不给,只要帮忙把帐还上就行。吴安平哪在乎这些,自然一口气答应下来。这其实是一种交换,而且是张玉亭求之不得的交换。

这件事定下来后,张玉亭又回家做父亲的工作,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了他老子,将邓文西和黄亦初放了出来。邓文西、黄亦初家境虽好,但要想涉足家族生意,并取得一定主导权,少说还要等二十年,现在吴安平给他们独挡一面的机会,不说感激涕零,但这机会他们当然不愿意放过。于是隆盛实业就此有了正副两位经理,邓文西为正,黄亦初为副。

无论隆盛实业,还是报社、出版社,都挂在夏听白的名下,也就是说,夏听白才是真正的老板。对于有个女老板,骆春琴、郑大钧等自然不在意,但邓文西、黄亦初乃至张玉亭,实际都有些意见,不过因为知道吴安平是实际操控人,而且这位吴先生提供的条件实在太好,他们嘟囔两句倒也没再说什么。

邓文西、黄亦初、张玉亭三人到位后,还未投身正式工作,吴安平便先交待给他们一项事做,那就是过黄浦江,到租界对面去买地。这三人懵懵懂懂,不知道为什么要花高价买浦东的土地,但吴安平自然明白,辛逢馥代表西北与蒋介石方面关于浦东开发的谈判,已取得突破性进展,不趁机多买些地,等浦东开发计划一公布,再想买可就要给大价钱了。

当然,隆盛实业没必要囤积土地,只要买下几块地自建自用也就足够,但为协助辛逢馥开展计划,吴安平非但让张树声、马英图也出手到浦东买地,连邓文西、黄亦初、张玉亭三人也利用上了。

其实,辛逢馥等人一到**,就已派出了数十人在浦东分散着购买土地,由于出价慷慨且时局不好,只用一周时间,他们就陆续购进了七八万亩。虽然七八万亩对比一百多万亩的开发计划,实在不值一提,但辛逢馥这七八万亩却基本都在浦东开发规划的核心区域,其价值当然不能只按面积来计算。

规划中的大浦东工业区,面积有一百三十万亩,涉及**、南汇、川沙三个县,其实是参照后世浦东开发来的,只是规模要比后世小三分之一。这一百三十万亩土地当中,位于**县的,因靠近租界,相对比较繁荣,自然最难买进,而南汇及川沙两县的土地,购进则相对更容易些。

一百三十万亩土地中,有三十多万亩属于官地,这部分只要和蒋介石方面达成协议,可以一次性买进,不会有什么阻碍,因此不用提前收购。另外,有六七十万亩是农田,这方面自然是能提前买到就提前买,不能提前买到的,在开发计划公布后,可以在当地政府配合下买进,实际运作难度也不大。

真正可能要耗费巨量资金,并且较难购进的土地,实际在三十万亩左右,而且大半位于**县,少半位于南汇、川沙两县的相对繁华地带。辛逢馥先期购进的七八万亩土地,就属于这类,而吴安平想张树声、马英图及邓文西、黄亦初、张玉亭出面购买的,也是这一类的土地。当然,全吃下来是不可能的,总有人死活不愿意卖。

有利因素是,当前**国共纠纷愈演愈烈,时局往个方向发展,谁也说不清楚,总有人怕两湖的局面重演,怕被共产,就想攥紧真金白银,进退自如;而且“夜刺案”发生后,**人心惶惶,很多人都在抛售地产。这种情况下,辛逢馥、张树声及吴安平自己三管齐下,当真迅速聚拢大量土地。

不过,等四月十日,大浦东工业区计划一公布,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二四零章 风云上海滩(33)

四月十日,大浦东工业区开发计划正式对外公布

这一消息,除在政府的布告栏中出现外,**各大报纸也以头版头条做了刊登,一时间竟压倒了因张作霖查抄苏联使馆引发的反苏舆论风暴,成为了**滩无论华洋富贱都津津乐道的话题。

就消息本身而言,西北陇东集团另行筹组沪上工业集团,选定浦东对**进行巨量投资,这已经是不可思议,而一旦想到这一计划的一期投入,竟已高达一亿三千万银元,则更令人咋舌。虽然一亿三千万银元,江浙财阀及各洋行也不是拿不出来,但有实力不等于有魄力,除了陇东集团,其他人还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在近代工业史上,或许只有当初汉冶萍的投资规模,能比拟大浦东工业区的开发计划。但汉冶萍的结局如何,没有人不清楚,汉冶萍赔了个底掉,沪上工业集团就能在**收回投资并赚取利润吗?本来答案是肯定的“否定”,但因为沪上工业集团背后是陇东集团,而陇东集团背后又是吴安平,所以答案就变成了“不好说”。

在解放军占据西北之后,国人将目光转向甘陕,这一专注观察,便发现西北竟还藏着陇东集团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当然,陇东集团此前就有名声,但因其专注与内,影响始终也不算很大,而在吴安平崛起后,国人不免要分析其成功之要素,而此时陇东集团的重要性便凸显出来。鉴于西北福利制度所需庞大金、解放军庞大军费等,必须有个来源才能解释清楚,所以人们便倾向于相信,正是陇东集团促成了这一切得以实现。毕竟,除了这个可能,似乎再没有其他可能了。

因是,陇东集团的实力虽仍看不清道不明,但几乎所有人都很确定,这绝对是中国首屈一指的大财团。

这种猜测当然离事实很远,因为西北的财富源头其实是吴安平,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吴安平手中的D7引擎,陇东集团只是今时后世财富的一种转换工具而已,而且还不是唯一的工具。但是,这更令人难以想象,即便吴安平亲口告诉人们事实就是这样,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这样荒诞不羁的事实。

如果不去朝财富无中生有方面想,那确实陇东集团的存在,正给人们提供了一种还算合理的猜测。当然,这里的人们,实际是指除陇东集团早期职员之外的其他人,在董志塬周边小而全的工业链条基本建设完备后,后来加入陇东集团的人,其实也难以分辨清楚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虚构了。

偏离事实的推测,偏偏又使人们对沪上工业集团开发浦东的认识,重新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一般人别说向浦东投一亿三千万,就是减至一百三十万,都不一定能收回投资,更别说还要赚钱利润,但陇东集团可不是一般人,它既然能在贫瘠的西北赚到足够支撑上千万人福利保障及数十万军队耗费的财富,为何在条件更好的浦东就不行?

所以,人们认为沪上工业集团或许有可能成为另一个陇东集团,依靠吴安平的指导及陇东集团的支持,在**滩重演西北那一幕奇迹。如果这一奇迹真的得以实现,那么整个**近三百万人都将受益。

事实上,奇迹当然会实现,但沪上工业集团会不会赚钱就很难说。最起码,就算土地升值足以抵消投入,吴安平也不会将收益拿出,而是会将之滚动投资,甚至在江浙地区另行择地,再开创出一个繁荣地带。

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没必要多说,而有必要说明的是,大浦东工业区的开发计划虽然已经公布,但具体的细则却仍在保密当中。除了吴安平一方及蒋介石一方参与谈判的人,其他人并不知大浦东工业区,具体将涵盖黄浦江以东的哪些区域。于是,由于信息不对称,对某些人来说,发财的机会到了。

四月十号之前,隆盛实业、黑水公司、忠义社、沪上工业集团等各方面加在一起,购进的土地大约为十三万亩。其中,隆盛实业不过只掌握了四千三百亩,辛逢馥这边新增一万三千亩,其他都是张树声、马英图等分别以个人、黑水公司及忠义社三个名义买进的,总数接近四万亩。

张树声等人的购地行动只进行三四天,竟能聚拢近四万亩土地,虽说主要是钱花的到位,但如果没有青洪帮这一背景,也根本交不出这样的成绩。好买的土地,辛逢馥等人早先一步买走了,剩下的要想买到手,实际多少都有些困难,但帮会干这种事最便利,一排面目狰狞的大汉朝前一排,胆小的宁愿自己吃些亏,也不没商没量死活都不卖。

当然,张树声虽有意识利用了自己的青洪帮身份,但钱还是给得很足的,他知道吴安平有的是钱,自然不会在这方面抠缩。那样不但自己昧了良心,也讨不到吴安平高兴。

四月十号,大浦东工业区计划公布的同时,位于**、南汇、川沙三县境内的三十万亩官地,自然也落到了沪上工业集团的掌握当中,为此,吴安平付出了三千万银元。

当然,吴安平不可能有这么多现大洋,而且蒋介石也不收他的西北银元券,这部分款项实际是从英美各银行在**的分支机构划出的外币存款。来源有三处,一处是艾美饰品在欧美的连锁分支,一处是乔治公司支付的珍珠、钻石等首饰的采购款,还有一处则是罗家明辗转存入的假币。

这些外币存款,实际涉及二十多个账户,每个账户余额按美元计,从三百万到一千七百万不等,总计有一亿七千万之多。当然,其中乔治公司的贡献最大,几乎占到一半,而罗家明因为要按吴安平指示,将假币套出的钱投入到股市中去,提供的资金反而只有乔治公司的一半,也就是总数的四分之一,另四分之一则是艾美饰品提供的。

为支付这三千万银元,吴安平暴露了四个账户,这四个账户的总存款余额,大约为两千四百万美元。这四个账户暴露之后,外国各银行及洋行才知道,这两千多万美元竟是吴安平的,其中种种惊奇、猜测应有尽有,自不用说。

大浦东工业区涉及的六七十万亩农田,蒋介石方面已经同意,在西北按市价提高两成并每户提供一个工作岗位的基础上,由**、南汇、川沙三县政府出面,劝土地所有人出让土地。理由不用说自然会很高尚,但势必会有人不同意,具体需不需要采取其他手段,则由西北方面的人决定,无论怎样,这边政府的人都将配合。

而吴安平给出的原则是,拥有一百亩左右及以下亩数农田的庄户,若不愿意售出土地,则沪上工业集团也不强求,但拥有一百五十亩农田以上的大中小地主,则要求国民党方面给予配合,必须将土地收入囊中。当然,如果这些地主们愿意,可以不另行提供工作,而支持其在划定的区域内开办下游工厂,定单前期由沪上工业集团提供,保证其能赚到银元。

