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幕世界 - xp1024.com
《铁幕世界》


第1章 少年的选择

乱糟糟的铁渣街上,还有更加乱糟糟的地方。

那便是黑市。

黑市不是地下交易之所,而是铁渣街上唯一的集市。得名的原因是因为久无人治理,集市又脏又乱,臭水横流,污垢满墙。

黑市中,每天都有人贩卖着各种或廉价或昂贵的商品,当然,也有各类做其他营生的人混在其中。

比如有一类生意,是通过长时间艰苦的训练后,行于人后,将手伸入别人口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别人的钱包拿到自己手中。

“好大胆子。”

有一个年轻而冰冷的声音响起,高大而略有些消瘦的少年,抓住了某个正在做这种生意者的手腕。

那人一怔,随即拧起眉毛厉声喝问:“什么?”

少年阴沉着脸,用另一只手举起一张金属证件。

那上面有帝国宪兵徽章。

被偷者惊愕回头,护住自己的口袋快速跑掉了。

小偷身体比少年更壮实,但却不敢反抗,惊慌中跪地求饶:“大人请宽恕我吧,我是初犯,家里的老母生了病……”

“这借口不够好。”少年摇头。

“我愿将这些都孝敬给大人!”小偷见对方不为情所动,便将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

少年接过,塞入口袋,松开了手。

“帝国的刑法有多严苛,你应该知道。”少年说。

“知道!”小偷连连点头。

“帝国的官员有多贪婪,你更应该知道。”少年说。

“知道!”小偷垂头丧气地脱下鞋子,又从鞋中取出一小沓钱,塞给少年。

他知道,死也不能进宪兵队,不然就算倾家荡产,怕也再出不了那黑狱。

这年轻的宪兵是个新手,还没学会榨干别人骨髓的狠毒劲,总归好对付些。

“算了。”少年说,“我可以放了你,但你必须离开铁渣街。这里的每一门生意都有它的从业者,你闯进来,便抢了别人的饭碗,坏了规矩。”

“明白了!”小偷急忙点头,惊慌逃去。

都说铁渣街混乱,根本没有人管理,我才到这里来混生活。

呸!

全是骗人!

小偷流着泪跑远。

“那十,你可真坏!”

街边的老乞丐盯着少年嘿嘿地笑。

少年白了他一眼,数了数那些钞票——将近六百帝元。

“这样你还说我坏吗?”他将其中一张抽出,丢在老乞丐的碗里,转身而去。

“你可真是个大……”老乞丐开心地从碗里拿出钱后又气愤地摔在地上,大骂:“大坏蛋!破了半边的一块钱,能花吗?!”

“这乞丐,太贪心。那钱放在碗里装装样子,省得别人笑你讨不到钱,不挺好?”少年摇头叹息。

行于黑市,各个商人都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他,把值钱的东西收了起来。

“呸!”少年很不开心。

“真宪兵来了。”街边摆小摊的老婆婆好心提醒了一句。

于是少年立刻快步离开了黑市。

踩着昏黄的灯光和铁渣街上随处可见的纸屑,穿过老鼠乱窜的长街,少年回到位于某条小巷中的家里。

十五岁的少女双手叉腰站在门口,瞪着他。

“今天的收入。”少年将所有钞票都塞到少女手中,少女数过后,才放他进门。

晚饭是鸡蛋煎馒头,少年吃得很香。

“怎么只有一个馒头?”他舔着指头上的油,意犹未尽。

“晚饭不能吃太饱。”少女说,“不然加重肠胃负担。我这是为你好。”

少年却明白,少女其实是为存款好。

于是他叹了口气:“男人活得就得像头牛一样吗?挤的是奶,吃的却是草。”

少女皱眉:“你不要牢骚满腹好吧?我这样勤俭持家为的是什么?”

她站在少年面前,认真地说:“爹妈为啥给你取名那十?十全十美啊!他们对你期望那么高,你可不能让他们的在天之灵失望。”

“不然咱们换换名字?”少年那十认真地问。

“不行。”少女摇头,“我是女孩子,顶不起门户,又是你妹妹,自然得比你小一个数。再说,九儿这名字,哪能给男孩子用?”

那十叹息。

“我们存到多少了?点点吧。”他说。

“好!”提到点钱,那九便双眼放光。

少女很快掀开一块靠墙边的地板,取出一只铁匣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沓沓的钞票。

两人坐在一起点了起来,加上今天的收获,一共是五万四千零九百块。

“还差将近一半……”那十面有忧色。

“不是还有两年时间吗?应该可以攒够的。”那九安慰哥哥。

“嗯。”那十点了点头。

混乱的帝国中,唯一可以让人有安全感的是力量。有钱人可以轻易获得力量,然后用这力量获得更多的金钱,但穷人却很难翻身。

十万帝元,只要十万帝元,我就可以翻身成为强者。

那十在心里嘀咕着。

他偷偷看了正在小心地将钱收起的妹妹一眼。

然后,我就可以给你一个真正幸福的人生。

屋外,宪兵车的汽笛声响起,蒸汽机冒出白烟,车轮滚滚向前,街上老鼠纷纷逃入暗巷。

夜风穿过窗玻璃的破口,吹得那十打了个哆嗦,他急忙找纸板,挡住破口。

靠着招摇撞骗,好不容易攒了这么多钱,可距离那个数字却还差将近一半。

再有两年我就十八岁了,彻底成年,身体定型,就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而最关键的问题是——两年之后,我能攒足十万帝元吗?

那十不大确定。

像今天这样恐吓敲诈外来生人的机会并不多,假宪兵证早已吓不倒黑市里那些与自己一样的家伙,而商家也早对自己充满了戒心,顺手牵羊越来越难。

到别的街区试试?

他不敢。

他不怕死,但他怕自己死在外面后妹妹无人照顾,孤独地饿死在家里,或是被别人欺负,被恶徒拐卖。

那件事越早去做,成功的希望就越大,真要拖到十八岁再做,就算能成功,恐怕也要比别人差上许多。

那样不成啊……

那十望向那九,发现她在算账。

那九在点钱时,脸上有一种很好看的笑容。但在算账时,愁眉苦脸。

“再过三天房东要来收租了……”她嘀咕着,“这样,就又要扣掉一笔钱……”

“马桶一直渗水,已经不能再拖,必须修了,又是一笔钱……”

“存粮不多了,油也快没了,又是一笔钱……”

“这月电费好贵啊!不成,夜里得早睡!今后天一黑就睡觉!”

她在那边皱着眉头精打细算,琢磨着怎么才能花最少的钱,把这些事都一一办好。

但真的有些难啊!

那十看着妹妹,觉得灯光下的她,很是漂亮。

十五岁的女孩,正是好看的时候,而且,她天生就比别人更好看。

如果她生在贵族家里,一定会被打扮得如同一位公主。可惜……

她将来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呢?

也只能是一样贫穷的平民吧。

然后,她又要再替她的丈夫操心这些事,每天算计家中用度,熬掉她的青春年华。

我这个哥哥也太没用了。

那十看着妹妹,下定了某种决心。

铁渣街中有一处地方,是缺钱者的天堂。

他知道那里。

他也知道,那里是天堂,同时也是地狱。

取钱时那里是天堂,之后,那里便是地狱。

但是……

如果改造了身体,我就不必再靠那些手段赚钱。我可以去打地下的拳赛,可以为富人当保镖,可以……

可以做很多事,赚很多钱,然后将身体改造得更强大。

那九算了好久,终于崩溃,倒在椅中对着空气连踢带踹:“真是讨厌啊!”

发泄过后,还是老实地伏在桌上又算了起来。

夜终于深了。

那十夜里睡不着,从破沙发上爬了起来,然后听到卧室里妹妹说梦话的声音:“那十,你得光宗耀祖啊!你得成个人物,咱们那家全靠你了……”

那十一时怔怔。

十二岁时,父母因为花不起买特效药的钱,同时死于一场流行病,自此,兄妹俩便相依为命。

四年里,那十靠着一切能赚钱的手段,好不容易有了那些积蓄。

可惜还差一半。

怎么办?

就算一切如先前一般顺利,凑足另一半也要再用四年时间。

那时,什么都来不及了。

那十望向窗外的黑暗,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于是铁渣街上某条巷中的某座屋子,迎来了它的新客人。

“五万?”柜台后的面瘫脸问。

“是。”那十点头,“一个月。”

面瘫脸坐在桌前,熟练地敲打着铜制打字机上那些钮扣一般的金属按键,打出一份借贷契约交给那十:“数额巨大,风险高,利息要再高出一倍。本息共计十万,一个月后还清。”

“好。”那十咬了咬牙。

很快,面瘫脸从钱柜中取出五沓钱,麻利地点过后交给那十,而那十则将签名并按了手印的借贷契约交给了对方。

“无误。”面瘫脸仔细看过后说。

“无误。”那十仔细点过后说。

他将钱装入背包里,起身向外走。

“年轻人。”面瘫脸叫住了他,生硬地提醒:“你是否知道葛雷先生的座右铭?”

那十颤了一下,点头答道:“知道。”

铁渣街gāo li dài大王葛雷先生的座右铭是——死账即死人。

你可以欠钱不还,代价是你的命。这便是这句话的意思。

“知道就好。”面瘫脸转过头去,将那份契约归档放好。

同时也翻出几份契约,看了看后,自语道:“死账。”

于是撕了契约,丢在纸篓里。

那十明白,那代表有几个人已然从铁渣街上消失了。

我不会消失!

只要得到改造的机会,我就有能力赚到成倍的钱,不过区区五万,对改造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我会成功!

少年目光坚定,大步走入夜色中。

面瘫脸看了一眼少年的背影。

“年轻人总是容易过度自信。”

他自语。

第2章 改造

随着蒸汽机的发明,电的应用,大工业时代悄然而至。

最初,人们沉浸于工业文明的繁荣之中,认为这便是人类辉煌的极致。

但随着煤烟四散于空中,随着越来越多的工业废料抢占了人类的生存空间,随着贫富的差距越来越大,人们渐渐发现,这并不是最美好的时代。

环境变得越来越差,人们的贪欲变得越来越强,帝国变得越来越混乱。

人们挣扎着、拼搏着,只为能活着。

怎样才能活得更好?

这是穷人思索的问题。

怎样才能活得更长?

这是富人思索的问题。

于是,“改造”便被那些疯子一般的科学家发明了出来。

这其中,自然也有道术师和魔法师们的功劳。

以科学之力为基础,结合古老的道术与魔法,人们可以用工业文明产物——机械,来取代自己身体的天然组成部分。

最简单的改造,是四肢的改造——锯掉原来的人类四肢,将科学力量制造出的机械肢体连接到人类的骨骼与肌肉上,以道术或魔法之力延伸人类实质的神经与非实质的意念感官融入机械,使机械成为人身的一部分。

于是,战力将大幅度提升,人类变得更为强大。

混乱的世界上,强大便是一切的基础,没人不渴望强大。

变得强大,是穷人翻身的最简单途径。

也可能是唯一途径。

而富人们则会用机械脏器替换自己原来的脏器,如此,寿命便可大幅度延长,使原本的寿命翻上一倍,达到两百年之久。

改造是一件奢侈的事。

贵族的后代,在一出生时就可以接受“机械契合度”测试,如果不合格,则可以让科学家和道士、魔法师们一起,用种种妙法与药物调整,直到合格。

如果合格,当即就可以用机械脏器与肢体进行改造。

这样的肢体和脏器,与主人契合程度更高,力量便更强大。

而且因为是初生时便接受改造,所以身体会受道术或魔法影响,体质更胜于普通人。

家族会随着他们的成长,不断为他们更换机械脏器和四肢。

他们甚至会根据不同的需要,让人造出种种有不同功用的肢体。所以富人的衣柜里,装的并不只是衣服,还有一套套各式各样的“肢体”。

穷人就不同了,他们只能默默攒钱,在身体已经基本定型但还没有完全结束发育之前,接受机械契合度测试,然后改造。

因为身体已经定型,所以更换的四肢,便可以使用一辈子。

又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结束发育,所以四肢与身体便能更好地融合。

这是件痛苦的事,但也是无奈的事。

那十一直在为这件事积蓄力量——心理的,生理的,以及经济的。

这是他改变命运,走上一条与贫穷低层贱民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的唯一办法。

也是改变妹妹命运,让她可以享受更美好生活的唯一办法。

现在,一切都有了,只差鼓起勇气接受手术,向追随自己多年的四肢告别了。

那十轻轻抚摸着手臂,一时怔怔。

机械的手臂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用它去触摸东西,又会是什么感觉?

还能感应到妹妹手上传来的温暖吗?

“你到底从哪里弄到的这么多钱?”那九一再追问。

“够了就好。你别操心太多。”那十说。

那九瞪了他半天,然后一脸崇拜地说:“哥,你真厉害。”

“是吗?”

“是啊。”

少女用力点头:“咱们现在能有四千多帝元的剩余,缴这月房租、修马桶、补充米粮、交电费、水费……”

她细数了好多事,然后笑着说:“做完这些,还能剩下好多!哥,你真厉害!”

那十拉着妹妹的手,笑容灿烂如盛夏阳光。

“你哥本来就是个很厉害的人。”他说,“今后还会更加厉害。”

“你会成为很了不起的改造人。”那九认真地说。

“那是一定的。”那十点头。

那九将哥哥送到门口,又送到巷口,站在那里注视着哥哥的背影,看了好久。

然后她抹了把眼泪。

“哥,你的理想一定会实现的。你一定会成为最了不起的改造人,最强大的战士。”她轻声自语着。

嘴里天天嚷嚷着让那十光宗耀祖的她,其实对于祖先并没有什么感觉,对于家族荣耀也没什么感觉。

但她知道,哥哥自十二岁时起,便一门心思想成为改造人,成为真正的战士。

那是哥哥的理想。

但问题是,哥哥有自己这个拖油瓶、大累赘啊!

他必会以她为先,为了她放弃那心心念念的理想。

这怎么行?

聪明的她,很快便有了主意。

“哥,你身上承担着家族的希望,爹妈的期望,你可一定要成为改造人,改变咱们家族的命运,光宗耀祖啊!”

这句话便成了她的口头禅。

正是这句话,使哥哥可以名正言顺地为了自己理想而努力。

她很开心。

但她却并不知道,哥哥一心想成为改造人的原因,其实是她。

他的理想,只是让她得到幸福而已。

铁渣街上,少年背负着那沉重的理想,一步步远去。

荒芜城的中心地带,是繁华而奢靡的销金窟。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没钱人的地狱。

改造公司的总部,就建在中心地带,但凭少年背包里的十万帝元,却根本不资格进入这里。

所以那十背着背包,来到了铁渣街尽头的改造公司金砂区分厂。

在收款处交上了十万帝元,少年得到了一张收据。凭着这张收据,少年进入厂内一座仓库里。

他推门而入,无数双眼睛向他望来。

仓库被改造成了一间休息室,因为窗子少,所以有些阴暗。阴暗潮湿的休息室里,坐着二十多个人,有男有女,有人衣着光鲜,有人衣衫不整。

那十找了个空位子坐了下来。

这些人年纪都比那十要大,最年轻的看起来也已经三十多岁,老的则已经五十多岁。

年纪最大的老者盯着那十,目光凶悍,这令那十很不高兴,于是用更凶悍的目光瞪了回去。

“呸!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来凑什么热闹?”老者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浓烈的嫉妒,对身边人说:“这小子,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傻儿子。看那模样,就是个痴蠢儿。”

“我是你爹。”那十冷冷回敬。

四年间,一个人摸爬滚打的生活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人若不强,便受人欺。

面对恶人时,退让是没用的。冲上去固然会挨打,但退让一样也会挨打,还会被人瞧不起。

所以,干脆就冲上去,就算头破血流,至少能让恶人不敢再轻易招惹你。

老者眼里放出凶光,冷笑几声:“是算准了改造之后,必能比老子强吗?”

“一把年纪,还惦记着强不强?”那十不客气地回敬,“我以为你是来换一颗机械心脏,好让不争气的身体能再多活两年呢。”

老者恶狠狠地说:“小子,改造之后,我不介意教教你怎么做人。”

那十冷笑:“我还以为你只会做狗呢。”

这话惹得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老者大怒,立时站了起来,那十亦丝毫不惧地站了起来,与对方冷冷对视。

“想干什么?”休息室另一头,有人推门而入,不耐烦地质问。

老者悻悻地坐了下去,那十继续瞪了他几秒,才也坐下。

“这里不是街上,好勇斗狠那一套滚出去后再用不迟。”来人穿着医生的白衣,冷冷说道。

他望向那十,问:“那十?”

“是。”

“十六岁?”

“零三个月。”

“那么你先来吧。”医生说。

“凭什么?”老者立时站了起来,“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医生皱眉:“你多大年纪?”

“五十三岁。”老者没太大底气地说。

“所以啊!”医生说,“论起改造的难易程度,他比你们都有优势。一天之计在于晨,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我不希望第一例手术便那么艰难,而是希望它能顺利,这样我的心情就会很不错,接下来的手术会越做越顺。否则,就会相反。你明白了?”

“明白了。”老者恨恨地坐下,又瞪了那十几眼。

那十冲他冷笑,站了起来。

跟着医生进入那扇门后,他发现前方是长长的塑料走廊,穿过这曲折的、由半透明塑料布搭成的走廊,他来到一间墙壁上布满暗红血迹与污浊黑渍的房间。

房间中有一架大机器,像一个被罩住的大床。旁边的蒸汽机喷着白气,有年轻的工人不住往与蒸汽机相连的炉子里添煤,为机器提供动力。

人类虽然发明了电力,但它只能用来照明。它的力量太弱小,远不足以用来驱动强大的机械。

煤,才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能源。

有一个大胡子正在喝酒,见有医生进来,急忙将酒往口袋里藏。

医生带着那十过去,指导他躺在那如床的机器上。

“会不会很疼?”那十突然开始紧张。

医生皱眉说:“又不是杀猪,当然会有má zui。不然,你会在半途疼死。”

那十紧张地点了点头。

大胡子打着酒嗝走过来,推动一个拉杆,蒸汽机便冒出更多的白气,发出巨大的响声,然后,那机器的罩子上便闪起了电火花和各色光芒。

那十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调好má zui剂的剂量,把他的四肢固定好,还有……把汽锯拿过来。”医生对那个年轻的工人说。

工人点头,到机器上方摆弄半天,然后过来用厚皮带绑住了那十的四肢,再跑去一边的柜子里,抱出一个蒸汽动力锯。

那锯上血迹斑班,看得那十心惊肉跳。

大胡子抢着接过锯,拉动开关,锯柄上喷出白气,锯条快速地转运起来。

“让我来吧,我喜欢干这个。”大胡子冲医生笑。

医生一脸的无所谓,低头观察机器下方的仪表。

大胡子提着据走向那十,那十知道,自己的四肢将与自己永别。

他突然有些伤感。

“等等!”

就在大胡子准备拉下机器上某个拉杆时,医生拦住了他。

“还是先进行一下机械契合度测试吧。”医生说。

第3章 古武传承

大胡子一脸不以为然:“从前都是直接做。”

医生说:“所以才出了那么多问题,所以上面才派了我来,让你改做副手。”

大胡子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没再坚持。

那十听的一阵毛骨悚然。

原来大胡子是过去的改造师,看来改造时相当率性而为,连机械契合度也不测。

改造成功与否,直接与机械契合度有关。不同的契合度,有不同的改造方法,不管数据而任性胡来,倒霉的是受改造者。

好在自己来的时机正确,已经有靠谱的人接手。

那十觉得自己很幸运。

医生启动了机器的某种功能,那十感觉背后一阵刺疼。

“不用怕。”医生说,“测试zhēn ci入肌肉而已。”

那十点头,但还是开始冒汗。

医生盯着仪表,面色凝重,最后摇头:“给他解开。”

“什么意思?”大胡子与那十几乎同时发问。

“罕见的机械契合度为零者。”医生说。

“零?”大胡子一怔,随即叹了口气:“这么倒霉的孩子,倒是第一次遇上。可惜。”

年轻的工人急忙上前,解开那十身上的皮带。

“会不会出错?”那十怔怔地看着医生。

机械契合度为零,便代表着无法改造。

他努力四年,为了改造不惜借gāo li dài,却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他无法接受。

医生皱眉:“我有十年执业经验,怎么会错?”

他转过身低声嘟囔:“本想来个开门大吉,不想这么晦气!”

那十怔怔地下了那机器,木然走向门外,穿过那休息室。

“这么快就出来了?”

“没接受改造?”

人们议论纷纷。

那个老者站了起来,冷笑着迎上去挡住了那十的路:“小子,失魂落魄的要去哪里?先前不是挺猖狂的吗?”

那十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茫然。

老者揪住那十的领子,怒吼道:“现在怎么这么老实了?以为装孙子老子就能放过你吗?”

那十听到有人在说话,但听不清是什么。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耳边嗡嗡乱响。

医生的出现让老者放过了他,喜滋滋地跟着医生去了改造室。休息室里的人们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他,说着一些嘲讽的话。

但他听不到。

他走出休息室,来到前堂柜台,机械般地递上了收据。前台收款员不快地嘀咕了些什么,然后将五沓钱推了出来。那十看着那钱,终于缓过神来。

“我交的是十万。”他说。

“你不能接受改造不是我们的问题。”收款员不耐烦地说,“而且机械契合度检测也是要收费的。”

那十看着那五万,呆呆不动。

“怎么,想闹事?”收款员冷笑着按了铃,不片刻,就有两个走路咚咚作响的保安走了过来。

两人都接受过改造,四肢是精壮结实的机械,如同两辆能横扫一切的坦克。

那十呆呆地看着他们那象征着强大战力的胳膊,抱着那五沓帝元离开了改造厂。

站在门外,他一阵恍惚,一屁股坐在地上。

机械契合度为零?

怎么会是这样?

四年的努力,到头竟然只是一场空吗?

一时间,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坐在那里哭了起来。

有几个人经过,瞥见他怀里的钱,双见他只是个哭哭啼啼的少年,立时动了贪念,过来伸手欲抢。

“干什么!?”那十恶狠狠地吼着,抱紧了钱。

“混帐东西,老实给我们就好!”几个rén dà叫着,要将那十按倒在地。

少年暴叫着跳起,拳头狠狠砸在一人脸上,直接将那人的鼻子砸塌,再一脚踢在另一人裤部,踢得那人发出尖叫,吐着白沫倒在地上。

另外两人向少年挥起拳头,少年被打得鼻血长流,嘴唇开裂,但却以更凶猛的气势fǎn gong,将两人打翻在地。

抹了把脸上的血,那十快速将那五沓帝元塞入口袋,丢下倒地哀嚎翻滚的四人,飞奔而去。

机械契合度为零,这打击太强烈,几乎让少年垮掉。

但终没有垮掉。

人生未至于走到绝路,便还有无数种可能。日子也还要过,只要肯努力,也许用别的方法也能出人头地,让妹妹过上更好的生活。

眼前还有一件当务之急,就是那五万帝元的gāo li dài。

所以没时间去叹息与抱怨,先要解决这件事。

那十一路飞奔,来到铁渣街上那一处深巷,进入那间屋子。

面瘫脸从柜台里转过头,略有些惊讶:“怎么,还要借钱?”

“不,我是来还钱的。”那十走到台前,将五沓帝元掏出递上。

面瘫脸仔细点过验明不是假钞后,忍不住说:“你这样讲信用的客人,倒是少见。”

“利息是多少?”那十问,“我可能会晚点送过来。”

面瘫脸看着他,沉声说:“客人,契约上写得明白,借期一个月,连本带利,十万帝元。”

那十愕然:“可是……这钱我借了还不到一天……”

“那是你的问题。”面瘫脸说,“至于我,只看契约。”

“开什么玩笑!”那十气愤地踢了柜台一脚。

面瘫脸的眼神变得更为冷漠。

“好吧。”那十说,“一会儿我就送来三千帝元,算是利息。不到一天时间,你平空入账三千元,已经很合算了吧?”

“看来,你对葛雷先生的座右铭有所误会。”面瘫脸冷冷说着,按响一个铃。

偏门打开,一个大汉走了进来。

他同样是改造人,胳膊粗壮,喷着蒸汽白烟。

那十向着门口冲去,但被他一巴掌推倒在地,然后反剪胳膊提了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那十大叫。

“带去刑罚间。”面瘫脸说。

大汉提着那十一路向内走,进入地下室。

地下室有十几个平方大,里没有其他家具,只是墙壁上方有个神龛,里面有一个盘坐的神像。

大汉将那十丢在地上,转身出去,锁上了门。

柜台后,面瘫脸自语着:“总有这样的人,以为自己可以随便违约。哼,吃些苦头,他们就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葛雷先生的账了。”

大汉这时回到台前,站了一会儿后,问:“刑罚间,真的那么可怕?”

“你想试试?”面瘫脸问。

大汉粗壮的机械臂猛地发力,摆出一个勇武的造型,臂上便一阵蒸汽乱喷。

他因过度炫耀武力,用力过度而憋红了脸,点了点头:“我更厉害。想试。”

“最好不要。”面瘫脸摇头,“因为那种刑罚与你的体格无关。”

他指着脑袋说:“它是折磨你的灵魂。”

大汉一时愕然,不大明白。

地下室中,那十用力捶打铁门,无人回应。

他只能靠墙坐下。

接下来怎么办?

不然就假意答应还钱,然后带着妹妹逃离铁渣街吧。

他一边想,一边情不自禁地望向墙上神龛中的神像,然后突然觉得那神像似乎在看他。

他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他看到神像原本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一道凌厉的目光锁定自己,然后,自己的身体就变得僵硬而不听使唤。

仿佛自己的灵魂已经离体,再控制不了身体。

他想大叫,但叫不出声。

一时,冷汗打湿了衣衫。

神像静静地看着他,许久之后,竟然站了起来,跳下神龛,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那十感觉无比恐惧,瞪大眼睛盯着神像。

人与神像对视了很久后,神像眼中突然放出强烈无比的白光,那十感觉那光如剑一般,一点点刺入自己的眼中,一时痛彻心扉。

他想大叫,却叫不出声。

他想挣扎,却动弹不得。

那如剑的光刺进了他的眼中,又刺入了他的脑海。他感觉头痛欲裂,终于昏死过去。

许久之后,他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白色之中。

上无天,下无地。

一声厉喝,震动天地,接着,那白色世界之中有无数黑点生出,快速地流动。他愕然而视,渐渐发现那些黑点并不是虫子或什么魔怪,而是一个个文字。

上方有轰鸣传来,他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有无数黑字集中一处,凝聚成几个大字。

“武道总述?”他情不自禁地跟着念了出来。

随着话音落,那四个大字突然一震,然后便化成文字的暗流,向他狂涌过来,不由分说地冲入他的脑中!

一时间,那无边白色世界中无数的黑色文字,全都汇聚成流,涌入他脑海,他痛苦地大叫着,倒地挣扎,终于再度昏死过去。

许久之后,他猛地醒来,惊恐爬起,望向四周。

置身处还是那地下室。

神龛中,那神像仍在盘膝而坐。

它没睁眼。

所有这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梦。

但那十知道,这并不是梦。

因为此时他的脑海中,已经多了一些东西。

是知识。

是关于很久很久已前便已经失传的古武道的知识。

“武道总述”的所有文字,此时都已经印入了他脑海之中,化成他记忆的一部分。他略一动念,便能想起里面所有的记载、所有的细节。

他一时怔住,情不自禁地开始回忆。

武者,天地间至强存在。

纳天地之气而入丹田,炼丹田而为气海,复结丹。

气海之中,内丹之内,是内气。

人体受生物体局限所限,再强亦有尽头。但内气之强,没有尽头。

武者练气以为用,便可翻江倒海,只手灭杀万千生灵,一拳轰碎高大山峰。

甚至,可以破碎虚空,入茫茫宇宙大世界,追寻大道真谛,踏遍无穷文明世界!

那十全身颤抖,不敢相信。

他看着那神像,总觉得一切是一场梦,但那关于古武道的清晰记忆,却让他不敢相信这一切只是梦。

于是他依着武道总述中的记载,开始站定一桩。

双足平行开立,略宽于肩。

双膝微蹲,身体正直,微微下沉。

闭目微垂首,双掌虚按于小腹丹田处,两手拇指与食指相触,形成一个倒三角形。

缓缓吸气,吸气时,扩胸而收腹,意想天地之气自三角形中吸入丹田,填充其中。

刹那间,那十打了个哆嗦。

只是吸了一口气,他便感觉到丹田生热,感觉到有什么力量流进了小腹!

他的眼睛一亮。

第4章 内气

地下室中,那十闭上眼睛,感应着小腹中的热流。

那不是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某种能量。

他按武道总述中所载之法,继续练习吐纳,沉缓呼吸三十次后,便感觉小腹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盘旋流动。

于是他左手在下,右手在上,重叠捂在小腹之上,继续呼吸。

这一次,不是吸纳天地之气,而是巩固被吸入小腹丹田的气。

所谓“气”,指的并非是呼吸的空气,而是某种如空气般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能量。

将外界的气吸入丹田,这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将这外气炼化,成为自己的内气。

外气属于天地,内气才属于自己。

那十感应着丹田处的温度,慢慢呼吸,仍是吸气时收腹扩胸,呼气时缩胸扩腹。

吸气时,引导着小腹热流向着上而来,直至填满胸膛。

呼气时,引导着热流向下而去,复归于小腹。

如此往复数十次,吸纳的外气便终于被炼成了内气,存于丹田中。

那十一时欣喜,急着想试验内气的威力,但想到武道总述中的记载,便将好奇心强行压下。

内气得成后,亦急不得,还要再练。

先前是静功,接下来,便是动功。

他双足分开得更宽,身子下沉如同骑马,双手握拳,双臂交错于胸前。

深吸一气,引导内气传导向上,扩散到整个躯干,同时后足跟离地。

刹那间,他眼里放射出精光,足跟随着猛烈的呼气重重落地。

同时,双臂猛地向左右两边打开,形成一种如同担起重担的姿态。

吸入的空气,自鼻腔中快速地喷出,形成一声短促有力的哼响。

而躯干中的内气,则随之流入四肢之中。

内气传至足底,足跟震地生响。

内气传至双臂,手臂震空生响。

三种响声合而为一,气势惊人。

此为动功,目的,是练习如何将静功练出的内气传于四肢,化力放出。

一式结束,那十只觉自己四肢力量充沛,生出一种化身为强大力士的感觉。

他一阵欣喜,继续练习,又连做了十几下,突然感觉一阵气力不济,头晕眼花。

不好!

他心中惊呼一声,急忙停止动作,复又练起静功,吸纳天地之气。

方才他太过得意,动功做得太急太多,却将内气消耗一空,反导致体虚乏力。

若再不管不顾练下去,便将伤身体损元气,造成内伤。

练功自有顺序,亦有限度,不可贪多求快,否则,便是走火入魔,自伤其身。

又做了百多下呼吸之后,那十才调整过来,长出一口气后,收功睁眼。

“古武道……内气……”他抬手看着双掌,好一阵兴奋。

走到神龛前,他虔诚地抱拳一礼。

右手握拳,左手化掌,贴于右手拳面上,向前微推。

这便是古武道的礼节,称抱拳礼。

拳代表了战意与战力等武力,为是威吓震慑;掌代表了防备与自我约束,有友好之意。

这便是武者之礼。

变化太过急剧,让少年多少还有些不适应。他看着神像,回忆着这一天的经历,隐约对人生有所感悟。

所谓世事难料,大抵便是如此吧?

少年感叹。

前一刻,自己还身陷人生低谷,在一片黑暗中看不到希望。

后一刻,自己却成了古武道传人,成了拥有无限光明未来的武者。

这是为什么呢?

他盯着神像,忍不住问:“您真的是神明?”

神像静默,并不回答。

“刚才的一切,是您创造的梦境、幻觉,还是真的曾发生过?”那十问。

神像依然静默。

它似乎已经将所有力量都给了那十,于是便不再有神通,而成了一尊普通的雕像。

“不论如何,要多谢您。”那十再度虔诚一礼。

然后,他重新站好桩,开始他的呼吸吐纳。

几个小时后,大汉奉面瘫脸的命令来到地下室,拉开铁门上的铁板向里看。

他本以为会看到一头大汗、一脸恐惧,张口求饶的少年,不想看到的却是一个淡定而立,闭目休息的少年。

“喂!”他敲了一下铁门。

那十缓缓收功,双手在小腹上揉了揉后睁开眼睛,问:“什么事?”

大汉一时怔怔,半晌才回过神,问:“让我问你想好了没有,还不还钱?”

“还。”那十点头,“一个月后我会将五万帝元的利息一次还清。但你们得放我出去,在这里我怎么赚钱?”

“等着。”大汉关上拉门,疑惑地歪着头往回走。

刑罚间真的很厉害?

似乎是。

不然,这家伙怎么这么快便答应还钱?

可是……

他看起来没什么事啊?

回到上面,面瘫脸问:“他说了什么?”

“一个月后,一次还清利息。”大汉回答。

面瘫脸冷笑:“就知道,任何威吓和说教,都没有将这些心存侥幸的家伙关进刑罚间有效。”

大汉很想说,那少年看起来似乎没受什么苦,好像还挺享受。

但面瘫脸已经忙着去整理其他文件了。

“放了他,派人盯住他妹妹。”他一边忙一边说。

“妹妹?”大汉不大明白。

面瘫脸拿起一份报告:“他的妹妹是他的宝贝,向来呆在家里,不外出做工。他要四处奔波赚钱,盯他太辛苦,盯他妹妹就好。”

“哦。”大汉应了一声,先到地下室去释放那十,然后去找手下分派任务。

离开了那座房子,那十抬头看着天上的阳光,突然觉得这每天都能免费享受的阳光,原来是这么珍贵。

他快步向着家里走去,全没注意到身后跟了两个尾巴。

那九刚刚吃过午饭,正在打扫屋子,听见门响急忙跑了过来,见那十一如从前,忍不住惊呼:“这是什么工艺?”

“什么什么工艺?”那十没听懂。

那九伸出手,掐了他胳膊一把,因为太用力,疼得那十惨叫一声。

“你干什么?”那十揉着胳膊瞪眼睛。

“没改造啊?”那九一脸疑惑。

“嗯。”那十点头,“我的机械契合度是零,不能改造。”

那九怔了半晌,突然说:“没关系没关系,不是非要成为改造人才能光宗耀祖。当个平凡的商人啦,小贩啦,工人啦,什么的,也一样能光宗耀祖。”

那十笑着点头:“可不是?”

见哥哥似乎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打击,那九松了口气,但又隐约担心:他别是把痛苦憋在心里不说吧?

那样最危险了。

她拉着那十的手,坐下,认真地说:“哥,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跟我说。”

“没什么不痛快。”那十摇头。

“憋着不说不好。”那九严肃地说,“许多人就是这么变成精神病的。”

那十不大确定妹妹这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打击自己。

“放心。”他拍着妹妹的手说,“天无绝人之路,这壶不开还可以提那壶。”

“你真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那九松了口气。

“我跟你说件怪事。”那十说。

“什么怪事?”那九问。

那十想了想,略去了gāo li dài的事,把神像传承的事说了一遍。

“哥。”那九盯着他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说:“心里有事,还是讲出来的好。要不,你抱着我哭一场吧?”

“什么意思?”那十愕然。

“我觉得你快变成精神病了。”那九担忧地说。

那十苦笑。

的确,这种传奇一般的事,换成自己听到,应该也不可能相信。

“哭吧,哭吧。”那九抱住哥哥,不住拍他的后背。

“别闹。”那十推开妹妹。

“要不你咬我两口?”那九试探着问,“我心里憋屈的时候,就咬床单,挺管用的。”

“我饿了,做点吃的吧。”那十想到一个转移妹妹注意力的办法。

“好!”那九急忙跳起来,跑到厨房里一通忙。

那十爱吃鸡蛋煎馒头,但那九这小吝啬鬼平时却很少做。

因为太费鸡蛋,也太费油。

这次,她难得地大方起来,一气用了六个鸡蛋,煎了两个大馒头。

“这是要过年吗?”那十惊呆了。

“吃,也能舒缓心情,减轻压力。”那九认真地说。

那十笑了。

有这么个妹妹,可真是好。

他一气吃光了六片馒头,一脸满足。

于是那九便也笑了。

晚上的时候,那九睡不着,一会儿一出来,看那十睡得如何。那十便假装睡着,故意打几声鼾。

“哥。”那九凑到沙发前,认真地说:“心里有事,就说出来。”

“我的姑奶奶!”那十实在受不了了,“你有完没完?”

“你平时不打呼噜的。”那九说,“所以我看出你是在装睡。”

那十彻底服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妹妹的眼睛,他本想仔细解释,但突然从那眼神中读懂了许多东西,于是心中一阵温暖,点了点头:“好。”

那九笑了。

那十起来,拉着妹妹在沙发边坐下,聊了起来。

“我的理想,其实倒并不是当个改造人。如果不用改造,也可以获得强大的力量,可以不断向上,其实也很好。过去我是不知道除了接受改造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但现在不同了……”

他轻声诉说,那九认真聆听,听到一半时就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月光下的兄妹,仿佛一幅画。

第5章 修炼

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那九便要出门。

“干什么去?”那十问。

“找份工作。”那九说。

“有我在,你瞎操什么心?”那十皱眉。

“总不能光让你一个人劳碌啊!”那九说。

“傻丫头。”那十拍了拍妹妹的头,拍乱了她梳好的头发,气得她又跳又叫。

“有哥在,你安心呆在家里就好。生计的事,不用你来操心。”那十霸气十足地说。

“可是……”

“没有可是!”

“哦。”

那十出了门,那九送到门口。

望着哥哥的背影,她忍不住笑。

有这样的哥哥,真好。

她又忍不住红了眼圈。

哥,你好辛苦……

她转回头,面对小屋,叉起腰。

家里的事,就全交给我吧!

不管是漏水的马桶还是屋顶待换的破瓦,不管是柴米油盐还是电灯费,都交给我吧!

我会把这家打理得好好的,会拼命把你赚来的钱攒起来。

然后到时,帮你娶一个大美女当我嫂子!

少女心里充满了雄心壮志,走入小屋。

那十走上街头,一边走,一边思索。

武道总述中记载,在很久之前的古代,古武道有一段时间曾分为内家与外家。

所谓内家,便是只重视内气修炼,轻视炼体者。

所谓外家,便是只重视炼体强悍,轻视内气者。

二者皆不可取,是和平时代古武衰落之后,那些缺少实战的所谓武道大师乱搞出来的东西。

真正的古武道,当是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

因为强大的能量必须有强大的载体才能发挥威力,内外合一,方为最强。

练气是件简单的事,但炼体便比较复杂,要通过种种“硬功”强化身体,将脆弱的人体练得更加强健。

炼体,又被称为筑基,没有捷径可走,只能日夜苦练。

这就好像是制刀一样,除了不断锻打,慢慢定型。

基础筑得越好,将来的成就就越高,反之则低。

武道总述中有许多炼体筑基的方法,但都是要通过经年的打磨,才能铸就坚实的体格。

可现在的问题是——那十没有时间。

一个月后,要弄到五万元,除了黑吃黑之外,没别的办法。

目标那十早就有了。

金砂区里有许多赌场,如同一只只巨兽,不断吞噬着那些赌徒的血肉。

它们就是那十的目标。

但想吃野猪肉,先要有liè qiāng。那十必须先成为强大的武者,才能实现这个小目标。

武道总述之中,还记载了一些能提升炼体速度的方法。

那是一些古传的药物。

武道总述记载,可以通过这些活血药物提高身体活性,又或快速消除身体疲劳与损伤,使武者可以日夜苦修不必休息。

亦可以增加体质,让武者身体素质飞速提高。

只要弄到这些药,那十便可以在一个月之间,快速提升体质。

所以那十来到了铁渣街的药店仔细打听。

令他感到高兴的是——这些古方草药,现在竟然还都有在卖。

令他感到苦恼的是——这个工业时代里,这种草药的价格却贵得吓人,动辄上百帝元。

这是个问题。

他琢磨着——我现在的问题是没钱,想要有钱,就要想办法快速炼体,但想要快速成功炼体,就得先有钱……

这岂不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那十一脸悲愤。

再想想练气,也是个问题。

不论内练外练,想要快速得到力量,都要靠一些特殊的秘法。

武道总述里也有这样的秘法,称银zhēn ci穴术。通过此术,ci ji遍布人体的各大穴位,就可以加快速度打通经络。而经络一通,内气在体内流动便更顺畅,能发挥的威力便越强。

这种细如发丝的银针到哪里去弄呢?

这也是个问题。

算了,先想办法解决炼体的问题吧,至少那些药物就在药店里摆着,只要赚够了钱就能买到。

铁渣街某处,有一个酒吧。

白天时酒吧并不怎么起眼,晚上时,会有许多客人神秘地进来,然后消失在后门。

那是一个可以赚钱的地方,但现在那十还不能去。

关乎性命的事,可急不得。

那十经过那里,向里面看了看,然后转身而去。

铁渣街在荒芜城的边缘,再向外走,就是高高的垃圾山。这里是城内外贫民的天堂,常有人在这里寻找宝贝。

在没别的收入时,那十也经常光顾这里,因此对这里很熟悉。

再向远走,有几座无人问津的垃圾山,因为这里都是贫民的生活垃圾。

连贫民都不要的东西,自然再不会有任何人要。

那十一直走到了这里,然后找了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开始练功。

练气三步,吸纳外气和化外为内两步都很安静,不会打扰到别人,但内气爆发练习就声势惊人了,他要是在家里练的话,那九怕会被吓出精神病来。

炼体更是要击打硬物以及自己的身体,让那九看到,更不得了。

而且光是炼体与练气,也不算学会了古武道,还要不断练习种种攻防技术。

这里是最理想的地方。

那十先练了一会儿气,等感觉体内内气饱满后,又练习了几次内气爆发,然后回忆着武道总述中的记载,开始练习格斗技巧。

基础的格斗法,是拳脚的踢打技,基础中的基础,则是直线性的拳法。

直拳,万拳之母也。

但这一招直拳也有变化,配合不同的步法与身法,能形成种种不同的直线攻击。

但总有来说,也不过是向前一拳而已。

那十依着爆发内气训练中学来的内气控制之法,不断地做着练习。

武道总述中说得很明白——越是复杂的招法,实用性便越差。世间之所以有许多看似不同的复杂格斗动作,多是因为那些远离实战的所谓武道家,想当然地胡乱创造这些复杂技术,以显示自己武道的精深,表达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实际上却是偏离了武道的真谛。

何谓武道?

以最直接、最精简、最快捷的方式击倒敌人的技术,是为武道。

何谓武道?

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在修炼的过程中不断突破自我,铸就坚毅性格与坚强体魄的自我修行,是为武道。

一千种招法,有一千种破法。

只有快之一字,不可破。

怎样能快?

动作越精简,便越快!

那十现在还无法完全理解这些高深的理论,他只知道不必练那些看似漂亮的花哨技术,只要苦练这些基础拳脚便好。

于是,一拳拳呼啸而出,吐气声、踏地声、震空响,连成一响。

如同爆竹!

练了几百拳后,他累得全身发软,便又开始练气。

然后是格斗架式的练习。

格斗架式,简称格斗式,是武者总结出来最便于攻防移动的一种姿势,姿势正确,人站在那里便几乎没有破绽,对方便很难攻得进来。

而想要打败对方,便要引导对方的姿势生出变化,露出破绽,如此便能轻易击中。

那十深以为然,一遍一遍地练习这种姿势。

从正常的站立过度到格斗架式,一遍遍不停练习,直到它形成身体反射,不需要去思考,随便一站便是最完美的姿态。

拳法腿法也是如此。

相比拳法,腿法更难练,因为想要踢得高、踢得快,便一定要练出柔韧性,要压腿,要抻筋。

那真是太痛苦了,简直和上刑一样。

那十龇牙咧嘴地做着那些自我折磨的动作,渐渐地却领悟了武道修炼的意义。

痛苦疲劳到极限时,人真的很容易放弃坚持,会想:不如就这样吧,已经足够了。

甚至是想:放弃吧,这太苦了。

如此,便是半途而废。

练习武道的意义,便是体会这种痛苦,感受这种脆弱,然后克服之、战胜之。

然后,便变得更强大。

我不能半途而废。

因为对我而言,放弃就意味着死亡。

那十咬紧牙关坚持着。

一天,两天,三天……

一个星期之后,那十出现在酒吧前。

此时已经是深夜,酒吧里有几个酒鬼在喝酒吹牛。

那十向内走去,在后门处被一个大汉拦住。

“客人止步。”大汉指一个块牌子说。

“我是来打拳的。”那十说。

大汉一怔,打量着那十,然后笑了:“小子,别开玩笑。”

“不开玩笑。”那十说。

“你这样的小子也能打拳?”大汉摇头,“我一根指头就能弹飞你。”

“要不要赌一场?”那十问。

“什么?”大汉皱眉。

“我如果打赢了你,就让我进去。”那十说。

“这可是你自找的。”大汉感觉受到了污辱,冷冷说道。

那十走出酒吧,来到小巷中。

大汉跟了出来,握着拳头,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

那几个酒鬼跟了出来看热闹,带着醉意嘲笑那十。

“这个豆芽一样的家伙,是在找死吧?”

“我赌五块钱,他是喝多了。”

“来,赌一下,大个子要用几拳能打死他?”

“我赌三拳!”

“呸!你看那小子,个子虽然高,但一看脸就知道还没成年。我赌一拳!”

“我押一块!”

“我赌三块!”

酒鬼们的聒噪声中,大汉不屑地冲那十说:“小子,这里不是孩子玩耍的地方,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那十说。

然后,他摆出了格斗架式。

身子侧对对方,双腿微屈,步幅略宽于肩,足跟微抬,身子微弓,身体重心放在两腿之间,双拳抬起,一前一后,后手护头脸,前手微微摇晃,随时可以攻击,又挡住了对方攻击自己胸腹的路线。

大汉不以为意,大吼一声,一步向前,一拳呼啸而出。

他的拳很有力,因为他出拳时先向后拉出一段距离,但如此一来,就不够快。

所以那十一偏头就躲过了。

同时,他的拳头也笔直打出。

对方的拳头擦着他的脸颊滑过。

他的拳头顺着对方的手臂向前,重重击在对方的脸颊上。

一声闷响后,大汉软软地倒在地上。

周围,那些来不及喝彩的酒鬼们全都呆住。

那十揉了揉拳头,说:“你输了。”

第6章 一拳

一杯冰水浇下,大汉打着寒战醒来,面对那一拳就将自己打晕的少年,一时满心惧意。

“我赢了。”那十说。“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大汉惭愧不语,老实地打开了后门。

门后有一条小走廊,尽头有梯,通向地下。

在这不起眼酒吧的地下,却有一个巨大的格斗场。中央铁笼矗立,笼上铁丝网与铁栅栏上,有斑斑血迹。

几百人围着铁笼,狂热地叫嚣着,而铁笼里面,有两个肌肉发达的大汉在拼命厮杀。

拳头冲击皮肉,鲜血从口鼻中飞溅,洒落拳台。

这是铁渣街有名的地下格斗场,每天夜里都有各种各样的人因不同的目的来到这里。

拳手为了赚钱,观众则在赌钱。

地下室另一侧有楼梯,有改造人守在那里。那十抬头看,楼梯之上有平台,有房间,应该是这里老板办公室。

他走到楼梯前,被改造人拦下。

“我是拳手,想见老板。”那十说。

改造人笑了:“你这样的拳手我还是第一次见。快滚!”

“人不可貌相。”那十说了一句很有名的古话。

改造人轻蔑地一笑,扬起胳膊,蒸汽喷射,黑铁发出震动声,是示威。

“怎么回事?”有人从小屋出来往下走,张口发问。

改造人急忙低头:“老板,这小子说他是拳手。”

“拳手?”老板一身漂亮的礼服,上下打量那十,有些意外。

“拳手。”那十认真地说,然后摆出架势,打了几拳。

“有点意思。”老板笑了,勾勾手,后边随行的手下中有人急忙过来。

“让他试试。”老板说。

“跟我来。”那人引着那十,欲向铁笼那边去。

“先谈谈价钱吧。”那十没走,看着老板。

“和拳手打一场,佣金是一百帝元。”老板说。“赢了的话,能多得四百帝元奖金。”

“成交。”那十点头,跟那人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取出早准备好的眼罩戴上。

如此,便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老板望着少年的背影,摇头而笑,眼中有轻蔑色。

“他真能打?”手下人忍不住问。

老板笑了:“让疯子和他打。那小子最会折磨人,观众们好久没有热血沸腾过,该ci jici ji他们了。”

“明白了。”手下人笑了。

那十来到铁笼边,等到笼内的厮杀结束才被带入铁笼。见到这么一个身材单薄的少年进入笼中,观众们都是一愣。

“各位!”主持人站在铁笼里举着拳头大的金属话筒大叫,“古语说,人不可貌相,让我们来看看这位勇敢的拳手吧!”

那十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有点紧张,于是闭上眼睛,做深呼吸,吐纳天地之气。

“这小子害怕了!”

有观众大笑起来。

“这算什么拳手?我都能把他打趴下!”

“他能打拳?那我的老祖母也能上台吧?”

这话又引来了众人的一阵哄笑。

站在楼梯上的老板突发奇想,让一个手下人跑到笼中与主持人说了些什么。

“各位,如果有谁认为可以击败他,就可以上来挑战!”主持人高声说,“挑战费只要一百帝元!如果胜利,退还挑战费,还会有两百元的奖金!”

“我来!”

“我来!”

观众们一时沸腾起来,许多人争先恐后地抢着上前,结果一个大个子肌肉男推开挡在前边的众人,先跳到了台上,冲着台下一阵大吼。

“祝你好运。”主持人拍了拍那十的肩膀,收了肌肉男一百帝元后退出铁笼。

肌肉男入铁笼,主持人将铁笼关闭,上锁。

有人走入人群,开始吆喝着让众人下注。

不论什么样的比赛,都可以用来赌博,人们觉得眼前是一个机会,便纷纷掏出钱来。

“我押大个子!”

“我也是!”

局势一边倒,除了少数几个精明的赌徒外,几乎所有人都押了肌肉男胜。

“他输了怎么办?”有手下问老板。

“看他出拳,有几分样子。”老板说,“他不会输。”

tou zhu结束,主持人敲响了锣,肌肉男龇牙咧嘴地向那十走去。

从小到大,那十没少打过架。

所以他并不缺少经验。

这一次,他有一周苦练的成果在身,便更不怕这种大个子。

他睁开眼,摆好格斗式。

“装模作样!”肌肉男大吼着扑了过来,伸手就来抓那十的头发。

那十直接一个后手直拳打了过去,正中肌肉男的左脸颊。

这与他dǎ dǎo酒吧大个子的拳法如出一辙。

正面击中面部,固然可以让对方鼻骨折断,鼻血长流,一时失去战斗力,但却不容易让对方昏迷。

头部被攻击时人之所以会昏迷,是因为头在受攻击时剧烈而快速地摇摆,形成震荡,大脑承受不住这种震荡,人才会昏死过去。

所以攻击侧脸,使对方的头部被拳力带动快速摆动,才是一击打晕对手的最好方法。

台下观众们那些嘲讽的话,让那十心里有些不痛快,所以他决定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本事。

肌肉男的脑袋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摇晃了一下,然后就失去了意识,软软地倒在台上。

观众们还没来得及欢呼,这场厮杀就结束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一时怔住。

“我果然没有看错。”老板笑了。“让他多打几场。”

“还有谁要来挑战?”主持人高声问。

“机会难得啊!也许刚才那家伙只是一时大意呢?一百元投入,三百元回报,还在想什么?好吧,我们把奖金再提高到五百帝元!五百!”

片刻的沉寂后,观众们又沸腾起来。

“没错,那家伙只是大意了。”

“看那小子,豆芽菜一样的体格,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我来!”

许多人又抢着向前。

于是,一个又一个自以为了不起的观众进入铁笼,却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下那十一拳。

转眼之间,就先后有六个人倒在铁笼中的拳台上。

观众们这时才傻了眼。

“打谁都是一拳啊!”

“这小子……拳头这么狠?”

“你不是说这样的拳手你一只手就能打扁吗?要不你去试试?”

“算……算了吧……”

那十站在铁笼中,目光扫过笼外四周,四周都是紧急回避的眼睛。

没人敢和他对视,他们都怕这拳手伸手指向自己,点名让自己上台挑战。

不打,会被旁人嘲笑。

打,肯定也会被一拳干掉。

沸腾的观众们此时冷静无比,都扭过头假装看别处,不敢与那十对视。

“该疯子上了。”老板轻声说。

主持人连叫了几遍,也再无人上台,于是在接到老板的指示后,大声说:“机会只有一次,现在已经结束。接下来,将由疯子挑战这个一拳必杀的新拳手!”

观众们转回头来,又开始沸腾。

“疯子?这家伙不是因为上次杀死了对手而被宪兵抓起来了吗?”

“乱说!是因为他虐杀了拳手,才被fēng shā,禁止上台而已。”

“他可是拳手的终结者啊!多少人跟他打过后,下半辈子就只能活在轮椅上?”

“这一拳小子跟他打的话……”

“绝对死定了!”

那十听着观众们四起的议论,微微皱眉。

关于疯子的传闻,他曾听别人说过。

那是一个疯狂的拳手,见血便红眼,不把对方折磨至死不罢休,每场他的拳赛,都要出动改造人,才能将他从满身是血的对手身上拉开。

他的比赛向来血腥无比,每一个他的对手,都会落下终生的残疾。

所以没人记得他本来的名字,只记住了他的外号——嗜血狂人,疯子。

“是一拳小子能胜,还是疯子继续他的疯狂之路?”主持人高叫道。

“废话!当然是疯子胜!”

“一拳小子也就能打打普通人,遇上疯子这样真正的拳手,只有死路一条!”

“诸位,赶快下注吧!”

老板的手下四下游走,观众们纷纷掏钱下注。

“我押疯子,三十秒!”

“我押疯子,十秒!”

“我押疯子,轮椅!”

“我押疯子,床!”

“我押疯子,导尿管!”

观众们大叫着下注。

那十听得一怔。

这都是什么意思?

三十秒,十秒,轮椅,床,还有……导尿管!?

他不解地望向主持人,问:“这赌注是什么意思?”

主持人笑了:“押时间,是赌疯子会在所押时间内收拾掉你。至于轮椅什么的,是指你在比赛之后,后半辈子要与什么东西形影不离。”

还有这种押注法?

那十一时怔住。

“年轻人,现在后悔也晚了。”主持人冷笑,“你如果选择退出,代价是支付所有观众的赌资,以及……你的命。”

“我为什么要退出?”那十冷笑,然后问:“我可以下注吗?”

主持人一怔,然后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那我押上我先前赢得的所以佣金和奖金!”那十说。

“抱歉,并没有什么佣金和奖金。”主持人说。

“你说什么?”那十眼里燃起怒火。

主持人皱眉:“年轻人,不要冲动。”

他扬手,以大拇指指了指身后。

他身后,铁笼外,是那四肢皆为黑铁的改造人。

“你们老板说过,打一场佣金是一百元,胜了的话……”那十压着怒火,跟他讲道理。

主持人笑了:“年轻人,老板说的是‘和拳手打’。先前那些只是观众,不是拳手。”

“你们可真是卑鄙。”那十冷笑。

“不,我们向来很有契约精神。”主持人说,“先前那几场是在帮你的热身,你应该感谢老板给你这样出头露脸的机会。”

“那么,我就押上我下一场的奖金。”那十说。

“你胜了才有奖金。”主持人说。

“我会胜。”那十坚持。

“抱歉。”主持人说,“我们只收现金。”

“那么就押我下一场的佣金。”那十说。

“这个可以。”主持人笑,“不论你是胜是败,那一百帝元都是你的,我们从不赖账。”

“那最好!”那十冷冷地说。

这时,一声暴叫传来,仿佛野兽。

疯子来了。

观众沸腾了。

第7章 好多油

身高两米的壮汉,全身涂油,只穿着一只大短裤,大步向前而来。

一边走,一边高举双臂,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

“疯子,疯子!”

观众们大叫着,声音越来越齐。

这让疯子的登场变得极有气势。

相比之下,铁笼中那单薄的少年便显得孤单无助,像极了虎笼中等待被恶虎吞噬的羔羊。

“看,他已经吓得发抖了!”

“小子,一定要在十秒之内被dǎ dǎo啊!我所有的钱都押在这上了!”

“不不不,你一定要坚持住,要激发起疯子的凶性,让他打断你的四肢,让你后半辈子只能与病床相依为命才行!”

“你也太残忍了!小子,被打断双腿,后半生只能坐轮椅就好!”

“疯子,一定要折断他的脊柱,让他后半生靠导尿管来放水!”

人们乱叫起来。

声潮纷纷,乱人心。

那十皱眉,然后闭眼,呼吸吐纳,补充方才消耗的内气。

于是,心与耳便都静了下来,外面再吵杂,他的心也不会生乱。

攻杀之技为武。

静心之术为道。

唯静心,方能沉思,唯沉思,方能感悟世间大道至理,方能升华内心。

不为外物乱,不因恐惧惊。

心如止水。

疯子一路咆哮着走到铁笼前,用力捶打自己的胸膛,引来更多的欢呼与喝彩。

他因这些欢呼与喝彩,变得更加兴奋,一把推开主持人,走入铁笼中。

“我的对手在哪里?”他仰天咆哮。

“就是这位!”主持人狼狈地爬了起来,指向那十。

“什么!?”疯子暴叫,一把揪住主持人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这个小毛猴子是我的对手!?你敢瞧不起我!?”疯子大怒。

“这是老板的安排!”主持人叫道,“这小子……很厉害的!dǎ dǎo所有人,都只用一拳……”

“一拳?”疯子将主持人丢到一旁,狞笑着向那十走去。

“你只用一拳,就能把对手dǎ dǎo?”他厉喝着问。

“是。”那十睁开眼睛,点了点头。

“我也只用一拳就能把你打死!”疯子吼着。“但我不会一拳就打死你,我会让你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可以试试。”那十说。

主持人狼狈地逃出铁笼,锁上门,大叫:“精彩的比赛就要开始了,最后一轮下注的机会大家要抓紧!”

“别忘了我下的注。”那十大声提醒。

“先活着出笼再说吧。”主持人嘀咕着。

疯子低头瞪着那十,一阵狂笑:“毛猴子,看你那细小的胳膊!老子的手臂都比你的腰粗!一会儿老子会把你的手脚都折断,把你的肠子掏出来缠在你脖子上,活活勒死你!”

“你是疯子还是话痨?”那十不耐烦地问。

“杀了你!”疯子红了眼。

这时,主持人慌忙地敲响了比赛开始的锣声。

“疯子,杀了他!”

“疯子,给他好看!”

“疯子,疯子!”

观众们疯狂地欢呼着,仿佛他们也变成了疯子。

那十摆好格斗式,盯住对方。

对方身高在两米以上,自己想攻击他的头部,难度有些大。

踢裆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注意到疯子短裤内有东西鼓胀胀的。

那当然不可能是他的家伙,应该是护裆。

这家伙是拳台上的老手,惯于虐杀别人,自然也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要害。

而且踢裆这种动作,未免不够威风好看,不能震慑住这些叫嚣的观众。

那十盯住了对方的胸口。

“杀!”疯子狂叫着向着那十扑来,两只手一起伸出,向着那十的脖子抓来。

这也算拳手?

那十冷笑。

他深吸一气,刹那间,一步向前。

步如疾风,身如闪电,出拳的同时猛地用鼻子向外喷气,引导内气注入四肢。

前足踏地,震地有声。

后拳重拳呼啸而出,如同疾驰的子弹。

在疯子的手触及他脖子之前,他的拳狠狠地打在疯子心口,一时,喷气声,踏地声,拳击中对方心口声,连成一声。

一拳之后,两人的身形就此凝住不动。

疯子瞪大的眼中,疯狂之色渐渐地消退。他的双手已经搭在了那十的脖子上,在外面人看来,他已经扼住对方的咽喉,胜负已定。

“他还以为那样的拳头能dǎ dǎo疯子?”

“太天真,太天真了!”

“不到十秒,只是一招,疯子就要把他掐死了!”

“我打赌,疯子会把他的脖子掐断!”

“疯子一定不会让他死得这么痛快!他被fēng shā太久了,这次一定会用足所有虐杀的手段!”

观众们兴奋地大叫着。

但想象中疯子发威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他只是将手扼在那十脖子上,却一动不动。

所有人一时愕然,闭上嘴,望着铁笼。

老板在楼梯上瞪大了眼睛,刚叼到嘴边的香烟无声坠落。

主持人抓着铁笼,惊恐地看着里面,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那十缓缓地收回了拳头,抬起双手,向左右推开了疯子的大手。

疯子的双眼上翻,嘴里吐出一堆白沫,先是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再是上身瘫软向前扑倒,形成一个撅着屁股跪地的姿势。

难看极了。

那十缓缓吐出一口气,望向铁笼之外。

他的目光冰冷而充满了骄傲,凌厉如同刀锋。

没有人敢与他对视,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疯子败了?”

“怎么可能?”

“那可是疯子啊!”

“他……他的拳头怎么能这么厉害?”

“一拳,又是一拳!”

人们情不自禁地议论起来,看着铁笼中的少年,怔怔发呆。

那单薄的身体里,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两米巨汉,竟然被他一拳就dǎ dǎo了?

那十瞄准的目标,是对方的心脏。

这很有点冒险,因为如果拳力不足,便无法让力量穿透对方厚实的胸肌,穿过那坚实的肋骨,传入心脏。

心跳停止的人,可以用巨力ci ji心脏,让他的心脏因ci ji而重新跳动。

但健康的人,如果心脏受到足够强大的重击,却会立刻心脏骤停,陷入休克!

这一点,武道总述中说得很明白。

人体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强大,在巨力面前,它其实很脆弱。

武者要充分了解人体的结构,以坚实处为矛,攻击对方脆弱处;以坚实处为盾,守住自己脆弱处。

那十对自己的拳力很有信心。

因为他用的不光是肌肉的力量,还有内气的力量。

内力!

唯内外合一,方称最强!

此刻,他看着那两米高的巨汉,心中生出无比强大的自信!

古武道果然厉害!

只要我坚持修炼下去,总有一天,可以变得与改造人一样强大!

如果不用改造,也可获得那样的力量,谁又会忍痛舍弃自己的肢体,付出高昂的代价去换取力量?

那十心中十分感激,在心里感谢gāo li dài的面瘫脸。

如果不是你,我哪里有机会遇到那神像,又怎么能学到这样厉害的本领?

这时,主持人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奇迹,奇迹!一拳小子竟然一拳就打败了疯子,果然不愧是一拳小子!”

“一拳小子……”

“一拳小子!”

许多观众情不自禁地跟着叫了起来。

这一夜,“一拳小子”这个外号,就此传开。

出了铁笼,那十被带到了老板面前。

“还真是不错。”老板一边称赞,一边示意手下送上一沓钞票。

都是百元大钞,但并不厚实。

那十皱眉:“应该不止这些吧?”

“你下注的金额是一百帝元。”老板说,“而你的赔率……抱歉,这一轮赌的不是你们之间的胜负,而是你什么时候会被dǎ dǎo,又会伤到什么程度。”

那十一时愤怒:“你们是想耍赖?”

“事实如此。”老板笑了,“年轻人,打得不错。这些钱算是你的奖金,欢迎下次再来。”

说着,转身而去。

那十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凛然。

改造人亦向前走了一步,冷笑一声:“一拳小子,你能不能一拳打烂我的手臂?”

蒸汽喷起,粗大的黑铁手臂如同凶器一般扬起。

那十后退了一步。

与改造人动手是不智之举,再强大的**,也比不了那黑色的铁块。

那十接过钱,塞到口袋里,默默地离开了地下格斗场。

观众们看到他脸上的怒色,惊慌地回避。

离开酒吧后,那十深吸几口气,点了点那沓钞票。

一共两千帝元。

虽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巨额赌金,但在前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轻松赚到两千帝元,这成果已经相当不错。

那十笑了笑,向家的方向走去。

时间已晚,忙了一天的那九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桌上的大碗里有那十最爱吃的鸡蛋煎馒头,还有一盘切好的香肠。

那十坐下来,一边看着熟睡中的妹妹,一边慢慢地吃着饭菜。

饭菜已经凉了,但那十的心却是暖的。

九儿,你的哥哥会成为很了不起的人,会成为令人尊敬与畏惧的战士。

我们的未来,会很美好。

他抬手,轻轻抚摸妹妹的脸,却不小心抹了她一脸的油。

怪不得今天的鸡蛋煎馒头这么香,原来这小吝啬鬼竟然难得地放了好多油。

他看着那张因为油而泛着亮光的小脸,笑得好暖。

“你……你回来了?”那九突然惊醒,一边擦着流出嘴外的口水一边说话。

那十默默地将十张百元大钞放在妹妹的面前。

“今天的收入。”他说。

那九惺忪的睡眼立时瞪得老大,闪起光彩,比灯泡还亮。

第8章 炼体第一段

一千帝元交给那九,一千帝元塞进自己口袋。

第二天,那十早早来到药铺,花光了口袋里的一千元,买了一大堆药材。

这事终没办法瞒着那九,于是他只能实话实说。

“我在修炼武道。”

“这些是炼体时必要的药物。”

“你得帮我把它们熬煮成药水,我好往身上涂。”

那九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堆草药,问:“这种东西……是药?不是野草野菜?”

“不是。”那十耐心地解释——这是古传草药,有着神奇的效用,很珍贵,千万别煮坏了。

“很珍贵?要很多钱吧?”那九问。

“还好。”那十拿起一株,“像这个,五十帝元一株……”

不等说完,就被那九的惊呼打断。

“什么!?五十帝元!够我买一麻袋土豆了!”

“这个呢?这个多少钱?”

“什么!?一百二十帝元!?我的天!你被敲诈了!”

“哥,你是要把咱们家败光吗?”

“不对,你哪里来的钱?好啊,竟然知道藏私房钱了!还有多少?交出来!”

那十一脸悲愤地接受着审讯,所有口袋都被小管家婆翻了一遍。

面对搜出的那些零钱,那九面色阴沉。

“这些药对我真的很重要。”那十一脸严肃。

“有多重要?”那九追问。

“关系到未来。”那十说。

那九瞪了半天眼,小心地将这些草药摆好,跑到厨房里生火去了。

那十长出了一口气。

那九生完火,拿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放在那十面前。

“干什么?”那十一怔。

“记账!”那九说,“你可以有私房钱,但今后你的每一笔花销,都要自己记账!我要时刻掌握家里的用度!”

那十苦着脸收起了本子。

他将草药按武道总述中的药方分好份,用纸包起,将其中一包交给那九。两个小时后,那九熬好了一锅药水,那药水散发着难闻的味道,熏得那九用发夹夹住鼻子,不住抱怨:“这间屋子被熏得已经不能住人啦!房东知道一定会骂死我!”

那十陪着笑脸,好一通安慰和夸奖,这事才算完。

武道总述中所记载的炼体之法,有些是要等一两个月后,身体打好了基础才能进行,但如果配合这种药水,便可以提前。

那十将药水装瓶带好,来到垃圾山无人处,开始修炼。

他手持着一根粗木棍,咬牙狠心,不断砸击双腿双臂与全身,打得自己全身淤青,忍受不住后,便用这种药水擦遍全身,然后站桩练气。

不知不觉间,身上的痛楚便渐渐消去,只半个小时,那些淤青便也消了。

那十一时大喜。

这些钱花得值啊!

这炼体秘方果然是好东西!

他一刻也不耽误,立刻再度开始练习“硬功”,身体承受不住时,便涂抹这种药水,如此反复练习,在痛苦中不断强化自己的身体。

这样一来,药水的消耗便极大,那一锅药水也只能用上半天。

一千帝元买来的草药,被他用三天时间就消耗一空。

但他的身体也变得更为坚实。

之前他出拳打人时,如果用力过大,拳头就会疼,但现在出拳击打树木也几乎没有什么感觉了。

这令他可以无所顾忌地全力出拳,拳力便又增加了几分。

而且他的皮肤也变得更加坚韧,平时摸起来还是光滑柔软,但发力时即使从粗树皮上用力擦过,皮肤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用光了药水,那十便又拜访了地下格斗场。

老板见他到来,立刻露出笑容,亲自接见。

“这一次你不会黑掉我的赌注吧?”那十问。

“年轻人,学精明了。”老板哈哈大笑,“不过按我们的规矩,拳手是不能参加赌博的。”

“上次……”那十皱眉。

“上次,我们并没把你当成真正的拳手。”老板说,“年轻人,想在这行里一直赚下去,唯有靠拳头取胜。投机取巧,我们并不欢迎。因为靠这个手段获利的只能是我,而拳手,只是我的雇工。你明白了?”

那十冷笑:“明白了。”

“那么,还要打吗?”老板问。

“打!”那十点头。

老板笑了,立刻命令手下安排比赛。

那十的出现,引起了观众们的一阵骚动,几天前见识过那十厉害的观众们大呼小叫,刚刚看到“一拳小子”的观众则有些不以为然。

这单薄的身体,能有多大力量?

与那十比赛的,是一位比较知名的拳手,不同于狂暴的疯子,他更加冷静,因此也更强大。

许多观众将注押在那十身上,也有许多人押那位拳手胜。

结果,那十又是只一拳就干掉了对方。

这一晚他一共打了五场,都是一拳击晕对方,毫不拖泥带水。

观众们的热情被点燃,一时沸腾,纷纷高呼着他的外号。

“一拳小子!”

这一夜的战斗,使“一拳小子”的下注赔率,由买一赔五减少到了买一赔二,但还是有许多人打算在他身上下注。

五场连胜,让那十口袋里塞进了两千五百帝元。

他恨了恨心,将这些钱都买了草药——更好但也更贵的草药。

那九气得大呼小叫,但最后还是忍着那难闻的气味,帮他熬药。

锤打自身,涂药,练气,再锤打自身……

那十坚持着进行这种不断重复、无聊又痛苦的修炼,终于渐渐达到了武道总述中所载的炼体第一段。

炼体第一段,炼皮。

炼体第二段,炼肉。

炼体第三段,炼骨。

这三段炼法,难度逐渐增加,所需要的药物也变得越来越稀有、昂贵。

完成第一段的炼皮后,那十数了数,自己只剩下了半个月的时间。

这些日子以来,他白天以药物加速炼体,晚上便到地下格斗场去比赛。虽然格斗场不再为他安排那么多比赛,但每天至少也有两场,可以赚到一千元。

他每天参加比赛,为的并不是钱。

武道总述中讲,闭关苦修并不可能成为真正的高手,想成为真正强大的武者,必须要经历一场又一场的实战。

就像游泳只能在水中学习一样,格斗也只能在格斗中学习。

只在岸上划动手臂的人,姿势做得再好,也不算学会了游泳。

只自己一人演练种种格斗技巧的人,姿势做得再好,也不算学会了格斗。

那十需要经验,需要与强者格斗的经验。

但可惜,地下格斗场的拳手都太弱了,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出第二拳。

这让他有些发愁。

这天,他又来到地下格斗场,老板却将他请进了办公室。

“我做的是生意。”老板说,“所以我考虑最多的是如何赚更多的钱。”

“我也是。”那十说。

“这些日子来,我是在花钱为你造势,让你成为明星。”老板说,“接下来,我要靠你赚上一笔了。”

“对我有什么好处?”那十问。

“你可以分成。”老板说,“那将是很可观的一笔钱。”

“具体呢?”那十问。

“我会请来一位外城拳手,很有名的拳手。”老板说,“然后你要根据观众下注的多少,决定是赢还是输。”

“打假拳?”那十问。

“是。”老板笑。

“好啊。”那十笑了,“只要有足够多的钱赚。”

两人一拍即合。

这一天,老板没安排那十出场,而是开始宣传。

对手是一位真正的拳手,曾经在某大贵族的拳苑里呆过。后来因为被人打断了一条腿而不得不离开,最后成为一名极知名的地下拳手。

但就算断了一条腿,贵族拳苑里的拳手也非民间拳手可及。

他先后在九座城市里打过地下拳赛,凭那一只右手,打残过几十位有名的民间拳手。

因此,得到了“暴拳”的称号。

暴拳之名,在地下格斗界极有名,观众们听说暴拳会到铁渣街来,一时都极是兴奋。

这一场比赛很快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整个荒芜城的赌拳者和地下拳手都集中到了铁渣街,等着看这一场难得的大战。

那十对这一战也极期待。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强大的对手,只有对手足够强,才能激发他的斗志与潜能,才能让他获得更多的宝贵经验。

与强者交手的经验,是最可宝贵的财富,每个想变得更强的武者,都必须不断寻找更强的对手,获得这样的经验,才能不断走向强大。

几天后,比赛的日子到来。

那十早早来到了地下格斗场,老板将他请进办公室。

“这是你的战袍。”老板拿出一身黑色的衣服。

上身是长袖装,下身是长裤。

其上有一些简单的装饰,简约大气。

那十穿上试试,正合身。对头镜子看了看,果然比自己平时穿的便装要好些。

“有劳。”他说。

“我会让主持人告诉你应该怎么打。”老板说,“千万要记住,别出错。”

“没人会和钱过不去。”那十笑。

时间很快到了。那十走出办公室,一时愕然。

地下格斗场中,已经人满为患,赌拳者、看热闹者,还有地下拳手们,齐聚地下,能容纳一千多人的地下室,变得拥护不堪。

有穿着暴露的美女在铁笼中跳起舞,将气氛推向gāo cháo,主持人上台,用种种渲染之词令观众沸腾、兴奋。

然后,在他隆重介绍下,在一束聚光灯照射之下,那十自楼梯处大步走向铁笼。

地下格斗场中立时响起了震耳的欢呼声。

“一拳小子!”

那十向前走着,因为这呼声而热血沸腾。

老板站在楼梯上,看着他的背影,面带笑容。

“可怜的年轻人。”一个戴礼帽的陌生面孔站在老板身边,也在看着那十的背影。

“珍惜人生中的最后一夜吧。”他说。

“在最辉煌时死去,也是种成功。”老板笑。

第9章 与强者战

铁笼中,一身黑衣、头戴黑色眼罩的那十如同一杆标枪立在那里。

许多人冲着他喝彩,吹口哨。

聚光灯投下,主持人激动大叫:“让我们欢迎地下拳台的王者,暴拳!”

聚光灯之下,一群沉默的黑衣人簇拥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走向前来。

男子披着一件大斗篷,上有兜帽,遮住了脸,只露出结实的方形下巴来。

人群沸腾,不住欢呼。

在黑衣人的簇拥下,男子一路走到铁笼前,将斗篷脱下,大步进入笼中。

男子大约三十来岁,赤着上身,穿着宽松的红色长裤,并不很高大,但极健壮。

他的肌肉看上去虽没有多厚实,但却给人一种钢铁般的质感。

那十注意到他的下巴厚而结实,脖子很粗。

脖子粗,头便稳,很难摇晃。

于是那十知道,此人的抗击打力一定十分惊人。

对方的拳头很大,拳节坚硬。这代表其攻击力更为惊人。

暴拳看着那十,目光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各位,最后的下注机会!”

有人在人群中游走大叫着。

许多人在犹豫,许多人抢着下注。

“听说你和人交手,只出一拳?”暴拳问那十。

那十摇头:“不是只出一拳。是没等出第二拳,他们就倒了。”

“我的拳头也很厉害。”暴拳说。

“但愿不要让我失望。”那十说。

暴拳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摆出了格斗的架式。

那十一惊。

先前的所谓拳手们,都只是马马虎虎摆出个架式,但既不严谨,又不美观。

暴拳不同。他的架式严谨,而且姿态优美,这说明他受过真正的格斗训练。

没错,他是贵族拳苑里的拳手……

那十暗自思量着,慢慢摆出格斗式。

暴拳的目光微动,显然也因为少年那完美的姿势而有些吃惊。

民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拳手吗?

他突然间有些兴奋。

好多年没有遇上像样的对手了,这少年……却让我仿佛重新回到了拳苑。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凌厉。

咄咄逼人。

主持人再度用夸张的言语,渲染了一番气氛,然后敲响了比赛的锣声。

观众们欢呼大叫着:“暴拳,上啊!”

“一拳小子,冲啊!”

声浪并没有使两人失去冷静,此时,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耳朵里只有拳台上的声音。

铁笼之外,对他们而言是另一个世界,那一世界发生了什么,都与他们无关。

暴拳谨慎地移动着脚步,前手微微伸缩摇晃,似乎是在测量两人间的距离。

那十心生警惕。

武道总述中讲,距离感是格斗中极重要的技能,了解自己的攻击距离,才能知道何时发起攻击可以打到对方,何时攻击只是做无用功;了解对方的攻击距离,才能知道自己的安全位置何在,知道自己应该与对方保持怎样的距离。

距离感不好,攻击便会时常落空,徒耗力气不说,还会露出破绽,给对方可乘之机。变会在已经进入危险区域时,茫然无知,被对方一击dǎ dǎo。

他小心地移动着步子,或左或右,故意拉开距离,不让暴拳量出攻击的最佳距离。

暴拳笑了笑。

两人用步子互相试探着,十几秒过去,仍没有交手。

观众不免烦躁不安起来,许多rén dà叫:“动手啊!”

这样的叫声自然影响不到两人,他们依然谨慎地移动着。

当发现自己很难进入最佳距离时,暴拳改换了策略。他不再只用步子试探,而开始有所动作。

他一步向前,左拳打出,又快又狠。

那十急忙躲闪。

其实他本不用躲,因为这一拳本碰不到他。但那拳太快太狠,给人一种巨大的威胁感,那十的躲闪,却是出于下意识。

暴拳露出一抹笑容,左拳接二连三地打出,都被那十躲过。

就在这时,他突然击出右拳,这一拳快如闪电,那十根本无法躲闪,只能用双臂硬挡下来。

咚地一响中,那十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暴拳人如疾风一般跟了上来,双拳快速地向着那十打去,那十摇晃着身子躲避,双拳护住了头。

一轮如暴雨般的拳头过后,那十踉跄地退出老远,暴拳缓步跟进,并没有追击。

好厉害!

那十双眼放光,渐渐兴奋了起来。

这才是拳手,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只有与这样的人交手,我才能变得越来越强!

见一拳小子被打得狼狈后退,观众们发出一阵喝彩。

“暴拳好样的!”

“你才是真正的地下王者!”

“结果了那小子!”

暴拳慢慢接近那十,低声问:“兴奋吗?”

“还好。”那十语气平静,但掩饰不了眼里的光。

“面对强者,不会惧怕,反而兴奋……”暴拳说,“你有成为高手的潜质。”

“多谢夸奖。”那十回答。

然后,他尝试着攻了过去。

一步向前,他快速出拳。

但在他移动的时候,暴拳也已经移动,所以那十的拳便打了个空。

那十不气馁,继续向前移动,同时拳出如雨。

但可惜,都没能碰到暴拳。

“你的动作不错。”暴拳说,“差的是火候。”

“我打架的经验还算可以,但正经练武只是最近的事。”那十实话实说。

“自学?”暴拳有些惊讶

那十点头,突然一步向前。

他这次突进动作极快,暴拳竟然来不及移开,便立刻护住头脸。

但那十却是做了一个垫步,抬脚向暴拳腹部踢去。

暴拳立刻躬起身子,用双臂挡住这一脚,后退了两步。

“这脚不太好。”他说。

“只来得及认真地练了练拳。”那十说,“脚法还没怎么练过。”

“不熟悉的技术,不要轻易使用。”暴拳说。

“多谢指点。”那十点头,突然再度欺近,快速出拳。

暴拳想试试他的拳力,所以虽然能躲开,却没有躲,以双臂护住头硬挡了下来。

好大力气!

暴拳在心中惊呼。

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让暴拳想起了拳苑中那些真正可怕的高手。

他急忙后撤,逃出了那十的攻击范围。

那十追击,但追不上。

“你的步法很厉害。”他对暴拳说。

“步法很重要。”暴拳说,“就算有再好的距离感,如果没有灵活的步法,也没办法抢占先机。”

“懂了。”那十点头。

他知道,总的来说,自己就是什么都缺。

既欠缺技术,又欠缺练习,还缺实战经验。

可有什么办法?

自己的时间太紧迫了啊!

暴拳突然冲了上来,连续两拳逼退那十。后退中,那十的步法变得散乱,于是给了暴拳机会。他一步向前,身子随步而转,猛然打出一记凶狠的摆拳。

他的拳头划出巨大的弧度,因这弧度而生成巨大的力量,重重打在那十竖起护头的手臂上,打得那十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暴拳一时愕然。

我已经用尽了全力,他怎么还能挡住?

这小子,有些意思!

观众们欢呼大叫起来,而一些押注在一拳小子身上的人,则发出不满的骂声:“混账东西,怎么那么没用!?”

“你不是一拳小子吗?怎么突然变成没用的废物了?”

“起来,出拳啊!”

那十快速地站了起来,晃了晃脑袋。

人们就一阵欢呼。

暴拳惊讶地看着这个异常抗揍的小子,忍不住问:“你还好吧?”

“勉勉强强算还好。”那十说着,摆起架势。

要掌握好距离。

步法要快,要稳,还要灵活。

还要看准时机。

还要能读懂对方的眼神,预测对方的意图……

格斗,真不是件简单的事啊!

他眼里放着光,学着暴拳的样子,前手微微晃动,迷惑对方的同时,也在测量距离。

他并不盲目地移动,而是在寻找最合适的角度,最合适的距离,最好的机会。

暴拳的眼里也放出光来。

突然间,他向前而来,拳头向着那十腹部打去。那十学着他的样子,躬下身子挡住。

暴拳却早料到他的动作,另一只拳横里扫来,呼啸带风。

于是,那十便再一次被dǎ dǎo在地。

所幸,这一记直奔他侧脸而来的勾拳,仍被他及时抬起手臂挡住了。

然后,他再度站起。

暴拳眼里满是欣赏。

铁笼中,两人激战起来,那十偶尔能打中暴拳几拳,但不痛不痒。

不是他拳力不行,而是暴拳的躲闪与格挡技术太过可怕,总能避开他拳力最强处,让他子弹一般的拳头有力难施。

暴拳出拳,则十拳九中,一次又一次地将那十dǎ dǎo在台上。

但一拳小子却能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站起。

厉害!

暴拳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渐渐放开,开始发挥全力。

于是那十倒下的次数就更多了。

时间在流逝,战局却是一边倒。

许多押注在一拳小子身上的观众开始失望,也有人握紧拳头,期待着奇迹。

擂台是个奇妙的地方,有时占据最大优势的人,反而会因一点小疏忽兵败如山倒。

他们期待着暴拳失误。

或许是因为众人的期望感动了神灵,也或许只是因为那条断过的腿,经受不起长时间的发力、支撑,暴拳打出的一记拳突然变形,速度大减,擦着那十的头顶扫了过去。

机会!

那十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冲入暴拳内围展开猛攻,暴拳虽然全力防守,但那条不给力的腿却让他的身子摇晃起来,于是,少年的拳头便接二连三打在他的身上、头上。

好疼!

暴拳咧起了嘴,试图反抗,但还是那条腿,让他没办法发挥原有的实力。

终于,在一次动作变形的攻击之后,那十的拳头重重打在他的胃部,暴拳踉跄后退着跪倒在地,捂着胃部干呕起来。

他再站不起来了。

“你输了!”那十有些激动地高声叫道。

“万岁!”

“一拳小子,好样的!”

铁笼外的观众们兴奋地欢呼着。

但如此欢呼的观众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人脸色阴沉,摇头叹息。

暴拳是地下拳界的王者,而一拳小子不过是个新人,除了曾亲眼见过一拳小子战绩的人外,其他来自荒芜城各区的赌徒与拳手们,都不看好一拳小子。

他们将赌注都押在了暴拳身上。

但暴拳却输了。

铁笼中,那十兴奋地高举拳头,仰天大吼,向着笼外欢呼的人群振臂高呼。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胜利的喜悦与快乐。

这胜利不同于先前。先前胜利时,他并无感觉,因为那胜利来得太容易,于是便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这次不同,这次,他在绝境之中挣扎不倒,终于得到了机会,终于战胜了比自己更强大的对手!

这才是荣耀!

这才值得骄傲!

暴拳喘息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他费力地用手擦去,望向自己那条断过的腿。

老伙计,你向来是这么给力啊……

他摇头苦笑。

这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他愕然抬头,发现那是一拳小子。

“其实你比我厉害。”那十诚恳地说。

“我的腿是我的弱点。”暴拳说。“当然,这并不是理由。”

“当然不是理由。”那十说,“所以我并没有手下留情。”

全力出手,是武者对对方最大的尊重。

暴拳这么做了。

那十也这么做了。

暴拳看着那十,突然笑了,伸手与他相握,借力站了起来。

少年的手很有力,有力得超出他的想象。

“你会成为了不起的拳手。”暴拳认真地说。

“那是一定的。”那十说。

换成别人这样说,暴拳会觉得那只是年少轻浮的狂言。

但那十这样说,他便觉得这叫自信。

老板与戴礼帽的人站在楼梯处,两人都有些惊讶。

“暴拳这是在表演吗?”老板问戴礼帽的人。

“据我对他的了解……”戴礼帽的人摇头,“不是。”

“这么说,他不打算杀一拳小子了?”老板有些失望,微微皱眉。

“练武的人,有时会做出异于常人思维的举动。”戴礼帽的人摇头,“就算这小子走运吧。”

欢呼或抱怨,终渐渐平息。失意者口袋空空,倖倖离开,得意者口袋里塞满了钱,呼朋引伴喊着请客。

地下格斗场渐渐变得冷清。

老板的办公室里,老板当着那十的面点清了两沓钱。

“两万帝元。”老板把钱推到他面前。

那十微微皱眉。

“怎么,不满意?”老板问。

“你今晚的盈利,怕得有几百万帝元吧?”那十问。

“是啊。”老板点头。

“你说过,这次是分成,不是奖金。”那十说。“可这点钱,怕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年轻人啊!”老板笑了,“你以为我违反帝国法律在这里大赚特赚,便真的没人管吗?告诉你,这几百万的收入中,有很大一部分要送到那些允许我赚这种钱的人手里。你能分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那十没再说什么,揣上钱,离开了地下格斗场。

夜风有些凉,他向前走着。

有人从后而来,一步步跟随。

那十感觉后颈有些发寒,汗毛微微竖起。

第10章 未来

月下长街,其色昏黄。

街灯已亮起,但并不很亮,只能照清灯下几米范围。

许多灯都已坏掉,或是年久失修无人更换,或是被无聊的少年痞子打碎。

那十站在一处街灯之光照不到的地方,缓缓回身。

灯光之下,有人缓步走来。

那是个有着粗壮脖子结实下巴的男子——暴拳。

那十一怔。

“有没有兴趣喝两杯?”暴拳站在灯光下问。

“不会。”那十摇头。

“那……喝点果汁?”暴拳问。

“好。”那十点头。

暴拳看看四周,有些尴尬地说:“我不熟悉这里。”

“跟我来。”那十招手。

两人一先一后向前走,来到另一座酒吧。

地下格斗场上的酒吧只是个幌子,老板并不靠它赚钱,所以也懒得好好经营,因此服务质量与酒水质量都不好,但胜在便宜,所以一些贪杯而口袋清苦的酒鬼便会去那里。

但那并不是铁渣街上真正可以喝酒作乐的地方。

两人进了酒吧,迎面而来的是疯狂嘶吼般的歌声与震耳的音乐,以及在舞池中狂舞的人群。

有人混在人群中卖着禁药,有人悄悄给女人的杯里下东西,有人在打架,有人在呕吐。

暴拳皱了皱眉。

那十向里去,跟酒保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入一条小走廊,进了一个小包间。

包间真的很小,两张可以挤进三个人的椅子靠着两边的墙,中间一个长条桌,开了门,人得从长条桌近门处的空隙挤进椅子里。

暴拳有点不大适应。

酒吧是不卖果汁的,所以那十点了一杯清水。

暴拳要了一杯酒,但喝了一口后,就皱眉放下。

“这也算是酒?”他摇头。

“在铁渣街,这就算是不错的酒了。”那十一边喝水一边说。

“我去过许多地方。”暴拳说,“平民的世界都和这里差不多。但这里未免也太差了一些。”

“贵族的世界又是怎样的?”那十好奇地问。

暴拳脸上浮现出沉浸于美好回忆时才有的淡淡笑容:“他们喝的是用葡萄酿造出的美酒,而不是用工业勾兑法弄出来的粗劣酒精;他们听的是音乐家演奏的真正音乐,而不是这种震耳的嗓音;他们出行时乘坐的是最平稳的汽车,而不是那些如同海船般颠簸,还总要喷烟呛人的机车;他们的庄园整洁如同神国,花园里盛开着各色鲜花,喷泉中永远有清澈水柱喷起又洒落,阳光照在上面,便幻化出道道彩虹……”

他一气说了很多,最后突然停住。

“怎么不接着说了?”那十对这些很感兴趣,只盼他多说些。

从小到大,他看到的全部世界,便是混乱与肮脏的铁渣街,巨大而无秩序的荒芜城,以及城外的那些垃圾山。

明里暗里的势力,在这座肮脏的城市中zhou xuán,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或死于宪兵之手,或死于黑帮之手。

暴拳所说的,是他完全未曾接触过的世界。

是另一个极为美好的世界。

他想多知道一些世间美好。

暴拳却摇了摇头:“不想说了,说再多也与我们无关。”

“也许我们可以靠奋斗……”那十说。

暴拳又摇头:“少年的想法,总太天真。”

“为什么不行?”那十反问。

“有些事,不是靠奋斗便能做到;有些世界,不是靠努力就能达到。”暴拳认真地说,“贵族就是贵族,平民就是平民。你可以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平民,但血脉限制,会让你永远都只能是一介平民。”

那十沉默。

“为什么来找我?”许久后,他问。

暴拳说:“其实按原来的约定,我现在会杀死你。”

那十目光变得十分凌厉,如同一把bi shou。

暴拳笑了:“但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到底怎么回事?”那十问。

如果不是暴拳的腿有问题,他绝无可能战胜这样的对手。

即使他已经得到了古武传承,即使他已经成功达到炼体一段,仍不是暴拳的对手。

听闻对方曾要杀死自己,他不免有些后怕。

他得知道这是为什么。

“利益。”暴拳说,“作为地下格斗的王者,我的身价很高。这里地下格斗场的老板花重金将我请来,为的不是给你找个好对手,也不是让荒芜城的赌徒与拳手看到一场精彩的比赛。”

“他只是为了钱。”那十想想后说。

“聪明。”暴拳点头,“你在这条街上有些名气,但与我相比,却可以算是籍籍无名。所以绝大多数人会押注在我身上,如果我败了,老板就能发一笔大财。”

“但你是地下格斗界的王者。”那十说。“所以你除了重视金钱,还重视另一样东西。”

那是荣誉,是尊严。

两人都没有点明。

“所以他答应我,事后可以将你杀掉。”暴拳说,“让我泄愤。”

“世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那十感叹。

“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他问。

暴拳笑:“我很奇怪,你小小的身躯里,怎么能藏着那么大的力量?有几次我明明是全力攻击,但你竟然很快便能爬起。”

他打量着那十,说:“看你的伤,全都是体表瘀伤而已。”

“靠灵活躲避,靠全力防御。”那十说,“还有一点特殊的技巧。”

暴拳点头,明白有些秘密是少年不想说出的。

于是他便不问。

“为什么打拳?”他问。

“钱。”那十很坦白。

“跟我一样。”暴拳说,“我要赚钱改造身体——从里到外。”

“那可真是一笔大钱。”那十点头。

四肢的改造并不算什么,但内脏的改造既危险又昂贵,必须有好的改造师,必须有好的替代品。

“是啊。”暴拳感叹,“可一旦成功,我就能进入帝国拳苑。”

他看着那十,沉声说:“那可不同于普通拳苑,那是改造人战士的舞台,是真正大人物们聚集的地方。到了那里,你的人生会彻底改变。”

那十沉默。

“你攒钱的目的,也是改造吧?”暴拳问。

不知为何,那十不想对暴拳说假话。

“我检查过了。”那十说,“我的机械契合度是零。”

“零?”暴拳瞪大眼睛,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半晌后,他急忙安慰少年:“也许是弄错了呢!从有改造以来,还没听说过机械契合度是零的人……”

接着,他就发现自己这话或许会对少年造成更大的打击,于是沉默。

仪器是不会出错的。

“真是遗憾啊。”他感叹道。

那十一笑:“我倒不怎么在意。”

暴拳见少年如此看得开,便松了口气,说:“我来见你,是想告诉你——地下格斗界很黑暗,不适合你这样的少年。但你可以努力再向上一步,想办法进贵族拳苑。”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金属名片,推到那十面前。

“我虽然从那里退了出来,但终究还是认识几个说得算的人物。”他诚恳地说,“如果你有意去帝都,就去找他。送上这张名片,他就会帮你。”

那十一怔。

两人可算是萍水相逢,暴拳没理由对自己这么好。

“好的拳手并不多了。”暴拳冲他笑笑,“我和你算是不打不成交。我真的很看好你。你让我想起了过去的我。”

“多谢。”那十心中感动,收下了名片。

“别在地下格斗场里混了。”暴拳说,“那既赚不到很多钱,也会生生毁了你——或是让你永远陷在这低层的泥潭中,或是……如今天这样,让你掉入死亡之局。”

那十缓缓点头。

两人在酒吧外分手,那十借着极朦胧的月光与灯光望着暴拳的背影,抬手行了个抱拳礼。

回到家里,见那九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桌上有鸡蛋煎馒头片。

那十看着煎馒头片,一会儿后将那金属名片取了出来,仔细地看了好久。

这也许是一条出路。

但现在的自己,却还没办法走这一条路。

还差了太多啊!

他暗想。

炼体第一段已经完成,手里有了两万帝元,他可以开始进行炼体第二段了。

这两万帝元,他一分也没上交给小管家婆,第二天一早,他来到药店,开始购置炼体二段所须的药材。

两万帝元不是小数目,但分用来买什么。

这些药材比先前的更加珍贵,价钱也更不便宜,那十极为内疼地将一张张钞票点了出去,真有种在割自己肉的感觉。

这可是我夜夜不归家,在外面靠身体换来的收入。

都是血汗钱啊!