之所以这样,自然也是为均富。普通庄户持有土地无所谓,当工业区逐步建成,地价一涨,只要其改变主意售出土地,便是一个中产阶级,而因为有优先购买权,也不怕其他人从中捣鬼。那些地主就不一样,因为掌握的土地太多,自然要收其土地,迫其投身工业,而这也更能促进大浦东工业区的快速发展。实际无论地多地少,只要在工业区范围内,都能获利。

最难拿下的土地还有十七万亩,而且这十七万亩土地,基本是都是在相对繁华地段。那些住户,可以像先前一样,通过房产后期置换,并提供工作,及允许其在进入实质开发前暂住,来达成妥协,但其他土地所有人可就没那么好说话。

黄浦江东岸那些沿江仓库,大多掌握在租界的洋行及各商行手里,这一片土地有两万多亩,隆盛实业、辛逢馥、张树声只是趁乱拿下四千多亩,还有一万七千亩掌握在洋人及华人资本家手中。这些人本就不想卖,等大浦东开发计划一公布,自然就更不想卖,打定主意要坐等升值。

其他土地沪上工业集团想买到手中,本来也有些碍难,不过阴差阳错,居然没花太大代价,竟拿到了九万三千亩。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是这样。

当蒋介石决意推进与西北的联合,因吴安平已在信中提及大浦东工业区的开发计划,并经宋子文预测,其收回投资的途径或就在土地升值上,这时许多人就动了心思。

宋子文不贪婪,但宋家却想大捞一笔,孔祥熙、陈果夫就更别提,也决心要发笔横财。蒋介石、蔡元培、吴稚晖没想过给自己兜里捞钱,但李宗仁、白崇禧、李济深包括二十六军的周凤岐在内的这些人,虽不一定是想发私财,但如能有大笔收益,对增强自家派系军队的实力,自然会有很大好处,当然也要出手。

另外,因张树声突然出现,使**帮会势力的格局大变,并对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这三亨插手国共纠纷提出警告,致使这段时间三大亨与北伐军杨虎、陈群的联系紧密起来。杨虎本就在蒋介石的总司令部任职,他自然知道蒋介石改了主意,并且西北准备开发大浦东,由他那,三大亨及陈群等人自然也知道了,这些人当然更不愿意错过发财的机会。

于是,宋家、孔家、陈果夫兄弟、李宗仁的新桂系、李济深的粤系、二十六军周凤岐、杨虎、陈群、三大亨等人都开始各施手段,在浦东大肆买地,其中种种侵夺、欺压,当真一言难叙。

这些人比张树声、辛逢馥可肆无忌惮得多,他们在**要想办点事,一旦不择手段,干起来,基本没什么是办不成的。就这样,不过三四天下来,黄浦江以东竟有八万亩土地易主,再加上一些跟风势力的努力,短时间内易主的土地,竟有了九万三千亩之多。

这些情况,张树声、辛逢馥等自然有所察觉,并且第一时间报到了西峰,继而吴安平在每日例行回转西峰的时间里,也得知了这一消息。但吴安平却没有很气愤,他迅速给**发去了指令,要求张树声、辛逢馥冷眼旁观,暂时只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四月十日达成协议之后,本来是要当日付款三千万银元的,同时三十万官地也将拨到沪上工业集团的名下。但辛逢馥却压了压钱,并随后将张树声调查出的一些人趁机抢占土地的情况,通报了蒋介石知道。同时,辛逢馥将吴安平的意思也传达到了。

吴安平的意思是,一些人想趁机再多些收益,也没什么不可以,但却不能贪得无厌,否则不是将西北当冤大头了?现在沪上工业集团,愿意在那些人购地价格的基础上,每亩另加十块大洋,若同意,大家就痛快交易,各赚各的钱,各干各的事,若不同意,一意想从西北身上割下块肉来,那么对不起,浦东干脆就不开发了,想发大财另找别人去。

蒋介石当然怒火中天,但并不是朝辛逢馥发,而是恨己方的人不争气,竟搞这些钻营,连累他这个总司令也被西北看不起。况且另有一出,新桂系、粤系竟想从中大赚一笔,如果真成功,那是否代表他对新桂系、粤系的控制力将减弱,不需要中央拨款了,那么李宗仁及李济深还会这么顺从他的指挥吗?

蒋介石其实很敏感,从中觉察到新桂系及粤系的某些意图后,自然要将之破坏掉,恰好理由很正当也很充分,由不得李宗仁、李济深不让步。而要想让李宗仁、李济深让步,自然孔祥熙、宋家、陈果夫、三大亨、杨虎、陈群、周凤岐等人,也要同时将吃下去的再吐出来,否则一碗水端不平,他就没办法服众。

本来在蒋介石的压力下,除了陈果夫、杨虎、陈群三人,其他人还在拖拉,不肯按照吴安平的开价,将手中的土地转卖给沪上工业集团,但此时辛逢馥很突然将三万亩土地对外交易,并迅即被另外的人买下了四千多亩,这似乎表明吴安平不只是口头在威胁,而是事有不成,当真会撤掉浦东开发的计划。

于是,另外的人也陆续妥协了。由于地段相对更好些,他们收购土地的平均价格,大约是一百三十银元,每亩赚十元虽少些,但总比让土地砸在手里要好些,总没有白忙活一场。

就这样,沪上工业集团手中又增加了九万四千亩土地。而辛逢馥卖出的那四千亩地,其实也没落到别人手中,而是被隆盛实业买下了。当前,钱其实根本没出,只是倒了一下手,摆出的姿态就有人相信了。

而蒋介石也够狠,九万四千亩土地,实际吴安平每亩多出十元,就是九十多万银元的利润,他除了给桂系、粤系各拨付了十万银元,并给了周凤岐五万银元,其他七十来万都扣了下来,充当了第一军的军费。七十多万银元,可不是一笔小钱,足够满足第一军三个月的花销了。

无论其他人愿不愿意,这件事算是这样过去了,西北虽看似多花了九十万,但实际辛逢馥亲自出马,也拿不到这样好的价格。宋家、孔家及新桂系、粤系等人,当真是帮了沪上工业集团一个大忙。

这样一来,基本没可能拿到手的土地,就只剩下了八万多亩。

本来就算留出这八万亩也无所谓,但由于其中有洋人的两万来亩,而恰恰四月十一日又发生了两件事,吴安平因势导利,非但随后又从洋人手中抠出了一万三千亩土地,更将前期的数千万银元投入,一下子都拿了回来,甚至还有出超。

一日夜功夫,吴安平竟扭亏为盈,在**滩“赚”到一大笔钱。而对**滩来说,“夜刺案”的波澜还未散尽,又祸不单行,一件似乎早有预谋的“白俄大劫案”,非但震动了**及全中国,甚至在世界范围内都引发了一片哗然。

租界的华捕、西捕及缠头阿三们,当真是有得忙了。

二四一章 风云上海滩(34)

二四一章

风云上海滩(34)

十月**的一声炮响,在给中国送来马列主义的同时,也给中国送来了白俄。这些所谓的白俄,其实就是俄国难民。

东北的哈尔滨、珲春及江苏的上海,是白俄逃亡者的主要聚集地,这些地方的白俄加起来足有二三十万。在中国的白俄,主要是从俄国滨海地区逃难而来,其中东北白俄最早由博罗金及莫尔恰诺夫两位将军带入中国,而上海最早的白俄则是跟随斯塔尔克海军少将抵达的。

上海是国际大都市,对俄国难民来说,自然比哈尔滨、珲春更有吸引力,所以投奔及追随斯塔尔克的俄国难民,,都相对有钱,而且文化层次也较高。

当时斯塔尔克麾下战舰、炮艇、军用运输船、客轮、货轮、破冰船、军用驳船、军用通信船、扫雷舰、海关缉私舰、快艇等,应有尽有。这些船只早装满沙俄海军官兵、军需品及士官武备学校的学员,但在斯塔尔克有意为之的情况下,从彼得格勒、莫斯科、波罗的海沿岸逃亡到滨海地区的白俄难民,还是手举卢布,潮水般地涌上了船。

船队先抵达的是朝鲜元山港,因日本阻拦,斯塔尔克无奈放下五千多老弱病残,才又带着剩下的三四千人驶向上海。刚开始,北洋政府和上海租界当局慌乱不堪,一律不准白俄难民登陆,后几经交涉,北洋政府终于同意白俄士官生和另一千二百多人在上海登陆,其余的两千余人,则随斯塔尔克分乘十二艘较好的舰船前往了马尼拉。

此后,更多白俄难民陆续抵达上海,北洋当局最初仍持拒绝之态度,但一方面有远东哥萨克军团首领格列博夫的不懈努力,一方面北洋当局也怕难民生事,终于将收容的口子放开,又持续接纳了三四千难民。等上海当局刚松一口气,不料又有大批白俄难民自哈尔滨南下,虽最终被上海接纳,但这些难民大多一贫如洗,为维持生计,只得沦入了社会最底层。

正当白俄难民苦不堪言时,北伐战争给他们提供了在上海站稳脚跟的机会。租界当局一方面拨出专款,命格列博夫及指挥的远东哥萨克组建“俄国义勇队”保卫租界,另一方面又用白俄难民代替罢工工人和职员,以破坏和抵制罢工斗争。

大笔金钱发放下来,数千白俄便摆脱了在死亡线上的日夜挣扎。大多数白俄难民找到了工作,得到了较为优厚的报酬。而大批滞留在哈尔滨的白俄得此消息,也纷纷南下到上海谋生,致使上海白俄人数直线上升,几达两万。

这一时期,白俄可以说是上海人数最多的白种人群体,而且也是中国近现代史上,唯一整体地位比中国人低下的白种人群体。

白俄多聚居在租界,尤以法租界最多。

虽然租界相对自由与安全,但生存条件还是与白俄难民最初的设想相差甚远。

首先,由于苏联政府废除了所有政治流亡者的公民身份,他们全都成了无国籍者,大部分人所持有的唯一旅行证件,只有国际联盟签发的南森护照;其次,由于白俄不懂英语,无法在外资企业中得到像样职位,另外又不通汉语,不擅于从事体力劳动,也无法同中国苦力竞争。受惠于北伐战争的毕竟是少数,生活困难的白俄依旧很多。

为维持生计,非但许多白俄妇女投身进了皮肉行,一些白俄男子也做起了偷拐劫骗的偏门生意。白俄捞偏门实际很危险,因为在上海滩,青洪帮正是从事偏门行当的最大势力。每一道街每一条巷弄,几乎都有打着青洪帮旗号的小喽啰在活动,一些白俄要从他们嘴里抢食吃,一旦被发现,就会遭殴打,遍体凌伤都是小事,有时候还会送命。

不过,对本就挣扎在死亡线的人来说,死亡有时候也不是很可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楞的还怕不要命的,是以经历几件惨事之后,只要利益不是严重受损,青洪帮也轻易不再使用过于激烈的手段。

西北接纳白俄,为之发放中国国籍,并提供收入丰厚的工作,等于为白俄打开另一道生存之门,而且前景蔚为美好,这在上海及东北的白俄群体中,引发了极大反响。但是,西北不是什么人都要,或者说,目前吴安平还没有将这道门完全敞开,那些缺乏西北所需技能且没勇气迁徙闯关的白俄,只能心向往之,然后依旧沉沦苦海。

张作霖查抄苏联使馆之事爆发后,吴安平推波助澜,依靠后世曝光之史料,将苏联在华密探组织尽数曝光。

这方面的资料,在苏联使馆查获的文件中都有,但却远不及后世曝光的苏联内部史料详细具体,所以一经公布,便在中国南北引发轩然大*,只是因为无论奉系、国民党右派还是列强,对吴安平都难说信任,是以并未发展到按图索骥,将苏联密探组织拔根而起的地步。这自然给共产国际留下了应变时间。

不过在上海及哈尔滨、珲春等白俄聚居地又略有不同。苏联人可称红俄,正是白俄之死敌,双方既有毁国毁家之仇,更不用说当中白俄还经历无数颠沛流离、无数死难悲辱,所以苏联在华密探组织一经曝光,凡处于白俄聚居之处的,都遭到了这些俄国难民自发的攻击,致使苏联许多秘密机构被毁,而且出现了人员伤亡。

当然,白俄要复仇,还要看当局是不是默许。张作霖已然撕破脸皮,查抄了苏联使馆,自然更不介意让苏联人更为暴怒;上海方面,尽管武汉国民政府已发电慰问加拉罕,但蒋介石巴不得给苏联再找些麻烦,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租界当局更为白俄提供了许多便利。

苏联密探组织在上海有个机关部,管辖南京、杭州、上海等分团,与武汉的机关部并列,是其在扬子江流域的两个分支。上海机关部遭曝光后,其他势力未知真假,但该组织内部的人自然知道危险降临,纷纷逃离,只是白俄动手也不慢,还是被截下了几个人,当中既有持各国国籍的白种人,也有中国人。

白俄不好处理中国人,将之交给了北伐军,那几个白种人却遭了难,根本不用万国义勇军当中的俄国联队出面,就已被愤怒复仇的白俄尽数打死。等白俄散尽,巡捕房的人才姗姗来迟,为上海又增加了几桩“疑案”。

吴安平只是曝光了苏联在华密探组织,并没插手白俄在上海及哈尔滨等地的复仇行动,不过苏联人还是将他当做元凶,纠合其影响下的各报刊各组织大肆攻击,将其描述成了无产阶级**的阶级敌人。当然,对吴安平来说,因此受到的影响,不过是多打了几个喷嚏罢了。

而所谓的“白俄大劫案”,则是吴安平乱中取胜,趁上海风潮云涌,在租界做下的一桩惊天大案。只是,这次他可没给苏联栽赃,而是因势导利,将这桩嫌疑栽给了在上海的白俄。

这桩大案虽出自吴安平灵机一动,但追溯缘由,引子却在朱七身上。这个朱七,就是吴安平与夏听白到上海当晚遇到的那几个小乞丐中的小七。

为救治杨三泰,吴安平启动引擎从后世买了许多药,其中的退烧药,便是尼美舒利。尼美舒利是一种非甾体抗炎药,具有显著抗炎、镇痛、解热作用,五六十年后才正式上市,拿到这时代用,因为没有抗药性的问题,当然效果更为显著,使用后几个小时,杨三泰的烧便退了,人也清醒过来。

虽然为遮掩药物的生产年代,吴安平将所有包装都撕破,另用了草纸包裹,但在小三、小六、小七等人眼中,这种简陋包装的白色颗粒物,却是某种神秘的“神药”。当时剩了一些,小七手快藏下了两三包。

过惯苦日子的人,一旦遇到机会改变,便会不假思索抓住。小七当时下意识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等后来这片窝棚的七百余人都被吴安平救助,继而饱食足衣,居有所,学有师,拥有了众人眼中上等人的生活,小七实际已没有必要再靠那几包药牟利。但这时还回去,小七又怕受责骂,扔了又可惜,所以最终他还是决定到医院走动走动,将之卖给病人。

这自然极不妥当,但让小孩子想出很妥当的主意,这本身就不现实。

吴安平收拢了七百多人,但七百多人不可能都住在一处,这样小七就有很多机会跑出住所,然后到附近的医院走动,看有无机会将几包“神药”卖出。如今他已不是当初的乞丐模样,穿着打扮更像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所以一些门禁森严的西式医院,他也能自由出入,只会被门卫当做病人家属看待。

这时代,在任何医院,高烧不退都是很难处理且极其危险的临床病症。小七倒是在几家医院都看到了一些这类的病人,而只要感觉某位病人及其家属明显无害,他便上前搭讪,兜售“神药”。不过,自然没人相信名医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一个小孩子就有这种本事,因而一连两三天,小七都没把那几包尼美舒利卖出。

四月九日在宝隆医院,一个法国女人因孩子两天未退高烧,听信了小七的兜售,花一百三十法郎,买下了三包尼美舒利。那个法国孩子后来退没退烧不知道,但小七心花怒放拿了一百三十法郎,却反而遭了一场大难。

此事恰巧被一个来医院包扎伤口的白俄得知,这白俄也恰是一个在街头捞偏门的外来混子。一百三十法郎虽不是一笔大钱,但也绝非微不足道,那白俄见小七一人,便见财起意,在其经过一条巷弄时,突然出手将小七给劫了。

单是失财也无所谓,关键那白俄见小七穿着体面,以为他是富人子弟,便起了绑架勒索之念。他纠集了几个同伙,略作商议,便恐吓小七说出了住所,然后又将他藏起来,派人照着地址送去了勒索信。信中要求小七“家人”支付赎金三千银元,否则就撕票。

这些白俄倒不敢真做下大案,所以定下了三千之数。这笔银钱对贫苦者来说,自是天文数字,但若对富家富户,却又不算什么。他们思量,为小七的安全计,其“家人”应该不会报案。

小七孤儿一个,哪里来的什么“家人”?如果小三、杨三泰等人算是其“家人”,那此时的吴安平便成了其“家长”。吴安平这位“家长”有多厉害,袁癞子、骆春琴、郑大钧等有预料,但都不深知。当勒索信送到,并转至吴安平手中,这位西北方面的党政军最高统帅,突然觉得很可笑,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等不知死活的人,竟敲诈到了他头上。

小七当然要救,但吴安平根本不打算支付赎金。因早决定要进攻苏联,他早对白俄存了利用之心,因此多有关注,自然清楚这些白种难民在上海的生存状况和地位究竟如何。这桩绑架案虽看似凶险,但只要袁癞子亮出其青帮身份,保证这些白俄非但不敢再索要赎金,相反还会另掏些钱出来,摆平袁癞子这位“青帮头目”的怒火。

事情其实很简单,只要找出绑架的白俄姓甚名谁,再邀几位其出没地带的青帮帮众随行出面,那几个白俄就不得不低头,恭恭敬敬将小七放出。人谁没有家人,他们能拿小七的性命威胁,这边就能拿他们及他们家人的十几条性命反过来进行威胁。

这可不是正经人在跟暴徒打交道,双方都是暴徒,因势力天差地别,那几个白俄除了赔罪放人,实际根本无计可施。要怪,只能怪他们不该招惹惹不起的人。

恰在这当口,又有一事发生。

尼基塔终于第一次传回消息,称其负责组建的“克格勃”,以未暴露的原帝俄暗探为主,目前已吸收一百三十余人加入。这也算成绩斐然吧。

另外就是,吴安平提供的那份名单上的苏联科学家,大多根本接触不上,只有图波涅夫因一个密探正熟识其家人,各种阴暗手段齐上,终于促使其对斯大林产生畏惧,在“克格勃”的帮助下离开了苏联,现已到了东欧,不日便将启程前来中国。不过,苏联的“契卡”组织也很厉害,为恐将“克格勃”暴露,那位帝俄密探及其家人也将随船同来。

图波涅夫是图式飞机的创始人,虽然目前其里程碑式作品2还未问世,而且设计出2之前,图波涅夫在二战前的大清洗中,也受冤背了卖国叛变的罪行,被判处了无期徒刑,但此时,他却正在苏联中央流体动力研究院设计局担任领导工作,可说很受器重,尼基塔能说服他并将他带出苏联,不问可知,当中曾经历多少凶险。

具体过程,尼基塔并未说明,但其电文字里行间流露的意思,居然好像吴安平对此有许多贡献。照尼基塔的说法,吴安平对斯大林的攻击,某种程度上加剧了苏共内部的政治斗争,致使肃反提前出现了扩大化趋势,这样的血腥政治运动,则为“克格勃”掳掠苏联科学家的行动提供了许多便利。

尼基塔此次联系西峰,除汇报“克格勃”的组建情况及通报图波涅夫的事情外,另有一个意思就是索要经费。虽然只几个月,但吴安平拨付的三百万卢布早已花完,金钱收买永远是从事情报工作的最得力手段,没钱“克格勃”根本就无法运转。

虽然尼基塔花钱很快,但吴安平却一点都不介意。不说图波涅夫这人几个三百万都换不来,就说他当初印制的假钞当中,金卢布虽比例较少,但总有几千万,因为苏联遭西方封锁,这些假卢布缺乏渠道,很难花出去,尼基塔再能花,也赶不上机器印刷的速度快。