但他很快发现,贵不是问题,问题是有些药买不到。

而更大的问题是,这种叫血菱花的药,是药方中的主药。

血菱花为帅,其他药材为将、为兵,这才能组成攻无不克的军队。若是没有主帅,其他药就是一盘散沙。

那十二话不说,立刻去别家药店,但两天工夫里他几乎跑遍了荒芜城,还是一无所获。

但至少得到了一个消息。

“我们店里原来是有血菱花的。”一个店铺伙计见他一脸焦急,便好心告诉他:“但早就被人买走了。现在用草药的人本来就少,这种血菱花更是不常见,怕没处能买到了。”

那十心急如焚。

“谁买走了?”他递过一张百元钞票。

伙计眼睛一亮,没想到自己一时好心,便有这样的回报。

“这人也急需血菱花,所以给我们留了地址,说一有货就立刻通知他。”他小心地翻查账本,将一条地址指给了那十。

第11章 医生

那十按地址找了过去,发现是一处小院。

街上人来人往,过往的蒸汽机车喷着白烟与灰烟,噪音不断。

那十向前走去,抬手按门铃。

应门的是一个少女,与他年龄相当,留着未及肩膀的短发式,眼睛大,眉毛浓,长得挺漂亮的。

“请问……”那十开口。

话未说完,少女已拉开门:“进来吧。”

那十一怔。

“别磨蹭!”少女皱眉催促。

挺泼辣啊。

那十心里嘀咕着,走进院子里。

院子不大,里面种了不少花草,都不大好看。

那十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心说把花草种得像菜园子似的,还真是一种旁人学不来的本事。

少女往前去,来到门边,回看见那十还站在院中“菜园子”旁不往前走,就又皱眉催促:“瞎耽误什么工夫?快进来!”

不会是误闯进那种地方了吧?

那十陡然一惊。

铁渣街上也有那种男人找女人寻乐子的地方,不过那种地方都是灯红酒绿的,浓妆艳抹的女子站巷口冲你招手,眼里带着媚色,让人一看就知道巷里是什么样的所在。

但他听说荒芜城其他地方,还有更高级的这种场所,看上去和民居差不多,里面也没有大把的美女,只有一两个素颜的姑娘,像极了良家女子。

他只听说,可没见过。

少女虽有些泼辣,但不说话时,还算清纯可人。

怎么就干了这一行?

那十替她感到可惜。

“我是来……”那十不敢进门,站在门口解释。

这时门铃声又响,少女出屋过去开门,迎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那十瞪大了眼睛。

这小姑娘厉害啊!

什么样的客人都接吗?

老人走路一瘸一拐,少女就扶着他往里走。

这老爷子……

那十心里感叹:身子都虚弱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和力气做这种事情吗?

“你进不进?不进让路!”少女见他还挡在门口,便冲他瞪眼。

那十急忙闪开。

少女扶着老人向里走,进了屋。

少女忙着扶老人,便没有随手带门,那十往屋里看,只见门里小屋中坐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那十一怔:是我想错了?

不是那种地方啊!

少女扶着老人坐下,回头见那十还站在门外,忍不住怒气冲冲地问:“你到底进不进来?”

那十急忙走进屋里,没等坐下,少女已经指着门口的位子说:“虽然你先来,但先进屋的是这位老爷爷,所以你排在他后面。”

那十默不作声地坐下,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什么所在。

没多久,里屋门开,有一个中年男人提着药包,欢欢喜喜地走了出来。

“大婶,到你了。”少女对坐在靠近里屋门处的一个中年女人说。

那十抻头往门里看,隐约见到有桌有床,还有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男人,脖子上挂着个听诊器,坐在桌后。

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温和,见那十正看他,就冲那十点头笑了笑。

这时那十才明白,敢情这是一家黑诊所。

除了官方的医院之外,帝国还允许有行医资质的人自己开诊所,但必须经过官方认证,否则,就是黑诊所。

小院外面没有悬挂任何标志,那自然是没有认证的了。

那十恍然大悟——怪不得血菱花会被他买来。

怪不得外面那些花草被种成菜园子一般。

因为那本不是观赏用的植物,而是有特殊功效的草药。

陆续有人进入里屋,时间或长或短,出来后,手里都提了个药包。

那十隐约心动。

武道总述里提及的辅助药物以及疗伤药都是草药,想要真正掌握其中的医药学问,光靠捧着武道总述按图索骥,只怕不成。

最好还是有真正懂得草药药理药性、懂医术的人来指导,才能事半功倍。

可是这个时代已经很少有人使用草药了,那十就算摔出一沓沓的帝元,怕也没人能领走这笔学费。

如果这个医生能教我呢?

那十心里一阵激动。

前边有人走,后边有人来。等待的人坐上离开者的位子,新来者坐上等待者让出的位子。

不知不觉,也就排到了那十。

他走进里屋,随手关上门,到桌前坐下。

中年医生打量着他,说:“我看你气色不错,应该没有什么大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那十摇头:“您的病人不少,我不敢耽误您的时间,所以不和您绕弯子——我在配一种药,其中的主药是血菱花。到处寻不到,听说您这里有,只好来求您。”

医生有些惊讶:“年轻人,你懂草药医道?”

那十摇头:“不算很懂,只是有药方而已。”

“能不能让我看一看?”医生问。

“不大方便。”那十说。“我愿出两倍的价钱,请您让给我五株血菱花。”

医生看着他,摇了摇头:“年轻人,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用钱来解决的。”

“四倍的价钱。”那十皱眉。

医生收起了先前的笑容,面色变得冰冷。

这让那十有些纳闷。

一个开黑诊所的医生,会不见钱眼开?

血菱花在药店里的价格是五百元一株,四倍价钱就是两千帝元。

五株血菱花,就是一万帝元,直接将那十用命拼来的收入干掉一半。

这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甚至是有些平民家庭一代人的积蓄。

那十也没办法,因为血菱花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我也需要血菱花。”医生竟然不为所动,冷冷说道:“库存的那些,还不够我用。”

“您认为您的病人买得起这么贵的药吗?”那十问。

“你认为我治病救人,是为了钱吗?”医生反问。

“难道不是?”那十反问。

“既然没病,就请回去吧。”医生生硬地说,“我的病人很多,你不要耽误他们的时间。”

那十没多啰嗦,站起来转身离开。

不是为了钱,那是为了什么?

他径直向外,认真地思索。

当圣人?

那十摇头。

那种人物只存在于传说中,他不信在当今世上能寻得到。

书里的大人物是经过文人润色的,将其身上的一切烟火气都抹去,于是就只剩下了伟大、崇高、无私、圣洁……等等一系列美好的形象。

但现实却是肮脏残酷的,吃喝拉撤,柴米油盐,生老病死,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书里的圣女难道就不放屁?

书里的圣人难道就没有不足为外人道的yu wàng?

他已经走了里屋,来到外屋门口,却突然转回身,又走了回来。

“你怎么回事?”少女皱眉拦住了他。

里屋的门还没关,刚走进其中的一位大叔惊讶地回头看他。

医生也皱眉望向他。

“我还有话要说。”那十说,“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到后面排着去。”少女说。

“让他进来吧。”医生说。

少女瞪着那十,并不让路。

“你是来找碴的吧?”她没好气地问,“从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你不是什么好人!”

那十看着她,很不服气地问:“凭什么这么说?”

“你的眼神就不像好人。”少女说。

“我确实不算好人。”那十说,“为了能活下去,坑人骗人的事我没少干,偶尔也会偷东西。”

屋里诸人吓得急忙捂住自己的口袋。

“但我不是来找碴的。”那十说。

“让他进来。”医生说。

“老爸,不用理他!”少女大声说,“依我看,他也是来敲诈勒索的!”

她冲那十冷笑:“告诉你,我们不怕,你去宪兵队告我们吧!”

一屋子的病人,都露出了愤怒的神情盯着那十。

那十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他冲里屋的医生问:“您想当圣人?”

“什么?”医生微怔。

“又或者说,您只是单纯地喜欢这种感觉?”那十说。

“不知所云!”医生皱眉,“请不要再耽误其他人的时间吧,年轻人!”

那十看了看医生,又看了看少女,没再说什么,转身大步而去。

“有本事你就去告!”少女在他身后大声说,“看看到时是谁会被惩治!”

那十走出屋子,再次打量那片“菜园子”。

没错。

他走出了院子,站在门外思索了好久。

来看病的人穿着和自己都差不多——不论衣服样式,只论质地,都是大工厂批量生产的劣等混麻布。

这些人都是社会底层的贫民。

少女的衣裙样式虽然简单,但质料是上好的真丝料。

医生的那件白衣服也是。

这样的衣服,只一件,怕就能顶得上一个平民家庭三个月的用度。

还有这些花草,那十虽不全认识,但却认出了武道总述中记载的几样。

那都是价值不菲的草药。

这些病人能用得起这样的草药?

那十摇头。

这么看来,这位医生和少女的来历就很有点意思了。他们根本不缺钱,相反,他们还在不断向外布施钱财——用这种贵重的草药给贫民治病,等于是变相的施舍。

有人自院内出来,那十拉住那人,问:“医生看病,收费贵吗?”

那人白了那十一眼:“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去告发肖医生,全城人都不会饶了你!”

那十松开手,那人便嘟嘟囔囔地走了。

只凭一句话,那十已经知道了答案。

就算不是分文不取,这位肖医生的收费也一定是低到了尘埃黄土里。

自肮脏的街区里摸爬滚打长大,他早看清了这世界残酷的真相。

哪有人会因为道义而去得罪别人?

为利益罢了。

“是想当圣人?”那十自语,又摇头:“又不像。嗯,那就是在体现自我价值了。”

他笑了,心想:这些有钱人可真有意思。

第12章 单纯的好人

那十坐在门口,思索着用什么办法才能弄到血菱花。

病人进进出出,看着坐在门边的少年,有人惊讶,有人不以为然,有人视而不见。

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少女送走最后一个病人,看到那十坐在门口,立时横眉立目:“你还不走?到底想干什么?”

“我快死了。”那十说,“你老爸能不能救?”

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进院关上了门。

“我真的快死了。”那十说,“大概只能再活个十来天。”

“呸!”少女在门内一脸不屑。

“麻烦你告诉你老爸。”那十说,“第一,我不是流氓混混;第二,一开始我以为开黑诊所的都是为了赚黑心钱的黑心医生,是我错了;第三,我家里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妹妹,没别的亲人;第四,我们真的很穷,不像你们,穿真丝衣服,住独门独院的房子。我们只能租一间小屋,还时常交不上房租而被房东骂。”

“关我们什么事?”少女厉声说。

那十笑了。

她没走,而是站在门那边听,而是接他的话,便是动了感情。

人都有怜悯之心,这种以救苦救难来体现人生价值的人,怜悯之心更强。

这时,医生走出屋子,问:“在和谁说话?”

“那个坏小子。”少女说,“他一直没走,坐在门口,当看门狗。”

那十笑:这两句话说得,还挺押韵。姑娘有诗人的天分啊!

“别乱说话。”医生皱眉摇头。

“本来就是。”少女说。

“年轻人,你走吧。”医生走了过来,隔着门说。

那十没说话,因为觉得少女会替自己说。

果然,少女说:“老爸,他刚才认错了。”

“什么错?”医生愕然。

少女得意地说:“我教育了他一通,他就悔悟了,说一开始以为咱们是开黑诊所赚黑心钱的黑心医生,是他弄错了。”

医生沉默了片刻,冲门外说:“年轻人,你知不知道开一家正规诊所,要做哪些事?”

“不知道。”那十回答,“但能想到。”

“说说?”医生问。

“帝国的官员只靠薪水,是养不起那么多小老婆,开不起那种大汽车,住不起那种大豪宅的。”那十说。“那些东西,是他们用手里的权力,从受限于这权力的人钱袋里抢来的。”

“你倒是清楚。”医生笑笑。“就算你具备一切行医的条件,如果不贿赂他们,他们一样不会批准。”

“您又不是没钱。”那十说。

“可我不想做那样的事。”医生说。

“为什么?”那十问。

“污了自己的品格。”医生答。

那十点头:“也是。”

“爸,他刚才说他快死了。”少女这时悄声对医生说,“说顶多只能再活个十来天。”

医生摇头笑笑,问:“还说什么了?”

少女想了想,说:“说了四点,一,他不是混混,二,他知错了,三,他还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妹妹,四,他们很穷,在租房子住。”

医生怔了怔,然后说:“让他进来吧。”

少女皱眉:“你信他?”

“聊聊也好。”医生一笑。

少女想了想,过去打开了门,探出头来,瞪着那十:“我爸让你进来,但你得老实点,再像白天时那样讨厌,我把你打出去。”

“好。”那十点头,进了院。

医生已经进了屋,那十跟着少女走向房子,边走边问:“医生是姓肖?叫什么?”

“问那么多干什么?”少女哼了一声。

“那你叫什么?”那十问。

“问那么多!”少女转过身,叉腰冲他瞪眼。

“小婷,怎么还没进屋?”医生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肖小婷?”那十问。

“不是!”少女瞪他一眼,转身推门进屋。

“肖婷?”那十问。

少女不出声了。

“知道了。”那十笑。

“笑个屁!?”少女回头,狠狠瞪他。

“对,是笑个屁。”那十急忙点头。

进了屋,来到肖医生的诊室里坐下,肖婷才突然反应过来,大怒:“你才是屁!”

肖医生一脸不解。

那十坏坏一笑。

“别闹了。”肖医生说了肖婷一句,看着那十,问:“你要血菱花,到底是要配什么药?”

“一种对您来说没什么用处的药。”那十说,“但对我来说,却是救命的药。”

“哦?”肖医生来了兴趣。

“我叫那十,有个妹妹叫那九……”那十说。

肖婷站在一边,忍不住捂嘴笑:“都什么名字啊……”

“小婷!”肖医生投去责备的目光。

那十继续说:“我十二岁时父母得了流行病,那时荒芜城里还没有您这样的医生,所以他们就这样走了。那之后我和妹妹相依为命,全靠我在外面偷骗度日,勉强攒下了些钱。”

听到这里,肖婷露出鄙夷的表情,低声说:“还说不是流氓混混?做什么不好,去偷去骗?哼!”

那十扭头看着她,认真地问:“肖婷,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你说什么?”肖婷大怒。

“你以为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除了偷骗之外,还能靠什么养活自己和一个妹妹?”那十问她。

肖婷想出很多,但没等说,父亲已经摆手。

“你别乱说话。”肖医生说。

那十继续说:“我本想用这些钱进行改造,成了改造人后就可以找正经的工作赚更多的钱,让妹妹过上好日子,但没想到我的机械契合度是零。改造厂以检测费为名,硬黑掉了我一半的钱,剩下的一半只够还gāo li dài的本金,还不了利息。他们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超出一个月不能不清利息,他们会杀死我。葛雷老大的座右铭是——死账即死人。”

“听他吹牛吧。”肖婷一脸不屑,“杀人?他不怕帝国法律?”

“肖婷小姐。”那十认真地对她说,“请相信我,法律这种东西,也是能花钱买的。”

“你什么意思?”肖婷不解。

是真的不解。

“你说的那种药,能救你的命?”肖医生问。

那十点头:“为了还钱,我去了地下格斗场打地下黑拳,赚到了一些钱。但您知道,打拳是会受伤的,我赚的到钱有一半都花在了治伤上,很难在时限内攒够数目。到期还不了钱,我会被杀死。”

他看着肖婷,说:“穿真丝的人也许不会明白,一个穿粗劣混麻布衣服的人死在街头,真的不会比一只老鼠死在街头更令人震惊多少。”

“那药?”肖医生问。

“是一种增强身体力量的药。”那十说,“力量增强,就能少受伤,钱就可以攒下来。”

“你说你还剩下十来天的时间?”肖医生问。

那十苦笑:“其实已经不足十天。”

“你不应该去借gāo li dài。”肖婷说。

“多谢您的事后提醒。”那十向她点了点头。

肖婷刚想说不用谢,刹那想明白了这话的真实意思,忍不住生气瞪眼。

“改变命运的机会摆在眼前,像我们这种在地沟里挣扎的小人物,是不敢错过的。”那十对肖医生说。“不知您能不能理解。”

肖医生沉默了片刻,问:“你的妹妹多大?”

“十五岁。”那十说。

“比你还小一岁。”肖医生看着肖婷说。

肖婷撅嘴,不说话。

“家里一直靠你一个人的收入?”肖医生问。

“我舍不得让她奔波劳碌。”那十说,“何况……家务活儿其实也挺累人的。”

“这倒是真话。”肖婷急忙插言。

肖医生看了她一眼,又问那十:“可你一个人赚钱养两个人,很辛苦吧?”

“还好。”那十说,“看着妹妹能少受些苦,心里面就高兴,不觉得辛苦。”

肖医生又沉默了一阵,突然问:“你欠对方多少钱?”

“五万帝元。”那十说。

肖医生点了点头。

那十注意到,肖医生也好,肖婷也好,听到这个惊人的数目时,眼神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我可以替你还清这笔钱。”肖医生说。

那十动容。

是真的动容。

与肖医生如何相见,如何对话,他想了很久。

既然对方混迹于底层,是为了从解救劳苦贫民中体现自我价值,那么他索性就给对方更大的价值。

解救几个贫民受苦的身体,哪里有解救少年兄妹的人生价值更大?

治病只是一时之功,而改变一对苦难少年的命运,却是一世之功。

他反复想过很多次,最后才决定将实情和盘托出,激发肖医生治病救人的强烈yu wàng。

然后,对方也许就会把血菱花赠给自己几株。

一切都依着他的推算进行着,直到此时。

他愕然看着肖医生,不敢相信这一切。

然后他想到一种可能,急忙问:“代价,是我的药方吗?”

肖医生摇头:“那十,你还是小看了我。”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的柜子边,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两沓钞票。

“家里没放那么多钱。”他将钱放在那十面前桌上,说:“这两万帝元你先拿着,明天晚上你过来,取那三万。”

“可是……”那十看着那两沓崭新的钞票,一时怔住。

“你不要有什么压力。”肖医生说,“这些钱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能用它们来改变你的命运,我会很开心。”

“老爸,你也不怕他是骗子?”肖婷忍不住说。

肖医生笑了:“我相信他。”

那十抬头,看着肖医生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天不早了,早些回去吧。”肖医生笑着说,“别让妹妹担心。”

那十突然起身,夺路而逃。

“你干什么去?”肖婷大叫。

“那十,你的钱!”肖医生大叫。

那十充耳不闻,冲出小院,逃到街上,逃向远方。

许久之后他才停下,立在街灯昏黄的光下,喘息了好久。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单纯的好人。”他抬头看着天,喃喃自语。

他不知自己为何要看着天。

第13章 肮脏的世界

那十重新回到小院门前,敲响了门。

肖婷开门,有些意外。

“又回来了?”她问。

“嗯。”那十点头。

肖医生见到那十,脸上露出笑容,把那两沓钱递了过去。

那十双手接过,郑重地向肖医生行了个礼。

“这钱我会还。”那十说,“一定会还。”

肖医生笑笑:“照顾好你妹妹。别忘了明天晚上过来拿钱。”

“谢谢。”那十又行了个礼,然后离开。

肖婷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有点复杂。等他走远后,她关上门,问父亲:“你真不怕他是在骗你?老爸,你凭什么相信他?”

“其实也不是很相信。”肖医生说。

“那你还给他钱?”肖婷不解。

“如果他不是骗子,那么这钱就真的救了他和他的妹妹。”肖医生说,“如果他是骗子,也许我的善举就能改变他的人生,有那么一线希望让他感动悔悟,走上正路。”

他认真地对女儿说:“只用五万帝元,就能得到一线改变他人人生的希望,不是很值?”

那十回到家时,有点失魂落魄。

这些年的经历,让他感觉自己已经看破了人间,让他认为自己已经认清了人性,但今夜这两沓钱,给了他一个教训。

那九见他这副模样,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过来问:“没事吧?”

那十摇了摇头。

那九在他身边坐下,认真地安慰:“哥,没赚到钱也没什么。”

昨天晚上哥哥回来时,一身青瘀,没给她钱,今晚哥哥回来时,又如此失魂落魄,让她本能地以为哥哥是在外面受了欺负,遇了困难。

那十摇头,拍拍她的手:“没事。”

“想吃点什么?”那九问,“我给你做。”

“九儿。”

“嗯?”

“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真正的好人?”

“有啊。”

“你见过?”

“你不就是?”

那九看着他笑。

那十一时怔怔。

“我算好人吗?”

“为什么不算?”

那十看着妹妹笑了,然后摇头:“我不算。但在今天,我见到了真正的好人。单纯的好人。”

那九有些惊讶,半天后说:“可在这个世界上,好人都不长寿的。”

那十心头一跳。

第二天起来,那十吃过饭后,又去了垃圾山那边。

他站起桩来,但怎么也静不下心,于是便没再修炼内气,而只是单纯地练了一上午拳脚和硬功。

很累。

吃完自带的简单午饭,那十在垃圾山上躺了一下午,怔怔地望着蓝天白云。

天空是那样美丽,蔚蓝无边。白云是那样圣洁,不染纤尘。

它在空中不断幻化,仿佛道士口中的仙子,仿佛魔法师口中的天使。它自由自在,不受束缚,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蔚蓝无边的天空就是它的海,它是海里快乐自由的鱼。

那十坐起来,望向四周。

一座座高大的垃圾山,与蓝天白云形成鲜明的对比。

远方的垃圾山上、山下,有渺小如蚁的身影,穿着肮脏破旧的衣衫,在翻找着可以使用或是换钱的“宝贝”。

他站起来,望向更远方的荒芜城。

一座座烟囱冒着浓烟,阳光下的城市,看起来却是黑色的。

那是油泥,是煤灰,是毒烟。

那十怔怔,又抬头看了看天。

单纯的好人在这样的世界里,真的能活下去吗?

烟上高空,向着云伸出黑手。

但它终不及云高,于是在半途消散。

他在这里坐到黄昏,然后出发,回到荒芜城,一路来到小院。

院门半开着,并没有锁,这让那十有些意外。要知道城里的治安远没好到晚上可以不锁门的地步。

他推门而入,呼唤着肖婷的名字,但没有回应。

他疾步来到屋门处,看到屋门也敞开着。一丝不祥的预感让他全身汗毛竖起,脊背发凉。

他冲进屋里,进入诊室,然后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肖医生。

肖医生胸腹处都是血,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他的右手握着一把小型的防身阻击枪,显然曾经与敌人战斗过。

“肖医生!”那十冲了过去,将血泊中的肖医生小心地抱起。

肖医生费力地睁开眼睛,看清是他后,低声问:“你来啦?”

“是谁?”那十眼里闪烁着怒火。

“抱歉,那三万帝元……不能借给你了……”肖医生艰难地说。

那十摇头,不知说什么好。

“人到底是什么呢?”肖医生喃喃地嘀咕着。

那十不知怎么回答,他只能问:“是谁干的?”

“以前的一个病人……”肖医生说,“我救了他的母亲,他却为了那么一点钱杀我……那十,人到底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那十摇头,“我只知道,有时人是人,有时人是野兽,有时甚至比野兽还要凶残。”

“是啊……”肖医生一时失神。

突然,他眼睛里闪起光彩,用力抓住那十的衣袖,喘息着说:“那十,我可以相信你吗?”

那十点头:“可以!”

“救小婷,求你救小婷!”肖医生艰难地叫着,“他们把小婷劫走了……她不能出事,不能出事……”

他抓着那十的衣衫,瞪眼看着那十,将右手中的防身阻击枪塞到那十的手中,然后便不再动了。

那十怔怔看着他,许久后,慢慢抬手,帮他合上了眼睛。

他看着肖医生的白衣,想起了那些白云。

黑烟升不到那么高的空中,所以污染不了白云。

可是好人呢?

好人终不是白云,不能脱离尘世困扰。

他将肖医生平放在地上,站了起来,观察那把巴掌大的防身阻击枪。

他从前没见过这种武器,但总归听过。

这是一把shuāng tong阻击枪,两只枪管一上一下,没有准星,只能近距离防身用。

他很快找到了机关,打开了枪身。

两支枪管末端,各有一个空弹壳和一发完整的子弹。应该是这发完好的子弹,让歹徒不敢上前将这把枪抢走。

那十走到柜子前,看到柜门敞开,抽屉也全被拉了出来,想来值钱的东西早就被劫掠一空。

桌子也是如此。

那十在房子里转,在各间屋子里查看。

所以屋子都被翻过,药库也被洗劫,那些成盒的药物都被拿走了。

但草药被留了下来,乱丢了一地。

与成药不同,草药需要有经验的医生合理搭配,才能成药,那些歹徒显然不懂这些。

他们应该都是外行,所以也不懂它们的价值。

那十在一个倒在角落的竹篓里,找到了十株血菱花。

已经风干的花,又干又硬。

他抚摸着那花,将它们小心地装到口袋里。

他仔细地寻找着,终于在肖医生卧室门边角落里找到了两发子弹。

那应该是歹徒拿走弹盒时掉落的,一路滚到了这里。

他小心地将子弹收好,然后重新回到诊室,仔细地检查。

诊室四壁与天棚地板都完好无损,没有弹孔。他又仔细地检查了别处,都没有弹孔。

这说明那发子弹打中了一个歹徒。

然后那十向着肖医生的遗体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屋子,离开了小院。

夜已深了,他望向周围。

邻近的院落里没有灯,一片黑暗。

他冷冷一笑,脸上有嘲讽之色。

远还没到睡觉的时间,邻居们却家家灯火皆无。

这样的静夜里,那一声枪响应该极是刺耳。

他们就算睡着,总也会被惊醒。

是的,他们听到了枪声,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却没有冲出来救护,也没有跑去宪兵队报案。

他们只是关上了灯,假装自己已经睡着,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便敢在人前摆出一副道德无亏的模样。

人总是会生病的,尤其在这样肮脏的城市里。

肖医生平时应该没少帮过他们。

可当肖医生有事时,他们又在哪里?

人到底是什么?

那十抬头看天。

城里的天空是灰暗的,因为工厂烟囱的烟弥漫在城市上空,遮挡了天幕。

月亮在这雾外,其光朦胧黯淡。

那十大步向前,随后飞奔起来。他一路跑回铁渣街,跑到了那间酒吧,在守门大汉敬畏的目光注视下进入后门,走下楼梯,来到地下格斗场。

他上场时,都带着眼罩,所以没人知道他的相貌,因此,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谁的瞩目。

肖医生给出的线索太少了,但那十通过自己的观察,得到了更多。

第一,对方能搬空药库,可见人数不少,至少不会是一个人,而且一定有交通工具。

第二,对方劫走了肖婷,而不是当场污辱后杀死,一定是认为她有更大的价值。漂亮姑娘的更大价值,无非是卖到那种地方。但人口贩卖不是件简单的事,这说明对方有这方面的路子。

第三,对方中有一人中枪了。

他一路来到楼梯前,被改造人挡住。

“什么事?”改造人的态度不是很生硬,应该是看在“一拳小子”的分上。

“我要见老板。”那十说。

改造人眼神中带着警惕之色。

“我来给他送钱,不是来找他麻烦。”那十说。

改造人自信地一笑:“有我在,你找不了任何人的麻烦。”

随后,让开了路。

在办公室里,那十见到了老板。老板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来给你送钱,一大笔钱。”那十坐了下来。

“怎样的一大笔钱?”老板饶有兴趣地问。

“我曾打赢过暴拳。”那十说,“如果我再次上台,赌徒们会赌谁胜?”

“你。”老板说。

那十点头:“所以如果我像暴拳一样,你就会再有个几百万的收入。”

老板笑了:“你与一般的拳手不同,很有生意头脑。说吧,条件是什么?”

“十万帝元。”那十说。

“可以接受。”老板点头。

“还有……”那十向前俯下身子,低声说:“我要你动用你的力量,帮我查一些事。”

第14章 化身黑暗

那十飞快地在纸上写着什么,然后推给老板。

老板看过后,皱了皱眉:“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帮我查就好。”那十说。

“这不容易。”老板说,“说起来,我有些不划算。这样吧,价钱折一半,这事我全力帮你干好。”

“成交。”那十点头。

老板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十,半晌后说:“我有点后悔了。”

那十没理他,起身后说:“要快。”

“放心。”老板点头。

回到家时,那十发现那九还没睡。

“哥?”那九发现那十的情绪不大对,有些紧张。

那十没说什么,拉过妹妹的手,一起坐在沙发里。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那十说。

“怎么了?”那九问。

“肮脏,残酷,无情,黑暗。”那十说,“容不下一片白云。”

那九不知怎么回答,默不作声。

第二天一早,那十来到地下格斗场,从老板手里接过了一张纸。

“你想象不到昨天一夜间,荒芜城中有多少人受过枪伤。”老板说。

“多谢了。”那十点头。

“比赛在五天后。”老板说,“光是造势,我就花了一大笔钱。”

那十没接话,径直走了。

“小子。”老板在他身后叮嘱,“我知道你还有个妹妹。你要是乱来让我的比赛落空,我就只能在她身上找……”

没及说完,那十已经转过头来。

老板看着那十的眼睛,突然间有种被眼镜蛇盯住的感觉。

那感觉让他全身僵硬,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许久之后,那十转身而去,老板长出一口气,瘫坐在椅里。

“弄不好是我被耍了。”他喃喃自语,“也许暴拳不是故意输给他,而是真的打不过他。暴拳没有杀他,是因为知道杀不了他……”

他愤怒地捶桌子:“谁说打拳的都是一群头脑简单的家伙!?”

那十坐在蒸汽机车中,会着深呼吸。

就算是充满工业废气的城市中,也有着至纯的气。这遍布天地间的能量,正被他炼化成自己的力量。

机车在某一站停下,那十随着rén liu下了车,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一条短街,走入一家药店。

“我是送货的。”那十对看店的伙计说。

“什么货?”伙计问。

“便宜货。”那十答。

“推荐人?”

“东街老汤。”

“跟我来。”伙计将他引向了后门。

这些切口都写在那张纸上,那十本以为切口这么简单恐怕是假的,是老板在应付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地下生意并不复杂。

是的,这城市是有宪兵在,但除了压榨平民,勾结黑帮,他们其实并不负责维护什么法律与公正。

所以又何必那么谨慎?

进了一间办公室,那十见到了药店的老板,老板示意他坐下,问:“都有什么货?什么价格?”

“听说昨晚,贵店进了一批便宜货?”那十问。

老板面色微沉:“你不是送货人?”

那十掏出一沓帝元,放在桌上:“只是想买点消息而已。请老板行个方便。”

老板冷笑着按了桌边的一个铃,片刻间,就有四条大汉冲进了办公室,个个手持着短粗的铁棍。

“年轻人,发财发到老子头上了?”老板冷笑,“找死!”

一个大汉向前一步,手中铁棍呼啸,向着那十后脑打来。

那十起身的同时,反身挥臂横扫,手臂撞在大汉手臂外侧,让他这一棍击偏落空。

随后,那十的身子完全转了过来,另一拳重重打在大汉太阳穴上。

高大的汉子直接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又一棍铁棒扫来,那十俯低身子躲过,起身的同时一拳上击,打在大汉下巴上。

大汉壮实的身子小小腾空,摔在地上后便不动了。

剩下两个大汉一起攻来,那十用左臂硬挡了铁棍一击,一脚踢在其中一个裆部,再一拳打在另一个脖子上,两人一个口吐白沫弓着身子倒地,一个歪着脑袋软软地缓缓瘫倒。

老板吓得面无人色,惊恐地拉抽屉。

那十转身,那把防身阻击枪指向老板。

“别开枪!”老板惊呼,“一切……一切好说!”

那十将桌上的一沓钞票拿了起来,装回口袋,重新坐了下来。

“我真是来买消息的。”他认真地说,“你为什么非逼着我动手抢呢?”

老板面如土色,将昨晚的事一字不落地全交待了出来。

那十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走过去,拉开了抽屉。

里面有一把枪,一尺多长,是笨重的旧式火枪,打qiān dàn,一次只能射一发子弹。

那十对它没兴趣。

“把钱都拿出来吧。”他用枪指着老板。

老板一边流汗一边嘟囔:“兄弟,我也是有人罩着的……”

那十一拳打得他翻起白眼,然后自己翻了他的柜子与抽屉。

离开药店时,那十口袋里多了万把块的钞票。

还是黑吃黑赚得快。

那十心想。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那座小院前。

院门已经封锁,上面贴了宪兵的封条。那十想了想后,去了宪兵队。

说明来意后,他被门卫放行,进入宪兵队大厅后再次说明来意,被带到了停尸间。

肖医生的尸体被安置在冰冷的铁柜子里,被一块破旧的麻布盖着,身无寸缕。

“是这具尸体?”宪兵问。

那十点头。

然后问:“在我之前,没有人来过吗?”

“来干嘛?”宪兵冷哼一声。

“认尸,交安葬费。”那十说。

宪兵嘲讽地一笑:“谁会为不相干的人花这笔钱?小子,你是他什么人?”

“他治过我的病。”那十答。

“有病。”宪兵嘀咕了一句。

那十很快被带到一间办公室里,一个宪兵小队长做了笔录后,看着那十,不说话。

“长官,案子能破吗?”那十问。

“我们会尽力。”小队长说。

“你知道,查案很辛苦的。”小队长继续说。“城里每天都有人死于斗殴或是抢劫、谋杀,我们没时间专门为了一件案子费心力。想要尽快破案不是没有可能,但是……”

他捻了捻手指。

那是一种暗示。

那十感觉到愤怒——有人被杀,你们不是急着破案,而是勒索死者的家属?

难道你们没有底线吗?

“我并不是他的亲人,是得过他好处的患者。想帮他交安葬费,以作报答。”那十说。

“这样啊。”小队长想了想说,“那你得再多交一笔押金——万一将来他的亲人来要尸体,我们也好应付。”

那十心里愤怒至极,却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推了过去:“长官,辛苦您了,我们一群穷兄弟,就凑出了这么多。尸体我想自己带走,自己安葬。”

宪兵队所谓的安葬,无非是把尸体一裹,在城外乱葬荒地里一埋。

那十不想让肖医生在那种地方长眠。

小队长不客气地查了查,然后点头:“自己抬走吧。”

“您真是仁善的大人!祝您长命百岁!”那十感激涕零地鞠躬。

扛着仅用一条裹尸带包裹的肖医生,那十步履有些沉重。

他就这样扛着他穿过闹市,走过小巷,来到城郊墓园。

花去两万帝元,那十为肖医生买了一块特等墓地,看着墓园的工人将肖医生的尸体装棺掩埋。

他又买了一束花,放在墓前。

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天空。

城郊的天空也还算蓝,天气晴朗,没有云。

他默默地离开,回到宪兵队前,在街角坐下,呼吸吐纳。

天色渐黯。

不到黄昏时,那位小队长出了宪兵队,和几个部下一起嘻笑着坐上了车。

那十快步跟上,小心地跟在车后。

他虽然追不上那车,但从车行的方向,知道了他们的去处,于是穿行于小巷中,反而先他们一步来到了那条夜里比白天更明亮的街。

不久后,宪兵的车开到,小队长带着部下进入一间酒馆。

那十静静等待。

一个小时后,小队长打着酒嗝走了出来,摇晃着进了旁边的小巷。

那十环顾四周,也踉跄着脚步,仿佛一个醉汉般,跟进了小巷。

小队长正解开裤子,对着墙壁发威,突然被人从身后勒住了脖子。他一时惊恐,想要挣扎,但巨大的力量作用下,他的颈骨瞬间断裂,头被人扭到了右肩后方。

那十松开尸体,任小队长倒在他自己的便溺之上,然后蹲下来,从小队长口袋里搜走了所有的钱。

“生自黑暗,就不要想着成为什么圣洁的白云。”他轻声自语。“我就是黑暗。这很好。”

那十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小巷,向着黑药店老板提供的那个地址而去。

过了一条街区后,他来到一间酒吧前,冲着守门的一个打手低头哈腰:“这位大哥,请问塔姆大哥在不在?”

“什么事?”对方见他如此低姿态,知道是小人物,于是越发装得威严起来。

“我有点事要求塔姆大哥帮忙,大哥说让我到这边找他。”那十弯着腰说,“钱我都带来了,不交给大哥,不安心啊。”

“他今天休息。”打手说,“你去他家找吧。”

那十连连道谢,问清了塔姆的家后,又问:“大哥怎么称呼?”

“姓王!”

“谢王大哥!”

那十快速离开这条街,七转八转,到了另一条街上,来到一间大屋前,敲响了门。

半晌后有人在门里吼:“谁!?”

“酒吧王大哥让我给您送钱过来!”那十说。

不久门开,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赤着上身,喷着酒气,上下打量那十,问:“送什么钱?”

“在这不方便说。”那十假装回头警惕地观察四周。

男人将那十拉了进来,关上了门。

“家里没旁人吧?”那十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就老子自己!”男人吼,“钱呢?”

那十一拳打在他肚子上,男人立时疼得弯下腰,喘不了气,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跪倒在地。

第15章 杀人,救人

那十揪住男人的头发,将他的脸拉了起来。

“塔姆?”他问。

“我……我是……”男人痛苦地说着,“你……你是谁?”

那十没有回答,拉着他的头发将他拽到里屋。

塔姆拼命挣扎,结果被那十在肚子上连踩了五六脚后,就再没了力气。

那十四下寻找,然后砸碎了一只盘子,用破瓷片刺穿了塔姆的手掌。

塔姆发出惨叫,鲜血顺着掌心流了一身一地。

“你要什么?你要什么?”他痛苦地叫着,“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被医生击中的是谁?”那十问。

“你说什么?”塔姆一颤后,装出一脸愕然。

那十用瓷片再刺穿了他另一只手掌。

塔姆惨叫着:“是阿杰!灰尘巷的阿杰!”

“一共几个人?”那十问。

“四个,一共四个人!”塔姆说。

“引路的是谁?”那十问。

“许东,是许东!”塔姆一边喘息一边哆嗦着。

“纸和笔在哪里?”那十问。

塔姆指了个方向。

那十顺着那方向走去,看到桌子,在桌子上看到了废纸,从抽屉里翻到了笔。

他坐在桌边,记下了那两个名字。

“仔细点说——他们都叫什么,住在哪里,在什么地方混事,越详细越好。”他催促。

塔姆挣扎着蹭到墙边靠住,看着鲜血淋漓的手,好一阵哆嗦。

“不要让我问第二遍。”那十语气森然。

塔姆哆嗦得更厉害了。

他急忙开口,细数另三个同伙的底细,那十一一记下,然后问:“医生的女儿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塔姆颤抖着说,“旺德有路子,也有地方,所以人让他带走了。我们只在等着分钱。”

“那盒子弹呢?”那十问。

“卖掉了……”塔姆说。

那十点头:“多谢合作。”

他收起了纸,拿着笔走到塔姆身边,不及塔姆求饶,就将笔刺入了塔姆的太阳穴。

他找到厨房,放水洗掉了手上的血迹,然后出了门。

夜风有些微凉,吹在身上有些冷。

那十裹了裹外衣,低头向远处走去。

许东的家离肖医生的家不远,只隔一条街。

他不急着去。

受伤的阿杰此时还躺在家里养伤,他也不急着去。

旺德的家在城郊,离这里比较远,走着去的话,得用上个把小时。

于是那十开始奔跑。

血在血管里加速流淌,心脏跳得更加剧烈,让血液中的能量可以更快地传导到人体各处。

丹田在起伏中,将一道道内气送向躯干,再延伸到四肢。

夜色中,少年如同一只黑色的豹子,快速地穿过大街小巷。

十分钟后,那十来到了城郊的那座小废车厂前。

他做着深呼吸,尽量将方才全力奔跑消耗掉的内气补回一些,然后向前走。

废车厂里堆放着百十辆报废的蒸汽机车,如同一座座小山,组成了迷宫一样的通路。

通路尽头,是一间大屋。

屋子里点着灯,隐约有歌声传出。

那十缓步向前走,让呼吸更加平稳。

就在这时,黑暗的车山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那十惊愕地躲避,狼狈地倒地翻滚。

黑影落地,龇牙发出呜呜的低吼,是一只黑色的大狗。

还有三只狗,从不同的地方走了过来,冲着那十龇牙咧嘴。

“四个畜生。”那十自语。

不知是在说那四个人,还是这四条狗。

一只狗猛扑上来,那十躲开的同时,重重一拳砸在狗的侧肋上,狗呜咽着飞出两米远,摔在地上。

另三只狗一齐扑了上来。

那十微微皱眉。

武道是针对人类设计的格斗技巧,他所学过的东西里,没讲怎么与猛兽搏斗。

总之是攻其要害,避其牙爪吧。

他这样想着,快速地躲闪,但狗的灵活与力量超出他的想象,一只大狗在与他错身而过时,竟然一扭头咬住了他的胳膊。

感受到胳膊上的疼痛,那十发出愤怒的哼声,内气顺丹田而上,传入手臂,猛地一震。

大狗哀嚎着松开了嘴,被那十一脚踢在脖子上,打着滚飞了出去。

另两只狗冲过来,那十转身奔跑,然后跳上一辆废车,利用地形躲避。

很快,他发现某辆废车下方伸出的排气管,于是一把抓住,用力摇了几下,将其抽出握在手中,连挥两记,将两只追来的恶犬脑袋打碎。

这时,先前被打飞的两条狗又爬了起来,向他追来。

这就是人类需要武器的原因吧——那十看着手中的金属管想。

**再强悍,终也不如坚硬的武器。

他抡起排气管,将两条狗先后dǎ dǎo在地,然后扔了排气管,撸起袖子察看胳膊上的伤。

还好,只是留下了尖锐的牙印而已。

但如果不是自己已然完成了炼体第一段,恐怕这一咬已经让自己皮肉绽开,鲜血横流。

伤不怕,最怕狗有狂犬病。

那十心里叫了声侥幸,大步向着大屋走去。

屋里,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在啃着鸡腿喝着酒,桌上的留声机里放着一张唱片,歌声柔媚。

那十踢开门走了进去,男人一怔,急忙跳了起来,从床边抓起一把砍刀,但不等他将刀扬起,自己就被那十一脚踢倒在床上。

那十走过去,连砸四拳后,旺德终于没了反抗的力气。

“医生的女儿呢?”那十拾起那把砍刀,刀尖抵在旺德咽喉。

“我……我不明白……”旺德有气无力地叫着。

那十不说话,挥刀一斩,旺德的右手便告别了他的右臂。

旺德捂住手腕蜷缩在床上,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医生的女儿呢?”那十说。

“我不知道!”旺德痛苦地叫着,“人已经交给北山区的余强大哥了。”

“他是干什么的?”那十问。

“人贩子。”旺德说,“那个女孩很漂亮,有气质,又是chu nu,他说能拍出个好价钱,所以没送去娼馆。”

那十面色冰冷,但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来肖婷没受到污辱。

“什么时候交的人?”那十问。

“就是今天晚上。”旺德咬牙说,“你快去北山区月亮街,那里的月亮馆,是他们拍卖nu nu的地下市场,去得早还来得及救她……”

“多谢。”那十一笑,一刀砍在旺德脑袋上。

旺德瞪大眼睛舒展四肢,终于再也感觉不到痛苦了。

那十走出大屋,发现屋旁有一辆破旧的蒸汽机车。

这应该就是用来搬运药物的那件交通工具了。

可惜他不会开,所以只能再次跑向黑暗中。

飞奔中,他不断调动着丹田内的内气,不断吐纳着外界的气以做补充。他的身体在这种呼吸之中,变得更加强健有力,步子也更平稳,速度也越来越快。

更奇妙的是,他渐渐感觉自己可以在这种疾奔中得到某种kuài gǎn——就像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后,又有美女为自己按摩了全身一样舒服。

可他没有时间体会这种奇妙的感觉。

北山区在荒芜城北,靠着北山,所以得名。

月亮街是一条长街,很宽很大,街两边有许多能让有钱人得到种种快乐的地方。

那十赶到那里,抬头看着月亮馆那华丽的大门,以及立在门边身穿礼服健壮如牛的打手,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

先去准备一套像样的衣服就好了。

因为这种地方,穿混麻粗布的人根本进不去。

不急。

他告诫自己,假装只是从这里路过,然后钻入旁边的小巷,绕着月亮馆周围走了一圈。

他发现月亮馆后方有一个小院,里面停了许多漂亮的汽车。

这些车不仅以蒸汽机为动力源,其上还有道士的符篆或是魔法师刻的魔法阵。它们为这种汽车提供了额外的动力,使造车人可以将车身设计得更为精致华美,富丽堂皇。

当然,只有真正的有钱人才能开得起这样的汽车。

那十看看四周,爬上了一旁的高墙,又跳到了墙旁的小楼上,隐藏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

夜色渐浓。

三个小时后,有人陆续从月亮馆的后门走了出来,保镖在前,穿着种种华贵衣衫的富人在后。

那十看到几个穿长裙的少女,低头跟了出来,分别进了不同的车。

他皱眉。

又犯错了。

这里灯光太暗,自己离得这么远,根本看不清哪个是肖婷。

这时,有保镖扛着一个不住挣扎的少女走了出来。

那少女被捆住了手脚,但身子还在如鲤鱼一般激烈地打挺,奈何却不敌保镖的巨力。

那十眼睛一亮。

这应该是就那个不消停的肖婷了。

少女被丢进了车里,一个戴礼帽的富翁也钻了进去,然后车子发动,向远而去。

那十跳了下来,在夜色的掩护下,再度吐纳着天地之气,运转着丹田内气,发力奔跑。

拐过几条小巷后,车子就能驶上大道,那时,就算那十还可以追得上汽车,但也会很快被人发现。

这里是最佳的动手地点,不能错过。

但还有几辆汽车也在走这条路,现在动手会被他们发现。

那十想了想,翻墙抄了个近道,躲在墙角,等前面几辆汽车驶过后,咬牙冲了出去。

咚地一响中,那辆车撞上那十,他直接飞了出去,摔在几米外。

车子猛地停下,车里的富翁惊魂未定,惊呼连连,保镖瞪着眼下了车,过去踢了那十几脚:“混账东西,找死吗?”

其他几辆车这时驶了过去,有富翁探头观望,然后嘲笑。

那十哼哼着慢慢爬起,哭丧着脸说:“明明是你们撞的我,怎么还打人?”

“怎么没撞死你!”戴礼帽的富翁探出头大骂,“滚!再啰嗦打死你!”

“听见了吗?”保镖扬了扬拳头。

那十挣扎着爬起,趁机望望前后。

那些车已经远去。

这辆车后面,再没有别的车。

于是,他的目光变得冰冷。

比这夜色还冷。

第16章 喧嚣而宁静的夜

少年看起来并不怎么健壮的身体,慢慢地站直。

却给人一种钢铁堡垒的感觉。

“撞了人,还想打人?”他看着车里的富翁,语声冰冷:“谁给你这样霸道的权力?”

“混账东西!”富翁阴沉着脸下令:“打断他的狗腿,丢到一边去!”

保镖冷笑:“遵命。”

下一刻里,他便抬手揪住了少年的领子。

遗憾,他那高高举起的拳头,却并没能发挥威力。

少年的膝盖重重撞在他双腿之间,撞碎了两颗圆圆的东西。

保镖吐着白沫扑倒,少年后退,顺势扶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拧。

静夜中,咔嚓一响。

然后少年就动了起来,直冲向汽车。

另一个保镖见事不妙,立刻跳下车迎了上去,一拳击向少年。

那十俯身,扬拳,一拳砸在保镖鼻梁上。

刹那间,鼻骨碎裂,鼻血长流,保镖踉跄倒下,那十冲到车侧,一脚将正要发动汽车的司机踢出车去,再跳过车身,一脚踢在刚爬起的司机脖子上。

静夜中,咔嚓一响。

倒下的保镖不顾鼻子,复又爬起,但那十已经又跳了回来,一脚侧踢踢在他膝盖外侧,保镖身子一歪跪倒在地,少年的拳头狠狠砸在他太阳穴上。

保镖倒下,口鼻中鲜血齐流,眼睛睁着,不再合上。

富翁惊恐中从怀里拔出一只防身阻击枪。

但不及他对准少年,坐在他旁边被绑住手脚还被布堵住了嘴的少女,就用头撞了过来。

等他推开少女,再想瞄准,少年已经抓住他的手腕,夺下了他的枪,将他拉下车。

富翁摔在地上,凄惨哀叫。

那十望向车内,问:“是你吗?”

少女挣扎探出头,正是肖婷。

那十抬脚,一脚重重踩在富翁脸上,富翁发出一声惨叫,身子一颤。

那十抬脚,再踩,六下之后,富翁没了声息。

肖婷瞪大眼睛,虽然害怕,但还是一眨不眨地看完了这一幕。然后,她发疯般地扭着身子,发出呜咽声。

那十上前,将她扛了起来,然后飞奔。

“不要乱动,不要乱叫。”他一边跑一边说,“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惨叫声已经惊动了月亮馆门前的打手,他们正在向后门小巷这边赶来。

肖婷全身颤抖,便还是听话地停止了挣扎。

那十进入小巷,利用地形迂回远去。

他一气跑回出荒芜城,跑到了城外的垃圾山上,才将肖婷放下,在垃圾堆中翻到一块罐头皮,用它锯齿般的边缘,割破了kun bǎng少女手脚的绳子。

他这才坐倒在地,喘息着,看着肖婷。

肖婷自己拔出了堵嘴的布,瞪大眼睛,流着泪看着那十。

“我爸爸呢?”她问。

“明天我带你去他的墓。”那十说。

肖婷扑了过来,不断厮打:“胡说!我爸爸没有死!”

那十不加抵抗,任她发泄。

许久后,肖婷瘫在地上,失声痛哭。

“哭吧。”那十说,“这里远离城市,不用怕被人听到。”

“我要报仇!”肖婷却止住了哭声,疯狂大叫。

“四个凶手,我杀了两个,还剩两个。”那十说,“你可以亲手杀他们。”

肖婷哭了很久,然后昏死过去。

许久后醒来,又再哭。

反复了几次后,她再哭不出眼泪,就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

“我爸是好人。”她说。

“是的。”那十点头。

“好人为什么要这样死去?”她问。

“因为这个世界不好。”那十想了想后说。

“这样的世界,应该毁灭掉。”肖婷说。

“也许吧。”那十沉默了一会儿后说。

“是谁安葬了我爸?”肖婷问。

“我。”

“谢谢你。”

“不客气。”

“你怎么找到我的?”

“费了一些力气。但还好,终是找到了。”

“谢谢你。”

“不客气。”

两人对视,一时沉默。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肖婷问。

“先去我家,还是先杀人?”那十问。

“我想先杀人。”肖婷说。“我怕到了明天,我会失去这种疯狂的勇气。”

“好。”那十点头,“有两个人,一个是忘恩负义的患者,一个是昨晚被肖医生打伤的流氓。”

“我要杀那个忘恩负义的人!”肖婷咬牙切齿地说。

“好。”那十起身,转身蹲下。

“干什么?”肖婷一怔。

“路太远。”那十说,“我怕你没走到地方就先累倒。我背你。”

肖婷沉默了许久,才默默地走过去,伏在那十的背上。

“他们有没有欺负你?”那十背起她,边向前走边问。

肖婷用力抓住他的肩,似乎想将他的皮肉抓破。

“没有!”她颤抖着怒吼。

“我知道他们没有糟蹋你,因为那样你就不值钱了。”那十说,“我说的欺负,就是欺负的意思。”

“有。”肖婷点头,想起了自己被验货的过程,一阵颤抖。“所以我要亲眼看着你一脚一脚踩死那个老东西。”

“你敢杀人吗?”那十问。

“不知道。”肖婷摇头。“也许敢吧。如果不敢,请你帮我。”

“好。”那十点头。

两人不知再说什么好,于是各自沉默。那十背着她开始飞奔,肖婷感觉耳边风声呼啸,于是抬头,望向前方。

夜色深沉,看不清前方。

她突然又想哭,但拼命咬住了嘴唇,不出声。

可眼泪还是滚滚而下,打湿了那十的背。

那十假装没有感觉到。

经过那座小院时,肖婷叫住了那十。

“最好别看。”那十说,“看多了伤心。”

“我怕我没有杀人的勇气。”肖婷说。

那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十几分钟后,肖婷把头抵在他的背上,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那十回应,再向前飞奔。

平民区,某间青石屋前,肖婷再次叫住了那十。

“他家就在这里。”肖婷说,“他母亲当时病重,我爸怕他来回取药时无人照顾他的母亲,所以让我送过好几次药。那些药都很贵……”

“肖医生的心更贵。”那十说。“他不该辜负。”

“休止是辜负!”肖婷咬牙切齿。

那十蹲下身子,放下了她。

“剩下的交给我。”他说,“要不要亲自动手,到时你再做选择。”

说着,他大步向前,一脚踏开了那扇旧木门。

静夜中,这动静很大。

肖婷突然有些担心,问:“会不会惊动邻居?”

那十冷冷地说:“昨晚的枪声更大。”

然后他大步走进了那黑暗的屋子。

肖婷扭头看四周,担心有人走出来询问,但看了许久,也没有发现有人出来。

屋里传来惊叫声与东西破碎声,接着是哀嚎与求饶声,然后是那十的声音:“进来吧。”

肖婷急忙跑进去,小心地关上了那已经开裂的门。

灯已被打开,那十站在屋里,地上跪着鼻血长流、颤抖不止的年轻男子。

肖婷认出这人正是许东。

“不要伤害我的儿子!”老女人从屋里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下,向着那十磕头。

那十看也不看她,只是盯着许东,问:“你的良心不会疼吗?”

看到肖婷走进屋,许东发出惊叫,然后没命地向着肖婷磕头:“小婷妹妹,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但我是被他们逼的……”

肖婷看着这凶手,身子颤抖,颤声质问:“可他们从来没到过我家,他们从来不知道我家里有钱,更不知我家囤积了那么多贵重的药。是你,是你来我家求药时,见到我爸柜子里的钱,是你知道我家药库里,都有什么药!”

“我……”许东痛哭流涕,“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求你饶了我……”

“饶了他吧,饶了他吧!”他的母亲也在哭求。

那十看着肖婷,问:“你来还是我来?”

说着,将手里的bi shou递给肖婷。

肖婷看着那不bi shou,全身颤抖。

那是许东对付深夜访客的武器,但没能发挥什么作用,就落到了访客的手中。

肖婷看看bi shou,又看看跪地磕头的许东和许东的母亲。

“如果不是我爸,你的母亲早就死了。”她说。

“是我不好!”许东一边磕头一边叫。

肖婷胸膛起伏,突然接过那十递来的bi shou,冲向前去,将许东撞倒在地。

“你去死吧!”她咬着牙说。

然后,她爬了起来,许东却倒在地上,瞪大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

他有胸膛处一片血红,那bi shou插在他的胸口。

“啊!”许东的母亲发出尖叫,扑在许东身上,但却只能眼看着儿子咽了最后一口气。

“你杀了他!”她尖叫着,冲着肖婷瞪圆了眼睛。“我和你拼了!”

她跳了起来,疯魔一般扑向肖婷,肖婷被她的气势惊呆,踉跄后退,跌坐在地上。

那十向前,抓住女人的头发,反手一扭将她的身子扭过来,双手用力,拧断了她的脖子。

尸体不再发出恐怖的尖叫,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肖婷吓得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我们该走了。”那十抱起她,大步而去。

“她……她并不该死……”肖婷惊恐地喃喃说道。

“教育出那样的儿子,本就该死。”那十说,“更何况……肖医生救了她的命,她现在却想杀你。”

“他就是用那把bi shou,刺倒了我爸。”肖婷说。

“现在你用那把bi shou杀了他,已经亲手为肖医生报了仇。”那十说。

“可我感觉很不好。”肖婷又哭了,“我想我爸……”

“我们明天去看他。”那十说。

肖婷把头埋进那十怀里,哭得全身颤抖。

屋里的灯还亮着。

外面却是一片黑暗。

周围邻居的家中,没有任何灯火亮起,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看。

大家仿佛都睡得很香很甜,全没听到外面的声音。

那十远去,留下几声冷笑。

第17章 错在一处

那九打开门,然后瞪大眼睛。

“介绍一下。”那十说,“我妹妹那九,肖婷。”

“你……你好。”那九有点慌张地打招呼。

“你好。”肖婷这一声好问得有气无力。

那九发现这位小姐姐的眼圈很红,似乎哭过好几场。

她惊讶地看着哥哥,心说:你该不会是用强来的吧?

“让她和你挤一挤。”那十说。

“只一晚。”肖婷说。

“没事没事!”那九急忙摆手,“哥,要不我睡沙发吧。”

“那我睡哪里?”那十皱眉。

“睡里面啊!”那九说,“你们一起。”

“胡闹!”那十摇头。

想了想后又说:“也好,你睡沙发。”

“早直说多痛快。”那九偷笑。

然后就见那十往外走,一愣,问:“哥,你去哪里?”

“办点事情。”那十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关好了门。

那九一脸不解——姑娘都带回来了,你却走了。什么事情比姑娘重要?

她偷眼看了看肖婷,心说:真漂亮。

再往下看了看,暗惊叹:真不小!

“我睡沙发就好。”肖婷木然说着,坐到了沙发里。

“哦……”那九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声,跑去厨房烧水,然后端出热水,送到肖婷面前。

肖婷木然地道了声谢,却没喝,靠在沙发上发呆。

那九想跟她聊几句,但又不知从何聊起,愁了半天,干脆进屋了。

她把屋门关得死死的,找了两团棉花塞住了耳朵,心想:哥估计是面子挂不住,假装躲出去,等我睡觉他再回来。嘿嘿,我多聪明!嗯,这样就不会听到你们的声音了,你们随意吧。

天快亮时,那十回来,进屋插好门后发现肖婷靠着沙发睡着了,不由皱了皱眉。

我睡哪儿呢?

算了。

他拿过被子给肖婷盖上,自己把家里四个凳子靠墙排成一排,抱着胳膊躺在上面。

不知不觉,天亮了。

那九起床,拔出耳塞,到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声音,想了想后把耳塞塞了回去,推开门往外走。

然后一惊:我哥这是什么睡法?

不是应该搂着姑娘在沙发上睡吗?

明白了,怕我知道,故意躲这么远。

她嘿嘿坏笑,跑去厨房,开始准备早饭。肖婷很快被声音吵醒,揉着眼睛醒了过来,正要质问老爸一大早在瞎忙什么,却突然意识到老爸已经不在人世,自己也不是睡在自己家里。

好一阵心酸难过。

但她还是起来,忍着没再落泪,到厨房里看看,问:“我能帮些什么忙?”

那九背对着她忙碌着,没答话。

她又问了几声,那九正巧转过身,余光扫到她,吓了一跳,直捂胸口。

肖婷有些诧异。

那九这才从耳朵里拔出耳塞,说:“吓我一跳。我昨晚进屋后就塞上棉花睡觉了,什么也听不到。”

她把耳塞再塞回来的意义便在于此——要故意让肖婷看到,好让对方明白,不论昨晚发生了什么,她都没听到。

这样就不尴尬。

“我能帮些什么忙?”肖婷问。

“等着就好。”那九说。

“我爸在世时,也都是我照顾他。”肖婷说,“这些活我都会干的。”

“真的不用……”那九说。

肖婷不客气地走了过来,帮她在炉灶上热锅。

“是要煎荷包蛋吧?”她问。

“不。”那九摇头,“鸡蛋煎馒头片。我哥最喜欢吃。”

“听起来不错。”肖婷说。

女生总能很快找到共同的话题——尤其在厨房里。很快,两人就聊了许多,那九觉得这个小姐姐人不错,关键是会干家务活儿,这很好。

只是不知花钱方面如何,如果大手大脚那可不得了,将来哥哥会吃苦的。

不过好在她没有别的家人了,这样哥哥就不必操心管她的父母。

但坏处是,也没有老人可以反过来照顾他们。

真是一喜一忧啊!

十五岁的少女在那里一边聊天,一边瞎烦恼着。

“饭好了!”

那十被妹妹的高声惊醒,揉着眼睛坐直了身子。

“哥你真厉害,竟然没掉下来。”那九看着那四张凳子感慨。

那十没说什么,把凳子搬到桌前放好,三个人坐下来,吃了一餐早饭。

“吃完我们要出去。”那十说。

“哥,我去买一张双人床吧。”那九说。

“干什么?”那十一怔。

“以后里屋让给你们。”那九认真地说,“我睡沙发。”

“胡扯!”那十皱眉摇头。

“你误会了。”肖婷脸微有些红,摇了摇头,“我们之间……不是那样。”

那九笑:“还不好意思呢,没事没事,反正两家都没有家长,我是妹妹,可不敢乱管这些事。”

“吃你的饭。”那十瞪她一眼,“小小年纪,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不就比你小一岁吗?”那九翻着白眼嘀咕。“许你做还不许我想了?霸道!”

“我去收拾厨房了。”肖婷起身。

“我也吃饱了。”那九也起身,冲那十做个鬼脸:“我帮嫂子干活儿去。”

“不要乱叫吧?”那十脸色铁青。

“你管我!”那九还以白眼。

那十挠头,思索着应该怎么跟妹妹解释清楚这件事。

“你们怎么认识的?”那九在厨房里小声问肖婷。

“说来话长……”肖婷也不大知道应该怎么说。

“有空说说。”那九笑。

“好。”肖婷想了想后说。

“你们的屋子是租来的?”她问。

“我哥相当会赚钱了!”那九紧张地说,“他已经攒了好多钱,将来一定能买到自己的房子——大房子!”

“我家房子挺大。”肖婷说,“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空着也是空着,你们要不要搬过去一起住?”

“真的?好啊!”那九喜上眉梢,往外看那十,满脸的敬佩。

我哥就是厉害啊!

这是找了个有钱的小姐姐啊!

不用自己花钱,对方还倒贴……这男人办事——犀利!

“别乱做决定!”那十训斥。

“要你管!?”那九瞪他。

那十一脸的无奈。

“我们走吧。”他催促肖婷。

“好。等我忙完。”肖婷说。

于是那十不得不又等了半个小时。

之后两人出门,那九笑着送到门口,挥手说:“早点回来!我做好午饭等着你们!”

肖婷冲他笑笑。

那十一脸铁青色。

“昨天你出去做什么了?”肖婷跟他一起走在街头时问。

“杀人。”那十说。

“那个中了枪的人?”肖婷问。

那十点头:“还有金山区收购你的那个余强。我没强大到可以无视宪兵队的程度,所以不能留下破绽。”

“看样子,你是老手。”肖婷说。

“老手吗?”那十一阵失神。

从小到大,坏事也没少干,而因为自己弱小,所以做坏事时就必须考虑周到,否则留下破绽,对方随便提根棍子就能活活打死自己。

现在不同了。

自己是能够轻易杀死好几个大汉的高手了。

他突然打了个寒战。

昨晚自己杀了多少人?

为什么没有半点感觉?

是因为肖医生的死,让自己陷入了愤怒,所以杀人时才没有害怕?

他不知道。

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是天生的杀手?

还是因为古武道的修炼?

因为那神奇的内气?

他不知道。

“我们认识其实才两三天。”肖婷说,“你却为我做了这么多事……”

她低声说:“还杀了那么多人。”

“肖医生第一天认识我,就肯借给我那么多钱。”那十说。“那又算是什么?”

“只是因为这个,你就冒险救我,还为我报仇?”肖婷问。

“这是个肮脏黑暗的世界。”那十说,“我曾以为这里不会有什么好人。直到遇到肖医生。”

肖婷一时沉默。

然后说:“我曾以为,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这么黑暗肮脏,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然后她又笑:“我们当初的看法,原来正相反。而且有趣的是,我们都错了。”

“我们真是有缘。”她感叹。

那十招手,拦下一辆出租马车,带着肖婷坐了上去,不久后来到墓园。他将肖婷带到墓前,指着那碑前鲜花已凌乱的墓说:“他在这里。”

肖婷看着墓碑,目光似乎在努力穿透墓穴看清长眠其中的父亲。

她在墓前跪了下来,默默哭泣。

那十知趣地走开,走到远处望风景。

墓园里当然没什么风景好看,所以他只是在看天。

“哪来的穷酸?别挡道!”突然有人厉喝,那十皱眉低头,见有一对中年夫妻正要往里走。

他正好挡住了他们的道。

他本想道声歉就让开,却听那中年男人回头喊墓园的管理人:“我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高等墓地不会被那些只能买得起下等墓地的穷鬼打扰吗?这人又是怎么回事?”

管理人急忙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抱歉。

“真是讨厌!”中年女人皱眉侧身,做出躲闪的姿态,仿佛怕那十身上的晦气沾染到自己。

那十打量两人。

两人穿的衣服样式都算精致,用料也不错,单纯的棉料,没有混麻。

这应该是小有家资的中产阶层,有自己的房子,银行里有几万帝元的存款。

管理人跑过来,看清那十后,刚要解释,那十已摆了摆手,让开了路,径直往回走。

中年女人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对管理人说:“你们的管理水平太差了,穷鬼随便进入高等墓地,让这里的格调都被拉低了。”

管理人刚要解释,中年男人又说:“你看你看?他怎么还往里面去了?你们也不管管,就任由这种穷酸在高等墓地里乱转?”

“抱歉。”管理人好不容易chā jin嘴,说:“那位先生买下的是一块特等墓地,所以自然有出入这里的权利和自由。”

中年夫妻一时怔住。

“特……特等墓地?”中年女人一时失声。

中年男人面色大红,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拉着自己的女人,灰溜溜地向自家墓地而去。

一边走,还一边自找台阶地嘟囔着:“这些有钱人,品味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怎么还喜欢穿穷鬼的衣服?”

管理人冲两人的背影笑,嘀咕了一句:“狗眼看人低!”

其实,如果那十当初不是不还价地掏出两万帝元砸在他面前,他又何尝会将这少年高看一眼?

这世界上多数人都是如此,面对强者低声下气,面对弱者趾高气昂,嘲笑别人,却看不清自己的丑陋。

那十走回肖医生的墓前,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因此只是刻了一个姓。你告诉我肖医生的名字,我让他们再刻上去。”

“爸爸叫肖无邦。”肖婷说,“但不用再刻上去了。这样就很好。”

第18章 小子驾到

往回走的路上,肖婷说:“到我家来住吧。”

“已经被封了。”那十说。

“撕下去就好。”肖婷说,“那是我家,宪兵不能帮我报仇,总不能还不让我回家吧?”

“这事可说不定。”那十说。

“无非是勒索。给钱就是。”肖婷说。

“肖医生曾说过,不想污了自己的品格。”那十说。

“可人得活下去。”肖婷说。

那十沉默。

“我一个孤女,撑不起一个家。”肖婷说,“求你。”

“好。”那十想了想后点头答应,然后忍不住说:“这件事上,其实是我占了便宜。”

肖婷笑笑。

“你哪里是占了便宜,分明是惹上了麻烦。”她说。

两人先回到了肖婷家,肖婷直接撕了封条推门进去。

“我收拾一下,你回去也收拾一下,今天就搬过来吧。”她说。

那十想了想,她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只身一个人确实不安全,而自己突然间也有点不大放心妹妹整天一个人在家了。

“好。”所以他答应了。

回到家里,那九把他迎进门,然后往外望,不见了肖婷,有些紧张:“小姐姐呢?”

“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搬家。”那十说。

那九一脸激动,问:“她家的房子很大吧?”

“还好。”那十说,“有好几间屋子,还有个院子。”

“院子!?”那九一脸激动,“也就是说,我们有地方随便想怎么晒衣服就怎么晒衣服,想穿成什么样子出屋就可以穿成什么样子出屋,还有地方可以散步、休息、喝茶、聊天晒太阳?”

那十一时愕然。

他原没意识到家里多个院子,就多了这么多好处。

“太棒了!”那九欢呼着,搂着那十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一世英明,被你搞得一脸口水……”那十一边擦脸一边皱眉。

“哥。”那九认真地冲他竖起大拇指,“犀利!”

原以为这个家里没什么东西可收拾,不想一收拾就是一大堆,最后那十不得不出去雇了辆马车,才把这一堆看起来不值什么钱,但如果重新购置却会花费一大笔的宝贝运了出来。

两人先去了房东家,把租金结清。上次那九交了一个月的房租,还没到期,于是那九要求退款,结果房东摆了一堆道理,搞得兄妹俩觉得自己没再补交点钱就已经是占了大便宜,灰头土脸地走了。

“跟我斗?”房东目送他们离去,一脸得意。

下午时两人到了肖婷家,肖婷已经把凌乱的一切都收拾好了。那十发现她的双眼有些红肿,显然是又哭过。

一路上,那十已经对那九说了肖婷的遭遇,此时那九看到肖婷的样子,也跟着难过起来,又不知怎么安慰,就抢着问还能帮着干什么活儿。

一番忙碌,两人在肖婷的家里安顿了下来。

那十终于有了自己的房间,那九则流连于小院之中,志得意满。

“你平时靠什么赚钱?”肖婷问那十。

“打拳。”那十说。

“很辛苦吧?”肖婷问。

“还好。”那十说。

“我有些存款,足够养活咱们三个。”肖婷说。

“但不能坐吃山空。”那十说。

“吃不空。”肖婷说,“你不要到外面打拳了,我雇你。”

“雇我?”那十有些吃惊,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

“教我打拳,保护我。”肖婷说,“一个月一万帝元干不干?应该差不多了吧?”

那十愕然看着她:“你真这么有钱?”

“还好。”肖婷说,“维持这种生活的话,一辈子不工作也可以。”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十纳闷地问。

“不想过奢华生活的有钱人。”肖婷笑笑。

“成交!”那十点头。

“不过……我还有一场不得不打的拳赛。”他说。

“不能不打?”肖婷问。

“报仇的线索是对方帮忙找到的。”那十说,“我如果不还这人情,会有很dà má烦。”

“我能不能去看?”肖婷问。

“可以。”那十点头,“但不能告诉九儿。”

“那你得教我打拳。”肖婷说。

“学那干什么?”那十摇头。

“在这个可怕的世界上,唯一能保护自己的,不正是暴力吗?”肖婷说。

“好吧。”那十想了想后,点了点头。

“成交。”肖婷一笑。

安顿下来后,那十开始考虑炼体的事。他将所有药材分派好,加入了血菱花,然后再请那九帮忙熬药。

不过肖婷很快将这件苦活儿接了过去。

肖婷家里有专用的药室,于是苦涩的药味再不用飘满屋了。她的煎药手法更老到,远胜过那九。

那十将药汁分瓶装好,准备再次奔赴垃圾山,但被肖婷拦下。

“咱们家有院子。”她说。

“我怕吓到你们。”那十说。

“不会。”肖婷摇头,“你答应了教我,我正好跟你学。而且也应该让周围的人知道,这个家里还有男人在。”

“也好。”那十想想后点头。

第二段的药,是内服与外擦两用,那十在院子里开始练习,肖婷和那九好奇地在屋檐下搬了椅子来坐着看。

那些站立不动吸气呼气的法子,让两人不住点头,那九也表示想跟着学。

但那些哼哼哈哈发力的动作,两人就不大喜欢了。

等再看到那十抻筋压腿时的痛苦表情,那九先打了退堂鼓。

又看到那十用身体撞墙,用棍子抽打身体,那九一时脸色苍白。

“哥,你从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她忍不住问。

“花了大钱,跟一个老拳师学的。”那十随口乱编。

“我感觉你是受骗了。”那九认真地说,“花了多少钱?”

“少管!”那十皱眉。

“静静看着吧。”肖婷急忙说。

在拳赛的那天上午,那十用光了所有的药水,终于成功完成了第二段的炼体。

他深吸一气,再度呼出,丹田内气随着动作而动,在他呼气时走出丹田,进入全身。

他猛地出拳,震动空气作响。

“厉害!”那九瞪大眼睛拍掌,“哥,你昨天出拳时还没这么大声音呢!”

那十笑笑,很是开心。

他能感觉到自己肌肉的变化。

现在的肌肉,充满了bào zhà性的力量,传导内气时的效率比原来高出许多。他用棍子猛击自己的身体,却感觉不到什么疼痛,身上也没有任何淤青。

“你来,用力。”他将棍交给肖婷,伸出手臂。

肖婷咬牙切齿,发了半天狠后砸下。

不疼不痒。

“把我想象成许东。”那十低声说。

肖婷盯着他,瞪了半天眼,突然尖叫着挥棍,往那十身上拼命打去。

那十站定,一动不动。

那九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惊叫:“小婷姐你疯了吗?”

咔嚓一声,棍子砸在那十头上,那十的毫发无损,棍子却断了。

“很好。”那十笑笑。

肖婷吓得一屁股跌坐地上,那九尖叫着冲过来检查哥哥的脑袋。

“没事。”那十说。

“别是打傻了吧?”那九嘀咕。

心想:这女人发起疯来好凶!将来跟她一起生活,会不会受气?

又一想:受就受些吧,有免费的屋子住,哥一个月还有那么多钱可拿,让哥给她当奴隶也行啊!

晚上的时候,那十随便找了个借口,将那九留在家里,自己带着肖婷来到了地下格斗场。

他特意给她买了顶大帽子戴上,挡了她半张脸,然后说:“别让别人看出你认识我。”

“哦。”肖婷急忙点头。

格斗场中再次人满为患,荒芜城中的赌徒和拳手们再度云集,争着一睹一拳小子的风采,又或是想将上次输掉的钱再赢回来。

那十去了老板的办公室,肖婷一个人在拥挤的人群中受罪。

“下注啦下注啦!”有人在人群中游走,“开场前下注有优惠……”

“我买一拳小子赢!”

“我也是!”

人们争着抢着下注。

肖婷一脸愕然,忍不住问旁边一个画着烟熏妆的女人:“这个一拳小子很厉害吗?”

女人看着她,皱眉问:“什么也不懂,来凑什么热闹?”

旁边一个年轻人激动地说:“当然厉害!知道暴拳吗?地下格斗界的王者,贵族拳苑里的高手,这样的人都被一拳小子轻松拿下,你说一拳小子厉不厉害!”

“有人猜测,一拳小子也是贵族拳苑中的高手。”有位大叔说,“他每次比赛都蒙着脸,是怕别人认出他的身份来。因此有人也猜测,他可能是一位贵族少爷,特意到这种凶残的地方来磨炼自己的技艺。”

“姑娘,买一拳小子吧。”地下格斗场的人走过来说,“保证你能发大财!这机会可不多,一拳小子不靠打拳过活,高兴了才会出场。”

肖婷望着远处的二层办公室,一时愣神。

他竟然这么有名?

可是……他是贵族少爷?

她忍不住想笑。

比赛很快开始,在聚光灯照耀下,穿着一身黑皮衣,披着红披风的一拳小子,一如往常地蒙面前来,引来人们一阵阵欢呼喝彩,一时间,“一拳小子”的欢呼声响彻地下。

震得肖婷耳朵嗡嗡响。

她惊讶地看着那十,突然觉得这身打扮的他,真的好帅。

那十的对手是一个两米多高的壮汉,据说是另一个城市有名的地下王者,但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不看好他。

两人上台,激战开始,肖婷看得紧张无比,心里忍不住跟着所有人一起念叨:一拳小子必胜!

可惜世事往往与人愿违。

第19章 超人之战

骂骂咧咧的人群散去,地下格斗场变得空旷而冷清。

肖婷站在角落里,有伙计过来说:“我们散场了。”

“我等人。”肖婷说。

“谁?”伙计问。

肖婷指了指二楼的办公室。

桌子上,五沓帝元。

“我还在担心你会和暴拳一样讲什么面子,不肯轻易输掉。”老板笑着说。

“我和他不一样。”那十一边将钱装入口袋一边说:“打拳是他的事业,于我而言,只是赚钱的手段。”

“我喜欢你这样的人。”老板说。“今后还有合作的机会吗?”

“应该没了。”那十起身而去。

“今晚你中了不少拳。”老板说,“没事吧?”

那十摆摆手:“多谢关心。”

“他好像更强了。”老板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嘀咕。

那十和肖婷离开地下格斗场,在酒吧中,遇见一群喝酒骂街的酒鬼,肖婷发现这里有许多方才的观众,都在骂一拳小子。

“但愿他重伤不治!”

“没看他最后是被三个人架走的吗?死定了!”

“活该!”

“都是这个混蛋,害我连最后翻本的机会都没有了!”

“老子的钱,都押在他身上,他却打成那德性,简直混账!”

肖婷有些生气,想过去理论,但被那十拉着快步离开了酒吧。

“简直没有道理!”肖婷生气地说,“你又没让他们下那么重的注。”

“但我确实骗了他们。”那十说,“这一场拳是假拳,我故意输的。”

“为什么?”肖婷不能理解。

“赚钱。”那十随口将道理解释了一番,肖婷愣了好久。

“这可怕的世界,不但残酷,而且凶险。”她忍不住说,“怎么到处都充满了欺骗?”

“世界就是如此。”那十说,“它像泥潭,我们只能在泥里挣扎。”

“没别的办法?”肖婷问。

那十不语。

也许有答案,但那答案离自己太远。那应该是大人物或哲人想的事。他自己只想着能过得更好一些,让妹妹有个美好的将来。

他没有往新家去,而是一路来到了那条小巷,进屋后,他看到面瘫脸依然在柜后忙着。

见他到来,面瘫脸停下工作,点了点头:“最佳顾客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那十没说什么,将那五沓钞票放在柜上。

面瘫脸点了点头,到保险柜中拿出契约,验过钱后,将契约交给了那十。

“像您这样的顾客,我们随时欢迎。”他硬挤出一个笑脸,十分难看。

出屋后,那十长出了一口气。

“gāo li dài的事,终于不用担心了?”肖婷问。

“嗯。”那十露出笑容,用力点头。

虽然对现在的他来说,这笔钱其实已经不算负担,但总归是锁在心头的一个结。

能早点解决,总是好的。

“接下来做什么?”肖婷问。

“回家。”那十语气轻快。

“明天开始,你得教我打拳。”肖婷说。

“这个给你。”那十从口袋里摸出那把防身阻击枪,递给肖婷。

“肖医生的。”他说。

肖婷沉默地接过,低头看着枪,说:“可惜它并没能救爸爸的命。我的命也不是它救下的。”

“武器是死的。”那十说,“人是活的。女人身体天生不如男人强壮,要传出很多辛苦才能达到男人天生就拥有的程度。你不如去学学射击。”

“也好。”肖婷想了很久后说。

见肖婷这么听劝,那十很是欣慰。

“你不心疼那一万帝元?”肖婷问。

“什么一万帝元?”那十一时不解。

“你不教我打拳,就没有这笔学费了。”肖婷笑笑。

那十皱眉,着实有些苦恼。

“这样。”他说,“我少收些,每月五千,教你基础的防身术。怎么样?”

“有用吗?”肖婷问。

“就算有枪在手,也得有好身手。”那十说着,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肖婷问。

那十转过身,目光冰冷。

两人身后有三个穿皮衣的人,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把旧式的火枪,先用枪口指着那十,又用枪口指了指旁边的小巷。

肖婷吓得说不出话来,手微微发抖。

那十挡在她身前,拉着她慢慢往小巷中走。

三个人跟了进来,拿枪的那个说:“这么晚了,不应该在街上乱走。不知道铁渣街的夜有多可怕吗?”

“现在知道了。”那十说。

那人用枪指着那十,向两个同伴使眼色。两人各自握着bi shou向前来。

“别乱动,不然我没法保证你的安全。”一个人走近那十,伸手来翻那十的口袋。

那十突然横起手掌,一掌重重击在对方咽喉处,对方痛苦地捂住了脖子。

那十又起一脚,踢在另一人胃部,那人直接向后飞出,撞在墙上。

持枪者有些惊慌,举枪瞄准,那十将捂着脖子的歹徒推向他,同时发力向前,一跃而起,凌空一拳,打碎了持枪人的鼻子。

两个歹徒一起倒地,那十一脚踢飞了对方手里的枪,再各赏他们一脚,将两人踢昏。

撞在墙上那人正挣扎着爬起,那十抢步过来,又一脚将他踢昏,然后拉着肖婷从小巷另一头离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肖婷说。

“什么?”那十一怔。

“光有枪也没用。”肖婷说,“再厉害的武器,也要通过人来发挥威力。”

“那价钱再涨一涨吧?”那十说。

“也行。”肖婷笑,“那样的话,你和那九也得交伙计费和租房费,我来算算……”

“当我没说。”那十一脸铁青色,“真是越有钱越吝啬。”

肖婷笑。

正往前走,一个黑影突然从天而降,轰隆一声砸塌了街边一堵墙,一时砖石乱飞。

那十急忙转身,背对那处,用身体护住肖婷。

肖婷吓得不轻,紧张地问:“什么东西?”

那十转过身,看到有一个人影从那砖石瓦砾中坐了起来,正望向他。

“年轻人,过来。”那人抬手,勾了勾手指。

夜色中,那十看不清那人和长相甚至是衣着,但却能看清他的轮廓。

所以他打了个寒战。

那人抬起的手掌,是正常人的四倍大小,这说明对方一定是改造人。

“过来。”那人说。

“我们只是过路人。”那十说。

那人动怒:“我让你过来!”

那十硬着头皮过去,肖婷吓得急忙拉住他,要将阻击枪往他手里塞。

“小姑娘,你可以试试朝我开枪。”那人冷笑。

黑暗中,他竟然可以看清肖婷的小动作,让那十和肖婷都是一阵头皮发麻。

那十将肖婷拿枪的手推了回去,咬了咬牙,大步走向那人,问:“您想让我做什么?”

内气随着呼吸快速地在体内起伏,那十随时准备做出全力一击。

那人坐在地上,另一只手抓起了一条大蛇般的东西,扬了扬:“帮我装在背上。”

那十愣了愣,然后壮着胆子走近。

走近后,他才看清这人,却又吓了一跳。

他见过的改造人,不过是将四肢换成结实的钢铁机械,但这人却不同,从头到脚,完全被钢铁所包围,头也是魔神一般的金属。

那人转过身后,将后背对着那十,反手指着:“这东西没人帮忙的话,自己装不上。你来帮我,我不杀你。”

那十这时才看清,那人举起的大蛇般的东西,是两条根部连在一起的机械手臂。

他小心地接过,按那人的指示,找到了机关契合处,试探着扣在那人背上,依次将机关契合。那人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

背后那两条机械手臂也像活了一般,跟他一起舞动着,呼啸生风。

那十急忙退下。

“谢了。”那人点头,结实的头盔中透出明亮的目光。

那十这才知道,这颗魔神般的头只是头盔而已。

那人踢飞瓦砾,大步走到街头,挥挥手:“你们快走吧。”

那十急忙拉着肖婷的手,跑到了另一旁的巷中,但不及跑远,空中便有呼啸声起。

转眼之间,一个黑影从远处一跃而来,落在地上时,却没有发出应该有的响动。

那也是一个改造人,也是从头武装到脚,金色的身体在灯光照耀之下,如同一尊古神的雕塑。

那十拉住肖婷,贴墙而立,不断乱跑出声。

金甲人看着四臂人,沉默无声。

四臂rén dà笑,扬了扬背后的铁臂:“没想到吧?你费了那么多心机,抢先手杀了我的仆人,但我自己却把它装上了。”

金甲人似乎并不喜欢多话,突然一动,就像一道金色闪电一样冲了过来。

他的手抬起,五根手指仿佛是五个钻头,高速旋转中带起电火花,向着四臂人当头抓下。

四臂人躬身后退,背后的两臂快速出击,其速度之快,竟然化成了一片缭乱光影,仿佛旋转中的风扇。

那十根本看不清楚。

他瞪大眼睛,愕然看着两人的战斗。

这是怎样的改造人!?

这又是怎样的战斗!?

街上,钢铁互相撞击的电火花四溅着,两人快速地移动,快速地攻防,街边路灯的铁柱,此时就像是脆弱的铝棒,被两人轻轻一碰就会弯曲、断裂、飞远。

四臂人猛地跃起,那十注意到他的脚上有光闪动,仿佛是个古老的文字。

他这一跳,竟然就跳到了二十米高的空中!

二十米!

那几乎是七层楼的高度!

四臂人转眼间从空中呼啸而下,四条铁臂一起出击,向着金甲人砸下。

金甲人没有躲闪,他立在原地,抬起手来,胸膛处立时有一道光芒闪耀,形成一个奇妙的图阵。

图阵中生出力量,传导向前,从他掌心放出,与四臂人的四臂撞在一起。

巨响声如同雷鸣,金甲人脚下的地面碎裂、下陷,形成一个直径四米的大坑。

金甲人手臂一震,胸膛处的光阵再度闪耀,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四臂人震得如皮球一般旋转疾飞向远方。

四臂人的惊呼声从空中断续传来:“你这……竟然炼出了……阵……”

人渐远去,声音就再听不清了。

金甲人凝立那坑中,双手握拳,昂然望着远空,如同一尊不屈的神。

那十看呆了。

肖婷看傻了。

那十屏住呼吸,拉住肖婷的手,指了指远处,小心的挪动步子。

“站住!”

金甲人突然望向这边,沉声开口。

第20章 大麻烦

那十和肖婷同时停步,冷汗如雨。

金甲人望着黑暗中的小巷,仿佛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过来。”她说。

是的,是“她”。

那声音虽然冰冷低沉,透过头盔传出后又有些许变化,但那十还是听得出,那是个女人。

竟然有这么可怕的女人?

我的天。

那十在心里嘀咕。

“怎么办?”肖婷颤声问他。

“跑不掉。”那十说,“只能赌。”

“赌什么?”肖婷紧张地问。

“赌她和刚才那人一样,也有求于我们。”那十说。

“怎么可能?”肖婷摇头。

“过来。”金甲人提高了些声音。

“别怕。”那十松开了肖婷的手,转身向外走。

“如果有事,你快跑。”他低声说。

肖婷紧张地扶住了墙,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

那十松了口气。

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身边人纠缠不清,死也不肯先逃,结果连累自己失去逃走的机会。

是个可造之材。

那十在心里给肖婷打了个评语。

他走到那个坑边,停下脚步,试探着问:“您……要我做些什么?”

“本地人?”金甲人问他。

“是。”那十点头。

“家在哪里?”金甲人问。

“有些远的地方。”那十说。

“扶我出来。”金甲人向着那十抬起手。

那十发了会儿呆。

让我扶她?

这时他注意到金甲人胸膛前方的那个光阵已经开始黯淡,有些模糊不清了。

“你是打算让我杀了你吗?”金甲人的语声变得冰冷。

那十急忙摇头,诚恳地说:“大人,我只是个小人物,能为您这样的大人服务,是我的荣幸。”

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走进坑里,扶住金甲人伸出的手。

那机械手臂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沉重,甚至比普通人的手臂还要轻。

这是怎么回事?

那十不解。

金甲人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在那十的搀扶下慢慢走出坑。

那十感觉自己是在扶着一个喝醉了酒的普通女孩走路,基本上没有太大的负担。

金甲人指指暗巷,示意从这边走。那十不敢说什么,只好扶着她进了小巷,向肖婷使个眼色后,一起向前。

“带我去你家。尽量走小巷。”金甲人说。

这让那十很是为难,肖婷这时却不知从哪里得了勇气,在前引路:“往这边走。”

那十扶着金甲人,一路回到了肖家小院。

那九还没睡,听到门响迎了过来,见肖婷面色苍白,不由担心,没等问,便见哥哥扶着个金甲改造人走了进来,立时吓了一跳:“我的天!”

这时,金甲人胸膛处的光阵完全黯淡,一下消散,那十便感觉自己是扶了一台蒸汽机车,身子被压得一个踉跄。

多亏他已经达到炼体二段,丹田又有内气化内力,力量异于常人。他当即内力爆发,全身肌肉瞬间如同钢筋一般结实,同时发力,这才能慢慢将金甲人放下,而没被她压倒。

“哥你好大力气!”那九感叹。

“不是感叹这种事的时候吧?”那十说。

他弯下脚,仔细检查着金甲人的头部,好半天后才找到某种机关,尝试了一阵终于打开,将头盔除下。

头盔保护着一张美丽的脸。

那是一个看上去有十七八岁的少女,有着长长的睫毛,弯弯的眉,挺直的鼻梁。

她留着齐耳短发,肤色如雪。

“好白。”肖婷忍不住嘀咕。

“好美。”那九也忍不住嘀咕。

那十发现女生们的关注点真是让他无语。

“哥你怎么又往家里带漂亮姑娘?”那九问,“这回这个好像比小婷姐还有钱的样子,还是改造人啊……哥,你不能老这么犀利吧?”

那十一脸铁青色:“别胡说八道。”

肖婷哼了一声,心里嘀咕:改造人有什么了不起?有钱又有什么了不起?

不过……她长得也太好看了。

肖婷盯着金甲少女的脸,心里泛酸味。

“现在麻烦大了。”那十看着少女说,“她应该是改造人中的……高级者,先前还和另一个改造人有过一场大战。我感觉他们都是超人。”

“没错,超人!”肖婷连连点头,有些担忧地说:“我们要是卷进他们的争斗中,恐怕……”

“到底怎么回事?”那九问。

肖婷将之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那九吓了一跳:“好要命呀!哥,你快把这人送走吧。”

“往哪里送?”那十摇头。“没有遇上也就算了,既然遇上,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

“丢到外面去不就好了?”那九嘀咕,“我们又不认识她。”

“丢出去?如果她因此死了,我们就惹上了dà má烦。”那十说,“而如果她没死,肯定会回来找我们……自然是更大的麻烦。”

“哥你怎么这么能惹麻烦呢?”那九感叹。

“先弄到里屋再说吧。”那十叹了口气,运足了力气,却也没办法将这铁疙瘩般的金甲少女抱起来,只好勾着她的两腋往屋里拖。

肖婷和那九急忙帮忙,但她们的那点力气基本上不起什么作用。

好不容易拖到里屋,却没办法抱上床——再者说,床也承受不了这少女的重量。

“这可真是千斤大小姐。”那九一边擦汗一边嘀咕。

“我也是千金小姐。”肖婷小声嘟囔。

那十看着少女,一阵头痛。

应该怎么救治?

他完全不懂。

但就这么放着不理,似乎也不是办法。万一她真死在自己家里,自己又怎么处置?

还有那个四臂人,会不会寻到这里?

到时怎么办?

头疼,真是头疼。

“不如抬走卖掉吧。”那九一边敲打少女的金甲一边说,“如果真是金子做的,咱们就发大财了!”

“你这是典型的要钱不要命。”那十说。

“可现在的问题是就算不要钱,可能也会没命。”那九说,“还不如搏一把,卖了吧。”

“别扯淡。”那十瞪她一眼。

两个姑娘没什么主意,跟着瞎议论到半夜,各自去睡了。那九一个人守着金甲少女,十分头疼,想睡也睡不着,瞎琢磨到天亮。

不管怎样,不能把时间都耽误在这上,而且光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也不能把她看活。

那十想了想后,离开了家。

首先是去药铺,寻找炼体三段的辅助药物。

虽然现在没有了gāo li dài这个催命符,但金甲少女与那四臂人的一场大战,却像是一座更大的山,一把更利的刀,让那十忍不住想在更短的时间内变得更强。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太可怕了。

在这样疯狂的世界里活着,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才更安全。

否则,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

肖医生手里有枪,银行里有钱。但他还是死了。

混乱的世界中,更强大的暴力才是保护自己和亲人的最有效手段。

捷径这东西,一旦开始走,就容易让人上瘾。尤其当这捷径本身并不是取巧,而是一种技巧时,就更容易让人沉迷。

现在再让那十老实地靠自身之力炼体,已经很难了。

可问题是,他走了几家药铺,都没能找到一味自己想要的草药。直到他再次来到曾经售过血菱花的那家,又给伙计塞了一张帝元后,伙计才耐心地听他一味味数着那些奇药。

“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啊!”伙计听完后吸了口气。

“这些药,你们有?”那十眼睛放光。

伙计摇头:“虽然没有,但老板似乎可以通过某些渠道弄来。不过价钱可是不菲。”

“我能不能见见你们老板?”那十问。

“这个……”伙计面露难色。

那十一笑,塞给他五百帝元。

伙计二话不说,转身进后堂。

不多时,一位中年老板兴冲冲地跟伙计一起走了出来,问:“大主顾在哪里?”

“这位就是。”伙计急忙指向那十。

中年老板一怔,那兴奋的目光渐渐黯淡,皱眉问:“是你要买这些药?”

“是。”那十点头。

中年老板冷笑:“年轻人,我没时间跟你胡闹。”

“为什么这样说?”那十不解。

“你知道这些药的价值吗?”中年老板说,“这都是顶级的滋补草药,像你这种穷小子,别说买齐全部,就算是其中一种,也能让你倾家荡产!”

“又能有多贵?”那十皱眉。

中年老板冷冷说道:“你要的这些药,全部加在一起要三百万帝元,你拿得出来吗?”

伙计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这些药会这么贵。

那十更是吓了一跳,一时怔怔:“三百万?”

“三百万。”老板不屑地哼了一声,扫了呆若木鸡的那十一眼后,冲伙计说:“今后办事长点脑子!连人也看不准,害老子瞎高兴一场!”

伙计低头不敢语,老板转身往里间走。

“等等!”那十突然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老板停步回头,一脸不耐烦。

“三百万不是小数目,但也没有多大。”那十说。

“好大口气!”老板瞪眼冷哼。

“这些药,你都能弄到?”那十问。

“那是自然!”老板很是得意地说,“少年人,老实跟你说,荒芜城历史最悠久的药店曾经有三家,但到现在就只剩下我这一家。为什么?因为我的路子比那两家野得多!”

“很好。”那十点头,“那就帮我弄一份。”

“我没时间跟你胡闹。”老板皱眉。

“不是胡闹。”那十认真地说。

少年的眼里闪着光,凌厉而又威武。

“有意思。”老板哼了一声,“我可以帮你进这批货,但你要先交五十万的押金。”

“三天后,我送钱过来。”那十点头,转身离去。

伙计怔怔看着他的背影,然后问老板:“老板,您真要替他进这批货?”

老板冷笑:“这么贵的货,哪能轻易进?一个不好能让老子把店铺都赔进去!”

“可是……”伙计不解。

“放心,那穷小子哪里交得起五十万押金?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老板一脸笃定。

第21章 胆子和能耐都要有

“能不能借我五十万?”

那十回到家里,将肖婷拉到院子中妹妹肯定听不到两人说话声音的地方,压低声音问。

“你要干什么?”肖婷问。

“买药。”那十如实回答。

“还要买药?”肖婷有些惊讶:“什么药这么贵?”

“很贵的药。”那十的回答如同未答。

“你跟我去银行吧。”肖婷不再多问,进屋拿了父亲的yin zhāng,拉着那十出了门。

那十一阵心动:或许也可以抢银行吧?

荒芜城中央的黑岩区,是城市的核心,大人物都住在这里,也被称为富人区。

这里遍地是豪华的建筑,高大的门面,穿着真丝华服或皮裘大衣走来走去的人。

那十行在这样的街上,得到的是很多厌恶、嫌弃加轻蔑的目光。

这里的治安不同别处,街上随时可以见到巡逻的宪兵。

两人向前走时,有一个宪兵走了过来,这让那十有些紧张。

毕竟是杀过那么多人的人,见到宪兵终没办法完全冷静。

“小姐。”宪兵看了看那十,对肖婷说:“您认识这人?”

“家里的下人。”肖婷说。

宪兵点头:“没事了。”

“那家伙过来盘问是什么意思?”两人继续向前走,那十低声问。

“怕你是歹徒,劫持了我。”肖婷笑。

“以貌取人。”那十心里有些不高兴,嘟囔了一句。

“要不要换身衣服?”肖婷问。

那十摇头:“穿着一身真丝,太招摇。也不适合我们那里的生活。”

肖婷若有所思:“也许我也应该买几件棉纺或是混麻的衣服了。”

很快到了银行。

那十从没来过帝国银行,觉得有些新鲜。那高大的建筑物有四层,如同一座小城。

城上还有小型的哨塔,那十看到背着枪的哨兵站在这些哨塔中,盯着四周。

门前,两个改造人一左一右站在那里,身子挺得笔直。

这些防卫措施,很快让那十打消了抢银行的念头。

进入银行后,肖婷来到一个柜台前,铁栅后的柜员检验了肖婷的yin zhāng,核对了肖婷的签字和指纹后,将五十沓帝元堆到了肖婷面前。

“您走好!”柜员笑着躬身。

那十急忙过来,用准备好的口袋将这五十万装了起来。

“好家伙,比想象中的多。”那十嘀咕。

背着口袋出了门,门口的两个改造人不停打量那十,让那十感到很不舒服。

看来下次到这种地方来,真得换一身真丝衣服了——他心里嘀咕。

直接雇了一辆出租马车,一路回到家里,那十让肖婷下了车,自己则坐车去了药店。

药店的伙计没想到那十这么快就会回来,微微一怔,看在之前那几百帝元的分上,热情地迎了上去,虽然知道这穷小子没可能交上押金,还是问了句:“不会是来交押金的吧?”

“就是。”那十点头。

“那您是有什么事?”伙计问。

那十一怔:“交押金啊!”

“啊?”伙计呆住。

他以为那十的“就是”,是“不会交押金”的意思,没想到却是弄错了。

他瞪着那十,不敢相信这家伙一转身的工夫,就能弄来五十万。

抢银行也没这么快吧?

那十将口袋放到柜台上,拉开拉链让他看。

伙计当场吓得呆住。

五十沓崭新的帝元,明晃晃地放在口袋里,伙计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晃花了。

五十万啊!

他一辈子不曾见过这么多钱。

“我我我……”伙计结巴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叫老板出来吧。”那十说。

“就去!”伙计慌张地奔向里间,一路上磕磕绊绊。

老板正在里面偷闲,伙计没敲门就闯了进来,把他吓了一跳,开口就骂:“混账东西,起码的礼貌也不明白?”

“老板,他……他回来了!”伙计叫。

“谁?”老板皱眉。

“他来交押金了!”伙计叫。

老板愣了愣,然后想起不久前“狼狈”而去的那个穷小子。

“你跟我开什么玩笑?”他板起脸。

“不是玩笑!”伙计说,“我亲眼看到了,五十万帝元,都在口袋里!”

老板着实被吓了一跳,一时呆滞。

“怎么可能?”他低声嘀咕着,突然身子一抖:“该不会是有乔装癖的贵公子,或是什么帮派里的大人物吧?”

“还愣着干什么?”他冲伙计瞪起了眼,“还不快请?”

伙计一溜烟地跑了出来,急忙将那十请进里间。那十将那大口袋直接抛给伙计,差点把伙计砸一个跟头。

走进里间,只见老板面带笑容迎上来,躬着身子打招呼:“哟,少爷这么快就回来啦?”

“我不是少爷。”那十说,“只是一个穷鬼。”

“少爷真会开玩笑!”老板哈哈大笑,亲自将那十请到沙发边坐下,亲自给那十端来了茶。

“我时间紧,办正事吧。”那十摆手。

“是是是!”老板一边点头,一边示意伙计将口袋放下,再摆手赶伙计出去。

“真没想到,少爷办事这么利落。”老板关好门,急忙过来打开口袋,仔细地查验那些钞票。

都是崭新的帝元,显然是刚从帝国银行中取出来的。

老板明白,帝国银行惯会欺生,只有面对真正的大客户时,才会百般讨好。

像他去帝国银行存取钱时,都得排长队,哪里能这么快完事。

而且取出的钱,多数都是半新不旧,或者干脆就是全旧的钞票,像这种成沓的崭新钞票,他可没见过几次。

由此可见,眼前这一身平民衣装的少年,绝对是帝国银行的大客户。

贵族少爷啊!

老板真心后悔,先前不应该那么莽撞。

这样的大财主,万一得罪了,那就是一大笔的损失!

先前那件买卖如果做成,老板转眼就能有几十万的收入,可是一笔真正的大生意!

他露出最真诚的笑容,侧身坐在那十旁边的沙发中,再看那十,只觉眼前人哪里是个少年,简直是个天使、神灵。

“钱对吧?”那十问。

“对,全对!”老板急忙点头,“少爷,先前是我眼瞎乱说话,您可别介意。听说,您先前也在小店买过药?”

“不算买过。”那十说,“只能说是问过。”

“少爷是聪明人啊!”老板急忙说,“我家这店,是城里有名的老字号……”

“我知道,你已经说过了。”那十说,“既然连押金都交了,生意肯定是要做的。”

“对对对!”老板连连点头。

“但这些药必须丝毫不差。”那十说,“如果你敢用假药和仿品骗我……”

“哪能呢?”老板飞快摇头,“钱这东西,有命赚还得有命花啊!”

“这话说得不错。”那十也笑了,“老板是个聪明人。”

“不然怎么能把店开到现在?”老板嘿嘿地笑,拍着胸脯保证:“少爷您放心,这些药我一定丝毫不差给您办回来!”

“要多久?”那十问。“我急着用。”

“半……”老板察颜观色,见那十开始皱眉,急忙说:“八天!八天后您来取,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十点头,伸出手。

“啊?”老板一时不解。

“收据。”那十指了指口袋。

老板呵呵地笑:“少爷办事谨慎!”

拿着五十万帝元的收据,那十走出药店,身后是躬着身子的老板和一脸呆滞的伙计。

“少爷慢走!少爷下次再来!”

那十走远后,老板欣喜若狂地进了里间,伙计则呆呆站在门口,望着少年的背影。

他心里嘀咕:这世界不公平啊!

都是年轻人,凭什么他就这么有钱,我就只能是个穷伙计?

走在街头,那十心里嘀咕:八天。

应该够了。

他穿过小巷,走过长街,离开金砂区,往西走,绕过黑岩区,来到西城星光区。

星光区区如其名,熠熠闪耀。

闪耀的不是星光,而是钱的光芒。

荒芜城中最有名的赌场,都开在这里,这里是赌徒们的天堂,也是赌徒们的地狱。这里每天都会有人发财,每天都会有人破产。

这里还每天都会死人——有人是输光了钱zi shā,有人是躲债逃跑时被别人杀。

还有人是因为口袋里钱太多,被抢劫者杀。

输光一切的赌徒,有时会选择zi shā,有时会选择去杀别人,抢来更多的钱,让自己有翻本的机会。

这里,就是那十的机会。

三百万不是小数目,他不信肖婷能说拿就拿出来。

再说,他也不想麻烦肖婷。

因为那有些仗着恩情勒索的意思,那十不想那么干。何况借的钱总是要还的。

除了抢银行外,也只有抢赌场能快速弄到这么多钱。

但也不是所有的赌场每天都有这样可观的流水。

那十早已有了目标。

他掏出口袋里的钱换了筹码,在目标赌场中这里转转那里走走,不时赌上几把。

借机,从容地观察着赌场的地形。

在这里行事,要极小心。

荒芜城中央的黑岩区,是标准的富人区,宪兵队在那里严格地执行着的帝国法律,不给任何人犯罪的机会。

南部秀水区是商业区,各种大小小的店铺集中在那里,居住的多是中产阶级,那里的治安也很不错。

那十所在的金砂区是工业区,大烟囱林立,环境极差。那里住的都是平民,宪兵队除了捞钱之外,什么也不管,所以治安差到了极点。

北部北山区到处都是娱乐场所,西部星光区赌场云集,这两个地方,也是荒芜城中帮派集中之地。

这两个区的宪兵,和帮派沆瀣一气,等于是官方的黑帮,黑帮的宪兵。

在这两个区里做事,要极小心,不能招惹帮派,也不能招惹宪兵。

那十想在这里抢劫黑帮的赌场,着实得有天大的胆子与能耐才行。

第22章 纤细的少女

在赌场混了一天后,那十回到金砂区。

快到家时,突然一拍头。

光忙着琢磨药和钱的事,却忘了打听改造人的事。

回到家里,他来到那间屋中,蹲在金甲少女身边,仔细观察了很久。

少女呼吸平稳,脸色也还可以,看起来应该不会死。

但要怎么医治呢?

他很犯愁。

“你不是想偷袭她吧?”那九躲在门口悄声说。

那十被吓了一跳,回头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她这副样子,你偷袭一个我看看。”

那九凑过来,摇头说:“我试了一天,怎么也打不开她这一身金家伙。刀都撬坏了呢!”

“那九,你不是我妹妹。”那十认真地说。

“什么?”那九一脸惊愕。

“你是我祖宗。”那十继续认真地说。

他指着金甲少女说:“你得明白,她就算不是贵族子弟,也是咱们这种小人物根本招惹不起的超人。今后你少打她这一身金甲的主意,明白了吗?”

那九畏畏缩缩。

“她的头盔呢?”那十突然想起什么。

“没看见……”那九眼神往别处乱飘。

“祖宗!”那十吓出一身冷汗,“你不会给卖了吧?”

“你救了她的命啊!”那九生气地说,“再说她也不能白住在咱们家吧?”

“我给你算算。”那十认真地说,“咱们现在住在肖婷家,住不用花钱;每天都是肖婷去买菜,吃不用花钱;肖婷还答应每月付我五千帝元学费,足够咱们两个人花。你就真那么缺钱?”

“能多攒一点是一点。”那九说,“钱多了又不烫手。”

心里说:结婚时你没点积蓄,将来在小婷姐面前会很没底气,一辈子抬不起头的!

“但这钱烫手,绝对烫手!”那十指着金甲少女说。

那九撅嘴,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就哼哧哼哧地把那个头盔抱了过来,丢到床上。

砸得那床忽悠一下,那十差点以为床板会断。

看着完好无损的头盔,那十长出了一口气。

“吃饭了!”肖婷叫。

饭桌上,三人边吃边聊,肖婷问起那十这一天去了哪里,那十含糊地答说去订药。

“什么药这么贵,五十万只是订金?”肖婷吓了一跳。

“很厉害的药。”那十说。

“你跟我说说。”肖婷说,“我爸学过道家医术,对草药很在行,我跟他学了不少。”

那十心头一动:是啊,身边就有现成的明白人在,买药前怎么没想到先问问肖婷?

他随口说了几味药,肖婷立时瞪大眼睛:“都是珍贵的补药啊!”

“你有进货的路子吗?”那十问。

肖婷摇头:“我爸也是到城里药店去淘或是订购。药材的进货途径,只有药店老板们才清楚。”

那十想了想后,将方子里所有的药都说了一遍,让肖婷帮他估算,肖婷皱眉想了半天想不清楚,拿出纸笔来算了一阵,说:“至少得两百三四十万吧。”

噗!

那九把刚喝进嘴的汤喷了那十一脸。

“两百……三四十……万!?”少女瞪大眼睛看着哥哥惊呼。“哥,你这是要疯吧?”

“枉我一世英明,被你搞成一脸汤水……”那十悲愤地抹了一把脸,看着妹妹,满心无奈。

肖婷急忙去拿毛巾。

“药店老板说至少三百万。”那十一边擦脸一边说。“这个奸商,一气赚了我六七十万?”

“药店当然要有赚头。”肖婷说,“不过他也太黑心了。”

“哥,你上哪里弄这么多钱去?”那九一脸惊慌。

“自然有办法,你不用担心。”那十说。

“非买不可?”那九问。

“是。”那十点头。

那九皱眉,认真地想了半天后,说:“哥,咱们动手抢吧!”

肖婷被她吓了一跳,心说:这小姑娘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那十冷笑:“好啊,不过老板和伙计都见过我的脸……这样吧,我负责抢药,你负责灭口?”

“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那九立刻改口。

那十哼了一声:“小小年纪,就知道想歪点子!”

肖婷看着那十,心说:还是那十一身正气。

却忘了那十早就承认过自己是靠坑蒙偷骗养家。

那九问:“这些药平时是不是没什么人买?”

“当然,这么贵的药,谁买?所以老板说进货要用八天时间,看来是从很远的地方弄来。”那十说。

“那就好办了。”那九说,“到时你往死里砍价!他要是不同意,药咱们就不要了。”

“还有五十万押金呢!”那十皱眉。

“怕什么?”那九一脸得意地说,“就算他能白得五十万,可两百多万的货没有别人买,他压在手里只能等药烂掉,到时根本赚不到钱,反而会赔得更多。生意人不是傻子,明白哪轻哪重,只要让他差不多赚一些,他能答应。”

“说不定能行。”肖婷说。

“到时试试吧。”那十点头。

第二天一早,那十起来后习惯性地又来到金甲少女的房间,习惯性的推门而入,然后就怔在那里。

窗外阳光射入屋内,少女回过头来,金色的四肢与雪白的身体在阳光照耀下一起散发出圣洁的光。

背对那十的少女已经脱下了身上的金甲,躯干上不着寸缕。

她的身材纤细苗条,但该起伏处便起伏,尤其是双腿之上的几重曲线,看了让人不想移开眼睛。

那十怔怔地看着,一时呆住。

“你还要看多久?”少女问。

“对……对不起!”那十惊慌后退,急忙关上了门。

他慌张跑到那九房间前,用力敲门:“九儿,有没有什么不穿的衣服?给我一件。”

“你要穿女生的衣服?”那九开门,一脸惊讶。

“别扯淡。”那十摇头,“是给她穿。”

“谁?”

“你想卖掉的那个人。”

那九吓了一跳:“我哪有那么大的衣服给她穿?再说她要衣服干什么?”

“她的身体没那么巨大。”那十解释,“外面的都是铠甲,脱掉后里面……”

“你把她给扒了?”那九一脸惊讶。

“怎么了?”肖婷在这时走出了房间。

“没事没事。”那九急忙掩饰,“别听我乱说,我哥没把那个小姐姐的铠甲扒掉。”

肖婷瞪大眼睛看着那十。

那十一脸铁青色。

正在这时,那房间的门打开,只有四肢是金甲的少女走出房间。

那十吓了一跳,急忙想扭头,但又因为有点期待而不想扭。

结果他发现少女扯下了床单,在身上围成了一件样式简单的裙子。

“好漂亮!”那九忍不住赞叹。

“有没有吃的?”少女问。

她面色平静,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可她越是这样,那十就越有点不安。

“你等一下,我去做早饭。”肖婷急忙向厨房而去。

那九只见过昏迷的她,但肖婷却见过大展神威的她,因此心里对她还是有点怕。

“我去帮忙。”那九也跑了。

那十站在那里,看着少女,有些尴尬。

少女走到桌边,拉过椅子坐了下来,问那十:“有没有水?”

“有!”那十急忙跑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少女。少女接过,一饮而尽,并没有道谢。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那十解释。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厨房。

那十打量少女,这才注意到她的胳膊和腿并不是自己曾经见过的那条胳膊那条腿。

少女的金色四肢和正常人一般大小,纤细而苗条,曲线圆润。

那正常大小的四肢上,每隔不远,就有一种小巧而结实的连接机关,如同鲜花图案。

那十觉得这应该是用来连接外层粗壮铠甲的。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高级改造人吧……

那十想了想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有什么事需要我做?”他问。

少女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应该是受伤了吧?”那十问。

“是。”少女点头。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医治改造人。”那十说,“又不敢让别人知道你在这里,所以只能等你自己醒来。”

“你做的对。”少女说。

“要怎么治你的伤?”那十问。

少女想了想后,摇了摇头:“你治不了。”

“你的躯干总归还是人类的身体。”那十说。“机械可以维修,身体可以医治,怎么会治不了?”

“当然可以医治,但你治不了。”少女说。

她的态度并不算冷漠,只是平静地说着话。但这样的姿态,却更让人觉得离她有千里之遥。

冷漠其实也是一种情绪、一种姿态,属于正常人所有。是正常人,就可以用正常的方法与之交流。

但那十真不知怎么跟她交流好。

“我不问你事情的原由。”那十说,“你与我们不同。我们只是普通人,很普通的普通人。我们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虽然因为巧合而有所交集,但转眼还是要分开。我可以全力帮你,因为我不想家人有事。”

“明白了。”少女点头,“我的伤需要休养,养好后我就会离开,不会对别人说起你和这里。”

“我也不会对别人说起你的事。”那十说。

有香味飘来,那九端着菜汤,肖婷端着烤面包和香肠出了厨房。

少女静静地坐在桌边等待,肖婷拿来餐具分发,然后将食物分给几人。

少女这才拿起刀叉,把面包和香肠切成很薄的薄片,一片一片慢慢吃,最后才喝汤。

“好优雅。”那九的看着少女的动作,忍不住感叹。

肖婷似乎有些不服气,也开始用优雅的动作吃饭,但很快发现以这种速度吃饭实在不解饿。

少女站起身,说了声“我吃饱了”,就回到她的房间里,关上了门。

那九侧耳听了半天,什么声音也没听到,低声说:“又去睡了吧?”

“她说身上有伤没好。”那十说。

“我可以帮她治。”肖婷说。

那十摇头:“改造人的身体可能与我们普通人不同。我提过帮她治伤,但她说我治不了她的伤,她需要慢慢休养,养好后会离开。”

“可如果她……”肖婷想起那夜,有些担心,怕那九害怕,就用隐含着说:“不放心我们呢?”

那十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我们要更快获得自保的能力。”他低声说。

第23章 意外

赌场每天rén liu如潮,那十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什么人注意到。

一连四天时间,他不断光顾赌场,用两天时间了解了赌场对账的时间,第三天起,半夜之后就按那时间潜伏在周围,或是躲在暗巷,或是伏在建筑物的高层,发现了规律。

每天十二点左右,都会有包着厚重铁甲的汽车开过来,有改造人和四个挎刀的壮汉从后门而入,提出一只只大箱子,放到车上运走。

而赌场内,还有一个改造人接应他们。

两个改造人……

他心里犯嘀咕:这事不能在门口干。

他暗中跟踪铁甲车到大路上,发现运送过程中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怎么办?

他坐在屋顶想了半天,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

铁甲车在驶上大道之前,会在小巷中行驶大约五百米左右。

这五百米,就是他的机会!

他开始仔细地谋划,认真地做起准备。

改造人固然厉害,但也不是没有对付的手段。

铁甲车固然坚固,但也不是没有破坏的方法。

他坐在家里,谋划着自己的行动计划,预料着对方可能会有的种种反应。

这天夜里,他又来到了赌场后门,跳上高墙攀上屋顶。

十二点之后,铁甲车缓缓开到,那十悄悄地从另一个方向跳下屋顶,翻墙绕到铁甲车必经之路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宝贝。

有着四只脚的黑色长钉,名为不倒钉,抓起来随便往地上一扔,保证有一只尖脚朝上,等着扎破车子的轮胎。

它是铁渣街修车铺老板最喜欢的宝贝。

那十扔完不倒钉,立刻跳上墙,隐藏在旁边建筑的屋顶。

他选择的是这五百米路程的中段,此处僻静是其一,离大道和赌场距离都不近是其二。

只要动手够快,那么赌场的保安和大道上的巡逻宪兵,就都来不及反应。

他静静地等待着。

静夜中,他隐约听到了铁甲车行驶时的声音,于是开始深呼吸。

遇大事时,更不能紧张,要冷静。

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防身阻击枪。

钉子是到修车铺老板那里花钱买来的;阻击枪是从肖婷那里暂时借的。

打算学射击的肖婷早买了子弹,那十不愁没有dàn yào可用。

铁甲车虽然厉害,但轮胎终是橡胶。

不倒钉足以对付。

改造人虽然厉害,但身体终还是人。

和这样的人近身缠斗极是凶险,但如果手中有枪,就有很大胜算。

解决掉他,那四个挎刀的壮汉便不是问题——堂堂荒芜城地下格斗界的王者,哪里会将四把刀放在眼里?

那十再次仔细琢磨整个过程,再度细细预料对手的反应。

根据这些想象中的不同反应,他已经做出了无数个相应的应对方案。

做事之前,一定要谋划仔细,种种可能都预计到,事情就容易成功,不易失败。

这便是所谓的谋定而后动。

可就在这时,他耳边听到刹车的声音,接着便是呼喝声与金属撞击声。他一怔,急忙向着赌场方面跑去,然后便在转角处看到了令他吃惊的一幕。

铁甲车斜停在路中间,护送那些钱箱的改造人正在与另一个改造人搏斗,两人的金属肢体在空中不住撞击,发出震耳的声响。

而那四个大汉,则在被另一个改造人虐杀。那改造人仗着金属肢体的硬度与巨大力量,如同nuè dài小孩子一般,将四个大汉一一杀死,然后冲过来与同伴一起合力,将对方的改造人击杀。

那十怔住。

他预料了几乎所有的情况,但却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得手!”一个改造人兴奋大叫。

“收声!”另一个改造人愤怒斥责。

前一个改造人急忙捂住嘴,然后跟同伴一起从车里拎出那几个钱箱。

一共五只钱箱,都被两人拎了出来。两人一先一后,转身就跑,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此时,那十早已悄悄跳上墙,爬到了旁边一间仓库的屋顶。

借着车灯的光,那两人的样子他看得极是清楚,但两人却不知道自己所做一切,都已被人看在眼底。

那十不敢多留,急忙溜出小巷,却也没敢立刻离开,而是进了赌场,赌了起来。

他注意到赌场中很快有了动静,一个个荷官露出紧张的神色,警惕地打量着赌场内的客人,有健壮的保安开始巡逻警戒。

他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又赌了一个多小时,借机观察赌场的反应,然后才摇头叹气离开。

回到家里,他进了房间,倒在床上,把方才的情景又重新回忆了一遍。

没错,不会错,是他。

他皱着眉头,陷入深思。

两个改造人中,有一个是他的旧相识,那家伙一直守在地下格斗场的楼梯下,守卫着老板的办公室。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打起了赌场的主意,而且跟自己这么心有灵犀,不但盯上了同一家赌场,甚至选择在同一天动手。

那十知道,接下来星光区会全区戒严,宪兵会走上街头巡逻盘查,各大赌场也会倍加小心,更会全力追捕犯人。

自己再没有机会去抢劫其他赌场了。

怎么办?

那十开始犯愁。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武道总述中的记载。

炼体第三段达成后,人体的筋骨皮三层组织将圆融一体,合力之时形成的力量是先前的数倍,骨如精钢,皮若蟒鳞,筋如铁索。

{注:筋是肌肉的俗称,也是韧带,这里统一代指肌肉与韧带组织。}

只手击碎岩石,提脚踢断铁管,不在话下。

再出拳时,三力相合,拳便能生成强大的冲击力,如同蛮牛拉车奔行冲撞,无人可挡。

他仔细地思索、比较,最后认为,如果自己完成了炼体第三段,达到了筋骨皮相合圆融的地步,实力应该就能达到改造人的程度!

那时,自己就可以将这两个改造人一一击倒,把那笔巨款抢到手!

可问题又来了——想要完成炼体三段,就得先有钱。

抢了他们两个,就能有钱。

但要想拥有击败改造人的力量,自己就必须完成炼体三段。

那十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的气急败坏。

“这不就是死循环?”他嘟囔着。

转眼之间,药店老板说的那个第八天到了。

那十又琢磨了两天,没别的办法,只能在一早吃过早饭后,将肖婷拉到了院子里。

“能不能再借我点钱?”那十问。

“多少?”

“两百五十万吧。”

“两百五十万?”肖婷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急着买药。”那十说。

“我以为你有办法呢。”肖婷说。

“本来有,现在没了。”那十说,“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还你。”

肖婷想了想,点了点头:“虽然不是小数目,但你开口,就算不是借而是要,我也给。”

她抬头看着他,面带笑容。

“多谢。”那十松了口气。

光顾着松口气了,没注意少女眼神中那些别的东西。

两百万不是小数目,有了上次取五十万的经验,这次那十直接雇了辆出租马车,坐着去了银行,拉着两个大口袋回来,先把肖婷送回了家,再坐车去了药店。

药店门口,伙计像个盼郎归的怨妇一样,正在用悲苦的眼神四下张望,见到那十下了车,立时喜出望外,如同盼到了郎君的女人一样,欢呼雀跃。

“您可算来了!”他急忙迎了上来。

那十拎着两个大口袋往里走,伙计急忙给开门。

药店里间,老板正在满地乱转。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天,那位看似贫穷的贵公子却不见人影,可把他吓坏了。

别是同行为了对付我设的套吧?

虽然有五十万押金在手,但这批药材价格昂贵,几乎用去了老板全部的流动资金,如果对方迟迟不来结清余款提药,这些宝贝押在库里,就是巨大的负担。

如果没有别的事还好,万一有个什么大事小情,老板立时没有资金可用,到时万一真有人再耍别的手段,让他破产都有可能。

他现在开始后悔,觉得自己先前不应该那么冲动。

就在这时,伙计推门而入,兴奋地叫:“老板,那位少爷来了!”

老板大喜如狂,丝毫不顾伙计未请而入的不礼貌,急忙迎了上去:“还不快请?”

那十拎着两个口袋走了进来,将口袋放在桌上,看着老板,说:“我只一个要求。”

“您说,您尽管说!”老板急忙点头。

“我帮你搞定这么大一笔生意,得给点回扣吧?”那十问。

老板当时怔住。

买药的人管卖药的人要回扣?

这事……从没听过!

“我要的不多。”那十说,“这批药材我一共给你二百七十万,我留三十万。”

“这……”老板瞪大眼睛。

“老实跟你说吧。”那十说,“我也是代人办事,是我家大小姐要这些药材。虽然城里只你一家店铺最悠久,但别的店铺也不是没用的废物。重利之下,我想他们都能帮我进到这些药材。不论给谁带去这么大一笔生意,我都能十抽其一。你自己琢磨,同意,钱留下,药我拿走;不同意,钱我带走,那五十万我可以不要,但我家大小姐一定会找人要回来,你留不下的。不过你终究有药在手,自己留着慢慢卖,也不会赔本。”

老板怔了半晌,最后哭丧着脸说:“小哥,你这生意经还真是……你不当生意人,真可惜了。”

那十微微一笑:“这么说,成交了?”

“成交!”老板咬牙切齿。

第24章 水煮活人

提着三十万帝元和价值两百七十万帝元的药材,那十回到了家。

一进院,他就看到金甲少女正立在窗前看着他。

他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对方也点了点头。

那九迎了出来,接过哥哥手中的口袋,好奇地往里看,吓出一身汗。

“这么多钱!”她惊呼。

然后急忙拉上拉链,一脸警惕。

“自己家的院里,你防着谁?”那十说。

“有外人啊。”那九不敢回头,用手往身后指指。

她自然是在防着金甲少女。

那十一脸无奈:“只怕人家那一身铠甲中随便拎个胳膊腿出来,都不止这个价。”

“这么贵?”那九吓了一跳,琢磨着是不是什么时候趁少女不备,偷条胳膊出来卖掉。

肖婷也迎了出来,帮着往屋内拎东西。

那三十万帝元,那十并没有交给肖婷。

“欠你的钱一起还。”他说。

“咱们之间不用分这么清楚。”肖婷笑笑。

她帮着那十将草药整理好,然后按着那十的药方搭配分份。

这一次的药,用法与先前不同,不是结合硬功擦涂,而是直接放到大桶里,和人一起煮。

肖婷家里有两个浴桶,是她和肖医生分用的。但浴桶是木制,要烧好水后倒入使用,却没办法直接煮人。

那十又到市场上买了个大铁桶,回来自己在院子里砌了个灶台把铁桶架上,倒上水开始烧。

肖婷帮着把草药倒入桶里熬,熬好后等着水温降下来,便急忙回了屋。

那十脱得身上只剩下一条大短裤,然后回头。

那九在窗子里冲他咧嘴乐,他狠狠瞪眼后,那九拉上了窗帘。

没看到肖婷。

但他看到了金甲少女。

少女还是立在窗前,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眼里没有好奇之色,只像在看一道普通的风景。

那十想了想后,背对她脱下了大短裤。

反正我看过你的,这次让你看看我的,就算扯平了。

那十忍不住回头,结果发现那九脑袋出现在窗帘外。

金甲少女目光平静,似乎在看他的屁股。

肖婷的半个脑袋出现在另一扇窗后。

那十急忙跳进桶里,然后被烫得嗷地一声叫,差点又从桶里跳出来。

咬牙死命忍住,身子沉进桶里,那十咬牙切齿,不知道是因为被三个少女偷看了在生气,还是水实在太烫让他难过。

身子沉在水里,感受着水的温度,闻着药的气味,那十只觉得痛苦无比。

为什么要练武呢?

当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不是也挺好?

何必非要成为强者,成为战士?

何必受这种苦?

他的心念开始动摇,在痛苦中挣扎。

三百万啊!

他瞪大眼睛,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眼前这些苦算什么?咬牙挺过来,不仅三百万欠款可以轻松还上,无数黄金和帝元还在不远处等你!

那十,不能认输!这是为了你的人生,也是为了妹妹的未来!

他深深吸气,开始配合着呼吸吐纳,在水中煮人身汤。

这一煮,就是大半天。

不知是因为渐渐适应了水的温度,还是他的身体吸收了药力后开始变强,他渐渐不觉得痛苦,反而有了一种舒服的感觉。他浸在水里,闭上眼睛,呼吸均匀,内气在体内随着呼吸起伏流动,传遍全身。

真爽啊!

他忍不住轻轻地长出一口气。

“哥,你的声音好娇羞哦。”那九的声音突然在一旁响起,吓了那十一跳。

睁眼一看,不知什么时候,那九和肖婷已经一左一右地站在两边,正好奇地看他。

“看什么看?”那十瞪眼,“男生洗澡,女生围观,什么世道?”

“我们来问问你吃不吃午饭。”肖婷说,“看你挺舒服,没好意思打扰。”

“不吃,不饿!”那十气鼓鼓地说。

到了晚上的时候,那十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但也开始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他往后望望,见三个少女此时都不在窗前,便站了起来往灶台里看。

火还在燃烧着,按理说水温现在应该还挺高,但不知为什么,他却感受不到热量,反而有些冷了。

是不是药力已经完全被我吸收,所以……

他琢磨着。

“哥,这样暴露着屁股不好吧?”那九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那十一屁股又坐进了铁桶里。

回头,见那九正站在门口,身后是两个漂亮的面孔。

金甲少女坦然直立,目光从容。

肖婷躲在那九身后,露出半个脑袋,面色微红。

那十的脸变得通红。

“女流氓!”他咬牙切齿地嘀咕。

好不容易把三个女流氓骂进了屋,那十飞快地跳了出来,用准备好的浴巾擦净了身子,穿好了衣服。

他发现自己的身体通红,就跟煮熟了的大虾一样。

不过没有什么痛苦,只是觉得舒服,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

这些药果然厉害——他琢磨着。

这样的日子,便这样地开始。

每天早上,肖婷都会帮那十先熬好药,然后调小火,等水温降下后,那十就钻进桶里,被三个少女或是一同或是轮流地偷偷注视。

第二天下水时,那十便感觉不到前一天的痛苦了,第三天时又减轻,到了第四天时,那十再下水,便感觉不到什么热度,于是要肖婷帮忙又添了一些火。

于是水温一天天提高,到了第八天,肖婷已经不敢用手摸了。

“你确定?”她有点担心地问那十。

“没事。”那十摆手,开始tuo yi服。

这些日子来,他已经习惯了被三位少女注视,干脆抛开羞耻心,大方地坦诚相对。

如此一来,反是肖婷开始不好意思了,急忙扭过头,匆匆地跑了。

那九大大咧咧,站在门口冲肖婷说:“干嘛不好意思?被看的又不是你。”

“废话!”肖婷白了她一眼。“你也不好这么看吧。”

“怕什么。”那九笑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谁没看过谁啊?”

肖婷脸色一红:“现在你们都长大了,谁也不能看谁了!”

说着,硬把那九拖进屋,拉上了窗帘。

“这时来什么劲?”那九嘀咕,“前几天偷看得最来劲的不正是你?”

金甲少女立在窗前,目光平静,一直在注视着那十。

天将黑的时候,她走了出来,来到铁桶边,近距离观察。

那十睁开眼睛,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随便看看。”

“有……有什么可看……”

金甲少女走近,看着那十,问:“你到底在做什么?”

“变强。”那十说。

金甲少女摇头:“变强的唯一途径,是接受改造。你既然有那么多钱,为什么不去改造?”

那十摇头:“我试过。但我的机械契合度为零。”

“很罕见。”金甲少女平静地说。

“是啊。”那十感慨,“所以我只能走另一条路。”

“看起来很痛苦。”金甲少女说。

“切掉自己的四肢换成钢铁,比这更痛苦吧?”那十问。

金甲少女摇头:“不知道。我接受改造时,年纪还小。”

“听说贵族会连内脏一起改造?”那十问。

金甲少女点头。

“身体每成长一点,都要再更换吧?”那十问。

金甲少女点头。

“那不痛苦?”那十问。

“我们有道士或魔法师施法,还有医生用má zui术má zui,一觉醒来,什么都已经结束了。”金甲少女说。

“身上会不会留下疤痕?”那十问。

“会,但很浅。”金甲少女说,“道术或魔法,以及特殊的药,都能起到消除疤痕的作用。”

那十一时沉默。

贵族的活法,真是想都想不到的那么奇怪。

“谁告诉你这样做可以变强?”金甲少女问。

“……祖传秘方。”那十说,然后又补了一句:“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所以家里只有我知道。”

“毫无意义的秘传。”金甲少女说,“这也许能让你的身体比一般人健壮一些,但即使在一阶改造人面前,你也如同一只弱小的兔子。”

“兔子急了也能咬人。”那十说。

他有些不大高兴。

我在这里付出艰辛,为了变强不断努力,你却站在一边泼冷水。

不大地道吧?

何况有没有意义,又关你什么事?

金甲少女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摇头转身而去,说:“你只是在做无用功,白白让自己痛苦。”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那十小声嘀咕一句。

但金甲少女竟然听到了,脚步微微一顿。

随后,还是缓步离开了。

或许是因为被金甲少女的冷水ci ji,那十生出好胜心,大声把那九叫了出来,让她又添了许多柴。

“哥,你真要把自己煮熟了卖掉吗?咱家真不缺这些钱……”那九眼泪汪汪地往炉里添柴。

“少扯淡。”那十深吸一气。

终于再度感受到了水温带来的痛苦,那十这次没有闭眼,而是瞪大了眼睛,深呼深吸,带动丹田内气,主动来吸纳桶中的药。

他在桶中半蹲站桩,手结三角于丹田,吸气时,意想自己在吸纳桶里的药力。

转眼之间,一道道力量自丹田而入,在他体内翻腾。

他的眼里透出一道道精光,全身的皮肉在不规律地律动,外人看在眼里,像极了颤抖。

“哥,你快出来吧!”那九被吓坏了。

那十不语,眼里光芒更盛,他疯狂地吸纳着药物的力量,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骨如支柱,是身体的基础。

肌肉与韧带依附于骨上,连接所有骨骼,让身体整合为一。

皮盖在筋上,化为最外层的防御,也将骨与筋包容一体。

筋骨皮三物合一,便组成了完整的生物。

那十突然大喝一声:“九儿,闪开!”

那九惊慌跑回屋里,那十眼里精光绽放,按着内力爆发的动作,猛地一振臂。

“哼!”

一声鼻音,如同响雷。

那厚实的铁桶,瞬间被那十生生击烂飞散!

滚烫的药液,飞溅四方,流淌一地,熄了炉中火。

那十握拳而立,那一具躯体,如同铜铸的武神。

第25章 炼体三段

天色未黑。

太阳虽然已经西沉去,但余光仍在天地间。

院子里,那十握拳凝立,面对西天的红霞。

他感觉此时的自己强大无比,一拳击出,仿佛可以打穿空间,击破重云。

他的胸膛起伏着,因为兴奋,也因为骄傲。

我做到了!

他在心里大吼!

落日余辉之下的少年,气息悠长,目光坚毅。

身躯如铁!

“哥,你要这样站多久?”

那九推开门,站在门口问。

“虽然我从小没少看你光屁股的样子,但那两位小姐姐没见过。”她说,“天还没黑,你就这么大胆地耍流氓……不太好吧?”

那十这才意思到自己还光着身子。

一时,如神英姿,满腔自豪,化成了无比尴尬。

他捂住下身,红着脸回头,只见金甲少女平静地立在窗前。

目光淡然,正在打量自己的身体。

肖婷露出半个脑袋,偷偷地在看。

那十羞愧难当,又无处可逃,急忙抓起旁边的衣物来挡要害。

但他方才那一下爆发,不但击烂了铁皮桶,也让四溅的热水把衣服与浴巾都冲到远处,这时旁边只剩下了一只袜子,被他抓在手里。

一只袜子能挡得住啥?

挡得住中间的一个,挡不住旁边的俩。

“看什么看?”他蹲在灶台后扭头冲那九大喊:“还不快给我拿条浴巾来?”

“你耍流氓还耍出理来了?”那九冲他翻白眼。

裹了条浴巾,匆匆跑回屋里,那十直接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

那九过去敲门,说:“哥,这种事想开点就好了。不就是被看了个光吗?不要紧,又不是被外人看——你把她们都娶了不就好了?”

“滚一边去!”那十在屋里骂。

“嗯,还有力气骂人,那就没事,不会想不开寻死上吊。”那九放心地边嘀咕边走开了。

那十找了一身衣服穿好,站在屋里,抬手握拳,看着自己的拳头出神。

他慢慢呼吸,引导着内气运行,突然向前一拳打出。

拳风破空,呼啸作响,在空屋里发出咚地一响。

现在我到底有多强呢?

他推门而出,向外走去。

“你去哪里?”肖婷追过来问。

“哥,不就是被大家看到光屁股的样子吗?不要想不开离家出走。”那九急忙来劝。

“少胡说八道。”那十瞪她一眼,对肖婷说:“我出去走走,试试力量如何。”

“是成功了?”肖婷问。

“嗯。”那十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离开家,一路向城外去,来到了垃圾山时,天色已经黑了。

他眼睛里的精光并没有消失,这光让他在黑暗之中也能大略看清周围,虽不能说是纤毫毕现,但行于黑暗中,却也感觉身边如同有昏黄灯光照耀一般。

这让他有些惊讶。

炼体第三段,也是最后一段,完成之后,看来不仅是筋骨皮合一,增强了力量,还让这副身体机能得到了全面的提升。

他静静聆听,发现自己的听觉也比从前厉害了不少,甚至能听清老鼠在垃圾堆中争夺食物的厮打吵闹声。

他缓步向前,四下观望,很快找到了一扇被丢弃的蒸汽车车门。

这种车门由两层铁皮夹着铁支架组成,很是沉重。

那十将它拿起,摆好,握紧拳头后一拳打了过去。

轰地一响中,两层铁皮与中间的铁架一起被巨力打得变了形,那铁架弯曲,铁皮如同废纸般皱成一团。

那十看着自己的拳头。

拳锋上,连一块油皮也没被擦破。

更没有感觉到半点疼痛。

厉害啊!

他一时兴奋,开始寻找新的目标,很快发现了一块混凝土。

那里面还有扭曲的钢筋,看起来极是结实。

那十鼓起勇气,深呼吸之后,依照着内力爆发的方法,吐气出拳。

一拳砸下,如同一只铁锤砸下,那一块人头大小的混凝土直接被砸得粉碎四散,里面的钢筋被砸得弹飞出去,却没能伤到那十的手。

那十只微微感觉有点疼痛。

他看着自己的拳头,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这样的一拳如果是砸在人的头上,岂不是一拳就能把人脑袋砸碎?

好家伙!

我哪里还算个人,简直是一件行走的凶器!

他兴奋地四下寻找,终于找到了一截被掩埋在垃圾之下的黑铁管。

铁管有chéng rén大腿那么粗,黑铁铸成,其上已经满是锈迹。

那十用力拉了拉,铁管微动。

他感觉这截铁管恐怕不短,于是双手用力,猛地拉动。一时间,哗啦啦作响,压在其上的垃圾掉落一地,一截近两米长的铁管被那十生生从垃圾山中抽了出来。

能将被压得这么结实的长家伙抽出,可见那十的力量已经达到了怎样的地步!

这让那十也是一阵兴奋。

将铁管托在手中,虽然能感觉到它的重量,但那十却不觉得怎么吃力。

这一截粗重的铁管至少要有一百多公斤,在那十感觉中,却跟一根沉重的棍子没什么不同。

他试着抱住水管舞了几下,不怎么太费力。

只手托起水管,也还可以。

他十指发力,抓住水管,翻下手掌,水管被如同被钢钳钳住一般停在他手中,不曾掉下。

他满意极了,将铁管找了个地方用力插入垃圾之中,然后对着铁管一阵拳打脚踢。

全力出拳打在铁管上,拳头会有些疼痛,但并不严重。

脚踢在上面,也会有轻微的疼痛。

但这种程度的疼痛,并不影响他发力。他围着铁管大打出手,一时间,叮当巨响传遍四方,吓得许多老鼠拼命逃离这是非之地。

他越打越兴奋,热血奔流中,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突然飞起一脚,重重踢在铁管上,铁管被他巨大的力量直接踢得飞了出去,摔在远处。

他追上查看,只见那铁管受力处微微弯曲。

“一阶改造人?”那十笑笑,双拳对撞,咚咚有声。

“到底谁是兔子?”

他望向远方的城市,目光森然。

……

夜风起,科勒打了个寒战。

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寂静的长街。

街上空荡,并没有人。

科勒皱眉,哼了一声后,活动了一下他那粗壮的机械胳膊。

有蒸汽自排气孔中喷出,嗤嗤作响。

这种声音如同狮子示威,在警告黑暗中的宵小,离科勒大爷远一些。

科勒转身,继续向前走。

长街两边本来都有灯,但或因故障,或因人为,几乎都已经不再亮。整条街上,也只有两三盏路灯亮着,闪着昏黄的光。

科勒不喜欢这里。

他喜欢星光区的繁华,喜欢北山区的香艳,喜欢黑山区的富贵。

但为了生计,他却不得不活在金砂区,闻着工业毒气的味道,看着大烟囱冒出的烟笼罩天空。

地下格斗场的老板,每月支付给他的薪水是一万帝元,这些钱在金砂区平民眼中看来无疑是一笔巨款,但在身为改造人的科勒眼中看来,不过是小钱。

生活就是如此讽刺,世界就是如此残酷,他自视为了不得的人物,却只能每天为这点小钱奔波。

该死!老子当初花光了爹妈的老底,为的可不是整天给别人当保镖、看场子!

不过,这种gou ri de生活就要结束了。

大哥说过,只要避过这一阵子风头,我们就可以尽情享受那几箱钞票!

到了那时,老子也要当老板!雇一群打手围着老子转!

科勒想象着未来的日子,露出得意的笑容。

到时雇个什么样的人来给老子当保镖呢?

改造人不安全,万一他盯上我的钱怎么办?

雇拳手!

地下格斗场里有的是好拳手,尤其是那个一拳小子,竟然连贵族拳苑出身的暴拳都能打败,真是厉害。

对,到时就雇他给老子当保镖!

他要是不干呢?

敢!?

老子一拳就能砸出他脑浆子来,他敢不干!

到时,还要弄一群漂亮姑娘来,天天陪在老子身边,老子想如何就如何……

科勒咧开大嘴,忍不住笑出声。

这时,又一阵风吹来,科勒打了个寒战后,隐约感觉到什么。

于是他回过身。

身后昏黄的街灯映照之下,一个与他相比显得极是瘦弱的身影,立在街头。

“干什么的?”科勒厉喝一声,拳头在胸前一撞,撞出一串火星。

“找你借点东西。”对方缓步向他走来。

科勒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我认识你?”他问。

“算认识吧。”那人越走越近,到了近处,科勒看到一张年轻的脸。

“你?一拳小子?”科勒吃了一惊。

“是我。”那十点头。

“跟你又不是很熟,找我借什么东西?”科勒问。

“最近手头缺钱。”那十说,“想借点钱花花。”

科勒瞪大眼睛看着那十,突然大笑起来:“有意思!”

他双拳一撞,冷冷问道:“一拳小子,你该不会是以为自己有能力对抗改造人吧?”

“不能吗?”那十反问。

科勒冷笑:“别以为打赢了区区一个暴拳,便能不可一世。你们这些普通人,就算把拳法练到顶级,对我们改造人来说,也不过是一堆没用的肉球废物而已。”

他抬起一只手,用力握拳,钢铁关节发出吱呀响动。

他轻蔑地看着那十说:“来,对我的拳头说说,想借多少钱?”

“具体数目我也不大清楚。”那十想了想后说,“反正是五只钱箱。”

科勒看着他,一时怔住。

“别跟我说那些钱不在你这里。”那十说,“我亲眼见你从赌场的押运车上提下来的。”

“找死!”科勒目光冰冷,动了杀心。

那钢铁大手,向着那十抓去。

第26章 谈谈

巨手泛着金属的光泽,呼啸而来。

如同死神的召唤。

那十向后退去,步法从容。

科勒一抓落空,也不以为意。

“对了,你是拳手,是荒芜城最厉害的拳手。我倒忘了。”他笑着躬起身子,举起双拳。

“来吧,一拳小子。”他说,“老子会让你知道,所谓的内体凡胎与改造者之间,到底有多大的距离。”

那十没有和他多废话。

他后足蹬发地力,低头收腹,突然一步向前,右拳笔直地向着科勒打去。

科勒冷笑着躬身收腹,一对铁臂如同盾牌一般并拢着挡在身前。

他的防守架势毫无破绽。

愚蠢的东西,难道敢用拳头往我的铁臂上招呼?

科勒心想。

这时那十一拳击来,狠狠打在他的铁臂上,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着科勒的身体,铁臂被拳头击中的地方生出凹陷,科勒壮实的身躯被这一拳打得踉跄倒退,一下摔在地上。

怎么个情况!?

科勒倒在地上,瞪大眼睛,一时呆滞。

朦胧月光与昏黄灯光之下的少年,再次向前冲来,不等科勒缓过神来,拳头已经再次向着科勒打来。

科勒惊恐地收缩身体,用铁臂抵挡,少年的拳头不断撞在铁臂上,一声声巨响之下,科勒被震得气血翻腾,缓不过气来。

这是怎么回事!?

科勒脑子里乱成一团。

人的拳头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就算有,打在钢铁之上,损坏的岂不应该是拳头?

就在这时,少年的拳头终于砸开了这一对铁臂,然后重重打在科勒胸口。

科勒感觉自己像是被铁锤击中,身子一震,从嘴里喷出一蓬血沫。

他痛苦地蜷起身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艰难地抬起,无力地摆手。

“别……别打了……会死人的……”他痛苦地shēn yin着。

那十微微喘息着。

动手之前,他也没想过竟然可以这么顺利。

那可是改造人啊!

竟然像个没用的病鬼一样,说倒便倒,几拳下去就没了战斗力?

强,我真的很强!

少年眼里泛着精光,在科勒身边蹲下,问:“怎么称呼?”

“科……科勒……”科勒艰难地说。

“算起来,咱们也有几面之缘。”那十说,“就算不能称为朋友,至少也是老相识,对吧?”

“没……没错……”科勒痛苦地点头。

“你看。”那十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想和你好好说话的,可你非逼我动手。是不是你不好?”

科勒一脸悲苦,瞪着少年。

少年也在看着他。

他急忙点头:“是是是,是我不好!”

心里好生憋屈。

“**凡胎与改造者之间,有很大差距吧?”那十看着对方那样子,忍不住逗趣。

“是……”科勒委屈地点头。

“多大呢?”那十问。

“天空和大地那么大。”科勒说。

“谁是天空?”

“当然是您了!”

“这个敬语用得好。本想再给你两拳,现在算了。”

“……那多谢……”

“不用客气。”那十拍拍科勒的肩膀,问:“另一个抢劫者是谁?钱在谁那里?”

“是我大哥马洪。”科勒老实地说,“钱都在他那里。他说现在风头正紧,不能乱花惹嫌疑,要等两个月,等风头过去再说……”

“蠢货。”那十摇头,“你就不怕他哄住你,自己带着这笔钱远走高飞掉?”

“不能。”科勒摇头,“我是孤家寡人,他可是有家的人。”

有家?

有家好啊!

那十笑了。

“带我去见他。”那十说。

“一拳小子……不,一拳大哥。”科勒苦着脸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道儿上的规矩,见面分一半。”那十说,“你们抢了赌场的押运车,正巧被我看到,我帮你们保密,你们当然得出些好处给我不是?放心,要告密的话,我早就去星光区了,不用来找你。”

科勒挣扎着爬了起来,胸口痛得厉害,不敢大口喘气。

“放心,死不了。”那十安慰他,“我已经留了力了。”

留了力了还这么狠?

这要是没留力,还不一拳打死我?

科勒瞪着那十,心里嘀咕:他别不也是个改造人吧?

可看着那十那“纤细”的胳膊,他又不得不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古怪,太古怪了!

那十闪到一边,抬手示意他在前带路。

科勒被一拳小子打得怕了,哪里还敢耍什么花招,只得老实在前引路。

心里却想:你再厉害,总不能一次对付两个改造人吧?

等见到马洪大哥,我们两个一起出手,看不把你砸成一摊烂泥!

他心里发狠,慢慢呼吸,感觉胸口处好受些后,越走越快。

两人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一处宅院前,科勒敲响了门,里面立时传来犬吠声,没多久另一个高大的改造人打开门,见到科勒身边还跟着个普通人,略有些惊讶,但也没怎么在意。

在改造人看来,普通人不过是一群老鼠、蚂蚁,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这人正是另一个抢劫者,马洪。

“什么事?”他皱眉问。

科勒一脸为难。

“你是马洪?”那十问。

“他是谁?”马洪扫了那十一眼,问科勒。

“地下格斗场的拳手,外号一拳小子。”科勒说。

“听说过你。”马洪又扫了那十一眼,点点头。“找我什么事?”

“拿钱。”那十说,“科勒说你们兄弟很有钱,塞满了五个钱箱,见我挺穷的,打算分我一些。我们就来了。”

马洪瞬间怒目圆睁,瞪住科勒。

科勒咧嘴:“可不是我说的,是那天他躲在暗处,都给看到了。”

“有意思!”马洪冷笑,盯着那十上下打量。

“好说。”他没像科勒一样,一言不合就动手,而是点了点头,说:“道儿上的规矩,见面分一半,你看到了,自然有你一份。但钱不在家里,我藏在了外面,跟我来吧。”

说着反手关上门,向远而去。

那十笑:“马洪大哥可比科勒大哥通情达理好说话多了。”

说着,跟着马洪向前去。

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啊!

科勒紧紧相随,盯着那十心里暗自发狠。

转过一条巷,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渣土院,马洪停了下来,转身打量那十。

“一拳小子?”

“是我。”

“名字能不能说?”

“能,那十。”

“怪名字。那天晚上的事,你都看到了?”

“是啊,清楚得很。”

那十面带笑容。

马洪也面带笑容。

“年轻人都有个毛病。”他认真地说,“就是太过自信,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围着他在转。”

“是吗?”那十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是。我没这毛病。”

“你的毛病更严重。”马洪指着脑袋说:“你病在这里,得治。”

“怎么治呢?”那十紧张地问。

“靠这个。”马洪呵呵笑着,举起了拳头。

他的铁拳比科勒的还大一圈。

他的手臂比科勒的还要粗壮结实。

“不大明白。”那十盯着对方的拳头,皱眉摇头。

“去死吧!”科勒想起方才自己被打的惨状,心里发狠,突然出拳。

那十早料到他会出手,冷笑着快速闪开。

科勒已经受了伤,力量与速度都不如先前,他自然不怕。

他一直盯住马洪,在闪过科勒一拳后,直向着马洪冲去。

马洪目光冰冷,一拳呼啸,向着那十反手扫来。

我能挡住吗?

我的身体机能已经得到全面提高,拳头既然可以承受与钢铁的撞击,身体应该也差不多。

试试!

那十没有躲避,竖起手臂,全力抵挡。

咚地一响中,马洪的铁臂扫在他手臂上,巨大的力量打得他凌空飞起,摔出几米远。

“蠢货!”科勒哈哈大笑,牵动伤处,咳嗽得流出眼泪,好不狼狈。

马洪却面色凝重。

数米外的地上,少年慢慢站了起来,甩甩手臂,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渣。

“改造人?”那十抬头看着马洪,淡淡一笑:“也不过如此。”

瞬间,他箭步向前,疾冲而来,冰冷的目光锁定马洪,一对拳头轻轻举起,如同子弹,等待出击。

马洪一时有些惊慌。

方才一击他并没有留力,按理说这少年应该已经臂骨粉碎,头骨破裂,倒地奄奄一息才对。

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不可思议!

他怒吼一声,不敢有丝毫保留,一脚向着那十扫来。

那十亦大吼一声,抬掌迎着对方的胫骨推去。

一声巨响,马洪扫出的腿被少年的手掌挡住,一股大力从少年掌上传来,马洪的腿竟被推开,一时失去平稳,踉跄数步。

少年没有放过眼前的机会,疾步跟上,趁对方身体不稳,快拳如雨向着对方头部打去。

马洪急忙用铁臂护住头,但少年的拳头竟然拥有不可思议的巨力,打在铁臂上,震得马洪身子摇晃,眼前发花!

“杀了你!”这时科勒喘着粗气冲了上来,举拳攻向那十。

那十皱眉,只能快速退开,任科勒将马洪救下。

对付一个,游刃有余。

同时对付两个,有一些难度啊……

那十提着拳,保持着警戒的架式,缓步绕着两人移动。

马洪喘息着,睁眼瞪着那十,一脸的骇然。

“你……你那是什么力量?”他不解地问。

“足以杀死改造人的力量。”那十说。

“所以我建议你们放松心态,坐下来和我谈谈。”他说,“谈判虽然也算是一种战斗,但至少不会死人。”

第27章 夜里有怪物

马洪打量着这不可思议的少年,心里犯着嘀咕。

突然,他心中一惊。

过去曾听说过,那些高阶的改造人享受的是不可思议的强大技术,可以将强大的机械肢体做得如同普通人的肢体一样。

难道……这小子是高阶改造人!?

不可能!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混迹在这种地方?

可还有别的可能吗?

他看看科勒,低声问:“你受伤了?”

“之前被他打的。”科勒小声说,“都吐血了……”

马洪又是一惊。

那十端着架势,不住移动,嘴里说:“这件事其实很好选择——其一,冒着被我杀死的危险杀人灭口,保证那五箱钱都是属于你们的;其二,坐下来谈谈怎么分钱,然后我们成为朋友,各过各的日子。”

“我选第二条路。”马洪想了想后,叹了口气。

都怪这个该死的科勒!

马洪狠狠瞪了自己的好兄弟一眼。

他是有家的人,被别人知道了家的所在,就等于被人抓住了要害。

先前他不在意,是因为觉得杀掉那十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可现在不同了。

如果自己选择拼命,就算合两人之力能击败那十,但如果杀不死他让他逃掉,自己的家人就危险了。

算了,反正那笔钱不是小数目,多一个人分,也一样是横财!

虽然心中不甘,但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马洪咬牙发狠,往回走。

那十收起架势,微微一笑。

这一次,他故意走在最后。

来到马洪家里,三人遇到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妈妈,科勒急忙行礼:“干妈好!”

“这个小家伙面生得很啊。”老妈妈冲那十笑。

那十也冲他笑,指着科勒说:“我是科勒大哥的小弟!”

“傻小子也有小弟啦?”老妈妈拍了拍科勒的胸膛。

科勒咳嗽了两声,嘴角有血色。

“您去休息吧,我们还有些事。”马洪急忙说。

他带着那十一路来到房中一间储物间,从里面翻出了五个大袋子。

箱子太显眼,自然早就处理掉了。

“每箱是两百万。”马洪说,“一共是一千万。”

那十想了想,开始皱眉。

自己现在欠了肖婷一共三百万,如果平均分的话,自己能从马洪这里分到三百三十万左右,还完欠款,就只剩下三十万了。

对了,还有之前药店回扣的那三十万,一共六十万。

若放在过去,这六十万对他而言就是一笔天大的巨款,但现在跟眼前的一千万一比……

小钱啊!

马洪见他目光闪烁不定,心里开始担忧。

“给我三百四十万,我立刻就走。”那十果断做出了决定。

“那岂不是你分得最多?”科勒忍不住嘀咕。

“你们还可以再去抢啊。”那十笑笑,“但要注意别被别人看到。”

“被人看到也没事。”马洪瞪着科勒说。

科勒跟他玩大眼瞪小眼,一脸不解,心说:你瞪着我干什么?

马洪心里都要恨死科勒这个引狼入室出卖大哥的家伙了。

“分钱吧。”那十搓手。

一脸无奈的马洪只得打开口袋,点出了三百四十万,交给那十,然后叮嘱:“千万别急着花,星光区那帮家伙一定已经气疯了眼,突然发现你变得这么有钱,一定……”

“知道知道。”那十摆手。

心说:我倒是想大手大脚。

可只有区区七十万,你让我怎么大手大脚?

我那还有银zhēn ci穴等着花大钱呢!

等等?

他望向两人,心里打起了主意。

马洪见他目光有异,心里一阵毛骨悚然。

这家伙又要干什么?

“你们两人见没见过一种特别细的银针?”那十问。

“银针?”科勒一怔,“缝个衣服,不用这么奢侈吧?”

“什么样的银针?”马洪问。

那十想想,说:“我可以画出来。”

马洪只好去找纸和笔。那十接过,按着武道总述里的图示画了出来,两rén dà眼瞪小眼看了半天,都看不懂。

“怎么像根毛?”科勒嘀咕。

马洪想了想,说:“这东西看起来不像现代的东西,应该挺古老吧?”

“没错。”那十点头,“相当的古老。”

“那应该到古董商那里看看。”马洪说,“世间上的老东西,几乎都在这些人手里。”

“介绍几个。”那十来了兴趣。

马洪只好将他所知的古董铺子都说了一遍,那十用笔记下,收了起来。

“这么晚了,就不打扰二位了。”那十冲两人笑笑,背起那装了三百四十万帝元的口袋,转身就走。

马洪急忙把剩下的口袋用东西一盖,起身往外送。

“跟他这么客气干啥?”科勒一脸不解。

马洪狠狠瞪他,低声说:“我是要看住他,以防节外生枝!”

一路将那十送出了门,马洪这才松了一口气。科勒望着那十的背影,哭丧着脸说:“咱们兄弟拼死拼活抢来的钱,就这么让他拿了大头?”

马洪恨恨瞪他。

“反正也分了,不如把我那份也给我吧?”科勒试探着问。

“唉,大哥,你不回话光这么瞪我干啥?不是,大哥,你骂我干啥?唉哟,大哥,有话好好说,你打我干啥?我这还有伤在身呢……”

……

那十哼着小曲,背着口袋,一路轻快地往家走。

炼体已经完成,机械契合度为零的自己,如今已经成了可以轻易击败一阶改造人的强者。

而且一转眼间,就成了坐拥七十万帝元的小富豪……不,豪还算不上,但总归是有钱人了。

七十万啊!

从前是想都不敢去想的。

不过这笔钱不能乱用,要想办法将银针弄到手。

那十看着月色,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一夜。

四臂rén dà战金甲少女带给他的震撼,直到现在仍挥之不去。

未见那场战斗之前,他想象中的强者世界也不过如此。

见过那场战斗之后,他才知道真正的强者有多强大,自己离真正安稳的世界还有多远。

必须尽快完成银zhēn ci穴!

武者炼体成功,只是铸造了一个可以承载更多更强内气的容器,真正想让自己变得强大,还要让内气变得更多、更强,将其化为内力。

那就要求丹田不光是气海,还要结出内丹。

丹田丹田,容内丹之田,方为丹田,可见内丹有多重要。

内丹成后,丹田内便可以容纳更多更强的内力,而想让丹田结成出内丹,先要让丹田中的内气可以从容地流动于全身。

他现在虽然也能做到,但只是通过呼吸配合引导内气流动而已,远没有达到控制内气随心所欲的地步。

想达到那一步,就要让体内的经络打开。

经络并不是实物,肉眼看不见,拿刀将人体斩开也寻不到。

但它却是内气的通道,只有将经络打开,内气才能真正在人体内自由流动,传遍全身。

那之后,武者才能进一步修炼得丹。

如果我打开了经络,修出了内丹,又会变得多强呢?

那十满心憧憬。

就在这时,有人叫了他一声。

“喂!”

那十一怔,回头一看,见身后跟上来几个梗着脖子皱着眉的家伙。

这几个家伙的手里也都有家伙——铁棒,钢管,bi shou,链子……

都是街头混混打架用的家伙。

那十笑了。

“几位什么事?”他问。

“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省得我们费力气揍你。”拿着钢管的人用钢管指着那十。

“这是什么东西?”那十盯着钢管看,一脸疑惑。

“找死是不是?”拿钢管的人怒喝一声。

他声音未落,那十已经一脚踢了过去。

没踢人,而是踢钢管。

那钢管立刻飞了出去,消失在黑暗夜空中,也不知飞向了哪里。

几个混混呆呆抬头,望向远空,许久之后,才听到钢管坠落砸在某家屋顶上的声音。

那声音离这边很远。如果不是因为此时是静夜,根本传不到这边。

拿着钢管的家伙还保持着抬手的姿势,但全身颤抖,直冒冷汗。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呀。”那十把头凑过去,微笑着问。

“那个……”拿钢管的家伙缩回手,他感觉自己一条手臂都已经麻掉。

“我是说这么晚了,大哥您一个人走夜路不大安全,想提醒您一声,要注意安全。”他咧着嘴,挤出一张笑脸。

“你们手里拿的又都是什么呀?”那十望向那几个人。

丢bi shou的丢bi shou,扔链子的扔链子,一群人高举双手,脸上是夸张的友善笑容。

“没有呀,什么也没有呀!”

“这么晚了,别在街上乱转。”那十认真地对他们说,“荒芜城的夜很可怕的,指不定跑出个什么怪物来,吓人一跳!”

几人吓得一哆嗦,然后皱眉陪着笑脸点头:“就是,就是!”

那十一笑,转身而去。

“今天心情好。不收拾你们。”他嘴里念叨着。

几个混混吓得不敢乱动,等他走远后,才都长出了一口气,纷纷捡回了自己的家伙。

拿钢管那家伙比较尴尬,为找回面子,骂了一句:“算他跑得快……”

几人悻悻地离去,本以为这一夜没什么收获,但在一条小巷中,却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一边走一边在喝着酒。

“这个……”拿bi shou的那人一摆手,几个人立刻过去,将中年男人围住。

“大叔,这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走,很不安全的。”没了家伙的那个家伙走上前去,笑容阴森,冲着中年男人龇牙。

中年男人慢慢抬起头,眼里带着血丝。

他喝了不少酒,一张嘴,便有一股浓烈的酒气喷出来。

“一个人走不安全,人多一起走就安全吗?”他问。

没家伙的家伙被熏得不轻,捂着鼻子后退:“这个酒鬼,这是喝了多少酒?!”

“穿的可是真丝衣服呢!”拿链子的人眼睛放光。

“我来看看口袋里有多少钱吧。”没家伙的家伙凑上前去,向着中年男子的衣袋伸手。

中年男人摇晃着抬起手,那只手突然就如闪电一般来到没家伙的家伙面前,从他胸前掏出了什么东西,拿在眼前看了看,又随手丢掉:“不是金属啊……”

没家伙的家伙脸色苍白,僵立不动。

他的同伴一时惊奇,拿bi shou的凑过去一看,立时吓得跌坐在地上:“心,心!”

没家伙的家伙倒了下去,胸膛处有一个大洞,有鲜血从中泊泊涌出。

方才中年男子随手一掏,竟然就突破了他的胸膛,掏出丢掉的正是他的心脏!

“怪……怪物啊!”

尖叫声响起,几个混混吓破了胆,转身要逃。

中年男人望着他们的背影,笑问:“你们的呢?是不是金属?”

巷中,一时鲜血横流。

第28章 未醉的酒鬼

回到家里,那十先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吃早饭时,他也是喜气洋洋。

“哥,你是捡到宝贝了?”那九问。

“差不多吧。”那十说。

“什么宝贝?”那九立时双眼放光。

“一会儿去银行吧。”那十对肖婷说。

“还需要钱?”肖婷有点惊讶。

“不,还钱。”那十笑笑。

“这么快?”肖婷和那九一起惊呼。

“就这么快。”那十很是得意。

“我吃饱了。”金甲少女站了起来,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那九注视着她进了屋,突然说:“一起住了这么久,天天也只能听她说这么一句话。对了,哥,你没问问她叫什么?”

“别问。”那十担忧地叮嘱,“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知道了知道了。”那九嘟囔着打断了他的话。

饭后,那十背着口袋,和肖婷一起去银行把三百万又存了起来。

“你对古董有没有了解?”出来后,那十问肖婷。

“还好吧。”肖婷说,“你别信那些小铺子的古董商,他们多是骗子。古董这东西,没有一定实力可玩不起。”

“陪我去看看吧。”那十说,“我自己乱转的话,在这种地方怕要处处受阻。”

肖婷笑了:“早就说让你买几套好衣服穿。”

“为了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我还得费心打扮?那太不爽。”那十嘀咕。

“先去买衣服吧。”肖婷说。

那十却发现不远处正有一家古董店,于是拉着肖婷向那边去了。

古董店铺子不小,装饰古色古香中透着一股隐含的奢华,两人进去便有人迎了上来,肖婷说了句只是随便看看,那人便点头微笑,陪在一旁。

两人每到一件古董旁时,那人都会解释一番,说古董的历史与故事。

那十觉得自己也不买东西,却要别人陪着讲解,挺不好意思的,就直接问:“我想找一些银针,你这里有没有?”

“银针?”对方一愣。

“很细很长,不是缝衣服的。”那十一边说一边比量。

那人摇头:“这种东西……没听说过。”

那十露出失望的神色,离开了古董店。

“你要那东西干什么用?”肖婷好奇地问。

“让我的力量变得更强。”那十说。

“说起来……”肖婷说,“直到现在你都没腾出时间教我拳法呢。”

“真不好意思。”那十笑,“不过反正也没收你学费。”

“天天在我家免费吃住不算?”肖婷反问。

“是你非邀请我们去的。”那十说。

“说来说去都是你的理。”肖婷哼了一声。

“那边还有一家古董店!”那十拉过她的手,飞奔向前。

“站住!”有宪兵大呼小叫着跑过来,差点没拔刀相向。

“我家下人,下人!”肖婷急忙解释。

然后踹了那十两脚:“早跟你说过,我腿早好了,用不着你拉着!你看,有力不有力?”

“有力,我的大小姐!”那十鞠躬哈腰陪笑脸。

宪兵这才松开刀柄走开了。

肖婷一脸得意,那十瞪眼不敢出声。

两人进了古董店,转了半天,又问起银针的事,对方一个劲摇头。

一路在黑岩区里转,走了大半天,逛了好多家古董店,都是一无所获。

最让那十泄气的不是没有银针,而是这些古董商根本都没听说过什么古董银针。

“这是干什么用的?”

“是胸针?”

“装饰品吗?”

古董商在那十面前反而变成了问题多多的白痴。

“这东西对你真的这么重要?”肖婷忍不住问。

“很重要啊。”那十感叹。

“咱们再转转。”肖婷想了想后说,“也许这种古董并不怎么值钱,所以这些大古董商都没有尝试去了解接触它。”

“也对。”那十点头。

两人离开黑岩区,那十打开那张纸,按着马洪提供的线索一路找了下去。

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天黑时两人回了家,都是饥肠辘辘。

那九迎出来,不怀好意地打量两人,笑了起来:“这一出去就是一天,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了?”

“说话怎么一点没有女孩子的样子?”那十责备。

“许你们做,不许人家说?霸道。”那九作鬼脸。

“我饿了。”金甲少女推开门走了出来,言简意赅。

“我去做饭。”肖婷急忙说。

“那九被你惯坏了。”那十皱眉。

“这还没结婚呢,就偏向小婷姐啦?”那九在厨房里大叫,“将来结了婚,还不知怎么nuè dài我呢!”

“不要乱讲!”那十厉声说。

肖婷面色有点发红。

那九却不怕他,不一会儿从厨房里端出了吃的:“早做好了,怕凉,放在锅里来着。”

“我早饿了。”金甲少女说。

那九白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吃白食的。”

吓得那十和肖婷急忙用咳嗽声掩盖。

金甲少女不以为意,直接到桌边坐好。

“脸可真不小。”那九皱眉嘀咕。

“你真是我祖宗。”那十把她拉到一边,刚要责备,那九就说了起来:“我知道!她是大人物,是超人,得罪不起!”

“知道就好。”那十擦了把汗,认真地低声说:“咱们是真得罪不起她。你别看她现在这副样子,那天晚上……”

“知道了知道了。”那九不耐烦地推开他。

那十叹了口气,看看围着餐桌坐定的这三位少女,突然觉得自己家里可真是热闹。

第二天一早起来,那十便出了门,继续寻找着纸上记录的那些古董商。

一家家古董店走过去,那十始终一无所获。

心灰意冷下,有些无聊,找了家小饭店进去,点了两个菜,要了一瓶酒,借酒浇愁。

正喝着,见有个戴白手套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拿着个银色的扁酒瓶,一边走一边喝,步子微有些摇晃。

店里没有空位了,中年男人不等服务生说话,就自己走到那十面前,指了指他对面:“有人?”

“没。”那十摇头。

“好。”中年男人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拍着桌子叫服务生。

“您要点什么?”服务生急忙追了过来,躬身微笑。

“牛肉,三分熟。”中年男人说。

那十不理对方,自己慢慢吃菜喝酒。

“喝闷酒?”中年男人看着他问。

“算是吧。”那十点头。

“伤身啊。”中年男人摇头。

“来。”他说,“咱们两个一起喝,就不算是闷酒了。”

“那算什么酒?”那十问。

“萍水相逢有缘酒。”中年男人笑笑。

那十也笑:“好啊。”

他抬手,举杯:“敬萍水相逢。”

中年男人举瓶:“敬有缘。”

两人一同喝了一口,中年男人打了个酒嗝,浓烈的酒味熏得那十一皱眉。

“您之前没少喝啊。”他说。

“不多。”中年男人笑,“让我算算……从早上到现在……也只是二十几瓶吧。”

“二十几瓶?可真不少。”那十感叹。“这样烈的酒,您竟然没醉倒,真是好酒量。”

中年男人笑了,拍着桌子说:“好眼力!他们就不cd说我喝醉了。”

“这哪里算是醉?”那十摇头。

他用之做对比的,却是“二十几瓶”这一数字。的确,喝了二十几瓶酒之后走路只是微摇,还能正常和别人说话交流,确实不能算是醉了。

中年男人冲他竖起大拇指,然后低声说:“告诉你个秘密,我之所以一天到晚酒不离身,并不是贪杯。我是越喝酒越厉害!”

说最后一句时,还故意挑了挑眉毛,一脸得意的笑容。

他表情这么暧昧生动,那十自然是想到了“那方面”上去,于是一笑,点了点头,一脸心领神会的样子,举起杯:“敬越喝酒越厉害的人!”

中年男rén dà笑:“好好好!”

没多久,服务生将三分熟的牛排送了上来。中年男人放下酒瓶,拿起刀子在牛肉上划了一刀,立时皱眉:“服务生,你自己看,这是什么?”

“牛肉啊?”服务生答。

“屁!”中年男rén dà怒,一拍桌子:“三分熟的鲜牛肉,外面是棕色的,一刀下去,里面是粉色,最里面是鲜肉本色,还要有血渗出来才对。你自己看,这是什么东西?拿冷冻的牛肉来骗我是不是?”

服务生听得怔住。

老实说,他都不大懂这些,也不知客人说的是对是错。

那十冲服务生摆了摆手:“你忙去吧。”

然后对中年男人说:“大叔,这就是你不对了。”

“我怎么不对?”中年男人冲他瞪眼,“他用冷冻牛肉来骗我,难道他还对了?”

那十认真地说:“餐馆与餐馆不尽相同,就像人与人不尽相同一样。这里只是一家小餐馆,胜在价格便宜,而不是食材新鲜味道一流厨艺高超。您入普通的餐馆,却提上等餐厅的要求,自然是您不对。”

中年男rén dà感兴趣,问:“那怎么挑毛病才算对?”

“如果他们的食物不卫生,或者是上错了菜,又或者是味道差,您拍桌子骂人就没毛病。”那十说。

“这样啊。”中年男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用刀切下一小块尝了尝,微微一笑:“味道还算可以,勉强能吃。”

然后一拍桌子:“服务生!”

服务生吓得急忙跑过来。

“你这冷冻牛肉冻了几年了!?”中年男人厉声质问,“这口感简直差到了下水道里!你这样——把饭钱给我免了,我就不追究了!”

服务生慢慢收起了惶恐的表情,冷冷说道:“您想吃霸王餐就直说,别老拍桌子。拍坏了,怕您赔不起。”

说着往外走。

“干什么去?”中年男人质问。

“上街,看看有没有宪兵。”服务生答。

“别。”那十笑笑,对中年男人说:“您这顿饭我请。您别乱挑毛病了。”

“真的?”

“真的。”

“服务生!再来一份鹅肝,一份沙拉!”

“……听他的,我请。”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服务生嘀咕着走了。

中年男人看着那十,不住点头微笑:“好小子,男人就应该豪爽。你这么大方好客,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正在这时,街上一阵骚动,那十好奇,把头探出窗外看了看。

只见周身被铁甲包围,背后还有两条铁臂低垂的一个改造人,正大步走在街上,引来无数路人的惊呼称赞与关注。

第29章 另一个世界

当那十看到那人时,那人也看到了他。

刹那间,四臂人露出兴奋的表情,向着餐馆飞奔而来。

他如一阵风,疾行而至,竟然直接撞破墙壁冲入餐馆。

餐馆内尖叫声四起,有人被撞飞出去,有人被飞落的砖石砸倒。

“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他冷笑着,向着那十这边猛扑过来。

那十一时惊慌。

只不过是在人群之中看了你一眼,我就惹上这么dà má烦吗?

那十已经完成了炼体三段,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但他明白,在四臂人又或金甲少女这样的存在面前,自己还只是个渣渣。

跑?

他相信自己一定跑不过这个可以一蹦二十几米高的家伙。

要战斗吗?

打得过吗?

正在他迟疑不知如何选择时,中年男人站了起来。

“阴魂不散啊。”他嘟囔了一句,就突然向着四臂人冲去。

四臂人看到中年男人时大吃了一惊,但眼里随即放射出兴奋的光,四条手臂几乎同时舞起,化成了一片缭乱的影,将中年男人笼罩在这乱影之中。

中年男人的目光变得极为犀利,他突然张口嘴,一道烈焰便自他口冲喷出,化成一个大火球,瞬间将四臂人包围其中。

那十瞪大了眼睛。

他终于明白中年男人说的喝得越多越厉害是什么意思了。

四臂人惨叫一声,踉跄后退,四臂之影动荡,却不曾停息。

中年男人在那乱影之中,迈着仿佛醉酒一般踉跄的步子摇晃了起来,这摇晃的步法带着他快速来到四臂人近处。

他抬起手,以手为刀向前刺去,直接刺穿了四臂人那坚实的胸甲,透入对方胸膛之中,一把抓出一件东西。

四臂人踉跄后退,撞在餐馆的大橱柜上,一时,玻璃破碎,柜子崩散,墙壁被撞塌半边。

他倒在那一片凌乱之中,挣扎着想起来,但在短短几秒之后,便瘫了下来,再不能动了。

中年男人看着手中的东西,露出笑容。

“金属的。”他自语着,然后突然用力一握。

他手中那颗金属心脏,便被他握成了一团破烂。

那十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脑子里有些乱。

四臂人的厉害,他曾亲眼见过,在他看来,那就是超人。然而此时这强悍的超人,却像是一只不起眼的小蚂蚁,连碰都还没碰到中年男人一下,就这么死了。

那十不敢相信,中年男人的那只手竟然那么坚硬锋利,可以像切豆腐一样切开重甲。

但眼前事不是幻觉。

他怔怔地看着中年男人的手,突然发现那并不是普通人的手。

白手套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只是普通的手套,因此在这一刺之下,已然破损,露出了里面的金属手掌。

中年男人很快放下了手,用长袖遮挡了那手套破损处。

他转过身,冲那十一笑:“不好意思,不能赔你继续喝几杯了。”

“没……没关系。”那十机械地摇了摇头。

餐馆里的人早已吓呆,一个个躲在各个角落里。

方才招待中年男人的那个服务生全身颤抖,躲在柱后牙齿打战。

中年男人摇晃着走出餐馆,很快消失在人海之中。

那十也急忙顺着破洞离开了这里。

这算是吃了顿霸王餐吧?

他心里嘀咕。

此时他已无心再去寻找银针,只想赶快回家。

他们都是谁?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荒芜城中?

那十心中充满疑问,但乱猜也猜不出答案。他回到家里,看到金甲少女仍站在窗前,注视着外面,心中一震。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那九见那十回来,张口就问。

“嗯。”那十随便应了一声,过去敲响了金甲少女房间的门。

里面没有回应,那十又敲了几下,然后说:“你不出声,我就进来了。”

还是没有回应,于是那十推门走了进去。

金甲少女从窗前转过身,看着他,目光中有询问之色,但嘴上却没说什么。

“我今天碰到那个四臂人了。”那十说。

金甲少女有些疑惑,但很快明白了那十说的是谁,于是问:“他在哪里?”

“他死了。”那十说,“我在餐馆里碰见了一个很能喝酒还会喷火的中年男人,他只用一招就掏出了四臂人的心脏。”

金甲少女的眼神微有变化,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吧。”她转过身去。

“他是谁?你又是谁?你们是谁?”那十问。

“你曾说过,我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金甲少女说,“异界的事,不要多问,与你无关。”

“可你们侵入了我的世界。”那十说。

“你小心躲着就好。”金甲少女说。

“我只想知道你们会做些什么。”那十说。

“小心地活着吧。”金甲少女答。

这回答让那十的心情有些沉重。

出了金甲少女的房间,那十在客厅中坐下,喝了一杯水。

“没事吧哥?”那九过来问。

那十摇了摇头,然后回到房间里换了一身衣服,对那九说:“我还要出去。”

说着推门而出。

“神神秘秘的……”那九看着他的背影嘀咕,然后又忙自己的家务去了。

那十走在街上,脑子里还在浮现方才的一幕。

他曾以为,四臂人和金甲少女已经是改造人中顶级的存在,现在才知道,他们之上还有更强大可怕的存在。

一道火焰,一掌前刺。

只是两招,中年男人就轻易杀死了那个可怕的超人。

强者的世界,真是不可思议。

那十无法猜测他们来此的目的,也不知接下来荒芜城中会发生什么事。

但他知道自己应该抓紧时间做些什么。

变强!

要尽快变强!

他知道惊恐或猜测都对前途无益,自己唯一能把握的,便只有自己。

那么便不断向上吧。

只要变得更强大,不管这世界如何变化,不管身周会有多少不测渐至,自己便都可以应付。

他一家家地寻找着古董铺子,寻找着那似乎无人知晓的银针。

经过那条街时,他看到许多宪兵。

那家餐馆已经被封锁,持枪的宪兵围住餐馆,警惕地望向四周。

那十匆匆而过,没有谁注意他。

也许是今天这离奇惊人的遭遇给他带来了好运,在某个街角不起眼的小铺子里,他竟然发现了银针的线索。

铺子的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客人进门,他爱理不理,只在那里擦他的破茶壶。

那十本没抱什么希望,随口问了一句,老头子却抬起头。

“这种东西是古代医生治病的工具,现在很少人知道了。”他说。

那十眼前一亮:“您知道?”

老头子点头:“不仅仅是知道。”

那十急忙摆出恭敬的笑脸:“老先生,我很喜欢这种东西,您要是有的话,我可以出高价。”

老头子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高不高价倒没什么,不过我有些麻烦事,你要是能帮忙,白给你都成。”

那十双眼放光:“您说!”

“你认不认识什么拳手?”老头子问,然后说:“如果你能介绍我认识几个拳手,让他们答应教我小孙子拳法,一切都好说。”

那十看着老头子,笑得呼呼哈哈。

吓了老头子一跳:“有病啊?”

那十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老先生,我就是拳手。”

“你?”老头子瞪了他半天,气呼呼地说:“闲着没事拿我寻开心来了是不是?看你瘦不拉叽的样子,哪里像是拳手?”

“人不可貌相……”那十解释。

“滚滚滚!”老头子气愤挥手,“闲着没事拿我寻开心是不是?”

正说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健壮少年推门进屋,那十回头一看,发觉少年与老头子有几分相似,而且特意穿了一件印着巨大拳头的运动衫。

估计老头子说的就是这孙子。

“我回来了。”少年也不看老头子,随口说了一声,往里面就走。

“我真是拳手。”那十故意高声对老头子说。

少年一怔,停下脚步向那十望来,打量了一番后摇了摇头,不屑地一笑:“拳手?”

继续往他的里屋走去。

“你想让我怎么证明?”那十问老头子。

老头子看了看孙子,又看了看那十,一笑:“好办。小俊啊,你来试试他?”

少年停下,轻蔑地看着那十,说:“爷,别听他瞎吹。哪有体格这么单薄的拳手?肯定又是来骗钱的。”

“少年。”那十转过身,皱着眉,一脸的老气横秋:“人不可貌相啊!你以为长了一身腱子肉就是拳手了?”

少年胸口的肌肉跳了跳,愤怒地瞪着那十:“你讽刺我?”

那十笑容淡然:“不,是嘲笑你。”

少年大怒:“你找死!”

说着就冲了过来。

“到外面打去!”老头子急忙护住破茶壶,然后冲那十说:“这可是你自找的,打坏了我可不赔!”

“我如果赢了,怎么说?”那十问。

“到时再说!”老头子指着门外。

那十一点头,推门而出。

门前街上,那十和少年相对站定,少年举起胳膊,微一用力,两个肉疙瘩就隆了起来。

那十只是笑。

“我不喜欢你的笑脸。”少年说,“所以我会让你破相。”

“前提是你得有那个能耐。”那十说。

少年冷笑,突然冲了过来,一脚撩阴。

用不用这么狠啊?无冤无仇的,上来就断人子孙根?

而且你小子挺阴险啊,嘴上说着让我破相,动起手来却是招呼下三路。

不厚道。

那十抬脚,一脚把少年踢倒在地。

少年摔了个眼冒金星,愣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倒下的。

第30章 市井传说

“怎么样?”那十问。

少年爬了起来,晃晃脑袋,一脸愤怒:“你使了什么诈?”

那十心里很不高兴。

明明是你在使诈吧?

“再来!”少年大吼一声,冲上来就是两拳。

那十轻松闪过,一侧身,脚下一勾,只知向前猛冲的少年就摔了个狗吃屎。

鼻血长流的少年站了起来,一脸不服:“我自己摔的,不算!”

“再来。”那十冲他勾勾手指。

少年不住猛冲,然后一次次摔倒,却不知自己是怎么倒下的。

如此这般,没多久,这小子就再爬不起来了,躺在地上呼呼喘气。

“服不服?”那十问。

“不服!”少年叫,“是我自己摔的,我没败!”

那十摇了摇头,走进古董铺。

“怎么,没打?”老头子上下打量他,见他身上没伤,有些诧异。

“给你孙子点钱吧。”那十说。

老头子一脸不解。

“他好去治伤。”那十说。

老头子一怔,急忙跑出去,接着外面就是一阵大呼小叫。

那十背着手,从容地在铺子里踱步,欣赏那些他其实根本看不懂的古董。

不一会儿,老头子皱眉进了屋,冲着那十瞪眼。

“是你让我跟他打的。”那十一脸无辜。

“他找他的狐朋狗友去了。”老头子说。“年轻人,你最好小心些,这次被打伤的话,我可真不负责。”

“如果我打了他们呢?”那十问。

老头子冷笑:“少吹牛。”

那十凑过来,问:“我的本事你孙子见证过了,怎么样,够格教他打拳吧?”

“这些事,我不懂。”老头子说,“等我孙子亲口认了再说吧。”

那十心里一阵气。

这对祖孙倒真不愧是祖孙,一个熊德性,不认账。

没多久,门被推门,少年瞪眼走了进来,冲那十叫:“有没有胆子出来?”

“走。”那十一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铺子,绕到铺子后面的空地上。

空地上站着三个人,年纪都不大,但都比那十大。

三个人都极是雄壮,一个个肌肉隆起,不用发力就把衣服撑得鼓鼓囊囊的。

“听说你挺能打?”最高最壮的一个沉着嗓子问那十,故作老气横秋状。

“还好吧。”那十说。

“你打了我们的兄弟。”另一个说。

“那是他爷爷让的。”

“你还使诈!”

“那是这孙子放屁。”

少年大怒,没等发作,最高最壮那个一抬手:“啰嗦这些没用。你,上。”

三人中的一个舒展了一下胳膊,朝那十走去,冷笑道:“小子,我给你整整骨。”

说着突然伸手抓来。

那十站着不动,一脚踢在这家伙小肚子上,壮实的年轻人一个小腾空,像蛤蟆一样扑在地上,疼得冷汗直冒,站不起来。

那两个家伙一怔。

“下一个是谁?”那十望向两人。

“一起上!”最高最壮的那个大叫。

两人一起冲了上来,那十仍是不动,抬脚横扫踢在最先一个的膝弯,踢得那家伙身子一歪半跪在地,一侧身让开另一人的拳头,反手一拳砸在对方脖子侧面。

他没怎么发力,但对方也承受不住,歪着脖子踉跄着,被最先倒地的那家伙身体一绊,也摔在那里。

那十望向半跪着的那个,那人吓得急忙抱住脑袋,叫:“我都倒下了你不能出手了!”

“我跟你玩过家家呢?”那十白了他一眼,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他侧头看着少年,问:“还服不服?”

少年完全看傻了眼,一时张着嘴说不出话。

“你别得意。”歪着脖子的家伙爬了起来,身子还在打晃,如同在走醉步一般。

“有种你等着,我找我大哥来!”他叫嚣。

“我等着。”那十点头,走到一边,在一堆破砖上坐了下来,悠闲地哼着歌。

三人互相搀扶站了起来,少年要帮忙,被其中一个踢了一脚。

三人相扶而去,少年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

那十朝他勾了勾手,他犹豫一下,走了过来。

“叫什么?”那十问。

“布……布俊。”少年答。

“是不俊。”那十笑。

“那些真是你朋友?”他问布俊。

布俊摇头:“不……不算是。我是他们小弟,给他们跑跑腿,买买东西什么的……”

“勒索你啊?”那十恍然。

布俊脸色一红:“也不是。小弟孝敬大哥,不是应该的吗?”

“我给你当大哥如何?”那十问。

“这个……”布俊扭捏半天,说:“他们上面还有大哥,很厉害的,是真正的拳手。”

“哪有那么多真正的拳手。”那十笑。

“真的!”布俊说,“他们大哥是打地下黑拳的,可有名了,还和一拳小子交过手,连一拳小子都说他很不错呢!”

那十差点从砖头堆上出溜下去。

“一拳小子?”他问。

“是啊!”布俊双眼放光,“你一定听过吧?”

“没。”那十摇头。

“一拳小子你都没听过?”布俊皱眉,“你是不是拳手啊?”

“拳手就得知道他?”那十问。

“当然!”布俊提起一拳小子,一脸的崇拜,“那可是咱们荒芜城地下世界的骄傲!不论和谁交手,他都只用一拳。一拳啊!那些强大的拳手根本没机会见他第二拳!就算是地下格斗界的王者暴拳,一样也只能饮恨在他的拳下。”

“你挺崇拜他?”那十问。

“当然!”布俊点头。

“也不算什么吧。”那十说,“听说他后来不是输了?”

布俊的神色一下黯淡。

“他只输过一次!”半晌后他想出了说词,激动地说:“胜了那么多次,只输了一次,怎么能算是失败?而且许多人都说,那次只是一拳小子不在状态,又有点轻敌大意,所以才被对方偷袭成功而已。他早晚是要回来,重夺王位的!”

那十一顿笑:还重夺王位?

“你笑什么!?”布俊大怒,“他是我心中偶像,你敢笑他,我和你势不两立!”

“好,我不笑。”那十收起笑容,一脸严肃。

布俊冷哼:“我劝你快跑吧!不然等他们的大哥来了,你不死也得变残废!”

正在这时,先前三人中的两个先跑了过来,一左一右看住那十。

“什么意思?”那十问。

“怕你害怕再跑掉。”其中一个说。

“跑?”那十笑。“我还以为你们是找个借口就此跑了呢。”

“我们会跑?”一个说,“开什么玩笑!我们大哥这就过来,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我们大哥是地下世界有名的拳手,曾经和一拳小子打过的人物!”一个说。

“听起来好像挺厉害啊。”那十说。

“你现在最好仔细想清楚,一会儿怎么向我大哥求饶!”一个冷笑。

“你死定了。求神保佑吧。”一个阴笑。

那十望向远处,充耳不闻他们的乱叫,耐心等待着。

没多久,最高最壮的那个年轻人引着一个壮汉走来。

壮汉极是健壮,与他相比,这几个健壮的年轻人根本就不够看。

那十打量这人,隐约觉得有些眼熟,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那人走过来,瞪着布俊,问:“就是你?”

“不是他,是他!”引路人急忙指向那十。

“什么?”壮汉瞪大眼睛盯着那十,上下打量一遍,大笑道:“这么个豆芽菜,也能把你们dǎ dǎo?你们也太菜了!”

说着大步向前,瞪着那十,说:“小子,道歉,赔医药费,我也许就可以不动手。”

“对,赔医药费!”旁边人跟着叫,“不然就打死你!”

“我们伤得可重了,你至少得赔个几百……不,几千医药费来!”

“害怕了就赶快拿钱,拿晚了打断你一条胳膊,再晚打断一条腿!”

那十看着壮汉,不理那些小子的叫嚣,问:“听说你跟一拳小子打过?”

壮汉听着他的声音,有点疑惑。

他上下打量那十,突然一把抓过最高最壮的年轻人,将他上衣一把撕碎。

年轻人吓得面无人色,捂住胸口惊叫:“大哥,你这是……”

壮汉没理他,把那衣服撕下一条,又撕出两个洞,递给那十:“兄弟,麻烦你戴一下让我看看成不?”

语气已经没先前强硬了。

那十一笑,接过戴在脸上,抬头看着他,说:“我看你有些眼熟啊。”

壮汉立时打了个机灵。

“大哥,收拾他啊!”赤着上身的小子在一旁催促。

“我收拾你大爷!”壮汉咆哮着,一把将那小子抓过来,啪地一个耳光抽得那小子原地转了三圈。

“你们这群不长眼的东西!”壮汉暴叫着,把那两个小子也抓了过来,一人抽了一个耳光。

三人像陀螺一样转着。

布俊看得目瞪口呆,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壮汉脸上堆笑,走到那十面前,躬着身子说:“一……”

那十抬食指在嘴唇上一竖:“别乱叫。”

“是是是。”壮汉立时明白,“大哥,这三个狗东西竟然招惹您,真是找死。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们。”

那十一指布俊:“他们三个老欺负他,怎么办?”

“狗东西!”壮汉大怒,过去又是一人一巴掌,把旋转的三人抽停下,然后一个个揪着头发丢到布俊面前,指着布俊叫道:“你们三个狗东西记住,他今后就是你们的大哥!敢对大哥不敬,老子就打断你们的狗腿!”

三人眼冒着金星看着布俊,一时都傻了眼。

布俊傻眼得比他们还厉害。

第31章 银针在手

“叫大哥!”壮汉怒吼。

三个人乖乖的低头弯腰,冲着布俊叫了一声大哥。

“兄弟,怎么样?”壮汉一脸媚笑地问布俊。

“这个……”

“不满意我再揍他们!”

“不……不用了!”布俊急忙摆手。

“今后他们敢对你不敬,只管来找我,我收拾他们!”壮汉笑着报上了地址。

“好……”布俊哆嗦着点头。

壮汉又跑到那十面前,笑问:“大哥,您看这事处理得怎么样?”

“挺好。”那十点头。

“你们三个,还不快滚!”壮汉冲那三个暴叫。

吓得三人急忙飞奔跑远。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布俊一脸怔怔地看着那十问。

那十一笑,望向壮汉。

壮汉立时会意,指着那十说:“小子,你还不知道大哥的身份?告诉你,这就是名震咱们整个荒芜城地下格斗世界的第一拳手,堂堂拳皇,一拳小子大哥!”

布俊吓得一个哆嗦,差点跪下。

“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壮汉冲布俊笑。

“没什么事了,多谢。”那十冲壮汉摆摆手。

壮汉会意,但又忍不住凑过来低声问:“一拳大哥,最后那场委屈您了。您不打算什么时候再把这面子抢回来吗?”