纸能生钱,那钱再多都不算贵重,况且输出卢布越多,越能打击苏联经济,吴安平还巴不得尼基塔再大方些。

而同样在这当口,辛逢馥、张树声都传回消息,称浦东收地遇阻,尤其是在沿黄浦江东岸,因为地皮大多在各国洋行手中,明暗两方面手段都无法动用,很难取得进展。而且,此时大浦东工业区的开发计划已经传开,虽然很多人将信将疑,但将地皮紧握在手中,自然是最好的应对手段。哪个洋行经理都不傻,出双倍价钱他们都不卖。

这时,吴安平灵机一动,生了一个主意。

他在上海的实力,打击不到各家洋行,但他的能力,却能打击到洋行背后的各国银行,银行不免要向洋行放款,因而一旦银行生变,遭遇挤兑风潮,若不想倒闭,或许就会逼洋行还款,这样可能就有了将那些地皮收进手中的机会。在此过程中,肯定会有许多国人钱财受损,但此时他也顾不上了。

于是,吴安平开始布局。

他先通过尼基塔,联系上了几个在上海的白俄,并许下一些好处,应允在西北给其安排一些高薪工作;然后,又派袁癞子出面,将小七救出,随后又让新招募的白俄,与绑架小七的那几位难民同胞取得联系,声称要与其共同做一笔大买卖;这时,枪支出现了,在吴安平的指使下,这些受控制的白俄,在几家外国银行外面故意露出鬼祟行迹,被很多人看在眼中。

之所以要利用绑架小七的那几个白俄,自然是因为他们足够坏,正因为坏,也更容易有铤而走险的嫌疑。当然,谁都不会知道,掌握主动权的并非这些白种混混,而是按照吴安平要求,特意抽出时间,在万里之外按照吴安平的计划,一封一封朝上海发着电报的尼基塔。

这样其实也就足够,包括尼基塔在内,他也不知道吴安平的意图何在。而实际吴安平也只提供了一个设想,真正制定计划的则是夏听白。夏听白当过警察,自然知道怎样做最恰当,让白俄又能引发嫌疑,又不会过度表现,使许多人看出破绽。

这时,所有计划内的白俄开始紧急撤离上海,那几个绑架小七的白俄混子算是因祸得福,可以带着其家人一起辗转到西北,而且都能得到一个正当工作。当然,这些人其实不知道为何要这么赶紧离开上海,但尼基塔既然这么要求,对他们来说,反正总归是好事,好事总不嫌晚。

对这些白俄来说,那笔还不知内容的大买卖自然就此泡汤,但对吴安平来说,这却有一笔大买卖正要做。

四月十日晚,这些白俄连同其家人已分散着尽数离开上海。而在这些人离开之前,便有一个吴安平安排的人,将几十份假身份证明,假托尼基塔的名义交给了他们。就这样,这些白俄摇身一变,成了英美法德意等国的公民。可惜的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些身份证明足以乱真,否则或许就会改变主意,不再去西北了。

在这些白俄离开后,十一日夜晚十时,吴安平化身大盗,展开抢钱大作战。这个时间,银行已经歇业,但租界依旧灯火辉煌,任何人都不会想到,有人居然会在这时抢劫各大银行的金库。而实际只要拿个门板遮挡,吴安平就能从地面直接突进到银行内部,然后从容进入金库,将金银钱钞一扫而空。

实际吴安平就是这么做的,而且行动持续到午夜一点钟才结束,当中三个小时,并无任何人发现各大银行固若金汤的金库已经遭劫。遭劫的每家银行,在其背巷或偏僻的邻近角落,墙上都多了一个不规则的大洞,只是被破板挡着,也没人会想到其后竟有直达银行内部的入口。

当然,不可能所有银行,吴安平都要动手劫掠,但前十大外国银行他却都没放过,而且为扰人耳目,前三大中资银行,他也光顾了一番,只是银元券却一张没动。这也符合逻辑,银元券只能在中国花,外币却到哪里都能用。正因为如此,几家中资银行的损失,相对来说要小得多。

除了保险箱及银元券,所有遭劫银行的金库内,各种金银块币及各国纸钞,均被吴安平劫掠一空,而地面除了吴安平故意制造的大小几种脚印,连根嫌疑人的毛发都未留下。

上海位列国际四大都市之一,所以吴安平此番收获,比早前在印尼大了几倍。按银元计,从十七家银行金库,他拿走了约三亿银元左右的财富,有这笔横财在手,开发大浦东似乎都不用额外拨钱了。

第二天一早,整个租界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乱之中。凄厉的警笛响彻每一条街道,巡捕、骑警及各**人,成群结队挨家挨户开始了大搜查。一个小时后,“金库大劫案”传遍上海,有无数人暗中叫好,有无数人惶惶惊恐。一连串的事件事上海恍如末日,难以言述的繁华换成了前所未有的喧嚣。

挤兑风潮出现了,遭劫的各家银行再遭重创,陷入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各国驻军严密封锁了租界,而各条街道上,都有西捕、华捕、印度巡捕及一些驻军,在粗暴盘查来往行人。当然,结果是可以想象的,他们一无所获。直到几天以后,才有人想起案发前曾有几个形迹可疑的白俄,在各家银行外逡巡。只是当巡捕找到这些白俄在上海的住所时,发现他们竟连同家人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至此,“金库大劫案”被定名为“白俄大劫案”轰传世界,并掀起了无数波澜。

此时,辛逢馥已完成了对大部分洋行土地的收购。而吴安平在四月十二日,见国民党虽如期展开清党,但受制于种种原因,终于未如历史上一般,演变成一场屠杀,颇感安慰之下,终于离开了上海。

因有隆盛实业在,吴安平总要时不时再来,但主要精力却不会再放在上海了。

二四一章

风云上海滩(34)

二四二章 风云上海滩(35)

在吴安平将手伸向上海之前,上海虽乱却主要集中在国共纠纷及**领导的冲击租界运动,但当吴安平介入上海之后,上海短时间内迭逢乱事,这番乱上加乱,便使得民众关注的焦点,从国共纠纷及租界事件上转移了开来。

“夜刺案”刚出,还算一件大事,但等“白俄大劫案”再出来,便再无人去炒“夜刺案”的冷饭,而是人心惶惶,生恐自家在各大银行遭遇的这轮危机遭受损失。

这当中,还发生了“反苏大游行”、“白俄斗红俄”、“银洋汇浦东”、“沪上大招工”等事,如果将蒋介石的清党改策、婉拒财阀及三鑫公司经营转向西方、黑水安全咨询公司成立等都计算在内,便更能想象不到半月时间,这上海滩究竟发生了多少大事。

有这么多事发生,又如何能不乱上加乱?

这些事都直接或间接与吴安平相关,而且无论哪件事影响都很大,但从吴安平的角度及层次看,他实际只要把握住事情发展的脉络就行,无需具体了解更多的细节,因此并未产生风云激荡之感。当然,与吴安平的其他重大计划相比,上海发生的这些事,确实也算不上什么风云大事就是了。

对吴安平来说是这样,对其他人却不是。

“夜刺案”的影响主要在帮会界,虽有五十一人丧命,便放到整个上海来说,仍是一件小事。而且,张树声挟西北之实力声势进入上海,他虽直承自己便是“夜刺案”的元凶,并枪杀了小八股党顾泉庚,但三大亨照样忍气吞声不敢追究,甚至当黄金荣这位租界华人督察长不慎在金九龄等下属面前走漏口风之后,租界巡捕房也没有传出拘捕张树声的风声。

虽有五十一条人命,但这些人死就死了,也无人给他们喊冤,相反倒有无数人叫好,既然追查不下去,民众自然就失了继续议论的兴致。

相比“夜刺案”,实际“白俄大劫案”的影响要大得多。十七家银行金库遭劫,损失高达三亿银元,这三亿银元当然不是银行自身的资财,而是无数大小储户的储蓄资金,一旦银行倒闭,可想而知会有多少人失去自己的积蓄。

案发之后,挤兑风潮自然产生,但吴安平的目标选得很好,是上海最大的几家银行,这些银行虽损失过大,难以支撑在上海的经营,但对其总行来说,这些损失却还能承受,几经腾挪资金,终于挺了过来。

上海再乱,也是国际性都市,没有哪家银行想放弃在此地的经营,况且就算银行想赖,有些身份极高的储户,他们也未必惹得起或愿意惹,自然只好打落牙齿往自家肚里咽,钱等慢慢再赚就是。要不是有这点顾虑,这十七家在上海的银行,或许就当真宣布倒闭了,毕竟遭劫是案件,他们总有借口推托。

如果仔细计算,吴安平在此事上遭的诅咒,或许比他劫来的钱财还多,但诅咒毕竟不疼不痒,吴安平既然当了大盗,便不会在意这些。实际上,先前他已经被荷兰人诅咒过,英国人、印度人也咬牙切齿诅咒过他,但这样的诅咒越多,西北的实力就越大,相对吴安平自然也就越高兴。

张树声、马英图这边,在“夜刺案”之后,实际并没有什么大动作,一直在忙碌整合“忠义社”,至于“黑水安全咨询公司”,则还来得及规划将来的发展道路。发动“反苏大游行”,虽也算一件大事,但因为有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顾竹轩四家联合,并有国民党方面暗助,其实一点也算不上困难,除了帮会搞这一套,似乎有些不伦不类外,其他都很顺利。

两人还肩负着阻止帮会势力介入“清党”的使命,这里的“阻止”当然不是说“完全不能介入”,而是指有度有限,不能越俎代庖。

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及其控制的小八股党是介入“清党”的急先锋,虽然张树声背靠西北,其他人并不愿招惹,但要说其会完全按照西北的意思行事,实际也不现实。正因为如此,张树声、马英图最初认为完成使命,会遭遇许多困难,但国民党右派及蒋介石的态度一转变,这桩任务反自然而然就完成了,根本不用他们再多操心。

清党已势在必行,对蒋介石等右派来说,这是牵扯到国民党生死存亡的大事,并非纯为争权及私仇。吴安平因受固有历史进程的影响太深,并未意识到在军政时局骤变之下,其实蒋介石已非必然之**领袖,仍一意要与之联合,虽看似施加诸多威胁,实际结果却是增加了蒋介石的影响力。这方面,蒋介石远比吴安平及夏听白认识深刻。