“这种面子要不要所无谓。”那十说,“那也不是我想要混迹的世界。不过是当时手头缺钱,赚几个钱花而已。”

“大哥是胸有大志的人啊!”壮汉感叹,又说了几句好话后,告辞去了。

布俊看着那十,那十看着他。

半晌后,布俊咽了口口水,拘谨地走过来行了个礼:“一……一拳大哥!”

那十点头,问:“现在服不服?”

“服!”布俊激动起来,“当然服!我刚才就跟您说了,您是我的偶像!”

“偶像问你点事,你不会说谎吧?”那十问。

布俊急忙点头:“您问!”

“你家里有没有古董银针?”那十问,“大致这样……”

他随后掰碎了一块砖,用尖角在地上画。

却不知这不经意的举动,看得布俊一阵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偶像果然是偶像!

这么结实的砖头,在他手里简直就像块饼干似的!

厉害!太厉害了!

“看这里!”那十跺跺地面。

布俊急忙仔细看,看了半天直皱眉:“好像没见过。”

“你爷爷骗我?”那十瞪眼。

布俊一阵紧张,说:“您别急,我去问我爷爷!”

“走。”那十点头,跟着布俊到前面进了屋。

“爷!”布俊过去,吵着问:“您是不是说咱们家里有银针?我怎么没见过?你是不是骗人?”

老头子见那十啥事也没有,一时有点发怔,布俊吵着他要银针,他急忙摆手:“别闹别闹,这个倒真是有……”

“那快拿出来啊!”布俊大叫。

“等等!”老头子看着那十,“你小子……真是拳手?”

“什么小子!?”布俊急了,“人家是荒芜城里都有名的拳手,你别乱叫!”

老头子吃了一惊,那十冲他嘿嘿一笑:“老爷子,银针呢?”

“银针嘛,有倒是有。”老头子咳嗽一声,开始拿架子。

“在哪里?”布俊急忙问。

“没你的事。”老头子将他推开,冲那十笑:“这些东西可是古董中的古董,宝贝中的宝贝……”

那十皱眉:“你先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要是能给布俊介绍拳手……”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老头子老神在在地念叨着古语。

不带这么玩的吧?

那十有种被人涮了的感觉。

“你这里有多少?”他压着火气问。

老头子伸出一只手掌:“五枚。”

“只五枚?”

“你还想要多少?五枚很多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大白菜?这可是古董、古董!价值连城!”

“到底多少钱?”

“这个得容我再想想。”

那十瞪着老头子,老头子悠闲自得地擦茶壶。

真是人老奸马老猾啊!

这老家贼!

那十气哼哼地离开了古董铺,留下布俊在那里跟老头子磨叽发脾气。

回到家时,天也快黑了,肖婷出去学射击也回来了,正和那九一起张罗晚饭。

金甲少女推门而出,张口就是那句:“我饿了。”

“死要饭的!”那九在厨房里嘟囔。

肖婷吓得急忙捂她嘴。

“怕什么?”那九不以为意,“你们不在家时,我骂得比这狠。”

金甲少女走到餐桌前坐下,看了那十一眼,问:“心情不好?”

“嗯。”那十应了一声,也坐了下来,“遇见了一个可恶的奸商。”

金甲少女没有接话的意思,只是在那里呆坐着,那十看看她,见她没有聊天的兴趣,知道她只是随口一问,就没再往下说。

不久肖婷和那九端来饭菜,几人边吃边聊,那十说起今天古董铺的遭遇,肖婷说:“你不应该这么着急。古董商人就是这样,你越着急,他越不急,等着不断往上抬价。”

“真是奸商。”那九嘀咕。

“他们这一行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肖婷说。

“我可跟他耗不起。”那十皱眉。

“你不说他那个孙子挺听你话的吗?”那九说。

“还好。”那十点头。

“让他偷出来给你!”那九说。

“你这想法很是有创意啊。”那十皱眉。“跟谁学的?”

“你呗。”那九指着他。那十一阵无语。

“管他怎样,有用就好。”那九说,“到时你教他孙子几招拳法,就当银针是学费了。”

“也好。”那十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那十来到古董店前等着,不久见布俊出来,便隔着街向他招手。布俊见到他,立时满面喜色,急忙跑了过来。

“昨天我跟我爷爷吵了一架……”他说。

那十摆手:“交给你件事,能做好吗?”

“能!”布俊立正敬礼。

“打听好银针的事,然后把它给我偷出来。”那十说。

“保证完成任务!”布俊答应得极是痛快。

“明天这个时候我来取。”那十说完,转身而去。

“一……”布俊刚想叫“一拳大哥”,但想到那十不想被别人知道这事,就急忙追上去,谨慎地问:“偶像,您能教我打拳吗?”

“可以教你几招。”那十点头。

布俊一脸欣喜,敬礼后跑了。

第二天一早,那十早早过来,等了许久,才见这小子鬼鬼祟祟地出了门。

他向布俊招手,布俊急忙跑了过来,将一个筷子盒般的小木盒递给那十:“都在这里了。”

那十打开一看,只见有五枚细长银针整齐地排列在盒子里,正是武道总述上画的那种刺穴银针。

“太好了!”他拍拍布俊的头,“小子干得不错!”

“什么时候能教我打拳?”布俊一脸兴奋。

“现在。”那十说。

将布俊带到古董铺后面的空地,教了他一些站桩的技巧,不想这小子却不识货,一脸不满意地嘟囔说学拳为啥却要傻站着。

那十自然也没打算教他什么系统的拳法,干脆投其所好,教他如何出拳踢腿,又陪他练了一会儿。

习武这种事,只有在真正的对抗中进行才有成效,有那十陪他练,他自然能找到进步的感觉,练了两个小时,极是兴奋。

跟他分手后,那十回到家里,在房间里拿着银针看了又看。

这东西扎进身体里,不会出血?

一定很痛吧?

那十犹豫了片刻,终还是没有勇气直接扎自己。

武道总述里讲得明白,许多穴位很是关键,如果搞不好一通乱扎,可能不但不会打通经络,还会自伤其身,到时再落下什么毛病,得不偿失。

得找人在他们身上试验试验。

那十琢磨。

找什么人呢?

这是件令人发愁的事。

突然间,他想起了不久前夜里的遭遇。

铁渣街也好,金砂区其他地方也好,一到夜里,就有某一类人四处流窜,挑选喝醉的人或是落单的人下手。

就是他们了!

那十早就干惯了黑吃黑的事,现在不过是捡回老本行,轻车熟路。

入夜后,那十出了门,专挑那些黑暗的小巷转,结果一无所获。

这些抢劫犯都怎么了?

这是停业整顿呢还是怎么着?

转了一个小时,别说抢劫的,就连个小偷也没遇上,这让那十心里十分郁闷。

金砂区的歹徒们集体学好了吗?

他很郁闷地想了半天,最后决定去星光区。

那里是赌徒的天下,输光了钱走投无路的家伙们,往往会铤而走险,临时转职为小偷或强盗。

想找这类人收拾,并不难。

一路来到星光区,他特意去买了一瓶劣酒,用酒漱口后,呼吸间就带上了酒气。

在街上一路晃悠着,又假装到小巷中呕吐,结果真引来了两个歹徒。

两人拿着bi shou,刚把那十逼入小巷深处,便被那十一脚一个踢倒在地,疼得捂着小肚子吸凉气。

“疼得厉害吧?”那十关切地问。

“疼……疼……”被问的那个流着泪点头。

“我给你治治?”那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人疑惑地看着那十,接着就见这家伙从怀里掏出个盒子,从盒子里拔出一根很长很细的银针。

不片刻后,惨叫声就在小巷中响起。

这声音,被淹没于主街上喧闹的歌声与赌场中的乐曲里。

“乱叫什么?难道扎得不对?这不是很对嘛,中府穴不就是这里……哎哟,抱歉,可能扎偏了几厘米……”

“咦?zhēn ci伏兔穴应该不是这种反应啊?哟,弄错了弄错了,太向上了,不好意思啊……”

两个歹徒蜷缩在地上,被这个nuè dài狂折磨得凄惨无比,生不如死。

第32章 猎魔工会

第一夜的尝试,让那十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银zhēn ci穴是个高深的技巧,可比炼体难得多。

拿自己的身体练习认穴,绝对是脑子进水的表现,拿别人来练手,真是个好主意!

那十自己暗赞了自己好几遍。

白天时候,又跑去教了布俊些拳脚,问起他爷爷的事,布俊咧着嘴乐,说老头子跟他发了一夜的火,现在气得正在床上躺着,铺子也没开门。

“你问问他想要多少钱,我给。”那十说。“你偶像不是没钱的人。”

“这是我孝敬您的,哪里能要钱?”布俊小嘴极甜。

在这里耗了两个小时,转眼也就差不多中午了。那十回家跟妹妹和金甲少女一起吃了午饭,下午没出门,躺在床上琢磨着银zhēn ci穴的事。

他试着用银针扎了自己几个穴位,因为有了昨夜的经验,所以没有出错,但还是疼。

他龇牙咧嘴,心说:走捷径这东西快是快,但老实说,可比一步步练要苦得多。

到了晚上,再度出门,潜伏于夜色之中勾引着猎物。

天底下的坏人太多了,没几分钟就有几个抢劫犯又落到了他的手里,被他拖到偏僻无人处好一通扎针。

几个人被扎得欲哭无泪,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打着哆嗦求他:“大哥,我好歹是条硬汉,要不您就直接给我一个痛快吧。”

“要痛快?好,扎这里应该会很痛快。”

“妈呀!大哥,光是痛,没有快呀!”

“大哥,你放过我吧,我口袋里的钱都给你。”

“你大哥我不缺钱。”

“大哥,你缺啥跟我说一声呗?我能给的都给你。”

“你可真是好人,好,那你让我多扎几下就好。”

“大哥别扎了,痒,痒死了!”

“痒?痒就对了。咦?痒到要死似乎不大对。嗯,这么扎可能能解痒,你别急着死,我给你治……”

“大哥你还是杀了我吧,用我的刀就好,我的刀快……”

……

一夜辛苦,那十又有了不小的收获。

但离能在自己身上试针的程度,还差了不少。武道总述中记载的人体穴位有七百多个,光是认准这些穴位,就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

白天时候,那十上午去教布俊打拳,下午在家呼吸吐纳练内功,晚上则跑出去害人。

一连几天,布俊的拳法进步越来越大,那十的针法进步也是飞快。

这俩人天天都是拿活人练习,一个是面对高手不用怕误伤招招可全力出手,一个是面对不相识的歹徒不用心疼对方针针想怎么扎就怎么扎,再笨的人进步也慢不了。

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那十的针法越来越得心应手,自觉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完成针法的“修炼”了。

这天晚上,照常出门,引出三个劫匪后全都dǎ dǎo,然后拖到了僻静处。

“今天要练一点之前没练过的。”他呵呵笑着说。

“暗夜狂魔,终于抓到你了!”

突然间一声厉喝,把那十吓了一跳。

接着,无数灯光从四面八方射来,晃得那十直皱眉。

几十个人从黑暗中涌了出来,占据四方,将那十团团包围。

屋顶四处,都有人举着煤油大灯,对准那十。

还有两辆车开了过来,用车上的煤油大灯照着暗巷,一时间,四周如同白昼。

那十皱眉望去,发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

那些人都是曾被他用来试针的劫匪。此时,这些人一个个咬牙切齿,仿佛见到了杀父仇人,一个个拎着砍刀,抓着bi shou,提着大棍,对那十虎视眈眈。

“哟,人不少嘛。”那十手搭眼罩,微微一笑。

“暗夜狂魔,今天就是你的末日!”有rén dà喝一声。

那是一个络腮胡大汉,穿着一件大貂皮衣,脖子上挂着手指粗的金链子,身形如熊。

“阁下是什么人?”那十问。

“猎魔工会会长,熊奇!”对方答。

还真是熊。

那十乐了。

“猎魔工会是个什么组织?”他满心好奇地问。

他只听闻过魔法工会,这个猎魔工会的名头却向来没听过。

“就是狩猎你这暗夜狂魔的工会!”熊奇叫道。

“我?”那十怔怔指着自己的鼻子,“暗夜狂魔?”

“可不就是你!”无数人愤怒地大吼着。

“兄弟们,今夜,我们终于可以报仇了!”有rén liu着泪大叫。

“必要手刃此贼,方解我心头之恨!”

“暗夜狂魔应该被千刀万剐!”

“不,千刀万剐也难偿还我们的痛苦,应该把他剁成肉酱!”

那十一脸诧异:至于这么恨我吗?还剁成肉酱……你敢吃啊?

“各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一脸真诚地解释,“我其实只是看出你们身上有隐疾,因此想用我微末的一点医术,来为大家驱走病魔,带来健康与幸福……”

“别放屁了!”

“你这混账东西,可害苦我们了!”

“如果不是熊奇大哥将我们团结起来,结成工会,我们日后还会再受你的害!”

“今天就是你的末日,暗夜狂魔,去死吧!”

人们一通大呼小叫。

“熊奇是吧?”那十望向那个络腮胡子。

“是。”熊奇缓缓点头,挺着胸,双手叠放在腹部,一副黑帮教父的作派。

“我看你病得也不轻。”那十认真地说,“正巧我刚学了一套古传的银zhēn ci穴疗法,来来来,我给你治治?”

“打死他!”熊奇厉喝一声。

“上啊!”

几十人狂呼乱叫着,挥舞着手里的家伙向那十冲了过来。

小巷里一时乱成一团。

十几分钟之后,熊奇带着大家跪在那十面前,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了最真诚的笑容,五大三粗的熊奇甚至眨巴着眼睛,装出一副可爱状,细声细气地说:“大哥,早知道您是好人的话,我们哪里会抗拒呢?您说个地方,我们排着队过去让您给我们治病,也省得劳动您老人家大驾……”

那十坐在一辆蒸汽机车盖子上,目光扫过这几十个绵羊一样的凶徒。

“承认自己有病了?”他问。

“有病,是有病!”

“病得还不轻呢!”

“多亏上次大哥您帮我治过,现在好多了。”

“小弟一直感激涕零,想要报复……不不不,是报答,却苦于找不到大哥,只好出此下策,跟着他们一起,只求能见大哥一面,当面道谢……”

那十乐得岔了气:“就你这番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不信?”

那人一脸尴尬。

“大哥,要不……您给我治治?”熊奇艰难地开口。

他不是贱皮子,实是被打怕了,只怕自己这个领头的会被暗夜狂魔干掉,干脆来一招苦肉计,自我牺牲以讨好对方。

那十打量他那张脸。

右眼肿成大包,眼睛变成一条缝,鼻子歪在一旁不住流血,咧开的嘴里少了好几颗牙……

“哎呀!”那十感叹一声,“你这伤得真是不轻,我得好好帮你治治才是。”

熊奇打着哆嗦,却强装出笑脸,痛苦无比。

“过来。”那十拍拍车盖。

熊奇费力地站了起来,来到车边。

“坐下。”那十再拍车盖。

“不敢,不敢。”熊奇一个劲谦虚。

那十一脚把他踢倒,再拍:“过来,坐下。”

熊奇咧嘴站了起来,老实地坐到了车盖子上。

那十打量猎魔工会会长大人的脸,认真地说:“放心,扎上一针,保证没有后遗症……”

络腮胡子欲哭无泪,在心里不住骂自己:我是有多蠢?

以为趁暗夜狂魔肆虐,这些小混混束手无策的当口,搞出这么个工会来,就可以将这些一盘散沙团结在一起,形成一方势力,自此我为老大,却不想竟然撞上了这么个硬点子……

苍天啊!

我这是什么背运啊?

那十取出银针,呵呵一笑。

跪在地上的几十人同时一打哆嗦。

那针,让他们想起了过去日子里的某一夜。

熊奇还没尝过这滋味。

“衣服脱了。”那十下令。

“啊?”

“快点。”

“大……大哥,你还好这个调调吗?在下容貌不佳,大哥还是……”

“少废话!”

“大哥,不行啊,不能这样啊!哎哟,嘿嘿,啊!呵呵……”

一连串奇怪的叫声传来,几十个跪在地上的歹徒泪流满面:对,就是这样,就是这种痛苦,会长,您终于也尝到了……

半个小时之后,赤着上身全身抽搐的熊奇倒在车盖子上,连shēn yin的力气也没有了。

那十满意地收了针,望着众人。

几十张谄媚的笑脸迎来。

“刚才你们会长说,要组织你们排着队找我去治病,都听到了吗?”那十问。

“听到了。”众人抢着回答,纷纷点头。

“等他醒了告诉他,明天我会在星光区和黑岩区交界处挂招牌,公开治病。”那十说,“让他组织好猎魔工会的诸位,依次去我那里治病。少到一人,我就多扎他一针。”

几十个家伙大眼瞪小眼,然后一起打哆嗦。

这场面,也很壮观。

那十抬手伸指,指点众人。

几十人急忙低下头去,一脸谦卑。

那十跳下车盖,扬长而去。

真好玩。

他边走边笑。

第二天,他特意跑了一趟市场,买了凉棚和条幅,找人在条幅上写了“银针神医”四个字,带着来到星光区和黑岩区交界处,随便找了处宽敞地方,支起凉棚和条幅,坐在那里等。

半小时后,几十人的伤者大队浩浩荡荡而来,把路人吓了一跳。

第33章 银针神医

鼻青脸肿的熊奇笑着上前,冲着那十鞠躬,叫了声大哥。

那十摆手:“叫我神医。”

“是,神医大哥。”熊奇忙说。

那十捂额头。

“既然你们这么配合,我也不好意思再伤害你们。”他摇头后,打量众人,诚恳地说。

众人一阵毛骨悚然。

“这样吧。”那十对熊奇说,“把你们猎魔公会的成员,登记造册,我每天点五个人医治,其他人可以安心休息。怎么样?”

“那好,那好!”熊奇想起昨夜,忍不住全身打哆嗦,低头凑近那十,用极低的声音说:“神医大哥,您看,我这么全心全意为您服务,我的那份是不是就免了?”

“免了。”那十一笑。

“多谢神医大哥!”熊奇一脸欣喜。

转过头,趾高气昂地开始指挥众人排队登记。

熊奇原本就有十来个小弟,在众人中算是身材健硕的,此时帮着指挥众人,好不威风。

昨夜交手,让那十知道熊奇这家伙很有两下子,也能算是半个拳手,他那些小弟也都会个三拳两脚的,在混混里算是能打的。

也正因此,他才盯住熊奇,让他带众人主动过来挨收拾。

这也让他悟出一个道理——上御下,没必要事必躬亲,选几个有能力的人,放心安排下去就好。

自己只要看好这几个有能力的人,多大的队伍都能带好。

如此,省心又省力。

猎魔工会的核心成员当然是熊奇的人,剩下的都是原来混迹这里的小混混与抢劫犯、小偷,加在一起有七十多号人,人数也不少。

众人一起排号,平均半个月才轮一回,大家算算,也能接受。

实在也是不能不接受。

一方面,自己已经加入了猎魔工会,这时退出,等同叛徒,熊奇必定不会饶了自己。

另一方面,自己若是不同意,暗夜狂魔……不,银针神医必然也不会答应,到时让熊奇盯住自己,不用打也不用骂,只是限制自己活动,自己哪里还能干老本行?如此,饭碗等于就丢了。

诸人有苦难言,只好不言,见反正也不是自己一个倒霉,便干脆认命了。

这么一来,那十也省了不少心,越看熊奇越顺眼,觉得这真是个大好人。

熊奇为诸人排好了次序,然后问那十今后是不是天天在此“医治”,那十想了想后说:“当然不成,总得有间屋子吧。不用大,但至少得有一间。”

“交给小弟!”熊奇一拍胸脯。

一通忙活后,熊奇把自己的据点给腾了出来,恭敬地将那十请了过去,把那十那“银针神医”的条幅挂在外面。

“那个东西就收了吧。”那十说。

“不,得挂着。”熊奇一本正经地说,“这代表着猎魔工会的本部。”

那十一笑,随他去了。

既然对方已经成了自己的“病人”,那十也不好再胡乱扎针。好在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把针法练得差不多了,只是还要再加深功力而已。

五个人被他一人排了一小时,轮流上阵,每人的前半小时都被他扎得鬼哭狼嚎,后半个小时则转忧为喜,舒服无比。

他前半个小时里,先用对方试针,尝试不同穴位被不同手法ci ji后人的反应,后半个小时则是按武道总述中记载,为他们疏通经络。

这样一连半个月,他的针法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准确无误,自觉可以向自己下狠手了。

但他却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银针数量不够用。

只是疏通经络,五枚银针没有问题,但他是要打通一道道经络,开辟出内气通道,这五枚银针就捉襟见肘,完全不够用了。

为此他愁了好几天,发动猎魔工会的人四下寻找,但也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拿这些人试验,想找到一条用五枚银针打通道道经络的方法。

这天,熊奇眼见一个个挨针的人先是龇牙咧嘴地忍受,再是挤眉弄眼地享受,心里在一时好奇,忍不住推开一个刚享受完的家伙,冲那十咧嘴笑:“神医大哥,您能不能给我扎几针?”

“你不是求我不要扎你吗?”那十问。

“这个……”熊奇老脸一红,“我看他们挺舒服的,也想试试。”

“好呀。”那十笑。

熊奇觉得神医大哥笑容有点阴森,满心忐忑地坐了过来。

然后就被扎得欲哭无泪。

那五个轮值挨针的看在眼里,分外开心。

会长大人,您也有今天?

那十正扎得起劲,突然有人推门而进。看门的会员大怒,厉喝:“谁?不知道敲……”

话没说完,就吓得呆住,急忙站起来。

那十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宪兵站在门口,正冷冷地望着自己。

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

可惜那十早在很久之前就做了亏心事,光人就杀了好几个,此时见到宪兵,多少有些含糊。

他将熊奇身上的针拔了下来,仔细收起,冲宪兵一笑:“长官有什么事?”

“你就是那个什么银针神医?”宪兵问。

“是我。”那十心里一惊。

“跟我来。”宪兵招手。

“请问长官是有什么事呀?”那十问。

“跟我到宪兵队里走一趟!”宪兵厉声说。

熊奇一惊,低声说:“神医大哥,你做啥坏事了?”

“滚。”那十踢了他一脚,“有坏事也是你们做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那十硬着头皮站了起来,跟宪兵走了出去。

星光区的宪兵队,大院森严,阁楼巍峨。那十跟着宪兵一路向内,来到一间办公室前,宪兵让他在外面等候,自己进去报告。

那十琢磨着应该不是自己犯了什么事。

不会跟猎魔工会有什么关系吧?

不多时,宪兵出来,将那十请进了办公室。

落地窗前一张大办公桌,有一位宪兵队长正在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地问:“你是医生?”

“不算是。”那十说,“只是懂一点古传的银针疗法而已。”

宪兵队长抬头看了那十一眼,见那十这么年轻,微有些惊讶。

那十见这这宪兵队长看上去只二十多岁年纪,也有些惊讶。

“你很年轻。”宪兵队长说。

那十心说:你也不大。

“我听街上的混混都在传,说你针法如神。”宪兵队长说,“有些人多年的关节炎肌肉酸疼什么的,都被你扎好了。是这样?”

那十一怔,心说:我怎么不知道?

“倒有可能。”他急忙说,“但找我扎针的人太多了,我没法进一步跟进,所以他们好没好,我却不知道。”

“有趣。”宪兵队长看着他,问:“为什么给他们治病,还不收钱?”

那十一惊,心说:对啊,我怎么不管他们收钱呢?

再一想:我逼着人家过来挨针还收人家钱,这跟抢劫有何区别?扯淡,不能干。

表面上恭敬地回答:“长官,其实这门手艺虽然是祖传,但我也是刚开始接触,自己对自己都没信心,所以不敢乱找人来试针。这些人都是街头的混混,就算扎出毛病也没什么大不了,扎坏了他们也算是我对城市治安做贡献了。所以……”

他笑笑,话没说尽。

宪兵队长点了点头,说:“多年的老关节炎,你治得了吗?”

“不敢保证。”那十说,“但可以试试。”

“改造人的关节炎,你治得了吗?”宪兵队长问。

那十一怔:“改造人也有关节?”

“你管那么多!”宪兵队长瞪眼。

“可以试试。”那十想了想后说,“但不敢保证。”

“治好有赏。”宪兵队长说,“治不好的话……”

他冷笑:“你先前在本区内聚众ji hui,事先却并没有得到宪兵队的批准,这可是重罪!”

“长官,冤枉啊!”那十知道他指的是那天猎魔工会一众伤员跟自己见面,登记造册的事。

“那是他们来找我,可不是我……”他急忙解释。

宪兵队长皱眉打断:“只要治得好,你就可以没事。”

“我尽力。”那十叹了口气。

“我叫米雷,神医叫什么?”

“那十。”

“什么?”

“那里的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的十。”

“你这番介绍法,作家可以拿来凑字数。”

“是啊,呵呵。”

宪兵队长米雷站了起来,高声吩咐备车,随后带着那十向外而去,坐上一辆蒸汽机车,吩咐司机向城中某处开去。

在星光区一条不起眼的街上,车喷着白烟停了下来。米雷带着那十下了车,进入街边一座老房子里。

有老仆人迎上来问好,米雷点了点头,引着那十来到楼上。

“小雷吗?”楼上某个房间里传来一个低沉雄浑的声音。

“是我,师父。”米雷笑着回答。

“进来吧。”

米雷带着那十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大沙发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健壮老者。

老者是个改造人,但他的四肢都不健壮,甚至连普通人都有不如。

那十惊愕地发现,他的下肢虽然和金甲少女的腿差不多,但上肢只是简单的框架结构,并没有太多的金属物。

这样的肢体,只能勉强维持日常行动,根本无法用来战斗。别说是改造人,就算是普通人拿大棒用力一击,也能将这样的肢体打得弯折变形。

怎么还有这样的改造人?

他心里奇怪,却又突然想起了那个戴白手套的中年男人。

不会这位老伯也是个高手吧?

那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第34章 传奇人物

老者骨骼粗大,身材健硕,可以想象,当武装上真正的钢铁四肢时,会有多威武。

他眼泛精光,望向米雷,问:“工作时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里是我的辖区,这是日常巡视。”米雷说。

“勉强可以算吧。”老者说。“那就不骂你了。”

“介绍一下。”米雷向那十说,“这是我的师父,前星光区宪兵队分队长,庞柯先生。”

“庞柯先生?”那十吃了一惊。

他过去听过关于此人的市井传闻,很有点传奇色彩。

庞柯与那些只知道牟取私利的宪兵不同,嫉恶如仇,以正义为座右铭,常以雷霆手段对付黑帮与罪犯,令荒芜城的地下世界不时闻之丧胆。

但正因为他太过强硬,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官职一降再降,最后被降到星光区,成了星光区宪兵大队的一名分队长后,终于沉寂,再无人听过他的传闻。

没想到,那十今天竟然能见到这位传奇人物。

庞柯看着那十,问:“你知道我?”

“当然。”那十说,“您的传奇一直在坊间流传。”

“哪有什么传奇。”庞柯叹了口气。

英雄迟暮,壮心已逝。

他现在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老人。

“师父,他叫那十。”米雷介绍,“是擅长古传银针医术的医师。”

“医师?”庞柯一怔,“你带他来,是要给我看病?”

“您的关节炎,也许可以用这种方法来医治。”米雷说,“我听街上的混混……”

庞柯摇了摇头:“小雷,不要费这种力气了。没用的。”

“没试过您怎么知道?”米雷说。

庞柯看了那十一眼,问:“你今年有十八岁?”

“十六岁零几个月。”那十说。

“小毛孩子!”庞柯笑笑。

“师父,您别看他年轻,但是真有一些手段。”米雷急忙说,“街上的混混……”

“不要总提街上的混混。”庞柯皱眉,“你的职责所在,是让街上没有混混!”

“是。”米雷低下了头。

这老爷子,脾气挺暴,不过真如传闻一般,嫉恶如仇啊。

那十打量老人,琢磨着他的关节在哪里。

“您这么说就不对了。”他高声说。

庞柯看着他,问:“哪里不对?街上有混混存在,不是宪兵的失职?”

“我指的不是这个。”那十说,“您不能以貌取人,更不能以年龄取人。”

庞柯冷笑:“我还用不着你一个毛孩子来教训!你走吧,你那套招摇撞骗的本事,用来对付那些无知混混还可以。对付我?哼!”

他语气生硬,令人不快。

那十不喜欢这样的人,但他不打算就此离去,因为自己还缺银针,而凭自己的力量真的很难再找到线索。

宪兵终究是官家人,路子应该更广,而且眼线必然遍布全城,非街头混混可比。他觉得这是一次机会,想借这次机会让米雷帮自己寻找银针的下落。

但想让米雷出力,自己就必须先有所表现,至少得让米雷看到治好庞柯的希望。

“技艺高低不在年龄。”那十说,“否则这世上,就没有年轻才俊这一说。”

“你能算才俊?”庞柯冷眼看着他。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是?”那十说。“您的大名,我小时候就听过,一直以为您这种坚持正义刚正不阿的人,必是通情达理的人,没想到……哼!”

他也哼了一声。

庞柯没生气,反倒来了兴趣,问:“你那手法跟谁学的?”

“祖传。”那十说。

“你父亲呢?”庞柯问。

“我十二岁时过世了。”那十说。

“抱歉。”

“跟您又无关,您道什么歉?”

“那是谁传给你的医术?”

“家传医书。”

“这么说来,根本没人手把手教你?”

“何必别人手把手?进化论里说,人类是由古猿进化而来,那最初的古猿,又有谁教它穿针引线,谁教它刀耕火种,谁教它使用工具?”那十一连串反问。

米雷听得直冒汗,生怕那十激怒师父。

他倒不怕那十挨揍,他是怕师父生气之后拒不就医。

庞柯却笑了。

“你小子挺有意思。”他说,“可是没人教你,你怎么知道自己琢磨出来的这些手法是对是错?”

“我的手法不是靠别人教出来的,而是靠自己不断摸索经验练出来的。”那十骄傲地说,“我一直在拿星光区的混混们练针,靠实践总结出了我自己的针法,百试百灵。”

“这就是我一直想跟您说的。”米雷急忙插话,“那些混混中有许多人原本有病在身,都被他给扎好了。我这才敢带他来见您。”

庞柯打量那十,忍不住问:“街头混混什么德性,我自然知道。他们就甘心让你拿他们练针法?”

那十一笑:“当然不。他们是被我打怕了,被逼无奈。”

“有意思!”庞柯来了兴趣,慢慢站了起来,“你懂拳法?”

“凑合吧。”那十说。

“来,向我出拳。”庞柯抬手,冲那十示意。

“师父,您……”米雷急忙上前拦住,“您lǎo máo病又犯了!您现在的身体……”

庞柯一怔,然后叹了口气,看看自己这脆弱的四肢,重又坐下,对米雷说:“你试试他,让我看看。”

“可以吗?”米雷问那十。

“来吧。”那十一笑。

兄弟,我是荒芜城地下格斗场的帝王啊!

放心长官,我会手下留情的。

米雷清理了房间,空出了一大片地方,然后站定,冲那十点头:“全力攻过来。”

“打伤长官就不大好了。还是长官来打我吧。”那十诚恳地说。

米雷冷笑:“我有求于你的,是你的医术,而不是你的拳术。年轻人,别太自负了!”

“自负的背后是自信,自信的背后是实力。”那十说。

米雷动怒:“年轻人,你面前的是自幼练拳的真正高手,是威震星光区的拳手,可不是那些街头混混!”

“真让您对付那些一拥而上的街头混混,您怕是不如我。”那十认真地说。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那十的态度激怒了米雷,他大喝一声:“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我会为您留情面的。”那十继续认真地说,“所以您就不用留了。”

米雷面色阴沉,感觉自己受到了污辱,突然一步向前,一拳向着那十打来。

拳风呼啸,破空有声。

有两下子啊!

那十心里赞叹一声,躲闪不及,就直接抬臂护头,硬挡了一下。

米雷一拳击中那十胳膊,第二拳便呼啸而来。

双拳连击,是他得意的手段。

第一下直拳就算对方能防住,也必定会被他巨大的拳力打得架势不稳,这时第二下摆拳划弧打过来,对方的架势就会立刻被瓦解。

力弱些的对手,甚至会直接被他打翻在地。

那十看起来并不强壮,力量自然有限,米雷有信心直接两拳将他放倒。

呯地一响中,他的第二下摆拳也打在那十的手臂上。

那十蜷着身子挡下这一拳,然后后撤。

米雷直接呆在那里。

他……竟然挡住了?

怎么可能!

那些两百多斤的大汉受了我这两拳,也会摇晃不稳,他怎么……

米雷看着那十,一时怔怔。

庞柯却眼放精光。

那十见米雷愣在那里,就问:“不打了?”

“你……你怎么挡住的?”米雷问。

“就这么挡。”那十把自己的防御动作重做了一遍。

“不可能!”米雷大叫。

那十一脸无辜:“什么不可能?我刚才不就是这么防守的?你又不是没看见。”

“我是说……”米雷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够了。”庞柯笑了起来,“凭这一招铁壁般的防御,我就信你能打趴下街上所有的混混!”

那十一笑:“您老眼尖。”

米雷盯着那十,心里连声嘀咕着“不可能”三个字。

“来吧,小子。”庞柯坐直了身子,“我可以让你试试。别让我失望。”

那十一笑,取出针盒来到庞柯身边,然后看着老人发呆。

“您……关节在哪里?”他有点尴尬地问。

庞柯脱下了上衣,赤着上身,那十便看到了他与众不同的肩膀。

改造人接受改造,是将四肢自根部除去,然后利用现代医学之力,与道术或魔法力量结合,将创面改造成关节,再将钢铁肢体装入其中,这样,神经可以更完美的整合,四肢也可以更加结实。

但庞柯的两臂不同,并没有从手臂根部处截掉,而是保留两肩与部分大臂。

那十有些惊讶。

“我本来是贵族出身。”庞柯说,“虽然在小的时候先给我改造了内脏,但家父想让我成为钢琴家,他怕过早改造肢体,会使我失去真正的演奏天分,所以决定等我身体定型后再加以改造四肢。但没想到后来家里出了事,我也由贵族沦为了平民。我不甘心就此被压在社会底层,所以冒险让私医帮我改造,结果……”

他叹了口气:“那些人的技术有限,不能从根部移除四肢,于是我就成了这副样子。人类的骨骼承受不住钢铁的压力,我又是个武人,惯于出拳踢腿,就使得它们负担更重提前老化,还得了很严重的关节炎,如今,也只能靠这种轻便义肢让我不至于变成废人。”

他看着那十,认真地说:“如果你能治好我,你就是我的恩人,我会尽全力报答。如果你治不好我……”

他说到这里,停了停,突然叹了口气:“算了,终是我弟子的一片苦心。你尽情试吧。”

“老爷子放心。”那十说。

“我的针法,天下无双!”

第35章 访客

那十打量着庞柯的肩膀,心中快速回忆着武道总述上的记载。

气,遍布天地之间,万物呼吸之时,皆可得之。

但只有修武之人,以特殊手段吸纳之,存留之,气方可驻留人体之内,慢慢化为力量。

也就是说,普通人在呼吸之时,也会吐纳天地之气,只是这气在身体里随着人的呼吸动作一进一出,丝毫不留而已。

气不通处,则有淤。

淤重者则痛。

气若通,便可滋养周身骨骼、肌肉、脏器,使人不易生病,长命百岁。

如果疏通庞柯肩膀周围的经络,然后人为地将流经这里的气暂时留住,应该就可以让这些气慢慢地滋养其肩关节,慢慢修复骨骼的损伤。

那十先前虽然治好过许多猎魔工会的小混混,但那都是无心之举,这一次,却是他第一次开始认真思索。

对方不是街头小混混,而是宪兵里的传奇人物,大意不得。

此事还关系到自己开经络的大事,也马虎不得。

他很谨慎地取出针来,认真辨别着庞柯穴位的位置。

庞柯的上肢还保留着一部分大臂,自肩而下,一共还保留着十四个穴位,想用五枚银针一次性全数打通,根本没有可能。

那十仔细地思索着,慢慢取针,下针。

银针纤细,并不坚实,想要刺破皮肤,需要配合特殊的手法。那十慢慢捻动针尾,将银针旋转着刺入,慢慢扎至抬肩穴中,再轻轻弹捻,用银针来ci ji穴位。

庞柯微微皱眉,似乎痛楚,但忍住了。

那十再取银针,思索片刻后,慢慢扎入侠白穴中,反复ci ji,等庞柯再度皱眉后,才停下。

随后,又依次以剩下的三枚银针,刺入其三焦经中的肩髎、臑会、消泺三穴之中,反复ci ji。

庞柯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米雷看的有些担心,但又不敢乱插言,在一旁坐立不安。

那十不断捻弹这五枚银针,十几分钟之后,庞柯的眉头就舒展开来,渐渐露出舒畅的表情,似乎很是享受。

米雷长出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那十偷眼观察他,隐约觉得这小子人不错。

师父又不是父亲,又已经卸任在家,于情于利上,都已与他无关。但他还费尽心思寻找医生帮师父治病,这份师徒之情,令人感动。

比起那些重利轻义的宪兵,他简直算是圣人了。

一个小时后,那十慢慢收了五枚银针,庞柯问:“结束了?”

“今天的治疗结束了。”那十说。

“您试试?”米雷对庞柯说。

庞柯慢慢活动了一下胳膊,然后露出惊喜之色:“确实好多了!”

“怎么样?”米雷一脸兴奋,“早跟您说了,他是神医!”

“我的胳膊能不能恢复如初?”庞柯关切地问。

“按道理来讲——能。”那十说。

庞柯不由激动起来:“如果你真能治好我,就是我的大恩人!”

“也是我的大恩人!”米雷说。

那十摇头:“我说的是按道理来讲。”

两人一时惊讶,心头一沉,米雷忙问:“难道说还有什么问题?”

“是。”那十点头,说:“不过问题不是出在你们身上,而是我这里。”

他拿起那五枚银针,说:“这种针可算是古董,现在就连古董商都没几人能认识它们了。我这五枚银针也是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寻到的,但数量太少,根本不足以用来治病。”

“那需要多少针?”庞柯急忙问。

“越多越好吧。”那十说。“最少也得个三四十枚。”

米雷急忙说:“师父您放心,我来想办法,找遍荒芜城,也要弄到这些针!如果荒芜城中没有……我就再到别处想办法,总能找到的!”

“辛苦你了。”庞柯连连点头,眼中有激动之色。

没体会过那十的针法之前,他并没有心存希望,因此可以不动声色。

但体会到了银针医术的妙处,庞柯不由动了心。

堂堂强悍拳手,二阶改造人,却沦落到这种地步,他怎么会甘心?

若有一点点恢复力量的希望,他也会如溺水者抓紧稻草一般抓住!

那十又为庞柯另一个肩膀施了针,庞柯倍感舒服,也更加激动,看到了自己恢复雄风的希望。

至于双腿,则没有这种烦恼——那部分的骨骼本就粗大耐用,倒没出现什么问题。

而且对方不提,那十也没有主动要求施针。

离开了庞柯的家后,米雷仍是一脸兴奋。

“先别急着高兴。”那十说,“可别忘了银针的事。”

“放心。”米雷点头。“这些天,你先帮我师父慢慢治疗,至少维持着让他不再受病痛的折磨,而我会全力寻找银针。”

可一定要尽全力啊!

那十在心中嘀咕。

米雷直接将那十送到了猎魔工会的总部,会员们都被吓了一跳,紧张地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熊奇躲在窗子后面看,等见到那十与米雷有说有笑着对话后,立刻抢着第一个迎了出来,一脸悲壮地说:“长官,如果有什么事,也都是我的事,与神医大哥无关……”

“行了吧你。”那十瞪他一眼,“早看到你躲在窗子后面鬼鬼祟祟的了。”

熊奇嘿嘿地笑。

米雷并不看他,对那十说:“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明天开始,把用在这里的时间用在那里。”

“好。”那十点头。

米雷乘车而去,熊奇急忙将那十迎进了房里。

一众会员们面对那十时,显得更加恭敬,这显然与那十和米雷的关系看起来极不一般有关。

“神医大哥,宪兵找您什么事?”熊奇问。

“也没什么。”那十说,“帮人治病而已。明天开始,我就不过来了。”

说着,收拾东西往外走。

“那您今后还来不来了?”熊奇紧张地问。

“不来了。”那十说。

“我们会想您的!”熊奇一脸悲伤,假装抹眼泪。

那十撇嘴。

自己在这里一天,熊奇就当不了真正的老大;自己一走,猎魔工会就只剩他一人说了算。

他会舍不得自己?

离了星光区,一路回到家里,那十十分开心。

吃饭的时候,聊起了今天的事,肖婷忍不住说:“我也听过庞柯的许多传奇,一直对这位老伯很是敬佩。明天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以什么名义呢?”那十问。

“护士。”肖婷调皮一笑。

“也行。”那十点头,“一到黑岩区,你就四处跟人说我是你家下人,这回算是找补回来了。肖护士,小护士!呵呵。”

第二天,两人一起来到星光区庞柯家里。

老管家一见是那十,就变得十分热情,急忙将两人迎了进去,甚至都不盘问肖婷是谁。

到了二楼,见到了那位传奇老者,肖婷有些激动。

庞柯对新来的小姑娘也不以为意,只是向那十问了些应该如何配合他的问题。那十一一回答,让庞柯十分满意。

老者的态度与昨天又有许多不同,此时是真的将那十当成了一位神医,而不是一个毛孩子。

“昨晚我睡得很舒服啊。”他感慨,“可是早上起来没多久,肩膀又隐隐有些酸涩了。”

“这是自然。”那十说,“治疗才刚刚开始嘛。再说银针数量不足,我没法为您全面治疗,现在的治疗也只是治标,维持着让您不那么痛苦而已。您还得催米雷长官,尽快帮我找到银针。”

“关于诊费,你有什么要求?”庞柯问。

“没什么要求。”那十说,“您是正义的使者,民众的守护神,我为您治疗是荣耀。”

“胡扯。”庞柯笑,“说吧,要多少?”

“到时把那些银针送给我就好。”那十说。

“听起来,是我占了大便宜。”庞柯说。

“不。”那十摇头,“那些针其实还挺贵重的。”

“好,那就说定了。”庞柯点头。

那十松了一口气。

光找到这些银针还不成,还得让它归为己有才成。不然治好了老人,自己却没办法完成银zhēn ci穴,忙碌一番是图个啥?

肖婷安静了一阵,等那十忙起来后,就忍不住问庞柯一些关于他的传说。

庞柯因为那十的原因,对这个小姑娘也没什么架子,说说笑笑,否定了一些离奇的传言,也肯定了一些。

肖婷极是开心,但没多久又有些黯然。

“您这样的好人,却处处受排挤,真不公平。”她说。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庞柯说。“有人在沉默中灭亡,有人选择了苟且,有人选择了归顺于腐朽,也有人想着抗争。”

“帝国的治安如果由您这样的人来维持就好了。”肖婷说,“那样,我爸爸也许就不会……”

她眼圈微红。

庞柯问起了肖医生的事,肖婷简单地说了说。老者叹了口气,安慰了少女几句。

这时,管家引着两位宪兵长官上了楼。

“您好。”两人礼貌地向庞柯行礼。

“坐吧。”庞柯点头。

“既然您在治疗,我们就先不打扰。”两人先告退,到一楼客厅去等候了。

一个小时后,那十结束了治疗,与肖婷一起离开,这两人才来到庞柯的二楼小客厅中。

“我们来自北山区,有件案子想来麻烦您。”其中一人恭敬地说。

“什么案子?”庞柯问。

“杀人案。”

两人详细地将案情细说。

“我说你们怎么会这么积极,原来死者里有一位富豪。”庞柯冷笑。

“说起这个……”其中一人犹豫半天,说:“方才您的那两位客人中,有一个看起来很眼熟……”

第36章 所见

阳光明媚。

那十踏着阳光来到老宅,敲响门后,管家恭敬地将他迎上楼去。

在二楼见到庞柯,微笑着打了招呼。

“咱们的小护士怎么没来?”庞柯问。

“其实本来也用不着她帮什么忙。”那十说,“只是她听说我是在给您治病,就非要来见识一下传奇而已。”

庞柯笑了:“你这小子治病时沉默不语的,很无趣。小姑娘在旁边,能陪我说说话。”

“我也能陪您说话。”那十说。

“那怎么一样?”庞柯摇头,“你要知道异性相吸的道理。”

那十吓了一跳:“您老不会是……”

“不要乱想。”庞柯说,“只是人老了,喜欢和小姑娘聊天而已。等哪时你老了你就明白了。”

那十咧了咧嘴:“我家小姑娘太多,我倒只想让她们安静安静。”

“你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明天带她来吧。”庞柯说。

回去后跟肖婷聊了聊,没想到肖婷也挺想和这位传奇多聊聊,于是第二天又是两人一起去了庞柯家。

庞柯的情况越来越好,但没有足够的银针,他的病根还是无法除去。

不过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每天和肖婷聊天,谈笑风生。

那十上午为庞柯治疗,下午练功,不知不觉过了好多天。

这天和肖婷从星光区回来,一路走一路聊,正走着,那十突然觉得方才经过的小巷里,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情不自禁地又退了回来,向小巷里看。

“怎么了?”肖婷问。

那十微有些吃惊:“是他。”

“谁?”肖婷问。

那十摆了摆手,快步走进小巷。

小巷中,穿着真丝长衣戴着白手套的中年男人静静地坐在墙角,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去。

那十蹲了下来,抬手想摸他的脉搏,随即想到他的手臂是金属,哪里有什么脉搏。

于是抬手,去摸他的脖子。

有脉搏,但有些弱。那十皱眉,轻声呼唤:“喂,你是睡着了吗?”

中年男人并不回应。

肖婷也走了过来,有些害怕,问:“他……是死了吗?”

“不。”那十摇头。

也许应该不理他,让他在这里静静地自生自灭。

也许他根本没事,只是喝多了酒,在这里小睡片刻。

他这样超越超人的存在,哪里轮得着自己这渺小的弱者来操心?

但那十一想起那天在餐馆里,正是中年男人出手杀了四臂人,才让自己脱离了危险,便觉得欠他许多。

他想了又想,终还是将他背了起来。

家里已经有个神秘的少女了,再多一个神秘的大叔也无所谓。也许让他们凑在一起,反而能更快地让自己摆脱麻烦,或是弄清楚他们出现的原因与意义。

“你要带他回家?”肖婷问。

“总算是一起喝过酒。”那十说,“不能看着他倒在这里。”

肖婷没再说什么,只是跟在他身后。

到家后,肖婷将父亲的诊室清理了出来,在长桌上铺上毯子,就算是一张临时的床了。

那十将中年男人放在那上面,再为他盖上了一条毯子。

“需不需要我给他听听诊?”肖婷问。

那十摇头:“改造人跟我们并不一样,再说你那医术……等等看他会不会自己醒吧。”

肖婷很不高兴:“我的医术怎么了?也没治死过人啊。”

那九跑了过来,打量中年男人,皱起了眉头:“哥,你往家里捡漂亮姑娘也就罢了,这怎么还捡回了一个老伯伯?”

门声响,金甲少女推门走了出来,来到近处,看着沉睡中的中年男人。

“你认识他?”那十问。

金甲少女并不说话,看了一会儿后,又径自走回房间,来到门口时停住,转头说了一句:“我饿了。”

“就知道吃!”那九气愤地说。“你在我家里白吃白住多久了?”

那十和肖婷吓得急忙拦她。

金甲少女立在门前,想了一会儿后说:“那你需要什么?”

“钱啊!”那九眼睛放光,笑了起来:“小姐姐,你要是有大把的金币或者是大捆的钞票什么的,不妨给我一点,我保证顿顿都有好吃的。”

金甲少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说:“我饿了。”

然后就进了屋。

“饿死你个死要饭的!”那九愤怒大叫。

那十和肖婷拼命捂她的嘴。

“我……也饿了……”

突然间,沉睡中的中年男人也开了口,但并没有醒来的意思。

那九一脸愤怒。

“我去做饭!”肖婷急忙往厨房跑。

“哥,这都是怎么回事?”那九指着中年男人问。

“这是我的一个……”那十不知怎么说两人间的关系。

“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他想了想后说,“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总不能眼看着他倒在街头。所以我先把他背回来,等他恢复,自然会离开。”

“咱们家成收容所了!”那九嘟囔。

“好了。”那十拍拍她的脑袋,“其实这里是肖婷的家,连我们兄妹也是她收容的。对不对?”

那九皱眉半晌,哼了一声。

到了午饭时间,金甲少女一如往常一般,不用人叫自己就出了房间,到餐桌前坐下。没多久,肖婷端上了香喷喷的饭菜,金甲少女取了自己的一份,低头开吃,不理旁人。

香味传入屋里,中年男人鼻子嗅了嗅,慢慢醒了过来,眼皮低垂地下了“床”,一路来到客厅,到餐桌边坐了下来,睡眼惺忪地说:“好香啊,我也要吃。”

“阁下是哪一位?”那九厉声问。

中年男人看着那九呵呵地笑:“小姑娘真漂亮,跟天使似的。”

“真的吗?”那九一脸欣喜,眨巴着眼睛。

“仔细看……天使似乎也不及你美丽啊!看这眼睛长得,像是一泓湖水,能让人的心沉进里面不想再浮出。”中年男人说。

“大叔,我帮你盛饭!”那九拿过碗,给中年男人乘了满满一碗。

那十一脸铁青色,心说:这个大叔怎么让我觉得有点危险?

中年男人看了看金甲少女,又看了看肖婷,最后冲那十一笑:“这是你的家?”

“是。”那十点头,“我见你倒在小巷里,就……”

“多谢。”中年男人点头,捧起碗吃了起来。

他吃东西很快,狼吞虎咽的,与金甲少女的文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他吃得并不多,吃光了那一碗饭后,就志得意满地起身,又回那屋里睡去了。

那九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仿佛在看怪物。

“哥,你怎么净捡些怪人回来?”她问。

然后说:“不过他这人呀,说话还是很中听的。”

那十冲她翻白眼。

回到房间,那十照例练习呼吸吐纳,吃过晚饭后休息了一阵,就到院子里练习拳脚。

虽然格斗要在对峙中练习才有进步,但反复磨练个个动作,却是提高速度与力量的不二法门。因此,对打极有必要,但这样一个人的反复练习也必不可少。

二者缺一,都练不出真正的高手。

中年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坐在院中的长椅上,看着那十练拳,并不置评。

那十练了一会儿停了下来,见中年男人一直在看,就走过去,笑了笑:“指正指正?”

“不敢乱讲。”中年男人摇头,“我对这些事情不在行。”

“谦虚。那天您的英姿我可还记忆犹新。”那十说。

对方笑笑:“那和这种不一样。”

然后带着点歉意地说:“那天连累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那十一怔: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是连累了我?

中年男人看着那黑沉沉的天,似乎有些疲惫。

“你杀我,我杀你。不累吗?大家都好好活着,用这些力气做一些有用的事,又有多好?”他沉声发着感慨。

“那天那个人……”那十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但这误会其实挺好。所以他试探着问:“为什么要杀您?”

“许多人都想杀我。”中年男人笑了笑,“为什么呢?我也想不通。”

“您认识那位少女吗?”那十忍不住问,“就是家里面,四肢是金色的那个。”

他指了指金甲少女的房间。

中年男人打了个哈欠,说:“这个区的烟太重了,到了夜里连星星都看不到。你看,月亮也是朦胧的,昏黄得像个大号的路灯。”

“金砂区是工业区。”那十说,“工业区就是如此。”

“人类进入蒸汽时代已经几百年了。”中年男人轻声嘟囔着,“为什么一直没有进步?为什么?”

那十听不懂。

这世界不是一直在进步吗?蒸汽机车跑得越来越快,煤的提炼技术也越来越强大,煤油可以炼制成浓缩液,煤可以压缩成钻石一样的小晶体,烧起来散发出的光与热及维持的时间,却比之前还长。

这不是进步?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中年男人继续说,“是有一种力量限制着我们、禁锢着我们,把我们死死地绑在原地,不让我们向前?就像一重重的铁幕,死死地将我们困在这里,困在这肮脏的牢笼中……”

“我听不大明白。”那十说。

“是啊。”中年男人笑笑,“你只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一个普通孩子。你脑子里想的只是自己眼前的小生活,哪里有闲情去思考整个世界呢?你所见的,只有眼前,只有眼前……”

“你眼前的这个孩子也许并不普通。”不知为什么,那十感觉有些愤怒。

也许是因为这对自己的轻视,是来自于一个让他佩服的强者。

“每一个人都曾认为自己绝不普通——在他们的少年时代。”中年男人笑笑。

“你呢?”那十问。

“一样。”中年男人说。“现在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到极点、卑微到极点的小角色。在时代的大潮面前,在的囚笼面前,我什么都不是。”

说着,他站了起来,缓步向屋里走去,低声自语着:“什么都不是。”

那十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觉这强大的男子,其实满心落寞。

这个强大的男人其实是脆弱的。

“人活着,就总要向前走。”那十忍不住说。“世界如何,天地间的大道理如何,我不懂,我只知道既然活着就要活得精彩。我承认,我所见的只有自己眼前的小生活,但把这小生活过得精彩,难道不是一种成功?千千万万人把自己的小生活过得更加精彩,这世界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中年男人停下脚步,在那里站了好久。

第37章 东利公司的人

早上的时候,那十被一阵争吵声惊醒。

起了床,穿了衣服出了屋,来到门口,他发现肖婷和那九站在门口,正在和外面的什么人争执着。

他推门而出,大步赶过去,问:“什么事?”

“没事。”那九气哼哼地说,“几个神经病。”

那十走到门前,打量门外。

门外五人,四个穿黑zhi fu,衣服都是名贵的真丝。

这四个人面无表情,眼里满是高傲,背着手站定,不说话,一副目空一切的高手架势。

还有一个矮小的男人,穿一身灰色长衣,戴着一顶灰色礼帽,胸前别个胸花,拄个拐杖正跟肖婷起劲:“小姑娘,你不要太过分,我们东利公司向来不怕威胁。”

“我也向来不怕威胁!”肖婷大声说,“我说了不卖,就是不卖!”

“卖什么?”那十问。

“你是干什么的?”矮小男人打量那十。

“男主人啊。”那十说。

“这么说,是你说了算?”矮小男人问。

“她说了算。”那十指着肖婷。

“来,小伙子,过来说话。男人和男人沟通比较好,和女人说不清楚道理。”矮小男人往远走,冲那十招手。

“别过去。”肖婷一把拉住他。

“到底怎么回事?”那十问。

“这个什么东利公司非要买咱们的房子。”那九说。

“东利公司是一家制药公司,专做假药害人。”肖婷低声说,“我爸在这一带行医,在整个区都很有名望,所以他们想收购我家宅子改建成医馆,借我爸的名推销他们的假药。”

“给多少钱?”那十问。

肖婷瞪眼:“这种事,给多少钱都不行!”

“为什么不行?”那十问。

“我不能让他们借我爸的名誉用假药害人!”肖婷说。

“害就害吧。”那十笑,“肖医生过去从不害人还一直帮人,那些人又何曾感谢过他?”

“你!?”肖婷一脸气愤。

矮小男人见那十这么说,立刻眉飞色舞,再次招手:“年轻人,过来说话。”

“来了。”那十冲他一摆手,走了出去,跟着那家伙来到街边。

“年轻人,这座宅子已经很有年头了,根本不值什么钱。但如果你们愿意将它转让给我们东利公司,我们愿意出一大笔钱。”矮小男人说。

“多大呢?”那十问。

矮小男人笑:“你一辈子也没见过的那么多!”

“那可真是不少。”那十一脸惊喜。

“还是男人跟男人沟通起来痛快!这个小姑娘不明白事理,你帮我劝劝她。”矮小男人说。

“这么旧的宅子,你们东利公司要它干什么?”那十问。

“改建成医馆。”矮小男人说,“直说吧,肖医生在本区的名声不错,我们想借他的名声,推广我们的药。这笔钱,说穿了就是买名声的钱,宅院只是附属品。”

“快人快语,我喜欢。”那十笑。

矮小男人也笑:“怎么样?”

“那到底是多少钱呢?”那十问。

矮小男人伸出五指。

“五百万?”那十眼睛一亮。

“五……”矮小男人被口水呛得一阵咳嗽,瞪起眼睛:“年轻人,你是穷疯了不成?五百万?五十万!”

“五十万?”那十瞪眼,“这么点钱能干什么?还想买肖医生的名声,你这岂不是扯淡?”

“疯了吧你?”矮小男人瞪他,“张口五百万,你见过五百万长什么样吗?年轻人,你是拿我寻开心吗?”

那十哼了一声:“小瞧人?你等着。”

他转身进院,回到屋里,不一会儿提着个口袋出来,来到矮小男人面前,从口袋里抽出一沓钱,挥起砸在矮小男人礼帽上,把礼帽直接砸扁一角。

“五十万?你是拿我寻开心吗?我随随便便提个钱袋出来,里面就不止五十万你知不知道?”那十叫道。

矮小男人呆住,眼见那十手中口袋里全是成捆的钞票,怕没有一百万也得有六七十万,一时有点发蒙。

“回去告诉你们老板,真有诚意,想好了再来谈!”那十瞪他一眼,拎着口袋进了院,关上了门。

矮小男人怔怔望着那门,忍不住自语:“我是做梦呢吧?”

院子里,肖婷松了一口气,冲着那十笑:“我还以为你真是要买这宅子,原来你是故意去奚落他。”

“我知道你舍不得。”那十一笑,“名誉什么的都在其次,这是你和肖医生共同的家,哪里能卖?”

肖婷一时泪光满眼,点了点头:“是啊。其实我现在也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卖假药骗人。我爸活着的时候帮了那么多人,可他死后……哪怕那些人过来问一声他葬在哪里,去墓前鞠个躬,我也会觉得爸爸没有白帮他们一回。可是……”

“这个世界冰冷无情,僵化死板,就像这金砂区的天空。”屋门口,中年男人拿着酒瓶,望着天空,沉声感慨。

他喝了口酒,叹了口气:“也许它本可以更好……”

不等他的感叹结束,院门就咚地一声被踢开,矮小男rén dà步走了进来,四个保镖队形整齐地跟进。

“你们干什么!?”肖婷厉喝。

那九急了:“我家大门很值钱的你们知道不?赔钱!”

矮小男人冷笑:“看来你们是根本没把我们东利公司放在眼里。毛孩子们,你们知道我们公司有多大势力吗?”

“还真不知道。”那十摇头。

“今天就让你们先尝尝滋味!”矮小男rén dà叫着一挥手。

四个保镖立刻向前,从口袋里抽出甩棍,啪地一甩,铁棍伸长。

中年男人喝了一口酒,望向那十。

“面对这样的世界,你能如何呢?”他问。

“努力活着。”那十说,“想办法活得更好。”

说完,他就迎了上去。

“不自量力。”矮小男人冷笑,“想在女孩们的面前逞英雄吗?告诉你,我这四个保镖过去可是打过地下黑拳的拳手,向来以冷酷无情出手凶狠著称。就凭你这毛小子?你们四个听好,今天先给他们一个小小教训,把这小子的两条腿给我打断!”

“轻而易举的事。”一个保镖冷笑着迎向那十,举棍就打。

“真不知你们怎么练的拳,全身都是破绽。”那十一脚就将这家伙踢飞了出去,摔在两米外的地上,再站不起来。

那三个保镖一时大惊,交换眼神后一起冲了上来。

中年男人喝着酒,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却没有出手的意思。

某扇窗后,金甲少女静静而立,平静地看着院中的人和事。

那九有些害怕,大叫:“哥,小心!别被棍子打到!”

那十点头。

但随即就听那九叫道:“被拳拳打到的话倒没什么,被铁棍打到肯定得受伤,到时还得花钱治伤。你配的那些药贵到能让人倾家荡产,咱们可用不起呀!”

那十一个趔趄。

敢情你不是心疼我,是心疼钱啊!

“有破绽!”一个保镖挥棍打来。

那十用手臂直接挡下。

铁棍打在手臂上,砰地一响,可见对方的力量极大。

“啊,我的钱!”那九悲痛欲绝,差点晕倒。

但那十丝毫不受影响,抬手一拳打在对方脸部正中,对方立时鼻骨粉碎,嘴唇开裂,脸部变形,身子直接横过空中,摔在地上。

那十甩掉手上的血,反手一拳将一根打来的甩棍击飞出去,再一脚踢倒了甩棍的主人。

一转身,一巴掌将最后一个保镖也抽飞了出去,然后迈步向矮小男人走去。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矮小男人吓得往后退,一下摔倒,连滚带爬。

中年男人一边喝酒,一边点头:“这小子,有些意思。”

那十走到矮小男人面前,蹲了下来,举了举拳头。

那拳头上有血迹。

矮小男人吓得全身打哆嗦,咧嘴挤出笑脸:“小兄弟……不,这位先生,我也只是个跑腿的,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您犯不着和我一般见识吧……”

那十晃了晃拳头,一脸痛心疾首:“受到你们无端袭击,我现在身受重伤,很难过啊!”

矮小男人心里骂娘:扯淡!你哪里有伤?那全是我们人的血好不好?

脸上却只能强笑着:“可……可真是对不住……我向您道歉好不好?”

“好。”那十点头,“但道歉只能医我心灵的创伤,医不了我身体的创伤。”

“那……”

“你们得赔我点医药费,我自己买点药擦擦就好。”

“是是是!”矮小男人急忙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钱包。

不等他到钱包里掏钞票,那十已经一把将钱包夺了过来,打开数了数,三十多张百元钞票。

他把钱包往口袋里一塞,冲矮小男人一笑:“好,我接受你的道歉和赔偿了。你可以走了。”

矮小男人欲哭无泪,连滚带爬地起来,一路跑到门口,才敢冲那十大叫:“好小子!你敢打伤我们东利公司的人,还敢抢劫我,你等着,天黑之前,让你quán jiā si guāng!”

那十站了起来,矮小男人吓得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

“九儿。”那十说。

“啥事啊哥?”那九一脸虚弱地问。

那十一指倒在地上的那四个保镖:“搜搜他们的口袋,值钱的东西都留下,赔咱家的门。”

“好嘞!”那九一脸兴奋,喜笑颜开。

“不好吧?”肖婷有点担忧。

“打坏人要赔,弄坏东西也要赔。”那十说。“天经地义,没什么不好。”

“对!”那九一边点头,一边把四个保镖的口袋翻了个底朝天。

收获了四个钱包,两枚戒指,一条金项链。

她又盯住四个保镖的腰带,嘀咕着:“看着金光闪闪的,会是金子吗?”

想了想,便要去解保镖们的裤子。

“别装死了,再不跑,我妹妹就要把你们扒光了!”那十厉喝一声。

四个似乎一直昏迷的保镖挣扎着跳了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了。

“扒光?”那九听到那十的话,眼睛一亮,然后大叫着追了出去:“等等,你们的衣服好像也很值钱,扒下来给我!”

第38章 较量

客厅中,那九一脸兴奋地查着钱包里的钱。

中年男人喝着酒,看着那十,面带笑容。

“身手真是不错。”他称赞。

“我对你说过,你眼前这个孩子也许并不普通。”那十说。

“他们还会回来。”中年男人说,“那时你打算怎么办?”

“办法总比困难多。”那十说。

“说大话可解决不了问题。”中年男人摇头。

“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说大话了。”那十说。

中年男人笑了笑,自语:“年轻真好,从不服输。就算输人,也绝不输嘴。”

那十很不爱听。

“你无非就是看不起我。”他说。

“我哪里敢。”中年男人笑,“我只敢看不起我自己。”

说着,一边摇头一边喝酒一边往屋里走。

“东利公司那种黑心公司,怕什么手段都能用出来。”肖婷有些担心。

“擦好你的枪,口袋里多装些子弹。”那十吓唬她。

他这么一说,肖婷就更加紧张了,急忙跑进屋去检查那只防身阻击枪。

帝国对于qiāng xiè的管理极严,市面上能见的多也只是旧式火枪,击发一次就要用好半天时间上弹。

像肖婷的这种防身阻击枪,已经是市面上的高级货,一般只有大佬才配得起。

如果射术好的话,有这么一支枪在手,就等于随手将两条人命握在手里。

但问题是,肖婷的枪法可能已经练得很不错,但心理上却不成。

打架也好,杀人也好,这种事情有时候看的不是力量与技术,而是心理。够狠,有胆子,临危不惧,就算赤手空拳也有威胁力。相反,就算拎着把枪,也没人怕你。

那十想了想后,起身到肖婷门口说:“带着防身就好,我不会给你用它的机会。所以,不用担心。”

“哦。”肖婷一边检查枪,一边紧张地点头,显然没听进去。

“你放心。”那十说,“咱们家的院子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来一支军队也打不下来。”

“可是……”肖婷说,“前提是她愿意帮忙,而且现在也已经有能力帮忙。”

“也是。”那十点头,望向金甲少女的房间。“所以靠天靠地靠别人都不行,最重要的还是靠自己。”

说完就走了。

肖婷却怔怔地坐在那里,将他这句话想了好几遍。

那九还在那里查钱,那十白了她一眼:“小财迷。就那么几个钱,要查到天黑吗?”

“你管我!”那九冲他吐舌头。

东利公司的报复自然不会这么快就到,但那十却也要提前做好准备,他想了想后出了门,在外面转了大半天后才回到家里。

“干什么去了?”仍在查钱的那九问。

那十好一阵头痛,诚恳地说:“九儿,你要是实在愿意查钱,到我房里去查那个口袋里的钱吧。”

“太多了,吓人,我会晕过去。”那九也诚恳地说。

她举起那几只钱包:“这些不多不少,正好。越查越开心。”

那十彻底无语。

“哥,有空你把这两个戒指和项链拿去验验呗?”那九举起战利品。“真要是金的,就卖了换成钱。”

“傻孩子。”中年男人喝着酒晃悠出来,“没听说过乱世买黄金?”

“什么意思?”那九一脸不解。

中年男人笑着出了门,到院子里长椅上躺着喝酒去了。

“这老酒鬼。”那九嘟囔。

吃中午饭的时候,大家都很沉默,肖婷是担心东利公司的报复,心中忐忑不安,那九是想着那些戒指项链到底怎么处理,金甲少女是一惯如此,老酒鬼是忙着狼吞虎咽没工夫。

那十也不出声,只是悠闲地吃喝,然后还美美地睡了一个小午觉。

下午的时候,外面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吵吵嚷嚷的,似乎是来了不少人。肖婷有些紧张,想出去看又不大敢,就跑过来敲那十的门。

那十起床,伸了个懒腰,打开门,冲肖婷笑:“不用担心,不过是个小公司而已。”

“你可别小看了他们。”肖婷说,“敢公开生产假药害人,还能一帆风顺地持续做着生意,没有官方的背景怎么行?一定是黑白通吃的。”

“我就擅长对付这种黑白通吃的家伙。”那十笑。

“你别瞎吹了。”肖婷说,“外面吵吵闹闹的,我怕会是他们。”

“我去看看。”那十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肖婷紧张地摸摸口袋中的阻击枪,跟了出去。

“哥,要打架了?”那九两眼放光,极是兴奋。

“可能是吧。”那十点头。

“这次多打几个。”那九说,“多抢点钱包!”

想了想后又说:“可他们要是不来踢门怎么办?哥,你等一会儿,我把家里的破烂收拾收拾,都堆在门口,他们要是往里冲,肯定能撞上。到时咱们就讹他们……不是,就让他们赔咱们家的东西!”

那十一脸铁青色,装没听见,急忙出了门。

来到门前,那十打开门往外看,只见外面的街上站了五十多号人,一个个手提着棍棒砍刀,眼放凶光。听见门响,所有人一齐扭头望了过来,几十人的目光集中在一起,足以吓得胆小点的人直接瘫倒。

那十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对面街边一辆汽车上。

汽车的车窗都摇了起来,只隐约能看到里面坐了人。

那十笑了,大声问:“是东利公司的人吗?这是来修我家这扇被你们踢坏的大门吗?”

“小子,还敢嚣张?”车窗摇下一小半,露出了矮小男人的脸。

“你没听说过‘少年轻狂’?”那十反问,“我正少年,自当轻狂。”

矮小男人冷笑:“你是以为我们不敢冲进去把你们都砍死是吧?”

“你们这么大胆子吗?”那十一脸惊恐。

矮小男人冷笑:“你自己向那边看一看,就知道我们有多大胆子了。”

他抬手,指了指街的另一边。

那十抻着脖子望过去,只见在街头处,有五六个挎刀的宪兵,把这条街封锁住,不让人进。

街尾处也是如此。

“果然是黑白通吃。”那十嘀咕着。

“明白了吧?”矮小男人一脸得意,“不怕告诉你,我们东利公司跟宪兵队有着极深厚的友谊。这条街的两边都已经被宪兵队封锁了!”

“哦。”那十点头。

“现在,是不是想跟我谈谈生意的事了?”矮小男人冷笑。

“你们愿意出五百万帝元的话,我可以考虑。”那十说。

矮小男人一阵大笑:“五百万帝元?知道够买你这种废物多少条命吗?”

“我的命很值钱的。”那十说。

“最后问一遍:十万帝元,你们卖不卖?”矮小男人厉声喝问。

“早上时还说五十万,现在又变十万,你们东利公司真是反复无常。”那十摇头,“这样的公司,我可不敢跟你们合作什么生意。慢走,不送。”

说着,冲矮小男人摆了摆手。

矮小男人狂笑:“你说送客,就能送客?”

“上!”他猛地一挥手,摇起了车窗。

短街上,五十多个手持棍棒砍刀目光凶悍的凶徒,盯着那十,缓缓向院门处而来。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那十面色苍白,“你们真敢行凶杀人?不怕我家邻居们出来打你们个半死?”

凶徒大笑。

“蠢货,谁敢管我们东利公司的事?让他出来我看看!”

“小子,你竟然敢跟我们东利公司作对,你这根本是找死!”

“你们再往前来,我可喊人了!”那十往后退。

凶徒们笑得更厉害了。

“喊啊,有本事你就喊,看谁敢来!”

“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是吗?”那十微微一笑。

“来人啊!有人要行凶杀人啦!”他扯着嗓子大叫。

凶徒们大笑。

就在这时,从旁边几间民宅里突然冲出一群群手持铁棍、砍刀、铁链、bi shou的混混,人数有七十多号,远胜于东利公司的人数。

这些人一出来,就将两头的街道封死,一个个拎着凶器,看着东利公司诸人,虎视眈眈。

“王八蛋,反了天了!?”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穿着裘皮大衣的络腮胡壮汉站在墙头,瞪大眼睛冲东利公司的人怒吼:“竟然敢到我们大哥家门前来生事,你们长了几个脑袋!?”

“长了几个脑袋!?”

七十多号人一起大吼,声震四方。

东利公司那些打手先前还气势汹汹,此时都傻了眼,一个个急忙紧缩阵型,举着凶器,紧张地戒备着wài wéi。

那十摇头:“混混就是混混,以多欺少时气势汹汹,一陷劣势,就成这个德性了。”

“大哥放心。”熊奇站在墙头,冲门口的那十谄媚一笑:“谁敢动您一根毫毛,工会的兄弟们就把他给剁成肉酱!”

“剁成肉酱!”七十多号人一起吼。

东利公司的打手中有人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家伙都掉在了地上。

院子里,肖婷手捂着口袋里的枪,见到外面这么多人出现保护那十,一时又喜又惊。

那九站在屋门口,一脸惊讶,喃喃自语:“厉害啊!我哥不但说往家里带姑娘就能带姑娘,还能说带小弟就能带小弟……犀利!”

汽车里,矮小男人惊得张大了嘴合不拢。

这这这……这怎么回事?

这少年是何方神圣?怎么手下的人比我们东利公司的打手还多!?

那十看着汽车,一阵冷笑:“是出来跟我赔礼道歉,再赔偿我的损失,还是我让我的兄弟们跟你理论理论?”

“你别太嚣张!”矮小男人摇下车窗,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我们东利公司的实力只限于此吗?你们两个,给他点颜色瞧瞧!”

车门开,两个壮汉走下车。

他们的四肢皆是钢铁,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寒光。

熊奇吓得一个哆嗦。

第39章 嚣张

改造人目光冰冷,眼神高傲。这高傲自然源自于那强大的、超人般的力量。

他们环视四周,望向谁,谁便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不敢与他们对视。

这让他们的高傲不免又高了几分。

矮小男人下了车,冲着门口的那十冷笑:“年轻人,你的能力很出乎我的意料,但是……你要知道,东利公司,是你惹不起的真正庞然大物。你的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两个改造人向前,似乎是故意要给他们眼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以压力,所以步子沉重而缓慢。

东利公司的打手们立刻又扬眉吐气趾高气昂起来,一个个舞着手里的家伙叫嚣:“来啊?有种你们倒是过来啊?”

熊奇脸上露出难看的表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望向那十。

那十一脸震惊:“我的天,连改造人都派出来了?你们东利公司真是好大的阵势!”

“现在怕了?晚了!”矮小男人厉声说。

院子里,中年男人走出房子,一边喝酒,一边面带笑容地望向门外。

连改造人都出动了?

年轻人,这次你要怎么办?

窗内,金甲少女目光平静望向外面,似乎也在等着看那十的表现。

“怕?”那十笑了。

“不就是改造人吗,谁家里还不养着两个?”他微微一笑。

老酒鬼心里暗笑:原来是指望着我和她?年轻人,别以为吃你两顿饭,我就会觉得欠了你人情。

矮小男人一怔,随即被他逗笑了:“年轻人,你还真是如你自己所说,年少轻狂!”

两个改造人一脸轻蔑,其中一个冲东利公司的众人说:“让开,别挡老子的路,老子过去把他的脑袋揪下来!”

“是,大人!”

一群打手急忙让路。

那十笑容淡然,靠在门口处,扯着嗓子叫了一声:“我家的两位门神何在?”

“在这里!”

一声大吼声起,不远处一家院子里,两个健壮的改造rén dà步而出。

猎魔工会的混混吃了一惊,急忙让路。

熊奇吓了一跳:乖乖,神医大哥家里还真养了两个改造人?

不仅他吓了一跳,肖婷和那九也吓得不轻:改造人?

他什么时候连改造人的朋友都交了?

老酒鬼一口酒差点没咽下去,愣了半天:这小子……有点本事啊!

马洪和科勒分开猎魔工会众人,吓得东利公司的打手们一阵闪躲,让开一条路。

两人来到门前,冲那十一点头,叫了声大哥。

大哥?

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熊奇怔了一会儿后,不由一脸兴奋:乖乖不得了啊!神医大哥可真是大哥啊!竟然还有改造人小弟?

老子这次是真的抱上了一条大腿啊!

万不能松开!

猎魔工会的混混们也因两个改造人的这一声大哥而心花怒放,一时间胆气冲天而生,目光越发凶悍。

东利公司的两个改造人一时愕然,停下脚步,不敢再轻易向前。

那十冲两人一笑:“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科勒一本正经地说。

两人转身,面对东利公司诸人,面色一时阴沉。

“敢到我大哥家里来生事?”科勒瞪眼。

“谁想死,就过来。”马洪粗壮的手臂一动,有白色蒸汽从里面猛地喷出,气势惊人。

东利公司的打手们吓得直往后退。

“这……”矮小男人瞪大了眼睛,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不就是一间普通的民宅吗?

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吗?

怎么会……

一时间,他额头冒汗。

那十冷笑着望向他,问:“阁下,现在咱们是不是能谈一谈赔偿的事了?”

“什……什么赔偿?”矮小男人一怔。

“踢坏我家大门的赔偿。”那十说。

“胡扯!”矮小男人急了,“那个之前不是赔过了?”

那十一怔,想了想后点头:“确实赔过了,我给忘了。不过……你们出动这么多人马,惊动邻居,扰得四邻不安,不需要赔偿?你们大呼小叫要打要杀的,把我这脆弱的小心脏吓得现在还在狂跳,不需要赔偿?”

矮小男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九在院子里激动不已:“对对对!哥,让他们所有人把钱包都交出来!”

东利公司的打手们情不自禁地捂住自己的口袋,一脑袋汗。

“放屁!”矮小男人缓过气来,一时大怒,“臭小子,别以为自己手下有点黑道势力,就可以无法无天!这个世界是有法律的!”

“哟,这时候又开始**律了?”那十冷笑,“好,那就请你跟我讲一讲吧。”

矮小男人叫过一个改造人,低语几句,那改造人立刻向街头而去。

猎魔工会的人哪敢拦他,急忙让开路。

那改造人来到街头,立刻将那几个挎刀宪兵叫了过来,宪兵们一边走一边吹哨,街尾的那几个宪兵便也挎着刀,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矮小男人一声令下,东利公司的打手急忙收起了自己的凶器——或是藏在衣服里,或是直接塞进了汽车备箱里。

“怎么回事?”有宪兵厉声大喝着拔出刀。

猎魔工会的混混自然也不敢拦他们,急忙让开。

十多个宪兵过来,纷纷拔刀出鞘,看着猎魔工会的人,虎视眈眈。

“好大胆子!”一个宪兵叫,“这是要聚众闹事吗?”

“长官。”矮小男人迎上去,笑着说:“快给我们做主吧,这小子无法无天,竟然带人要围殴我们这些老实的员工。”

“简直放肆!”宪兵冲那十瞪眼怒吼,指着马洪、科勒,以及猎魔工会的混混们问:“这些人都是你纠集来的?”

猎魔工会的人一阵紧张,熊奇急忙在墙头上蹲下来。

马洪和科勒也有点不知所措。

他们再厉害,也不敢公然与帝国宪兵对抗,面对帝国官方势力时,也只能低头。

“是啊。”那十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容,冲宪兵们点头。

“聚众持械,意图闹事,这是重罪!”宪兵厉声说,“立刻放下武器,跟我们回宪兵队!”

“你说我有罪我就有罪?”那十瞪眼,“你让我跟你回宪兵队我就跟你回宪兵队?你以为你是谁?”

“大胆!”宪兵厉喝,持刀向前,“胆敢违抗帝国宪兵的命令,格杀勿论!”

那九这时有点紧张了,在院里说:“哥,要不,咱们就不用他们赔了吧……”

那十看着宪兵冷笑,指着东利公司的打手们说:“是他们到我家门口持械闹事,我只是正当防卫。”

“他们持械闹事?”宪兵冷笑,“我们怎么没看见?”

矮小男人笑得极是开心,说:“小子,我看你还能怎么嚣张!”

“想怎么嚣张,就怎么嚣张。”那十认真地说。

就在这时,有蒸汽机车的鸣笛声响起,众人闻声抬头,只见在街尾那边,有一辆蒸汽机车疾驶而来,直向小院这边开。

猎魔工会的人急忙闪开路,东利公司的人也纷纷让开。

宪兵们认出那是宪兵队的制式蒸汽机车,有些惊讶,也急忙纷纷闪开。

蒸汽机车停了下来,四位挎刀宪兵跳下车。

众人注意到,他们身后背着帝国制式bu qiāng。

见到枪,许多人的脸都绿了。

四个宪兵站定,接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宪兵分队长从车里走了下来,负手向前,打量那十几个挎刀的宪兵。

几个宪兵急忙敬礼,叫了声:“长官!”

矮小男人一脸怔怔,心说:这位是谁?我们也没请他啊……

米雷打量那些宪兵,缓缓点头,问:“你们到我朋友家来,有什么事?”

“您……您的朋友?”宪兵们一怔。

米雷点头,指着那十说:“就是这位那十先生。”

那十靠着门,一脸温和的笑容,指着自己鼻子说:“嗯,就是我,我就是那十先生。”

那十几个宪兵一脸尴尬。

“当然。”米雷说,“作为星光区宪兵队的一名分队长,我是无权过问你们金砂区宪兵执法事宜的。不过我师父庞柯先生过去帮过你们金砂区不少忙,跟金砂区宪兵队大队长的交情也算不错,我以私人身份过问一下朋友的事,不过分吧?”

那些宪兵面色一变,为首的急忙摇头:“您是长官,当然不过分。”

米雷指着那十,问他们:“我的朋友违反了帝国哪项法律吗?”

“这个……”为首的宪兵一阵含糊。

有一个宪兵壮着胆子说:“报告长官,他聚众……”

不及说完,米雷已经望向东利公司的打手,一皱眉,对部下厉声说:“我怀疑这些人暗藏凶器,要持械伤人,你们立刻检查一下!”

“是!”四人应了一声,从背后摘下bu qiāng。

东利公司的打手们吓得面无人色,直往后退。

“误会,误会!”矮小男人急忙摆手,挤出笑脸向前来,说:“长官,这都是误会。”

“误会?”米雷皱眉。

“是啊。”矮小男人认真地说,“其实是这样——上午的时候,我们的人来拜访,结果不小心弄坏了那十先生家的大门,我现在是带着公司员工过来帮他修门来了。”

“修门啊。”米雷笑了。

“修门就不用了。”那十说,“赔钱就行。”

“听见了?”米雷问。

“是是是!”矮小男人苦着脸擦汗,欲哭无泪。

“原来只是民事纠纷。”米雷冲那十几个宪兵一笑,“看来没咱们什么事。”

“是呀是呀。”为首宪兵急忙点头,“那我们就不打扰长官和朋友聊天了。”

说着,带人灰溜溜地走了。

“慢走,不送。”那十挥手。

第40章 拆门装门

没了宪兵撑腰的矮小男人,显得更加矮小了。

“这个,要怎么赔呢?”面对四个宪兵手里的bu qiāng,他很是含糊。

“门的钱,还有精神损失费……”那十想了想,然后回头问妹妹:“得怎么赔?”

“汽车,汽车!”那九望向那辆汽车,眼睛刷刷放光。

那十一脸汗。

“这个有点过分了吧?”他认真地问。

“不过分。”那九摇头,“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汽车呢。”

米雷微微皱眉,也觉得这事确实过分了。

一辆蒸汽机车的价值也在三十万元以上,就算是中产阶层也买不起,这种将蒸汽机内藏,燃烧煤晶提供动力,体型因此更为精致漂亮的汽车价格就更昂贵,最便宜的也要七八十万。

东利公司这辆车,价值怎么也在百万以上。

“问题是要来你也不会开啊。”那十跟妹妹商量。

那九一脸没得商量的表情,用力摇头:“不会可以学。”

那十捂额头。

熊奇觉得这是自己表现的机会,在墙头上又站直了身子,大声说:“我们这些善良的市民,都被东利公司的打手们吓出了心脏病,现在胸口难受得厉害,得去看医生。东利公司不赔吗?”

“赔钱!”猎魔工会的混混们大叫大嚷,用凶器击打地面作响,一脸凶相。

科勒看看马洪,马洪干脆捂住胸口哼了一声:“哎呀,东利公司的人好凶啊,我这小心脏有点受不了了……兄弟,扶着我点,我得去看病了……”

科勒急忙将他扶住,一脸关切:“大哥,你可要挺住啊!你放心,这里有宪兵长官在,他为会我们作主的!”

米雷转过头去擦汗。

不管那么多了!

反正东利公司又不在我的辖区内,得罪就得罪吧。

这是为了师父,为了师父……

他转过头,板起脸,用冰冷的目光盯住矮小男人。

矮小男人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蛇盯住的青蛙,除了打哆嗦,什么也不能做。

“下车,下车!”他冲着司机大叫,“没听见那十先生说吗?这辆汽车得用来赔偿!”

司机急忙下了车,指着后备箱说:“里面的东西……”

“什么东西?屁的东西!”矮小男人吓出一身汗来。

那可全是凶器啊!宪兵不来查我已经求神拜佛感谢上苍了,你还特意提!?

他冲着那十媚笑:“那十先生,事情就这么办吧。给您和邻居们带来这么多不便,真是抱歉。您看,我们是不是能走了?”

“且慢!”那十认真地说,“回头你再说我是讹诈怎么办?”

矮小男人苦着脸说:“那怎么可能?”

“还是立下字据的好。”那十说。

“那九!”

“嗯!”

“进屋写一张赔偿字据,拿出来给这位先生签字!”

“好嘞!”

没多久,那九捧着一张字据兴冲冲地跑了出来,那十接过检查了一遍,觉得没问题,就又递给了米雷。

米雷看了一遍,让那九加了几条东西后,递给了矮小男人:“你看看吧。”

矮小男人一边擦汗一边看,然后不住点头:“是的,是自愿,完全是出于自愿!对对对,是一辆旧车,都已经很旧,其实也不值什么钱,那十先生愿意收车不要钱实在算是给我们面子……”

一边说,一边向人要来了笔,认真地签名。

“要盖东利公司的章。”米雷觉得好人要做到底,于是冷冷提醒了一句。

矮小男人欲哭无泪:“我哪里能有公司的yin zhāng,盖我私人的名章好吧?”

“职务名章。”米雷更正。

矮小男人哭丧着脸取出职务名章加盖,米雷接过,检查无误后交给了那十。

“自己保管好,丢了就没对证了。”他叮嘱。

“一辆旧车而已。”那十把字据随便一叠。

那九冲过来,劈手夺过,一脸埋怨:“哪能这么随便?”

“我们可以走了吧?”矮小男人问。

“先别急呀。”那十笑了,“你看我家院子——门这么小,汽车这么大,开不进来呀。反正你也带了修门的人来,这样吧,把门给我拆了重新扩建,再把汽车给我开进院子里来就好。”

矮小男人瞪大了眼睛。

“怎么,你们不是来修门的?”米雷皱眉。

“怎么能不是呢?”矮小男人急忙摇头。

在他带着哭腔的命令下,两个东利公司的改造人小心翼翼地开始拆门拆墙。

那九站在院中,趾高气昂地指挥着,把一众东利公司的打手指挥得团团转。

肖婷到现在还没太缓过神来,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不可思议。

老酒鬼靠墙喝着酒,看着忙碌中的打手们,若有所思。

金甲少女的目光依然平静。

那十和米雷在街边聊着天,米雷说起庞柯的近况,对那十深表感谢。

“那些都不重要。”那十摆手,“关键是银针。没有足够多的银针,根本没办法为庞柯先生去病根。”

“已经有些头绪了。”米雷说,“再过不久,也许就能弄到手。”

那十松了一口气,心里很是兴奋。

“师父太让人操心了。”米雷忍不住说,“身体已经这个样子,还惦记着城里的治安问题。我劝了他好几次也劝不住,你有空也帮我劝劝他。”

“我尽量。”那十点头。“不过他已经退休了,再操心又能怎样?”

“是啊。”米雷说,“关键是那些没用的废物,遇到解决不了的案子,就总去骚扰他。烦。”

那十想起了那天带肖婷去时,来访的那两个宪兵长官。

“老爷子是好人。”他说。

“银针我会尽快。”米雷说,“东利公司这边……我怕他们不会甘心,还会找你麻烦。虽然我的辖区不是这里,但这里的大队长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应该……”

“面子这东西,也是有价的。”那十笑了笑。“如果有人给出的价钱超过了面子的价值,不论是谁的面子,都只会被踩在脚下。”

米雷一时沉默。

“你对现实的理解,似乎超出你的年龄。”他感慨。

“如果你在铁渣街上一路摸爬滚打着长大,你也会如此。”那十说。

“不论如何,需要帮助时尽管开口。”米雷说。

“谢谢。”

几十个人一起忙活,拆门装门的事很快就解决了。新的大门很气派,是两个改造人跑到两个街区外新买的金属门,雕花框架,双向开门,汽车开进开出丝毫不费劲儿。

矮小男人挤着笑脸,等那九满意后,又得了那十的允许,这才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来时坐着汽车,着实威风,走时只能小跑,着实辛苦。

见这边没什么事,米雷就告辞而去了。

马洪、科勒以及熊奇等人,也相继离开。走时熊奇反复叮嘱,说大哥有事小弟服其劳,今后有什么差遣一定不要客气。

关上门,进了院,只见那九正从那辆汽车中钻进钻出,一会儿坐坐驾驶位,一会到后面躺一躺,满脸欣喜。

肖婷走过来,忍不住问:“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那十说,“字据也是那家伙自愿写的,咱们没逼他。”

“你可真是厉害。”肖婷一脸崇拜,“什么时候收了这么多小弟,还有改造人?”

“你要知道,我向来是个深藏不露的男人。”那十一脸的深沉。

老酒鬼打着酒嗝笑:“真没想到。”

“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那十说。

心里想:难道我现在可以赤手空拳收拾一阶改造人的事,还会告诉你?

“哥。”那九从车里探出头,“你得赶快去学学开车,不然这么个大家伙放在这里不动,还不得生锈?”

“不是你想要吗?”那十说,“那你负责学。”

“说定了?”那九双眼放光。

那十突然有点后悔。

这鬼丫头,怕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主意。小不大点儿的,开这么大一辆车,得出去惹出多少祸来?

不等那十反悔,那九跳下车,向他伸手。

“干什么?”那十问。

“给钱,学费。”那九说,“我得找师父教我去。”

“有学费可拿?”老酒鬼站了起来,往前凑。

“你什么意思?”那十问。

“如果给学费的话,我可以教。”老酒鬼说。

“就你那整天醉醺醺的样子……教她怎么开车撞大树?”那十摇头。

“这种东西,都是小玩意儿。”老酒鬼说,“想我当初手里把玩的,可都是……”

摇了摇头,一笑:“算了。小姑娘,走,我开车带你兜风去。”

“你可别乱来!”那十吓了一跳。

老酒鬼早就麻利地钻进了车里,直接发动车子,向那九招手。

“来了!”那九一脸兴奋钻进车里,那十两只手一起拉都拉不出来。

“我还没坐过汽车呢!”那九叫,“蒸汽机车都没坐过!”

“危险啊!”那十说。

那九甩开他的手,指着大门:“快开门!”

“我跟你说。”那十把头探进车里,认真地对老酒鬼说,“车撞成什么样我不在乎,我妹妹要是……”

“啰嗦。”老酒鬼皱眉,自己下车去打开了院门,又回到车里,麻利地挂档加油,呼地一声开车冲了出去。

等那十追到门外,他已经开着车消失在街头。

“看他的手法,很老练嘛。”肖婷说,“你就别担心了。再说……”

她低声说:“他是改造人啊!你不是说他很厉害,只两招就干掉了那个四臂人吗?不会出事的。”

那十皱眉,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把老酒鬼的底细告诉肖婷。

这个饮酒无度的家伙,就算是超人又如何?终是不能让人放心啊!

第41章 野兽成群

只用三天的时间,那九就学会了开车。

汽车呼啸着冲进院子,吓得那十面色苍白。

“你是我的祖宗!”他愤怒地瞪着那九,“万一撞上房子怎么办?万一受了伤怎么办?”

那九一吐舌头:“不会的,我在小巷里都能横冲直撞。”

那十愤怒地瞪着老酒鬼。

老酒鬼打着酒嗝,呵呵笑着:“九儿是个天才。”

“听到了吗?”那九一脸得意,“哥,我是天才!天才车手!”

“你过来,咱们谈谈。”那十拉着老酒鬼走到院外。

“在院里不一样可以谈?”老酒鬼一边喝一边说。

“你打算在我家住多久?”那十问。

“还没想好。”老酒鬼认真地说:“先住着看吧。”

“你和那个家伙不同。”那十说,“她是受了伤,所以我才收留她。”

“是怕自己打不过她,所以不敢往外赶吧?”老酒鬼笑。

他倒是道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我可救过你的命。”老酒鬼认真地说,“你就这么对我?”

“你什么时候……”那十正要反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九儿跟你说的?”

“是啊。我原以为那家伙是来杀我的,但后来听九儿说起,才知道那家伙和你曾经有过一段遭遇,所以明白了那天他是冲你去的。”

“……”

“没话可说了吧?”

“他未必是去杀我。”

“但他找你一定是为了金甲。你会出卖她?”

“其实,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凑巧经过那里而已。”

“年轻人。”老酒鬼拍了拍那十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世间的巧合,也许都是冥冥中的宿命。谁知道呢?”

那十一时怔怔。

宿命?

从自己离奇地获得武道总述,到自己偶然撞见四臂rén dà战金甲少女,再到与老酒鬼的相遇……

宿命吗?

……

老旧的宅子里,庞柯看着那十,问:“有心事?”

“没什么。”那十摇头,“只是有点着急。上次米雷说银针的事已经有了线索,可到现在也没见他到手。”

“好事多磨。”庞柯说。

“小姑娘今天又没来啊。”他说。

“她去练枪了。”那十说,“经过上次东利公司的事后,她觉得自己还不够强。”

“多强算是强?”庞柯摇头,“告诉小姑娘,手里有枪是没用的。”

他指了指胸口:“这里有枪,才能不惧一切危难。”

那十点头,把这句话也记在了自己心里。

“去没去过北山区?”庞柯突然说。

那十一怔,然后摇头:“听过。那里是富人们的天堂,哪是我这种穷小子能去的地方。”

“穷人也有穷人的乐趣。明天陪我去那里走走吧。”庞柯说,“我想爬爬山。”

那十一时犹豫。

“怎么,没时间?”庞柯问。

“不。”那十摇头。

第二天,两人坐上一辆出租马车来到了北山区。在离山还有两条街的地方,庞柯下了车,和那十一起步行。

“最近的感觉越来越好了,所以想活动活动。”他说。

“适当的运动是有好处的。”那十说,“但不要过度。”

庞柯笑笑,往前走去。

两人并不说话,只是向前,走着走着,那十的步子却变得沉重起来。

他发现两人走的这条小巷,正是当初自己营救肖婷的那一条巷。

再往前,就是月亮馆的后院。

“怎么突然慢了下来?”庞柯扭头问他。

“没慢啊。”那十笑笑。

“我喜欢北山区的山风。”庞柯望向北边的山,“但我不喜欢这里的这些建筑——看似华丽,实则肮脏。”

“听说这里有地下的奴隶交易。”那十说。

“是。”庞柯点头,“我在宪兵总队时,就想要铲除这个区的地下人口市场,但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贬到了星光区。那里的乱事更多,结果这么一年年耽搁下来,直到被迫退休,这件事也没做成。”

“您的正义,看来很难推行。”那十说。

“这就如逆水行舟。”庞柯说,“大势如此,你非要逆势而行,于是你身边的一切便都变成阻碍你向前的巨力,你低头前进,用尽全力,却也只能保证自己没后退而已。”

他叹息:“有些可悲。”

两人终于来到了月亮馆后院,那十忍不住看了看那后门。

走过这条街,向北去,来到了北边的山上,庞柯一口气爬到山顶,来到山边的凉亭里坐下,望着偌大的荒芜城。

“如此繁华,怎称荒芜?”他轻声自语。

“繁华都是表面。”那十说,“您更应该去金砂区走走,那里是工业区,是这个城市之所以得享繁华的基础,但却到处都是毒气浓烟,烟囱林立,垃圾成山。”

庞柯沉默不语。

“你和小婷是怎么认识的?”他好奇地问。

“说来话长。”那十随便聊了聊。

“这么说,肖医生遇害后,金砂区的宪兵队一直没破案?”庞柯皱眉。

“是啊。”那十说,“他们除了压榨平民,勾结富人之外,哪里还会有闲心办案?”

“肖医生那样的好人,就这样死了,冤不得伸,你能甘心?”庞柯问。

“放不下又能怎么样?”那十摇头。

“其实这案子并不难破。”庞柯说。“你仔细说说,我帮你琢磨琢磨?”

“您应该多休息。”那十说,“别总想这些事了。”

“你说的对。”庞柯叹了口气,“多年的lǎo máo病,总改不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宪兵了,何苦操这些心?没力气逆流而上了,干脆顺水漂流,看两岸风景。养老喽!”

那十笑笑。

“东利公司一直没动静?”庞柯问。

“应该是心存恨意,却不敢出手吧。”那十说,“米雷毕竟是宪兵分队长,而且还有您这位传奇人物在后。”

庞柯一笑:“传奇并不值钱。东利公司损失这么大,关键是还丢了面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明枪他们是不敢放的。”那十说,“至于暗箭……”

他笑了笑:“我一直在防备着。只要他们敢放,我就会让他们知道,在铁渣街混大的男人,绝不是好惹的货色。”

庞柯看着他。

看了很久。

在山上坐了半个小时,聊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两人下了山。顺着山路刚走到半山腰,就有一群人迎了上来。

这一群人有一百多号,一个个虽然不是健硕的壮汉,而且年纪看起来都已经不小,差不多都已经人到中年,但眼神却极是凶悍。

这种凶悍,不是东利公司打手或猎魔工会混混们那种人多势众的凶悍,而是骨子里的凶残。

那十看着他们的眼神,感觉像在看一百多头嗜血的野兽。

他不由想起庞柯之前的话。

他看得出,这是一群心里有枪的人。

“庞柯先生。”他们停了下来,有人冲着庞柯冷笑。“时隔多年,终于又见到您了。”

“没想到你们还敢出现在荒芜城。”庞柯打量着他们,目光冰冷。

金属的四肢微动,发出吱呀的声音。

一个年纪看起来比庞柯还大的老者笑了:“庞柯,看你现在的身体,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那孔武有力的胳膊呢?这像鸟笼子一样的东西是什么?还能把我们打翻在地吗?”

“你可以来试试。”庞柯冷冷说道。

“对头?”那十低声问。

“他们曾经是荒芜城中最有名的凶徒。”庞柯说,“是我把他们送进了监狱。很遗憾,要么是他们的表现太过良好,要么是监狱长收了不少黑钱,他们提前太早出狱了。”

那个老者笑了,笑容阴森可怕,有点像画本里的鬼怪。

“庞柯,大家听说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废物,就特意来看看你,送你些礼物。”老者说。

“你们还有这种好心?”庞柯问。

“当然。”老者点头,“我们怕你像棵枯树般一点点死去太过凄凉,因此决定来送你一程,早点结束你的痛苦。”

“抱歉,怕不能让你们如愿。”那十摇了摇头,挡在庞柯身前。

老者打量那十,笑问:“孩子,你多大了?”

“没你的事。”庞柯说,“你走吧。”

然后冲凶徒们说:“这是我的医生,我们之间的恩怨与他无关。我想你们不至于像现在的街头混混那样没品吧?”

“不关他的事,他可以走。”对面的老者点头。

“走吧。”庞柯说,“这件事你帮不上忙。”

“未必。”那十笑笑。

庞柯说:“如果是在城里,也许坚持一阵,你的那些兄弟朋友就会赶到,但在这里……”

他又摇头:“其实就算在城里,就算你的那些兄弟都赶过来,一样不是他们的对手。你看他们,他们是真正的野兽,是嗜血的狂人,那些混混和打手与他们相比,只能算是成群的老鼠。他们却是狼。”

“这评价真高。”老者点头,看着那十,说:“年轻人,我们不想欺负孩子。你走吧,这里没你的事。”

“他是我的病人。”那十说。“你们现在要动他,就是在破坏我的工作,就是在砸我的招牌,就是在和我作对。”

“那十!”庞柯沉声说,“快走!别啰嗦!”

老者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十,点了点头:“兄弟们,现在的少年,倒少有这么有种的了。那让我们看看,他到底是真有种,还是只会装腔作势吧。”

那些凶徒眼放着寒光,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了家伙。

那都是一些小巧的家伙——如同爪子一样的巴掌长小弯刀,套在手指上的铁指虎,被磨出了尖锥的螺丝刀……

它们都不大,但都凶险到了极点。

“别逞强了。”庞柯有些生气,“你快走,这事你管不了!”

那十说:“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我治好你之后,我自然会从容离开。但现在,他们是在干扰我的治疗,是要砸我的招牌,这件事就变成了我的事,反而与你无关了。”

“杀庞柯。”老者轻声说。

一百多人向前冲来,目光集中在庞柯身上。

没有一个人把那十当成一回事。

第42章 银针刺穴

“走!”庞柯声音低沉,抬手要拉那十。

“不要过来!”那十却突然向前冲去,让庞柯抓了个空。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面色阴沉眼神冰冷的中年人,两只拳头上都戴着铁指虎。

见那十迎上来,中年人一言不发,直接一拳打过去。

那十没有躲。

他一拳击出,打在对方胸膛上,直接将中年人打飞出去,砸倒后面五六个人。

对方一时骇然,这才知道这少年的厉害。

那十向前去,每次拳头攻出,都会有人横飞出去。

他立在庞柯身前,如同一道雄关,如同一道铁岸,挡住了凶猛敌军,挡住了夺命潮水。

“放倒那少年!”老者沉声下令。

于是,所有的人都向着那十冲去。

“后退!”那十高声说。

庞柯明白,他是在对自己下令。

于是他缓步向后,看着那十的背影,缓缓点头。

强敌在前,那十丝毫不敢大意,没有隐藏实力,直接全力出手!

筋骨皮相合,一气贯通!

他如同冲入羊群的猛虎,咆哮挥爪,转眼之间,一个个凶悍的强徒倒下、飞起、昏厥。

到最后,那十杀红了眼,毫不留手,一脚扫去,咔嚓一响,竟然直接将一个凶徒的双腿同时扫断。

惨叫声,响彻山间。

“停!”老者惊恐高呼,抬手示意。

一众凶徒惊慌地向后退去。

但那十已经打疯了,不顾一切再向前冲,又打飞了五个人,这才收住脚步。

他握紧拳头,眼放凶光,盯住对方。

一百多人中,此时仍站着的只剩下不到一半,这些人手握着凶器,面带着惊惧,眼中再没有先前那种令人生畏的凶悍之色。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不再是狼,而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老者惊愕地问。

“医生!”那十厉声回答。

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医生?说你是屠夫还差不多!

老者忍不住擦汗。

“还想动我的病人吗?”那十问。

语气森然,让这些亡命之徒也打了个哆嗦。

“好。”老者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今天看在小兄弟你的面子上,我们就放庞柯一马!庞柯,咱们的账,等以后再慢慢细算!”

说着挥手,剩下那些人急忙扶或背起伤者,丢下一地的凶器,狼狈而去。

啪啪的掌声响起,庞柯看着那十,缓缓点头:“厉害,真是厉害。小雷和你相比,实在差得太远了。这么强悍的功夫,从哪里学来的?”

“家传。”那十深深吸气,平复心境。

这一战初始之时,他心里也不太有底。

自己虽然有一阶改造人之力,但这些人毕竟是真正的凶徒,而且人数众多。因此,他丝毫不敢留力。

现在静下心来细细回忆方才的战斗,他才渐渐安心。

只要足够小心,用步法让自己始终不被对方围攻,即使对手有百人之多,自己也一定能得胜。

“多谢你了。”庞柯说。

“您是我的病人。”那十说,“我将您带了出来,就得将您再带回去,不能丢在这山里。”

“今天多亏有你。”庞柯说,随即不由感叹:“这些凶徒再次回到荒芜城,只怕地下世界又要掀起腥风血雨了。多亏你,他们现在伤了元气,剩下的这些人也会老实上很长一段时间。”

“即使没有他们荒芜城也一样混乱。”那十说。“他们是一瓶墨汁,倒进清水里,清水就会变得乌黑。但荒芜城已经是一池黑水,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

“你对世界的看法,有些悲观吧?”庞柯说。

“不。”那十摇头,“只是看得比较清楚而已。”

他一笑:“我并不悲观,也不盲目乐观。我只是知道——想要在任何地方活下去,都先要弄懂这地方。”

庞柯缓缓点头,一时沉默。

回到家中,庞柯并没多做挽留。那十又为他扎了几针舒筋活血后,便即离开。

第二天再来到庞柯家,刚一见面,就见庞柯冲自己笑。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庞柯说。“银针弄到手了。”

“太好了!”那十一脸欣喜。

庞柯笑笑,指了指一旁的桌子。

桌上有一个木盒,样式古朴,色泽黯淡,显然是一件古物。那十过去将它打开,见里面都是银针。

“一共五十枚。”庞柯说,“应该够用了吧?”

“足够了。”那十点头。

“那么,可以开始真正的治疗了?”

“是的。”

“那可太好了。”

庞柯侧头望向房间角落里的一个金属柜,目光复杂。

那十捧着那盒银针,喜不自胜。

有了这东西,自己就可以使用银zhēn ci穴之法,打通周身经络。

到了那时,自己就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亦为今后丹田成丹打好了基础。

虽然这只是强大之路的开始,但却是无比重要的一步。

而自己的试验对象,就是庞柯。

让庞柯将上衣脱去后,那十开始谨慎施针,自丹田处开始,以银针ci ji穴位,一路向上,针行两侧,逐一疏通经脉,顺着足三阴与足三阳两条经脉行针。

将气逐步引至上身后,再改针行于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将气一步步送至肩臂部。

他时而轻捻,时而轻弹,不断ci ji着这些穴位。

庞柯一时感觉痛楚,一时感觉灼热,一时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不由皱起了眉头。不过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他只感觉到全身舒畅,两肩上更是生出暖意,关节处越来越舒服。

沉默中的两人,一个仔细体会身体的变化,一个仔细体会针法ci ji后人体的反应。

一个小时后,那十逐一收针,将针放入盒中。

“带走吧。”庞柯说,“它是你的了。”

“多谢。”那十说。

“应该是我谢你啊。”庞柯感叹。

随后问:“依你看,大约要多久,我的病才会彻底治愈?”

那十仔细想了想,说:“差不多十天左右吧。”

“好。”庞柯露出笑容,看起来心情不错。

告辞离开之后,那十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地就冲进屋里。

想了想后又急忙出来,郑重地叮嘱那九,不要让任何人过来打扰自己。

“神神秘秘的,不是要做什么羞羞的坏事吧?”那九嘀咕。

“小小少女,思想怎么这么复杂?”那十瞪了她一眼。

关上门,在里面上了插锁,那十脱掉衣服,审视自己的身体。

前边的穴位很好办,但后面的穴位是个大问题。

那十有些苦恼。

难道还得教出一个弟子来,好给自己施针?

想来想去,他觉得干脆抛开背后的穴位不管,只用那些自己能够ci ji到的穴位来疏通经络。

这当然会使银zhēn ci穴法的功效大大降低,但却能保证在不泄露银zhēn ci穴法的前提下,让那十尽快地打通部分经络,引导内气在体内流动。

他仔细地分析之后,终于开始向自己下手。

银zhēn ci入穴位,初时痛苦,后来麻痒。他缓缓呼吸,依照练气之法引导内气流动,渐渐的,被银zhēn ci入的穴位中,便传来了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那仿佛是身体里新开了一道门户,气血多了一道通路,让人一下感觉到一种畅通无阻的爽快,以及突然而来的强大。

欣喜中,他慢慢地将银针逐一刺入穴位中。

内气在体内沸腾缭乱,又慢慢地顺着那些穴位而动,渐渐地形成了一条条看不见的河流。

他以银针一路引着那河流不断向上,自丹田起,传至两肩、两臂。

再向下去,传至双腿。

一时间,他的身上插了几十根银针,轻轻一动,那些细长如发丝的银针就摇来晃去。

他静坐在床上,呼吸吐纳,任银针插在身体上,开始练气。

吸纳天地之气,纳入丹田,慢慢地让其化为自己的内气。

再引内气流向全身,最后以特殊手段,爆发内力。

“哼!”

鼻中哼声,脚下震地声,双臂破空声,三声合一。

筋骨皮三力合一。

瞬间,他感觉到丹田中的内气化成了洪水,向着全身四处猛地冲去!

那些插着银针的穴道,此时便成了洪水向前时的阻碍。

而因为有了那些简单的通道,那些洪水再不会像从前一样四处泛滥,于是便凝聚成一股力量,猛地向着那些阻碍冲去。

刹那间,那十身上所有的银针都被这强大的力量撞飞出去,叮当乱响中,撞在天棚与四壁上,再跌落地上。

若不是银针又细又软,这一下爆发飞射,只怕要插满墙壁。

那十感觉到那洪水突破了阻碍,轰然向前而去,沿着自己已经打通的那些通道,奔流到自己全身各处。

这些通道仍不完美,虽然成型,但却不稳定,而且有些地方似乎因为缺少了分支而变得有些混乱。

可与先前内气在体内不受控制地四溢相比,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那十一时欣喜。

他知道,这些问题必与自己未曾刺醒后背的某些穴道有关。

但无所谓了。

他跳下床,静静地站好,呼吸吐纳之间,按着更高一层的内气引导之法,开始引导体内的内气顺着这些成型的通道流动,慢慢体会控制之法。

虽然背后无法施针,但只要他不断依法修炼,这已经成型的通道就会越来越稳定,越来越强大,那些分支小流也会被渐渐理顺。

总有一天,他可以不借银针之力,自己控制着内气去冲击背后那些穴位,使全身十二经脉全数打通无阻!

那时,他会有多强?

他双眼放光,满心期待。

第43章 进步与恢复

夜色深沉。

那十静静坐在床上,呼吸吐纳。

他没有睡。

当内气在体内如河水奔流时,天地之气滋润全身,他的大脑也被气所围绕。

一时无思无想,仿佛沉浸在温暖的海里,缓缓漂浮,比深沉的睡眠更能让人得到放松。

小院里漆黑一片,某扇窗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金甲少女立在窗前,目光平静地望向外面。

黑暗之中,有人悄悄接近这座小院。

老酒鬼在他的桌床上翻了个身,难得地打了两声鼾。

那十深浸于一种玄妙的境界之中,浑然忘了身边世界时间的流逝。

但突然间,他动了动。

寂静之中,他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有针在轻刺他的皮肤,令他不安而紧张。

他睁开眼睛,向窗外望去。

金砂区的月色永远是昏黄而朦胧的,想借着它看清外面,并不容易。

但那十自从修炼内气起,眼睛便异于常人,可以看清昏黄月色下的黑暗。

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的眼力变得更强,而当他特意运起内气时,黑暗的小院在他看来便如黄昏时一般。

耳边传来机械运动时的轻微声响,沉稳而谨慎的脚步声渐渐接近小院。

那十略有些愕然。

武道总述中讲,真正的高手能对危险生出感应,感官远远超出常人。

那么现在的这种感觉,是不是预示着有危险将要来临?

院外,两个身影停步。

那是两个四肢皆是钢铁的改造人,看着小院那与陈旧围墙极不协调的崭新大门,咬牙切齿。

他们隶属于东利公司,正是当初跟着矮小男人来此动粗的那两个改造人。

“我想把这门拆了。”其中一个说。

“不要节外生枝。”另一个说,“他们毕竟有宪兵朋友。老板说过,只要弄死那个该死的那十就好。”

“我要砸碎他身上每一块骨头!”第一个恶狠狠地说。

“杀掉就好。”第二个说,“如果下手太重太狠,会被人怀疑到我们的头上。”

“那又怎么样?”第一个不以为然,“这里终究不是那个宪兵队长的辖区。”

“总之还是小心一些好。”第二个说,“别忘了,这是公事,不是私仇。”

“都有!”第一个冷冷说道。

他一跃而起,手搭在墙头,略一发力,人便掠过墙头落到了院中。他的同伴用同样的手法进入院里,向着大屋而来。

那十轻轻打开窗子,跳了出来。

月光下,两个改造人看到少年的身影,都是一怔,一起停下了脚步。

“别打扰我的家人。”那十低声说着,抬手指了指外面。

“正合我意。”第一个改造人冷笑着转身,翻墙而出。

第二个改造人看着那十,有些不解。

他为何不怕?

难道说,还有陷阱?

他并没有转身追随同伴,而是缓缓走向少年。

“我说了,别打扰我的家人。”那十的目光变得冰冷。

“不会打扰到他们。”改造人说,“事情会很快结束,你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

说着,他突然向前冲来,一拳击向那十。

他的速度极快,换成普通人,甚至是拳手,都极难躲开他这一击。

内气在体内运转着,那十看着对方,在对方出手之前便已经预感到了危险,于是在对方出手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他向前斜冲,身子微俯,躲过这一拳的同时,左拳顺势击出,正中改造人的侧肋。

改造人踉跄后退,额头上冒着冷汗,痛苦地弯下身子,用手捂住软肋。

那十这一拳,几乎将他左侧下方的肋骨全数击碎!

破碎的肋骨刺穿了他的脏器,那些血肉构成的组织开始渗血,开始衰竭。

改造人确实强大,但这种强大并非没有弱点。

中央的血肉之躯,就是他们的弱点。

第一个改造人此时又跳入院内,看到同伴竟然在那十拳下吃了亏,吃了一惊。

“算了。”那十说,“就在这里吧,反正你们也闹不出什么动静。”

话音方落,他便向着第一个改造人冲去。

改造人没想到那十这么悍勇,竟然敢正面与自己对抗,不屑地冷笑一声后,疾步迎上,快速地连出三拳。

那十身子一晃,借着飘渺如烟的步法绕过对方正面,来到对方身侧,一脚截踢,踢在对方膝弯处。

结实的铁腿关节猛地弯曲,改造人被那十踢得身子一歪半跪在地,为了维持平衡,对着那十这一方的左手下意识地撑在地面。

于是,这半边身子便失去了防御。

那十一拳打来,内气在经脉之中依他的意图快速流动,然后在拳锋炸烈。

这一拳打在改造人的太阳穴上,发出一声闷响,改造人眼睛瞬间瞪大,接着便失去神采,咚地一声扑摔在地。

幸存者看着那十,瞪大了眼睛,骇然发声:“你做了什么?”

“嘘!”那十将食指竖在唇上。

“不要吵,大家都在睡觉。”他说。

然后他便冲了过去,先是一脚将改造人挥来的手臂踢开,再用脚尖点在了他的喉节上。

咔嚓声响中,改造人的喉节碎裂,气管被破损的组织堵塞,改造人痛苦地捂住喉咙,张大了嘴却再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喘不了气。

那十拧身一记平勾拳打在他的太阳穴上,改造人顺着拳力摔了出去,倒在地上,再不觉得痛苦了。

那十回头,望向大屋。

大屋安静如常。

“还好。”他嘀咕着,走过去一左一右扛起两个改造人的尸体,打开大门向外而去。

他们被那十安葬在了城外的垃圾山下,深埋在无人爱理的贫民生活垃圾之下,也许永远也再见不了天日。

那十回到家,小心地关好了门,从窗子进了屋,再关好窗,躺到了床上。

练功虽美妙,但也不能过度。武道总述中就记载了许多贪功心切,结果练功过度走火入魔的例子。

那十强迫自己多想想那些例子,而不要只沉浸于那美妙的感觉中不自拔。

“温柔乡是英雄冢啊!”他轻声嘀咕。

过去听到这句古话,他只以为是男女之情最能消磨壮志的意思,直到现在他才有了新的看法——也许这话就是古代武者用以提醒自己不要沉浸于修炼的警句吧。

他渐渐睡去。

某间屋里,金甲少女立在窗边,背靠着墙壁,静静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桌床上,老酒鬼钻入了毯子里,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九睡得四仰八叉,被子几乎被她全踹落在地上。

肖婷侧身睡着,看上去像一幅静谧的画。

这是一个很平静的夜。

起床后的第二天,也是一个平静的白天。

上午的时候,那十会去庞柯家里帮他治疗。下午和晚上,那十则安静地呆在房间里修炼,沉浸于那美妙的境界与感觉中。

不知不觉,时日匆匆。

这些日子里,庞柯的情况越来越好,那十的内气修炼进步也越来越大。

那些缭乱的经脉,在那十引导着内气的一次次冲击与梳理下,渐渐变得整齐有序,背部那些穴位受到内气的冲击,也变得不安分起来,一个接一个地慢慢打开,使那十体内的“河道”变得更加丰富,也更加通畅。

一条条细小的分支“河流”渐渐生成,将更多的力量传递到更多的地方。

那十再不必依靠着呼吸动作来引导内气,此时,丹田中的内气成了他身体中的另一种肢体,完全受他意念控制,他想让其在体内如何运转,它就会如何运转。

而在他不主动控制时,它又会依着某种规律,随着那十无意识的呼吸,在他体内自动循环。

可以说,内气的运转很像是人的呼吸——你随时可以依自己的意志加以控制,而当你不去控制甚至忘了它的存在时,它依旧自动运行。

也许,这就是这股能量被古人称为“气”的原因之一吧。

当所有的穴道都被那十有意识地引气激发之后,他渐渐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内气将要进一步变化。

由气而为力,内气化内力。

气不可控,但力生自己身,便可控。

可控,便是一件最犀利的武器,天下无双!

他兴奋地坚持修炼,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黄昏来临。

庞柯站在房间角落的那只金属柜子前,轻轻抬手,又慢慢放下。

几度犹豫之后,他还是打开了那柜子。

柜子里,是钢铁铸就的四肢。

这一副肢体并不如何粗壮,它们很精致,也很结实。他看着它们,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默默地看了它们十几分钟,才慢慢抬手,将自己的左臂卸了下来。

“老朋友,我们又能在一起了。”他微笑着取出柜子里的钢铁左臂,小心地安装在自己的手臂上。

闭上眼,感受着神经与机械手臂内魔法阵相连的轻微痛楚,庞柯露出笑容。

“痛苦,就是活着的感觉。”

他自语。

夜色降临,荒芜城中灯火燃起。

有些地方,亮如白昼;有些地方,灯光昏黄;有些地方,一片黑暗。

同一座城市,在夜色之下,却有着如此的不同。

某间地下酒吧里,老者端起酒杯,喝起了一支歌。

酒吧中的人都跟他一起唱了起来。

“白色的是刀啊!刺进宪兵的胸膛!绿色的是钱啊!装进大爷的钱囊!漂亮的娘们儿,把裙子掀起来吧,爷们儿的相思粗又长!”

这是一首充满暴力色彩的下流歌曲,很多年前,曾在暴徒们的世界里流行。

后来荒芜城几乎一代的凶徒,都被关进了监狱,这歌就失传了。

“诸位!”老者高举酒杯,“听说那个医生的任务就要结束了。他不再保护庞柯,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杀庞柯!”酒吧里的人共同举杯,红着眼高叫。

此时,酒吧楼梯上传来门破巨响,一个死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摔在地上。

那是他们的守门人。

有人自上而下,走入地下酒吧。

金属四肢撞击铁楼梯时,发出清脆的响。

“我来了。”

庞柯笑。

“你们来杀啊。”

第44章 庞柯的正义

老者缓缓起身,从腰带上拔出bi shou。

“杀!”他红着眼大吼。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拿出种种凶器冲向楼梯。

庞柯闭上眼睛。

他听着这些喊杀声,听着这些奔跑声,听着桌椅被推向一边或直接踢飞的声音。

有多少年不曾听过这些声音了?

真好。

他睁开眼睛,一拳将一个凶徒的脑袋打碎。

骨头与血肉四溅,红白二色满眼。

他大步向前,快速出手,每次出拳都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鲜血四下里飞溅,洒满整个酒吧。

悍勇很快变成了惊恐。

“他完全恢复了!”

“他的病治好了!”

“他怎么会杀人?!”

“疯了,他疯了!”

“跑,快跑啊!”

凶悍的狼,再次变成了软弱的羊。

“庞柯!”老者颤抖后退,大叫着:“你……你怎么能杀我们?我们已经出狱了,不再是罪犯,是守法的公民!就算我们对你出手,但既然没有伤害到你,就……”

庞柯没有说话,他撞开数人冲到老者面前,一拳打在老者胸膛上。

老者吐血飞了出去,死在半空中。

几分钟之后,地下酒吧恢复了宁静。

庞柯站在死尸遍布的酒吧中,缓步走到柜台前,自己调了一杯酒喝下。

“我先前所坚持的正义,有些问题。当然是不正义本身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他看着老者的尸体说,“既然这个世界不允许绝对正义的存在,既然法律不能惩治你们这样的恶人,那么我也要做适当的调整。”

他一饮而尽,缓步向外走去。

月色朦胧,街灯昏黄。

他静静走在这样月色下,走过一盏盏街灯。

夜已深,街上并没有别的人。这城市中,某些地方依然灯火通明,酒色醉人,但有些地方已经沉入了死寂之中。

他行于死寂之中,渐渐来到一条不起眼的小街上。

街长三百米,两边多是院落。住在这里的人,虽然还算不上是中产阶级,但至少比一般的平民过得更好。

他打量着四周,很快找到了那扇崭新的金属大门。

大门是双开门,这和周围所有院落的门都不同。

气派的大门两侧,却是陈旧的砖墙,看上去极不协调。

庞柯笑了笑,走过去敲了敲门。

金属撞击的声音,在静夜里如此清晰,传出很远。

他一直敲,于是周围有人被惊醒,带着怒火走到院子里,踩着梯子上了墙头,等看到声音起处是那扇金属大门后,立刻缩回头去,蹑手蹑脚地回到屋里,不敢发出任何声息。

“怎么回事?”

“小点声,又是肖医生家!”

“可别作声,闭上眼睛,只当自己睡着了。”

“他家的闲事,可不能乱管!”

小院里的屋子亮起了灯,那十走了出来。

那九和肖婷都披着衣服跟到门口,那九揉着眼睛嘟囔着:“这是谁,这么晚了来打扰,不知道人家要睡觉的吗?”

那十打开大门,看到是庞柯,微微一怔。

等看清了庞柯此时的打扮,不由再怔。

“不请我进去?”庞柯问。

“请进。”那十急忙闪开身,让开门。

庞柯走入院内,冲着肖婷和那九点头一笑。

肖婷还以笑容,对那九说:“这位是米雷的师父庞柯先生,你哥的病人。”

“哦。”那九应了一声,然后皱眉:“可也不能半夜三更的来打扰医生吧?”

“抱歉。”庞柯说,“惊扰到你们,是有些不该,但这是最好的时机,我不能错过。”

三个人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庞柯转身,看着那十,问:“那次之前,你没有去过北山区?”

“没有。”那十摇头。

他心生警觉,皮肤上也生出了微微的刺痛感。这让他知道危险将至。

谁是危险?

也许就是眼前的人。

“我有一个故事,你想不想听?”庞柯问。

“请讲吧。”那十点头。

“有一个很好的医生,他有一颗仁善的心,为人看病只收取很少的钱。”庞柯说,“但这样的好人却并没有得到好报,他的一个病人勾结其他人杀死了医生,洗劫了他的家,还劫走了他漂亮的女信,卖到了北山区的地下奴隶市场。”

肖婷在颤抖,泪水在她眼眶中转。她勉强扶住门框,没有瘫倒。

那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十看着庞柯,沉默了许多,然后问:“那天那两个宪兵,是北山区的人?”

庞柯点头:“那些愚蠢的家伙连这样简单的案子都破不了,所以只能找我。”

“有意思。”那十说,“我以为那些宪兵只会为有钱人服务。”

“是的。”庞柯点头,“如果不是你杀了那位购买奴隶的富翁,他们不会费尽心思来破这案子。”

“您怎么知道是我?”那十问。

“因为小婷。”庞柯说,“你虽然将富翁和他的保镖都杀了,甚至将经手人也杀了,但月亮馆里见过小婷的人,不在少数。宪兵根据他们的描述为小婷画了像,那天巧遇时,他们认出了小婷。”

“原来如此。”那十缓缓点头。

肖婷满眼惊恐,想起了那一天。

是她缠着那十要跟着一起去,去见见这位传奇的正义卫士。

想不到,这便种下了大祸。

她很是后悔,但又有一丝希冀。

庞柯毕竟是那十的病人,是那十的精心治疗,才使他重新得到了过去的力量。

而且他也已经退休在家,不再是宪兵队长。

可他为什么会在深夜拜访,提起这事?

“东利公司的事,让我感到好奇——收服猎魔工会那群小混混并不算什么,但能让两个改造人听命于你,这不是普通人可以办到的事。”庞柯说,“然后我联想到了星光区那起一直未破的劫案。”

那十点头:“您真的很厉害。”

“说起来不难。”庞柯说,“押运者中有一个改造人,而只有改造人可以对抗改造人。那四个普通人死得很惨,应该也是改造人的手笔,所以作案者至少是两个改造人。你不过是一个无业的平民,但却有那么多钱,只能解释为发了一笔意外的横财。那么,应该是你掌握了什么人的把柄,通过要挟得到了意外之财。”

那十笑:“您的分析真是厉害!”

庞柯继续说:“但他们既然敢动手杀赌场的人,自然也不会忌惮你这样一个普通人。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拥有他们不能应对的力量。所以他们不但甘心分把钱分给你,还会在你有事时跑过来帮忙。当然,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因此我不敢确定。”

“所以你就找到了那些人?”那十问。

庞柯点头:“我知道只要放出些风,让他们知道我的行踪,他们必然会来杀我。”

“这就有些冒险了。”那十说,“如果您先前的分析全是错的,那天您就会死在那里。”

“破案不是静静坐在办公室里乱猜。”庞柯说,“当然要冒险,我已经习惯了。”

“然后您通过我那天的表现,印证了您的猜测?”那十问。

庞柯点头:“虽然想不通,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拥有可以对抗改造人的力量。然后,这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他的目光变得冰冷无情,沉声说:“那十,我要以杀人罪逮捕你。”

“你说什么?”那九火了,披着衣服就要往前冲。“你敢动我哥一个试试!”

肖婷急忙拉住她,将她推到身后。

“庞柯先生!”她大声说,“您不能这样做!您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就应该明白他是为了救我!”

“救人是正义,但杀人不是。”庞柯说。

“如果不杀人,怎么救人?”那十反问。

“你应该到宪兵队报案。”庞柯说。

那十笑了:“您也说过,您早就想铲除地下人kou jiāo易组织,但没能办到。您都无法办到的事,现在的宪兵能办到?”

“是啊。”庞柯点头,“这世界变得太快,太多,我们也应该改变。所以我愿意承认,你自己去救人是对的。”

肖婷松了一口气。

但庞柯接着说:“但凭你的力量,可以轻松将他们击倒,将小婷救走,却没必要杀人。而且死者不光是富翁他们,还有那个病人和他的同伙。他们虽然可恨,但罪不至死,你的做法属于滥用私刑。这已经超出了你可以行使的权利范围,所以你也变成了罪人,一个杀人犯。”

“又有多少无辜的少女,毁在了这些人的手里?”那十问,“她们呢?有人为死去的富翁主持公道,谁为她们主持公道?”

“我。”庞柯说,“逮捕你后,我会去摧毁月亮馆,解救所有被奴役的人。”

“您?”那十摇头,“您已经不是宪兵。而且您也看到了,那些被您送进监狱的人,不是已经都放了出来?”

“是的。”庞柯点头,“我说过,世界变化了,我也应该随之变化。所以我不会逮捕他们,只会杀了他们。你不同,你只是个犯了错的好人。所以我不杀你,只会逮捕你。”

“什么逻辑。”那十皱眉。“别忘了您已经不是宪兵,不是宪兵,就没有执法权。”

“我已不再为帝国服务。”庞柯说,“自退休起,我只为正义服务。帝国可以解除我的职务,但正义永远不会抛弃它的卫士。”

“正义?”那十眉头锁得越发深。

“只要将自己归为正义的一方,就可以随便杀人吗?”他问,“如果这是,那么我杀那个富翁和他的保镖,也是合理合法的。”

“我不想讨论这个。”庞柯说,“孩子,束手就擒吧,我不会伤害你。米雷会好好照顾你,也会为你请最好的律师。”

“不必了。”那十摇头。

“您有您的正义,我也有我的。对我来说,一个深夜闯入我家,打破我家中宁静的人,就是恶人;一个被人救治而重新拥有了力量,却反过来用这种力量害我的人,就是恶人。我有权让这种恶人闭上他的嘴。”

第45章 老酒鬼的善恶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庞柯看着那十说。

“所以我决定在今夜动手。”他说。

“明天是最后一次治疗,你说过,那之后,我的病根会被彻底治愈。那样,我就欠了你一个人情。”他说。

“可人情重要,还是正义重要?当然是后者。这世界如此肮脏不堪,就是因为很多人太重人情。为了人情,可以无视法律,无视正义,徇私枉法。人情撕裂了公平与正义,接着,这道口子越裂越大,人就开始堕落,从开始的为了人情敢于违反原则,演变成为了利益无所不为。”他说。

“你的私刑是为了救人,听起来,也算合理。但,这道口子一旦裂开,就只会越裂越大。今天我们容忍了这种私刑,明天我们就不得不面对更多的私刑。而当私刑泛滥,受苦的还是你们这样的平民。试想,如果东利公司仗着权势,对所有敢于违抗他们的人使用私刑,那些普通人怎么办?”他说。

“一切恶,最初时都是以合情的样子出现的。你一旦接受了它,它就会疯狂生长,最后变成不合情也不合理、再没人能阻止的大恶。”他说。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点点变得肮脏黑暗的。”他说。

“我不想让它继续黑暗下去,又无法面对人性中脆弱的一面,所以才会选择在今夜动手。因为我毕竟是一个凡人,不能真的逃开一切的情。你并没有治愈我,我就不用领你的人情,就可以狠下心逮捕你。”他说。

“但是这样,那病就还留在你身上。”那十说,“一两年后,也许你会再次戴着那种铁丝式的四肢,被迫缩在你的小屋里。”

“没办法。”庞柯说,“正义与私利,只能选择一个。”

“多说无益。”那十举起拳头。

庞柯摇头:“没用的,孩子。我是二阶改造人。”

他突然就动了起来,冲到那十面前,一拳向着那十腹部打去。

那十的双拳举得很高,腹部处,正是破绽所在。

但这破绽自然是他故意留出的。

他早预料到对方会如此出拳,因此早想好了反击的动作,右手压在对方手腕借力跃起,左手拳向着对方头侧打去。

对方是改造人,是拳手,是成名已久的传奇人物。

他不敢留力。

庞柯的拳头被那十的体重压偏,电光石火间无法变招。

他也没想变招。

他的左手抬起,竖起成掌,推向头侧,挡住了那十一拳。

撞击声沉闷,那十一拳击中对方的手掌,借力向左侧空中移出,落在一米外。

落地后,他立刻垫步侧踢,踢向庞柯肋侧。

庞柯手臂外格,挡开那十的脚,那十脚步落地,拳头快速打来。

庞柯摇晃着身子,从容地躲闪着那十的拳头,眼中有赞许之色。

那十见上路攻击不见效,突然起脚踢向庞柯膝盖。

庞柯没有躲,微微蹲下身子,用膝盖承受这了一踢。

那十控制着体内的内力洪流冲入右脚,化成了可怕的摧毁性力量,重重击在那铁膝上。

庞柯的身子却连晃都没晃。

他一拳击出,直取那十胸口。那十来不及收脚,就急忙竖起双臂抵抗。

内力瞬间布满双臂,与金属拳头相撞,发出沉重的一响。

巨大的力量将那十的身子轰飞出去,摔在数米外的地上。

庞柯飞奔向前,在那十刚刚起身之际一脚扫来。

那十咬牙,抬手臂抵挡,再次被踢飞出去,摔在墙角。

他快速跳起,摆开架势防御,但双臂已经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对方的速度、力量,都要超过他许多,而且格斗的经验更在他之上。面对这样的对手,就算他已经可以自如控制体内的内力,亦没有丝毫胜算!

二阶改造人,竟然这样厉害?

看着那颤抖着的双臂,庞柯没有再冲过来,而是缓步走向那十。

“跟我走吧。”他说,“没有必要受这种痛苦。”

“我没有错。”那十摇头,“不跟你走。”

庞柯摇头:“那我只能打断你的手脚,将你带走。”

“住手!”肖婷大叫着,举起了阻击枪。

双管的防身阻击枪,在灯光照射下,枪身浮现起一点点光。

枪口乌黑,肖婷握枪的手在颤抖。

庞柯看了看她,问:“我让那十带给你的话,你还记得吗?”

肖婷咬牙,努力做深呼吸,想让手变得更稳些。

但没有用。

庞柯摇头:“枪不在你心里,即使在你手中,也没有丝毫威胁力。”

他弯下腰,拾起一枚石子。

谁都不知他拾这枚钮扣大小的石子要做什么,下一刻,便见他将那石子弹射出去,打在肖婷手腕处。

痛呼声中,肖婷捂着手腕,枪掉在了地上。

“不许动我哥!”那九大叫着将枪拾了起来,对准庞柯扣动了扳机。

庞柯没动,那子弹呼啸着打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你心里虽然有枪,但可惜,技巧太差。”他冲那九笑笑。

那九重新举枪对准了庞柯。

庞柯依然不以为意。

“这么大声音,吵得人头都要裂开了。”那九背后,有人打着哈欠走了过来,把小少女轻轻地拉回屋里,伸手下了她的枪。

“你又没练习过射击,这么胡乱开枪,只是浪费子弹而已。”老酒鬼一边笑,一边将枪上了保险,塞回到肖婷手里。

他从屋中走了出来,站在院中,打量庞柯。

庞柯也在打量他,目光中有疑惑与警惕。

那十松了口气,心想:养你多日,用在一时。高手,你终于出来了,可别让我失望啊!

老酒鬼和金甲少女,正是那十有勇气与庞柯正面对抗的底牌!

“阁下是什么人?”庞柯问。

“你呢?”老酒鬼反问,“你又是什么人?”

“前星光区宪兵大队分队长,庞柯。”庞柯说。

“没听过。”老酒鬼摇头,“但你也说了,是‘前’分队长。你已经卸任了。”

“捍卫正义的人,永不退休。”庞柯说。

“正义?”老酒鬼笑了,然后认真地问:“什么是正义?”

“守卫善,消灭恶,就是正义。”庞柯答。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美好,善良,纯真,光明,这一切皆是善。反之,毁灭,破坏,黑暗,罪恶,这一切皆是恶。”

老酒鬼点头,又问:“请问人生病的时候,是谁守卫了病人,消灭疾病?”

“医生。”庞柯答。

“如果我们航行于海中,要靠谁来保证我们的安全,避开大海里可以毁灭我们的风浪?”

“舵手。”

“那么如果我们没有病时,是不是就不需要医生了?不在海上时,是不是就不需要舵手了?”

“是。”庞柯点头。

“所以只有在黑暗降临,世界变得肮脏无比时,正义才有用?而在这世界充满美好的时候,正义就没有用了?”

庞柯微怔,想了想后摇头:“不,正义在任何时候都有用。世界变得美好,是因为它充满了正义,它就在正义之中。”

老酒鬼点头:“说的好。当世界在正义之中时,美德就会遍地开花吧,人们就都是善良的吧?”

“正是。”庞柯点头。

“会有这样的世界吗?”老酒鬼问。“你是一个成年人,是一个饱经风霜的成年人。你知道世界残酷的真相,还坚信会有这样的世界?”

庞柯沉默。

“善是正义,对不对?”老酒鬼问。

“当然是。”庞柯答。

“请问善是否会伤害人?”

“当然不会。”

“那么善良的人也不会伤害人了?”

“是。”

“反言之,伤害人的人,便不能称之为善良对吧?”

“这……不能一概而论。”庞柯皱眉,“为了正义而伤害恶者,也是一种善良。”

“正义是善,善是不伤害,而为了维护正义去伤害人,却也是善。”老酒鬼笑,“你的原则怎么处处充满了可笑的矛盾?”

庞柯面色阴沉:“伤害恶者与伤害善者是两码事。”

“我不想问为什么你伤害恶者就是善,而那十伤害恶者就是恶。我只想问问:谁来定义善恶?”老酒鬼问。

“善与恶早有定义。”庞柯说。

“对,你说过,毁灭,破坏,这些都是恶。”老酒鬼说,“但为什么这毁灭与破坏用在不同的人身上,却又可以得到截然相反的评价?为什么有的毁灭是善,有的毁灭是恶?你为善恶做出了定义,回过头又亲自否定了这种定义,你的善恶充满了种种悖论,由你来执行的毁灭是善,别人执行的却是恶,这样的主观结论,到底能不能算是正义?”

他看着庞柯,说:“说到底,你所谓的善恶,只是你认为的善恶;你所守护的正义,只是你认为的正义。你自己是否正义,在你的理论之中找不到答案。你的正义是否真的是正义,在你的理论中也找不到答案。”

他认真地说:“请问,这样的你,如何就敢说自己是在维护正义?如何就敢说自己是正义的使者?如何就敢轻易决定别人的生死与命运?你不要急着答,我现在想告诉你——当光明充满世间时,有人违背法律,因此而被处罚,这自然是善,但当黑暗充满大地,权贵们肆意践踏着法律的尊严,弱者只能挣扎求存时,你苛求弱者面对践踏着法律的权贵时,面对那些以恶为武器肆意伤害他人的恶人时,自己却要严格遵守法律,严格坚持着所谓的善,这难道是善?不,这是伤害,这是另一种恶!”

庞柯皱眉,不知如何回答。

第46章 那十的原则

庞柯抬手,轻轻拍掌。

“言词犀利。”他说,“但有什么意义?”

“对于相信这世界上还有道理可讲的人来说,有意义。”老酒鬼说,“但对于只相信拳头的人来说,当然没有意义。”

庞柯缓缓举起了双拳。

“我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这拳头。”他沉声说,“在这个肮脏黑暗的世界上,它是我最好的伙伴。我不擅长与人辩论,也没办法反驳你的那些歪理。我只是要将那十带走。然后,我会让这个城市一点一点,变得更好。”

“说到底,还不是谁拳头更硬,谁便代表了正义?”老酒鬼摇头,“正义啊正义,你是个好东西,但问题是,历史上几乎一切令人恐惧的罪恶,都是由深信自己代表着你的人做出来的。”

庞柯没再多说话。

他发现,在说话上,他不是对方的对手。

那么就用拳头来交流吧。

他一步前冲,来到某个微妙的距离。

双方不论是谁,向前一步就可以攻到对方。

老酒鬼看着庞柯,并没有摆出任何架势。

他只是突然出拳。

这种距离下,他自然打不到庞柯。与凶徒战斗了半辈子的庞柯,自信打架的经验远胜任何人。

所以他没有动。他要等对方拳力用尽时出拳。

但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了痛楚。

对方的拳头不可思议地打中了他的脸,他凭着本能与多年练就的条件反射仰身后退,这一拳才没有彻底摧毁他的脸。

他的鼻子中了拳,鼻骨破裂,鼻血长流,眼泪涌出眼底,模糊了视线。

他快速后退,擦去鼻血与泪水。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惊愕地看着老酒鬼。

老酒鬼举起手臂,拳头在腕关节处灵活地伸缩着。

“一个小巧的机关。”他笑着说,“可以让我的手臂突然长长个二三十厘米。”

“高级货啊……”庞柯打量着对方的胳膊,“有点麻烦,但无所谓。”

他突然向前冲来,抬起双拳保护好自己的上半身,直冲进老酒鬼的攻击范围内。

老酒鬼任他向前来,然后突然一拳打出。

拳头击在庞柯的铁臂上,发出巨响。庞柯的身形踉跄后退,一时脚步不稳。老酒鬼突然向前一步,一脚横扫,直接将庞柯踢飞出去。

庞柯的身子斜着飞出两米,摔在地上,虽然立刻一滚而起,但老酒鬼却以更快的速度追了过来,再次一脚踢出。

庞柯抬起双臂硬挡。

响声中,他向后飞了出去,直摔到了大门之外。

滚了几滚后,他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望着门内的中年男人,发了好一阵呆。

“显然,我的拳头更硬些。”老酒鬼说,“所以正义就在我这一边。”

“我不会放弃。”庞柯阴着脸说。

“先去把北山区那些真正的恶人解决掉,再来这里欺负平民吧。”老酒鬼的语气变得冰冷。“那样,我多少会高看你一眼。”

“我履行我的正义,不是为了让谁高看。”庞柯说,“我向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为了正义不惜名誉?”老酒鬼摇头,“历史上有太多这样的疯子,自称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自以为是在牺牲自我成全天下。却不知,他才是别人的地狱。”

庞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而去。

走出这条小街,转过一个弯后,他停了下来,胸膛起伏了半晌,终于喷出一篷鲜血。

院中,老酒鬼走到门前,小心地关好了院门,打着哈欠走到屋门前,说:“这么晚了,大家都睡吧。我都要困死了……”

那九瞪圆了眼睛盯着他,忍不住说:“老酒……不是,大叔,你可真厉害!”

老酒鬼冲她笑笑,拍拍她的头,往屋里走。

“不打算和我聊些什么吗?”那十走过来问。

“这么晚了,睡觉。”老酒鬼说。

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了门,熄了灯。

肖婷和那九都忍不住望向那十。

“真没想到庞柯是这样的人,恩将仇报!”肖婷气愤地说。

“哥,咱们不用怕他。”那九一脸兴奋,“老酒鬼大叔那么厉害,他敢来,打死他!”

“什么传奇英雄,呸!”肖婷嘀咕。

那十一时沉默,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睡吧。”他说。

将两个姑娘送回各自的房间后,那十回到自己房间里,一时怔怔。

在老酒鬼面前,庞柯弱小得像个孩子。

而在庞柯面前,自己却真的是个孩子。

他想起老酒鬼的话,深以为然。

以正义为名,自认为自己的正义一方,便容易迷失在自己以为的正义之中,然后渐渐变成一种令人恐怖的存在。

无所不为,失去原则却自以为坚守着原则,进而疯狂。

有多少传奇英雄,其实并不是英雄?

英雄是什么?

不也是普通的人吗?

他们有优点,自然也有缺点,甚至有时可能缺点更胜于优点。

善与恶?

有些无聊啊。

他想了很久,想不明白,于是起身来到老酒鬼门前,刚一抬手,门就开了。

“睡不着,想出去走走。”老酒鬼走了出来,低声问:“你呢?”

“一起吧。”那十说。

两人来到院子里,坐在了汽车前盖上。

“烟尘遮天的,也没星星可看。”老酒鬼抬头看着天,低声嘟囔。

“什么是善恶?”那十问,“我又算是善还是恶?”

“你怎么也纠缠起这些问题来了?”老酒鬼笑。

“您在和庞柯辩论前,我也没仔细想过。”那十说,“但现在我想仔细地想一想这问题。”

“少年总是会长大的。”老酒鬼点头。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他轻声自语着,“谁又能给出一个清楚的标准来?你看到有恶狼在捕食小羊,你出手救下,这是善吗?你在饥饿时杀死一只可爱的小兔子吃掉,这是恶吗?”

他看着那十,说:“我学着庞柯,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只雁自北向南飞去过冬,不幸受了伤,落在一家院子里。院子的主人是一个老人,他好心救治了这只雁,给它食物,给它住所,让它在这里过了一个平安的冬天。第二年,雁经过这里,便又留下,还带来了几个同伴。老人再次给它们食物与住处。后来雁每年都会来这里过冬,带过来更多的同类。那十,老人是善是恶?”

“是善。”那十想了想后答。

“故事这样继续,直到有一年,雁群与从前一样落到老人的院子里,等待着老人的食物。但一天过去,两天过去,老人并没有出现。等待中,天气越来越冷,饥饿的雁即使想飞,也已经无力飞远,再逃不出那可怕的冬寒,于是纷纷死在老人院中或是逃向南方的路上。”老酒鬼说。

故事至此完结。

他看着那十,问:“老人是善是恶?”

那十怔怔:“他为什么不再喂养它们了?”

“因为他去世了。”老酒鬼说。

那十沉默了许久。

“善与恶,邪恶与正义,那都是人类发明出来的东西,为的是劝诫自己的同类。”老酒鬼说。“发明这些东西的目的是什么呢?是人人都想别人友善地对待自己,害怕别人欺凌自己。但善与恶终究是否就真的是善与恶,却很少人说得清楚。”

“您的看法呢?”那十问。

“我的看法?”老酒鬼笑笑,“重要吗?”

“至少对我来说,很重要。”那十诚恳地说。

老酒鬼沉默了一阵,说:“我从前有过许多看法,足够写成好几本书。但我现在没有任何看法。我只想逃避,逃出这个已经无法变得更好的世界,寻找另一个更好的世界。我知道这是扯淡,这是懦弱,但我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

他转身进了屋,边走边说:“你还年轻,不要想太多。努力活着,努力活得更好,就好。”

“那在这过程中呢?”那十问。

“你杀死的那些人,也只是想活得更好而已。”老酒鬼说,“但他们选择的是通过伤害无辜的人来成就自己。你呢?我想你已经有所选择了吧。别总以为有经验的长者就正确无误,别偷懒地打算按着他们的指引的路去走。你是你,你的人生要你自己体会,你的原则要你自己树立。”

他进了屋,睡他的觉去了。

那十坐在夜空下,想了很久,然后突然笑了。

“是啊,我还年轻。”他自语着,“我只要努力活着,努力活得更好,在这过程中不去伤害无辜,就好。”

如果有人来伤害我呢?

我还有这一对拳头!

这就是我的原则。

他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呼吸吐纳着睡着。

第二天的阳光,有些浓烈。

浓烈的阳光下,蒸汽机车停在老宅前,米雷下了车,手提着果篮,另一手捧着鲜花,兴冲冲地叫开了门。

他注意到老管家面有忧色,不免有些疑惑。

在二楼的房间里,他见到了坐在椅中的师父。

庞柯已经换上了那一副轻便义肢,冲弟子笑笑:“你小子,又在工作时间往外跑。”

“例行巡察。”米雷一边说,一边将果篮放下。

“那十没来?”他问。

“他不会再来了。”庞柯说。

米雷有些惊讶:“您上次说今天才是最后一次……”

“他的医术那么好,当然会提前完成。”庞柯说。

“那这花我送到他家里去。”米雷说。

“不必了。”庞柯摇头。

米雷怔怔,一时不解。

“你是宪兵队长,而他是一个街头混混。”庞柯认真地说,“如果你想变得和别人一样,那么与这样的人交往也无不可。但如果你不想堕落,那就要和他划清界限。”

“师父……”米雷有些惊愕。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庞柯摇头:“你与他的距离越近,像上次那种利用宪兵之力对付其他人的事,就会接连发生。是的,那次是东利公司罪有应得,但你如何保证那十不会因为可以借你的势,而不断超越界限,得寸进尺?如果有一天,他反过来借你的势去欺压别人,去为恶呢?”

“师父……”米雷想要辩解。

庞柯目光变得极为严厉:“你若是我的学生,便听我的。”

他扭过头去,又说:“当然,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不听。但之后听苦果,你自己承担。”

“不。”米雷急忙摇头。“师父的话,一定是正确的。”

庞柯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第47章 这样的世界

高高的垃圾山上,那十静静而立。

四周虽不空旷,但却无人。

他望着远处的城市,看着金砂区林立的烟囱中冒出的滚滚浓烟,再看看浓烟冲向的蓝天,以及蓝天上的白云。

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回忆,然后想起——认识肖医生后,他曾在这里看过类似的画面,生过类似的感慨。

这肮脏的世界上,还是有单纯的好人的。

虽然他们单纯得可笑。

可正是这种可笑的单纯,才是世界上最可宝贵的东西。

我想守护这种单纯。

但先要有能与这世界上的肮脏黑暗抗争的力量,先要有能活下去的力量。

他深深吸气,缓缓呼气。

体内,丹田中的气被他调动起来,开始在体内不断循环——有目的的循环。

所有尚未完全开启的穴道,在这种循环中慢慢地觉醒,开始呼应内气的呼唤,开始成为经脉通道上一个畅通的节点,一个可容内气经过也可容内气停留的车站。

所有尚未完全梳理好的经络,在这种循环中都慢慢地变得整齐有序。凌乱变成了规整,某种规则,便在那十体内悄然而生。

有轰鸣声从他体内传出,如同惊涛拍岸。

又好像是什么东西在bào zhà。

许久之后,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望着蓝天与白云,望着无边的垃圾山,露出笑容。

世界,我来了。

全新的我来了。

他跳下垃圾山,脚步轻快,向着城里走去。

经过某座垃圾山时,突然冲出了一群年轻人。

这些人衣衫破旧,上面都打着补丁。

显然,他们是城中最贫苦的底层,挣扎在重压之下艰难求存的一群。

那十看着他们,依稀仿佛看到了十二岁时的自己,于是心里生出些许怜悯。

他们最大的二十多岁,小一些的十七八岁,面对那十怜悯的目光,却露出凶悍之色,手里握紧了家伙。

其中有带着小块混凝土的铁管,有微曲的钢筋,还有粗木棒子。

那十微怔:难不成是要抢劫?

为首的年轻人拿着把短刀,指着那十:“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总是到我们的地盘来,偷了我们不少的宝贝吧?”

“这里还有宝贝?”那十笑了。“恕我没看出来。”

“别装蒜!”有少年用棍子敲着旁边的废铁厉喝,“这两座山是我们的地盘,山里的一切都是属于我们的,你敢打主意,就得传出代价!”

“真没打主意。”那十摇头。

“你听好了。”为首的年轻人说,“今后不许再出现在这里。”

“抱歉。”那十摇头,“这里并不是你家的宅院。”

“我说是,就可以是。”年轻人说,“谁敢惦记我们地盘上的东西,我就要他的命。”

那十看着对方,既感觉到可笑,又感觉到可悲。

“今后我还会来这里,也还会从这条路走。”那十说,“另外我真诚地告诉你——我对这些垃圾并没有什么兴趣。就算我有兴趣,我只不过是一个人,又能从你们这里拾走多少?”

“不论多少,都是属于我们的。”年轻人不耐烦地说,“你想要加入我们也可以,挨着个磕头拜大哥,今后大哥们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老子就可以赏你一条活路……”

“没兴趣。”那十摇头,向前走去。

“你是自己找死,不怪我。”年轻人冷笑着说。

他把刀一挥:“上!打死了直接埋在垃圾堆里!”

一群人提着铁管和木棒冲向那十,一个个凶相毕露。

那十不由想起了那天围攻庞柯的那些凶徒。

然后他笑了。

我了解你们这些人。

不管你们表现出怎样的凶残,骨子里装的却都是怯懦。

你们不敢向比你们更强大的人出手,只会向比你们弱小的人耀武扬威。

那些凶徒只在庞柯病弱时才敢来杀他,你们呢?

怕也只敢在面对只身一人的我时,才会这么英勇吧?

是的,你们在努力地活着,努力地想活得更好。这没问题。

但你们的手段有问题。

你们想通过伤害他人来维护自己的利益,这与那些掌握权势者欺压你们并无不同。

但我跟你们不同。

他毫不留情地抬脚,直接将冲到近前的一个少年踢飞了出去。少年嘴里喷出鲜血,洋洋洒洒漫天,人在空中横飞出数米远,摔落在垃圾堆中。

他手里的铁管掉在地上,叮当作响。

那十一脚踢在那根铁管上,铁管飞舞而出,打在一个青年胸口,青年胸口处传来骨碎的声音,人一震之后摔倒在地,再没爬起来。

“杀……杀人了!”

先前还气势汹汹的这群人,立时像是见了鬼的小女生一样,尖叫着四散跑开。

那个拿着刀的年轻人跑得最快。

那十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向前而去,看也没看那两具尸体。

也许他们都是贫苦的可怜人,但这并不是他们可以来杀自己的理由。

既然你们打算伤害无辜的我,那么我就可以自卫。

你们自己寻死,与我无关。我又何必有什么怜悯?

怜悯敌人,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他大步而去,那些年轻人惊恐地躲在垃圾山各处,望着他的背影,全身颤抖。

回到城里,那十去了庞柯家。老管家来应门,看到他时,目光并没有什么异样。

这说明庞柯没将那些事对他讲。

“先生出去了。”老管家说。“很早就出去了。他说晚饭不用等他,也许晚上也不会回来。您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会转告先生。”

“没什么事。只是来看看他怎么样了。”那十说。

他又来到星光区宪兵队,对守卫说自己要见米雷。

很久之后,守卫回来,先前的礼貌态度变成了冰冷生硬的居高临下:“米雷分队长公务繁忙,除非提前预约,否则不见任何人。”

那十明白这只不过是托词,是借口。

他本想跟米雷好好谈谈,谈谈庞柯的问题,但现在他明白,庞柯的问题不光是庞柯自己的问题。

那问题如病,已经传染了米雷。

“也好。”他低声自语着离开。

“既不是朋友,又不是同一世界的人,最好早划清界限,这样对彼此都有好处。”他微微一笑,毫不介怀。

他大步向前,一路来到了北山区,来到了那条以娱乐业知名的街。

有一辆车经过他身边,他侧头扫了一眼。

只是一眼,他就看到了车里的情形。他看到有一个昏迷的少女坐在后座,左右各有一个男人架着她。她的头无力地靠在其中一个的肩膀上。

他停下脚步,看着那车向前驶去,看着那车转入了一条巷子。

然后他发力追了过去。

两米多高的墙,在普通人看来就是无法逾越的阻碍,但在他看来却是可用来抄近路的工具。

内力在腿中流动,在足底爆发,他一跃便跳上了墙。

他在墙上和屋顶奔跑,追踪着那辆车,一路来到某个娱乐场所的后院。

那不是月亮馆,没有月亮馆那么气派,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站在屋顶,看到两个男人将那少女从车上架了下来,说笑着往后门处抬。

他跳了下来,冲对方打了声招呼:“喂!”

两个男人和刚走下车准备帮忙开门的司机都一脸警觉,这让那十确定了他们的身份以及所做的事。

“你们打算把我邻居家的女儿抬到哪儿去?”那十指着昏迷中的少女问。

“她突然晕倒了,我们在路边发现了她,怕她出事,就先带回来,准备请医生来为她看看。”司机微笑着回答。

“哦,原来你们在做好事。”那十恍然大悟。

“是啊。”司机点头,冲他招手:“小兄弟,你是她的邻居?那可太好了,我们正愁不知道怎么通知她的家人呢。来,你告诉我们她家在哪里,一会儿我开车送她回去。”

“好呀。”那十没心没肺地笑着,点头走了过去。

司机面带笑容,一只手移到背后,拔出了一把短刀。

那十走到近前,不等他亮出那把雪亮的刀,便先一拳狠狠砸在他胸口。

仿佛中了一记铁锤一般,司机的胸膛直接塌陷下去,他连发声的机会也没有,便顺着这一拳之力倒在车上,将车砸出砰的一声巨响。

那两个男人一时惊慌,一个架住少女,另一个拔出短刀向那十冲来。

那十一脚踢在他脖子上,咔嚓声中,男人的颈骨折断,头逞九十度角弯向一旁。

架着少女的男人惊恐地张大嘴,但不及他发出惊呼,那十已经一脚侧踢将他踢飞出三米远,撞死在墙上。

少女瘫倒,那十一把将她抱起,转身而去。

某个小公园里,那十将少女放在椅上,到旁边的水池中捧了水过来,浇在少女脸上。

少女悠悠地醒来,揉着眼睛嘀咕着:“好冰……哥哥,酒给我,我还能喝……”

那十看着她,听到这一声哥哥,想起了那九。

于是,等她完全清醒后,他温柔地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少女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是谁?那个英俊的哥哥呢?”

原来不是真正的哥哥,而是那种哥哥。

那十仔细回忆:嗯,不错,架着少女的两个黑衣人中,有一个确实长得挺英俊。

“他是坏人。”那十说,“我把他打跑了……”

没等说完,少女已经惊叫着跳了起来,指着那十叫:“你……你想对我做什么?你想bǎng jià我吗?告诉你,老娘可不是好惹的!”

那十看着她,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然后走开了。

“你别走,这是哪里?你得把我送回去!我刚让那位哥哥对我生出好感,一切都被你破坏了!他可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你打了他,他不会以为你是我的什么人吧?我的好事都被你搞砸了!我不管,你得帮我找到他,你得向他道歉,否则我就去宪兵队告你!你回来,不然我就喊人了!”

她跑过来拉住那十的衣袖不松手。

“这样的世界……真的有些无聊啊。”那十抬手一掌斩在她颈侧,将她斩昏,然后顺势将她放倒在长椅上,嘀咕着走开了。

第48章 夜色中的风景

月亮馆是做什么的?

普通平民甚至是中产阶层都无法知道。

因为只有真正的富翁,才有资格进入这里。

月亮馆中富丽堂皇,银片镶嵌成的巨大球体吊在天棚穹顶,缓缓旋转,如同月亮一般,将银辉洒下。

美丽的姑娘穿着典雅的衣裙,或行走于馆中的t形台上展示自己动人的身姿,或坐于客人旁边,一起喝酒聊天,展示自己不俗的谈吐。

还有些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弹着琴,或是画着画。

不时有举止优雅的客人走来,或是静静欣赏,或是点评几句,或是与她们聊起艺术。

这里像是一个真正高雅的地方。

但只有真正的客人才知道,月亮馆的地下,另有天地。

水晶吊灯之下,是铺着红色地毯的展示台。

展示台不高,相反,其位于最下方。

展示台前方,是一道斜坡,中央一条通道,直连到上方那扇门前。

两侧,是一个个小包厢,戴着面具或露出真面目的人坐在里面,慢慢地品着杯中的酒。

有穿着洁白衣裙的少女,被绳子绑着手牵到展示台上,主持人介绍着少女的身高、体重与三围,在他的命令下,少女慢慢转身,让包厢中的客人能更全面地看清自己。

少女流着泪,却不敢哭出声。

“我喜欢这样的女孩。”有人舔着嘴唇举起了手里的号牌。

竞价就此开始,一番大战后,有人得胜而笑,有人冷哼发泄。

一个又一个少女被带到展示台上,做着种种动作,满足着客人们的种种要求,然后被qiǎng gou。

有少女激烈反抗,不断挣扎,于是有健壮的男人上前将她架住。

“这样火辣的才够味。”有人笑着举起号牌。

无数人争抢。

每一次举牌,都意味着月亮馆又多了一大笔收入,也意味着这城市某处,又多了一个必须抛弃所有尊严与人格,在余生里面对主人委屈求全的奴隶。

“这是今晚最后一件标的物。”主持人说。

一个铁笼被拉了上来,里面绑着一个满眼怒火的少女。

“泼辣到极点的姑娘。”主持人说,“即使被我们调教师调教了三天,仍不改其本色。各位,征服这样的女孩,会是一件极有成就感的事。”

号牌不断举起,价格被富翁们一抬再抬。

直到终于有一人坚持到最后,其他人不得不摇头叹气认输。

“她归我了。”那位富翁得意地说。

“等等!”主持人望向后方,激动地说:“又有一位先生举起了号牌!”

上方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包厢内,一个没带保镖在身旁的男人举起号牌。

“跟我争?”得胜者一阵恼怒,再举号牌。

两人的举牌大战一经开始,便似乎不会休止,一时间,两个号牌此起彼伏。

角落里的男人似是丝毫不吝惜金钱,不断将价格抬高,引起了全场人的关注与惊叹。

“这人疯了吧?”

“再如何,也不过是一个女孩而已,怎么能值这么多?”

“面子,是面子问题。”

最初的胜者终于再坚持不住,不再举牌。但角落里的男人,还是不断举牌。

“对不起先生。”主持人忍不住说,“您已经竞拍成功,一再举牌,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要与所有人竞争。”男人开口。

“我不明白。”主持人一脸疑惑。

“今夜,这里所有的女孩,我都要了。”男人说。

一时间,全场哗然,所有人都望向了那个角落,有rén dà声说:“你疯了吗?”

“不。”男人摇头,慢慢站了起来,环视众人,说:“不光是这些女孩,还有你们,我都要了。”

“什么!?”

“疯子,这是个疯子!”

“是谁把这样的疯子放进来的?”

主持人皱眉,在他示意下,有灯光投射过去,照亮了那个包厢,让所有人都看清了男人的模样。

他戴着面具,穿着长大的风衣,眼睛透过面具向外投射着冰冷的光。

“客人。”主持人严肃地问,“请问您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擅长说。”男人说,“所以……你自己看吧。”

他突然动了起来,冲向离他最近的包厢,不等包厢中的四个保镖有所行动,便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将他们全数击杀。

他没有武器,用的只是一对拳头。

包厢中的富翁发出惊叫,惊恐着要逃,却被他一脚踢飞出去,直摔到下方。

“来人,来人!”主持rén dà叫,“有人砸场子!”

一群打手自展示台后方冲出,手持着长刀向上冲去。

四个改造rén dà步走了出来,钢铁的四肢在灯光下闪起寒光。他们微微躬身,然后发力,虽是后发,却立时越过了那群打手,先向那男人冲去。

主持人于愤怒中露出轻蔑的冷笑:“敢到月亮馆中来生事,你真是活……”

不等他说出那个“腻”字,他的轻蔑就变成了惊恐。

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戴面具的男人只一拳,就攻破了一个改造人的铁臂防御,将他的头打碎。再反身一脚,将一个改造人踢得凌空而起,直摔到下方,钢铁四肢砸倒了一个富翁和一位保镖。

一个改造人怒吼着扑去,但他的拳头被面具人轻易躲过,随后,面具人连环两拳,打得改造人旋转飞出。

最后一个改造人害怕了,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但面具人显然不打算放过他,向前一跃,一脚飞踢将他也踢飞,直摔到展示台上。

主持人惊恐颤抖,向后退去。

面具人反身走到最高处的门前,抬手拧断了把手。

然后,他冲向下方,将月亮馆的打手一个个击杀。那些富翁惊叫着向下逃去,指挥着自己的保镖来抵挡,但无一例外,都被面具人杀死。

“和他拼了!”有胆大的富翁大叫着掏出防身阻击枪,向着面具人射击。

面具人轻松闪过,几步来到近前,一记肘击打碎了富翁的脸。

尸体扬着鲜血飞舞于空中,再重重摔落。

面具人四下里冲锋,不断将每一个进入自己攻击范围的人击杀。

他仿佛是一架恐怖的杀人机器,不将地下拍卖场中的所有人全数杀死,绝不罢休。

“混蛋!”主持人尖叫着冲了出来,举起手中枪。

面具人抬脚一踢,一张椅子旋转着飞去,砸倒了主持人。接着,面具人冲到近前,铁足在主持人的脸上踩过。

立时一片血肉模糊。

人们在惊叫,在逃命,又于逃命之中鼓起勇气,掏出阻击枪向面具人射击。

面具人灵活地闪避着,不时踢飞椅子甚至是桌子来dǎ dǎo持枪人,又利用地形迂回躲避,继续着自己的杀戮。

展示台上的铁笼中,被绑着的少女惊愕地看着这一切。

那些鲜血触目惊心,她看得几乎快要昏死过去。

这时面具人从笼前经过,冲她眨眨眼睛。

“苦难很快就会过去。不用等到明早,你就会自由。”他轻声对少女说。

然后一掠而去,一膝撞碎了一个富翁的胸骨。

有人试图从展示台后方的通道逃走,但不等他们接近那里,面具人就冲了过来,将每一个试图从这里逃走的人击杀。

惊叫声,枪声,痛哭声,响成一片,但不久之后,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血泊之中,面具人缓步来到铁笼前,用铁手拉断了铁条,将少女身上的绳索撕破。

少女颤抖着,不敢看他。

面具人走向后台,将里面几个少女手上的绳索一一撕断。

“在这里等我。”他对少女们说。

然后,他顺着后台的通道离开。

少女们战战兢兢地聚在一起,一时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最高处的那扇门突然破碎,化成无数木屑散落四方。一个少年大步走了进来,当看到满地的尸体时,微微一怔。

“他果然来了。”少年自语。

“事情由这里开始,再于这里了结,也挺好。”

他笑着向前而来,跨过一具具尸体,一直来到展示台上。

那个铁笼中的少女本已在后台,与其他少女躲在一处,此时鼓起勇气,抓起一把落在地上的枪冲了出来,用枪指着少年:“别动!”

“别激动。”少年冲她笑笑。

她觉得少年的笑容很好看,让人安心。

“我是来救你们的。”少年认真地说。

“我……怎么相信你?”少女颤抖着问。

少年缓缓抬手,指了指自己口袋,然后慢慢把手伸入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块金属制成的证件。

那上面有帝国宪兵的徽章。

“是宪兵!”少女惊喜欢呼,冲后台叫:“大家不用怕,宪兵来救我们了!”

姑娘们一时欣喜,纷纷走了出来,却不敢看那些尸体。

少年扬着手里的证件,高声说:“你们不用害怕,外面的坏人都被我解决了,你们跟我走。”

他在前边带路,向着那扇门而去。

少女们紧随其后,唯恐被落下。

只是行走间,有少女忍不住小声嘀咕:“帝国的宪兵……不是只知道收黑钱,和那些坏人都是一伙吗?”

“总归会有好人吧。”有少女猜测。

她们跟着少年,很快来到了月亮馆之外。少年一摊手:“你们自由了,回家去吧。”

少女们激动不已,连连向着少年鞠躬道谢。

“大家跟着我!”铁笼少女大声说,她扬了扬手中枪:“我们不能分散,万一再遇到坏人怎么办?我护送大家回家!”

少年看着她,点了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算了,和他的事过后再说吧,我先送你们回家。走。”

他将手插在口袋里,向着远处走去。

少女们急忙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夜色中,他们走成了一道风景。

第49章 终有一战

清晨的时候,庞柯摘下面具,走在熟悉的那条街上。

天已亮,但街上几乎还没有什么行人,所以站在门边的少年,就特别的显眼。

庞柯停下,静静望着那十。

那十心有所感,转过头来,冲他一笑,然后迎了过去。

两人在街头相对而立,对视着。

“辛苦了一夜,很累吧?”那十问。

“辛苦了一夜,却被人掠夺了劳动成果,让人很不开心。”庞柯说。

“你怎么知道是我?”那十问。

“还能是谁?”庞柯反问。

“那些女孩很害怕,我觉得早点让她们和家人团聚比较好。”那十说。

“但若不能除尽这些人贩子,她们终还会再次被拍卖。”庞柯说。

“话说你昨晚杀了不少人啊。”那十说。

庞柯微微一笑,不说话。

“我杀的人和你相比,简直不值一提。”那十说,“凭什么你就非要逮捕我?”

“因为我是执法者。”庞柯说,“我是在依照法律,履行我的义务,所以我是在执法。而你不是。所以你的所做所为,就是在乱法。”

“退休的执法者。”那十强调。

“那只是**官僚做出的决定。”庞柯说,“因此,我并不承认。”

“有意思。”那十笑,“你一方面坚定地维hu fǎ律,一方面又在违反着法律。你不觉得自己太过矛盾吗?你这种行为,就叫严于律人,宽于律己。”

“你和那人学了不少口舌上的功夫啊。”庞柯感叹,“但没有意义。”

“是啊,跟不想讲道理的人讲道理,确实没有意义。”那十点头。“但我还是想说——你所说与所为不一致,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不公平的事。”

庞柯沉默了一阵,说:“等北山区的那些地下拍卖场都消失后,我会把自己关进监狱。”

那十认真地说:“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和我都没有错。”

“不。”庞柯摇头,“私刑是罪,杀人也是罪。你必须受到惩罚,我……也一样。”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那十问。

“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庞柯说。

那十沉默了一会儿,说:“今天就这样吧。我本想和你做一个了断,但既然你的事业没有完成,那你就先去忙吧。如果在那之后,你还是想将我送进监狱,我们再打。”

“打?”庞柯笑了。“年轻人,昨天的教训不够吗?你是不是以为家里有一个厉害的家伙,你就可以横行无忌了?你知不知道你只身来挑衅是个很不明智的决定?”

“怎么,你一定要现在了结这件事?”那十问。

“你走吧。”庞柯说,“你终究还算是好人。我会让你亲眼见证北山区人口市场的覆灭,见证法律与正义的公平,然后再让你心甘情愿地住进监狱。”

“哪有人会心甘情愿地让自己受苦?”那十摇头,大步离去。

庞柯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少年人,总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北山区月亮馆惨案,轰动了全城,一时间,全城的宪兵精英都集中到了那里。

一夜间,月亮馆被清剿一空,除了那些女孩之外,所有参与地下人口拍卖的成员都被杀死,连那些进入拍卖场的富翁也无一生还。

这件事令北山区人心惶惶,所有的地下拍卖场同时关闭,不敢再做生意。

白天的时候,几位宪兵队长来到了庞柯的家中,恳请这位戴着轻便义肢的退休宪兵队长再度出马。

“我现在这个样子,又能做些什么?”庞柯坐在椅中叹息。

晚上的时候,他再度戴上面具,穿上长大的风衣,戴上皮手套,走入夜色之中。

半个月后,北山区所有的地下人口拍卖场都被夷平,几乎所有的人口贩子都被杀死,好多热衷于养奴调教的富翁,也凄惨死于家中。

无数女孩被解救,得与家人团聚。

无数富翁惊恐中主动释放了奴隶,以求平安。

北山区变得一片萧条。过去那些灯红酒绿之地,变成了夜色中寂静黑暗的废墟,看上去仿佛黑夜中的巨怪,带着几分恐怖的气息。

有宪兵在四下里巡逻,三五成组,战战兢兢,端着bu qiāng,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举枪瞄上半天。

他们也是人,是人,便也懂得害怕。

有汽车从旁边经过,他们主动地向旁让了让路。

汽车是富人们的玩意儿,坐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这些冒着生命危险深夜上街巡逻的小宪兵,可招惹不起这些大人物。

但他们不知道,坐在车里的,其实只是一个生活在平民区的少年。

那十隔着车窗向外看,面带笑容。

“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他做得真是漂亮到了极点。”那十称赞。

“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说北山区这边是闹鬼了呢。”那九边开车边说。

“走吧。”那十说,“这里的人口市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吞噬那些无辜的女孩了。”

“很长一段时间?”那九疑惑地问,“你的意思是他们还会死灰复燃?”

“凭一个人的力量,又怎么能改变这一切?”那十摇头。

那九沉默。

车子向回开,渐渐来到北山区边缘。这时,有一个穿长风衣戴着面具的人走到路中央,挡住了去路。

“什么家伙?”那九吓了一跳。

“靠边停车。”那十说。

车子在路边停下,那十走下车来,慢慢地走近庞柯。

“算是完成了?”他问。

庞柯缓缓点头:“逮捕你后,这件事便算告一段落。”

“你呢?”那十问。

“荒芜城有五大区。”庞柯说,“过去,我曾认为凭着铁血执法的凌厉手段,终能铲除一切黑暗,但现在我才发现,原来破尽黑暗的最佳手段不是光明,而是更深的黑暗。我会继续杀下去,直到荒芜城中的恶人再不敢抬头。”

“也许是个办法。”那十点头。“但你没必要非得逮捕我吧。”

“被我杀掉的人,未必都完全该死。”庞柯说,“但为了还民众以太平,他们也只能牺牲。他们以生命为代价,帮我维护了正义,你牺牲一些自由又算什么?”

“又回到这个话题了。”那十皱眉。

“你不是最擅长说这个?”庞柯笑,“我给你个机会——你能说服我的话,我放你走。”

“还是算了吧。”那十摇头,“其实我也不擅长这个,我更擅长的是这个……”

说着,他摆出了格斗架势。

庞柯笑着摇头:“孩子,你太不明智了。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但可惜,你自己不知珍惜。”

他没有摆任何架势,反而扭头望向旁边。

“你家里的那个高手,是否就在附近?”他问。

“在家里。”那十答。

“不可能吧?”庞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明知北山区的人贩子已经被我铲除干净,明知我下一步要对付的就是你,你还敢一个人出来?”

“因为我用不着别人保护。”那十诚恳地说。

“自大是年轻人的通病,这很要命。”庞柯说。

“这话我原原本本地送还给你。”那十说,“自大是老人的通病,他们以为凭着自己几十年沉浮的经验,就有资格肯定或否定年轻的生命,这其实挺可笑的。”

“很快你就知道谁才可笑了。”庞柯说着。

突然,他向前而来,一步进入那十的攻击范围之内,却不做任何防御动作。

这是自信的表现,是游刃有余,是好整以暇。

他看着那十,似乎已经看穿了那十全部的想法,全部的动作。

可惜。

那十的拳头毫不客气地呼啸而来,那速度超出庞柯的想象,他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那拳头就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他愕然地看着那巨大的拳,一时有此恍惚,然后急忙向后撤步。

他摆开架势,盯住那十,心里想:是我大意了?

这一拳的速度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

那十慢慢收回拳头,冲着庞柯一笑:“讲道理你未必能胜我,但终还有希望。但动手的话……你肯定会败。”

“别太得意!”庞柯冷冷发声,向前而来。

拳头向前击出,看似有雷霆万钧之势,但实际只为诱敌。

真正的杀招,却是下盘的一记横扫。

铁腿呼啸而出,破空发声,就算前方是一截铁管,也能一脚将之踢断!

那十双眼闪光,没被那虚击的一拳所诱,始终保持着完美的格斗式。

面对那可怕的一脚扫踢,他也没有躲,而是沉下身子,硬挡了下来。

内力运行无碍,迅速地传到前腿上,那条腿在瞬间变得如同钢铁一般,甚至比钢铁还要强悍!

砰!

铁腿扫中了血肉之躯,想象中的骨断肉烂并没有发生,那十的身子只是受力扭动了一下,略微失衡,但随即又调整了过来。

真的很疼啊!

那十忍不住咧了咧嘴。

但也只是很疼而已。

一扫得手,庞柯却呆住了。

他忍不住低下头,看着那十的腿,然后再抬头,看着那十的眼。

“你什么时候接受了改造?”他问。

“改造?”那十一笑,有些遗憾地说:“我很早就想将自己变成改造人了,但很遗憾,我的机械契合度是零。”

他垫步向前,前腿正蹬,庞柯急忙收腹以双臂合拢为盾抵挡。

接着,他便被这一脚踢得倒退数步,脚下一绊,一屁股坐倒在地。

“这不可能!”他叫出了声。

第50章 少年如是说

“世界唯一不变的事情就是变化。”那十说,“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这件事,绝不可能!”庞柯有些激动。

他站了起来,一把扯掉了面具,丢在一旁。

“事实胜于一切。”那十冲他勾了勾手指。

庞柯大吼一声,再度冲了上来,一脚横扫。

这一脚又快又猛,那十应该躲不过去,但他偏偏靠着灵活的步法,如同幽灵一般向后闪去,自庞柯的攻击范围中退了出来。

一脚扫空,庞柯因为用力过猛,身子随之旋转一周。

但他并不惊慌。

旋转的速度极快,他借着旋转之力换足支撑,扫出的腿落地撑住身子,另一条腿随身旋转扬起,反向横扫。

那十闪过对方的横踢,正要向前反击,对方另一条腿已经扫来,他急忙抬臂护头抵挡,被这一脚踢得踉跄数步。

庞柯脚落地,快步冲上,拳头如雨点一般轰了过来,那十一边抵挡一边后退,连退了十几步,终于摆脱了这场拳雨。

他甩甩胳膊,好一阵龇牙咧嘴:“好疼!”

“不可能!”庞柯瞪大了眼睛。

他的铁拳毫无保留,倾全力出击,就算是铁管应该也会被打弯,那十的血肉之臂,怎么可能挡得下这一串连击!?

“被动挨打总是不好。”那十嘀咕着,突然向前。

庞柯心中一惊,情不自禁地后退,保持距离。

“怕了?”那十笑了。

庞柯面色阴沉,不想承认,但又不好反驳。

“只是谨慎而已。”他说。

“有让二阶改造人谨慎的资格……看来我真的很厉害啊。”那十自言自语。

然后突然垫步向前。

庞柯不敢轻易让他接近自己,立时用步法拉开距离。

那十一笑,奔跑几步突然腾空而起,一记侧踢。

庞柯向一旁闪开,反手一拳打来。

但那十的拳头也向他扫来,带着呼啸的风声。

他的拳头打在那十背侧,那十的拳头抽在他的脸上,两人一个摔倒在地,一个踉跄几步,一阵发晕。

那十很快跳了起来,趁着庞柯还在甩头的空档冲了上去,拳头呼啸着砸向对方。

庞柯感官失常,只能以铁臂护住头脸,弯下身子硬挡。

这种龟缩式的防御看起来极是难看,但却可以将身子正面的要害都保护起来。

那十的拳头立刻绕过去,攻击他的侧肋。

庞柯夹紧身子,肋部暴露处便变得极小,但那十的拳头砸在其上,还是让他痛彻心扉。

他慌乱的躲避,却在躲避中被那十一脚踢在膝弯处,立时身子一晃跪倒在地。

那十一脚踢在他护头的两臂上,庞柯沉重的身体立时扬起,向后仰摔在地。

他喘着粗气挣扎坐起,看到少年静静立在那里,微微摇头。

“你已经没有能力逮捕我了。”那十说,“我们之间的事,是不是可以放一放了?”

庞柯慢慢站起,脸色十分难看。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认真地问。

那十想了想,说:“因为我是天才吧。”

庞柯眉头深锁,并没再说什么,转身蹒跚而去。

那一脚踢得不轻,让他的一条腿微微变形。

他想起那天,自己故意让那十踢中自己的膝盖。

那时的自己,不动如山。

才过了几天?

这小子为什么……

他想不通。

那九把车开到了那十身边,探出头嘀咕:“他不是说过,等平了人口市场,他就把自己也送进监狱吗?这人说话不算数啊。”

那十笑笑:“走吧。”

上了车,一路风驰电掣地回到了家里,那十却没有进屋。

“怎么?”那九问他。

“想在外面静静。你去睡吧。”那十坐在长椅上说。

“体味胜利的喜悦?”那九笑。

那十微笑着摆了摆手。

那九进屋后不久,老酒鬼走了出来,来到长椅上坐下。

“好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事?”他问。

那十点头:“击败了庞柯。”

老酒鬼看着那十,问:“你的力量,是否跟你每天练的那些奇怪东西有关?”

“奇怪吗?”那十反问。

“对我来说很是奇怪。”老酒鬼说。

“那是一种古老的……武术。”那十说,“我在很巧合的情况下得到后,就一直坚持苦练,终于成功了。”

“看来现在的你可以力敌二阶改造人了。”老酒鬼说。

“不是力敌。”那十纠正,“是战胜。”

老酒鬼笑笑:“嗯,这里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不经过改造,便可以获得与改造人一样的力量,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出去,会引起轩然dà bo的。你要小心。”

“嗯。”那十点头。

他看着老酒鬼,认真地说:“所以……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杀人灭口?”

老酒鬼笑了。

那十也笑了。

“说到底,庞柯是好人。”那十说。“只是在某些方面,有些偏执。”

“谁又不是好人?”老酒鬼反问。“杀人犯回到家里,会深情地拥抱自己的妻儿;敲诈干商贩口袋里所有钞票的官僚,也会为乞讨的残疾人抹一把眼泪。你所见过的每一个恶人,都有他善的一面。单纯的混账虽然也存在,但极少。”

“您这观点有点……”那十不知说什么好。

老酒鬼笑笑:“每个人都是在为自己的私利而努力奋斗,当你的私利与他的私利对撞时,就生出了矛盾冲突。这世间无所谓善恶和好坏,只是利益的冲突对撞。”

“您有些偏激啊。”那十说。

“一个国家攻击另一个国家,夺取其财富与资源,而它的人民却会拍手叫好,欢呼雀跃。”老酒鬼说,“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好人?”

那十一时沉默。

“可世上只有一个国家。”他说。

“你不觉得奇怪吗?”老酒鬼问。“世界怎么会如此统一?”

那十不知如何回答。

“您曾说过,人类进入蒸汽时代几百年,却一直没有进步,这不合理。”他说。

“是的。”老酒鬼点头,“正如人类世界只有一个帝国一样不合理。”

“可是存在即合理啊。”那十说。

“存在就合理?”老酒鬼笑,“那只是指自然事物吧。人为创造出的东西,凭什么合理?”

那十觉得自己再跟他说下去,脑子会混乱。

“我不懂那么多。”那十摇头,“我只想努力过上好日子——就像上次您说的那样。”

老酒鬼看着他,许久后问:“你对这个世界很满意吗?”

那十摇头:“可再不满意又能怎么样?”

“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世界之外,可能还存在着另一个世界?”老酒鬼眼睛放光,如同天上的星星。

那十一时愕然。

“那才是真正的世界。”老酒鬼望着天空,悠然神往,喃喃说着:“那里的文明应该还在发展,还在进步,它解决掉了许多由工业带来的问题——遮天的烟雾,有毒的空气,如山的垃圾;还发展成了真正文明的世界——没有**的官僚与宪兵,一切在法制之下,有序运转……”

“那样的世界,可真理想。”那十一时心动,忍不住说。

“理想国?对,就是理想国。”老酒鬼点头。

他看着那十说:“我一直在幻想建立这样一个国家——由真正贤明的执政者领导,执法体系严格依照法律尽职,工人、农民、商人,一切普通的公民各安其位,安居乐业。这样的国家,一定会美好……”

那十想了想,问:“我不大明白,能不能问问您?”

“请问。”老酒鬼说。

“公民为什么可以安居乐业?”那十问。

“因为执法者严格依照法律履行职责,就不会有**、勒索,以及种种压迫。”老酒鬼答,“一切人都依照法律行事,不违规,不逾越,所以所有人都可以安居乐业。”

“掌握统治权力的执法者,又为什么不会**?”那十再问。

“因为他们头上还有真正贤明的执政者统治他们。”老酒鬼说。

“真正贤明的执政者?”那十摇头。“我不认为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存在。”

“为什么不会有呢?”老酒鬼来了辩论的兴趣,“我认识好多杰出的人物,他们贤明,公正,有着睿智的目光。”

“他们可掌握着大权?”那十问。

老酒鬼摇头感叹:“这就是我不喜欢这个世界的原因之一啊!这堕落的世界中,掌握权力的都是愚人,都是堕落者,真正有知识有能力的人却被排挤……”

“我觉得您错了。”那十说。

“我觉得,人是会被环境改变的。”他接着说,“那些上位者未必愚蠢,也许只是因为他坐上了那个位子,得到了那样的权力,于是就发生了变化。高位与大权,总会让人变化,您所说的那些公平贤明而睿智的人,坐到那样的位子之后,一定也会变,最终变成高位与权力的奴隶,变得与现在您所憎恶的那些人一样。脑袋永远是被屁股所左右的,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老酒鬼一时愕然。

“少年。”半晌后他摇头一笑,“你的想法很奇特,但……”

那十站了起来。

“父母仍在人间时,我认为坑骗和偷盗都是不对的。”那十说,“现在,我依然这样认为。”

他看着老酒鬼,认真地说:“但在我父母死后到我得到武道之力中间的这一时期,我不认为它们是错的。因为当时只有依靠它们,我才能带着妹妹一起活下来。我的道理,是我用血泪换来的。”

“我觉得,那天晚上您说的‘不伤害无辜地努力活着,努力活得更好’,真是精彩。前边您说的人与人之间的冲突对撞,也极有道理。但您说的这理想国,却真是有些天真。”他说。

然后他转身进了屋。

丢下老酒鬼一人,在夜空之下,在长椅之上,沉思了一夜。

第51章 生路

星光下,戴着面具的男人一跃而起,落在车顶。

车中人一阵惊恐,猛踩刹车。

面具人直接一拳砸穿了车顶,抓牢车身,等车子完全停下后,一跃落到前车盖上,一脚踢碎了挡风玻璃。

车中人惊恐下车,向远逃去。

后座上,被绑着的少女无力地瘫在那里,面具人看了她一眼后,追上逃远的几人,将之一一击杀。

随后,他才来到车边,将少女抱了出来。

少女穿着黑色长裤,白色的衬衫,一头黑发半遮着面,绳索紧紧勒在身上,难以解开。

面具人直接将绳索扯断,轻轻摇晃少女,低声呼唤:“醒醒。你已经没事了。”

就在这时,那看似柔弱的少女却突然出手。

她的手在受困时被胳膊遮挡,所以面具人没看清那手上的肉色来自于一对薄手套,而不是她的肌肤。

那只手平伸如刀,快如闪电,迅速地刺在面具人胸口。

凭着几十年搏杀的经验,面具人快速向后撤去,但胸口还是被刺中,衣衫上有鲜血渗出。

“好身手。”

少女咯咯笑着站直了身子,脱下了手套甩在一旁。

手套中,是一对冰冷的钢手。

其上指甲尖锐,如同一把把小bi shou。

她轻轻甩了甩头发,露出一张俏丽的瓜子脸。

她是个漂亮姑娘,美中不足是表情太过凶狠凌厉,使这份美变得有些令人心惊胆颤。

“没想到我竟然可以惊动城主大人。”面具人沉声说。

“你和北山区的这些大豪,有什么恩怨?”少女问。

面具人摇头:“没什么恩怨。”

“那为什么要毁灭他们的产业,杀他们的人?”少女问,“我曾以为,你是有亲人被他们所害。”

“不。”面具人摇头,沉默片刻后,问:“城主难道和他们有什么利益牵扯?”

“那是自然。”少女笑,“不然,他们如何能将这门生意一做这么多年?”

“我早该想到的。”面具人喃喃自语。

“你到底是谁?”少女问。

“听说城主麾下有所谓的‘四杰’。”面具人说,“你是雷娜?”

“看来你也不是等闲之辈。”少女打量面具人,突然笑了:“如果不是因为私仇,那么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本可以成为城主麾下干将,但却被贬到了星光区当小小宪兵分队长的家伙。”

面具人沉默出手。

“我说中了。”少女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向前冲去,如刀的手掌向面具人的脸上刺去。

面具人抬臂格挡,但少女却在瞬息之间变招,一翻掌,由刺变抓,抓住面具人的手腕,另一只手再向面具人脸上刺去。

面具人低头躲过,同时向前进步,被抓住的手腕一翻,手掌也抓住对方手腕,另一只手抄在少女双腿之间,双臂合力,一拉一托,将少女举起来,向着那辆蒸汽机车砸去。

少女身子一拧,脱离控制,被抓住的手臂突然脱节,人落到远处。

面具人摔了个空,只将那只断掉的手砸在了车上。

少女皱眉咬牙,转身飞奔而去。

面具人在后疾追,转眼之间,两人越过数座院落,来到另一条街上。少女突然停下,转过身来,冲着面具人咯咯地笑:“你中计了。”

黑暗中,有十个改造人缓步走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面具人围在其中。

有黑衣人提着箱子走过来,少女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新的、指甲更锐利的钢手,从容地装好。

“你知道我的名字,却不知我的外号?”少女说,“少了一只手这种事,对壁虎雷娜来说,并不算什么。”

面具人沉默不语,转身向外冲。

十个改造人一起冲了上来,当先前一拳猛击,被面具人轻易躲过,面具人随手一拳,便将那改造人打得头骨破裂。

但这一下阻挡,却也给了其余改造人时间,他们立刻又将面具人围住。

少女俯身冲了过来,钻入人群。

她锐利的手掌向着面具人小腹刺去,面具人提膝挡下,正要还击,两个改造人一左一右攻来,一个出拳,一个出脚,使他只能撤步后退,同时抬臂防御。

有改造人自后方攻来,面具人反身一脚踢中改造人胸膛,改造人直接飞了出去,胸膛凹陷,未落地,已气绝。

少女趁机攻来,面具人虽然已经快速躲避,还是被利指划破侧肋。

衣衫裂开大口子,一道伤痕触目惊心。

面具人一脚踢去,少女抽身而退,几个改造人扑过来。

面具人连续两拳击杀一个,箍颈抬膝撞杀一个,但肩头又被少女刺了一掌。

这一掌刺得极深,拔出时少女故意勾指,直接掀开一块皮肉。

面具人身子一颤,闷哼着后退,一拳打飞一个改造人,拼着背后再挨了少女一刺,终冲开一道破口,向远方黑暗处逃去。

少女环顾四周,见十个改造人在这片刻之间便死了一半,令她的面色微变。

“追,不能让他逃了!”她厉喝着追去。

面具人在黑暗中奔行,越屋过院。

奔逃之中,他故意做出种种痕迹,或是手按墙头时用力压碎砖,或是撞断某家的晾衣架,而绕了个圈子后,却向着少女追来的方面而去。

黑暗之中,少女与五名改造人几乎与他擦身而过,却并没有发现这个大胆的家伙,竟然在与自己相向而行。

面具人潜伏在黑暗中,小心地向前而去,不求快,只求稳,不留痕迹,不发出声响。

夜色中,少女追出极远,终不见了对方留下的踪迹。她皱眉思量半晌,命令那五个改造人分散开来,探查四方。

自然一无所获。

“这个老狐狸。”少女冷笑,“不愧是宪兵出身。”

“大人,要怎么办?”一个改造人问。

“他还有个徒弟。”少女说,“还有一个家。”

……

沉沉夜色中,面具人飞掠向前,不走大道,只走小巷,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谨慎地不惊扰巷中的住客。

站在某条街上,他一时犹豫。

前路何在?