此时,论政治影响力,汪精卫并不弱于蒋介石,只是因为没有嫡系军队支撑,才使许多人更看好蒋总司令,而非汪主席。此后,蒋介石能力压汪精卫及其他政敌,成为集党政军权力为一身的**者,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背后有江浙财阀及黄埔系军队的支持。但是后来又爆发过蒋桂战争及中原大战,说明蒋介石当时的地位仍不稳固。

大**失败后,汪精卫曾视冯玉祥的西北军,为对抗蒋介石的一大王牌,当时是被蒋介石大撒金元瓦解,笼络住了冯玉祥。目前,冯玉祥虽在武汉,但已失去军队,再不可能被当做救命稻草,而吴安平虽取代冯玉祥占据了大西北,军事力量较西北军更强大,但因其坚决反苏,在武汉国民政府内部,也难以协调出与之联合的统一政治立场。

武汉政局,**及国民党左派居于主导,而这些左翼派别,又深受共产国际的影响,所以即便先有于右任后有冯玉祥,为吴安平大肆鼓吹,武汉至始至终也未拿出一个对西北的决议案,反因此纷争不断,凝聚力大大降低。

上海“四?一二事件”之后,紧接着就是武汉的“七?一五事件”,汪精卫跟随蒋介石的步伐,同样发起了“清党”行动,与**及苏联做了切割。实际到那时,武汉方面必然会寻求西北的支持,但可惜的是,吴安平早认定蒋介石为对话者,不可能再对汪精卫也同样对待。

另外,再往远了说,吴安平其实已将两湖及江西看做**的势力范围,非但不会挽救汪精卫的武汉政府,还会进一步推波助澜,帮助**在这三省站稳脚跟。

江西是红军崛起之地,湖南、湖北两省则在南京政府成立后,又历经湘桂战争、蒋桂战争,才彻底被南京的国民党中央政府控制。历史上,湘鄂赣三省要到一九三零之后,南京政府才算正式驱除地方派系,将之纳入中央管理。

但现在看,历史已经改变。

明年,吴安平就将发动北伐,扫清奉系及驱除日本之势力,统一北中国,继而再过一年,便会挑起对苏战争,如果一切顺利,到一九三零年底,对苏战争便会结束。西北如能在对日局部战争及对苏全面战争中获胜,自会一扫中国百年之耻辱,令无数国人振奋。届时解放军拓疆万里,军力无双,有西北在前,蒋介石还有心思去调动大军围剿**吗?

其实,吴安平若有意插手,湘桂战争、蒋桂战争等都不太可能发生,甚至只要他表明对蒋介石的支持,蒋介石就不可能在李宗仁、何应钦等实力派的胁迫下通电下野,另外,他如果立意反蒋,则蒋介石下台后,即便因与宋家联姻,重获江浙财阀鼎力支持,也不太可能再有重新上台的机会。

吴安平不比冯玉祥,解放军的兵力多、训练好、装备精良、钱粮充沛,实力足以影响北洋军与北伐军及**军内部派系间的军事平衡。他支持哪一方,哪一方自然在对抗中全面占优,而另一方则将根本没有翻覆之力。可以这样说,西北始终是最重的一颗砝码,无论放在天平哪一端,破坏平衡都绰绰有余。

在其他人看来,可惜的是,吴安平竟认准了蒋介石;不过对吴安平来说,这又不算可惜,因为蒋介石的政治能力,确实强于大多数人。

应该说,蒋介石对西北军政实力的认识,比吴安平等人西北最高层都要更清楚。虽然西北的一切如云山雾罩,即便蒋百里也看不透彻摸不清楚,但仅暴露在外的一小部分,已足以影响到民国的政治走向,进而影响到中国的未来。

有实力是一回事,如何运用实力又是另一回事,吴安平实力足够,但运用却不足,蒋介石则不同,他的资历在国民党算是很浅,却能有如今的地位,自是极尽机谋权变之能事。所谓的机谋权变,实际就是指对自身实力的运用。蒋介石迭经波折,分外努力,始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吴安平看不到的,他却因实力一直不足,看得分外清楚。

如果蒋介石拥有类似西北这样强大的实力,稍经合纵连横,便能登顶中国第一人宝座,且地位无比巩固,成绩之大远超孙中山几十年努力。吴安平这方面就不行,他始终以为自己的实力虽强但还稍差,因而仍打算继续积蓄,不动则已,一动则四方慑服,直至能石破天惊才算罢休。

这就如同资金不足的公司要扩张,可选择上市融资借他人之财行事,也可选择继续自行积累至足够的力量。从对自身实力的利用来说,自然选择上市融资这条路的利用率更高,走得也会更快,但蒋介石在交易所干过,更擅长以小搏大以大吃小,而吴安平本质上却还是个农村学生,虽有穿梭后世的经历,但方方面面的考虑却仍不到很全面。

在西北,蒋百里是军事大家,他自然具备这方面的能力,但吴安平因不能显露太多类似“先知”的本领,许多事便不跟蒋百里商量,因此蒋百里自然也帮不到他什么忙。

若非蒋介石思虑过多,岂是吴安平一封信便能说服?当然,蒋介石也并不知道,他对吴安平的揣测其实有许多误差,他若是直接拒绝,吴安平还真就没辙。

在吴安平看来,若支持武汉方面,便相当于要支持汪精卫,而汪精卫此人在历史上,非但曾继蒋介石之后“清党”,喊出“宁错杀三千,不放过一个”的血腥口号,还曾投日叛国当过汉奸,此时虽一切还未发生,但不到万不得已,吴安平还真不愿表态支持他。虽说将汪精卫拉下马,也是一条出路,但可惜的是,西北实力再强也做不到这点。

“清党”是必行,但蒋介石虽答应会改变手腕,却仍不可能完全按照吴安平的意思来。

吴安平其实只是想少些血腥,但在蒋介石看来,他却是想改变及确定**在“清党”之后的政治身份。原本“清党”之后,国民党右派是要给**打一个“叛党”标签,但蒋介石揣测,吴安平是想届时**仍能以“在野党”面目出现,这就意味着蒋介石期待的“党国”虽然形成,但**的存在却仍合国民政府的“法”。

目前,因西北又整出一个新民党,而且有强大经济及军事实力支撑,若双方联合,“党国”便不成“党国”,即便保留**的“合法”地位,其实也无大碍。但蒋介石却认为,单就党派来说,新民党还稚嫩,还有机会将其吸收瓦解,**却不同,国民党非但无法对其施加有效影响,还正不断受其影响,自然不能与新民党一体视之。

是以,蒋介石仍要把**打为“叛党”。

他认为这是对西北压力的某种反抗,其实却不知吴安平非但没这个意思,也根本没想到那么远。不过,蒋介石这样做,倒是使历史某种程度上仍停留在老路,使接下来红军、根据地、苏区都不可避免将会出现。而他认为那种吴安平的意思,虽确实已偏离此时吴安平的本意,却又符合吴安平更长期的政治意图,这对对错错,倒当真有些难辨了。

蒋介石确实更改了“清党”计划,但改变只是手段,套路却还是那种套路,仍将利用青洪帮做先锋,然后军队才以“戡乱”名义出面。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见这摊浑水越搅越大,自然想退出,不过他们得罪不起西北,同样也得罪不起蒋介石,硬着头皮将杨虎、陈群传达的指示,跟张树声通报一声,见张树声没表示意见,这才算松了一口大气。

张树声自然请示了吴安平,吴安平见国民党右派的命令中,没出现“处决”字样,而只是说“协助羁押”及“驱逐”,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发回电报令张树声只是注意观察,却不用再插手了。

吴安平以为事情已经做成,但蒋介石却不愿他轻松。蒋介石已和李宗仁、白崇禧等议定,此番上海事了,便要将在押之共党全部解往西北,看吴安平如何处置。这样做,吴安平当找不到理由拒绝,而且他们也会提出先决条件,即无论西北如何处置,国民党方面都无异议,要杀要放全凭吴安平一句话,但唯一要求是,不能让这些人离开西北。

蒋介石是想给吴安平找麻烦,而且在吴安平来说,这也确实会是一个**烦。需知蒋介石并非只是将上海抓获的**员送去西北,其余诸省的“清党成绩”,也会陆续送往西北,只要想想这些人并非只有**,连同有**嫌疑的也在内,就知肯定要超过万人,甚至达到几万人之多。

既然吴安平不愿国民党放手杀,那他就有责任将这“包袱”接过去,而将这些**送走后,蒋介石这边反轻松许多。说到底,能不开杀戒,谁都不愿大开杀戒,毕竟领袖也要讲究一个声望,再有理由,一身血腥也总会影响国人的看法,将会打击到自身的声望。

当然,蒋介石最主要不是想“甩包袱”,而是要让吴安平见识一下**的“威力”,他绝不相信吴安平能与**相处无间。要知道,吴安平与**之间,最起码有三重对立:不用说,首先是阶级之对立;其次,双方对苏联的立场也无法协调;再次,当前**推行的工会及农会政策,对经济伤害很大,这应该也是西北无法容忍的。

西北目前只有几十个**员,吴安平施行包容措施自然很顺利,若给他送去数千乃至上万,他还有可能再站着说话不腰疼,以超然的姿态,从旁对国民党的“清党”做法指手划脚吗?