四方皆是黑沉沉的一片,似乎并没有什么生路可走。

他想了想后,换了个方向。

许久之后,他来到一条街上,踉跄着走到一扇与墙壁极不般配的对开金属大门前,用最后的力气跳起,跃过大门,摔在院内。

然后,他便昏死了过去。

院里有大宅,某扇窗前,金甲少女静静而立,看着倒在那里的他。

屋中,正在练功的那十突然睁眼,推窗跳到院中,疾步来到他身边。

“怎么搞成这样?”那十揭开那面具,见其下确实是庞柯的面孔,不由皱眉。他跳到墙头四下张望,不见有什么人影,便又跳回院内,将庞柯抱了起来,快步顺窗跳进自己屋中。

他犹豫片刻,终没将庞柯放在床上。

庞柯身上有血,万一弄脏了被褥,不好处理。

他将庞柯放在地上,仔细地检查庞柯身上的伤。

重伤有两处,一在肩头,一在后背,其余的伤口相比之下倒并不严重。

他看着庞柯,忍不住嘀咕:“你为什么要跑到我家来?是觉得我们的交情好到我一定会救你的地步吗?”

叹了口气,他还是拿出了针盒,取出银针。

仔细回忆着武道总述中的记载,他开始试着用银针封穴为庞柯止血,再引导庞柯体内的气顺脉而走集中在伤口处,让伤口得到滋养,尽快恢复。

两边一起下手,却有些矛盾——前者要封死一切,后者却要畅通一切。

这种相互矛盾的针法极考验人,好在那十经过之前长时间的练习,针法已然炉火纯青,在反复试验了几次之后,就找到了窍门,一边封穴闭血,一边导气疗伤。

一阵忙乱之后,庞柯的情况终于稳定,面色略有恢复,气息也变得均匀起来。

那十擦了把汗,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老者,不由摇头。

你一门心思要把我逮捕归案,但自己受了伤后却又跑来找我。我怎么这么贱,竟还要救你?

他自嘲地笑。

然后微微皱眉。

你是二阶改造人,又是厉害的拳手,是什么人能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他看着庞柯肩头的伤口,只觉触目惊心。

对方不但实力强大,手段还极狠毒,便如庞柯所说,心中有枪,手中有枪,而且还有用枪的技艺在身。

会是什么人?

那十想不通便不再想,起来找出一些纱布和棉布,小心地帮庞柯将伤口包扎好,然后将他抬到床上。

“也不知我欠了你什么。”他一边做一边嘀咕,“连床也要让给你睡,你是我爹吗?”

他守在床边,又观察了一会儿,见庞柯确实没有问题,便拉过椅子,坐着椅中靠着椅背慢慢睡着。

第二天一早,阳光将他晒醒,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然后呼吸吐纳,引导内气行于颈肩及一切酸疼生涩的地方,转眼之间,便生龙活虎。

庞柯还在沉睡,但脸上已经有了血色。

“哥,吃饭了。”那九在门外喊。

“来了。”那十走过去打开门,那九在门口瞥见床上有人,吃了一惊,急忙跳着脚仔细看,吓了一跳。

“哥,你又往家里带了个人!?”她惊呼。

第52章 打探

那九的惊呼,引来了肖婷。

“半夜往屋里带姑娘了?”她开那十的玩笑。

“不是,好像是个男的。”那九在一旁说。

“好重的口味!”肖婷假装震惊。

“少来。”那十瞪她一眼,“是庞柯。”

“什么!?”肖婷和那九一起瞪眼。

那九进厨房把菜刀抄了起来,跑来就要往屋里闯,吓得那十急忙抱住她。

“我来!”肖婷随手抄起扫帚就要往屋里冲。

“消停会儿吧!”那十急忙伸脚,拦住门。

“一大早吵吵闹闹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老酒鬼晃悠了出来。

“白吃白喝的人哪来的理直气壮的勇气!?”那九挥着菜刀怒吼。

老酒鬼吓得转身就躲进了屋里。

“都别闹了!”那十厉喝一声。

总算暂时震住了两人。

他松开那九,急忙关好了屋门,把两人拉到餐桌前。

“吵完了?”老酒鬼从屋里探出头,“可以开饭了吗?”

“我饿了。”金甲少女拉开门,站在门口说。

那九面色阴沉,当地一声将刀剁在桌上。

老酒鬼急忙缩回屋里。

金甲少女退后一步,关上了门。

“他怎么会在咱们家里?”肖婷气呼呼地问。

“半夜时候跳墙进来的。”那十说,“受了重伤,差一点死掉。”

“死了活该!”那九说,“你为什么要救他?”

“我也说不清。”那十摇了摇头,“他就倒在我面前,总不能眼看着他死去吧?他虽然偏执,但总归是在做好事。北山区现在一片萧条,无数少女得救,总归还算是他的功劳。”

“那天如果不是老酒鬼大叔,你早进监狱了。”那九说,“杀人罪啊!还不被判个死刑?”

“死刑倒不至于。”那十说,“帝国的法庭,有钱就可以免罪。”

“我们这点钱,真的填不满那些法官的胃口。”肖婷认真地说。

“过去听说过医者父母心,以为都是胡说。”那十感慨,“等他倒在我面前,我才终于知道,让一个医生放弃他的病人是有多难。”

“少臭美了。”那九哼了一声,“人家可没当你是恩人。”

“他醒了,我就让他走。”那十说。

老酒鬼再次探出头来,小心地问:“可以开饭了吗?”

这时,那十的屋门被推开,庞柯扶着门框和墙,慢慢地走了出来。

“醒了?”那十问。

那九和肖婷一起瞪着庞柯,目光凶悍。

庞柯抬头看着那十,问:“为什么救我?”

“你又为什么来找我?”那十反问。

两个问题,有着相同的答案。

庞柯走到餐桌前,那九一把拉走了他面前的椅子。

“救人救到底,给口吃的吧。”庞柯说。

“你不抓我哥了?”那九没好气地问。

庞柯沉默了许久,说:“整个世界都腐烂了,我却苛责其中一人,是有些过分。”

“坐吧。”那十说,“吃完这顿饭,请你立刻离开。”

他向那九示意,那九哼了一声:“求得着别人时就又换了套说法,真小人!”

总归是将椅子又推了过去。

庞柯坐了下来,拿起馒头,就着咸菜吃了起来。

那九和肖婷气鼓鼓地看着。

“一起吃吧。”那十端起了碗。

两个房间的门一起打开,金甲少女和老酒鬼来到餐桌前坐下。老酒鬼发现庞柯占了自己的位子,微微皱眉,踢了他一脚:“让让。”

“我是伤号。”庞柯说。

“我可以让你伤得更彻底一些,然后就不用麻烦医生为你操心了。”老酒鬼笑眯眯地说。

庞柯站了起来,拿着馒头端着碗,到墙角蹲着吃。

老酒鬼坐了下来,那九开心地帮他递碗筷,低声赞:“干得好!”

两人互视,一阵挤眉弄眼。

那十吃完饭后站了起来,又拿了个馒头过去,递给庞柯。庞柯接过,就着碗里的一点咸菜吃下,然后起身。

“这份恩情我会记着。”庞柯说。

“如果你早能这样看得开,也许我们会成为朋友。”那十说。

“现在呢?”庞柯问。

“再见。”那十冷冷说道。

庞柯有些失落地向外走,那九故意大声说:“不送!”

庞柯停在门口,然后转身,对那十说:“昨天晚上我走投无路时,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我的徒弟,而是你,这让我自己也有些惊讶。我对自己说:那只因为你是医生,有救我的力量,但却没能说服自己。生死之间,人会生出许多感慨,或许那就是顿悟。那十……千万不要堕落。”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那十说。

庞柯推开门走了出去,很快离开了小院。

那十若有所思。

“你快吃。”他对那九说,“吃完饭开车带我出去看看。”

“看什么?”那九问。

“在这小小荒芜城里,庞柯足可称高手。”那十说,“能将他伤成这样的人一定很厉害。这样的人来到城里……我想知道这人的背景。”

“为什么?”金甲少女难得地问了一句吃饭之外的话。

“如果是北山区地下势力请来的人,那么他就只是过客,与我们无关。”那十说,“如果他是城主麾下的什么人,今后我们行事就得小心一些。”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老酒鬼。

老酒鬼自顾自地吃着,似乎对一切全无所谓。

金甲少女也低下头,喝着自己碗里的粥。

吃过早饭出了门,那十打开大门,那九发动车子驶出去,等那十关好门上了车后,一脚油门,风驰电掣。

“你能不能慢点?”那十抓着车门把手,好一阵心惊胆战。

“你干脆下车自己走。”那九嘟囔。

不一会儿,车便开到了北山区,来到那一条曾经繁华复又没落了的罪恶之街。

那十看到许多之前已经紧闭的门如今又重新打开,已经放置了好久而沾染灰尘的建筑,正有人在打扫。

“你停在这里。我下去看看。”那十让那九将车子在路边停下,自己向前走去。

月亮馆门前,他看到许多工人搭起了脚手架,正在忙碌地擦洗外墙和玻璃。

他走过去,问一位工人:“月亮馆这是要重新营业吗?”

“不久之后吧。”工人说。

“老板不是已经死了?”

“听说换了老板,背景比先前那个还硬。”

那十还要再问,有两个黑衣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厉声喝问:“干什么的?”

那十扫了他一眼,说:“问问什么时候开业,我好来捧场。”

“你?”一个黑衣人笑了起来,上下打量那十:“穷小子,说梦话呢?”

“你哪只眼看出我穷了?”那十问。

黑衣人指着自己的眼睛:“两只都看出来了。”

“去去去!”另一个黑衣人挥手驱赶,“少在这里捣乱!耽误了工人的工作,老子……”

“你说什么?”那十盯着他,目光凌厉。

“老子……”黑衣人瞪眼张口,刚说了两个字,那十已经一脚踢在他胃部,黑衣人舌头吐出老长,捂着肚子痛苦地跪倒在地,哇哇呕吐。

“你……你敢来月亮馆闹事!?”另一个黑衣rén dà叫,却不敢向前,反而后退几步,张嘴喊道:“来人!有人来闹事了!”

转眼间,五六个黑衣人冲了过来,将那十围住。

领头的是一个光头,瞪着那十,喝问:“小子,活腻了吗?”

“我看是你们活腻了。”那十冷冷地说。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光头扬手,用大拇指指着身后的月亮馆。

“月亮馆啊。”那十说,“你们关门后本少爷好久没地方消遣,今天见你们有重新开业的打算,就过来问问。怎么,你们换了老板,就敢对客人耍横了?”

“客人?”光头上下打量那十,一阵冷笑,“你?”

“我。”那十点头。

“小子,小心风大扇了你的舌头。”光头恶狠狠地说。

那十懒得理他,抬手招了招,那九立刻发动车子,一脚油门狠狠踩下,车子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来,吓得一众黑衣人急忙躲闪。

那十也吓了一跳,但为了保持形象,好整以暇地站着没动。

一阵刹车声,车子在离他二十厘米的地方停住。

黑衣人们都吓出了一身汗。

那十插兜而立,一脸淡定。

他的目光送过狼狈的诸人,冷笑一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摇下车窗,冲光头说:“你们开业那天,我会过来拜访。你工作这么尽责,我会对适当的人适当地提及一下的。”

光头望着那辆汽车,一时傻了眼。

汽车可是金贵的奢侈品,不是大富豪哪里用得起?

他这时才知道眼前这不起眼的小子,竟然真的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

“这位少爷!”他急忙抢上前,躬着身子,陪着笑脸道歉:“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们这些看门的计较。先前是我们狗眼看人低,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那十冷眼看着他,说:“小心点,今天风大,别再扇了你的舌头。”

光头一阵笑:“小的严加防范,不让穷鬼靠近这里,不也是为了您这样尊贵的客人着想吗?”

那十没兴趣跟他纠缠,坐在车里,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眯着眼问:“北山区萧条了这么久,怎么突然间又活过来了?”

“先前的事,您也知道。”光头看看左右,小心地说:“有那个杀人狂在,谁还敢开门营业?不过上头派了高手过来,那个杀人狂已经bèi gān掉,这条街自然又要恢复繁荣了。”

“是好事。”那十点头。“到时我会来捧场。”

说着,一扬手,那九知机地一脚油门踩下,车子呼啸而去。

光头急忙叫道:“少爷走好!少爷一路顺风!”

随后擦了把汗,嘀咕着:“这群有钱人的爱好真让人摸不透,非打扮成普通人的样子来这种地方……这谁受得了?”

急忙招呼黑衣人们过来,厉声训斥,要他们今后眼睛放亮些,得罪了这些癖好奇怪的有钱老爷,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车上,那十抹着汗,认真地问那九:“九儿,你刚才那一脚刹车……是真有把握吗?”

“我哪知道。”那九嘀咕,“你怎么不躲?我当时吓出一身汗呢。”

那十好一阵后怕。

第53章 危险世界

客厅中,几个人围坐一起。

“怎么样?”肖婷问。

“月亮馆换了主人。”那十说,“相信北山区中其他被庞柯血洗过的地方,也是如此。”

“有人失去,就有人获得。”老酒鬼一边喝一边说,“他们的死对某些人来说,未必就是坏事。”

“您的意思是?”那十问。

“说说你的调查结果吧。”老酒鬼说,“打伤庞柯的人是来自外面还是本城?”

“应该是城主的人。”那十说,“守卫提到了‘上头’,说的应该就是城主。”

“那么显而易见。”老酒鬼说,“这些买卖都被城主直接或是间接地接收了。庞柯所做的一切,只是帮城主轻松地收获了一大笔财富而已。”

几人一时沉默。

“这个城市,看起来还真危险。”那十说。

“这世界又有哪里不危险?”老酒鬼打着酒嗝说。

“那些富人住的地方,就不危险。”那九想想后说。

“那些死在庞柯手下的不都是富翁吗?”老酒鬼问。

“那……城主住的地方不危险。”那九说。

“错了,其实他活在帝国最危险的环境中。”老酒鬼笑。

那九一脸不解。

“你以为混迹于官僚系统中的这些人,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只一心享受就好?”老酒鬼说:“不,有时他们比普通人更朝不保夕,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更加疯狂地攫取财富,不顾一切地纵情享乐。因为他们也不知自己会死在哪一天,死得又会有多凄惨。帝国历史上,无数曾显赫一时的大家族,现在又在哪里?”

那九一时怔怔。

“那离我们太远了。”那十说,“我们现在考虑的只是如何在荒芜城里好好活下去。”

他看着老酒鬼,认真地问:“您就不能跟我们说清楚您的身份吗?”

老酒鬼打了个酒嗝,嘿嘿笑着,醉倒在桌上。

“酒可真是好东西。”那十气哼哼地说。

没过多久,有客拜访,那九去应门,然后慌张地跑了回来。

“怎么了?”那十问。

“宪兵,是宪兵!”那九紧张地说。

那十拍拍她的手:“不用怕,该来的躲不掉,没来的不用躲。冷静。”

他走出屋,来到院门前,推门一看,只见外面停了几辆宪兵队的蒸汽机车。

米雷见他出来,便下了车,径直来到他面前。

“长官有什么事?”那十问。

“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见过庞柯?”米雷问。

那十皱眉:“他是你师父吧?这么直呼其名,妥当吗?”

“我现在只知道他是杀人凶犯,是通缉要犯。”米雷板着脸说。

“当初你带我去他家时,可不是这副面孔。”那十说。

“那时他是我的师父,是帝国宪兵的骄傲,是我学习的榜样。”米雷说,“但现在他犯了罪,是罪人。”

“他可真是活该。”那十笑了,“他把拳法传给了你,也把偏执传给了你。这就叫自作自受吧?”

“你到底见没见过他?”米雷皱眉问。

“没有。”那十摇头,“不过你放心,如果有他的消息,我立刻通知你——当初我治好了他的病,他却恩将仇报,抓住我的小把柄不松手,非要把我抓去你那里受审,不是我逃得快,早被关起来了。这老东西,实在是该死。”

“你犯了什么事?”米雷一脸严肃。

“小偷小摸。”那十说,“过去我还小的时候,为了养家糊口不得已干的小小坏事而已,这城里每一个流浪儿差不多都干过。”

“这么说,他是有些过分了。”米雷语气缓和了下来,“虽然执法必严,但这种小事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是说啊!”那十点头。

“你毕竟治好了他的病,他却……”米雷摇头,“真的不应该。”

“所以你们最好赶快抓到他。”那十说,“到时我肯定要到监狱里去气气这老家伙。”

“如果有他的消息,你知道怎么找我。”米雷说。

“是,长官。”那十点头。

他立在门前,望着一辆辆蒸汽机车远去,心情有些沉重地关上了门。

“怎么说?”

进屋后,肖婷急忙过来问。

“自作自受。”那十摇头,将米雷的意图细说了一遍,听得肖婷一时愕然。

“他们师徒还真都是一个德性,习惯于恩将仇报。”她嘀咕。

“坚持正义,秉公执法,这都是好事,是美德。”那十说,“但他们用错了地方——在这个腐烂而肮脏的世界里,人可以苛求自己,但不能苛求别人,许多时候更不能死板行事。他们做的正相反。他们在泥潭里滚了一身黑泥,却要求别人是干净的。”

“管他们呢。”那九说,“他们师徒自己相爱相杀去吧,咱们看热闹就好。”

那十点头。

吃过午饭之后,那十走到院中。

老酒鬼也跟了出来,一边喝酒一边问:“找我什么事?”

“您怎么知道我是要找您?”那十反问。

“吃饭时你一直看我,我又不是美女。”老酒鬼说。

“想请您帮忙。”那十诚恳地说。

“什么忙?”老酒鬼问:“不会是让我救庞柯吧?”

“开什么玩笑。”那十摇头,“我顶多可以不记恨他,但说要帮他,没兴趣。”

“那是什么事?”老酒鬼问。

“想让您陪我练一练拳脚。”那十认真地说。

老酒鬼笑了:“年轻人,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您是真正的高手。”那十说,“虽然我并不知道您到底有多高。”

“为什么要找高手陪你练拳脚?”老酒鬼问。

“这个城市很危险。”那十说,“我虽然能击败庞柯,但离真正的强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知道你们的存在也就罢了,知道世界上还有你们这样可怕的人,我心里总是不安,觉得自己就像个虫子,说不定哪天招惹了你们这样的人,就被捻死了。”

“那就不要去招惹。”老酒鬼说。

“但逃避不能解决问题。”那十说。“如您所说,在这个黑暗肮脏的世界上,厄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主动找上你,让你死得无比凄惨。”

“可那些世家也不能避免灭亡,你学几招拳脚,又能如何?”老酒鬼问。

“总归比什么也不做强。”那十说。

“我不求能在天地间占一席之地,只求能在这小城中安静而平安地活着。”他诚恳地说。

老酒鬼点了点头:“好,我可以陪你练习,但不保证你能因此有所提高。”

那十一脸欣喜,郑重一礼:“多谢您了。”

“就在这里吗?”老酒鬼问。

“我有个好地方。”那十笑。

等将老酒鬼带到垃圾山后,老酒鬼的眉头不由皱成了大疙瘩。

“垃圾堆啊……”他厌恶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我能找到的最安静也最安全的地方。”那十说。“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在这里练功。”

“忍了。”老酒鬼叹了口气,“谁让我总是在你家里白吃白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

他一边喝酒,一边向那十招手,示意他攻过来。

那十曾见识过老酒鬼的厉害,当然不会跟他客气,立刻冲向前,拳头如雨点一般向着老酒鬼打去。

老酒鬼一边喝酒,一边从容地躲闪着,在连闪过那十几十拳之后,突然抬臂横扫。

在他有所动作之前,那十便感觉皮肤刺痛,急忙停止出拳向后退去,同时抬臂防御。

老酒鬼的拳头带起一道风,风自那十的手臂上扫过,如同利爪,令那十感觉到一阵痛楚难当。

他踉跄后退数步,惊愕地检查着双臂,发现手臂被扫过处已经一片通红。

要知道,他已经达到了炼体三段,而且打通了十二经脉,可算是经络通畅,更掌握了内气运转之法,化气为力,此时的皮肉之坚,已然可敌钢铁。

老酒鬼的拳风就能将他的手臂扫红,如果是拳头直接打在手臂上……

那十冒出一身冷汗,不敢想象。

“怕了?”老酒鬼问。

“不。”那十双眼放光。

“只是发现自己可以跟这么厉害的人交手,而感到有些兴奋!”

老酒鬼笑了:“看来你是个天生的战士。”

“那我就全力出手了?”那十问。

“想死的话,就不用尽全力。”老酒鬼淡淡说道。

那十向前冲去,右腿猛地扫出。

他的左脚用力抓地,脚甚至直接chā jin了坚硬的垃圾山中。他身动如旋风,一转之间,真的带起了一道风。

那一条腿呼啸而出,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能毁灭一切的凶器。

老酒鬼抬起一条手臂,轻松地将这一踢挡了下来。

那十的脚借力反弹,快速落地,另一条腿又凌空踢来。

老酒鬼的右手始终抓着酒壶,左手向外一推,直接将那十踢来的腿推开。

那十厉喝作声,拳脚肘膝,一时无所不用其极,尽数向着老酒鬼攻去。

老酒鬼凭着一只左手轻松抵挡,不时还仰头喝一口酒。

许久之后,他似是有些累了,左手向前一推,手臂突然伸长二十厘米,一下将那十推得远远飞了出去。

惊呼声中,那十飞出二十几米,自垃圾山顶摔了下去。

“能安静地喝一会儿了。”老酒鬼笑着坐了下来,慢慢饮酒。

但不到半分钟,一身凌乱的那十就从山下爬了上来,大叫着:“再来!”

老酒鬼愕然:“这小子的体格和精力都未免好得太离谱了吧?”

第54章 陷阱

蓝天白云之下,那十鼻青脸肿地仰躺在垃圾山上。

老酒鬼坐在一边,悠闲地喝着酒。

“袄听梭……给造则有十阶……”那十说。

老酒鬼踢了他一脚:“嘴巴肿就不要说话吧,分辨你要说的是什么很费力的。”

那十闭上嘴,内气不断冲向全身各个伤处。

“改造者当然是有等级之别的。”老酒鬼说,“基本上来说,四肢改造算是一阶,内脏与四肢皆进行了改造,算是二阶。二阶之后,看的是蒸汽炉的数量——肢体中加装了一台蒸汽炉,即为拥有了一‘汽力’,这就是三阶。人最多可以加装四台蒸汽炉,每加一台增一阶。七阶者,则是在躯体或外层铠甲上炼出了符篆或魔法阵,可以吸取天地的能量,八阶是在内脏中炼成符篆或魔法阵,而九阶者则可以通过符篆或魔法阵整合机械与自身,进而发挥道法或魔法的力量。”

“十阶者呢?”那十问。

老酒鬼惊讶地低下头看他,只见他那肿得老高的嘴巴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

“你的身体真是让人不解。”老酒鬼说,“不然我把你解剖了研究一下?”

“别!”那十一咧嘴,“我保证你啥也研究不出来!”

老酒鬼笑:“开玩笑而已。”

“你们这种高手的玩笑,我可不敢轻易接。”那十嘟囔。

“那第十阶呢?”他问。

老酒鬼沉默了一阵,说:“你这辈子不知有没有接触到那个层面的可能,问了也没用。”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无限多的可能。”那十说,“您怎么知道我接触不到那一层?”

“十阶……”老酒鬼沉吟半晌,还是摇了摇头:“等你达到某种境界,自然就知道了。”

那十不能理解老酒鬼对于十阶改造人的秘密,为何如此讳莫如深。

“您是几阶?”他问。

“我嘛……”老酒鬼笑:“你猜?”

“不会就是十阶吧?”

“哈哈哈哈……伤好了?起来再打。”

垃圾山上,便又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响和惨叫。

白天的时候拉着老酒鬼到垃圾山上找虐,晚上回家则修炼内功,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十渐渐感觉自己变得更为强壮。

但自己到底变得有多厉害了,他却不知道。

老酒鬼太强大了,如同一座支天的高山,他这株小草不论如何疯狂生长,在这大山面前,也依然如先前一般渺小。

北山区的那些娱乐场所,又热热闹闹地开了起来,宪兵们巡行于大街小巷,俨然把这里当成了黑岩区一般对待。

富豪们的胆子便也大了起来,又开始了他们奢靡且罪恶的夜生活。

城市中,许多酒吧里,有英俊的男人搭讪着那些眼泛桃花的姑娘,于是一杯酒下肚后,那些满心装着金钱梦或爱情梦的姑娘们就成了笼中鸟。

这一夜,那十走上北山区街头,看着那些灯红酒绿,一时无语。

庞柯所做的一切,仿佛是沙滩上的沙堡,潮水一来,什么都没有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死了很多人,但这世界依然如故,不曾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是从前的为恶者换成了当今的为恶者。

那十觉得有些心烦,走到一家酒吧里点了杯酒,却没喝几口,只是看着那些纵情狂饮的人出神。

许久后,他带着些微醉意离开了酒吧,走上回程路。

经过某条巷口时,他见到里面人影晃动,听到了挣扎与呼救的声音。他微微皱眉,停下脚步向巷中望去。

内气运于眼,黑暗的巷中,一时如黄昏。

有一个少女在挣扎,两个黑衣男人一个捂住她的嘴,一个抓住她的双腿,正在向巷子深处拖。

少女用力甩头,喊出一声救命,然后又被捂住了嘴。她拼命地挣扎,挥舞胳膊,但却不敌两个男人的力气。

又是这种事。

那十面色阴沉,心里也有些阴沉,大步走了进去。

“你们在干什么?”他沉声问。

“不关你事,滚!”一个男人厉喝。

“救命,救命!”少女挣开对方的手,冲着那十大叫。

眼泪流了满脸,少女眼神惊恐,身子颤抖。

要杀多少人,才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才可以让他们停手?

那十沉着脸向前走,心中有些消沉,也有些愤怒。

“滚!”一个男人松开少女的双腿,从腰后拔出一把bi shou,迎着那十走来。

那十突然加速,在达到某个距离时一跃而起,一脚凌空侧踢将男人踢飞出几米远。

落地时,男人已经没了气息。

另一个男人一时大惊,丢下少女,也拔出bi shou向着那十冲来,那十大步前行,对方突然出手,寒光一时缭乱。

对方显然不是普通的混混或打手,bi shou连刺数下,都极有章法。不过这章法在那十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一掌斩在对方手腕上,男人的手腕立时折断,不及他发出惨叫,那十一拳击中他心口,男人捂住胸膛踉跄几步跪倒在地,然后没了气息,向前扑倒。

那十走向少女,少女却一脸惊恐,不住后退。

“你不用怕。”那十说,“我……”

“来人,快来人!他出现了!”不及他说完,少女已经尖叫着转身向巷子深处跑去,而旁边的屋顶上,则出现两个身影,其中一个一跃而下,落到巷中。

那十微微皱眉,望向那人。

那是一个健壮的改造人,穿着轻便甲,钢铁的胳膊露在外面。

怎么会有改造人在这里?

“一个少年?”改造人微微皱眉,摇了摇头,然后沉声说:“跟我回去。”

“回哪里去?”那十问。

“宪兵队。”改造人说。

“为什么?”那十问。

“你杀了人。”改造人说,“我现在怀疑你与连续杀人犯庞柯有关系。”

“你说有关系就有关系了?”那十冷笑。

改造人显然没有和他再废话的意思,大步向前:“麻烦!”

他向着那十挥掌,掌缘的目标是那十的脖子,看来是想将那十打晕。

既然只是为打晕,自然是留了力的,所以这一掌切来,在那十眼中,却是轻飘飘慢悠悠的,全无威胁。

那十却不留情。

对方已经看到了他的样子,若不杀人灭口,早晚是麻烦。

他一步向前,一拳重重打在改造人脸上,刹那间内力爆发于拳锋处,他的拳头如同一只流星锤,将改造人的脑袋打成了漫天的红白碎屑。

“该死!”

屋顶上,另一个改造人惊呼一声,突然大叫:“包围他!”

又有三道身影出现,立于小巷周围的屋顶或墙头,将那十包围起来。

四个改造人快速移动,有两个跳入巷中,一前一后挡住那十的去路,另两个则站在两旁的屋顶,防止那十向两边逃窜。

这是个陷阱。

那十望向巷子深处,那姑娘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有意思。

他笑了笑。

这陷阱显然是用来捕杀庞柯的,没想到自己却稳稳当当地踏了进来。

无所谓。

杀了就是。

他沉默无声地向前而去,向着挡在前方的改造人冲去。

对方显然没想到他如此悍勇,首当其冲者急忙摆开架势,另三个却没能在第一时间一起冲上来,形成合围。

那十一拳虚点,拳风呼啸,令对方信以为真,急忙抬臂全力防御,但那十却半途收手,矮身一拳击在对方腹部。

内力冲击,对方直接飞了出去,摔在远处。

这时,那三个改造人才在惊骇之中缓过神来,后方的疾冲向前,左右两人一跃而起,在空中挥臂砸向那十。

那十不躲,直接张手抓向两人的手腕,双手十指如同铁钳一般将对方的手腕死死握紧,猛地发力,将两人当chéng rén肉大锤抡起,次第砸向后方的改造人。

那改造人完全懵住了,他见过无数种战斗法,却何曾见过这么悍勇的打法?

砰地一响中,一个改造人先砸上了他,接着,是第二个。

改造人被砸倒在地,口吐鲜血。

那两个也被抡得眼冒金星,一阵眩晕。

就在那十准备大开杀戒时,背后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感,他一惊之下松开两个改造人,猛地回身一拳。

拳头与锐利的指甲相撞,拳锋上传来痛楚,那十咬牙忍住,内力于拳中爆发。

终是挡下了这一击。

两人一击之后同时后退,那十举着鲜血淋漓,伤口见骨的拳头,冷冷望向对方。

那是一个黑发少女,有着一张瓜子脸,五官精致。

她长得很漂亮,只是表情太过凶悍凌厉,让她的美变成了一种另类的恐怖。

“以为会引出庞柯,没想到,竟然引出了这样一朵奇葩。”雷娜盯着那十,双眼放光。

“奇妙,真是奇妙。你套着人皮手套吗?不不不,那就是你真正的血肉之躯。凭着血肉之躯,竟然可以如此轻易地杀死一阶改造人……有趣!”她冷笑着。

“你是谁?”那十问。

“听没听说过城主麾下四杰?”雷娜笑问。

那十摇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对这些高层的事,不了解。”

“普通人?”雷娜大笑。“你这样的人如果普通,天底下就没有奇人了。”

她微微眯眼,这是一个讯号。

那十背后,那两个刚爬起来的改造人揉着脑袋,在发现了这一讯号后,立时向着那十扑来。

那十转身一脚将其中一个踢飞出去,收腿时以腿为盾,挡住了另一个的一拳,正要再一脚结果此人,背后风声起,雷娜那锐利如刀的掌已经刺了过来。

那十急忙落地旋身。

既要躲过那改造人,又要避开这一击,真的很艰难。

那十虽然旋身躲开,也绕过了改造人,但站定后,感觉到肩侧一阵火辣辣地疼。

第55章 血夜

左臂上,衣衫裂开,一道伤口慢慢地渗出血。

“躲得不错。”雷娜咯咯地笑。

“城主麾下有四位强者,称为四杰。”她说,“我是其中之一的雷娜。壁虎雷娜。你呢?你又是谁?”

“一个过路人。”那十说。

“这位大人。”他语气诚恳地说:“您看,我并没有与城主大人作对的意思,只是经过这里,看到有美女遇难,想来个英雄救美,满足我那卑微的虚荣心而已。我应该不是你们设局要引的人吧?”

“不是。”雷娜点头。

“那不如就放我走吧。”那十说,“不然耽误了您捉拿真正的要犯,多不好?”

雷娜咯咯地笑:“现在我倒觉得,你的价值比他还大呢。小弟弟,你跟我回去可好?我保证有大把的美女可供你逞英雄。”

“这个就不必了。”那十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途经荒芜城,还得尽快赶回家,不然家里大人会担心的。”

“别回去了,留在这里陪小姐姐不是更好?”雷娜舔着嘴唇,突然间疾冲过来,然后一个踉跄,仿佛是脚下绊了个跟头一样向前跌去。

那十本能地感应到了危险,急忙向后撤。

瞬间,跌摔的动作变成了主动的空翻,雷娜两条腿如车轮一般随身旋转起来,足尖上闪动着可怕的寒光,划破空气,发出呼啸。

那十不敢硬接,一退再退。

这时,改造人向着他冲来,一脚横扫。

那十一脚踢在改造人的腿上,改造人的铁腿立时弯折。

但铁造的肢体并不会痛,改造人张手向着那十抓来。

那十厉喝一声,一脚踢在改造人胸口,直接将他踢死在地上。

寒光已至,他避无可避。

生死一线之际,他盯住了前方旋转如轮的女子长腿,眼睛里一时光芒大盛。

他隐约看到了那两条腿的轨迹,看到了那足尖的刀刃,看到了它们斩来的方向。

大喝声中,他猛地一拳击出,内力自拳内爆发,重重击在雷娜的一条腿上。

巨响声中,那条腿直接被击断,旋转着飞了出去,而此时,雷娜的另一条腿已经随着旋转之势再度斩来。

那十厉喝,又是一拳击出,当地一响中,半条钢腿飞舞而去,落在远方。

雷娜失去平衡,一下摔在地上,用两条只剩下一半的腿和双手撑起身子,仿佛一个四足怪物。

她伏地瞪着那十,眼里闪着寒光,突然手足并用地转身逃去。

那十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对方是城主麾下的大人物,又已经看清了自己的脸,若是放走,后患无穷!

他全力奔跑,转眼之间就追上了雷娜。

情急之下,雷娜猛地一个旋身,抬手对准那十。

危险感袭来,那十急忙向旁闪开,这时,雷娜的那半只手臂飞射而出,如一支大型的箭,划破空间,呼啸飞远。

那十身子一顿,便又向雷娜扑去,少了半条胳膊的雷娜咬牙发狠,另一只手抬手,又是半条手臂射出。

那十在前冲来侧闪躲开,来到雷娜面前。

此时,这美女只剩下了四条半截的腿脚,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可怜。面对那十,她流露出惊恐的表情,惊慌中的美丽容貌让人不由心动,生出保护之意。

那十的心没动。

此刻,他的心坚实如铁,冰冷如铁。

生死一线之际,哪容得下其他情绪!

心中只反复念一个字就好——

杀!

他的拳头如闪电一般砸了下来,重重砸在雷娜胸口,雷娜痛苦地张口吐出一篷血,挣扎着还想爬行逃走,但那十的拳头已经再度砸下,砸在她的后心。

她又喷了一口血,凄惨地叫着:“不要杀我!我是城主最宠爱的部下,我如果死了……”

那十没有听,只是一拳拳砸下。

雷娜的嘴里不断喷着血,终于慢慢没了气息,软软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十停手,以手掌按在她后心处,内气起伏之间,感应着雷娜的心跳。

那颗有力的心脏还在跳动,但她本来火热的身体,已开始渐渐变冷。

那十将她翻了过来,看她的眼睛。

那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她显然已经死了。那跳动的心脏,应该是金属制成,靠着某种动力还在跳动,但它的跳动,已经与她的生命无关。

那十直起身子,向巷中走去。

先前有一个改造人,是被他击中腹部打飞出去的。

人的腹部柔软,看似不经一击,但正因为没有坚实的骨头保护,反而能起到极好的缓冲作用。

他知道那人没死。

果然,那个改造人正挣扎着向远处跪爬,听到脚步声起,一时惊恐,急忙叫:“别杀我!我只是一个小卒而……”

那十一脚踢在他头侧,结实了他的痛苦与挣扎。

望向小巷更深处,那个扮演受害女子的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是唯一的破绽。

也许可以补救,但那十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转身向远而去。

小巷黑暗,那个姑娘只是普通人,应该看不清自己的样子。

而且,就算追上了她又如何?自己真的能毫不犹豫地下手杀掉这个没有反抗之力的人?

内气游走于伤处,伤口慢慢地止住了流血,一点点恢复。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你精心设局,最终等来的却不是你想要的猎物。

你本来是设局的猎人,片刻之间,却成了被猎杀的猎物。

谁是安全的?谁又是危险的?

那十忍不住在心里说:没有强大的力量,便没有真正的安全。

行走间,他思考了许多。

他是第一次与实力相当,但却有其他人帮忙的对手交手。这一战,给他很多思考。

那几个改造人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雷娜这个高手对他而言,其实也没有多大威胁。

但当改造人与雷娜配合,事情就变得不简单了。

因为干扰,自己明明可以一击杀敌时,却不得不放弃,甚至是避开。

如果他们配合默契,就算自己的实力远胜他们,恐怕也不容易轻易取胜。

他有些庆幸,对方完全低估了自己的实力,直到那几个改造人被自己重创之后雷娜才出现。

若是一开始雷娜就与这五人配合向自己出手呢?

那十不敢想。

我还是太弱小了。

太弱小了。

他在心里嘀咕。

回到家时,他发现老酒鬼正坐在院里喝酒。

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架秋千,就立在长椅对面,老酒鬼蹲在秋千上,跟着秋千一荡一荡。

“受伤了?”老酒鬼侧头看着他问。

“嗯。”那十点头,走过去打量秋千,问:“谁做的?”

“我。”老酒鬼说,“今天两个姑娘聊天,说院里有架秋千就好了。于是我就去垃圾山走了一趟。”

那十打量秋千,只看到了精工细做,一点看不出哪一部分是别人不要的垃圾组成。

“您的手艺可真是没得说。”那十赞叹。

“那是当然。”老酒鬼丝毫不懂谦虚。

他看着那十,问:“遇上高手了?”

“都被我杀了。”那十说。

“你这么小年纪,却如此铁血……”老酒鬼呵呵一笑。

“你不妨直接说我‘冷血’。”那十说。

“其实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老酒鬼说,“想在这样的世界里好好活着,有时是要冷血一些——对你的敌人。”

“她说是城主麾下四杰之一,叫雷娜。”那十说。“看来这次我是惹上了dà má烦。”

“不要怕麻烦。”老酒鬼说,“人生在世,总会遇上各种各样的麻烦,你越怕,它越来,而且越会变得可怕。面对麻烦,解决就是。”

那十点头:“懂了。”

“不过你怎么出一趟门,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回来?”老酒鬼好奇地问。

“忍不住想看看北山区那些罪恶之地现在如何,回来的时候,遇上了他们设计好的陷阱。”那十说,“那陷阱本来是为庞柯准备的,结果我一头钻了进去。就是如此。”

“好人总是会掉进陷阱。”老酒鬼说,“而且对付好人的陷阱,向来不必怎么用心设计。是不是很讽刺?”

“还好。”那十说,“因为好人有原则,有心,就容易被别人算计。”

“所以好人得让自己变得更强。”老酒鬼说,“如此,才有能力坚持自己的原则,守好自己的心。”

“嗯。”那十点头。

“这事别对她们说。”老酒鬼叮嘱,“会害她们为你担心的。”

那十点头,看着老酒鬼,看着那架秋千,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温暖。

他不由想起了父亲。

成长的过程中缺失的某些东西,他隐约在老酒鬼的身上寻到了。这令他觉得温暖,觉得开心。

却也有些害怕。

他怕失去。

怕失去眼前的温暖与温馨,怕有一天这个其实并不老,而且颇有几分贵族气质的老酒鬼离开这里。

他想问一声:您何时会走?

可不可以不走?

但不敢。

这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又是一个晴天,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那十吃过早饭就与老酒鬼带上那九和肖婷提前准备好的午饭出发,到垃圾山上打个你死我活,然后在垃圾环绕之下用餐,接着再你死我活。

日子似乎将一直这么安静从容地过去。

第56章 屁股有事

黑岩区中央的巨大庄园中有一座黑色的城堡,那是城主的居所。

城主大人此时正坐在长桌前,身后立着白衣的侍女,黑衣的侍卫。

白色桌布上是水晶杯瓶与古瓷器皿,里面盛放着色如鲜血的美酒与香飘四方的佳肴。

城主大人今天的胃口并不怎么太好。

侍女轻轻剥开葡萄,送进大人的口中,大人皱眉咀嚼,示意管家让禀报北山区情况的部下进来。

来人恭敬向前,小心立好。

“大人。”他说,“所有产业,都已经shun li guo度到您的名下,一切都已经……”

城主看他:“报喜不报忧?”

“不敢!”来人诚惶诚恐。

“庞柯抓到了吗?”城主问。

来人摇头:“还没有。不过……”

正在这时,又有人前来禀报,因为那事太过重大,所以管家急忙上前,打断了此人的禀报。

“大人,出事了!”

“什么?”城主皱眉。

新的来者很快进了餐厅,颤抖着躬身:“禀报大人!大事不好!雷娜大人她……她不幸殉职了。”

错愕之后,城主的眼中涌出怒火,愤怒地一拳将厚实的桌面捶出一个清晰的拳印。

“全城通缉庞柯!全城!”他沉声说着。

“这件事,恐怕并不是庞柯所为。”来者战战兢兢地禀报。

“不是庞柯?”城主微怔。

“雷娜大人和随行的侍卫都已阵亡,但有一个用来当饵的话剧演员活了下来。”来者说,“她虽然没能看清那人的长相,但可以确定是一个少年,并非改造人。”

“她是不是被吓糊涂了?”城主皱眉,“不是改造人,怎么杀得了改造人?”

“我们反复问过,甚至还用了刑,使用了药物,可以确定她说的都是真的。”来者说。

城主愕然之后,陷入了沉思。

“有趣,真是有趣!”他突然笑了起来。

“把他带到我面前来,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与城中辉煌截然相反的垃圾山上,那十被老酒鬼一脚踢了下去。

每天的挨打中,他渐渐总结出了经验,学会了很多挨打的技巧,渐渐不再向先前那么狼狈了。

忍着疼运转内力,凌空拧身,他避开了硬物挺出如乱石长枪的一面坡,摔在了被破布烂鞋以及塑料铺满的一边,借力缓冲,滚到半山腰处就爬了上来。

“今天咱们玩个有意思的游戏吧。”老酒鬼收起了酒瓶。

“游戏?”那十不解。

“你逃,我追。”老酒鬼说,“被我追上的话,打一记屁股。”

那十一脸阴沉:“这是什么游戏?”

老酒鬼笑笑,说:“很重要的游戏,也许有一天会关乎你的性命。我要追了,你快跑吧。”

那十转头就跑。

这么大的人了,被人按倒在地打屁股……

一世英名,岂不全要付诸东流?

老酒鬼又掏出了酒瓶,很是享受地喝了一口,然后慢慢将酒瓶收起,发力追去。

那十力运双腿,飞奔如风,一气跑出几百米远,回头一看,老酒鬼的速度却比疾风还快,离自己只有十几米远了。

他吓了一跳,这下连头也不敢再回,全力奔跑起来。

但几秒之后,他就被老酒鬼揪着领子提了起来。

“可以动手。”老酒鬼打着酒嗝说。

那十身在空中,向后踢出一脚。

老酒鬼手腕一转,那十的身子就旋转起来,这一脚自然踢到空处。

“竟然敢反抗?”

老酒鬼嘿嘿笑着,将那十按在地上,扒下裤子啪啪两下,打得那十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挺直了身子,说不出话。

屁股上,两片凸起的血痕。

半晌后,垃圾山中才传来那十凄惨的叫声。

“用得着这么狠?”他咧着嘴冒着冷汗撅着屁股问老酒鬼。

老酒鬼笑了:“不狠你哪来的动力?这是逃命,不是游山玩水。再说,你不是有那种神奇的力量,可以快速恢复吗?快点,给你十分钟时间。”

那十心里一通咒骂,急忙动转内力疗伤。

老酒鬼眯眼坐在一旁喝酒,十分钟时间一到,便站了起来。

那十二话不说,跳起来提上裤子转身就跑。

“有点意思了。”老酒鬼笑。

几分钟后,垃圾山里再次传来惨叫。

这样的惨叫声,自这天起,一直在垃圾山中回荡。好在除了每周来一次的垃圾清运车外,平时这里根本没有人来,倒不用怕这凄惨的叫声吓坏哪个。

两个人一个逃,一个追,渐渐地由单纯的竞速游戏变成了捉迷藏。反正老酒鬼的条件是不被他捉到就好,所以那十把速度、力量以及心计都用了起来,或是绕着垃圾山兜圈子,或是隐藏在垃圾之中,或是利用垃圾攻击老酒鬼。

他甚至提前半夜跑到这里,利用垃圾布成迷宫。

但不论他用什么方法,最终都逃不过老酒鬼的手心。

所以他的屁股就倒了霉,每天晚上他都要花上许多时间运功疗伤,否则第二天根本起不来床。

“老酒鬼大叔,你们天天出去,都干些什么?为什么我哥走路的姿势变得那么怪?”那九问。

“他在卖屁股呀。”老酒鬼认真地答。

“屁股怎么卖?”那九不解。

肖婷脸色通红,瞪老酒鬼:“别乱说!”

“屁股受了苦,当然会疼,走路的姿势就变怪喽。”老酒鬼一本正经地说。

那十怒吼一声从屋里冲了出来:“老东西败坏我名声!?”

两人从屋里打到院里,结果是那十鼻青脸肿地回屋躺到了床上。

“我懂了!”那九一拍掌,“这次我哥卖的是脸!”

肖婷一脸铁青色。

“孺子可教也。”老酒鬼笑着说了句古语。

夜里,那十疗伤之后,沉沉睡去。

白天的辛苦,让他睡得很香很沉,甚至没发现屋门被推开,有人走到了他床前。

黑影静静而立,注视着沉睡中的他,慢慢抬起了手。

有清嗓子的声音传来,黑影又慢慢放下了手,回过头来。

老酒鬼立在门边,冲金甲少女勾了勾手指,指了指外面。

金甲少女回头,再看了床上的那十一眼后,才离开他的房间,随老酒鬼来到了外面。

“你要做什么?”老酒鬼坐在长椅上,拍了拍身边的椅面。

金甲少女摇头,没有坐下。

“我很担心。”她说,“您对他倾注了太多的感情——越来越多。”

“这又怎么了?”老酒鬼笑问:“你嫉妒了?”

“那种奢侈的情感,我向来不曾拥有。”金甲少女摇头。

老酒鬼一时沉默。

“是因为在我身上没有得到那些情感,所以您才会喜欢他?”金甲少女问。

老酒鬼摇头。

“他与众不同。”他说,“我指的并不是他那奇怪的本领,而是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在十几岁时,就开始幻想能有一个理想的国度。我想了很多年,制作了模型,写出了著作。”老酒鬼说,“我曾以为那是除了寻到真实世界之外最理想的选择,但他几句话就粉碎了我的梦。”

他长叹一声:“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理想国?理想国,理想国,便只能存在于理想之中,哪里能够实现?”

“他让您失望,您应该恨他才对。”金甲少女说。

老酒鬼摇头。

“他身上有一种吸引人的东西。”他说,“我说不清是什么,也不想说清。看着他如此努力地向上,如此努力地想活得更好,又如此努力地矛盾挣扎着,我不由想起我年轻时。那时,我和他很像,既对这世界和世人失望,又不愿看他们沉沦于权贵们的欺凌;既厌恶那些对我怒目而视的愚者,又会为他们的单纯热血感动。”

“您是不是觉得,他如果是您的儿子就好了?”金甲少女问。

老酒鬼一笑:“别乱猜。”

“我提醒您,我们已经在这里呆得太久了。”金甲少女说。

“既然还很安全,为什么不多呆一阵子?”老酒鬼问。

“这很危险。”金甲少女说。“对他来说,也很危险。”

老酒鬼一时沉默。

“别再想着对他下手了。”他说,“再过一段时间……咱们就离开这里。”

“好的,父亲。”金甲少女点头,转身走回屋内。

老酒鬼抬头看着烟雾笼罩的天空,一阵出神。

“年轻人,你可知道,古代历史中,记载了许多贤明的君主啊!”

“如果现在有这样的贤君在,努力治理官僚体系,努力让人民生活得更好,这个世界就可以变得更好。”

“我的理想,就可以实现啊!”

“可你为什么要揭开残酷的一面,在我面前,提什么屁股决定脑袋呢?”

“这让我思考了很久很久。真的很久啊!”

“不过我也终于想清楚了。”

“人们常说历史是镜,可以借鉴。但为什么人们却总在重复前人的错误?”

“因为那历史本就是错的。你以为的公正开明,你以为的自私卑劣,其实都是假的,是一种粉饰,是一种戏说。”

“历史的真相,早被埋入土里,又有谁在乎?人们传着假的历史,于是认为明君可以改变国家,于是认为灭了强权可以挽救这个世界,其实,都是错的。”

“你让我变得如此悲观,我却尽心尽力地教导你,我是不是有病?”

暗夜里,中年男人笑容灿烂,眼中充满了欣慰之色。

他哪里悲观了!

第57章 血棍

那九跟着肖婷走进店里,打量着那些穿在假人身上的衣裙。

“真漂亮。”她情不自禁地感叹。

“很适合你。”肖婷说。

“价钱好贵!”那九看了一眼价格牌,吓了一跳。

店长立在柜台后,皱眉盯着两个姑娘,然后招手叫来了一个店员。

“小心地看住,别弄脏了咱们的东西。”

店员急忙过去,冷眼盯着两人。

那九抬头,发现对方的眼神不对,便转身往别处去,看别的衣服。

店员又跟了过去,一脸严肃地盯住。

那九换了几个地方,发现这店员一直跟着自己,心里有些不高兴。

“总跟着我干什么?”她质问。

“没什么。”店员说,“客人,这里的衣服都是真丝质料,由名家精工制作,可不是那些大批量的工厂货。”

“是挺好看。”那九转头看着一套衣裙,眼里有光。

“所以……”店员说,“请您小心些。”

“你这是什么意思?”肖婷不高兴地问。

店员不说话,只是盯着那九。

那九也盯着他,两人目光对撞,火花闪电。

“这套衣服很适合我的朋友。”肖婷赌气地指着一套衣裙说,“给我打包!”

店员打量肖婷,面带嘲讽。

跟那家兄妹生活在一起后,她为了不显得太与众不同,便也换上了普通的衣裙,此时的她在店员看来,只是个长得很漂亮的穷姑娘而已。

“怎么不动?”肖婷厉声问。

店员也不顶撞,斜着眼看一旁。

这种态度却更令人火大。

肖婷急了,要发作,那九将他拦住,然后冲着店员问:“你会不会开车?”

“什么?”店员一怔。

那九梗着脖子,目光凌厉:“我问你会不会开车!”

她的声音极大,店里的人都听到了,其他店员转过头来,面带惊讶,店长则皱眉望了过来。

“不……不会。怎么了?”店员反问。

“你们店里有没有人会开车?”那九环顾四周,掏出车钥匙扬了扬,“本小姐扭了脚,走不动路,麻烦你们帮我把我的车开过来成不成?”

“车?”那店员一怔。

所有店员都一怔。

有客人打量少女,随即露出嘲讽的笑容:“哟,这些穷人什么时候也开得起车了?”

“怕是两轮小自行车吧?”

“不不不,应该是手推车吧。”

“钥匙倒是不小,像模像样。”

“特意做成这样的吧?”

客人们笑了起来,店员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店长亦笑,觉得这是今天遇到的最有趣的事,将来可以当个小笑话,闲来无事或是喝酒聊天的时候跟朋友们讲讲。

大家一定会笑得很开心的——他琢磨。

那九瞪起眼睛,肖婷面色阴沉。

她们身边的店员笑容很是轻蔑。

“你们……”肖婷气得想骂人。

“客人,这套裙子的价格是一万三千帝元。”那个店员故意指着肖婷方才指过的那套裙子说。“您要不要我帮您打包?”

“当然。”肖婷梗着脖子说。

“那么,麻烦您先去柜台结一下账。”店员笑着说。

两人本来是出来采购粮食蔬菜,趁着店员帮自己装车的空儿,进入这家成衣店逛逛,当然没带什么钱在身上。

“没带钱吗?”店员笑问。

那些客人面带笑容地看热闹。

“你等着。”那九拉起肖婷往外走。

店员恭敬地向着二人一礼,然后转过头,冲着店中其他店员和客人躬身夸张地施礼。

这引得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气死我了!”肖婷走了出来,气哼哼地说。

“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她骂。

那九也不说话,拉着她走出一百多米,来到一家食品店前。

店员已经帮她们将食物装好了车,因为是老主顾,所以对她们分外客气。

那九拉着肖婷上了车,发动车子,一脚油门便来到那家成衣店前,在门外拼命按喇叭。

喇叭声惊动了客人和店员们,客人们纷纷向外望,店长则皱眉示意店员出去看。

先前那个店员走了出去,见到从汽车中向他投以愤怒目光的那九,立时呆在原地。

“怎么回事?”店长皱眉。

又有几个店员出来,见到车里正是先前被他们嘲笑的两个“穷”姑娘,一时都呆住。

“把那套裙子给老娘打包了。”那九冷冷说道。

“这这这……”那个店员一时不知怎么应对。

店长吃了一惊,急忙跑出来,等见到车里是那两个姑娘后,一时也怔住。

那些客人一脸兴致盎然地凑过来看热闹,然后便灰头土脸地退进了店里。

有人脸色发红,有人心中愤愤。

这些个有钱人,没事装什么穷鬼!?

真是有钱把你烧得,不知怎么得瑟好了!

店长反应快,急忙躲身笑着问:“小姐是看中了哪一套裙子呢?”

“你问他!”那九指着那个店员说。

“你怎么惹得小姐不高兴了?”店长厉声斥责那个店员。

店员有苦说不出,不敢辩驳。

“还不快去为小姐把裙子包好!?”店长厉喝。

店员急忙跑进屋,小心地将那件裙子叠好装入盒中,再将盒子放入精品提袋里,慌张地跑了出来,一脸谦恭地笑着过去,躬身递上:“小姐,您的裙子……”

那九看着那店员,冷冷一笑:“老娘突然又不想要了!这种破店,能有什么好货?”

“没错。”肖婷冷笑着说,“咱们还是去黑岩区吧。这种穷地方,哪里能有精品?不过是假货罢了。”

“也只有那些假装有钱的人,会来这种地方吧?”那九看着店中那些曾嘲讽自己的客人呵呵地笑,然后不等店长过来解释,就一脚油门,飞驰而去。

只留下一片尾气,呛得店长和店员们好一阵咳嗽。

那些客人们见车子开远,这才一个个愤怒地开口: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显摆什么?”

“那钱啊,一定不是好路子来的!”

“为富不仁,这就叫为富不仁,闲着没事拿人家店员寻开心,简直是无耻败类!”

“呸,这些有钱人,都该死!”

店长恨恨看着捧着精品袋的店员,然后踢了他好几脚。

车子向前,两个姑娘笑成一团。

“就应该这样治他们才对。”那九说,“你真掏了钱买了那裙子,又能出什么气?倒是让他们赚了一笔钱。”

“嗯。”肖婷点头,“还是你厉害。最后你那几句话,真的解气。”

“最讨厌这种人,遇到有钱的就不敢出声,遇到穷人就尽情嘲讽。”那九嘀咕。

“估计他们现在一定心里发酸,在说一些酸话呢。”肖婷说,“这种人就是如此,格局太小。小市民。”

两人说说笑笑,却没发现后面有一辆汽车,里有人远远地盯着她们的车,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晚饭时,两人把这件事得意地跟大家说了说,那十皱眉:“你跟这种小市民较什么劲?”

“对这种人啪啪打脸真的很爽。”那九认真地说。

“你是没见他们先前的架势。”肖婷说,“换成了你,说不定就要出几条人命了。”

“哥,你这么凶残吗?”那九兴奋地问。

“吃饭!”那十瞪了她一眼。

“老酒鬼大叔,我哥天天挨揍,是不是弱得要死了?”那九转头问老酒鬼。

老酒鬼呵呵地笑:“岂止弱得要死,简直是弱到爆掉。”

那九咯咯地笑。

屋里的欢声笑语,让大家没有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大门外,有一个面色阴沉一身军装的男人,正在慢慢地敲门。但他敲了好久,也没人来应门,于是他想了想后自语:“礼貌的事,已经做过。接下来,应该是破门而入吧?”

“不错。”他自言自语,突然抬脚,一脚就将整扇金属大门踢飞进院中。

大门砸在地上,发出巨响,屋里人终于听到。

“怎么回事?”那九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那十放下饭碗,起身出屋。

那九急忙跟了出去,等见到大门被人毁坏,立时大怒:“是谁?”

“是我。”军装男人缓步走了进来,打量那十与那九,目光最终停在那十身上,问:“一拳小子?”

“你认错人了。”那十心头微震,缓缓摇头。

“那十?”军装男人问。

“是。”那十点头。

“一拳小子。”军装男人笑了,抬手从身后抽出一棍金属棍,在手中轻轻地拍着。

棍子沉重,与他的手掌相撞时发出金属撞击声。

“你是谁?”那十打量对方,沉声问。

“彭斯卡。”军装男人说,“血棍彭斯卡。我的棍子常沾满敌人的血,因此得了这样的外号。”

那十皱眉。

他想起了另一个自己曾知道其外号的人——壁虎雷娜。

难道这个军装男人也是城主的人?

是四杰?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看来,终还是没能躲过。

躲不过,就不躲。

冲过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摆开了架势,对那九说:“进屋去。”

“哦。”那九已经见过几次这种场面,倒也不害怕,急忙跑进屋里。

肖婷却紧张得不行,跑到卧室取出了阻击枪。

老酒鬼和金甲少女还在吃饭,似乎外面的事与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怎么知道是我?”那十问。

“我们的目标,是厉害的少年。”彭斯卡说,“调查发现,金砂区铁渣街曾经出过一位厉害的地下拳王,外号叫一拳小子,是个少年。通过这条线索,我们找到了地下格斗场的老板,他很快交待了他所知的一切。虽然你们已经搬了家,但通过种种线索找到你们并不难。我的部下很快发现了你妹妹,又跟踪你妹妹的车找到了这里。”

“哦。”那十点头。“明白了。”

然后他没再多说一个字,突然就向前冲去。

第58章 以一敌众

彭斯卡扬起了棍子,向着那十当头打去。

那十一个后闪躲过。

彭斯卡手腕一转,向前进步,一棍斜扬,斜扫那十的前膝。

那十再闪。

武器的优势在于攻击的距离,也在于其强度与攻击力。

用自己的肢体攻击,用力越大,受到的反作用力也越大。因此,当你全力出拳时,对方会受伤,但你的拳头也会疼,甚至也会伤。

习武要练技与力,也要练身体的硬度,为的就是提升对于疼痛的耐受力,从而使自己出拳出脚时可以毫无保留地发力。

普通人不是没有击碎木板或砖头的力量,只是他们的拳脚不够硬,受到冲击会痛,所以不敢发力。

但只要握住一件武器,一切就不同了。

武器没有痛觉,可以全力挥舞。所以打不碎砖头的人拿起铁锤,就可以轻易击碎大石头。

雷娜的可怕在于武器,彭斯卡也是如此。

他毫不在意地挥舞着金属棍,丝毫不曾留力。

那根棍长不及一米,但这段增加出来的长度,却使彭斯卡的攻击距离大大增加,而那十却只能被动防御,被阻挡在外。

攻不进这棍子的范围里,自己就只能一直挨打。

但想攻进这范围里,便一定要付出代价。

那十渐渐退至屋门处,再无路可退。

要付出代价吗?

什么代价?

他的棍,会比老酒鬼的拳脚更可怕吗?

那十并不是害怕,而是在引诱对方。

让对方以为已经占尽了优势,因此而大意。

然后,他突然前冲。

彭斯卡冷笑着,一棍打去。

他的目标是那十的头。

再强大的改造人,没有穿戴重甲的话,躯体仍是弱点。

以他的力量,配合这根沉重的金属棍,他有信心直接将那十的脑袋砸碎。

就算那十躲开,他的棍也足以砸断那十的肩膀。

他有信心。

然后,他就看到那十微微偏头避开要害,手臂抬起护住肩膀,硬受了自己一击。

那十的身形微顿,但还是承受住这一棍,借机向前,一拳打在彭斯卡胸口。

沉重的痛楚传来,彭斯卡的身体呼地向后飞去,重重摔在地上。

那十疾步向前,在彭斯卡挥棍打中自己之前,先一步踢在其腕上。

巨大的力量震动彭斯卡的铁手,令他控制不住手中的棍。

金属棍直接飞了出去,摔在院外。

那十举拳向着彭斯卡的头脸砸去,彭斯卡眉头大皱地以手臂抵挡,却被巨力砸得一时喘不过气来。

一拳、两拳……

那十连续砸下十几拳,彭斯卡终于再挡住,狼狈大吼:“混账!你们要眼看着我被他打死吗?”

笑声起,两个身影出现在院墙上,复又跃落到院中。

一个是六十多岁的白发老人,一个是一身白衣的英俊贵公子。

“住手。”白发老人声音低沉,缓缓开口。

那十并不理会,只是一拳拳连续砸下。

英俊贵公子初时只是笑,但见到这一幕,却不由变得严肃起来。

“史老,一起出手。”

他低声说着,向那十冲去。

白发老人亦躬起身子,如箭一般向着那十射来。

那十在心里叫了声可惜。

如果这两个人再好整以暇地啰嗦几句或摆摆造型,他就可以彻底废掉彭斯卡的战斗力。那时,这场仗将会好打一些。

城主麾下有四杰,死了一个雷娜,正好还剩下三个。眼前便有三个强者,那么自然就是那三杰了。

自己竟然惊动了城主,成了这位大人追杀的对象,却等于是间接地救了庞柯。

这世界上的变数,真是让人无从预料。

他毫不犹豫地放弃继续攻击,抽身后退,内气流动,集中于左臂之上,快速修复着左臂被棍击出的瘀伤。

“是高手。”英俊的贵公子停步立在彭斯卡身边,看着那十对白发老人说。

“他只要再多打一拳,这条命就已经交待在我这里了。”白发老人缓缓抬手,低垂的大袖之中,闪起数点寒光。

彭斯卡狼狈地爬了起来,吐了几口血水。

“不是说一个人就可以收拾掉他吗?”英俊贵公子笑问:“怎么,才打了多久,就开始喊救命了?”

彭斯卡阴沉着脸向后走去。

他要拾回自己的棍子。

那十一直没动,开口问:“你们两个又是谁?”

“老夫,史威。”白发老人说。“切割者史威。”

“我叫龙华。”英俊的贵公子说,“贵公子龙……”

没等他说完,那十就突然冲了过来。

此时,彭斯卡刚好走到院门口,离他的棍子有一段距离,离这两人也有一段距离。

独自面对数名高手时,唯一能帮自己保全性命的武器,就是时机。

那十一直在等这时机,问两人名字,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彭斯卡走远。

与同时面对三人相比,同时面对两人的压力要小不少。这是虽然是个简单的道理,但许多没有经历过激烈群战的拳手,却往往会自大地以为多一个对手或少一个对手,并不会对战局起到多大影响。

那十不会如此。

三人都没想到他会主动出击,更没想到他还知道挑选出击的时间。

一时间,彭斯卡微微发怔,不知自己应该转身过来帮忙,还是应该去拣棍子。

犹豫之际,那十已经冲到了龙华近前,一脚前踢,又快又狠。

鉴于先前暗中观察所得,龙华并没有轻视这副血肉之躯的强度,他选择了抬手格挡,向后撤步。

白发老人史威无声向前,大袖一扬,一对利爪自袖中闪出,向着那十抓来。

那十身子一旋,那条踢出的腿随着旋转,反向踢在史威手臂处,将老人抓来的利爪踢开。

这两踢,一气呵成,浑然一体,令龙华情不自禁地点头称赞:“好功夫!”

史威脸色有些难看,沉声说:“小心,他的力量……”

不及说完,那十已经猛攻过来,史威急忙抬起双爪左右分扬,数道寒光随之而动,将那十的前路封死。

那十若贸然冲过去,便必然会被这一对利爪抓碎手臂。

那十向后撤步,眼睛盯住对方下盘,右腿微动,而在史威急忙落爪护住下盘时,那条腿却突然高高扬起,向着史威头颈踢去。

史威吓出一身冷汗,双手全力上提抵挡,但显然已经晚了。

可就在这时,龙华飞身一脚,将那十踢得倒地翻滚。

史威擦了一把汗,冲龙华点头道了声谢。

这时,彭斯卡已飞奔拾起棍子,又飞奔赶了过来。

三人并排,缓步向着那十走去。

那十起身站定,看着三人,微微皱眉。

只是几个一阶改造人与雷娜协同作战,就曾让自己险象环生,现在城主麾下三杰同时出手,自己哪里还能有胜算?

拼尽全力便好!

他疾冲向前。

“小子倒是勇猛。”龙华一笑,最先出手。

他又是腾空一脚踢来,速度极快,力量极猛。他认为那十会躲开。

没有。

那十抬臂硬抬下他一踢,同时身子顺力后倒,在半空中拧身借力出脚,一脚将龙华踢得失去平衡,一起摔倒。

彭斯卡大吼着冲了过来,举棍砸落,那十贴地疾滚,刚一跃而起,史威的利爪已至。

他全力一跃而出,但腿上还是中了对方一爪,被抓出五道血痕。

“他的身体未免结实得过度了吧?”史威惊呼,“我简直怀疑他也是改造人,只是四肢蒙了人皮。”

“不。”龙华站了起来,看着那十,双眼放光。“他是血肉之躯。而这,正是他的价值所在!”

“这些事,抓住他后再讨论不迟。”彭斯卡说着,第一个冲了上去,一时棍影缭乱。

那十小心躲避着,但却发现自己的退路已经被另两人封死,于是他只能硬挨一棍冲上去,一拳打得彭斯卡一个踉跄。

正要乘胜追击,史威的利爪已至,那十猛地一跃而起,躲过利爪的同时一脚将史威踢翻在地,可不及落地,龙华已经冲过来一脚侧踢,他将凌空踢飞。

他落地后一滚而起,却见彭斯卡的棍子已经打来,他狼狈地抬臂抵挡,被震得身子一颤之时,龙华再追了过来,又补上一脚,将他踢翻。

史威厉喝一声,挥爪扑了上来,抬爪刺向他的大腿。

那十抬脚踢开对方的利爪,却被彭斯卡又打了一棍。

他猛地身子一拧,双手撑起,双腿如车轮一般旋转而起,将三人同时逼退。

勉强站稳身子,摆起架势,面对三人,他一时眉头大皱。

“以多欺少,你们还有没有高手的尊严?”

一个声音传来,外面的夜色中,庞柯大步而来。

“没想到还有额外的收获。”龙华笑笑,打了个响指。

黑暗的街上,立时冲出十个一阶改造人。

庞柯冷笑:“以为凭这些虾兵蟹将就可以拦住我?”

“你自己看清楚了。”龙华笑道。

改造人并没有冲上前去,而是反手向后,拔出枪。

那是军用的制式左lun shou qiāng,枪身银亮,在灯光之下闪耀,如此耀眼。

庞柯的面色大变,急忙闪身冲入黑暗之中。

枪声如暴雨连珠般响起,改造人们向着黑暗处射击,一路追去。

“好不容易来了个帮手,却只是送死的蠢货。你是不是有些失落?”龙华看着那十,笑着问。

“吵吵闹闹的,还能不能让不让人好好吃顿饭了?”

老酒鬼发着牢骚,从屋里走了出来。

第59章 以众敌一

三杰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老酒鬼的身上。

老酒鬼打着酒嗝,拿着酒瓶,喝一口,走三步。

龙华打量老酒鬼,眉头微微皱起。

“你是谁?”史威问。

“你们闯进我家里,还问我是谁?”老酒鬼摇头,“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们——你们是谁?”

“城主麾下三杰。”彭斯卡回答。

“不管是谁,要吵到外面去吵。”老酒鬼指着院门说。

“我们奉城主之命,前来缉拿要犯。”史威说,“不相干的人退开,不要多管闲事。”

“事情发生在我家里,怎么是闲事?”老酒鬼问。

“你想死吗?”彭斯卡转向老酒鬼,扬起了棍子。

“你呢?”老酒鬼认真地问,“你想死吗?”

“算了吧,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干什么?”史威摇头,“做正事要紧。”

“也对。”彭斯卡点头,转向那十。

可就在这时,三人却如同早就商量好一般,同时向着老酒鬼冲了过来,龙华自正面攻来,转身一脚后旋侧踢,威力几如汽车猛撞。

史威掠向老酒鬼后方,利爪对准了老酒鬼的后心。

彭斯卡一跃而起,举棍向着老酒鬼头顶砸落。

三人一出手便是杀人技,方才说的话却只是为了麻痹老酒鬼。

三人对老酒鬼相当忌惮,出手便毫无保留,不但尽全力,而且还是全力互相配合。

老酒鬼打了个酒嗝,张口喷出一个大火球,瞬间就将一脚踢来的龙华点燃。

龙华惊恐惨叫着,那一脚哪里还能使出什么力气,直接摔在地上,不住翻滚。

“我家的草坪呀!”那九在门内叫得痛心疾首。

那十望着门里翻白眼:你哥我方才被打得那么惨,也不见你叫一嗓子。

人不如草啊!

此时,老酒鬼的身子一晃,门里的那九就觉得老酒鬼由一个变成了三个,只以为自己眼花,急忙揉眼。

那十眼中,老酒鬼的身影也变成了三个。

他明白,这是高速运动产生的残像。

但正因为明白,所以才不由骇然。

这得是多快的速度?

晃动中,老酒鬼出手。

那残像仿佛是三个人同时行动,一个在喝酒,一个伸手抓向空中,将砸落的棍子抓在手中,一个回身一把揪住了史威的领子,将史威拉过来摔在地上。

三影归一,老酒鬼握着棍子砸落,空中的彭斯卡被甩飞出去,金属棍则直接砸在史威后脑上,将史威的脑袋自后方砸出一个大窟窿。

老酒鬼抬头,反手一甩,棍子笔直地飞了出去,将尚未落地的彭斯卡胸膛刺穿。

彭斯卡的尸体摔在地上,压倒一片小草。

龙华还在火中挣扎,扑在地上,痛苦地抬起手大叫:“饶我一命,我是龙家的人!”

“什么龙家虫家。”老酒鬼嘲讽地一笑,又喝了口酒。

“你杀了我,龙家不会放过……”龙华痛苦地叫着,但话只说到一半,便发不出声音,因为那火已经顺着他张口的嘴,直接烧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蜷缩成一团,很快变得焦黑,散发出香味之后,再飘起臭味。

那九惊慌地关上了门,大叫:“快弄走!熏死人了!”

老酒鬼向前走去,脚下不断踢着,将史威的尸体踢向龙华的尸体,又将两人的尸体踢向彭斯卡的尸体,最后一起踢出门去。

“大半夜的乱放枪。扰民啊!”他皱眉望向黑暗深处,突然之间消失不见。

那十瞪大眼睛,勉强看出他是以极快的速度向远处奔去。

老酒鬼所去的地方,正是枪声密集处。

随着他的消失,那些枪声也渐渐止息,最后再不可闻。不片刻后,老酒鬼晃悠了回来,冲那十一笑:“给我留个门,我出去处理一下尸体就回来。”

说着,拎起了那三具尸体,转身走远。

那十看着那半塌的大门,心说:想不给你留门也不成啊。

他过去抬起了那半扇大门,举起来立于破开的洞上。

回头,只见金甲少女又立在窗前,在向外看。他冲她笑了笑,进屋关上了门。

身上好多地方都在疼,他静静坐下,慢慢地运转内力疗伤。

“没事吧?”肖婷关切地问。

“我的草坪……”那九哭丧着脸站在窗前望着外面。

“草可以再种,你哥要是死了怎么办?”那十气愤地问。

“可是……它花了我好多钱呢……”那九嘀咕。

“小财迷!”那十恶狠狠地说。

“那钱可是我哥辛辛苦苦赚来的呢,可不容易了……”那九继续伤心地嘀咕着。

那十一腔悲愤化为绕肠柔情,真想把妹妹搂过来亲两口。

半个小时后,老酒鬼进了屋,径直到自己屋里去了。

“那些尸体你怎么处理了?”那十问。

“埋了。”老酒鬼说。“垃圾山上到处有地方埋人。”

说着关上了门。

那十沉默着起身,进了屋。

许多事情,他需要静下来好好地思考。

此事已经惊动了城主,便没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更何况现在城主麾下另三杰都间接地死在了自己手中。

他还想起了龙华死前的话。

龙家?

那又是一股什么样的势力呢?

多半也不算什么吧。否则,他也不会来荒芜城这种小地方,混在城主麾下讨生活了。

有老酒鬼这尊大神在,自己自然不用怕城主。但……

他想起了老酒鬼出手杀四臂人的那天。

老酒鬼曾以为四臂人是冲他来的,就说明确实有许多这样的高手在追杀老酒鬼。

老酒鬼到底是谁?

他又招惹到了谁,才会来到这破败的城市里不走?

我呢?

我又是否应该离开这里?

胡思乱想中,他渐渐睡着了。

夜风起,吹得那金属门一摇一晃。

老酒鬼走出屋,过来将门扶正,张口喷出一道火焰,很快熔化了金属。

他以极娴熟的手法,将大门一点点修补好,有些破损的地方经他用火与手洗礼后,却变成了美丽的花纹和小装饰。

破败的大门又恢复了英姿,而且比先前更精致漂亮了。

“我们是要走了吗?”金甲少女来到院中,站在他身后问。

“再看看吧。”老酒鬼说。

“您不应该出手。”金甲少女说,“这将让您的行踪完全暴露。”

“怕什么?”老酒鬼笑,“先前他们不是已经找上了门来?”

“不同。”金甲少女摇头。“他只是碰巧在这里遇到我。他死之后,再没了动静,说明他贪功,没将消息分享出去。他的尸体必是被城主得到,那样的身体……城主应该不会舍得让别人领走,所以才压制消息。可这次……”

“我杀了城主的人,一切就不同了?”老酒鬼一笑。

“您比我更睿智,应该想得更明白。”金甲少女说。

老酒鬼一时沉默。

半晌后,他说:“这样一直逃,要逃到什么时候呢?”

金甲少女不说话。

“你累不累?”老酒鬼问她。

金甲少女摇头:“不知道。”

“我有些累了。”老酒鬼笑笑。

“不想寻找那个世界了?”金甲少女问。

老酒鬼反问:“你说,找得到吗?”

“既然有守门人,自然就有门户。门户后,自然有另一个世界。”金甲少女说。

“有时候,我会突然感觉失去动力。”老酒鬼感叹,“不知自己为什么非要去那里不可。”

金甲少女不说话,只是目光有些闪烁。

“住在他这里,天天跟他鬼混,就有了动力吗?”她问。

老酒鬼笑笑,摇头:“不知道。”

父女两人各自沉默着。

然后,金甲少女大步向外走去。

“去哪里?”老酒鬼问。

“想办法让您能在这里呆得更久,让他更安全。”金甲少女说。

黑岩区的大庄园中,灯火通明。

园林中,有一个个改造人在巡逻,有健壮如小牛的黑色巨犬被改造人牵着,警戒四方。

黑岩城堡里,城主打开阳台的门,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衣袍在夜风中飞扬,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夜里的凉气。

他回头向屋里望了一眼。

那美丽的女人倒在床上,已沉沉睡去。他一笑,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一时豪情满怀,觉得天下舍我其谁。

接着,他便看到了她。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蹲在阳台围栏上,垂着双手,静静地看着他。

城主感觉身上的汗毛竖起,但却并没敢高呼。

“要试一试吗?”她问。

城主打量着这纤细的少女,看着她那纤细的手臂,以及手臂上那些如装饰一般的连接机关,然后摇了摇头。

“不……不必了。”他低声说,“您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来到荒芜城这样的小地方?”

“探亲。”她说。

城主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不可以?”她问。

“不。”城主摇头,“只是有些意外。”

“你派出去的人都死了。”她说,“已经替你将他们安葬,你就不用为他们的后事操心了。”

城主看着她,体内的金属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你不用怕。”她说,“只要你不再纠缠这件事,忘掉他们四个的死亡,不要再去寻找什么奇怪的少年,我们就可以相安无事。”

“多谢。”城主缓缓点头。

“我能相信你吗?”她问。

“当然了。”城主露出真诚的笑容。

于是她便自阳台上跃下,很快消失在黑暗中。那巨大庄园中的黑犬与改造人,直到她离开这里,也不知曾有人在他们眼皮之下从容入侵,又从容而去。

城主站在阳台上,不断做着深呼吸。

冷汗如雨而落。

“这是我的城市,我的……我不用怕,不用……”他喃喃自语着。

但说话时,心里却没底。

第60章 五人行

垃圾山上,那十一腿扫来,竟然碰到了老酒鬼一片衣角。

“您这是怎么了?”那十忍不住问。

“老了。”老酒鬼笑。

“扯淡。”那十摇头,“您才多大?”

“四十五岁。”老酒鬼说。

“看不出。”那十说,“像是四十刚出头。”

“有很大区别吗?”老酒鬼撇嘴,“你拍个马屁也拍不到正地方。”

“应该是三十刚出头。”那十急忙纠正。

老酒鬼哈哈大笑。

“再过一阵子,我就会离开。”老酒鬼突然说,“开不开心?”

那十一时愕然。

他已经习惯了有这位大叔在自己身边的日子,突然间要说分别,他没办法适应。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家终不是老酒鬼的家。

“为什么这么着急?”他问。

“人生有相聚日,亦有分别时。”老酒鬼说,“我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一场情谊再长,终也有走到头的时候。”

那十扭过头去。

“怎么,舍不得?”老酒鬼问。

“才不是。”那十说,“我只是在算应该收你多少住宿费。”

“我还以为你们家里只有九儿是财迷!”老酒鬼痛心疾首。

“七七八八加在一起,每天算你两千帝元好了。”那十算计着。“您看,您得付我相当大一笔钱。可据我所知,你身上根本没多少钱。不如这样,您留下来想办法赚钱,什么时候还清了住宿费,什么时候再走?”

“还清了旧的,欠下了新的。”老酒鬼笑:“岂不是永远也走不了?你这奸商,心肠不要太黑。”

那十不语。

“还会呆多久?”他问。

“我琢磨着,个把月?”老酒鬼也不大确定。

“这段日子不要陪我了。”那十说,“我陪您。咱们到处转转,开开心心地好好玩一玩。”

“玩什么?”老酒鬼问他:“是北山区那些场子,还是星光区那些场子?”

那十一时无语。

“你我都不是能享受得了这种罪恶消遣的人。”老酒鬼叹了口气。“我们与这世界格格不入,所以,也不为这世界所容。”

“世界容得下我们。”那十说,“容不下我们的是人。”

“可我们口中的世界,又是由什么组成的?”老酒鬼说。

两个人静静坐着,一起看高天流云。

“你自己练吧。”老酒鬼站起身,“我四下走走,再好好看一看这荒芜城。”

“破败的城市,有什么好看?”那十说。

老酒鬼一笑,转身而去。

是啊,这城市是没什么好看,所以我只愿留在你的家中,仔细地看你们几个可爱的孩子。

可是若再这样看下去,我真的就不想离开了。

那样,只会害了你们。

这天起,那十独自一人坐在垃圾山上,回忆着老酒鬼的教导,默默流泪,苦练不休。

终有一天,我会追上你的脚步,就可以跟着你一起走。

终有一天,我有足够的力量对抗这个世界,你就不用再四处流浪逃亡。

终有那么一天!

城主府中,城主谦卑地躬身而立,如同身旁的下人们一样,迎接几位大人物的到来。

那些穿着长礼服的大人物,目不斜视地自他们身边经过,看也不曾看他们一眼。

五个人在桌边坐下,城主急忙挥手,示意美女们奉上美酒。

五个人并不说话,坐下后就开始吃喝。他们的动作都很优雅,每次喝过酒后,都会用白巾轻轻地擦一擦嘴。每吃完一道菜,都会用清水漱口,将水吐到专用的银盆里。

“这就是真正的贵族风范。”有侍从情不自禁地跟同伴嘀咕。

五人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吃过了晚饭,然后起身,最高的一个冲城主说:“带我们去看尸体吧。”

“是。”城主恭敬一礼,引着五人向内而去,不多时来到一个大房间。

房间中放满了冰块,门上都结了厚厚的一层霜。城主打开门,在前引路,引着五人进入房间里。

冰块中央围着一具尸体,全身铠甲,背后多出两条手臂。此时那手臂展开,与尸体原本的两条手臂形成一个倾斜的十字。

五人看着那尸体,高个子缓缓点头:“是他。”

“愚者死有余辜。”最矮的一个说,“他本应该将消息传出来,却因为贪功,差一点坏了我们的事。”

“如果我们能将他捉住,就可以独得全部的奖励。”声音尖锐的一个说,“几位,我们又应不应该学学这个愚者,fēng suo xiāo息呢?”

“说他是愚者,是因为他在做自己明明没有能力做好的事。”矮个的说,“我们有能力完成这件事,因此fēng suo xiāo息,这是智慧。”

“是的。”另外三人一起点头。

“感谢我们的智慧。”声音尖锐的那个笑了起来。

那笑声,让城主感到彻骨寒冷。

“他的住处我已经查到,几位大人现在就要去吗?”城主问。

“好。”高个的点头。

“那么,我立刻去集结军队……”城主说。

“不。”矮个的摇头,“靠人多取胜,是弱者所为。”

“我们五人足够了。”声音尖锐的那个说。

“更何况,你的军队在他面前,不过是一群没用的废物。只让他们封锁周围,不要让我们受打扰就好。”高个的说。

“是。”城主恭敬一礼。

心里腹诽:看不起以多取胜?

那你们倒别五个一起上,有种一个个找他单挑去啊!

很快,有军队封锁了金砂区。

许入不许出。

这令金砂区的大小势力一阵惶恐,联想到不久之前,城主大人一气吞并了北山区所有的娱乐场所,这些势力不由战栗。

难道城主是想杀鸡取卵?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城主根本没有对付他们的意思。这让他们感到奇怪,但却也不敢过分试探,只是命令手下人都老实地龟缩起来,不许外出。

已到黄昏,日向西斜。

长街上,五道身影被日光拉长。

他们缓步向前,身后跟着五辆汽车。

他们在一条小街的街口停下,抬起双臂。

立刻有侍从上前,小心地帮他们脱下了身上那华丽而端庄的礼服,露出了他们钢铁铸就的手臂。

车后厢门打开,侍从自其中捧出一件件厚重的铠甲,为他们仔细地穿戴上。他们的四肢上皆有小巧精致又极结实的连接机关,通过这些机关,这些外置的铠甲一件件紧密地连接到他们的四肢上、身上,变成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

最后,是沉重的头盔。

穿戴完毕后,五人的样子变得截然不同。

最高的一个,头如胡狼。

最矮的一个,如同黑色城堡。

声音尖锐的那个圆头圆脑,圆手圆脚,但与可爱二字一点也不沾边。

另外两人的铠甲方方正正,有棱有角。

胡狼活动了一下四肢,缓步向前而去,走入那条小街,来到一扇精美的金属门前。

屋子里,大家正围在一起吃晚饭。因为知道老酒鬼要离开的缘故,那十的情绪不高,吃得很沉闷。

那九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于是就讲了几个好玩的笑话极力想搞活气氛,但可惜她不讲笑话时总是能让大家笑,但真想让大家笑时,说的话又一点也不好笑。

金甲少女默默地吃着饭,优雅而缓慢。

老酒鬼坐在对着窗子的地方,因此一直能看到外面,所以他第一个看到大门被人缓慢地撕裂,丢在一旁。

他叹了口气,对金甲少女说:“别吃了。”

金甲少女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那十也向窗外望,当看到一身铠甲如同全身都被改造了一般的胡狼撕裂大门,走入院中时,他终于知道了老酒鬼要离开的原因。

他站了起来。

“坐下。”老酒鬼说。“你们都坐下。”

“怎么回事?那……那家伙是什么玩意儿!?”那九惊呼。

肖婷的脸色很难看,望向了金甲少女。

金甲少女没有说话,起身走回了屋里,那十听到屋里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音,急忙对那九说:“去帮忙!”

“哦!”那九飞也似地冲了进去。

“我也去。”肖婷急忙也跟了进去。

那十看着老酒鬼,问:“是来找你的?”

“嗯。”老酒鬼点头,“我家闺女似乎去警告过城主,但没想到适得其反。”

他苦笑一声。

“谁?”那十瞪大眼睛。

“城主。”

“不,我指的是你闺女,难道说……”

老酒鬼指了指那屋:“她。她是我女儿。”

那十怔了好久。

“一开始,我隐约觉得你们之间应该有什么关系。”他说,“但后来也不见你们有什么交流,就以为是自己想错了。没想到,真没想到……”

老酒鬼看着那十,突然凑过来,低声说:“知道她为什么总是那副模样吗?”

那十摇头。

“她五岁时失去了母亲。”老酒鬼说,“自那之后,就患了上一种精神上的疾病,就此丧失了所有的情感。她体会不到正常的喜怒哀乐忧思悲苦惊。”

那十怔怔看着那房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老酒鬼认真地说,“如果我死了,而你又有能力照顾她,请帮我照顾她一下。”

“别胡说。”那十的声音微有些颤抖,“你怎么可能死?你那么厉害……”

老酒鬼笑:“再厉害的人也会死啊。而且有时越厉害的人,反而死得越快。”

说着,他站起身,推门而出。

那十也想要出去,但被从背后伸过来的手拉住。

“你们留下,不要出去。”金甲少女平静地说。

那十看着她,终于知道金甲少女那曾令他多少有些羡慕的、酷酷的淡定从容,其实并不是平静。

而是病。

第61章 无双强者,无耻之徒

老酒鬼站在院中,看着院门前的五人。

胡狼站在中央,左右两边是两个棱角人。

再左右,是黑堡和圆头。

“你逃不掉的。”胡狼说。

老酒鬼微微眯眼,打量三人。

“凭你们吗?”他问。

“凭我们。”胡狼点头。

金甲少女自屋里走出,一身金甲在夕阳映照下,如此耀眼。

“父女两个都在,真是太好了。”黑堡冷笑。

那九和肖婷听到这话都吃了一惊,一起望向那十。

“你们帮她穿铠甲时,他告诉我她是他女儿。所以,我也是刚知道。”那十说。

“太出乎意料了!”那九惊呼。

“相处这么久……他们隐藏得可真深。”肖婷嘀咕。

老酒鬼喝了一口酒,说:“不要一副笃定的样子。后事处理好了吗?我不想总是亲自处理敌人的尸体。”

“给你个机会。”胡狼说,“投降,跟我们走,我们就放过你的女儿和不相干的人。”

老酒鬼摇头:“我这一生啊,最学不会的就是屈服。”

“当别人按着你的头时,你会不会低头?”黑堡问。

“先要有人能按得住我的头。”老酒鬼说。

“我们不会留情。”胡狼说,“因为你是真正的高手。所以我们就算一拥而上,也不算是欺负人。当然,你也可以让你的女儿和你并肩作战。”

“我一人足矣。”老酒鬼缓步向前走去。

胡狼点头:“好。能和你这样的大人物一战,也是我们的荣幸。不论成败如何……”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就突然动了起来。

这些话的作用,只是让敌人迷惑,掩盖自己攻击的意图。

他一动,另外四人也动了起来,一起冲向老酒鬼。

但这种把戏对老酒鬼并没有什么用,他早有准备,一张口,一道烈焰从口中直喷出来,瞬间掠过他面前数米范围。

五人不惧那火焰,直接冲了过来。

他们的身上有光闪动,化成了符篆或是魔法阵。它们的力量扩散开来,将那可怕的火焰完全挡开。

那在十几秒内便生生烧死一个二阶改造人的火焰,竟然只是略略让他们的速度缓了缓。

这情况似乎早在老酒鬼意料之内,他一口火喷出后,便立刻向前,一脚踢在一个棱角人的胸口。

那如同一堆铁块组成一般的棱角人,便应声飞了出去,撞塌了一面院墙后又继续飞,撞入了街对面的院子里。

轰隆声中,对面的院墙倒塌,接着是屋子。

另一个棱角人沉默着冲来,手掌上泛起一道道冰霜,向着老酒鬼拍去。

老酒鬼侧身闪过,抬手控制住对方的手腕和腋窝处,顺着他的冲势发力,将他远远丢了出去。

胡狼冲了过来,一脚横扫。

老酒鬼轻轻一跃躲过,随后快速落下,险些踏断胡狼的腿。

胡狼慌张收腿,而黑堡直接带着一道旋风撞了过来,老酒鬼身在空中,脚未落地,足底却突然吹起一道风,将他的身子托着掠向高空。

圆头那圆形的手足一起裂开,放出光芒,推着他一跃而至空中,裂开的圆手之中放出一道大网,当头向着老酒鬼罩了过去。

老酒鬼身在空中,已无处可躲,大网直接罩下,眼看要将他困在网中。

他并不惊慌,张口吐出一道火线,抬手接住。

刹那间,奇妙的一幕发生,那火线在他掌中快速扭动变形,竟然化成了一柄凝练的火焰剑。老酒鬼手持火剑,向着大网一挥,便将大网斩出一道破口。

网落下,却并没有将他兜在网中。

老酒鬼抬手一掷,火剑向着圆头刺去,圆头惊呼一声,手足再次放出光芒,推着他凌空横移。

那火剑掠过他身边后,便忽闪着熄灭,而老酒鬼身子一转,一脚踢在空中,竟然踢出一声爆响,仿佛虚空中有什么东西被他踏碎。

巨力爆发,老酒鬼踏空借力,一掠来到圆头身旁,翻身一脚踏下,直接将圆头从空中踏落,重重砸在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将近一米深的坑。

胡狼尖啸,凌空而起,两只手上弹出半尺长的几道利爪,向着老酒鬼刺去。老酒鬼凌空踢腿再次于空中移动,从容闪开。

交错之际,胡狼身子一抖,其背上一个金属舱打开,几十个黑色的圆球弹了出来,在空中展开,化成了一只只黑色的甲虫,振翅向着老酒鬼飞去。

那些甲虫足如尖刺,口如铁剪,嗡嗡作响,转眼将老酒鬼包围。

老酒鬼丝毫不乱,张口吐出一个大火球,直接将所有的甲虫都点燃、烧化。

空中,铁汁流淌,一只只黑甲虫摔落下来,落地后摔成一滩滩铁水。

胡狼险些被这些甲虫砸落,吓得他凌空拧身,身上一道道魔法阵浮现,使他似羽毛一般轻盈地慢慢飘落。

老酒鬼先一步落地,黑堡已再带着一道施风撞了过来,老酒鬼不躲,双足立地如同生根,抬起双手掌根相合,同时向前推出,正中黑堡撞来的黑头。

他手腕一旋,双掌一转,便带动着黑堡旋转起来,再抬脚一踢,黑堡直接飞起,撞上了身在空中的胡狼。

空中当地一声巨响,两人惊呼着飞出、坠落,各砸毁了一间民房。

废墟中有人挣扎逃出,大叫着夺路而逃。

周转许多普通人都吓得推门而出,向远逃去。

但在大街上,他们遇到了持枪的军人,将他们逼了回去。

“长官,行行好吧,里面太可怕了!”

“我们不想死啊!”

“少啰嗦!城主下令,此地戒严,只许进,不许出!”

凡人们的哭求与怒吼,在远处响着。

小院中,老酒鬼拿起银酒瓶,慢慢地喝了一口。

被他抛远的那个棱角人突然自墙外跃了过来,手掌泛着寒霜的色彩,一起按向老酒鬼。

老酒鬼抬手,直接一拳打去,砰地一响中,冰霜棱角人被震得凌空飞出,撞在墙上,砸塌了一面墙。

地面震动,圆头从坑中冲出,那圆圆的头突然裂开,有什么东西自其中射了出来。

那十站在门内,紧张的看着,虽能感应到危险,但却看不清那是什么。

老酒鬼微微皱眉。

他只要向旁闪身,似乎就可以躲开那看不见的东西,但如此一来,那东西就会射向他身后的大屋。

所以他并没有动,只是盯着前方,缓缓地抬起手来。

这时,金甲少女动了。

她铠甲的胸膛处放出光芒,化成了一道魔法阵。她一跃向前,落在老酒鬼前方,那看不见的东西直接撞在她身上,被她胸口的魔法阵直接弹成了散乱的一团。

那十这才看清,那是无数细线,组成了一张小小的网。

细线在空中乱舞,发出锐利的切割声,然后落地,将半米见方的地面切得整齐而凌乱。

所以凌乱,因为线已经乱掉,切出的土块形状便不相同。

所以整齐,是因为不论土地的形状如何,切口都平整光滑。

金甲少女胸前的魔法阵一时黯淡,她闷哼一声,踉跄向后,胸前浮出现一道道横七竖八的痕迹。

是那小网散发的力量,竟然突破了魔法阵的防护,划伤了她的铠甲。

如果她没有魔法阵保护呢?

那十不敢想象。

“傻孩子。”老酒鬼一把拉开金甲少女,“爸爸有能力应付。”

金甲少女看着他,说:“我也有能力。”

“终还是差了一些。”老酒鬼摇头。

“如果你像教导他一样教导我,也许我就不差了。”她不带一丝情绪地低声说。

老酒鬼心里有些难过。

他宁可这话是带着情绪说出的。

但可惜,这孩子已经没了情绪,没了情感。

“孩子,你看着就好。”他温柔地说。

街对面的废墟里,棱角人推开砖石冲了出来,手掌上带着一道道赤色的光焰,掠过长街,冲过破墙,双掌齐出向老酒鬼推来。

圆头身子一缩,仿佛变成了一个铁球,贴地疾滚,撞向老酒鬼。

老酒鬼身影一动,仿佛幻化成了三人,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圆头和棱角人同时失去准头,各自击空。

胡狼与黑堡从不同的方向跃来,锐利的爪切割空气发出恐怖的声响,巨大的身躯刮起旋风,带动漫天的尘沙。

老酒鬼一跃而起,一脚将那漫天的尘沙踢成了远去的黑影,一拳将那锐利的爪打断了数根。

胡狼厉啸,两臂上各浮起一道魔法阵,但不及两道魔法阵发挥它们的威力,老酒鬼已经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身子在空中翻转过来,双手抓着他的双臂,脚踩着他的背,向着地面疾落。

“你终究会……”胡狼大叫着,但话不及说完,已经被老酒鬼踏着撞在地上,直接被踏入地底!

老酒鬼自坑中跳出,圆头化成的铁球又撞了过来。他一脚将之踢起,一掌重击,铁球直向着攻来的火焰棱角人撞去,棱角人避之不及,被砸得横飞出去。

圆头也四肢散开,逞大字形地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那十看得呆住。

这五个改造人,任何一个似乎都远胜过那四臂人,但他们合力围攻之下,老酒鬼竟然游刃有余,反是他们五个被打得狼狈不堪!