蒋介石决不信双方吴安平能做好这件事

二四三章 风云上海滩(36)

二四三章

风云上海滩(36)

吴安平插手国民党之“清党”行动,无论其态度如何,就具体事务而言,自然有些偏帮**。这件事极为秘密,无论西北还是上海之**组织,对此事都一无所知,并不晓得己方突然多了一个大帮手。但是,即便李大钊、李三立、瞿秋白等**领导层知晓,也未见得就领情,李大钊或许还好些,他大致能够分析出吴安平的意图何在。

蒋介石、吴安平做这些事时,似乎根本没将**那点力量放在眼中,不管在谁看,这都未免有些太过小瞧**。其实,无论蒋介石还是吴安平,都未敢小瞧**,但两人立场虽各有不同,却都深信国民党右派之“清党”行动必定成功,原因便在于他们都清楚,现阶段的**貌似强大,但内部却仍未整合成铁板一块。

对阵的双方,一方强大且坚决,另一方相对弱小且犹疑,强大一方有备而来,弱小一方虽不是全无防备,却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此,自然不问便知对抗的结果会是如何。

今年二月,**上海中央局在讨论共产国际第七次全体会议决议时,以瞿秋白为首一方,同以陈独秀、彭述之为首的另一方,发生重大分歧。

当时,瞿秋白无情批判了陈独秀等人对大资产阶级和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右派的机会主义策略。会后,瞿秋白离开上海到了汉口。在他影响下,在汉口的**中央委员,瞿秋白、项英、张国焘和李立三成立了汉口中央局,与陈独秀、彭述之等所谓的机会主义一方,展开了党内斗争。

这种党内斗争,其实是一种路线之争。陈独秀认为二次**的时机还不成熟,倾向于与国民党右派妥协,继续积累**之力量,而瞿秋白则坚持若国民党右派不妥协,则**应与之展开坚决斗争。实际上,瞿秋白的看法是正确的,陈独秀并未意识到,若**不改变**策略,则双方立场之冲突根本无法调和。

三月底,实际国民党右派及蒋介石分裂国共的企图已经暴露。上海方面,双方冲突虽加剧,局面仍能维持,但在其他地方,却已经有很不妙的苗头出现。此时,江西的赣州总工会委员长陈赞贤,已遭北伐军杀害,另外南昌、九江等地国民党左派控制的市党部,也均遭捣毁和解散。

这种情况下,**人的情绪自然更加激愤。

**上海区委正式决定,要“随时随地准备武装与右派军队发生总决斗。”虽然决议的态度很坚决,但当时在上海的陈独秀、彭述之等人,却对蒋介石仍充满幻想,试图以各种让步来安抚国民党右派,维持国共之联合,以保证大**仍能继续下去。这种愿望很美好,但又很幼稚,致使**上海乃至中央,错过了组织力量与蒋介石对抗的最后机会。

汪精卫回国,突然莅临上海,虽是蒋介石始料未及,但…应急办法及随后汪精卫与陈独秀联合发表的《告两党同志书》,实际非但并未令局势缓和,反使国共都不满意,进一步加剧了局势的恶化。

在**看来,陈、汪宣言实际通篇是在为蒋介石辩护,意味着陈独秀、彭述之等**领袖已经向国民党投降,这不仅在原则上是有害的,而且严重妨碍着同国民党右派的斗争,很大程度上蒙蔽了党员及工人,很可能使这些人意识疏忽,看不到蒋介石等之行动行为,对大**产生的危害。

确实是这样,因内部存在路线之争,致使**中央领导面对危机,根本没有提出同国民党右派斗争的具体方式和方法,仍旧在主张继续北上北伐,而不是东征讨蒋。

李立三、瞿秋白、项英、张国焘等在武汉的**中央委员,都对中央、特别是对陈独秀的政策表示强烈不满。他们不赞成同蒋介石妥协的政策,反对以和平方法克服危机,认为必须尽快召开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来解决当前的问题。

这时,在武汉的共产国际代表、**中央委员和湖北区委的成员组成联席会议,临时行使中央最高职权作出决议,决定成立一个常务委员会,并选举瞿秋白、谭平山、张国焘为常务委员,同时电催陈独秀速来武汉,并把中央机构迁往武汉。

在汉口中央临委的电催下,陈独秀与汪精卫一起,自上海乘英轮抵达武汉。

随后,**中央在汉口鲍罗廷的公馆召开了会议。

此次会议专门研究了江浙及上海方面的形势。**中央认为,江浙及上海方面的工作,已经到严重时期,此前上海存在右倾错误,今后则要认真准备和进行反蒋斗争。为此,**决定派李立三、陈延年及共产国际代表维经斯基去上海,由他们三人及赵世炎、周恩来等组成一个特务委员会,负责组织领导上海方面的反蒋斗争。

然而,这时**才决定全力应变为时已晚。李立三等人还在赴上海途中,“四?一二事变”便爆发了。

**此前对国民党右派及蒋介石的态度,从左右摇摆到决定坚决斗争,实际正是共产国际内部态度及立场不一致的体现。在苏共及共产国际内部,持类似陈独秀看法的最高层,不是别人,正是斯大林。

**的力量虽然相对国民党有限,而且本身没有武装,但若与国民党左派结合起来,实力却未见得会输给蒋介石。若以武汉中央而论,汪精卫的声望并不次于蒋介石,而且有唐生智的军队可为依托,也未见得比蒋介石的第一军就差。

相对第四军及第七军而言,唐生智的第八军与蒋介石的第一军,在北伐战争中的表现都不算很好,但第八军好歹在汉口之战表现出色,而且此时作为抵挡奉系南侵的主力,虽先前不住败退,但此时能与其形成对峙拉锯,总比第一军的输多胜少表现要好。蒋介石的第一军装备最好,军饷最多,但能说出口的战绩却几乎没有。

如果**早下决心,全力应对蒋介石的挑战,通过国民政府武汉中央当能施加更多政策,并非就不能战而胜之。蒋介石能拉拢到新桂系、粤系等的支持,立场相近固然是一方面,但最主要的还是其掌握苏援之分配大权,若苏联将财援转交武汉分配,则就算不能将新桂系、粤系拉拢过来,使其中立还是有可能办到的。

其实,若真能如此,对阵双方的实力对比必能发生重大转变,那时蒋介石还有无“清党”决心暂且不必讨论,吴安平势必会改变主意,不会再对蒋介石提供财政支持,而会将力量转投武汉方面,以于右任、冯玉祥为依托,在国民政府内部与苏联争夺影响力。

虽然蒋介石不免还有江浙财阀依靠,但江浙财阀与西北相比,非但财力相对有限,还没有军队。若是这样,中国之未来将如何演变,还真不好预判。

可惜的是,苏共、共产国际及**虽最终下定决心,要与蒋介石坚决斗争,但为时已晚,未能将武汉之国民党左派中央更好利用起来,导致局面虽相较历史略有不同,但大势仍在相同的轨道上运行。

**上海方面的力量也不算弱。

此时,**在上海有一支武装,即上海总工会属下的工人纠察队,虽这支武装只有两三千人,但受总工会影响组织的工人却有二十五万之多。这二十五万工人,占上海工人总数的比例并不算大,但若单比人力,却远远超出蒋介石能动员的人数,而且就算加上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及大小八股党的帮会势力,人力上蒋介石也不占优。

但仍是那句话,**虽已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他们的认识仍未足够。

而在上海,由于市面混乱,当地的**领导人更难以拿出有效的应对策略。

近十天以来,对**之活动影响重大的事件,依次有“反苏大游行”、“白俄斗红俄”、“沪上大招工”、“金库大劫案”等几件,而这一连串事件,实际都直接或间接消弱了**对工人的动员能力。

此前,上海之各类游行,基本都由国民党当地党部发动,具体言之,则是居于国民党党部之内的**员力量,牢牢掌握着示威游行的主导权。

张作霖查抄苏联大使馆之后,**内部虽有不少人对各大报刊披露的苏联对华意图有所警觉,但一来苏联矢口否认,称那些材料俱为张作霖及吴安平伪造,二来即便意识到材料为真,此时**也无可能摆脱苏联另成局面,是以整个**高层,对此事的态度讳莫言深,既没有按照共产国际的要求,全面发动舆论反击,也未禁止党内成员发表支持苏联的言论。

实际因此事,**与苏共之间,已隐约产生一些裂痕,只是彼此心知肚明,都没有拿到台面上讨论。

四月八日,**内部即有人明确提出“保卫苏联”之口号,比历史上早了好几年。

历史上,当“中东路事件”爆发时,中国国内才第一次出现大规模发苏浪潮,当时共产国际远东局明确要求**中央要提出“武装保卫苏联”的口号,并组织大规模的反对国民党和拥护苏联的群众示威,而由于留苏学生王明已掌握**之最高权力,毫不犹豫就做出了积极响应。

此时有所不同,共产国际并未就此向**施压,而且掌握**最高权力的也并非留苏学生派,所以虽然确实一些留苏学生,自发喊出了“保卫苏联”之口号,却没得到多大响应,而且因为此种言论刚一提出,便遭到了舆论围攻,**高层反而对此进行了压制。

由于吴安平推波助澜,反苏大游行得以提前几年在中国上海出现。虽然主导此事的,是张树声、国民党右派及其他青洪帮势力,但当这样的游行进行几次之后,受其影响,上海之工人运动自然而然便产生了分裂。

普通人不会将苏联及**分割来看,因而原本受总工会领导的一些工人,因对苏联产生恶感,连带对总工会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当然,态度虽然有变化,却并非陡然敌对,而是当再有某些行动之时,许多人便不免会有抵触。上海之**并未预料到会出现这等局面,因而等变化发生之时,再想补救已为时过晚。

“白俄斗红俄”也是如此,虽证据不算充分,但还是在某种程度上,间接证明遭西北曝光的苏联驻华密探组织,确实在上海存在。这自然令国人反感,因而又有一小部分工人,受此影响对**之领导也产生抵触情绪,进一步削弱了上海**领导下的工人力量。

相对而言,“沪上大招工”的影响更大。在吴安平的指示下,辛逢馥等在招工时,以各种借口及限制条件,特意将上海总工会领导下的近三万工人招进了沪上工业集团。

这些工人本有工作,但原待遇与沪上工业集团给的待遇却远不能相比,几乎相差一倍还多,他们自然愿意“跳槽”。而原来那些雇主,则不免同样要紧急招工,补上空缺岗位,虽然他们抱怨甚至敌视,但辛逢馥有西北撑腰,且得到蒋介石支持,再多的抱怨及敌视也影响不到他。

工人一进入沪上工业集团,便根据各人掌握之技能,由陇东集团遣沪人员进行分类培训。这样等各项工程一竣工,他们便立时能派上用场。当然,沪上工业集团也有下属的建筑工程部门,这部门招收的工人则要边干边学。

正因为待遇好,且工作强度不大,所有被招进沪上工业集团的工人,都分外满意新工作。经他们一宣传,期待沪上工业集团二次招工的人便越来越多,而大浦东开发案刚公布时,沪上工业集团便专门就此做过说明,称招工人数将达二十万之多,现虽已招五万人,但还有十几万的缺口,如此好工作,自然让无数人动心。

对于新招的这五万工人,辛逢馥等其实是按照陇东集团在西北的例行做法来安置,并未明确表示沪上工业集团的员工,不得参与工人运动,但这些例行做法施行起来,产生的后果却实实在在将这五万人从如火如荼的工人运动中剥离了出来。这自然进一步削弱了**领导下的工人力量。

“金库大劫案”一出,租界及华界的警员、巡捕到处搜索、盘查,使得**对工人的组织及发动都受到很大影响。但这却是无法抗议的,因为无论怎么说,出了这样的惊天大案,盘查及搜捕行动即便再严密,也是具有正当性的,无论**、国民党右派、青洪帮势力、乃至租界各外国团体机构,都没有豁免权。

上海之事纷纷扰扰,乱中生乱,谁都理不清看不明,相对外地各省而言,国共纠纷虽仍是国人关注之重点方面,但诸事杂陈,自然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国民党右派紧锣密鼓在准备“清党”,而**领导的各项运动却遭遇阻碍,上海**各领导人将精力分散到许多方面,自然对蒋介石的防备便有些松懈。

在上海,**极为看重工人纠察队这支武装,蒋介石自然也是如此,他知道要想控制住上海的局面,必须先将工人纠察队缴械。

四月九日,国民党右派之“清党”行动正式拉开帷幕。拥护武汉中央的国民党江苏省党部和南京市党部,相继被蒋介石派人捣毁,其内部工作人员非打即抓。与此同时,蒋介石下令查封了直接受武汉邓演达领导的上海总政治部机关,指责其假借名义,实际却在扶植反动势力,妨碍北伐进行。

庆幸的是,此番一连串行动,被羁押者虽超过千人,却当中并无一人殉命。

三天后,即四月十二日,新成立的淞沪戒严司令部正副司令白崇禧、周凤岐,在蒋介石的密令下,以制止械斗为名,利用青洪帮帮众做前锋,在一天之内顺利收缴了工人纠察队在各处的武装。因前一天,汪寿华遭杜月笙诱捕,突然失踪,**猝不及防,应对无力,失去了自己的武装,并有三千多纠察队员及工运积极分子遭军队逮捕扣押。

失去了工人武装,上海之**人,已然成为了蒋介石的俎上肉。??四月十三日,**领导下的总工会组织示威游行,并发起罢工罢市活动,因其力量遭连续削弱,规模比起上月底及本月初冲击租界时,反小了许多。这时,蒋介石已去了南京,在原来历史上,白崇禧等出动了军队镇压,并在冲突爆发之时,下令军队开枪造成了血案,但此时虽白崇禧虽仍出动了军队,却严令不得开枪,棍棒顿时成了镇压集会的最佳武器。

棍棒根本打不散集会群众,反导致群情激奋,局面一度失控。白崇禧心中抱怨,吴安平只管提出要求,却不知不开杀戒,国民党右派即便出动军队,也难以有效控制上海局面,或将演变成大规模动乱惨剧。

但就在冲突越演越烈,白崇禧等再忍不下去,就待下令军队开枪之时,示威队伍最集中的几条街道,突然涌出大批的闲散人员。这些人并不加入任何一方,只是在各处大声喊叫:“沪上工业今日最后一次招工,至下午…即止,大家快去啊排队排晚了,可就再遇不到这等好事了”

游行队伍先是一静,遽尔轰然喧嚣,无数人离队而出,在一些有心人的带领下,散入各巷弄街道,直奔沪上工业集团的各招募点而去。棍棒、杂物扔了满地,就在一片狼藉之中,刚才还大声疾呼斗争口号并率队冲击军队警戒线的各游行带头人,与留在身边已是寥寥的数百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还要不要将示威继续下去。

不过,他们已来不及多做考虑,一身冷汗的白崇禧等军队高层松过一口气,便将手一挥,顿时无数军人、警员一涌而上,拳脚、棍棒、绳索、镣铐齐出,将这些仍怔怔发愣的人都抓了起来。

吴安平及夏听白当时就在近处,见“四?一二事变”之最大危机已安然度过,武力镇压并未演变成血腥屠戮,对视一笑,均知上海之行已达目的,是时候回归西北了。

四月十三日,蒋介石在南京提前签发《清党布告》,宣布与**决裂。布告称,已发现**人之谋叛证据,命各地之公安局或军警机关,将**之首要各人暂时分别看管监视,免予活动,防其叛乱,但各地仍要给予其和平待遇,等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召开全体大会后再行处置。

同日,蒋介石电令北伐军各军师长,立即拘捕总政治部主任邓演达、副主任郭沫若及军政治部主任李富春、朱克靖、林祖涵、彭泽湘、廖乾五等人,以及在师团连的各党代表及政治部指导员等跨党分子。被公开指名通缉的**人达两百人之多,鲍罗廷、陈独秀等首当其冲,高居通缉榜单之最前列。

当然,这里所说的“和平待遇”,不过是对外一种说辞而已。对强力政治之运用已得心应手、驾轻就熟的蒋介石,既然将**人视为“叛乱”分子,自然就不会在意下面的人用什么方法去“待遇”这些人了。不过,为对西北有一交待,他还是在电令中列出了一条特别要求,指明“如无必要”则不得妄开杀戒。

并且,蒋介石暗示,各部可多抓些人,他已准备给西北送一份“大礼”,看吴安平是否有福消受。

同日,在上海,沪上工业集团发表布告,称所需十七万人已尽数招够,将派出数百支采购小组,为十七万员工采买衣料、食品等生活物资,每位员工限额十块大洋,作为第一次发放之福利。

在数千人手持大把银钱,走街串巷大肆采买生活物资之同时,上海开市。

二四三章

风云上海滩(36)

李二四四章 李大钊的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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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诸事虽未上轨道,但各有执行者,吴安平只需隔几日启动引擎过来杏看询问一番,便能透过“隆盛实业””了解到辛逢馥及张树声等人的状况,因此,即便他离开上海,也不担心上海之局面脱离掌握

当然,回转西峰,最主要原因还不在于仍有条件遥控上海,而是因为西北有许多事也需要他出面处理

最主要是有关“法币”发行之事

此段时间,在搜索沉船宝藏一事上,吴安平和夏听白的收获的确不多,但目前西北黄金储备已高达数千吨,世界范围内仅次于英美两国,其实已能满足发行“法币”之用若发行“法币”只涉及西北,前期准备已足,只需吴安平一声令下,此事便可进行,但此刻既然已将国民政府拉上船,便又有许多计较,最起码还得耽搁数月

名义上,国民政府的最高权力是在武汉,蒋介石虽然答应联合,但还需打通武汉那一关此事虽宋子文司样答应实施,并且宋子文此时乃是武汉方面的大员,但事关重大,也不能由他一个财政部长说怎样就怎样,施行之前必须在武汉之中央层面取得共识

四月十日,宋子文便离沪返汉,虽未完成劝服蒋介石的任务,但突然出现的发行法币之契机,已足以使他对武汉有所交待这是件大事,虽然出于意料,但对国民政府来说,总是件好事他自然无从了解吴安平的意图,但一丁点的顾虑,与能利用西北财力做成许多大事的效用相比,似乎也显得无从轻重

宋子文既然下定决心要推动“法币”发行,便是西北一大助力,并且由于他具备财政专业背景”能发挥的作用势必要比于右任、冯玉祥还大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武汉方面或许就会有相关决议出台,“法币”之发行几乎已铁定会进行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肯定不是宋子文等人说服力大,而是国民政府财源匿乏,根本不会错过这等好事

可以想象,由于吴安平坚定之反苏立场,要与西北联合发行法币,势必会在左派力量占主导的武汉国民政府内部,遭遇到许多阻碍但谁都明白,此举利大于弊”除非苏联愿将财援额度放大数十倍,否则便无从拒绝西北的好意,但苏联当然没有这等财力

如果武汉顺利通过决议,那么国民政府必然会与西北临时政府展开一系列协商及谈判,吴安平若想实现意图,便不能不预作准备而且,这中间肯定会有许多波折,尤其是上海“四一二”清党之后,紧接而来的便是宁汉分立,届时宁汉将以何等姿态出现在谈判桌前”是合是分,是两两对谈”还是三方协商,导致的结果将完全不司

另外,吴安平还有一个野心,就是届时将奉系张作霜、山西阎锡山、1中各派军阀及滇贵地方势力,司样纠集到一起,使“法币”发行之联合,拓展到全国范围,无论各方如何对立,但经济层面”整个中国将只保留一种货币,即是“法币””

这样做的最大好处,便是能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中国经济之最大联合,使得民生不因战争及害据戕害过重虽然西北不免要付出更多资金,但这些资金将通过种种手段限制使用,从而确保其最大程度流向教育、基础建设等社会公共领域”使得中国之百姓能在天灾**的交相侵袭下喘一口气,这自然是很值得的

吴安平最重视的便是奉系,其他地责势力若不情愿加入,则西北不吝与国民政府联合军力”直接喊打喊杀,将其直接消灭”想必无论宁汉哪方面,都是乐见其成的当然,前提肯定是,西北得保证将拿下的地盘,交与国民政府管理,而即便如此,也是吴安平乐见的,无论如何,消除害据总是对国家及国人很有好处的一件事

其实,此时解放军若和北伐军联合,扫平奉系根本不在话下,而且,就算解放军单独出击,这件事也能办到但张作霜后面还有今日本,若要进军山东、京津及东北,就要有与日本战争之准备,目前来说,西北力量还未足够,战争持续下去,虽获胜应能预料,可是自身损失肯定司样不小,还是再蓄力一年最为划算

不过,若西北临时政府、国民政府及晋1滇贵等地方势力能形成一致,奉系势必也会跟进,否则便是处处为敌的局面,即便张作霜再有魄力,也不敢让奉系处在这种险境的

目前中国最大的三支势力,便是国民政府、西北临时政府及奉系支持的北京政府,其他如晋系阎锡山这样的害据势力,虽还有几支,但与三大势力相比,实力却是天差地别可以说,三大势力只有要两支联合,便足以横扫中国,除了西北或具有以一地拖衡一国之无限潜力,其他即便强如奉系,面对西北与国民政府之联合,也是根本无力抵抗

这样看,要将“法币”的发行范围拓展到全国,成功的可能性还真存在只不过一方面在谈判之时,需要与国民政府沟通,形成司一立场,另一方面,也需要先和其他地方势力提前透个风,让他们有个思想准备?