什么叫实力?

什么叫强大?

那十看着老酒鬼的背影,心脏狂跳,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做人,就要做这样的强者!

老酒鬼立在院中,又喝了一口酒。

被打飞的人慢慢站起,重又走了回来,被踏入地下的人自坑中爬了出来,举着断爪,一阵发狠。

他们在不久之前,还威风凛凛,还光彩照人,但片刻之后,却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不得不承认,您真的是一流的高手。”胡狼艰难地说。

他的四个同伴也都受伤不轻,铠甲变形,站在那里不住喘息。

“那是当然。”老酒鬼坦然受之,缓缓点头。

“但我们也是有备而来。”胡狼说,“您和他的约定,是您放弃使用自己的铠甲,而他则不会直接向您出手。但您别忘了,他说的是‘直接’。”

“也就是说,‘间接’出手的话,并不算违反约定。”黑堡冷笑着说。

“我们本想凭自己的真本事将您拿下,但现在看来,我们是太过自大了。”圆头说。

“抱歉。”两个棱角人同时开口。

老酒鬼微微皱眉。

胡狼自己砸断了那已经断裂一半的利爪,抬起的双手中,多了两样东西。

那四个人也纷纷抬手,手中有一个晶莹的圆球缓缓地浮起,悬在半空。

老酒鬼的面色突然一变,怒喝一声:“无耻!”

胡狼笑了:“能抓到您,就是无上的荣耀!”

他们五人身上都绽放一道符篆,那符篆光彩夺目,在他们身上运转不休。

十个晶莹的圆球散发出道道光芒,旋转升空。它们内部各自浮出现一道符篆,符篆的光将十个圆球相连,在老酒鬼头上的空中旋转不休。

老酒鬼额头鼓起青筋,全身发力颤抖,似乎在与某种巨力抗争,但却不敌。

金甲少女无声向前,试图将老酒鬼从那些光球笼罩之下救出来,但却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墙上有符篆浮现,她被直接弹开,撞破墙壁摔入屋中。

那九与肖婷惊呼着冲向那房间去救她,见她已经全身僵硬,再动不了。

“终于捉到您了。”胡狼看着老酒鬼,笑声阴森。

第62章 聚后自有别

得意而笑者,一脸从容。

“拆掉他的四肢。”胡狼下令,两个棱角人缓步向前。

他们身上闪动的符篆似乎保护着他们,不受那十枚圆球的影响。

“怎么办?”那九急得跺脚,却想不出什么办法。

肖婷握紧了阻击枪,但却始终没有勇气举起。

面对这样的强者,区区一把防身阻击枪,又有什么用?

那十看着外面,缓步走了出去。

老酒鬼似乎是听到了声音,也似乎是预料到他会有所行动,因此大声说:“你们赢了。我跟你们走。但你们不能伤害无关的人。”

“好。”胡狼点头,“蚂蚁的生死,我们并不会太过在意。”

“你说谁是蚂蚁?”那十问。

“你。”胡狼说。

“诚然,与你们相比,我的力量弱得就像是一直蚂蚁。”那十说,“但就算是蚂蚁,我也是一只毒蚁。被我咬上,你一定会死。”

“回去!”老酒鬼厉声说,“这事与你无关!”

“不。”那十摇头。“你是我的家人。”

老酒鬼一怔,眼中流露出一抹温暖之色,但随即被凌厉取代:“不要胡说!我不过是一个过客。你先前不是还要收我的房租吗?”

“嗯。”那十点头,“现在也是要收的。你没缴清房租之前,谁也不能将你从我家里带走。”

他抬头看着那十枚圆球,认真地说:“谁也不能。”

圆头冷笑:“这小子是个疯子?”

“像傻子。”黑堡摇头。

“不用理这个傻子,拆掉他的四肢。”胡狼说。

两个棱角人继续向前。

“我尽全力,你也要尽全力——把他们都杀了。”那十低下头,认真地对老酒鬼说。

然后,他两手掌掌心向上,自身体左右移到小腹丹田的位置,深吸一气中,双掌缓缓上抬,仿佛托起了一个什么沉重的东西。

将那看不见的东西托至胸膛处时,这一口气刚好吸完,他将双掌一翻,随着快速的呼气同时下压。

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瞬间轰击在他脚下的地上,以他为圆心,在地上砸出一个半径两米的浅浅圆形。

胡狼微微皱眉。

如果是普通的一阶或二阶改造人,自然会惊骇于这血肉之躯所迸发出的力量,但在胡狼等人眼中看来,这点力量根本不值一提。

但刹那间,整个院中的局势却因这股力量的出现而为之改变。

不知为什么,那十枚圆球的力量突然动荡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扰乱了力场。

老酒鬼的眼睛瞬间一亮。

虽然力场的改变只有短短两三秒钟,但对他这样的高手来说,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做很多事。

他闪电般地向前而去,左右手同时击出,打在两个棱角人的胸膛。

两个棱角人根本没想到他能行动,因此全无防备,瞬间中招。

有细小的光点在老酒鬼的拳上闪烁,那光点隐藏着可怕的力量,使老酒鬼的拳头瞬间击穿了棱角人的胸甲,透入他们的胸膛。

老酒鬼一甩手,两个金属物被他丢在身后,落地翻滚。

两个棱角人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酒鬼却已如一阵风,从两人中间掠过,直冲向胡狼。

这变化太快了,快到胡狼亦反应不及。

老酒鬼的拳头如闪电一般砸了过来,正中他的面甲。那沉重的面甲瞬间变形、扭曲,最后凹陷进他的头里。

胡狼的身子向后飞去,撞破了残墙,摔在街上。

在他仍在翻滚时,老酒鬼已经冲到了圆头面前。

圆头和黑堡这才缓过神来!

“混账!”圆头发出尖叫,飞速后退。

他落地后发现老酒鬼并没有追来,而是向着黑堡杀去,只是一拳就击穿了黑堡的胸甲,摘出了黑堡的金属心脏。

他惊恐中想要转身逃去,但却突然眼前发黑,感觉呼吸困难,然后失去了意识。

他摔倒在地,胸膛的破洞中流出鲜红的血。

两三秒钟的时间里,五人身死。

他们身上的符篆之光消失,空中那十枚圆球上的光便也黯淡,一个个从空中坠落,摔在地上,半身陷入地面,并不弹起。

老酒鬼长出了一口气,过去拾起圆球,抬头看着那十,脸上有惊愕之色。

金甲少女突然坐了起来,吓了守护在她身边的那九和肖婷一跳。

她望向那十,目光依然如先前般平静。

“你是怎么做到的?”老酒鬼好奇地问那十。

“我所掌握的力量,名为古武道。”那十说,“这种力量,可让人通过炼体达到一阶改造人的程度,再通过练气达到二阶改造人的程度。古武道中讲,天地间有一股用之不竭的力量,无形无质,谓之气。武者呼吸天地之气,纳入己身,转化为自己的内气、内力,因此可日渐强大。”

他指着那十枚圆球说:“先前我已经达到了练气为力的境界,而当它们出现时,我突然感觉到周围的天地之气生出了变化,我想我应该是受它的影响,而又达到了更高一层。然后我试着运转内气,想反过来影响外界的天地之气,发现可以做到。因此我想,如果我动用全力,也许可以让被这十枚圆球扰乱的天地之气再生变化。”

他冲着老酒鬼笑:“所幸,成功了。”

老酒鬼一时愕然,看着那十,半晌说不出话。

“哦,原来是这样。”金甲少女平静地说。

“小灵。”老酒鬼望向金甲少女。

金甲少女不用那九和肖婷搀扶,自己站了起来。

“去把那些碍事的家伙赶走。”老酒鬼说。

“好。”金甲少女点头,一掠出了院。

老酒鬼环顾四周,看着几乎全被撞毁的院墙,看着破裂倾倒的大门,看着被撞破小半边的大屋,冲那十充满歉意地一笑:“房东少爷,真不好意思,把你的家给拆了。”

“赔就行。”那十认真地说。

“对对对,赔就行!”那九急忙点头。

“你们也太财迷了吧?”肖婷忍不住嘀咕。

但她接着就看到了那九眼中的泪光。她一怔,隐约想到了某种可能。

“我得走了。”老酒鬼对那十说。

那九的眼泪在眼圈中转着,终于落了下来,哽咽着说:“我刚习惯跟你们在一起的生活,就要分开吗?”

肖婷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楚。

她明白了——兄妹两并不是财迷,而只是想竭力将这对父女留下来。

“不能不走吗?”那十问。

老酒鬼摇头:“我早说过,人生有相聚,亦会有分离。花无常开,人无常聚。少年,活得洒脱一些,不要这么婆婆妈妈,哭哭啼啼。”

那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就是婆婆妈妈,哭哭啼啼!老酒鬼大叔,你别走吧,这里就是你的家!”

那十眼圈微红。

但却点了点头:“好,我们摆一桌酒宴,送你。”

“好啊。”老酒鬼笑,“以后没机会尝到那两个丫头的手艺了,可得多吃点。”

“九儿,小婷。”那十望向两位少女,“拜托了。”

“交给我们!”少女们擦着眼泪起身,走进了厨房。

老酒鬼在院中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抚摸椅身,似有些不舍。

“走前,您还不打算告诉我您是谁吗?”那十问。

老酒鬼笑笑:“相逢何必曾相识?我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被你记在心里。”

“当然会。”那十说。

远处传来枪声与惨叫声,持续了一阵后,便归于寂静。但金甲少女还是没有回来。

那十有些担心地走到街上,向外望去,除了一些军人的尸体和惊恐躲藏的平民外,什么也没看到。

“不用担心她。”老酒鬼说,“应该是去城主府那里了。”

一个小时之后,金甲少女带着一身血色走回院中,进院后,忍不住又回过头,看了看倒塌的墙和碎裂的门。

“有些可惜。”她说。

“饭好了。”肖婷红着眼圈出来招呼几人。

“我正好又饿了。”金甲少女说。

“我帮你卸甲。”肖婷走过来说。

“还有我。”那九也冲了出来。

金甲少女摇头,自己摘下头盔捧在手中:“不必了。吃完饭我们应该就要走了。还得再穿,很麻烦。”

她望向老酒鬼。

老酒鬼站了起来,笑着走进屋里:“方才的饭吃到半途,被这群无聊人打扰,真是讨厌。来,咱们重新吃起!”

几人进了屋,如每天一般,围桌而坐。

饭菜飘香,摆了一桌,两位少女几乎将家里所有的食材都用上,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老酒鬼惊呼:“这是不打算过日子了吗?”

大家沉默地坐着,几个少年人红着眼圈,不知说什么好。

“我给你们唱支歌吧。”老酒鬼喝了一口酒,笑着说:“是一支古老的歌,讲的是分别。”

“朋友今天你要远走……”

他轻声唱了起来。

金甲少女静静坐着,并不说话,表情依然如从前每天一般平静。

那两个少女都哭了。

那十红着眼睛,抬手拍掌打着拍子,在老酒鬼唱完后,举起了酒杯。

“祝你们一路顺风。”他说。

“多谢。”老酒鬼举起了酒瓶。

金甲少女突然也唱起了一支歌,没有歌词,只有旋律,啦啦啦,啦啦啦。

那旋律很有些忧伤,听得两个少女又哭了起来。

她唱完后,自己低下头,安静而优雅地开始吃东西。

这一顿饭吃到很晚,三个少年都不想让它早结束。

“我走之后,你们最好也离开这里。”老酒鬼说,“不然,怕会受连累。”

“不走。”那十摇头。

“不要无意义地倔强。”老酒鬼劝。

“我不走,追杀你的人反而不会理我。”那十说。

老酒鬼笑问:“什么道理?”

“你走,我们也走,他们会认为我们之间关系不浅。”那十说,“他们难以追查到你的下落,就会转而追查我。到时我一定会落到他们手里,被逼问您的下落。”

“厉害!”老酒鬼感叹。

“生存智慧而已。”那十说。

“再见。”老酒鬼笑着起身,转身向外而去。

“老酒鬼大叔!”那九站了起来。

肖婷也站了起来。

那十坐着,向她们摇了摇头。

金甲少女看了看他们,然后起身,追随着父亲而去。

月色朦胧。

他们的身影渐渐也变得朦胧。

第63章 交易

阳光照在垃圾山上。

那些金属反射光芒。

那十坐在光芒中央,回忆着昔日里与老酒鬼的厮杀,一时怔怔。

他站了起来,深吸一气,想象着老酒鬼还在自己对面。

他向他冲去,起腿横踢,却没能碰到老酒鬼一片衣角,反而老酒鬼抓住他的脚踝,将他抡起。

他习惯性地拧身旋转,然后摔在地上。

是的,没有人抓住自己的脚踝要将自己丢出,所以自己这一跳一拧身,只是将自己摔倒而已。

他躺在垃圾山上,看着天空飘过的白云。

天是那么蓝,云是那么白,一切是那么美好。

天上的美好之下,却是地上如山的垃圾。

这是个什么世界?

那十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只觉入眼之物堵在心中,让人感觉不畅快。

下了山,走回城里,他进了一家酒馆。

不是为喝酒浇愁,只是为打探消息。

早上出来得太早,只看到了满街萧条,城区寂静,于是不知不觉习惯性地走到了垃圾山上,回忆昔时。

现在时间正好。

酒馆中有人在闲聊着,声音很低,但逃不过他此时过人的听力。

“太吓人了,听说打得天翻地覆的。”

“听说了没?昨晚城主府里也出事了,死了好多人。”

“还是星光区那个家伙有本事,愣是带着宪兵将sāo luàn都压了下来。不然,今天荒芜城可就有大热闹看了。”

“什么样的改造人,能那么厉害?”

“什么样的都厉害!”

诸如此类的话他听到不少,但东一句西一句,没什么头绪。

结账离开酒馆,想了想后,他去了黑岩区。

黑岩区核心地带已经戒严,一队队宪兵巡逻着,临时哨卡林立,他进不去。

他又转到了星光区,来到宪兵队请求见米雷。

守门的宪兵似乎已经得到了吩咐,所以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对他很客气,说米队长现在在黑岩区帮忙维持治安。

由此那十确定,酒馆中人们议论的那个“星光区的家伙”,就是米雷。

虽然此人偏执而无情,但终归是个人才。

那十想了想后,又回到了黑岩区,随便找了个哨卡过去搭话,就被带到了城主庄园里。

城主庄田门前既有军人也有宪兵,一个个如临大敌,背着bu qiāng,一脸紧张。

他被带到庄园的门房里,等了一会儿后,米雷推门而入。

“是不是有了他的线索?”米雷见面就问。

那十摇头:“没。”

“那你找我什么事?”米雷皱眉,“我很忙。”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那十问。

“与你无关。”米雷说。

“也许有关。”那十说,“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咱们交换?”

米雷想了想说:“不要对任何外人讲。”

那十笑:“你以为你手下的宪兵个个都能做到守口如瓶?”

米雷沉默。

是的,宪兵也是人,是人就会炫耀,就会吹嘘,就会忍不住将所见所闻加以夸张,然后当成话题说给别人。

所以这件大事总归是瞒不住的。

“城主大人死了。”米雷说。“还有许多人,也都死了。”

那十吃了一惊。

他终于明白金甲少女为什么离开那么久,又是如何跟城主进行的沟通了。

是啊,毁灭掉,永远比改变过来简单得多。

人很难改变另一个人的观点、思想和看法,所以就很难通过劝说阻止对方依据这观点、思想和看法做出的行动决定。但只要消灭了这个人,那观点、思想和看法也就同时被消灭了,也就不会有任何行动了。

金甲少女第一次见城主,是想改变他,显然她失败了。

事实说明,她不会让自己在同一件事上失败两次。

“这就是接下来我想说的。”那十说,“这事与我有关。”

米雷的表情立时变得生动起来。

“你说什么?”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曾收留了一对父女。”那十说,“他们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改造人,但昨夜的经历让我意识到,他们可能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城主应该就是他们杀死的。”

米雷的表情变得更生动。

“怎么,你连昨夜发生在我家的事也不知道?”那十问。

“军方禁止宪兵过问。”米雷说。

“昨天,有军队封锁了金砂区。”那十说,“为的是配合五个极厉害的改造人围捕那对父女。”

“我没得到消息。”米雷摇头,“昨晚城主府出了事后,荒芜城就乱了起来,我得到消息后立刻带队过来,协助总队维持城内治安,一直到现在也没休息,并不知道你家里发生的事。”

“那对父女是什么人?”他问。

那十摇头:“不知道。”

“你收留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米雷问。

“换成你,问得出来?”那十反问,“光是那位少女一个人,就轻易击退了持枪的军队,还轻松地冲入庄园杀死了城主。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哪里敢盘查他们?”

“这么说,那五个改造人失败了?”米雷问。

“都死了。”那十说,“他们的尸体被那对父女带走了。”

“他们离开时,走的哪条路?”米雷问。

那十摇头:“这些事你还是不要问的好。这件事很大,你管不起。我来是想告诉你——恐怕很快就会有大人物来过问这件事,到时你直接告诉他们我所说的就好。”

米雷看着他,半晌后说:“这的确是件大事。也许我应该先将你控制起来。”

“军队没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你可以去问问。”那十没多解释什么,起身离开。

米雷看着他的背影,几次动意想让人将他拿下,但终没有开口。

那对父女到底是什么人?

那十在这次的事件中,直到了什么作用?

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他陷入沉思。

那十走回了金砂区,铁渣街,走回了自己居住的小街。

这里一片寂静,如同早上他出门时一般。

倾塌的废墟还那样倾塌着,并没有人来收拾。周围的邻居几乎都连夜搬离了这里,不知是躲去了亲戚家,还是跑到别处住进了旅馆,总之,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还留在家里。

那十走进没了门与墙的小院,看着地上留下的那些痕迹,没找到自己轰出的那一个圆痕。

应该是那九特意地清理过了。

“哥,我觉得这种时候,你还是别出去乱跑的好。”那九在那间被撞破了墙的房间里,一边收拾着砖头一边对他说。

“没事。”那十说,“发生了那样的事都没人敢来过问,担心什么?”

“还是小心些好。”在帮那九干活的肖婷说。

“哥,得找些泥瓦匠来。”那九说,“院墙倒了可以放着不管,但房子的破洞得修好。不然进贼怎么办?”

那十笑了:“傻丫头,你觉得贼敢来我们家里吗?”

别说是贼,自昨夜起,金砂区地下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已经沉寂起来,仿佛陷入了冬眠。

他知道最近一段时间里,金砂区的治安将好得可怕。

看着那九,他突然说:“有个发财的办法,你想不想知道?”

“发财?”那九立时双眼放光,丢下砖头跑了过来,问:“什么办法?”

“趁着这些人担忧害怕,去收购他们的房子。”那十指着院外街两边的院落说。“房价一定会便宜到极点,等这阵风过去,大家忘了之前的事,房价又会再抬高。”

“是这道理!”那九一脸兴奋。

“我这就去办!”她叫着。

但又发愁:“这事不好办啊,这些人都跑掉了,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你开车去黑岩区城主庄园找米雷队长。”那十说,“让他帮忙调查。”

“找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那九皱眉。

“你做的是生意。”那十说,“管他人品如何,能帮上忙不就好?”

“问题是他会帮忙吗?”那九表示怀疑。

“会。”那十点头。

“好!”那九兴冲冲地钻进车里,穿着沾染了一身灰土的衣服,开车冲出院子。

没了墙和大门的限制,她的车开得更快了。

“这种时候,你还有这种心思?”肖婷看着那十问。

“你以为我真的只是为了赚钱?”那十反问。

“那是为了什么?”肖婷不解。

“见到我们这副趁火打劫死爱钱的小市民嘴脸,那些大人物便会看低我们。”那十说,“那是我们在强大势力面前,保护自己的最好武器。”

肖婷一时愕然,若有所思。

午饭前,那九赶了回来,一脸喜色。

“怎么样?”那十问。

“他这人真爽快!”那九说,“二话不说,直接派人帮忙调查,两条街上住进旅馆的邻居都找到了,剩下那些跑去亲戚家里的,应该很快也能得到消息,到时会主动来找咱们。我已经谈好了几笔交易,价钱低到让人笑抽筋。不说了,我是回来取钱的。哥,给钱。”

那十笑:“在我屋里,你自己去拿。”

转眼之间,那九便扛着那个大口袋跑了出来,丢进车里,一脚油门飞驰而去。

“你不吃饭啦?”肖婷追着问。

只追到了一道道尾气烟尘。

“我们自己吃吧。不用管她。”那十说。

“她一个人带那么多钱出门,你放心?”肖婷问。

那十一笑:“我们三个,现在是荒芜城里最安全的人。相信我,宪兵和军队都不敢让我们出任何事。”

肖婷一脸疑惑。

那九用三天时间,将小街两边十几个院落都买了下来,价格低得惊人。

邻居们虽然吃了大亏,却还暗自庆幸。

这种要命的地方,谁还敢住?

万一哪天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人在这里打起来,家毁人亡的结局便在眼前。

这种地方的房子,竟然有人要买?

卖了!

那九捧着空了的钱口袋和那十几份契约,乐得合不拢嘴。

那十笑着听她讲述那了不起的交易经过,听着她口中那比老酒鬼大战五强还惊心动魄的讨价还价细节,目光渐渐转向窗外。

有车子停在了院外。

他站了起来,迎了出去。

第64章 有道根

外面很多辆车,前后是宪兵队的蒸汽机车,中间有三辆汽车。

三辆汽车都是黑色,样式简约庄重。

米雷下了车,走过来。

“来了?”那十问。

米雷点头:“来了。”

他们自然不是在打招呼。

那十望向那三辆黑色的汽车,说:“我以为你会派宪兵将我带过去。”

“是这些大人的要求。”米雷说,“如果按我的想法,当然是要将你带过去。执法者调查普通公民,当然是要在宪兵队里。”

“所以人家才是大人物。”那十说。

米雷表情没有变化,走过去向汽车里的某人点了点头。

中间那辆车中,有人下来,打开后车门,然后,有一个年长的道士走下车。

他大概有五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但脸上不见什么皱纹。

他一身huáng sè的道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气质,手持着拂尘。

车另一边,有个青衣道人自己开门下了车。

这道人年纪不过二十多岁,戴着圆框金丝眼镜,长得斯斯文文。

他快步过来,陪在老道身边,一起向着那十走来。

米雷略向后退了退。

“年轻人。”老道笑容和蔼,向着那十一点头。

“道长。”那十急忙垂首。

年轻道人摇头:“称呼错了。当称真人。”

“世俗人,哪知道这么多?无妨。”老道摇头。

那十急忙再称:“真人!”

老道打量小院,感叹:“那一战,让你受累不少啊。”

“没死已经是万幸。”那十急忙说,“我知足了。”

老道点头:“知足者方能常乐。这很好。”

那十连连点头,并不主动说话,只是一脸谦恭与惶恐地站着。

那九和肖婷好奇地趴在窗户边,向外看,却不敢出来。

老道看到了她们,也冲她们笑了笑,点了点头。

“这个老道士很和气。”那九嘀咕,“应该不会难为咱们吧?”

肖婷紧张地摇头:“不知道。”

老道问那十:“那夜的情形,你都看清了?”

“看清了。”那十急忙点头,“那个大叔厉害极了,那五个改造人都十分强大,但却不是他的对手。后来他们身上闪起发光的怪字,天空中就出现了十个圆球,差一点制住大叔。结果他们想上前拆他胳膊腿的时候,大叔突然发威,把他们都杀了。”

老道缓缓点头:“可真是厉害。”

那十不再多话,只是垂首站着。

年轻道士问:“你和他相处得如何?”

“他这人挺和气的。”那十说,“知道我练拳,还主动教我,陪我对练。他女儿这人就很怪,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半夜突然在屋里碰见,能吓你一跳。”

老道不由笑了。

年轻道士又问:“他为什么会到你家里来?”

那十如实回答:“有一天夜里,我遇见他的女儿和另一个改造rén dà战,她打飞了那个改造人后,就逼我将她带回家里,说要养伤。她那么厉害,伸个指头就能戳死我,我就没敢去宪兵队报案。”

“她很漂亮吧?”老道突然问。

那十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特别漂亮。”

“你是不舍得放她走才对。”老道笑着开玩笑。

那十脸时红时白,有点不好意思的意思,又有点担忧的意思。

“她父亲呢?”年轻道士问。

“是偶然认识的——我在饭馆吃饭,他进来,见只我这里有空位,就过来拼桌。”那十继续如实回答,“然后突然遇到那天夜里和他女儿大战的改造人,他杀了改造人后就离开了。我当时以为那个改造人是冲我来的,就以为他杀他是救了我,觉得欠了他人情。后来在一条小巷中我碰到他醉倒,就把他扶了回来,打算还人情。结果他就一直住下来了。”

老道缓缓点头。

“后来他还帮了我一些忙。”那十说,“我就更不好意思赶他走了。”

这句话含糊地带过一切,自己在那期间所做的一切不可思议之事,就都可以归结到老酒鬼身上。

说谎这种事,不可能全无破绽,但只要小心,就能将破绽变得极小。

“他们走时,说了什么?”老道问。

“说了再见。”那十一本正经地说。

老道和年轻道士忍不住都笑了。

“把那天的战斗经过跟我说一说。”老道和蔼地说,“不用怕,有什么说什么就好。”

“他是坏人?”那十有点紧张地问。

“也算不上吧。”老道说,“这世间互相为敌的,并非一方好,另一方就一定坏。有时好人也会杀好人,坏人也会杀坏人。”

那十皱眉,似乎听不懂。

“说经过。”年轻的道士催促。

那十急忙仔细地将那天的经过学了一遍,从头到尾,除了自己起到的作用之外,丝毫没有隐瞒,也没有编排故事。

老道听着,不住点头,最后微微皱眉。

“他是如何突破那禁制的?”他问。

那十一怔:“什么禁制?”

“那十枚圆球去了哪里?”年轻道士问。

“被大叔拾起来拿走了。”那十说。

老道再点头,然后不问什么,在院中转起圈来。这时年轻道士又问起一些日常细节,那十一一作答,除了省去自己的作用外,丝毫没有说谎。

老道转完走回来,笑着对那十说:“继续过你的小日子,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可好?”

“我当然是想这样。”那十有点担忧,“但就怕……就怕这事太大,把我牵连进去,可真受不了。死了五个改造人呢!而且好像还死了不少军人。”

“不算什么。”老道说,“如果今后再见到那人和他的女儿,你一定要通知宪兵。可以吗?”

“可别让我再见到他了。”那十吓了一跳,“我可不想再被卷到什么战斗中去。”

老道点头微笑,转身上了车。

年轻道士又打量了那十几眼,才也上了车。

米雷没说什么,也上了车。

转眼之间,车子发动,车队缓缓而去,离开了小街,离开了铁渣街。

那十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九和肖婷急忙跑了出来,一左一右蹲了下来,关切地问:“没事吧?”

“这里好累。”那十指指胸口。

“年轻那个让你叫老的那个真人时,我可吓得不轻。”肖婷说。

“为什么?”那十不解。

“道人的级别称呼,从低到高是道士、道长、道尊和真人。”肖婷说,“帝国道家一共有四大真人,都在宫廷中享受供奉。”

那十和那九都吃了一惊。

知道对方必是大人物,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大的人物。

“你如果早对我说过这些,我肯定会露出破绽。”那十好一阵心有余悸。

“他会相信你说的这些吗?”肖婷不安地问,“会就这么放过我们吗?”

“会。”那十点头。

远去的车子里,老道静坐,闭目养神。

“是否应该将他带走?”年轻道士问。

老道摇头:“没有必要。”

“万一……”年轻道士说。

老道说:“如果他真与洛夫有什么关联,早就一起逃掉了。你不是已经查过,这小子的妹妹还利用这次机会趁火打劫,低价收购了邻居的宅院吗?不过是个市井小人物罢了。无关紧要,放过就是。”

“真的只是小人物?”年轻道士忍不住问:“师尊您不会没看出来吧?”

老道笑了:“弟子看得出,师尊如何看不出?”

“这样的人才,可别让魔法工会先一步抢了去。”年轻道士说。“不若趁这件事的机会,将他拉入我们道门。一来可以加以监视,二来……”

“天地间的人才,并不在少数。”老道说,“有缘可得,无缘擦肩。究竟是有缘还是无缘,谁可说清定数?”

这番话莫测高深,年轻道士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先要看是否有缘。”老道解释。

“弟子明白了。”年轻道士一时恍然,说:“弟子倒有个主意……”

“但做便是,不必细说。”老道说。“这类小角色的事,你愿意管,自己拿主意就好。”

“是。”年轻道士点头。“师尊想的是帝国大事,弟子现在道行还浅,也只能想想这些小角色的事。”

“你也不能执着于此。”老道教导,“不然会耽误自己的修行。”

“弟子懂了。”年轻道士恭敬应声。

第二天上午,米雷来到了小院前。下了车,他先站在院前看了看,然后才举步而入。

屋子的破损,那十已经找泥瓦匠修好,院门和墙他却没动,破门残墙的废墟直接倒在那里。

见米雷拜访,他迎了出来。

“不打算修了?”米雷指着院门和残墙问。

“这样视野开阔。”那十说,“反正这条街上也不会有人来,不怕外面有人窥视。”

“有件事要恭喜你。”米雷对那十说。

“恭喜我发财吗?”那十笑。“还没来得及谢你——找这些邻居的事,多亏了你。”

“只是小事。”米雷说,“我之所以帮忙,一来是为这些可怜的邻人着想,二来是为了让你欠我个人情,这样,当上面的大人物来访时,你就能全力配合,不会让我为难。”

“我的表现如何?”那十问。

“起码对方很满意。”米雷说,又补充:“极为满意。”

那十不大明白这个“极为满意”是什么意思。

“要恭喜你的事就是——他们看中了你。”米雷说。

“什么意思?”那十吓了一跳,警惕地问:“是那个老真人还是年轻的道士?”

“你想歪了。”米雷皱眉,“不是那种龌龊的事,是好事。他们说你有道根,所以推荐你入道门。天一观不久就会派人来考查你。”

那十一时呆住。

道根?

什么意思?

他虽搞不懂这名词,但却意识到这事有些不妙。

“我有什么道根?”他急忙说,“我就是一个市井小民,钻研蝇头小利还可以,别跟我提什么大道。你快帮我推辞了吧。”

“你知道那位大人是什么人吗?”米雷问。

“不是道士吗?”那十装傻。

米雷笑了:“道门最高职位就是真人。帝国一共有四大宫廷真人,你昨天见到的那位便是其中之一的无涯子大人。年轻的那位是他的亲传弟子观复子,推荐你入天一观的就是他。推辞?别说是你,就算是领主大人也不敢推辞他的好意。”

那十一脸惊愕。

第65章 敲诈

“我可不想当什么道士。”那十说。

“由不得你想不想。”米雷说,“简单来说,大人物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小人物的生死,更何况是前途。去吧,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观复子的推荐,许多贵族子弟恐怕抢都抢不到。”

那十觉得脑袋疼。

“这是推荐信。”米雷将一封信交给了那十。

“天一观在什么地方?”那十接过信后问。

“更大的城市。”米雷说,“你似乎对道家的事一无所知?”

“小老百姓,哪里有闲心操心什么道、什么魔法?”那十说。

“观复子一句话,你想不操心也不行了。”米雷说:“天一观在咱们东临领的主城红山城中,是本领道门的总观,地位很不一般。你真成了道士,地位也会很不一般。”

那十拿着那信,想到自己今后就要穿上道袍打扮成道士的样子,就忍不住皱眉头。

“赶快去报到吧。”米雷说,“去得晚了,当心大人物们不高兴。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他们根本不必动手,只要流露出一丝不喜,就有大把的人会主动过来收拾掉我们。”

“爱高兴不高兴!”那十嘟囔着。

他突然盯住米雷,笑了起来。

“笑什么?”米雷被他笑得有些发毛。

“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其实倒也不用太害怕。”那十说,“恐怕真正害怕那些大人物不高兴的,是米队长吧?”

“少胡扯!”米雷皱眉。

那十看出他心里很虚,但没点破。

“最近有没有见到他?”米雷犹豫片刻后问。

“没有!”那十转身进了屋。

庞柯与米雷的斗争,将会在这小小的荒芜城中持续下去,结局如何,无人能知。

米雷是庞柯一手带出来的弟子,不论结局如何,都是庞柯自作自受。

他对这对师徒的争斗,毫无兴趣。

荒芜城虽是家乡,但这个家乡并没给他留下多少美好的回忆。他住在金砂区,住在铁渣街,每天爬垃圾山,但却并不喜欢金砂区,不喜欢铁渣街,也不喜欢垃圾山。

能离开这里,到更好的地方,应该也不错。

主城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城中处处都如黑岩区一般,有秩序,干净,华丽?

去看看也好。

何况,想不去也不行。

他进屋,坐下,那九和肖婷立刻凑了过来。

“他来干什么?”那九问。

“送信。”那十扬了扬那封信。

“什么信?”肖婷问。

“推荐信。”那十说,“推荐我到红山城天一观里当道士的推荐信。”

“什么?”两个少女都大吃了一惊。

“这怎么成?”那九叫了起来,“咱们的家在这里啊!何况我刚花光了所有的钱,把这条街给买了下来,怎么能说走就走?”

“不走不成。”那十说,“推荐信是那位真人的亲传弟子写的。我如果不去,就是给脸不要脸。”

“也许……他们还在怀疑。”肖婷说。

“有些许怀疑是肯定的。”那十说,“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塞进道观里。还说我有什么道根。”

“根倒是有。”那九说,“只是不知道道不道。他们又是怎么看见的?”

肖婷听懂了,脸色一时绯红。

“别忘了你是个女孩!”那十瞪了那九一眼。

“会不会跟你的本领有关?”肖婷问。

“也许吧。”那十说,“既然是四大宫廷真人之一,一定是有点本事的。道术……那又是什么东西呢?”

“那天那几个人身上闪动的,就是道家的符篆。”肖婷说,“我觉得你要是有机会学一学道术,也是好的。你看符篆的力量多强?老酒鬼大叔都不是对手。”

那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他说。

“我的财产啊!”那九一脸悲苦。

兄妹两个回屋子里收拾东西,肖婷则茫然地坐在客厅,一时不知所措。

他们是亲兄妹,是亲人。自己呢?

这里是自己的家,他们只是这里的住客。如今,住客有了更好的归宿,她这个主人自然不能强硬挽留。

可是……

他们真的要走了吗?

一时间,肖婷的眼圈有些发红。

“你还愣着干嘛?”那十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就数你的东西最多,你不赶快收拾?”

“啊?”肖婷呆住。

“赶快吧。”那十催促着,把头又缩了回去。

“我……我也一起去吗?”肖婷面露喜色。

“那你想怎么样?”那十在屋里边忙边说:“自己一个人留着看家?我们可不敢放心。钱财身外物,何况房子又跑不掉,不用看着。再说,还有米雷那家伙呢,我们可以拜托他帮忙照看一下。”

“小婷姐快收拾吧,你那些好看的衣服都要带去啊!”那九在房间里叫着,“哎呀,我是不是也应该弄一些像样的衣服了?不然到了主城那边,是不是会丢老那家的人啊?”

肖婷欣喜地抹了把眼泪,急忙跑进自己屋里。

收拾之后,东西一大堆,那十看了半天,果断地重新挑选了一番。

“不行,这个得带着!”

“不成,没了它怎么可以?”

两个少女东拦西挡,结果那十白忙了半天。

“统统都不带了!”那十怒喝一声,“主城里什么都有,带上钱就好了!”

“可咱们没钱呀。”那九想起这个,一时眼泪汪汪。

“要不把这些房子脱手卖掉吧。”她说。“可那样我们就得赔得底朝天。”

“这是要我的命啊!”她哭。

那十觉得脑袋疼。

“我有钱。”肖婷急忙说,“就算是在主城里也足够咱们花销了。”

“小婷姐,话说你到底有多少钱呢?”那九瞬间神奇地止住眼泪,好奇地问。

“不多。”肖婷说,“加在一起差不多……一千多万吧。”

“吓!”那九瞪大眼睛。

“一千多……万!?”少女惊呼。

“嗯。”肖婷很是低调地点了点头。

“小婷姐,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九盯着肖婷,一脸好奇。

那十也不由开始好奇。

他早知道肖医生不缺钱,但他却没想到能这么不缺钱。

一千多万,放眼荒芜城中,有这么大一笔存款的人恐怕也没有多少。

这样的人,应该住在黑岩区才对。

“我是……贵族。”肖婷低着头,小声说。

好像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贵族!”那九一脸惊奇与羡慕,忍不住感叹:“天啊,没想到我们家还出了一位贵族呢!”

一句“我们家”,让肖婷感觉心底温暖极了。

“爸爸的机械契合度极低。”肖婷说,“所以出生后并没有进行改造。他本就是庶出,再加上不能改造,在家中的地位就越来越低。他不甘落后,努力学习医术,就是想了解人体的奥妙,最终改变自己的体质,改变命运。但在努力的过程中,他渐渐发现那些不思进取的贵族真的一无是处,后来因为一次意外,我的母亲身故,他便更加痛恨家里那些人,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于是就带着我离开了家。”

说到这里,她满眼哀伤。

“别难过。”那十安慰她,“还有我们。”

“嗯。”肖婷擦了把泪,点头笑笑。

“贵族真有钱……”那九嘀咕着:“庶出的离家出走者都有这么大一笔存款……”

财迷的关注点,果然与众不同。

肖婷不以为意,笑道:“所以我们根本不用愁没有钱过日子。更何况,家里还有一个会赚钱的人呢。”

她看着那十。

那九却笑了起来:“小婷姐,你这么夸我,让我很不好意思呀!”

三人都笑了起来。

虽然精简了又精简,但要带的东西还是塞满了车的后备箱,还挤占了车后排的空间。

两个姑娘一主驾一副驾,那十只好硬着头皮挤进了后座,与那些东西抢占空间,一番大战。

那九开车,来到了黑岩区宪兵队,通报之后,很快得到允许,将车开进大院。

那十下了车,由宪兵带领着,在一间办公室里见到了米雷。

“办公室不错,升官了?”那十一边打量四周一边问。

“不。”米雷摇头,“还是一名分队长。”

“可黑岩区的分队长和星光区的分队长,终归不一样。”那十说。

“找我什么事?”米雷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那十也不大想和他多说什么。

“我家那一条街,都被我妹妹买了下来。”那十说,“但现在我们不得不走,没人看家。”

“宪兵队没有义务帮你看家。”米雷皱眉。

“可问题是,你们不帮忙,我就没办法安心去天一观。”那十说,“那么驳了大人物面子的就不是我,而是你米队长。”

两人目光对视,几番较量。

“我尽力。”米雷最终败下阵来。

“多谢。”那十一笑,站着不动。。

“还有什么事?”米雷皱眉。

“有个东西送给你。”那十笑着掏出那个假的宪兵证,拍在米雷手中。

米雷一时大怒:“伪造宪兵证件是重罪,你怎么什么事都敢做!?”

那十掏着耳光,咧着嘴,等他吼完后,才说:“你要是把我抓起来,我就去不了天一观了。”

米雷愤怒地将那jiǎ zhèng jiàn快速塞进口袋里:“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滚吧!”

“还不成。”那十摇头。

“这一路上路途遥远,我又带着两个漂亮姑娘,不安全啊!”他说。

“你还想怎么样?”米雷强压着怒火,“难道让我派人护送你吗?”

“对!”那十一拍掌,“这个主意可真是好!多亏你提醒,不然我都没想到。”

“别得寸进尺!”米雷愤怒地说,“宪兵是帝国的执法机器,可不是为你个人服务的雇佣兵!”

“也对。”那十点头,一脸愁苦地自语:“可这一路上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到不了天一观,大人物们问了起来,米队长又怎么解释呢?”

他一拍掌:“我有主意了!米队长,你帮我弄一把阻击枪怎么样?这在你权力范围之内,可是区区小事,但有枪在手,我就不怕路上有人打劫,可以平安到达天一观,不会让大人物们生气了。”

“你这是敲诈!”

“您也可以不答应啊,这样我就可以不去当道士了。”

“那十,别胡来。”

“米队长,别生气。气坏身子不好。我还得靠您守着我家那条街呢。”

米雷阴沉着脸,狠狠瞪着那十。

那十面带真诚的笑容,与他对视。

第66章 血色岔路

那十拉开车门,大小行李立刻向外流淌,吓得他急忙往里塞。

米雷站在后方,紧皱着眉头,很是不开心。

半天之后,那十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想要外逃的行李大军,这才来得及回头,冲他一笑:“谢了。”

“好走,不送!”米雷阴沉着脸说。

“不是已经送了出来?”那十笑着钻进车里。

当然,又费了半天的劲。

“再见!”他艰难地挥手。

米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楼,嘀咕着:“送?只是怕你在宪兵队里惹出什么乱子而已!”

“和他说什么了,说这么久?”那九一边往外开车一边问。

“帮咱们看家的事,还有……”那十神神秘秘地伸手入怀,想往外掏东西,结果那九转变,立刻就有行李挤撞过来,挤得他动弹不得。

“应该把这些东西都丢出去!”他气愤大叫。

“不行!”两个姑娘的声音比他大多了。

“我们为什么要搬家呢?”

“是啊,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哥哥你要去天一观嘛!”

“是啊,是因为你要去天一观啊!”

“我们不辞劳苦地跟你出远门,带点东西怎么了?”

“对啊,带点东西怎么了?”

“女孩子,日用的东西就是多一些,这很正常吧?”

“对啊,很正常。”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怎么好意思抱怨?”

“对,你怎么好意思?”

那十听着两个姑娘一搭一档地在前边说相声,自己只能在后座里翻白眼。

一路开车出了城,来到了外面的大路上。

城外的路不比城里,要颠簸许多,于是那十就开始受罪,与行李的斗争越发激烈起来。

“小婷姐,帮我看看地图。”

“对对对,你没走错。你看这里的分岔路,就是往这边走。”

“你确定是这条路?”

“等等!这个叉叉又是什么意思?呀,走错了走错了,往回开吧。”

在令人欲哭无泪的走错路与极为无聊的向前开之间,汽车从白天跑到了黄昏。

“地图上和这里怎么不一样?”肖婷紧张地低头看地图,抬头看四周,因为紧张,所以越来越紧张。

那九将车停下,也凑过来看,两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

“前边好像有路标。”那九向前望,发动车子又往前开了几百米,来到一个岔路口。

那里立着一块路标,指着两个不同的路径,一个是通向甘水城,一个是通向大西山。

“走这里就对了!”那九将车开上了通向甘水城的路。

“天黑之前咱们就能到甘水城,到时就可以住进旅馆里美美地洗个澡,再睡一觉了。”肖婷欣喜地说。

“我要泡个热水澡。”那九说。

“我们去好一点的旅馆,我请你泡牛奶花瓣浴。”肖婷说。

“听起来好高档的样子哦!”那九两眼放光。

“如果旅馆里有nu ji shi的话,我就请你享受精油按摩。”肖婷说。

“听起来更高档的样子哦!”那九两眼闪星星。

“我呢?”那十没好气地在后座里问。

“大男人,能省就省点吧。”那九说,“家里的钱可不多了。”

“男人就不能泡热水澡了吗?”那十气不打一处来。

“男人应该用冷水冲凉,那样才有男子气慨。”肖婷笑着说。

“说得好像男人应该都去死一样。”那十恨恨地嘀咕。

“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那九说,“我们的意思是你应该刚强一些,悍勇一些。泡牛奶花瓣浴啦,精油按摩啦,这些东西不适合你,会让你显得没有英雄气慨……”

正说着,突然发现前方路上横了一截枯木,吓得她急忙一个刹车。

后座上的行李立时一阵哗啦流淌,差点淹没了那十。

“路上怎么会有断树?”肖婷稳住身子后,惊愕地说。

“哥,下去看看!”那九说。

此时在路旁的草丛里,跳出了两个男人,那九通过后视镜,发现车子后方也跳出了两个男人。

这四个人五大三粗,一脸横肉,一看就不像好人。

他们手里都提着一尺多长的砍刀,前边的一个还从腰后拔出了一把将近半米长的旧式火枪,指向车子。

“下车,都给老子下车!”他厉声喝道。

“哥,好像是强盗!”那九说。

“让我来对付他们!”肖婷开始找那把防身阻击枪,找遍全身也没找到,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把它打包到行李里了。

“全靠你了!”两个姑娘一起回头看那十。

那十费力地推开行李,但因为刹车过猛,有些包袱已经散开,一些衣服盖了他一头一脸。他艰难地打开车门,一边把身上的衣服推开,一边跨了出去。

“你们胆子还真是不小,什么人都敢抢?”他目光冰冷地大步向前,瞪着车前的两个人。

那两人个惊愕地看着他,片刻后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那十皱眉,然后感觉头上似乎有什么碍事的东西,一摇头,那东西就跟着左右晃。

“哎呀!”肖婷在车里红着脸惊叫起来。

那十用手一抓,将那东西抓下来一看,脸色也是一红。

是一个黑色的蕾丝xiong zhào。

黑色的蕾丝,充满you huo。

柔软的衬垫,摸起来滑滑的,捏一捏,有一种不可描述的弹性。

见那十还捏了两下,强盗们笑到肚子疼,拿着旧式火枪的那个拍着大腿说:“这小子可真是个奇葩!”

另一个则舔着嘴唇,打量那xiong zhào:“不小啊!”

两人瞪大眼睛往车里望,看清了前排两个姑娘的样子后,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今天有大收获。”拿枪的说。

“收获?”那十冷笑着从怀里拔出一把银色的左lun shou qiāng。

“来,你跟我仔细说说,有什么收获?”他看着拿枪的强盗问。

拿枪的家伙一下怔住。

“有……有枪!?”他的同伴惊呼一声。

车后那两个家伙也吓得一个哆嗦,情不自禁地往道两边挪,那意思似乎是那十一开枪,他们就跳到草丛里。

“这个……那个……”拿枪的家伙一时不知所措。

“什么这个那个!”那十厉喝一声,“都给老子滚!”

“别是假枪吧?”拿刀的对拿枪的说。

那十砰地一枪,打飞了这家伙半只耳朵,强盗脸上一时鲜血横流,惨叫着捂住耳朵大叫:“我要死了吗?”

拿枪的吓得脸色苍白,举枪威胁:“别乱来啊!我也有枪的,互射是很划不来的事,你可要想好啊!”

“我说了,滚。”那十一阵发狠。

这一天在后座上,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你们不要惹怒了老子啊!

老子可是真杀过人的!

拿枪的强盗似乎看懂了那十的眼神,一步步后退,说:“兄弟,别激动,我们这就走,你手别抖,可别走火。”

“把那截木头挪开!”那十用枪指了指那木头。

“你们两个,过来帮忙!”拿枪的冲着车后大叫。

他的同伴只好硬着头皮过来,将木头搬开,然后躲在拿枪强盗的身后,小心地退到道边的草丛里。

那十收起枪,费力地钻进车里。

那九和肖婷一起看着他,不约而同地问:“哪来的枪?”

“早就想跟你们说。”那十翻了翻白眼,“被你们打岔打得没了兴趣——是从米雷那敲诈来的。”

“哥,你的业务没生疏啊!”那九笑了。

“快走吧。”肖婷望着路边长草,心有余悸。

那九一脚油门,车子向前冲去,路面不平,再次颠得那十七荤八素。

“那个……”肖婷在前座低声说,“那个……麻烦你……帮我塞进包袱里好吧?”

“哪个?”那十不解。

“xiong zhào!”那九高声说。

一男一女都是脸色一红。

那九哈哈大笑。

半个小时后,她就再笑不出来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前方却不见什么城市的影子,路变得越来越坎坷不平,四周一片寂静树林,看着有点阴森。

“怎么会这样?”肖婷担忧地打量四周,“开了这么久,应该已经到达了才对……”

“路标!”那十突然想起岔路上的路标。

“强盗早在那里做好了拦路准备,说不定那路标也被他们悄悄换过。”他说。

“也就是说,我们是开进了大西山里?”那九惊呼,“我的天!”

说话之间,天色又暗了几分,渐渐有些看不清周围的环境,肖婷有些害怕,急忙催那九开灯。

那九将车停了下来,那十说:“转头回去,不要紧张,慢点开。”

那九点头,打开车灯,然后开始掉头,但车子转到一半时,她却突然停下,颤抖抬手,指向道边。

肖婷好奇地望去,瞬间,她头皮一阵发麻,惊叫起来。

“又怎么了?”那十气急败坏地问。

“死尸!好多死尸!”那九瞪大眼睛指向前方。

肖婷吓得闭紧了眼睛,不敢睁开。

那十向前望去,也吓了一跳。

路旁的幽林,此时被灯光照亮,只见那林中树上挂着几具血淋淋的尸体,再细看,可以看到林子里还有一些尸体,加起来有十几具,横七竖八地倒在林间地上。

每具尸体,都是鲜血淋漓。

从血色上判断,他们死亡的时间并不长。

饶是那十曾亲手杀过人,见到这么多尸体,也不由一阵头皮发麻。

“哥,我腿发软。”那九颤声说。

“别怕。不过是尸体。”那十轻声安慰她,“来,深呼吸,别看他们,慢慢把车子掉头。”

那九点头,一边深呼吸,一边极是费力地将车子转过头去。

那笨拙的手法,与平时风驰电掣的她大相径庭。

“我下车看看。”那十说。

“别!”肖婷叫道,“我们自己在车里……会害怕……”

“拿着。”那十将枪塞到了肖婷手里,开门下了车。

肖婷紧张地握着枪,对准窗外。

第67章 箱子里的女孩

尸体上的血虽已凝固,但颜色尚鲜。

那十摸了几具尸体,入手冰凉。

他们的衣服都是真丝质料,里衣是棉线织品,可见都不是普通人。

一共十七具尸体,其中多是护卫打扮,有的腰间还挂着刀鞘,但刀已经不知去向。

他们衣服上都有同样的标志,是抽象的日出高山,光芒万丈。

在最里面的尸堆中,那十发现了女人,两个年长,四个年轻,都是被长刀穿胸而死。

死不瞑目的脸上,是惊恐的表情。

突然间,那十听到了shēn yin声,那是女人的声音。

他将几具尸体掀开,然后看到了一个穿着长裙的贵妇人。

她的面色苍白,眼睛不大能睁开,但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别害怕。”那十蹲下来低声安慰,“我会救你。”

他想转身回车上取银针,但妇人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他有衣袖。

“求你……”她艰难地说,“救我女儿……”

“她在哪儿?”那十问。

贵妇另一只手艰难地抬起,指了一个方向。

那是大西山的方向。

“她叫芝芝……”贵妇颤声说,“她……她……”

那十看着她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有些无奈。

武道总述中记载了渡气之法,通过这种方法,武者可以将自己的内气传入他人身体,激发对方的生机活力,以达到救治伤病的目的。

但以他现在的境界,还根本做不到。

如果此时有银针在手,他也许能让贵妇再坚持一阵,就能说到她想说出的一切了。

那十帮她合上了眼睛,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此地再没有生者后,才离开树林。

“怎么样?”那九摇下车窗问。

“发现一个活着的。”那十说。“但留下一句话后,也死了。”

“是强盗干的?”肖婷颤声问。

“不确定。她求我救她的女儿。”那十望向了车尾的方向。

“bǎng jià杀人啊……”那九嘀咕着。

“你要怎么办?”肖婷问那十。

“你们往前开,找可以停车的地方藏好,不要开灯。”那十说,“我去那边看看。”

“要小心。”那九叮嘱。

肖婷将枪递了过来,那十摇头:“我没学过射击,也用不好。你们两个留着防身。”

“行李里还有一把……”肖婷说。

那十摆了摆手,转身去了。

那九毫不犹豫地发动车子,向来时的方向而去,按着哥哥的叮嘱找了一处能停车的疏林把车开了进去。

那十一路疾奔,向着大西山而去。

他一边跑,一边看着地上车子留下的痕迹。

这么多人,一定是乘车而来,十八人,差不多要四辆车。

地上的轮胎印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跑出几里路后,他发现了通向路边的车轮痕迹,他顺着走下去,在林子里发现被长草和枯枝盖起来的两辆汽车。

如果要抛弃,对方显然没必要将这两辆汽车开到这里再抛弃。那十分析,应该是他们舍不得这些价值不菲的汽车,但又没办法全部开走,所以才开到远离尸体的这里隐藏起来,为的是不会被发现尸体的人拣了便宜将车开走。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了汽车上的标志。那与先前林中那些死去侍卫身上的标志一样,日出高山,应该是某个贵族家族的族徽。

那十决定继续向前。

内气运于眼,令他的目力达到常人难及的地步。虽然此时天色越来越暗,但那些蛛丝马迹,却并不能逃过他的双眼。

他一路追寻,顺着同样的轮胎印迹,穿过林间道,越过矮草丛,发现了前方的火光。

篝火映照着幽林,那十小心地躲在树后远望。

林间的营地外,停着两辆汽车和三辆蒸汽机车,隐约围成了一个小型的防御工事。

有四个背着长管火枪的人,在防御工事之外巡行,守住四个方向。

营地中央,有七个人围着篝火而坐,正在烤着一只小野猪。

还有三个人,一个在洗杯子准备酒,两个在擦车。

围着篝火而坐的人中,有三个改造人,金属的胳膊在火光映照下闪着光,泛起金黄的颜色。

那十仔细地看了很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小女孩。

他慢慢地接近,闭上眼睛,内气运于双眼,听觉一时变得更为敏锐,隐约间可以分辨出不同的心跳和呼吸声。

他小心地数着心跳,最后确定,营地里还有一颗弱小的心脏,在某处跳动着。

是车里?

还是……

“真是可惜,那几个娘们儿长得都不错,要是……”

“精虫上脑了?”

“就是有些可惜。”

“这件事有多重要,之前我已经和你们说过。如果出错,大人或许会要了我们所有人的脑袋。那几个娘们儿,我看着也有些心动,但咱们得明白,是下边的小头重要,还是上面的大头重要。”

“没错。”

“想找娘们儿,城里有的是。等把她带回去,大把的赏钱在眼前,你口袋里装满了钱,到城里去想要什么娘们儿就有什么娘们儿。别乱想了。”

那十睁开眼睛。

这件事,看起来似乎并不简单,绝不止是强盗bǎng jià杀人。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都不是好人。

那十无声向前,借着黑暗的掩护,慢慢地接近那支队伍。

因为人多势众,而且还有三个改造人带队,所以他们并不怎么谨慎。四个巡逻的人不时会回头看看篝火上的野猪,和洗酒杯的人说几句笑话,警惕性并不高。

那十慢慢接近,在一个守卫回头的瞬间飞掠而去,一手按住他的头顶,一手扳住他的下巴,双手一错,那人的颈骨就像根火柴棍般轻易地折断,身子软软倒下。

那十扶住他,慢慢放倒,然后掠向另一人。

转眼之间,四个有枪的守卫都被他干掉。

他站直了身子,缓步走向篝火。

“谁!?”坐在一口大箱子上的改造人最先发现他,立时厉声喝问。

“你们又是谁?”那十反问。

围着篝火的人都站了起来,警惕地张望四周,擦车的人从车里拔出长刀,目泛凶光。

“宪兵?”一个改造人问。

“不。”那十摇头,“那个女孩在哪里?”

“杀了他。”另一个改造人冷冷下令。

擦车的两个人立刻冲了过来,两把刀一前一右,配合得极有章法,次第向着那十斩来。

他躲过第一把刀,就一定躲不过第二把。

他没有躲。

抬手向前,内力灌注于双臂双手,那十直接以手为爪,将两把刀先后抓在手中。两个刀手吃了一惊,全力夺刀,但刀却仿佛被压在了巨石之下,纹丝不动。

突然间,那十抬脚,左右各踢出一脚,便将两个刀手都踢翻在地,没了气息。

他将手中的刀丢在一边,缓步向前,问:“女孩呢?”

“东方家的人?”坐在箱子上的改造人问。

另两个改造人仔细打量那十,发现他并不是改造人后,表情变得轻松下来。

“什么东方家?”那十反问。

“那你是什么人?”坐箱子的改造人问。

“过路人。”那十说,“受一个将死之人所托,救回她的女儿。”

“这事与你无关。”坐箱子的改造人摇头,“年轻人,你或许是一位很厉害的拳手,但……人得有自知之明。初生牛犊不怕虎并不是一种勇敢,只是无知的莽撞而已。”

“啰嗦什么?”一个改造人皱眉,“这种家伙杀了就好。”

他一挥手,另外五个人便同时向着那十冲了过来。

他们手中都有长刀,刀身如弧月,锋利无比,在火光映照下闪着寒光。

他们都经受过长时间的格斗训练,眼神犀利而无情,手段老辣而狠毒,刀斩来,破空有声,手臂稳定。

这绝不是普通的强盗。

那十握拳扬臂,打在一把刀的侧面,将那刀打飞出去,再一脚踢飞了刀手。

随后他用手准确地抓住斩来的刀刃,带动对方的刀挡开对方同伴的刀,然后起脚踢飞两人。

还有两人,谨慎地配合着发起攻击,但在那十灵活的身手与强大的力量面前,他们刀法显得那样笨拙而软弱。

将这两人击杀后,那十继续缓步向前。

“女孩在哪里?”

他声音低沉,步伐缓慢,有一种震憾人心的力量。

坐箱子的改造人站了起来,与另两个改造人慢慢移动,从三个方向将他围住。

“你到底是什么人?”坐箱子的改造人问。

“过路人。”那十说。

“我们是西山堡的人。”左边的改造人阴沉着脸说,“你这是在与西山堡作对。”

“什么西山堡。没听过。”那十摇头。

“杀了他!”右边的改造人厉喝向前。

他一拳击向那十,拳速极快,击出时,另一只拳头护在头侧,准备着进行雷霆一般的下一击,或是防守对方攻过来的拳。

他不但是个改造人,还是个好拳手。

从这一拳的拳风上判断,他应该是二阶改造人。

但这一切在那十面前都没有什么意义。他直接一拳打去,拳与拳的对撞中,打折了对方的手腕,然后再一拳将对方举起用以防御的手臂打进了对方的脑袋里。

尸体向后倒下,砸起一片尘埃。

“这……”坐箱子的改造人目光一寒,一脸震惊。

左边的改造人则悍勇地冲了过去,但很快也倒在那十面前。

“女孩在哪里?”那十看着最后一个生者,认真地问。

那个改造人打了个哆嗦,抬手指向了之前他坐的地方。

那个箱子。

当那十向箱子走去时,那个改造人突然从背后偷袭。

他的力量与速度远胜另外两人,实力应该达到了三阶。

那十旋身,连环两脚。

改造人躲过了第一脚,被第二脚踢倒在地。

那十转身看着箱子。那箱子由生铁铸成,其上有透气的小孔,一把大锁将它锁了起来。

那十用拳头砸开了锁,打开箱子,然后看到一个洋娃娃般的女孩。

“不要!”三阶改造人爬了起来,惊恐大叫。

第68章 扭曲

箱子里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岁。

她穿着银色镶金边的裙子,留着漂亮的长发,长睫毛,红脸蛋,鼻子小巧,小嘴肉乎乎地嘟着,看起来可爱极了。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改造人问。

“杀人,救人。”那十回答。

“为什么要bǎng jià这个女孩?”他问。“西山堡又是什么地方?”

“你是外乡人?”改造人问。

“不算吧。”那十摇头,“只是从来没出过城。”

“什么城?”改造人问。

“你问得这么详细,是怕我不会杀你灭口吗?”那十反问。

改造人冷笑:“如果不能把她带回去,我一样得死。”

“三阶改造人,就算出身不好不是贵族,在小地方的话,也能随随便便混到权力核心里去。”那十说,“我现在有点好奇了——西山堡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个帝**队也不敢招惹的私人领地。”改造人答。

他指着箱子里的女孩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没有连夜赶路,却要在这里扎营吗?”

这确实是个值得思索的问题,先前那十也没有考虑到。

“为什么?”那十问。

“怕车子颠簸,震醒了她。”改造人说。

“什么意思?”那十不解。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改造人笑了。

火光闪动,映照在女孩的脸上。

女孩在黑暗的箱子里睡了太久,突然见光,眼皮微微动了动。

改造人谨慎地后退,似乎随时都会转身飞奔逃走。

但女孩翻了个身,便又睡了。

那十看着女孩,一时不明白改造人的意思。

就在这时,改造人看到机会,冲了过来。

那十并不回头,凭着超乎常人的感官,听声辨位,抬脚向后踢去。

这一脚又快又狠,改造人躲避不及。

他也没有躲的意思,直接双臂护住胸腹往前冲,如同一辆横冲直撞的汽车。

砰!

脚与铁臂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改造人身子一震,被那十一脚踢退了十几步,而那十的身子也失去平衡,急忙收足稳住,向旁赶了几步。

转过身,他面对改造人,摆好了架势。

他是第一次与三阶改造人交手,先前两次出脚建功,是因为改造rén dà意轻敌,也是因为他的腿法练得真的很不错。

但这时,他才感受到三阶改造人的厉害。

“西山堡里,像你这样的人有多少?”那十问。

“比比皆是。”改造人冷笑着再度冲来。

先前自己两脚连环也好,一脚后退也好,都成功踢中了对方,这时再出脚,对方一定会谨慎对待。

那十在刹那间有了战术,抬脚虚踢。

果然,对方急忙停步,做出防御动作。

那十脚抬得略高,对方以为会是上段的踢击,但那十只是故意诱敌,等他全力护住上盘时,脚法一滞,一脚踢在对方腿上。

改造人身子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

那十一拳打去,对方在失衡的情况下,仍不忘护住头部,那十的拳打在他的铁臂上,将他打得直接摔倒在地。

但不及那十追击,改造人的双腿已经盘旋而起,如同风车,将那十逼开。

改造人在地上一滚站了起来,伸手抓起旁边一柄掉落的刀,举刀向那十斩来。

那十侧身躲避,连躲过三刀后一拳打在改造人胸口。

改造人摔了出去,爬起后吐了一口血。

“你真不是改造人?”他盯着那十的拳头。

“不是。”那十摇头。

改造人一时愕然:“那你为什么可以拥有这样的力量?”

“秘密。”那十一笑,突然冲向前,飞身连环两脚。

改造人挡住了第一脚,被那十凌空旋身踢来的第二脚踢中腹部,摔倒在地。

但他很快又爬了起来,躬身冲来,连续三拳将那十逼到一辆车边。

当那十无路可退时,他猛地一脚扫来。

那十明白,他是想用绝对的力量破掉自己的技巧。

不好意思,比力量的话,我似乎更胜过你。

他能跳开,但没有跳,反而抬起手臂,全力挡下这一踢。

改造人眼中流露出喜色。

你再如何强大,终也强不过钢铁。

我这一脚横扫,就算是铁板也能踢弯,你的血肉之躯怎么承受?

砰地一响中,他的腿狠狠踢在那十的手臂上。

那十的身子踉跄数步,手臂上一阵疼,他不由咧嘴甩了甩手:“还真疼!”

改造人瞪大了眼睛,一时不敢相信。

这是什么样的手臂!?

怎么能……

那十一笑:“不好意思,技巧也好,力量也罢,我似乎都比你要强一些。”

少年向前冲,在改造人一拳打来时,仿佛事先已经预见,下潜躲开,身子侧斜,右拳划弧上扬,打在改造人脸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改造人捂着脸后退,少年再度抢步向前,一脚横扫在对方肋侧。

改造人踉跄后退,捂着脸的指缝间闪起寒光,右臂中突然响起一种奇怪的异响。

仿佛是开水沸腾的壶,喷出蒸汽时的声音。

那十生出危险感觉,猛地向后退开。

改造人狂吼向前,一拳打出,拳头快速破开了空气,仿佛在半空中放了一枪般响亮。

那十微微吃惊。

如果被打中,这一拳只怕能让自己的骨头碎裂,皮肉飞散。

他想起了老酒鬼说过的改造人等级。

三阶改造人的体内有一台蒸汽炉,因此,便拥有了一“汽力”。

这难道就是汽力?

改造人红着眼睛,盯住那十。

他的鼻子已经被砸碎,骨与肉堵住了鼻腔,令他不能呼吸。

他用嘴大口地喘息着,右边的手臂微微震动。

厉喝声中,他冲向那十,再度一拳打来。

那十又听到了那种细微的如烧开水般的声音。

是蒸汽炉全力发动的声音?

他急忙尽全力提前躲闪,堪堪避过这一拳。

改造人的拳头打在了那十身后的蒸汽机车上。那厚重的车盖,在这一拳之力下直接变了形,仿佛一张皱巴巴的硬纸板,四周翘起,中央凹陷。

有清晰的拳印,留在中央。

改造人红着眼睛,追着那十不断出拳,那十凭着对危险的预判全力躲闪。

那些围在周围的汽车就倒了霉,几乎全都被改造人的拳头一拳拳锤成了废铁。

这样强的力量,他为什么一开始不用?

绝不是因为轻敌。

那么……一定是这力量有限制!

想清楚后,那十并不着急反击,在对方的狂攻中集中全部精神,仔细感应着危险,躲闪着对方的攻击。

那种烧开水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十隐约觉得,这似乎是改造人的力量已经用到极限,将要衰退的表现。

改造人喘息得越来越厉害,看着那始终灵活移动于自己拳影之外的对手,他脸上终于露出绝望的表情。

然后他奋起全力,大吼一声,一拳砸在了一辆蒸汽机车的蒸汽机上。

轰然一响中,蒸汽机爆开,用做动力的煤晶和透明的液体四溅。

那十一怔,不明白他这是发什么疯。

箱子里,女孩的身子震动了一下,然后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抽噎声自箱子里传来,接着,一道光芒闪耀而起,化成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将整个营地都笼罩其中。

改造人颓然跌坐在地上,看着那十冷笑:“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那十愕然回头,看着自箱子里慢慢站起的女孩。

魔法阵的源头,便在她身上。

她周身闪动着淡淡的魔法之光,慢慢转过身来。

她的眼睛已经睁开,那里没有黑色的眼瞳与白色的眼白,只有两道光芒。

有两座小型的魔法阵在她的眼里转动着,源源不断地将力量散出,维持着笼罩整个营地的魔法阵。

这是怎么回事?

那十一时呆住。

丹田内,一时气息缭乱。他急忙控制住,沉稳呼吸,然后,便感觉到周围的天地之气在生出变化,在依着某种规则逆转、变化、流动、循环。

魔法阵笼罩之下的天地之气,形成了与wài wéi不同的某种乱流。

缭乱,却又依从着某种那十总结不出的规律。

女孩看着那十与改造人,慢慢抬起右手。

她的手中也有一道魔法阵在旋转、扩散,然后向着那十和改造人猛地撞了过来。

一时间,狂风四起,营地之中飞沙走石,巨大的力量扭曲着营地中的一切,那些精致的汽车与笨重的蒸汽机车发出shēn yin之声,组成它们的钢铁一块块扭曲、变形、剥离。

这些钢铁机械,在魔法的力量面前,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就被揉成了一团团废铁!

就如同一个个被丢入纸篓里的废纸团。

改造人发出惨叫,钢铁的四肢也快速地扭曲,变成皱皱巴巴的一团。

他的身体在颤抖着,皮肉绽开,金属的脏器化成碎片,自其中飞射而出。他张大嘴瞪大了眼睛,全身浴血倒在地上,接着,血肉之躯也受那魔法之力影响,被扭成了恐怖的血肉团。

女孩双眼放光,抬手向前,望向那十。

瞬间,那十感觉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压在自己身上,令自己喘不过气来。

不仅是喘不过气,那力量如同数只大手,分别锁住他身体不同的部位,然后开始发力。

发力的方向并不统一,因此,便形成了可怕的扭曲之力。

那十感觉此时的自己就像一件被洗衣妇握在手里的衣服,随时会被这股巨力扭曲成一团血肉。

冷静,冷静!

越是生死一线之时,越是雷霆万钧之际,越要冷静!

他深吸了一口气,丹田内的内气被他调动着,在全身疯狂运转、循环!

内气所到之处,那来自外界的力量便被消减,再不能伤害那十的身体。

但只要内气一流过,那力量便又加强。

那十咬紧牙关,慢慢地站好桩,双膝微蹲,两手抬起又落下,在丹田上手指相对,组成三角形。

外界的天地之气被他纳入丹田,转化成自己的内气,再送入全身,不断循环。

女孩眼中的魔法阵转得更快了,她瞪着那十,张口发出尖啸声。

那力量,瞬间变得更强。

营地中,除了女孩与那十,所有的东西都被巨力扭曲,变成了一团团混杂在一起的碎屑大球。

第69章 忘记

人的尸体,改造人的机械肢体,车子,武器,地上的石头,花草,篝火上的野猪与燃着火的木柴……

除了女孩与那十,以及女孩脚下踩着的那箱子,魔法阵笼罩下的一切,都已经被扭曲成了一团团,然后混乱地揉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球体。

好大的起床气!

那十在心里惊叹。

巨力之中,他放弃那些胡思乱想,集中精神沉缓呼吸。

时间慢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初时,那十心中有惊惧,有好奇,有疑问,但到后来,他渐渐忘却了一切,只沉浸在练气的过程中。

为求生,不断纳天地之气入体,不断将这气转化为内力,不断消耗内力,保护自己的身体。

不断的重复着这一过程的他,渐渐不再感觉辛苦,而开始享受。

体内的内气因此变得更为精纯,自己吞吐天地之气的量也变得越来越大。

内气的转化过程,也变得越来越快。

这生死之间的抗争,对自己竟然有莫大的好处!

正当那十只想一直这样对抗下去、享受下去时,一切却戛然而止。魔法阵消失,狂暴的力量止息,天地平静了下来。

缭乱的天地之气又恢复了正常,如同被搅乱的水流,重又归于大河流势,向东而去,滚滚有序。

那十隐约有些失望,慢慢睁开眼睛。

营地的景象极为可怕,那一团团不知由什么和什么揉合在一起形成的大球,看起来分外触目惊心。

唯一完好的物件,是那金属箱子。

此时,女孩倒在箱子里,似乎是沉沉睡去,又似乎是用尽了力气,累到昏死。

那十慢慢走过去,看着箱中的女孩。

还是那么可爱的、洋娃娃一般的孩子,哪里有半点大杀四方的威势?

这女孩是什么人?

她怎么有这么可怕的力量?

那十端详着她,做着自己的猜测。

女孩一定无法随意控制这力量,否则也不会在坏人杀来时,任自己的家人被对方tu shā干净。

改造人惊醒了女孩,于是女孩就爆发出了这样的力量。

但如果是一被惊醒,她就会变身为毁灭一切的神魔,那么恐怕不及她长到现在,家人就早因为她而死绝了。

惊吓不是触发她力量的原因,那么会是什么?

改造人打爆蒸汽机的目的是唤醒女孩,然后与自己同归于尽。

醒来,是女孩释放巨力的前提之一。

然后呢?

那十抬头望着茫茫夜色,想起改造人先前的话。

不敢在夜里赶路,是怕她被颠醒。

夜色吗?

黑暗吗?

那十看着女孩,觉得自己分析的应该**不离十。

他想了又想,小心地将那箱子盖了起来,提在手中,原路返回。

他不敢跑,甚至不敢走太快,于是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到案发现场。他再向前去,走了几里路后,才隐约看到隐藏在路边林中的汽车。

他小心地将箱子放下,慢慢走过去。

车窗里有东西在闪光,应该是枪。

“是我。”他高声说。

车里的姑娘们松了一口气,那九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右手里举着那把左轮枪,左手举着个点着了火的打火机,照了照那十,问:“哥,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肖婷也走了出来,手里提着那把防身阻击枪。

她将威力更大、子弹更多的左轮枪给了那九,自己持着只有两发子弹的防身阻击枪,可见对那九的爱护。

这让那十有点感动。

“我跟你们说一件打死你们你们都不会信的事。”那十说。

“干嘛要打死我们?”那九皱眉。

“就是比喻。”

“比喻也不行!”

“那打死我……不对,我当然相信这件事,是觉得你们不会信。”

“你没说,怎么知道我们不信?”

“到底什么事?”

“我带回来了一尊神魔。”那十说。

肖婷瞪眼,那九撇嘴。

那十说:“你们先答应我,一会儿绝不能大吵大闹大吼大叫,不然一定会没命。”

“好。”肖婷急忙点头。

她觉得那十这么严肃,应该不会是在吓唬自己。

那九随便点了点头:“你快点说吧。”

“等着。”那十转身回去,把那大箱子提了过来。

“钱还是珠宝?”那九眼睛放光。

那十把食指竖在唇边,慢慢打开了箱子。

那九把打火机凑过去,然后就要惊呼,吓得那十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你是我祖宗!”他冒着冷汗说,“不是早说好不许大吼大叫吗?”

“哥,你怎么又弄回来一个女人?”那九看着那十,皱眉嘀咕:“不过你这口味是越来越……这小姑娘恐怕还不到十岁吧?”

“你脑袋里天天在想什么?”那十狠狠瞪他。

“这就是那个幸存者。”他看着女孩说,“有一个名叫西山堡的组织劫持了她,杀了她的家人。”

“你把那些人都杀了?”那九问。

“也不全是……”那十含混地说。

“这么小就成孤儿了。真可怜。”肖婷看着那洋娃娃般的姑娘,忍不住叹气。

那九也想起了自己和哥哥的遭遇,心中也有些难过,忍不住凑近想仔细看看这小姑娘。

那十急忙把箱子盖了起来。

“哥,你别再把她闷死了!”那九急了。

“小声!”那十吓出一身汗,急忙摆手提醒。

“你怎么这么紧张?”肖婷不解地问。

“这小姑娘就是我说的神魔。”那十认真地说。

两个姑娘一脸的不解。

等听那十将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学了一遍后,两人都是一脸呆滞。

“这都是真的?”肖婷不大相信地问。

“我可以带你们去看那个营地。”那十说。

“我的天!”那九惊呼,“哥,你这岂不是带了个大号的zhà dàn回来?”

“小声点!”这次轮到肖婷吓出一身冷汗。

那九也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小声问:“哥,万一她醒了……可怎么办?”

“我猜触发她狂暴的因素是黑夜。”那十说,“但不知猜得对不对。”

“那就得等天亮才知道了。”肖婷说。

“万一不是呢?”那九问,“万一天亮她一醒,就又发动魔法阵杀人呢?”

三人面面相觑,都没什么主意。

“箱子原来有锁吧?”那九问。

“被我砸了。”

“哥你手可太欠了。”

“不砸开我能救出她来吗?”

“那现在怎么阻止她再破箱而出呢?”

“凭她的那种力量,就算箱子上了锁,难道就能困住她?”

“……”

“到底怎么办呢?”肖婷问。

“只能等天亮了。”那十说。“你们在车上睡,我带着她到对面的林子里去。”

“哥你把她丢在那边就好了,你别冒险啊!”那九一脸不安。

“放心,她的力量杀不掉我。”那十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提着箱子走到了路对面的林子里。

两个姑娘满心不安地拎着枪进了车里,锁好了四门。

夜渐深,旅途劳顿,她们再坚持不住,慢慢睡着。

那十靠着一个小坡躺着,箱子放在身边。

他听着箱子中那弱小的心跳声和均匀的呼吸声,确定这女孩没有接受过任何改造。

那心脏,就是一颗血肉组成的心。

像自己一样的血肉之躯,却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真是奇妙。

如果人人都可以掌握这样的力量,又有谁会去切割自己的肢体,进行什么改造呢?

魔法有这么强的力量,道术呢?

他又想起了那天的十枚圆球,以及那些符篆之光。

如果我能学会跟魔法一样强大的道术,再配合上我的古武之力,是不是就能天下无敌?

他有些期待,有些憧憬,在胡思乱想与过度兴奋之中,终于累得睡着。

许久之后,阳光晃眼,有鸟落在他头上,啄他的乱发,将他唤醒。

他伸了个懒腰,惊飞了头上的鸟。

坐直了身子,转头望向那箱子,只感觉昨夜的事好像只是一场梦。

他小心地打开了箱子,然后就见到那女孩在箱子里缩成一团,睡得香甜。

他看着女孩,犹豫着是不是要将她叫醒。

这时,女孩的身子慢慢舒展,然后头脚都触到了箱子壁,伸展不开,因此很不高兴地蠕动着,慢慢醒来。

那十提心吊胆地盯着她,调动丹田内气开始循环,随时准备拼命。

女孩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抬头看看四周,看到那十时微微皱眉,问:“你是谁呀?”

那十看着女孩的眼睛。

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黑色的眼瞳里是一个少年的影子。

没有魔法阵。

那十松了一口气。

“你是芝芝?”他问。

女孩怔怔看着他,茫然地又问:“你是谁呀?”

“我叫那十。”那十说。“昨天你被坏人劫走了,是我把你救出来的。”

女孩愣了一会儿,然后问:“那你是谁呀?”

那十感觉脑袋疼。

“你还记得昨天的事吗?”

“什么事呀?”

“就是坏人……”

“什么坏人?”

“那你记得些什么?”

“嗯……什么也不记得。”

女孩认真地回答。

“什么也不记得是什么意思?”那十不解。

女孩感觉脑袋疼。

“就是……就是什么也不记得的意思呀!”她想了半天后认真地回答。

两人彼此对视,都觉得脑袋疼。

这时,那九小心地从远处一棵树后探出头,问:“哥,没事吧?”

“漂亮姐姐!”女孩回头看着那九,眼睛一亮。

那九立时一脸欣喜,喜上眉梢。

“真是的,这小姑娘,真会说实话。”她喜洋洋地说。

“呀,更漂亮的姐姐!”芝芝望向那九身后叫了起来。

那九回头看到了肖婷,脸色立时有些阴沉。

第70章 入夜的提心吊胆

三个人将女孩围了起来。

“那么,你都记得些什么?”那十再次问。

“什么也不记得。”女孩认真地说。

那十再次脑袋疼。

肖婷有些惊讶,问:“小妹妹,你是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你自己的名字,你的家?”

“嗯。”小女孩认真地点头。“都不记得。”

那十呆住。

“医学上有一种病,叫失忆症。”肖婷说,“其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心因性失忆,一类是解离性失忆。她应该是一位解离性失忆症患者。”

“这都是啥跟啥?”那九一脸茫然。

“简单地说,她过去已经形成的语言、思维、技能都不受影响,但她对于过去的经历则完全成了一片空白,这就是解离性失忆症。”肖婷解释。

三人一起看着女孩。

女孩环顾三人,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也不知应该说什么好。

“也许是昨天的事,给了她太大ci ji。”肖婷说。

“把她带到那林子里让她看看,说不定就能记起来了吧?”那九指向远处。

“那太残忍了。”肖婷摇头。

“也是。”那九嘀咕着。

别说去看亲人血淋淋的尸体,就是看陌生人的尸体,对这么大的小女孩而言也是一次足以摧毁其心灵的冲击。

“你看这个。”那十折断一截树枝,在地上画出了那个日出高山的族徽图案。“有没有印象?”

女孩茫然地摇头。

“你叫芝芝。”那十说,“对这个名字,你有没有印象?”

女孩依然茫然地摇头。

“完了。”那十丢掉树枝,眉头深锁。“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总之不能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肖婷说。

“我们把她送到甘水城吧。”那九说,“交给宪兵……”

“那些东西,能信得过?”肖婷摇头。

她看着一脸无辜的女孩,却不由想起了自己。

也是贵族出身,也是中途失去了亲人,孑然一身。

两人的经历,何其相似?

相同的经历,令肖婷越看她越有同病相怜之感。

“带上她吧。”肖婷对那十说,“既然知道她的家族徽章,应该可以打听到这个家族的消息。”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那十点头。

芝芝看着三人,半晌后问:“那……你们都是谁呀?”

这件令人头疼的工作,交给了肖婷。

肖婷很耐心地对她解释着——我是肖婷,他是那十,这个是那九,他们是兄妹。我们是过路人,遇到强盗把你劫走,那十勇敢地冲上去救了你。

芝芝看着那十,一脸崇拜:“你是我的英雄!”

说着竟然上去抱着那十,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好勇敢的姑娘!”那九惊呼,然后冲肖婷说:“小婷姐,你瞎矜持结果下手晚了吧?这下可好,被个小丫头捷足先登了。”

肖婷红着脸瞪她,芝芝开心地笑。

虽然不知她的真实年龄,但看起来她差不多只有**岁,就是一个天真烂漫心思单纯的孩子。

“你叫芝芝。”那九对她说。

“嗯。”芝芝点头,“记住了。”

“小老鼠怎么叫?”那九问。

“吱吱!”芝芝答。

那九笑:“那你就是小老鼠啦!”

芝芝开心地跟着傻笑,与拥有毁来大能的那个她大相径庭。

那十找了个地方将那个大箱子埋了起来,然后带上芝芝上了车。

车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根本没有地方能再坐下,那十借着芝芝的事发了一通雷霆,最后肖婷主动将一部分看似缺一不可但实际毫无用处的杂物清理了出来,直接丢掉,这才把后排座的空间腾出了一部分。

肖婷是想到后面陪芝芝,但芝芝死活搂着那十的胳膊不松手,搞得两个人都很无奈,只得叹息着各安其位。

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是被那十所救的原因,芝芝根本不离开那十,一路都要抱着他的胳膊,就算睡着也是如此。

看着沉睡中的女孩,那十突然觉得这失忆症其实也是好事。

否则,这小小女孩如何能承受得了痛失亲人的打击?

那十还记得自己父母离世时,那九哭得如何撕心裂肺。

他的眼圈不由也有些发红。

车子一路开了回去,那十在摇晃中睡着,又在刹车中惊醒。

“出了什么事?”他问。

那九指指前边:“熟人。”

那十看到路中央有一截枯木,很是眼熟。

有四个强盗提着砍刀从路旁跳了出来,前边的一个手里提着火枪。

“给老子下车!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他大吼。

旁边的一个耳朵上包着纱布,瞪大眼睛看着那车,低声说:“这辆车,怎么有点……眼熟呢?”

拿枪的那个瞪大眼睛盯住,然后打了个哆嗦。

那十没下车。

前排两个姑娘,一个举起左lun shou qiāng,一个举起防身阻击枪,各自把手伸出车外晃了晃。

拿火枪的强盗一脸谦恭温驯的笑,急忙收了火枪,冲着汽车鞠躬。

“原来是少爷和小姐们呀!咱们可真是有缘分。你们两个,在车后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把木头搬走!?”

哼哟哼哟的运动之后,四个强盗排成一排立在道边,拿枪的那个带头鞠躬,目送汽车远去。

“少爷小姐慢走,祝一路顺风!”四人异口同声。

“好家伙!”车子走远后,拿枪的那个抹了把汗,嘀咕着:“天下还真是没有好干的工作啊!”

在岔路口重新选择了正确的路,一个小时后,汽车就开到了甘水城。

甘水城比荒芜城大了至少一倍有余,但不同的是大小,相同的是环境。这里的城外也有如山的垃圾堆,工业城区中也是大烟囱林立,笼罩天空,空气呛人。

汽车向内开,走上大道,问了路后,很快开到了商业区。

这里住的多是中产阶级,汽车这种东西对衣服华丽、颇有几个钱在口袋的他们来说,也是奢侈品,所以车子开在街上,很是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

“呸,有钱了不起?跑到这里来炫耀什么?”

“在中心区富人堆里找不到自我价值,就跑到咱们这里来寻找优越感呗。”

“最讨厌的就是不老实呆在中心区的这些炫富败类,和不老实呆在贫民区的那些肮脏穷鬼!”

打听清楚路线后,那九开到了煤晶商铺,买了一箱煤晶。

作为高效的能源,由煤炭压缩而成的煤晶,晶莹如玉,坚硬如钻石,是车子远行必须要备足的动力源,必须时时补充,以防半途用光。

那十向商里的伙计要了来纸笔,画出了日出高山的族徽,询问过后,却没有任何人认得。

“如果是古老的大家族,城里的学者应该会认得。”一个伙计说,“您可以去图书馆问问。”

问清了图书馆的位置,那十将几个姑娘留在了商业街,自己乘一辆出租马车来到了城中的图书馆。

图书馆很是破旧,不比贫民窟里的房子好多少,看门的是一个老头子,一脸皱纹,眼神也不好使,愣是把那十看成了大姑娘。

进入图书馆,到处都是带着霉味的空气,让人呼吸不畅。

馆里差不多都是戴眼镜的老人家,五十多岁的人在这里都可以算是年轻力量。

说明来意后,有人将那十带到了馆长室。在那间破旧的房间里,八十多岁的老馆长从书堆里爬了出来,扶着眼镜看了那个徽章后,摇了摇头。

“我们……都是……有学问的……长者……”他艰难地说,“这个族徽……应该是……新兴的什么……贵族……世家……不然,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老馆长说到此处,突然剧烈的喘息了半晌,吓得那十以为他要告别人间,急忙过去帮着捶胸揉背。

“没有……关系……不要惊慌。年轮人,要学会……沉稳……这个,所谓族徽图案……不过……或者宣扬祖先功绩,或者……标明家族……组成……又或者……”

说到此处,又剧烈喘息,仿佛要告别人间。

那十急忙又一通捶背揉胸。

因为生怕他在与自己对话的过程中突然寿终正寝,图书馆的老家伙们再揪着自己索赔,所以那十匆忙结束了对话,夺门而出。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有耐性……这样的……习惯,不好……”老馆长慢慢嘀咕着。

然后又是一阵剧烈喘息。

出了图书馆,那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有人追出来说馆长死了自己得为他负责,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往回走,思索着为什么图书馆里的学者都是老头子。

两个姑娘带着芝芝早已经采购好了一切路上应用之物,又买了比之前更详细的地图,算好路程与时间后,再次上路。

黄昏之前,他们到达了另一个城市,找了一家旅馆住了下来。

旅馆只是普通的小旅馆,伙计见到有开汽车的客人到,两眼直放光,伺候得殷勤周到。

那十看着窗外渐渐将暗的天,心里十分担忧,催着三个女孩赶快吃了晚饭,就把她们赶进了房间里。

“我和芝芝住在一起就好。”肖婷说。

“我要和英雄哥哥在一起!”芝芝搂住了那十的胳膊。

“女孩怎么能和男孩住在一起呢?”那九教育她,“被别人知道,长大你就嫁不出去了。”

“我嫁给英雄哥哥就好。”芝芝说。

那九摊手:“哥,那就只能指望你不是禽兽了。”

那十狠狠瞪了她一眼。

将芝芝带进房间,望着窗外将西沉的夕阳,那十内心极是忐忑。

今晚……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回过头,然后惊讶地发现小女孩已经自己躺在床上睡着了。

那十松了一口气,但却不敢跟着躺下,锁好门,关好窗,静静地守在一旁,唯恐什么声音将芝芝惊醒,然后就大发雷霆天翻地覆。

这一晚,他基本没睡。

好辛苦。

第71章 追兵与大骗子

吃早饭的时候,肖婷和那九一起盯着那十看。

“你怎么会这么憔悴?”肖婷问。

“这一夜几乎没睡……”那十解释。

那九瞪眼:“哥你干什么好事了?折腾自己来着?”

“看着她啊!”那十狠狠瞪了那九一眼后,指了指芝芝。

芝芝捧着个黄油面包,吃得正开心。

“她昨晚……”肖婷欲言又止,打了个询问的手势。

“一直睡得很沉。”那十说,“早上太阳出来后不久她就醒了。我觉得,这应该是多年养成的习惯。”

“是得养成这种好习惯。”那九嘀咕,“不然的话……”

“但愿她今后夜夜都睡得那么早,又那么好。”那十说。

吃过早饭,他们离开了这个城市,踏上了长途。

在他们离开旅馆时,有一辆汽车跟了上来。

“头儿,是要在城外动手吗?”前排人问坐在后排左边的改造人。

改造人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衫,抱着双臂,坐姿端正。

“我昨天就对你们说过——他们只是诱饵。”他沉声说,“我们真正的对手,一定隐藏在暗处,磨利了牙爪,在等着我们上钩。”

“兄弟们都分散出去了,可找了一夜,也没发现什么线索。”前排的人说。

“如果这么轻易就被发现,他就不算是高手了。”白衬衫冷冷一笑。“敢对西山堡的人下手,说明他不但是高手,而且背后还有势力。他应该是算定了我们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他,所以才会用这三个普通人当饵,诱我们上当。如果我们贸然出击,就会中他的计。谁知道他布下的是怎样的陷阱?不可不防。”

“头儿英明。”前排的人点头拍马屁。

“那女人也在追踪他们。”白衬衫说,“就让她来替我们踩陷阱,试探敌人吧。”

“头儿英明!”

汽车驶出城市,很快来到了大路上。一开始还好,近午时分,开始起风,路上尘土飞扬,有些呛人,那九急忙升起了窗子。

但这样一来,车子里就变得闷热,那九只好不断地升降车窗,寻找最合适的窗缝大小。

“这点汽车就没有马车好。”她赌气地说,“马车的话,可以全都挡上窗帘。”

肖婷笑:“如果是马车,你就得坐到车厢外面去驾车,不但要被太阳晒,还得被这尘风吹。”

“世间安得两全法?”那九嘟囔出一句古语。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芝芝好奇地问。

“就是要么闷死,要么呛死。”那九说,“你总得选一样。”

“咱们停车到路边休息不就好了?”芝芝说。

“好主意!”肖婷和那十异口同声。

那九将车子开到路边宽敞处,几个人都走了出来,到林子里避风避日头。

“真是的。”那九嘀咕,“等这阵风过去再走不就好了?我也是一时弱智。”

“弱智女流嘛。”那十说。

那九狠狠瞪那十。

芝芝觉得好玩,咯咯地笑:“弱智女流!”

“你得意什么?”那九又瞪她,“你也是女的,挨骂你也有份。”

芝芝才不管那么多,只是看着她傻笑。

远方,有人放下了手中的长筒望远镜。

“头儿,他们似乎没有走的意思。”他对身后人说。

头儿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身材苗条,该鼓的地方极鼓,该凹的地方很凹。斜刘海下,一对倒八字如弯刀般的眉,眼皮上的眼影很浓重,嘴唇上的口红很鲜艳。

女人笑笑:“是故意引诱我们吧。”

“是否出手?”观望者问。

“既然他们特意停了下来等我们,我们自然要去拜访一下,否则,不是不礼貌?”女子笑。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莽撞了?”观望者犹豫。

“别忘了,那家伙也在追踪,万一被他抢了头功,我的面子往哪里放?好在那家伙太过谨慎。”女子说,“所以我们才有机会。这三个小家伙背后当然是有高手撑腰,他们只不过是诱饵。但那高手的计划有破绽,如果我们动作够快,完全可以吃掉诱饵之后立刻回家,让钓鱼者在我们身后吃土、懊恼。”

“确实如此。”观望者急忙点头。

“包围他们!”女子跳上了一辆蒸汽摩托,一声令下后,第一个发动摩托冲了出去。

后面,十几辆摩托扬起烟尘,顺着大路跟在她身后。

这么大一支队伍,自然极是显眼,未到近处,那十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摩托队?”那九远远望着,低声嘀咕:“倒真少见。”

“你们进车里,随时准备发动。”那十警惕地说。

“不会这么快就有追兵吧?”那九嘴里这么说着,却拉起了芝芝往车里走。

“我跟着英雄哥哥。”芝芝拉住那十的胳膊。

“乖。”那十拍了拍她的头,“也许会动手。”

“你跟着英雄哥哥,会影响他发挥力量。”肖婷低声解释。

芝芝点了点头,乖乖跟着两位少女上了车。

那十走到车旁,坐到车前盖上,看着远方。

那些摩托越来越近,转眼之间到了近处,有的向前,有的停下,有的绕到了大道下方。

差不多是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汽车围了起来。

一个女人将摩托支住,抬腿下了车,扭着腰枝向汽车走来,目光扫过那十与车中的少女后,停在了芝芝身上。

她笑了笑,径直向着车门走去。

“西山堡的人?”那十问。

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小伙子,如果是平时,我会花点时间陪你好好玩玩。但现在不行。我知道你背后的高手是准备将我们一网打尽。他很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看着那十笑:“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你们这些诱饵太弱了,弱到我们完全可以将你们一口吃下,再从容离开。你只是个普通人,犯不着为了他的错误丢了自己的命。闭上你的嘴,在这里安静等他来吧。我今天心情好,不杀你。”

那十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高手?

什么诱饵?

女人抬手,要去拉车门,车里的两个少女都紧张极了,反是芝芝一脸无所谓。

那十目光扫过那十几辆摩托,发现这些人身上没有枪。

他们都在警惕地张望四周,对自己却是一点也不在意。

他笑了,一跃下了车,一脚把正要拉车门的女人直接踢飞了出去。

你想得太复杂了——他想。

然后他掠了出去,一拳将一个摩托手打飞,再一脚横扫,将另一个踢倒在地。

当他又连续击杀了两人后,这伙人才缓过神来。

“怎么回事!?”

“这小子是改造人!”

“混账,怎么隐藏得那么好?”

“人皮手套,一定是戴了人皮手套!”

“头儿失算了!”

“一起上,杀了他!”

“你们闪开,我们来!”

有四个改造人本来守在大道上,此时全都抛开了摩托,向着那十冲来,其余人则从摩托上拔出长刀,警惕地守住周围。

四个改造人动作迅猛,配合有度,一起向着那十攻来。

他们是吃在一起、训练在一起,杀人也在一起的伙伴,合力出手时,威力更是惊人。

但那十显然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他抬手架开对方一拳,反手抓住其手腕,带歪了改造人的身子,借以挡住另一个改造人,抬脚将一个改造人扫倒在地,几乎在同时,用另一只手护住头侧,硬挡了一个改造人的拳头。

只一个照面,他就击倒一个,控制住一个。

再转身,带动那被抓住手腕的改造人踉跄向前而来,然后一脚踢得他胸膛凹陷后松开尸体的手,侧步移开后,连环两脚,将两个攻过来的改造人扫倒。

远处的草丛中,女人刚刚愤怒地跳起来。

“王八蛋,竟然敢骗老娘?原来高手就在这里!”