这样一来,吴安平就又多了件事做,他需要先在内部统一思想,然后再对阎锡山威逼利诱,将这位三晋王先压服阎锡山的晋系,虽因西北之崛起,力量远比历史上司一时期要弱得多,但却仍是三大势力之下的第一势力,如果有晋系做参照,届时再去说服或威逼其他地方势力,自然就更容易得多

无论金融准备,还是军事及政治准备,都不需要吴安平亲力亲为,他将要求提出,只有等大拒架出来,他才会召集相关高层,逐条进行审议

类似的事情很多,比如军事、教育、工业、福利制度等方面,因为不可能无波无澜”总一路顺顺当当”就需要他出面来做决定程序都是一样的,事先都经过详细讨论,才会拿到他面前,由他召集相关人员审议后再批准执行

先前吴安平主要在上海停留,虽中间多次回到西峰,却俨然神秘,只与极少数一些人会面,并安排一些事情,对外却仍是宣称自己滞留在外地这样一来,许多人要见他”自然就被挡了驾,等吴安平这回召集戚远山、姬奠1及陇东集团的高层议事,所有人都已知道他已回来,那些被挡驾的人却是不得不见了

求见的人很多,但吴安平首先见的却是李大创

他揣摩李大创的来意,以为这位**领袖会提出请求,请自己出手营救被奉系抓捕的**党员及其家人,但没想到这件事李大创连提都没提,反而是想探询他推动反苏浪潮及投资大浦东背后的意图

张作霜杏抄苏联使馆,抓获了几十位**党员”其中重要人员就有路友、评祖尧、邓文辉、谢伯俞、姚彦、范鸿劫等二十余位另外,那些苏联人且不说”李大创的妻女也司样被抓了起来北京当局早有表示要严惩首要,这些遭拘捕的人,已然面临生命危险,李大创却似乎不急不躁,难道他真有营救的把握吗?

李大创声望既高,当然有一定的人脉,但张作霜早有意将此事办成铁案,想成功营救羁押人员的可能性很小,吴安平都感觉棘手”又遑论李大创一个教书先生?实际上,自苏联使馆遭杏抄之后,便有杨度、胡鄂公、章士创等人在北京多方奔走,乃至在报纸上大声呼吁,但均未获当局准许这些人声名赫赫,百般游说都难有成效,可知成功营救之希望有多渺茫

张作霜已经表态”要组织军法会审,循法律程序,母枉母纵而参与会审的单位,包括安**总司令军法处、京畿卫戍总司令部、北京高等审判厅、北京警察厅四家”此外无论任何机关,只有没有治权及法权”便不得参与北京政府的外交部虽会派人参加会审,但只是充当翻译

虽然由报纸公布的采访言论看,北京当局在审理此事之时,将力求公正公平,定罪以证据为主,无明确证据者将从宽或免除定罪,并会给予被告人充分的辩护自由,但大概并无一人相信张作霜的善意或宽厚

这位东北王杀伐决断,若不是此事国际影响很大,为诸国关注,他想必也不可能摆出这样的姿态

苏联已经声明,若被捕的苏联人遭受军法会审,则为两国间之重大事件这等威胁张作霜或不放在眼中,但美日荷法等国公使一致公开劝告,希望北京政府依照通常法律程序,公开审理,在此事上,这些国家勉强算是奉系盟友,张作霜连盟友的劝都听不进,一意秘密会审,不准人旁听,又如何能保证公平及公正?

吴安平杏阅后世资料,知道历史上此番会审,是判了包括李大创、路友、摔祖尧等在内的二十人绞刑,另外又判舒启昌、谢光沛、孟祥、郭林一等四人十二年徒刑,判韩子明、赵玉发、吕玉如、张之旺、李云责、张全印等六人四年徒刑,其余三十九名或许证据不全,或许确实与案情无关,最后倒是都被警察厅释放了

虽然此时李大创因在西北逃过一劫,但少了他这个首要人物,北京当局的判决将只可能更严厉,而不可能更和缓其实,只要适逢历史变局,总是不免要死人,吴安平不伸手相救,也不会心有不安,但对比在此事上中国人与苏联人的遭遇,他倍感气愤,憋了一口气要将人营救出来

在奉系杏抄苏联使馆之时,遭逮捕的**党员及其他中国人有六十八位,苏联人有十五位,另外张宗昌先前还在浦口的俄轮上,抓到了国民政府顾问鲍罗廷的妻子等四个苏联人,此时就羁押在济南虽然四十八个中国人和十九个苏联人,将会在北京一司受审,但历史上,这些中国人和苏联人最后的结局,却天差地别,各有不司

历史上,中国人被杀了二十个,判了十个,放了三十九个”但十九个苏联人竟一个没死

司年六月”张作霜在北京自称大元帅,设立军政府,随后宣布大赦,于是北京高等审判厅的推事何隽,遂利用大赦令,擅自将鲍罗廷的妻子及张宗昌抓到的那三个外交信差释放,然后何隽弃职潜逃其它十五个苏联人,最后如何发落,历史上虽缺乏资料参考,但鲍罗廷的妻子都能跑掉”他门肯定也没有被张作霜怎样严苛对待

大军云集的北京,一个高等审判厅的推事,就有胆子有能力将鲍罗廷的妻子放走,且使其安全离开奉系势力范围,这等妙事说出去谁信?说到底还是张作霜本身就不想激化与苏联的矛盾,这才主动策划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促成了这样的奇迹之事

要说反“赤化””张作霜绝对是坚决在反,但苏联人就能活,中国人就得死”难道是因为苏共反不如**倾向“赤化”不成?根本没这个理说白了,就是苏联势力大”让张作霜不能不顾忌,**势力小,那自然可以随自己的意来

但吴安平却不愿张作霜如意,他既不能杀苏联人,自然更不能杀中国人他虽然没给李大创通过气,其实已经向北京派出了信使

但他惊奇的是,这件事李大创肯定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不急不躁呢?

李大创眉头紧皱,一直将话题围绕西北反苏浪潮及陇东集团投资浦东两件事情展开”但吴安平一个劲支支吾吾,明显听得心不在焉于是,李大创有些生气道:“安平,莫非我所说的,竟不值你考虑?”

吴安平这才醒悟自己神思不属,言谈间对李大创有所怠慢,但他确实无心听李大创讲述那些中苏及国共之关系”便趁着话头道:“先生,我坚决反苏,这谁都知道先前手头有一些资料,本不敢深信”但事实证明,苏联确有乱我中华之心”并早已多方下手布局,如今既已暴露,引起国人恶感,我自然要痛打落水狗,这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李大创肯定几日未眠,双眼布满血丝他沉默片刻,才又抬头问道:“那么,你是真准备要进军外蒙的?”

吴安平笑了,回答道:“也不怕先生通告苏联,只要通电公布的时间一到,我肯定会挥军北上收复外蒙,而且不止是外蒙,还有唐努鸟梁海,都要收回来苏联最好是做些准备,否则就苏赫巴托尔及乔巴山纠集的那点实力,还不够我解放军一个团收拾的你也看到了,西北到处在修路挖渠,苏联人人高马大,可都是好劳力!”

李大创倒是没怀疑解放军能不能获胜,而是郁郁道:“难道西井与苏联之怨隙,就当真难以化解?”

吴安平站起身来道:“若是朋友,自然有美酒相待,若是敌人,则只能还以枪炮!苏联不愿归还远东,又试图分裂我版图,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朋友的作为吧?既然为敌,难道还要跟他客气?自然应该先放枪将他打个半死,然后再捅上几刀,彻底结果了他!”

李大创早就跟吴安平讨论过外**立是否正当,他知道吴安平持有的态度,所以并未将之拿出来作为理由反驳,而是摇着头沮丧道:“这件事且不说,那你放陇东集团入上海,是否已决定支持蒋介石?”

吴安平叹口气道:“说不上支持,只是总得做此事罢了投资大浦东,虽对蒋介石有利,但更利于国家百姓,所以没理由不做现在,虽蒋介石已与**决裂,但在武汉**和国民党左派还合作良好,也不说支持谁,如果你们有意,我司样可以向武汉投资不说别的,只要你们能将汉冶萍交给西北开办,日后每年上缴的税收,就不会比苏联援助的金卢布少!”

他顿了顿,又道:“问题是,你们会司意吗?…”这倒不是吴安平信口开河,实际他已通过冯玉祥向武汉国民政府,表达了收购汉冶萍的意思,钱自然不会少出,但武汉那个中央,比蒋介石那边可复杂太多,明明缺钱到处筹措资金,却就是不愿将汉治萍这个老摊子烂摊子交给陇东集团改造最根本的原因,自然就是吴安平的反苏立场

李大创做不了武汉的主,虽然他感觉到了吴安平的诚意,但其他人却肯定不会这样想,谁都知道上海那个沪上工业集团背后是陇东集团,而陇东集团背后便是吴安平,吴安平反苏且夹手笔投资浦东,任何人都会想,他势必与蒋介石达成了某种协议,这自然是站到了武汉中央的对立面

李大创意识到自己今天算是白来,勉强又说了几句话,便要起身告辞

但这时,吴安平却突然开口问道:“先生,北京尚有你家人及几十位司志正身陷图圆,你却还有心思与我谈什么苏联、蒋介石,莫非已有营救之把握?”憋了老长时间,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李大创神情更显黯然,无力摇摇头刚要离开,却突然又意识到吴安平似乎话中有话,便转身几步跨到吴安平跟前,急切问道:“你这样问,肯定有缘由你若能出手相救,那么,我恳求你,一定要救救他们!”

吴安平与李大创对视,休会着那眼神中难以形容的沉痛与希冀,这才知道自己还是想岔了有两句诗说的好: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放在此处虽未必妥帖,但意思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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