她恨恨地骂着,快步向这边冲来。

那十不理他,冲向地上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改造人,一拳砸碎了他的胸膛。

再抬脚一踩,又踩死一个。

最早被他扫倒的那个改造人,刚刚勉强站了起来,却因为有一条腿已经变形而只能歪着身子,无法对他构成威胁。

但他还是一脚飞踢将这家伙击杀。

因为他知道,女人会被自己踢飞,只因为全无防备太过轻敌,但实际上,她是高手。

剩下的摩托手都是普通人,虽然看起来也经受过很严格的刀术训练,但不足为惧。

车里,两个少女已经摇下车窗,举枪对准了那些刀手。

见到那银色的枪身,刀手们一时如临大敌。

与旧式火枪不同,这种强大的现代武器,完全可以让弱小者轻易秒杀久经训练的拳手。

他们盯着两个少女的眼睛,从那眼睛里读到了坚毅。

手中有枪不可怕,可怕的是心中也有枪。

于是他们便更加警惕,不敢轻易向前。

女人冲了过来,表情狞厉,看起来恨极了那十。

那十不大明白——不就是踢了你一脚吗,至于恨得咬牙切齿?

他却不知,女人心中一半是恨,一半是气恼。

气恼她竟然上了当受了骗,还以为这三个人都是诱饵,真正的高手在这陷阱后面隐藏着。

“大骗子,敢骗老娘,要你死!”她厉喝。

那十皱眉,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我都不认识你。”

“死!”女人厉喝着冲来,身子一转,连环两脚,呼啸带风。

那十小心地躲避,然后一脚前踢,攻其收招不及。

女人反应极快,落步收足后身子一躬,以手臂挡下这一踢,后退数步。

那十直接落步追了上去,一脚低扫。

女人抬腿躲过,正要顺势出脚阻挡那十的冲势,一脚扫空的那十却顺势身子一转,落步反身,手臂向后横扫而来。

女人躲闪不及,急忙竖起双臂抵挡,却被这势大力沉的横扫打得失去平衡,飞起来摔在远处。

她一滚而起,盯着那十的手,心中纳闷。

这人皮手套做得也太像了吧?

第72章 装箱

那十目光扫过那些刀手。

还有七个人。

他盯着女人,余光关注着刀手们,在心里盘算着战术。

“怎么称呼?”他问女人。

女人冷笑:“你真以为自己可以解决掉我?”

“应该没什么问题。”那十说。

“自大!”女人突然前冲,身子低伏,如一只自草丛中冲出的豹子,扑向自己的猎物。

那十低扫横踢,女人一跃而起,撞进那十怀中。两人立时同时倒地,在地上滚成一团。

“看起来,我哥好像很过瘾啊……”那九在车里边看边嘀咕。

两人在地面纠缠,刀手们不由心动,有两个刀手交换过眼神,立刻冲了过来,一左一右确认了对的人,举就刀劈。

这时那十突然发力,将女人一脚踢开,撞倒一个刀手,自己则直接抬手抓住斩来的刀刃,猛地夺下,翻身一脚踢断了刀手的脖子后,将刀向女人掷去。

女人推开刀手刚刚跳起,眼见弯刀疾射而来,急忙向后下腰躲过飞射的弯刀。

那十疾步向前,向她虚挥一拳,在她急忙由下腰动作转为仰倒防御闪开之际,却向右前方冲去,一拳结果了那个刀手。

还有五个。

那十掠向对手。

一个刀手红着眼发出厉喝,一刀虚斩后,身子下潜,刀在手中划出一道斜弧,向着那十小腿斩来。

那十直接一脚踢飞了他的刀,再一脚踢碎了他的头。

四个刀手弧形散开,一起向着那十冲来,那十将脚尖刺入地面,突然一踢,扬起一片尘土泥石,阻住两人,然后向左而去,佯攻一人,等那人挥刀迎击时,却又闪电般移向另一人,一脚踢在其刀上。

弯刀脱手而出,刀手急忙后撤,但速度不及那十,被追上来一拳打死。

三个刀手如临大敌,不敢迎击,急忙退到一处,举刀摆出防御的架势。

女人这时跳了起来,怒吼着杀来。

那十隐约听到了烧开水般的声音。

他盯住女人,仔细地听着。

那声音只在一处响起,是女人的左臂。

那十格外警惕。

女人前冲,在中距离处停下,向那三个刀手使了个眼色。

三个刀手立刻散开,想与女人一起对那十形成合围。

到时,三个刀手发动攻击牵制那十,女人则可趁机寻找那十的破绽,从容攻击。

那十脚步移动,不给对方将自己围住的机会,反而在移动中一跃跳上大树,再跃下时,一脚踢飞了一个过于接近自己的刀手。

眼看部下只剩下两人,女rén dà怒,前冲中一脚滑铲,差一点铲中那十的小腿。

那十侧跃躲过,女人躺在地面竟然还能变招,左臂突然闪电般挥出。

多亏那十早知道她的蒸汽炉在左臂上,因此加倍小心,这才堪堪躲过,没被她击中。

女人拧身跳起时,发现那十已经冲向了那两个刀手,直接用手抓住其中一个的刀刃,将刀夺下,一掷刺死了另一个。

没了刀的刀手一脸惊恐,转身就跑,那十疾步追上,一脚将其踢飞。

女人无声无息地追过来,从背后发起偷袭。

“哥,小心!”那九大叫着提醒,举枪瞄女人,但不敢开枪,怕误伤了那十。

那十回身,内力运于右臂之中全力击出。

女人的左拳也打了过来,破空如同枪响,威力惊人。两人的拳头撞在一起,各自向后飞出,摔倒在地。

那十一滚而起,右臂颤抖,右手麻痹,一时握不成拳,心中惊骇。

女人见那十似乎并没受什么大伤,也是吃了一惊,但随即又冲了上来。

她的速度比先前劫持芝芝的那个三阶改造人更快,使用汽力时也不是一味只知道全力猛攻,而是将汽力促动的拳夹杂在寻常的攻击之中,这令那十十分头疼。

硬接一招后,他彻底了解到了汽力的恐怖,面对这样的拳,既不能挡又不能格,只能躲闪逃避。

这使他瞬间落入被动,几次被女人踢中。

他咬牙挺住,小心应付,结果为了躲开对方一记左拳,却被一脚扫倒。

女人冷笑举起拳头,方要砸落,枪声已起,子弹在她左大臂后方扬起一道火花,她一惊之下急忙跳开。

肖婷站在车旁举着枪,一脸懊恼:“移动靶太难打了!”

“这就不错了。”那九一边安慰,一边举枪瞄准,但老瞄不准目标,也不敢乱放枪。

那十站了起来,抬手示意两人放下枪。

女人移动,利用那十挡住那两把枪,冷笑:“真有自信。你以为能拿下我?”

“你的拳头很麻烦。”那十说,“但也不算太麻烦。”

“吹牛的本事不错。”女人冷笑,突然前冲,左拳向着那十胸膛打去。

那十没有躲,直接一拳迎了过去。瞬间,女人的拳头击中他的胸膛,他的拳头打中了女人的太阳穴。

然后他向后飞了出去,平摔在地上。

女人踉跄了几步,阻止不了脑内的眩晕,也瘫倒在地。

“哥!”那九惊呼,急忙冲了过来,肖婷虽然担心,但还是举枪警惕地盯住四周,小心防备,保护芝芝。

那十胸膛处沉重无比,根本无法呼吸,身体也动不了,便只是冲那九摇了摇头。

他拼尽全力,调动丹田内气向着伤处而来,汹涌洪流带着强大的生命之力,冲过经脉,ci ji穴道,燃烧起那十的生命之火。

足有半分钟,那十才长出一口气,憋得通红的脸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他不断做着快速的呼吸,好半天后才坐了起来。

“哥你吓死我了。”那九红着眼圈说。

“没事。”那十拍拍她的手。

没什么大事。

也就是胸骨断裂,内脏受损,暂时不能跟人动手而已。

慢慢能养好,所以,就不对你说了。省得你担心。

他慢慢站了起来,走到女人身边。

女人已经陷入昏迷,身子绵软,四脚僵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九咬牙过来,举枪对准了女人的头。

那十将她的枪压下。

“这种时候,你还怜香惜玉?”那九问。

“我得知道对手的底细。”那十说。“都杀掉,我问谁去?”

“可这家伙太凶猛了。”那九提醒。

那十点头:“所以……你们来帮我把她拆了。”

十几分钟之后,汽车再度上路,向着远方而去。

又过了几分钟,三辆汽车风驰电掣而来,停在了战场旁。

白衬衫走下车,林中有两辆摩托飞驰而出,在他面前停下,车手恭敬地叫了声“头儿”。

“他们走了多久?”白衬衫问。

“有几分钟了。”一个车手心有余悸。

“头儿,您搞错了。”另一个车手忍不住说,“他们是有高手,但不是躲在暗处,而是……”

“那个少年就是高手。”他的同伴抢着说。

白衬衫一时怔住:“你确定自己不是在信口开河?”

“这些人都是他一个人杀的。”一个车手说。

“还有天秋老大,也被他干掉了。”另一个车手说。

“什么?”白衬衫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不不不,准确地说不是干掉,是被抓走了。”

“那家伙太凶残了,竟然把天秋的胳膊腿都拆了下来,那娘们儿变成了一条人棍……也不知那小子是不是在打什么邪恶的主意。”

“头儿,咱们怎么办?”

“追吧,头儿。”一个改造人在白衬衫身边说,“再晚怕来不及。”

“不忙。你们先对我仔细说说,那少年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衬衫沉声说。

离天黑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那九把车开进了一个镇里。

本来赶一赶路,在天黑前能到达一个大城市,但大家都不敢冒险。

女人早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安全带绑在后座上,敌人就坐在自己身边闭目养神,全不知戒备,于是冷笑着想出手,却发现自己无手可用。

她一时大惊,低头再看,脚也没了。

“你这混蛋,我早晚杀了你!”她冲那十吼。

那十看了她一眼,没理她。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你知道自己在和谁作对吧?小子,你的人生路已经将要走到尽头……”

“停一下车。”那十对那九说。

当时车还没进镇,那九将车子停在路边,那十下了车,到后备箱中翻了一阵,找出一条毛巾和一双袜子,上车后让那九开车,自己则举着这两样东西,认真地问女人:“你自己选一样。”

“干……干什么?”女人不解。

“省得你烦我。”那十说。

女人生出不祥之感,瞪大眼睛:“你敢!”

“你选一样。”那十说,“或者我替你选。”

一边说,一边捏住女人的面颊,举起袜子。

“毛巾,毛巾!”女人惊恐地叫着。

“早这么爽利多好?”那十将袜子放下,用毛巾堵住了女人的嘴。

女人愤怒地盯着那十,那目光如同千万把钢刀。

那十皱眉看着她,把她的头拧到一边,她又转回来接着瞪那十。

于是那十把女人的身子转了个方向。

芝芝好奇地打量女人,只能看到曲线玲珑的背影和后脑勺。

后来车子开进了镇里,那十打听好了路后,来到商铺,买了一只大号的皮箱。

“给你准备的。”他对女人说。

女人望着车外的皮箱,满眼惊恐,唔唔嗯嗯。

“看把你开心的。”那十笑。

我开你大爷的心!

女人眼睛喷火。

那十拉开门,把女人拎了出来,塞进皮箱里。

刚刚好。

他拉上拉链前郑重警告女人:“你要是乱dong luàn叫,我就直接把你丢在路边。你这么漂亮,地痞流氓捡到后会很高兴的。”

女人面无人色,呼吸沉重,不再发声,闭上了眼睛。

那十这才拉上拉链。

找好了旅馆后,那十拎着皮箱进去,没有任何人怀疑这箱子里装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以为是行李。

相当沉重的行李。

旅馆大堂里,有两个闲坐聊天的人扫了皮箱几眼,彼此交流了一下眼神。

第73章 底细

赶在天黑之前,那十带着芝芝到楼下餐厅吃晚饭。

旅馆外,曾在大厅里闲聊的两个人在窗边游走观察,窃窃私语。

“汽车里有好多箱子。我觉得那里好下手些。”

“笨蛋!谁会把值钱的东西丢在车上不管?你看他们,那么多箱子却只提了一个,这说明最值钱的东西全在那里!”

“嗯……细想的话,确实如此。”

“趁他们都下来吃饭了,这就是我们的好机会!”

“赶快!”

两个人进了旅馆,到前台处冲服务生一通使眼色,在钱与纸条的交易后,凭着纸上记载的内容来到楼上某个房间前。

其中一个很熟练地用某种工具打开了门锁,两人急忙闪身进屋。

看到那个大皮箱,两人一阵激动,发现皮箱上竟然没有锁,又是一阵激动。

“你干什么?”

“看看里面有什么。”

“别浪费时间了!一定是值钱的东西无疑,回去后有的是时间看!”

“也对。”

两人提了皮箱出了房间,离开旅馆一路飞奔。

“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说这里面是什么?”

“当然是他们的全部旅费,以及某些值钱的东西。”

“这次要发财了!”

两人来到某座宅子前,开锁入屋,点亮了客厅的灯,将箱子放下,彼此对视,一阵欣喜。

“快看看!”

其中一个急忙拉开皮箱的拉链,将箱子打开。

灯光下,一个没有四肢的美女出现在他们面前。

美女被关在箱子里太久,已经香汗淋漓,她惊恐地瞪眼看着这两个小偷,被毛巾堵着的嘴里发出唔唔嗯嗯的声音。

开箱子的小偷啪地一声盖上了箱子,愣愣看着自己的同伴。

“我是不是太开心,所以出现了幻觉?”

“那……我恐怕也是?”

两人再次打开箱子,看着里面的美女,一时面无人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又怎么知道!”

“不会是有钱人的某些biàn tài嗜好吧?我听说……有些有钱的biàn tài就喜欢这种人棍美女。”

“也许吧。等等!这么说来,我们也不算是空手而归。”

“什么意思?”

“这就是一笔财富啊!”

那个家伙抓着女人的下巴,把女人的脸扭来扭去地看,赞叹起来:“真是个绝色的美人!”

女人愤怒地瞪大眼睛。

“这种眼神,很火辣啊!”

“你说这种人棍美女,是什么滋味?”

“不然卖出之前,咱们先尝尝?”

两人互相对视,嘿嘿地邪笑。

女人眼里流露出惊恐。

如果四肢仍在,这种垃圾算什么?自己抬抬指头,就能全都戳死!

可是……

面对两人邪恶的目光,女人身子颤抖。

“身材真好。”

“摸摸看?”

女人想发出怒吼,想大声说出自己的身份,吓死这两个宵小之辈,遗憾的是毛巾堵住了她的嘴。

“把毛巾bá chu lái听听声音吧。”

“别!万一她大吵大闹就不好了。”

“也对。”

一个小偷搓着手,然后把手向着女人伸了过来。

“适可而止吧。”门外有声音响起,两个小偷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就见房门被人一拳打穿一个洞,吓得两人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十顺着洞伸进手来打开了门锁,开门走了进来。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一个小偷惊呼。

“偷了我的东西还问我要干什么?”那十走了过来,一脚将那小偷踢晕在地。

“别杀我,别杀我!”另一个吓得尿了裤子,“我是从犯,他才是主犯,我是被他逼……”

那十没心情和他啰嗦,一脚也将他踢昏。

他蹲下来,笑眯眯地看着箱子里的女人。

女人松了一口气,看着那十,心里着实有些感激,但随即就又愤怒起来:不对,我为什么要感激他?

不正是他把老娘害到这步田地的吗?

瞬间,她眼里又燃起怒火与杀意。

“是不是好可怕?”那十认真地问她。

她只能瞪那十。

“我把毛巾拿出来,你要是乱叫,我转身就走。”那十说。“听明白了?”

女人气愤难平,但最终也只能老实地点头。

那十将毛巾拔了出来,女人喘息着,恶狠狠地说:“我早晚把你大卸八块!”

那十思索:“你倒是提醒了我。”

说着向里屋走去。

“你干什么?”女人高声问。

“找刀。”那十回答,“一会儿好将你大卸八块。”

“你敢!?”女人声音颤抖。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那十摇头晃脑说了句古语,然后拎着把菜刀蹲在箱子旁边,说:“那你是不是得说点好听的让我听?”

“我们先前其实根本不认识。”女人认真地说,“所以我们没有私仇。只是因为你劫走了我们要的人,所以我才不得不对你出手。我抢人,你杀我,我们都是不得已,是这个道理吧?”

“不是这个道理。”那十摇头。“我救人是做好事,你们来杀我是做坏事。不得已的只是我,作为追杀者,你们没什么不得已。因为你们可以选择不追杀我。”

什么歪理!

女人恨恨咬牙,但还是和颜悦色,说:“年轻人,我不知道你背后有什么势力在撑腰,但你要明白,不管什么样的势力,在面对西山堡都要仔细琢磨琢磨。”

“这么牛?”那十问。

“当然。”女人说,“领主大人并非是帝国册封的领主,但却能雄霸大西山,连帝国也不敢过问,你说我们的势力有多强大?”

“不敢?”那十笑,“我看只是没心思,又或者是某些官员收了好处而已。自夸这种伎俩,我也会。”

“我是为你好。”女人劝。

“跟我说说你们西山堡吧。”那十一边检查着菜刀的锋刃一边说。

女人一阵毛骨悚然,急忙说:“我跟你说,你可别杀我,我在西山堡的地位很高的。”

“多高?”

“山那么高。”

“又吹。”

“真不是吹。西山堡一共有十位三阶改造人,号称‘十将’,我就是十将之一。被你杀死的那个也是。”

“十将之上呢?就是你们的领主?他是几阶?”

“十将之上,还有两位大帅,都是四阶改造人。至于领主……我们只知道他很厉害,到底是几阶,却不知道。”

“再详细说说。”

西山堡占据二十公里的大西山,建立了城镇堡垒,有领民五万余众,战士六千多人,除了种种冷兵器外,还有八百杆火枪,十门火炮。其借着山脉之险,易守难攻之势,雄踞一方,自立一领,凶威滔天。

女人名叫天秋,被那十杀死的那人名叫马九。

芝芝的全名叫东方林芝,是东方家族的后人。这个神秘的家族,据传祖上出过好几代魔导师,后来不知怎么突然中落,仿佛是被祖先们耗尽了天才,再不能感应到天地间的魔力,所以沉沦。

芝芝一开始并没有显露魔法天才,直到五岁时她父亲病故,她在夜里哭醒,就突然化身为恐怖的魔王,摧毁了半个东方庄园。

自那以后,芝芝只要在夜里醒来,见到大自然创造的黑暗,就会变成黑暗的魔法师,摧毁身边的一切。

至于西山堡劫持芝芝,出于什么目的,天秋就说不清楚了。

也许是想将她培养成可怕的魔导师,使西山堡的实力更强,也许是受命于其他人,皆未可知。

东方家族是个没落的家族,也只剩下了芝芝的母亲和叔叔,都被马九和他的部下杀了个干净。

小女孩已经无家可归。

“追杀我的只有你?”那十问。

“还有申妙。”天秋说,“他也是十将之一,爱穿白衬衫。你要小心,他这人做事很谨慎。”

“怎么这么好心,会来提醒我?”

“我失败了,他凭什么成功?”天秋说。

“人性啊人性。”那十摇头叹息。

他拿过毛巾,天秋大惊:“你还要干什么?我什么都说了,你还不放了我吗?”

“我为什么要放了你?”那十一脸不解,然后堵住了她的嘴。

“你是我的俘虏,更是强大的敌人。”那十说,“不论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能轻易放了你。”

“不过怎么处置你,也是个问题。”那十拎着菜刀皱眉思索。

天秋盯着那十手里不住摇来晃去的菜刀,打着哆嗦。

提着箱子回到旅馆时,芝芝早在肖婷的房间里睡着了。那十在床边小声地对肖婷和那九说明了西山堡与芝芝的底细,听得两人一阵害怕。

“我们好像是惹了个dà má烦。”那九嘀咕。

“现在怎么办呢?”肖婷完全没有主意。

“怕什么?”那十笑,“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天一观的准道士。西山堡和天一观,哪个更厉害?就算是西山堡厉害些,别忘了天一观的背后还有整个道门!”

“也对。”那九没心没肺地笑,“我哥现在可是有势力的人!”

“但是……这势力到底能不能依靠,还不清楚。”肖婷忍不住说。

“你又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天秋?”她问。

“带到红山城去。”那十说。

“啥?”两个少女都吓了一跳。

“交给宪兵当然不能让人放心,杀了也不大好,放了更不成。”那十说,“那就先带着吧。”

“就装在箱子里提来提去?”肖婷问。

“应该给她买套轻便义肢。”那十琢磨着,“咱们出门在外,身边也应该有个女仆下人什么的。”

“这个好!”那九眼睛放光。“我就缺个晚上给我捶腿的!”

肖婷只觉得这想法太疯狂了。

第74章 埋伏

小镇中并没有买卖改造人肢体的地方,第二天一早几人开车离开,快到中午时到了一个城市,在城市里,那十与商人一番讨价还价,买了一套义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天秋换上。

可怜的西山堡女将恨恨瞪着那十,却不敢自己动手拔出嘴里的毛巾。

“感觉如何?”那十问。

天秋只是瞪她。

“问你话,你倒说啊。”那十皱眉。

天秋恨恨抬手,指着自己的嘴。

“哦,还塞着呢。”那十一笑,“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bá chu lái吗?你是不是傻?”

“是不是傻?”芝芝开心地帮腔。

天秋满眼怒火,颤手拔下了毛巾,喘息半天。

“感觉如何?”那十问。

“你说呢?”天秋反问。

“是我在问你。”那十皱眉。

“能好得了吗?”天秋大叫,“这都是什么破烂货?里面的魔法阵不知是什么蹩脚家伙刻制的,根本没办法让我的神经与感官跟它完美相融!你看我这手抖的,像八十岁老太太似的!还有这材质,我都不敢用力,生怕它们会直接折断!”

“枉我一番心血。”那十叹息。

“白瞎了我那么多钱!”那九叹息。

“拆了吧。”那十说。

“我同意!”那九急忙点头,“现在退货估计能把钱都要回来。”

两兄妹一起盯住天秋。

“我就是说着玩的。”天秋打了个冷战,急忙挤出笑容。“这套义肢真是不错,你看,我还能用它跳舞呢……”

说着转了个圈,那铁栅栏拼成一般的双腿一阵扭动,差点没让她摔个四脚朝天。

“不错不错。”那十和那九开心拍手。

天秋恨意如天高,却只能眯眼假笑。

车向前行,离红山城越来越近,算起来,也只有两天的路程了。

天秋不断望向窗外,似乎有所期待。

但也似乎是在警戒。

晚上前进入了一座城市住下,睡到半夜时,天秋小心地起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推门出屋,来到旅馆的后院。

汽车就停在后院里,她的那些胳膊腿就在车里面,只要换上,她就又是她,堂堂西山堡十将之一。

车门锁着,她并不擅长开锁,想了想后一狠心,举拳打算砸。

“你身上有多少钱?”那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得天秋一个哆嗦。

“什……什么意思?”天秋颤抖回头,见那十就站在身后黑暗中。

“砸坏了得赔。”那十指着车子说。

“不是……”天秋急忙摇头,笑着说:“我是看到有只甲虫爬了上来……”

“哦。”那十点头,一脸感激:“大半夜的你还来检查车子,是怕咱们的东西被偷吧?你真有心。”

“应该的。”天秋笑容灿烂,挥手跟那十告别。

恨恨回到屋里,用牙齿叼住被子,好一阵发狠。

第二天出发,天秋依然警惕地张望四周,在车里忍不住提醒那十:“你要小心,申妙一直没有出现,说明他在谨慎地酝酿大计划。”

“依你看,他会怎么做?”那十问。

天秋沉默,然后摇头:“这家伙的行事风格……不好说。”

正说着,车子突然颠了一下,那九皱眉,停下车子,下车检查。

“四个轮胎都破了!”她惊呼。

“是申妙!”天秋低声说,“他出手了!”

“上车。”那十朝那九招手,“拿好枪。”

肖婷二话不说,掏出了防身阻击枪,那九上了车,从储物盒里掏出了左lun shou qiāng。

那十冲天秋一笑:“不好意思。”

天秋一怔,接着就见那十伸过手来,直接卸掉了她一只胳膊。

“不用这样吧?”她急了,想要抵抗,却没有力量。

“我可以帮你的!”

那十不理,直接将她的四肢都卸了下来。天秋再度变成个人棍,满心愤恨。

“你至少把我藏起来吧。”她哀求着。“被申妙看到,我今后还怎么活?”

那十扯过一件旧衣服,直接把她盖住。

“好像一只大虫子。”芝芝说。

那十下了车,关好车门,环顾四周,说:“既然设了陷阱,肯定是有伏兵。出来吧。”

林里走出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站在大道与树林中间,打量那十,缓缓点头。

此时的那十,手上戴着一对黑皮手套,让人看不出他是不是改造人。

这手套是他抓住天秋后买来的,为的是不让天秋发现自己不是改造人。

一具血肉之躯,却拥有改造人一样的力量,那十明白,自己的价值其实并不比车里的芝芝低。

“你是申妙?”那十问。

对方点头,问:“是天秋将我的名字告诉了你?”

“还能是谁。”那十笑。

天秋在车里躲在衣服下,恨得直咬牙。

“她现在在哪里?”申妙问。

“在车里。”那十说,“她怕被你看到自己的狼狈相,所以躲了起来不敢见你。”

申妙笑。

天秋恨得咬牙切齿,双眼发红。

“女rén dà多爱面子。”申妙说。

“男人其实也一样。”那十说,“不然你恐怕早就出手了。”

“我需要知道你背后是否有什么势力,又是否有人在暗中埋伏着,等我们贸然出手,然后反过来狩猎我们。”申妙说,“然后我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只你一个人?”那十问。

“当然不。”申妙摇头,“我的手下就在林子里,一共有四杆火枪在瞄着你和车子。”

“那我们岂不是很不妙?”那十一脸担忧。

“我们做笔交易吧。”申妙说,“把东方林芝交给我,你可以带天秋走。之前发生的一切,既往不咎。”

“天秋?”那十一怔。

申妙点头:“她是一个标准的美人——虽然总是画那种难看的浓妆。她会是一个很好的玩物,也会是一个极有价值的奴隶。想要如何使用,全凭你喜欢。”

“她是你的同伴吧?”那十问。

申妙点头:“所谓的同伴,其实只是对手的另一种叫法。”

“同行是冤家!”那十点头。

“带走她,算是你帮了我一个忙;将东方林芝交给我,更是帮了我一个大忙。”申妙说,“所以我不但不会追究你杀了西山堡部下的责任,还会感激你。”

“和西山堡十将之一有了交情,的确是件好事。”那十想了想后认真地说。

“你是聪明人。”申妙说,“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芝芝。”那十回头,问车里的小女孩:“这个人想要带走你。你想不想跟他走?”

芝芝惶恐摇头:“芝芝只跟着英雄哥哥!”

然后眼泪汪汪地问:“英雄哥哥,你是不喜欢芝芝,要把芝芝送人吗?”

“不是。别怕。”那十轻声安慰,然后转头冲申妙叹息:“你也看到了,她不愿意离开我。我不是狠心的人,所以……”

他突然动了起来,直向着申妙冲去。

申妙似是早有准备,竟然先于那十出手,一脚横扫。

那十听到了烧开水的声音,意识到他的蒸汽炉装在右腿中。

他没敢硬接,也不敢胡乱躲闪,因为林中还埋伏着几杆火枪,他必须将申妙的身体当成自己的掩护。

他急忙快速后退。

这一脚带着呼啸之声,从他鼻尖处扫过,凛冽的风刮痛了他的脸。

申妙的腿凝在空中,并不收回,以腿为剑,指向那十。

“战斗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他说,“我既然会出手,就说明我有把握。我知道你有伤。”

“你说对了。”那十点头。

然后前冲。

申妙的左腿如同插在地上的标枪一样稳,右腿带动着道道疾风,快速地向着那十踢来。他的腿法绝妙,腿练得如同手臂一样灵活,极难对付。

他将汽力隐藏于普通的攻击之中,需要时,便或用来牵制,或用来击破,或用来威胁,虚实结合,令那十头疼。

好在那十有与老酒鬼交手的丰富经验,见过支天高山之后再见普通山丘,终不觉得如何。

他用手掌抵挡对手的腿,试图控制住这条腿,又或绕过它,但却没能成功。

申妙脸上笑容淡定,一边出腿,一边好整以暇地跟那十对话:“如果你能有几位厉害的帮手,也许还可以逃得掉。但可惜,你没有,我却有。”

那十面色十分难看,久攻不下,似乎让他有些不耐烦。

申妙身子一沉,换成以右足支撑,左腿猛地横扫而出。

那十一跃而起,落地后一脚横扫,踢向申妙的头部。

申妙直接顺势躺倒,右腿带着烧开水的声音弹起,那十慌忙收足用腿抵挡,被踢得站立不稳。

申妙身子借双腿一旋之力而起,抬足向着那十踢去,那十狼狈地翻滚躲开。

他的腿似乎出了问题,无法再保持灵活。

申妙露出会心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那一脚已经建功。

他步步紧逼,追着那十不断起脚,那十一次次爬起,又一次次被踢倒。

“所谓高手,也不过如此。”申妙冷笑着突然一个空翻而起,右腿如大斧般向着被一棵大树挡住去路的那十砸去。

一刹那,那十眼放精光。

精光中有狡黠之色。

他突然以一直不曾显露过的速度向旁掠去,申妙这全力一踢,便击在了大树上。

坚实的铁足,巨大的汽力,使这一踢真有巨斧之威,直接一脚深深砸进了树干里。

“上当了吧?”那十冷笑,向前冲来。

申妙面色大变,猛地发动汽力。

巨响声中,他的右腿剧烈震动,将大树直接震断。

但不及他拔出腿,那十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

第75章 内力汹涌

申妙的反应极快,抬臂抵挡,时机正对。

但没想到,那十这一拳却是虚招。

他一抬臂,肋侧便传来了剧烈的疼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弯了过来。

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

那十的拳头如雨而落,将申妙彻底砸倒在地。申妙奋力抵挡,但却挡不住这乱拳。

枪声响起,那十几乎在同时错了错身,那发qiān dàn就打在了空处。

又一声枪响,那十依然几乎与枪声齐动,又闪开了一发qiān dàn。

“这家伙……”林内暗藏的枪手一脸惊愕,不敢相信那十竟然躲得开子弹。

他当然躲不开子弹,但他却能对危险生出微弱的感应。靠这感应,他就可以在瞬间作出反应,避开危险。

但这也是因为对方使用的是老旧的火枪,如果换成肖婷或那九手中的阻击枪,他肯定会被射中。

这短暂的停顿,给了申妙机会,他猛地一跃而起,但不及站稳,又被那十一脚踢倒。

拳头再次如雨而落。

“等等,等等!”申妙大叫。

那十不应声,只是不断出拳。

烧开水的声音响起,那十急忙躲开,只见申妙一脚高踢,直及头部,若不是那十躲开,一定会被砸倒在申妙怀中。

他刚要前冲,突然感觉到危险,急忙再退。

一发qiān dàn呼啸而过,接着,申妙扬起的腿又重重砸下。

如果那十这时冲上前,不被qiān dàn射中,也会被申妙的腿击中。

他旋身反踢,一脚踢在申妙肩头,申妙的身子旋转着滚入林中。那十疾步冲入,拳脚相加。

有树林阻挡掩护,他再不必担心对方的冷枪,下手用尽全力,申妙根本没办法抵挡。

车里,那九拉着肖婷下了车,让芝芝在车中趴下,自己和肖婷以车为掩体,举枪对准打冷枪的树林。

“他们再敢放枪,我就给他们好看!”肖婷咬牙切齿。

另一边林中,申妙已经奄奄一息。

“听说你办事向来谨慎?”那十踩着他的胸膛问。

“这次……没有办法……”申妙说,“再向前,就进入红山城的势力范围了……我们……就再没有机会了……”

“遇上我,算你们倒霉。”那十冷笑着一膝跪在他颈部。

咔嚓脆响中,申妙的眼睛流露出一丝绝望,慢慢地失去了光彩。

那十长出了一口气。

申妙的想法,是让部下在林中对那十造成威胁,使那十不敢全力出手,时刻想着躲避枪弹,因此在束手束脚中能被申妙轻易拿下。

但他并不知道,那十与他们这些改造人的不同之处,并非只在于钢铁和血肉之别。

还有那一丝玄妙的感应。

对危险的感应,使那十可以及时避开火枪的偷袭,所以他的伏兵对那十就失去了意义。

如果他一开始就让自己的部下包围那十,配合自己围攻,恐怕本就有伤在身的那十,早就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与他易位而处了。

“谨慎?”那十看着他,摇了摇头:“过度的谨慎只是怯懦。我和天秋打过后,你如果立刻追上来,我甚至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是你的谨慎害了你。”

他小心地猫着腰,在林中快速移动,绕了个大圈子来到对面的林中,从申妙部下的背后发起偷袭,没用多久,就将十几人都干掉。

松了口气后,他从林中走出,突然心生警觉,急忙向旁一闪。

砰地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一株小树的树干上,小树应声而断。

“你是我祖宗!”那十躲在大树后暴叫。

“哥?”那九举着枪,一脸惊诧,“你怎么从这边跑出来了?”

那十阴着脸走了出来,问:“是不是你开的枪?”

“走……走火了而已。”那九急忙将枪往身后藏。

“我也差点开枪。”肖婷替那九辩解,“主要是太紧张了,加上没想到你会从这边出来。”

“好了。”那十摆手,“咱们快走吧。”

“这可怎么走?”那九看着四个瘪瘪的轮子,一脸忧愁。

“林子后面有他们的车。”那十说,“可以把他们的轮子卸了装上吧?”

“开他们的车不就好了?”肖婷说。

“就怕西山堡的人能认出车子来,再惹麻烦。”那十说。

他进车里,拉开衣服,发现里面的天秋已经被捂了一身一脸的汗,画的浓妆全顺汗水淌下,好一个女鬼。

天秋看着他,有些惊愕,试探着问:“都解决了?”

“嗯。”那十应了一声。

天秋一阵毛骨悚然。

西山堡十将,有三位已经折在这少年手中。而最令人感到恐惧的是,少年只身一人,身边没有任何势力或个人相助。

这是什么样的少年?

“你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势力?”天秋忍不住问。

“道门。”那十沉默了一会儿后,沉声说道。

此时的少年,一脸沧桑深沉,看得天秋心神皆震,打了个哆嗦。

难道他是道门的大人物?

她开始胡思乱想。

那十见自己的故作深沉起了效果,心里暗爽,然后胡乱地拿起那套义肢给天秋装上。

“谢谢。”天秋心不由己地说。

“少说没用的。下车,帮忙。”那十挥手。

那十留在车里护着芝芝,两个提着枪的少女押着天秋来到林子里,把拆卸车轮的苦活交给了这位西山堡女将。

天秋在心里诅咒她们全去死,但在枪口之下,活儿却干得无比卖力。

那十坐在后座上,脸色有些发白。

“英雄哥哥,你怎么了?”芝芝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那十摇头,“只是先前就受了伤,方才又挨了不少下,加上用力过度……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运转内力,慢慢疗伤。

芝芝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心里极是难过,情不自禁地搂住他一条胳膊,轻声唱起歌。

那是一首哄孩子入睡的催眠曲,曲调悠扬缓慢。里面有一些词,芝芝并不理解,所以唱错,但听起来却别有味道。

“真好听。”那十夸她。

双亲亡故时,他十二岁,那九十一岁,不比芝芝大几岁。

那时,那九晚上时常会这样搂着他的胳膊,否则无法入眠。

那十心里有些感触,情不自禁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小女孩的头。

就在这时,奇妙的事发生了。

某种力量在他的手与芝芝的头之间涌动,如同一道海浪、一道波动。

那十吓了一跳,急忙收手。

那波动还在,不在芝芝头上,却在他手中。他感觉到那波动渗入自己的身体,进入自己的经脉之中,那条经脉立时变得活跃,其中流淌的内力变得澎湃汹涌。

这是……

他一时愕然,然后慢慢用手再次触摸芝芝的头。

那种波动再度生成,传入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的内力仿佛在瞬间强大了几倍,那些明伤暗伤在内力的滋养之下,疯狂地快速痊愈。

这小丫头!

他看着芝芝,心中一阵狂跳。

是芝芝的魔法力量在不知不觉中发挥了力量,还是自己的内力与她的魔力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进而生出了奇迹?

那十无法解释。

他害怕这只是偶然,所以急忙集中精神,全力运转内力。那汹涌的力量在他的经脉中游走,快速修复着他身体上所有的损伤。

痛处不再痛,**慢慢愈合,他隐约感受到一种沉浸在母亲怀抱中的温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露出微笑。

“哥你笑得这么暧昧是在干嘛?”

那九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那十的享受,那十急忙睁眼坐直,见那九一脸愕然地站在窗外看着他。

芝芝搂着他的胳膊,他的手摸着芝芝的头,然后露出那种沉醉般的笑容……

这景象确实容易引人联想。

那十脸色一红,急忙抬起手,狠狠瞪那九:“胡想什么?我正在借芝芝的力量疗伤!”

“借小老鼠的力量?”那九一脸惊喜,“小老鼠的力量可以随便用了?那可太好了,咱们再不用怕什么西山堡的追兵了。”

“不是。”那十摇头,“只是我和她有所接触,并在同时运转内力时,这种力量才会出现。”

芝芝抬头看着他和那九,对他们的对话一脸不解,但她见到那十的脸色恢复了红润,就开心起来,问:“英雄哥哥,你没事了?”

“多亏芝芝的歌。”那十爱怜地拍拍她的小手,“哥哥已经没事了。”

芝芝开心无比:“我唱歌好听吧?”

“好听。”那十笑。

那九皱眉,似乎有些嫉妒。

“那是我哥……”她低声嘀咕着。

这时肖婷提着枪,押着天秋走了过来。

天秋一边肩膀扛着一只轮胎,脸上淌着汗,跟那十解释:“不是我不尽力,实在是这套胳膊腿太废物了……”

“不用啰嗦。”那十摆手,“快换。”

堂堂西山堡女将翻了个白眼,低头忙着换车轮。

忙了半天,天秋累了个半死,这才换好车轮。那九检查了一番,夸了她两句,天秋心里隐约得意,但随即心中大怒:混账东西,老娘用得着你夸?

车子扬长而去,留下林中的一地尸体。

“还有没有别的人来追杀我?”那十在车中问天秋。

天秋想了想后说:“来接应马九的是我们两队人,我们一直未归,恐怕领主已经生疑,也许已经派了人出来。但他们想顺着线索找到你,恐怕还得一阵子。”

“麻烦。”那十揉着额头说。

“哥,不如找个时间,把西山堡平了吧。”那九说。

大言不惭!

无知者无畏!

那十和天秋同时瞪着少女的后脑勺在心里骂。

第76章 道观门前

东临领的主城红山城,城如其名。

远远望去,高楼林立,建筑风格虽异,但色调却极统一,颜色皆是暗红色,仿佛一座座赤色山峰。

“好有趣。”那九一边开车一边说,“是不是领主喜欢暗红色,故意弄成这样?”

“只是锈迹罢了。”肖婷说。

“锈?”那九不解。

“这座城的历史很悠久,是一座古城。”肖婷说,“当时附近有一座大铁矿,金属资源丰富,所以建筑上多有金属物装饰,甚至直接以金属为壳。但年头一多,没人保养,金属就锈蚀成了这种颜色。”

那十听着这城的历史,看着那占地极广仿佛无边的城,若有所思。

他本以为一领之主城,必然繁华无比,如同黑岩区一般干净、漂亮、优雅,但没想到,它却不过是一座铁锈之城。

他望向远方,见到了几座与城市颜色相同的山。

“那是矿山?”他问肖婷。

“不清楚。”肖婷摇头。

那十远远望着,突然生出一种想法——那或许是金属垃圾堆成的山。

主城也会像荒芜城一样吗?

他情不自禁地回忆着一路经过的城市。

没有不同。

城市或大或小,建筑或高或低,有的只是表面的区别。

进入城中,他发现每座城都与荒芜城一样,有林立的烟囱,呛人的毒气,遮天的烟雾,如山的垃圾。

有干净而治安良好的富人区,也有到处是老鼠的贫民区。

介于贫富之间的中产阶级,鄙视着穷人,惧怕着富人,当面对穷人疾言厉色,背后对富人说三道四。

主城也是如此吗?

车子离城越来越近,那十能看到的细节也越来越多。

他看到了烟囱,看到了浓烟,看到了城市上空那阴沉的云层并非自然形成的雨云,而是工厂排到空中的烟与毒气。

主路入口有关卡,背着枪的士兵守在那里,玻璃屋中有改造人在坐着喝茶。

自外来的车与人,准备离城的车与人,无不在关卡处排队接受检查。

好不容易排到他们,士兵示意那九摇下车窗,打量车里的几个人,看到只有那十一个男人,剩下四个都是女人,而且都长得很漂亮后,士兵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从哪里来?”他沉声问。

“荒芜城。”肖婷答。

“那是很远的地方。”士兵说。

“是不近。所以走了好些天。”肖婷笑笑。

士兵扫了后座的那十一眼,然后注意到天秋是一个改造人。

怎么使用这样的四肢?

士兵打量天秋,有些惊讶。

“看什么看?”天秋一阵发狠。

“怎么跟长官说话呢?”那十瞪她。

天秋立刻低下头不敢出声。

“训练得不错嘛。”士兵说。

“nu nu。”那十冲士兵笑。

天秋满心愤怒,又化成悲凉。

在这种地方,就算她重得巨力,也不敢公开跟那十对抗,否则被这些军人发现自己是西山堡的人,绝没好果子吃。

“来这里干嘛?”士兵问。

“去天一观。”那九有些不耐烦,故意高声回答。

“去天一观做什么?”士兵反而问得更多了。

“我哥要去天一观当道士!”那九愤怒地说,“是四大宫廷真人之一的无涯子的亲传弟子观复子亲自推荐的!你听明白了吗?”

士兵大为震惊,急忙立正敬礼:“对不起!”

天秋也吓了一大跳,悄悄偷看那十,满心震惊。

“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做人要低调?”那十摆出一副高姿态对那九说。“看把这位士兵哥哥吓的。”

“他问来问去,耽误时间啊!”那九抱怨,“咱们本来就来晚了。”

“请等一下!”士兵敬了个礼,急忙向玻璃屋跑去,没多久,就来了两个改造人。

“请问阁下是要去天一观修道?”一个改造人恭敬地问。

那十从怀里取出那封推荐信,递了过去。

改造人捧着信,没敢打开看,只是检查了信上的火漆封印,确认了漆上的yin zhāng后,毕恭毕敬地说:“大人不用着急,我这就让军车为您开道。”

说着,大声呼喝,指挥士兵们清理前路,让两辆军方的蒸汽机车开了过来,在车前开道。

“祝大rén dà道通畅!”改造人敬礼相送。

“这封信好有威力啊!”那九一脸惊诧地感叹。“早知道就早些拿出来,估计一路上住店都可以不给钱吧?赔了赔了!”

少女一脸懊恼,开车向前。

那十也没想到这封信这么有威力。

由此可见,道门势力在帝国中有多强大。

细想,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改造术中最重要的自然是科学之力,但如果没有道术或魔法的辅助,仅凭科学也无法完成这神奇的奇迹。

再想一想老酒鬼和那些人的大战,想一想芝芝发挥出的力量,道士和魔法师的实力便可见一斑,不受人尊敬才是有问题。

两辆军车在前引路,那九开车在后面相随,穿过一个个城区之后,到达了一座城中小城前。

此城建筑风格与众不同,飞檐斗拱,檐上有兽,高耸的大门之上,一个巨大的太极八卦图案,几个人远远望着,隐约见到那太极图似在缓慢地运转,不由称奇。

军车停下,有军官下了车,过来打招呼:“天一观到了,大人,我们不能随便进入,就先告退了。”

那十点头,示意那九开车向前。

在大门前,车子停下,那九按响喇叭,惊醒了城门旁的门房中的守门道士。

那是一个中年道士,穿着一身青色道袍,揉着眼睛站起来,出屋皱眉打量汽车,走过来问:“干什么的?”

“入观,修道。”那九在车里大声说。

道士打量车中,眼睛微微放亮。

前排两个少女,一个比一个漂亮,正青春年少,更有一分动人的风采。

后座上一个成shu nu人,身材苗条纤细,透出一种成shu nu性的xing gǎn。

还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长得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真是可爱至极。

然后他就注意到了那十。

都是这小子带来的?

好家伙!

开车的是美女,身边伺候着的还是美女,然后竟然还带了一个未成年的……

这些有钱人!

道士心中恨恨,走到车子旁边,望着车中的那十,用力敲窗。

那十将车窗摇下,冲他礼貌一笑:“道长好。”

“乱叫什么?”道士皱眉,“是你要入观修道?”

“是。”那十点头。

道士一笑,伸出手。

“什么意思?”那十问。

“一点规矩都不懂!”道士生气地说,“你以为天一观是什么地方?没有道爷一句话,凭你是什么贵族子弟,富贵财主,想进门?没门儿!”

“要钱?”那十笑了,“没有。”

道士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问:“年轻人,是观的哪位道长收的你?”

“没有。”那十摇头,“你们观里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混账!”道士动怒,“你这是跑到天一观门前来闹事吗?”

“说什么呢?”那九厉声说,“我们可是观复子推荐来的!要不是他推荐,你们天一观让我们来我们还不来呢!”

“谁?”道士吓了一跳。

“观复子。”肖婷说,“你不会不知道他是谁吧?”

“怎……怎么能不知道?”道士一脸惊慌,露出笑脸,冲那十躬身点头:“少爷这么年轻,就得观复子大人的器重,前途不可限量……”

那十摆手:“开门吧。”

“且慢。”道士笑着伸出手,“您空口这么一说不成啊,有没有大人的推荐信,或是别的凭证?”

“当然有……”那十往怀里掏,却一怔。

他这才想起,推荐信交给了守门的改造人,对方忘了还,自己也忘了要。

当时光顾着看那家伙指挥士兵清路,唤军车过来开道,只觉得得意,却忘了这要命的重要东西。

“怎么?”道士见他掏不出东西来,脸色又一变。

“没有推荐信?”他冷冷地问。

“是忘在城门那边了。”那十说,“你先开门让我们进去,回头我们抽空去取……”

“打得好主意!”道士厉喝一声,“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贵族少年,却原来是一个小骗子!你以为道爷这么好骗吗?”

“谁是小骗子!?”那九大怒。

道士冷笑:“快滚吧!这里是东临领道门总观,堂堂天一观,可不是你们这些有几个小钱的纨绔子弟可以胡闹的地方!告诉你们,别说你们,就算你们家里的大人来了,在这里也要低着头收着气!”

“别跟他一般见识。”肖婷劝那九,“咱们开回去取回来就好。”

正在这时,大门打开,一辆车开了出来,道士急忙上前行礼。

车中是几个年轻人,都是道士打扮。

后座一个面色冰冷的年轻人问:“怎么回事?”

“有个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到这里来胡闹,小的正要打发他们滚蛋。”道士笑着答。

“好大胆子。”冷面道士说,“以为有几个钱,就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里可是道门!”

“是是是。”道士急忙点头。

“师兄,应该给他们一点教训。”后座上另一个年轻道士说。

“应该。”冷面道士点头。“不然这些纨绔子弟个个都敢来生事,道门尊严何在?”

后座上那个道士点头,示意前排两人:“你们去,教训教训他们。”

“是,师兄。”

两人下了车,大步向着那十这边而来。

“好英俊的道士。”那九打量两人,眼睛放光。

这两个道士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如美玉,皮肤光滑,剑眉星目,确实很是英俊。

“小白脸而已。”那十在后座哼了一声。

“就是。”天秋急忙拍马屁,“哪里有咱们那少爷好?不过是金玉其外,花样枕头而已。”

那十对这记马屁很是受用,微微点头。

那九却哪里听得进去,望着两个英俊道士,眼里星光乱射,探出头甜甜一笑:“两位哥哥好!”

两个道士见车里探出一个漂亮少女的面孔,都眼前一亮。

再细打量车内,前排还有一个美少女不说,后座还有一个散发着滚滚魅力的女人,不论哪个,都让他们情不自禁地怦然心动。

等等,还有一个洋娃娃般可爱又漂亮的小女孩!

可是……

那个小子是谁?

他凭什么有这么多美女环绕?

两个道士盯着后座上的那十,目光不善。

第77章 谁在胡闹

道士礼貌地冲少女们笑着。

但走到车侧,却对那十板起了脸。

“下车。”一个道士冷冷地说。

“有事?”那十问。

“让你下车。”道士提高了声音。

“可以。”那十一笑,下了车,站在道士们面前,再问:“有事?”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一个道士问。

“知道。天一观。”

“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这里不是任你这种人胡闹的地方。”

“我这种人?”那十一脸疑惑,“我这种人是哪种人?”

道士冷笑:“你是不是以为,道门是清修之地,所以在这里修道的都是普通人?”

“愚蠢。”另一个道士说,“能进入道门的,非富即贵。”

他瞥了一眼那十的车子,嘲笑道:“白星53型,一百来万的小玩具,开着这种车子也敢到天一观门前嚣张?”

那九听得一吐舌头,小声和肖婷交流:“一百来万,是小玩具?”

“可问题是,我并没有嚣张啊。”那十一脸的委屈。

见他一副怂样,两个道士不免得意起来,一个厉声说:“没有胆子和本事,就不要胡乱惹事!”

另一个说:“欺负你这种人,会坏了我们的名声。这样吧,你到观门前磕三个头,我们放你走。”

“为什么要磕头呢?”那十一脸不解。

“表示对道门的尊重。”一个道士说。

那十恍然:“原来如此。不过有个问题。”

他一脸苦恼的样子。

一个道士皱眉:“什么问题?”

“我没磕过头。”那十真诚地说,“只怕到时磕错了,反而有辱道门尊严。不如这样,两位给我示范一下?我学学。”

两个道士一时大怒,一个一边厉声说:“给你脸你不要,找打!”一边挥手一个耳光抽来。

“好可怕呀!”那十惊呼一声,蹲下身去,道士的巴掌一下挥了个空。

那十抬手一拳,打在道士小腹下方,疼得道士额头冒着冷汗弯腰蹲在了地上。

另一个道士大怒:“你还敢还手?”

抬脚欲踢,但没等踢,那十也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之下,疼得他也弯腰蹲下,站不起来。

车里,芝芝一脸惊讶,扒着车窗往下看,疑惑地问:“他们为什么要蹲下来呀?”

“小孩子别问太多。”那九一本正经地教育她。

然后冲肖婷笑:“男人还真是有趣。你说他们长那种脆弱的东西干啥呀?一碰就受不了……”

肖婷咧了咧嘴,不知怎么接她的话。

那十蹲地在上,笑呵呵地看着两人,说:“两位,我来这里真不是闹事的。我是被人推荐过来入观修道的。”

“竟然敢……打我们……还……还说不是闹事?”一个道士冒着冷汗质问。

“你有种……”另一个捂着下身哆嗦着,“不过你死定了……”

对面车上,冷面道士和另一个道士下了车。

看门的中年道士见那两个道士吃了亏,立时大呼小叫:“反了他了,竟然敢打咱们天一观的人?两位,要不要小的叫宪兵来?”

“混账!”道士斥责,“道门的事还要他们来管,道门颜面何在?”

冷面道士大步向前,那十蹲在地上,抬头看他。

冷面道士到了近前,先扫了那两个道士一眼,骂道:“废物!丢脸!”

两个道士咧着嘴,揉着蛋,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头冷汗地闪到一边。

那十依然蹲在地上,抬头仰望冷面道士,情不自禁地赞叹:“一表人才啊……”

冷面道士冷哼一声:“你胆子不小。”

“没有没有。”那十站了起来,刚要说话,冷面道士已指着地面,冷冷开口:“跪下。”

“啊?”那十假装没听清,疑惑地瞪着对方。

“跪下。”冷面道士说。

“让你跪下!”他的师弟也赶了过来,站在一旁,狐假虎威。

“为什么呢?”那十一脸疑惑地问。

“向他们两人道歉。”冷面道士指着那两个揉蛋道士说。“如果他们原谅,我可以放你走。”

“可是如果他们不原谅呢?”那十小心地问。

“不原谅!”一个揉蛋道士咬牙切齿地说。

“你看?”那十一脸无奈。“多亏事先问了问,不然到时就白跪了。”

“是的呢。”芝芝忍不住在车里接话。

“七八岁孩子都明白这道理。”那十嘿嘿一笑,“您看,我当然更明白了。”

冷面道士面色越发阴沉,冷笑着:“你果然是来闹事的!”

突然间,他抬脚就踢,其速度极快,如同疾风一般,那脚瞬间撩起,向着那十双腿之间而来。

如果被他踢实,只怕那十不死也得变成某一类残废,今生彻底告别男欢女爱。

那十没躲,依然用那种无奈的眼神看着对方,倒把车里的天秋吓了一跳。

冷面道士的脚穿过那十两腿,正要闪电般向上直取要害,却突然被夹住。他感觉自己的腿好像是被城门夹住了一般,纹丝不能动。

是那十将双膝一合,用膝盖夹住了对方的腿。

天秋在车里松了口气,随即心头大怒:呸!我替他担什么心,他被踢死不是正好?

冷面道士也是改造人,钢铁之腿坚实无比,力大无穷,但在那十紧合的膝盖面前,却仿佛是一只无力的小鸡,被狼叼在嘴里,连挣扎的力量也没有。

那十一脸无奈,认真地摇头说:“我真不是来闹事的,我是来修道的。”

冷面道士几次全力拔腿,但都拔不出来,一时大怒,举拳就打,那十身子一扭,双膝用力,立时将他甩了出去,摔在地上。

“师兄!”他师弟急忙冲上去将他扶起。

“反了你了!”守门道士大叫,“几位大人等着,我这就拉警报叫人来!”

冷面道士一时又羞又怒,一把将师弟推开,怒吼一声:“站住!”

守门道士吓得一个哆嗦,急忙停步。

冷面道士狠狠瞪了他一眼。

叫人来?

叫人来看我出丑吗?

他转头瞪着那十,冷笑不止:“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道爷我!”

说着,慢慢举起了拳头。

“哥,军队的车!”这时,那九指着远方欢呼起来。

只见一辆军车风驰电掣开了过来,停下后,车上跳下三个背枪的士兵和一个改造人军官。

守门道士大喜,急忙奔过去,叫道:“你们来得正好!快把这些狂徒帮我们拿下!”

冷面道士看着改造人军官,摇头说:“不劳你们费心,我们道门的事,自己能解决。”

改造人军官一脸惊愕,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那十冲他挥手一笑,问:“是来送信的?”

“是。”改造人军官急忙点头,从口袋里小心地取出那封推荐信,双手递向那十,诚恳道歉:“抱歉,方才竟然忘了将信还给您。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有这些误会?”

他看了看另几个道士。

“没事没事。”那十摇头,“与你们无关。多谢诸位帮我把信送来。”

改造人军官急忙谦虚几句,向着那几个年轻道士敬了礼后,带人上车而去。

那十冲着冷面道士晃了晃手里的信:“宫廷真人无涯子亲传弟子观复子的推荐信,你要不要看?”

“什么?”冷面道士一怔。

他抬手要拿,那十已经将信撤了回来:“只怕你不够级吧?”

他一把推开冷面道士,走到守门道士面前,守门道士见识了他的手段,有些害怕,惊叫:“你干什么?”

正在这时,门内有一个老道士带着一群道士走了出来,守门道士急忙叫:“道长,您来得正好!有狂徒在这里闹事啊!”

老道微微皱眉,走到近前,冷面道士急忙带着几个师弟过来见礼。

道门级别,自低向高依次是道士、道长、道尊、真人。守门道士称他道长,自然是观中中层人物。

那十先恭敬地行了个礼。

冷面道士抢着说:“师叔,这人在门前生事,无故殴打两位师弟,弟子正欲加惩治……”

老道看了看那两个揉蛋道士,冷哼一声,转看那十,问:“年轻人,你怎么敢在天一观门前生事?”

他身后一群道士,立时对那十怒目而视。

“不是生事。”那十一脸委屈,“道长,我是受观复子推荐来天一观修道的,是他们不讲理,见我有观复子大人的推荐信,心生嫉妒,要将我赶走,不许我进门。道长,我一个人哪里打得过他们这么多人?说我无故殴打他们,天大的冤枉啊!”

“你!”冷面道士气得瞪眼,正要分辩,老道已惊讶问道:“你说谁是你的推荐人?”

他身后群道亦跟着一脸讶色。

“宫廷真人无涯子亲传弟子,观复子大人。”那十说。

接着,双手将推荐信捧着,递给了老道。

老道不敢私自打开,只是仔细检查了火漆上的yin zhāng,确定是宫廷道门之印后,急忙小心地将信交还给那十。

“确实是我道门之印。”他说,“老道不敢擅长拆看,请公子跟我进观,面见观主。”

他身后群道一时和颜悦色,微笑看着那十。

“是。”那十急忙点头。

“师叔……”冷面道士吃了一惊,想要说话,老道已狠狠瞪了他一眼:“闲极无聊,胡乱生事!等我告诉你师父,让他收拾你!”

身后群道亦狠狠瞪冷面道士。

“道长,车能开进去吗?”那十问。

老道一点头,看看车里,发现已经坐不下自己,便说:“让她们在后面跟着,不要开太快就是。”

“您放心。”那十笑着鞠躬。

他与老道一先一后在前,那九急忙发动车子跟在后面,经过冷面道士几人身边时,故意冲他们扬了扬拳头。

芝芝也来了劲,拼命做鬼脸,车子开过去后,她还探出头去摇头晃脑地冲着那几人挤眼吐舌头不休。

气得冷面道士直打哆嗦。

第78章 初入道门

随着老道一路向前,那十装出一脸虔诚,偷偷打量四周。

道观不止一座楼,而是楼阁林立,园林湖泊四布其中,仿佛一座城中小城。

观内建筑皆是飞檐斗拱,随处可见神兽雕像,那十也不知这些都是什么兽,但觉得它们看起来都极是威武。

观内建筑布局似有一定规律,那十隐约觉得这里的天地之气和观外有所不同。

“小兄弟怎么称呼?”老道边走边问。

“那十。”

“这名字有趣。是哪个字?”

“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的十。”

老道笑:“真是有趣。贫道孤云道人。”

“哦。”那十应了一声。

“入道门后,皆要称道号。”

“哦。”

“你家在何地?”

“荒芜城。”

“很偏僻的地方啊。”

“是。”

“你家中与观复子大人有亲还是有旧?”

“就是因为一些事,偶然遇上。他和无涯子大人都说我有道根,就让我来天一观了。”那十没敢撒谎,但也不至于跟他说实话。

孤云道人心中一动:“无涯子大人你也见过了?”

“是个挺和蔼的老人家。”那十说。

“你这孩子,福泽不浅。”孤云道人笑。

“刚才那人叫什么?”那十问。

“他叫皓月,本名郭皓,是红山城里大户子弟。入了观就是同门,先前小小嫌隙只是误会,不可记仇,要相亲相爱,和睦相处。”孤云道人说。

他故意点出郭皓的背景,就是要让那十知难而退,那十听出来,于是点头:“我是偏远小地方的人,哪敢跟主城大户人家的子弟斗?实在是他来欺负我,我不能不想法自保。”

“这事我会和他说。”孤云道人说,“他日后必不会为难你。”

“多谢道长。”那十一脸感激,满脸忐忑。

当然都是装出来的。

穿过一个中有太极八卦的广场,孤云道人示意将车停在一边,然后带着那十进了广场前方的一座大楼中。

楼内道士相见,纷纷向孤云道人见礼。

两人直到顶楼,来到一扇双开大门前,孤云道人对门前桌后的道童说明来意,道童急忙入内,不一会儿将两人请了进去。

门内的房间极大,如同一座殿,其内,地面上由黑白石铺出太极图,房间上首有一座巨大的神龛,上供着一座白眉白须老人的神像。老人身着明黄道袍,其上也有太极八卦图形。

神龛前地上有三个pu tuán,中央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道,亦是明黄道袍加身。

旁边立着一位五十多岁的道人,也是一身明黄道袍,背着手,皱着眉,打量着那十。

“观主。”孤云道人上前见礼。

pu tuán上的老道微微点头,问:“这位便是观复子大人推荐的少年?”

“是。”孤云道人点头,示意那十将推荐信奉上。

那五十多岁的道人过来,将信接过,递给观主。

观主在那火漆上轻轻一抚,火漆便自行熔化,观主打开后将信看了看,点了点头:“既然是观复子大人的推荐,便留下吧。孤云,他便交给你了。”

“是。”孤云道人应声,让那十上前行了礼后,便要走。

“那个……”那十犹豫了一下,开口问:“观主大人,我把家里人也带过来了,您看……”

“家里人?”那五十多岁的道人瞪眼,“这里是道观,又不是客栈,怎么还拖家带口的来了?你这是修道来了,还是找地方安居来了?”

那十急忙解释:“是我三个妹妹,还有一个女仆。我们是孤儿,父母早亡,我来修道,也不放心把她们留在荒芜城,所以……”

观主微微点头,说:“如此,便给他们安排个院子住吧。”

“是。”孤云道人点头,悄悄示意那十,那十急忙鞠躬行礼:“多谢观主!”

两人退了出去,道童关好了门。

那五十多岁的道人皱眉,问观主:“师兄,这观复子是什么意思?突然间介绍这么个小子过来,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观主微微一笑:“还能是什么意思?不过是在天一观中安插眼线,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罢了。”

“不会是想要染指咱们天一观吧?”道人问。

观主摇头:“凭这么一个略有几分道根的小子?”

道人谨慎地说:“你平时总跟我说,事无巨细,皆不可轻忽,防比不防要强。既然这小子有道根在身,还是防着点好。”

“也好。”观主点头,“你便代我看着他吧。”

“你放心。”道人点头。

那十随着孤云道人往楼下走,忍不住问:“观主身边的是谁?”

“是观主的师弟。”孤云道人说,“观主道号青云子,其师弟道号青玉子。两人都是道尊,下次见了青玉子,称道尊便可。”

那十点头,问:“观主说将我交给您,是不是让我拜您为师?”

孤云道人点头:“正是这意思。”

“那是不是得举行什么仪式?”那十问。

孤云道人一笑:“你才入门,不过算是道童,收道童哪有什么仪式。等你学有所成,被授予道号之后才算正式入门,才有仪式。若你不学无术,没有本事,那就只能去做看大门扫厕所之类的事了。”

那十好奇,忍不住问:“看观门的那个家伙,也是道童?”

孤云道人点头:“是。”

那十憋不住想乐。

一把年纪,却是个“童”子。

难怪有人说修道能长生不老。

原来是这么个不老。

孤云道人带他出了楼,来到车前,那十急忙让几人下了车。孤云道人对那九说:“观中弟子,多有车辆,观内车辆往来,自有规矩,之后会有人教你,你要记住,若是违了规矩,可要受罚。你是家属,不会被罚,但你哥哥就要倒霉了。”

“知道了。”那九点头。

“知道了。”芝芝也跟着点头。

孤云道人打量这小姑娘,洋娃娃一般,真是可爱,不由露出怜爱之色,不住点头:“知道就好。”

天秋小心地打量四周,心中一阵激动。

这就是道门天一观?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混到这种地方里来。

道术强大无比,与魔法、科学两道并列,可了不得。我如果能学几门道术,搞不好就可以升到大帅职位上去。

可得抓好这机会!

她越想越开心。

跟着孤云道人的那群道士,一直守在广场一边,一个个假装低头沉思,实际都在不住偷看车里的几个漂亮姑娘。见孤云道人回来,这时才全都真的是低下头去了。

孤云道人带着那十离开广场,来到一片楼阁林立之地。这里道士极多,见了孤云道人纷纷见礼。

孤云道人来到一处楼前,有道士急忙出来相迎,孤云道人指着那十说:“这位是观复子大人推荐来的学徒,观主示意,由我教导。他家属较多,都是女眷,观主的意思,是安排一处院落给他们。”

“是。”道人急忙点头。

他在前带路,远远近近好多道人惊讶地打量着那十以及他身后的汽车,远远的只能望见车里都是姑娘,但看不清面孔。

有人忍不住说:“还可以这样修道?”

“早知道我也带一群姑娘过来。”

“道观恐怕要变成夜店了吧?”

“听说还给这小子安排了独立的院子,厉害啊。”

“到时他把院子装修一下,开个夜店,肯定生意兴隆。”

许多道人跟着嘿嘿坏笑。

“别乱议论了,听说这人是观复子大人推荐来的。”

“后台这么厉害?”

“小道消息,听不听?”

“快说来听听!”

“郭皓在观门前,跟这家伙起了冲突,听说是吃了哑巴亏。”

“他也有吃瘪的时候?”

“观复子大人推荐来的人,他也敢惹?倒算是有胆色。”

诸人议论纷纷。

楼群中有一片地方,是一个个独立的小院,许多院内停着车辆。道人将那十等人引至一座院中,让孤云道人看过满意后,将钥匙等物交给了那十。

那九将车开进了院里,进屋看了一圈,很是满意。

肖婷拉着芝芝,让她先选房间,芝芝摇头:“我不用选,我跟英雄哥哥住在一起。”

“对,她跟我住一起。”那十说。

天秋以为那十是不放心芝芝,怕她被人拐走,那九和肖婷则知道,那十是怕芝芝夜里惊醒出大事,所以要亲自看着。

三人不以为意,但陪在旁边的道士们却吃了一惊,忍不住偷眼看那十,目光极是暧昧。

在那十的命令下,天秋不得不忙了起来,将一件件行李搬进屋内。

孤云道人对那十说:“你初来,先布置住处,休息两天,熟悉观内环境,之后再开始学道。”

“谢谢师父!”那十一脸忠厚地鞠躬。

孤云道人离去,其余看热闹的道人也离开。

其他院子里,有人走出向这边张望。

“好嚣张啊,刚一来,就又是孤云道长亲自相送,又是安排院子住的。”

“怕是有嚣张的本钱吧。”

“嚣张?有我当初嚣张?他要是老老实实就算了,敢在这里生事,我必灭他气焰!”

“那几个姑娘长得可真是不错,这小子艳福真不浅。”

“其貌不扬的,凭什么有这么多美女围着他转?你们等着,用不了几天,我让这些姑娘乖乖跑到我屋子里来!”

第79章 夜惊魂

几人选好了自己的房间,就开始布置,这可把天秋给忙坏了,一会儿被这个呼,一会儿被那个唤,忙得不可开交,一天下来,一身臭汗。

某座小楼的大屋中,一群道人围在一起,正在争论。

“小区里车辆出入的事,向来是我负责,当然应该是我去跟新人说。”

“师兄,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日常杂物的规矩多还是车辆出入的规矩多?应该是我去说,师兄的那点事,我也可以顺便说明。”

“门规大于天,我专门负责教导新人门规,你们的那点事,我就可以顺便说了。不必劳动你们,我去就好。”

“少一本正经,谁不知你是想借机跟那些姑娘说话?”

“你这心思何其不正!所谓大道通天……”

“我看你心思最不正!通什么天?再争,吃我一记通天炮!”

一群人吵成一团,最后谁也没能得机会过去教导新人。

忙了一天,时近黄昏,那十一家人消停了下来,肚子空空,却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吃饭,很是犯愁。

“不成咱们出去吃吧。”那十提议。

“正好逛一逛红山城!”那九一脸兴奋。

天秋早已饿得倒在客厅沙发里,一脸悲苦地感叹命运多舛,听到吃饭,立时来了精神。

那十拉着芝芝,带着三个美女往外走,天秋急忙过去打开院门,然后就见门口横了一辆车。

虽然不至于是堵死了门出不去人,但车子是肯定没办法开出去了。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停的车?”天秋大怒,厉声喝问。

没人应声。

那九本来要开车,这时跑了过来,看着那车子,一时大怒:“哪个王八蛋?给老娘滚出来把车挪走!”

那十走了过来,看了看四周,再看看车子,微微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大呼小叫的,吵到了邻居们多不好?”

“本来就饿得心情不好。”那九嘀咕,“又碰上这种不长眼的混蛋。”

“遇上这种事情,吵闹是没用的。”那十说。

一边说,一边抬脚踢了过去,直接将车玻璃踢碎,伸手进去解了锁拉开车门,松开手制动后,将车从门前推走。

“这不就得了?”那十拍了拍手。

“走吧,别理这些没素质的人了。好饿……”肖婷嘀咕着。

几人上了车,那九一脚油门疯狂驶出院子,顺着大道一路狂奔,直冲到观门前。

里面的守门人吓了一跳,急忙出来挥手:“怎么回事?知不知道规矩!?”

那九一把抓起储物盒里的枪,探出窗外对准守门人,大吼:“赶快开门!”

守门人吓得魂都掉了一半,二话不说,拉闸开门。

汽车飞驰向前,突然刹住,又倒了回来,吓得守门人一个哆嗦。

“最近的饭馆在哪里?”那九问。

守门人哆嗦着指了方向,说了位置。

汽车转眼飞驰而去。

“我的妈,这是哪来的祖宗?”守门人擦了一把汗。

汽车横冲直撞而去,顺着大致位置奔行,一路又向路人或旁边的店铺打听几次,找到了一家饭馆。

几人下了车,跟饿狼一样冲进饭馆,把客人和老板都吓了一跳。

等开始点菜,老板又不由眉开眼笑起来。

几人一通胡吃海塞,终于解决了肚子问题时,桌上已经杯盘狼籍。

那十打着饱嗝,长长出了一口气:“人生最大的享受,就是饱腹。”

天秋揉着肚子,忍不住抱怨:“这么多东西,不知得长出多少肉来。”

“谁刚才跟我抢肘子来着?”那九阴沉着脸瞪她。

天秋扭过头假装没听见,冲服务生叫:“有没有开胃酒?来一杯。”

“都吃成这样了,还开胃?”那九冷笑。

“助消化。”天秋娇媚一笑。

那十望向窗外,眼见天色将暗,突然意味到什么,头皮一阵发麻。

转头一看,芝芝已经躺在椅子里睡着了。

三个美女随着他的动作望向芝芝,也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过的是一场生死一线,一时汗毛竖起,全身发凉。

“这个……太危险了……”天秋嘀咕着,“下次可不能这么大意了……”

“都怪你,吵着说快饿死了,我才忘了这事。”那九冲她说。

天秋一脸无辜,又不敢反驳。

“算了,赶快回去。”那十小心地去抱芝芝,却发现自己弯不下腰。

“这顿饭吃的……太没出息了。”他摇头感叹。

几个撑得不大能走动路的人挤进了车里,那九喘息着发动车子,开回了天一观。

早忘了要逛红山城的事。

来到观门前,她刚想按喇叭,立刻被肖婷拦住,指着后排:“你不要命了?”

那九一脸惭愧,为了将功补过,自己下了车,过去敲门房的门。

看门的中年道“童”被惊醒,很不耐烦地揉眼出来,问:“这是谁,找……”

睁眼一看,是熟悉的面孔,立时吓得面色苍白,急忙换了一副嘴脸:“哎呀,是您呀?这么说先前风驰电掣出去的,是您的车子?”

“废话那么多?”那九瞪眼,“开门,我们要进去!”

“可这不合规矩呀。”守门人一脸为难,“按规矩,得出示出入证……”

“我们刚来,哪有那些东西?”那九瞪眼。

“是是是!”守门人慌忙点头,“说的也是,一定是内务处的那些道士出了错……”

他急忙拉电闸,开了门。

车子一路往回开,刚到院门口,就见有一群道士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堵住了路。

那九刚要狂按喇叭,又被肖婷一脸冷汗地拉住。

她往后看看,见哥哥也在瞪自己,于是不好意思地一笑:“总爱忘……”

“下车!”有道士在车前厉喝。

一车人同时瞪眼厉喝:“你找死啊!?”

然后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急忙冒着冷汗看芝芝。

好在小姑娘睡得很沉,没有醒来的意思。

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嚣张,太嚣张了!”

人群中有人气愤地叫了起来。

“从没见过如此嚣张的新人!”

“砸了别人的车,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

“无礼至极!”

那十吓得急忙捂住芝芝的耳朵,抱着她下车就往院里跑。

“站住!”有人过来阻拦,大叫:“把事情……”

那十怀里,芝芝微微皱眉,吓得那十一身冷汗,一脚就把那人踢飞了出去:“滚!”

他不理那人死活,急忙飞奔进院,踢开门进了屋,把芝芝小心地放在床上,哼了几句自己也不知道词的摇篮曲,眼看着芝芝皱起的眉毛又舒展开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外面,却已经是群情激奋。

那九下了车,阴沉着脸举起了枪。

人群中一阵惊呼,许多人往后退去。

有人扶起了被踢飞的道士,道士痛苦地捂着胸口,指着院里骂:“王八蛋,竟然动手打人?”

“我哥动的明明是脚。”那九说,“你怎么手脚不分?”

“强词夺理!”有道士厉喝。

“你再叫一声看看!?”那九急了,举枪对准他。

道士吓得急忙往别人身后躲,别人吓得急忙推他。

“都闭嘴!”那九大吼一声,举枪要朝天鸣枪,吓得肖婷和天秋一起扑上来。

那九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急忙收起枪。

“动枪是不是?”有道士冷笑,从口袋里也掏出枪来。

都是那种富翁用以防身的防身阻击枪,威力与dàn yào量不及那九手里的左轮枪,但用在数量多。

在场三十多个道士中,有七个手里有这种枪,举了起来,并没有对准那九等人,只是扬了扬,表示自己这边战力也不弱。

不远处的院子里,有人走了出来,看着这些人,微微摇头。

“糙,太糙。在美女们面前,怎么好意思亮出枪来?”

“要亮,也应该亮别的枪才对。”

“随他们折腾去吧,没有他们衬托,怎么显得我等玉树临风之姿,怜香惜玉之情?”

那十沉着脸从院里走了出来,打量一众人,问:“你们是不是想死?”

他们这么吵下去,万一惊醒了芝芝,岂不天下大乱?

鬼知道得死多少人!

“还敢这么嚣张?”

“谁给了你嚣张的勇气!?”

道士们大声质问。

那十的脸色越发阴沉,点了点头:“好,想死我陪你们。”

有道士站了出来,抬手示意大家收起枪:“咱们有理说理,不能和这种野蛮小痞子一样。”

他看着那十,指着被推到院门另一边的那辆车,问:“车玻璃是不是你砸的?”

“车是你的?”那十反问。

“不是。”道士摇头。

“那你跳出来干什么?”那十问。

“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道士认真地说着。

但没说完,那十就打断了他:“这辆车堵着我家大门时,你小子在哪里铲路呢?”

道士横眉立目:“车挡了你的门,你就可以砸车?规矩何在?道理何在?”

“那我应该怎么办?”那十没好气地问。

“你可以挨家去问,也可以到内务处请人帮忙查找车主。”道士说,“我想停车的道兄也不是故意,你找到他,他一定会……”

那十突然感觉到周围天地之气有所变化,不由扭头望向院中。

那变化的源头,正是他们的屋子。

他一时大惊,转身就要进院。

那道士一把拉住他,厉声说:“怎么,又想跑?今天这件事,你必须向车主道歉,赔偿对方的损失,还有……”

“有你大爷!”那十大怒,一脚将这个道士踢飞,冲进院里,冲向屋子。

道士们大怒,一起往院里冲,大叫:“别跑,出来!”

那十满面怒色,站在屋门前回头沉声说:“天秋,自己到车里把胳膊腿换了!”

“明白了。”天秋一阵欣喜,掀开了后备箱,拎出胳膊腿。

“我们帮忙!”那九和肖婷也冲了过去,拉开她衣袖,帮着拆胳膊卸腿。

道士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盯住天秋,不肯放过任何一次不经意的春光外泄。

一时,倒安静了下来。

第80章 正义使者们

卸胳膊装胳膊,就要撸袖子。

天秋实在太想念自己的手臂了,嫌撸袖子费时费力,直接把上衣脱了一甩。

她里面穿了件小背心,长只到胸下。

道士们同时“哦”地一声,瞪大眼睛看。

两个姑娘帮忙,她很快换下了胳膊,直接一屁股坐在车前盖上,把裤子一拉,快速地卸掉了两条腿,由两个姑娘帮忙装上了她原本的钢铁长腿。

小背心配小nèi ku,这副打扮,看得不少道士鼻血长流。

“什么程度?”天秋问那九。

那十早冲进了屋里,她就以那九马首是瞻。

“不出人命就行吧。”那九说。

“好!”天秋双眼发红,猛地向着道士们冲去。

她受了好些日子的气,忍气吞声到现在,终于能发泄了!

于是,这群道士就倒了血霉。

这里所有的道士都是改造人,隐藏在道袍之下的钢铁肢体,也极为不凡。

但在力达三阶的天秋盛怒狂攻之下,道士们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当即被打得满天纷飞。

有些道士胆子小,转身就跑。

有些道士胆子大,瞪大眼睛等天秋快杀到近前时再跑。

结果被天秋全从背后直接干倒。

“要跑就早跑啊。”那九一脸不解,“干嘛非要等到她接近了再跑?”

“为了……看清楚点吧……”肖婷红着脸说。

那九一怔,随即理解,低声骂:“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然后醒悟过来,对肖婷说:“我哥除外。”

转念一想:小婷姐和我们一起住了这么久,也不见他下手,他呀,就不是个男人!

屋里,那十轻拍着芝芝,嘴里哼着摇篮曲,体内疯狂地运转着内力,使芝芝的魔力波动与自己的内力波动生成共鸣,安抚住小女孩起伏的魔力,好歹算是把眉头紧皱的芝芝哄得沉沉睡熟。

那隐约动荡的天地之气,便又恢复了正常。

他长出了一口气,疲惫地倒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外面闹了一阵,便恢复了平静,吃得太撑又用力过度的天秋被两个少女架着走进屋里,摔倒在床上。

“不行了不行了……”天秋痛苦shēn yin,“肚子要bào zhà了!”

“哥!”那九冲进那十的房间求救,见那十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着,芝芝斜枕着他胳膊,睡得香甜,就小心地慢慢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忍一忍……就过去了。”她打着饱嗝对天秋说。

然后向着肖婷使个眼色,将天秋的胳膊腿又卸了下来,搬来轻便的义肢给她换上。

少了四个沉重的负担,天秋也松了口气,喘息中慢慢睡着。

“这一天过的……”那九嘀咕,“可累死我了!”

院子外面,道士们七零八落地摔了一地,有的还砸到别人院子里。

在院子里观望的道士们微微皱眉。

“火爆玫瑰啊!”

“这小子真是个怂货。嘴里喊得响亮,结果却是依靠女人。”

“这种吃软饭的废物,哪里会是我们的对手?”

“明天,咱们就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

“不急。没看出那辆车是谁的吗?”

“明白了,他这是派出小卒作炮灰,等事情闹大自己再出手。”

“现在他占了理,出手就可以没有顾忌了。就算那十这小子是观复子大人推荐来的,终也不能在天一观中无法无天。等着看好戏吧。”

“这些蠢货怎么办?”

“咱们就受些累,找医护处的师兄们来吧。不然真出了人命,这小子被驱逐出观倒无所谓,再见不着这几个小美女,却是一件可惜的事。”

第二天一早,院门被敲响。

那十最先被惊醒,起身后将胳膊从芝芝的身下抽了出来,运了几遍气缓解了被压一夜的酸麻,推门出去,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一群年轻的道士,一个个面色不善。

里面有熟人,是那两个揉蛋道士以及冷面道士郭皓和他师弟。

郭皓的脸色比先前更难看了,冷冷瞪着那十。

“有事?”那十问。

“有事!”郭皓点头。

“什么事?”那十问。

“昨晚风凌大师兄的车,是你砸的?”郭皓厉声问。

“没砸啊。”那十一脸委屈。

“放屁!”一个道士厉喝,“昨晚的嚣张气焰哪里去了?现在怎么不敢承认了?怎么,知道是风凌大师兄的车,就害怕了?”

“风凌大师兄是谁?”那十疑惑地问。

“好嚣张!”道士们气愤地七嘴八舌起来。

“那十,你以为自己靠山硬,就可以胡作非为吗?”

“太嚣张了,竟然连风凌大师兄都不放在眼里,你眼里还有谁?”

“还有谁!?”

郭皓看着那十冷笑:“没种的东西,敢做不敢当?”

那十笑了:“有没有种,皓月师兄你不知道,他们两个也知道吧?倒是他们两位,不知还有没有种在。”

他看着两个揉蛋道士,一阵发笑。

两人面色铁青,恨恨咬牙,一个叫道:“那十,你趁我们不备偷袭,这个仇我们还没报,你竟又惹到了风凌大师兄,这次可是你自己找死!”

“你还不承认?”郭皓问。

那十一脸委屈:“我真没砸啊!”

然后认真地说:“我是脚踹的。脚踹的事,能叫砸吗?”

“太嚣张了!”

“郭皓师兄,这家伙摆明了是在拿您寻开心啊!”

“忍不了,忍不了!别拦着我,我要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顿!”

那十望向人群,微笑着向那个道士招手:“这位师兄要教训我?来来来,别客气,尽管教训就是。可你别光在人堆里站着呀,站那里又教训不到我。”

那道士面色一变,往后退去,嘴里说:“臭不要脸的东西,就会靠着女人!”

“哦。”那十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师兄昨晚也在呀?竟然没受伤?看来是跑得比别人都快。靠女人?嗯,听起来好像是挺没本事的,可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儿连个女人也打不过,是不是比这靠女人的更丢脸?”

“你!?”那道士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十。”郭皓阴沉着脸说:“风凌师兄是天一观道士中的第一高手,你会不知道?你这么故意辱他名声,不用他出手,我皓月便不答应!”

“你想如何?”那十问。

“如果你公开向风凌师兄赔礼认错,并赔风凌师兄一辆新车,一切恩怨,皆可一笔勾销。”郭皓说。

“踹碎块玻璃就要赔一辆新车?”那十一脸震惊。

“别说碎了一块玻璃,就是刮花了一小片漆,都要赔整辆车。”郭皓冷笑,“那可是限量版的雷电25型,知道多少钱吗?”

“多少钱呀?”那十一脸紧张。

“八百万帝元。”郭皓说。

“八百……万!?我的妈呀!”那十惊呼,“把我卖了也赔不起呀!”

然后认真地说:“那索性就不赔了。再见。”

说完直接关上了院门。

“混账!”

“太嚣张了!这家伙也太嚣张了!”

“郭皓师兄,可不能轻饶了他!”

郭皓冷笑着一脚将院门踢飞,带着一众rén dà步走了进去。

那十转过身,看着摔在地上的院门,认真地说:“我这挡狗14型大门很贵的,两千万帝元不还价。谁踢坏的?”

“郭师兄,他骂咱们是狗!”

“嚣张,太嚣张了!”

“院门又不是你的,那是咱们天一观的东西!”

“说得好!”那十一拍巴掌,指着那个道士说:“打坏我的东西不用赔,但打坏了我天一观的东西,那必须得赔!不但得赔,还得罚!”

“谁说这是我踢坏的?”郭皓冷笑。

一众道士立时会意,指着那十大叫:“我们都看到了,是你被郭师兄教训几句,就拿大门出气,是你踢坏的!”

那十乐了:“你们这颠倒黑白是非的本事都是跟谁学的?”

“我们的师父,皆是观中道长。”郭皓冷笑,“你指桑骂槐,辱及诸位道长,已经犯了门规。你毁风凌师兄名车在先,殴打路见不平出来教育你的诸位师兄在后,现在又毁坏观内公物,辱骂观中道长,我身为师兄,自然是要先教训你一番,再把你押送到执法处!”

“对,就应该这么收拾他!”

“不好好收拾他一顿,他就不知天高地厚!”

正在这时,屋门被推开,天秋换好了原本的四肢冲了出来,厉声问:“谁在我们院子里闹事?!”

肖婷和那九跟在她身后,叉腰瞪眼。

这次她们没拔枪,因为知道火力没人家猛。

许多道士吓得往后退,郭皓却不以为意,冷笑起来:“那十,你还真是没种。怎么,就知道躲到nu nu后边耍威风?”

“你说什么?”天秋眼放凶光。

那十说她是nu nu,她不敢反驳,别人随口放炮,她哪里能容?

“没事没事。”那十摆摆手,示意天秋退下,看着郭皓,问:“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跟我打一架吗?”

郭皓摇头:“我是要履行正义!你无故损毁他人财物,打伤观内师兄,这不平事,我遇见了便必会管!”

那十叹了口气:老酒鬼说得果然不错。

自诩正义的,往往却都是恶徒。

他看着郭皓,说:“我给你机会管。但希望你能珍惜这机会。”

说着,抬手拍了拍郭皓肩膀。

郭皓眼闪寒光,抬手施展擒拿技巧,来抓那十的手腕。

那十直接一脚正蹬,把郭皓踢进了后方的人群里。

“履行你大爷的正义!”那十一脸轻蔑。

第81章 推个干净

郭皓呼啸而出,道士被砸倒一片。

“那十,你敢出手伤人!?”

“嚣张,太嚣张了!”

“简直无法无天,你当天一观是什么地方!?”

郭皓挣扎着从人群中站了起来,红着眼睛厉喝:“那十,你敢打我?”

那十一个垫步向前,一脚侧踢,直接将郭皓踢得飞起,从人群上方踢飞出院外。

一时间,道士们都看傻了。

“空中飞人!”

窗子打开,芝芝探出小脑袋,兴奋地拍巴掌。

“还要看,还要看!”她唯恐天下不乱地叫着。

道士们吓得转身就跑,后面的抢着拉前面的,前面的拼命往门外挤,一个比一个没义气。

那十过去,照着这帮家伙的屁股一顿猛踹,都给踹出了院子。

院门是关不上了,那十也不管,转身向回走。

“干嘛非跟自己过不去呢?”那九望着道士们逃远的背影叹气。“这可是我哥,也是你们惹得起的?”

“低调。”那十认真地叮嘱妹妹。

天秋一阵翻白眼:就你这作风,跟低调二字能沾上一毫米的边儿?

天一观主楼中,一群人排队等着见观主。

“就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守门人哭诉,“我不给开门,直接把枪掏出来了。观主,您说这叫什么?强盗土匪啊!哪里是修道之人?”

观主闭目养神般地听着,然后劝:“毕竟是初来,内务处没有及时教他们,是内务处不对。但动起枪,这便不好了,我自会教训他。”

守门人退,一群道士进,进来就哭:“观主您得给我们作主啊!”

“那个那十一点规矩也不懂,见人就打,您看给我们打的……”

“嚣张,这家伙太嚣张了!观主,您要是不收拾他,天一观怕要被他搅得天翻地覆啊!”

观主和颜悦色地安慰,探问伤情,安排医务处为他们治疗,批准他们的休假。

所有人都离开后,观主揉了揉额头。

“这小子也太嚣张了!”一旁的青玉子忍不住说。

“也是这群家伙太废物了。”他又忍不住嘀咕。

“不过你放心,风凌那小子,足以对付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他又说。

观主微微一笑。

“嚣张总比谨慎好,张狂总比低调好。”他说,“如果那十是后者,我们才真应该担心。”

青玉子想了想后点头:“现在看来,观复子也不过如此。”

“不要太早下结论。”观主摇头,“人是复杂的生灵,谁也不要太早对别人下断言,谁也不要真以为自己可以轻易看透谁。”

青玉子点了点头。

“先让执法处的人去看看吧。”观主想了想后说。

“可这么一来,风凌就不好出手了。”青玉子说。

“先看看,再说。”观主说。

不等执法处找上那十,那十先找上了内务处。

他先前跟孤云道人去过那里,轻车熟路,进门后见到昨天引路的道人,上来就抱怨:“我说这位师兄啊,您办事不靠谱啊!不是应该昨天就告诉我们门规之类的事吗?怎么没人来跟我们说呢?还有,车子出入观内还得要出入证?我们怎么不知道呢?还有,昨天我们饿了一天,也没人告诉我们应该到哪里吃饭,把我们饿得急了要出门,守门人还不让,这不是成心难为我们吗?还有……”

道人一开始就想解释,但被那十一句接一句,说得他插不上话,好不容易等那十停嘴,才急忙说:“这件事是我们的疏忽……”

“可不敢怪罪您。”那十急忙说,“我这是来诚心向您求教来了。这么着吧,昨天的事我不怪您,不知者不罪,观里也别怪我,咱们就算两清了。观主执法处什么的要问罪,内务处得替我担着。”

道人一阵苦笑。

那十缠着他问了一通乱七八糟,道人能解释的解释,不能解释的拿出一本册子交给那十,让他自己看。

问清了一些东西后,那十回了小院,内务处直接派人过来,给修了大门,一点没用那十操心。

那十带着大家去观里的食堂吃了早饭,回家时发现院门已经修好,那九很是满意。

进了屋,那十让大家在客厅坐下,低声说:“我估计之后还会有事,大家都小心着点。”

“就那群家伙,还用小心?”那九不屑。

“郭皓已经知道我背后是观复子,可还敢到这里来闹事,说明他背后有人支持。”那十说,“如果是他自己的背景,那么昨天在观门前他就会直接发作,不会拖到今天。所以我认为,他是得到了观内大人物的授意,才敢来闹事。”

两个少女瞪大眼睛,一时不能理解。

芝芝听不懂这些,自己在那里摆弄那本册子。

天秋冷笑:“这事简单。天一观跟观复子一系,应该不是一党。观复子把那十弄到这里来,没安好心。而天一观的人疑心那十是观复子的眼线,自然要对付那十。”

那九和肖婷看着她,眼里有几分佩服。

那九忍不住问:“你在西山堡时,跟申妙他们是不是也这么内斗?”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的冲突。”天秋说,“有利益冲空的地方就有厮杀。有见血的,也有不见血的。”

正说着,敲门声起,那十过去开门,见门外站的是几个年长的道人。

“几位是?”那十问。

“执法处的执法道人。”领头的一个沉着脸说。

“找我什么事?”那十问。

“询问昨夜和今早发生的一些事。”领头的说。

“请进吧。”那十恭敬地开门相迎,把几人请进了客厅。

姑娘们急忙起身迎接。

领养的道士皱眉:“莺莺燕燕的,哪里像是修道之士所居之地?”

那九白了他一眼,想怼几句,肖婷急忙冲她摆手。

“那十,昨晚你是否私闯门禁,还用枪威胁守门人?”一个道士厉声问。

“内务处没跟您说?”那十一脸惊讶,“可他们跟我说,这些事由他们负责,说谁来质问我都不用理呀。”

几个道士皱眉,领头的说:“那不提这事。我问你,你昨天晚上有没有殴打同门师兄?”

那十急忙摇头,一脸诚恳:“并没有。”

“睁眼说谎!你没打人,那些人又是怎么受的伤?”一个道士厉声问。

“那您得问我的nu nu。”那十一指天秋。

天秋心里恨恨,表面却一脸恭敬,站起来说:“报告几位道士大人,昨天晚上有一群道士对我耍流氓,我一怒之下教训了他们一顿,跟我家……主人……无关。”

说完假装抹眼泪:“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不就是长得漂亮些了吗?他们就过来调戏,这里到底是修道的地方,还是流氓窝?几位大人可得为我作主……”

她是西山堡女将,在西山堡内早习惯了跟另外几将内斗,这套东西,轻车熟路,不用别人教,反能教别人。

“耍流氓?”一个道士一怔,随即动怒:“可不能胡乱指责修道之人!”

“修道之人就不是人了?”那九动了气,高声说:“他们瞪大眼珠子看我家nu nu内衣的时候,哪里像是修道之士了?”

肖婷急忙摆手。

那九不管不顾:“不服你们把昨晚那些道士找来,问问他们看没看清我家nu nu内衣是什么颜色样式?”

天秋急忙一通假哭,哭得苗条身形起起伏伏,看得几个道人一时心猿意马。

领头的道士一阵咳嗽,惊醒了那几个道人,摆手说:“也不说这个了。早上又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那十:“早上是不是你动手打了人?”

“您不说,我还正要去执法处找您报告呢!”那十急忙说,“今天一早,郭皓就带着一群人来砸破了我的院门——这院子虽然是我住着,但其实是咱们天一观的公物不是?他砸我的门无所谓,可砸毁了咱们观里的公物就不对了。我说了他几句,他就打我,真是太嚣张,太不讲理了!不过我可没动手啊!”

“那他怎么受的伤?”一个道士气急败坏地厉声问。

“我动的是脚。”那十无比认真地说。

说着抬起右脚,指着说:“就这只。”

那道士气愤怒喝:“你好大胆子,拿我们执法道人消遣开心吗?”

“不敢不敢!”那十吓得连连摆手,脸色苍白地辩解:“我这不是为了尽力配合几位的调查,把事情说得一清二楚嘛。”

领头道人脸色铁青,摆了摆手:“你说他们毁坏公物在先,可有什么证据?”

“您问内务处吧。”那十说,“他们刚给我换的新门。然后您可以再问问郭皓,看他怎么说。”

领头道人沉默一阵,站了起来。

“这就走了?”那十急忙也站了起来,诚恳地说:“我如果有错,绝对认罚。不过郭皓那小子毁坏公物,您可不能轻饶,不然大家有样学样,咱们观里岂不要被砸成垃圾场?您说是不是?”

领头道人愤怒挥袖:“行了!”

带着几个道rén dà步而去。

“您慢走,有空再来!”那十一路相送,在门口一脸恭敬的躬身,满含热情地挥手。

旁边几个院子里的道士看得瞠目结舌。

“有什么好看的?”等执法道人走远,那十抬起头,冲他们猛瞪眼,吓得几个道士急忙转身进屋。

那十回到屋里,叮嘱几个姑娘:“我估计接下来就轮到那个什么风凌出手了。说是道士里的第一高手,也不知道本事怎么样。我不怕别的,就怕他有什么了不得的道术。这几天大家都在一起,千万别落单。”

几个姑娘急忙点头。

天秋昨晚打伤了不少道士,当时只顾着爽,现在却开始害怕这些人报复。

要是在外面,再多人她也不怕,但这里毕竟是红山城,是天一观。

小小西山堡女将又算什么?

低调,得低调点,不能老给那十这混账当枪使!

第82章 虚极静笃

大殿巍峨。

殿中灯光明亮,如同满天星。

太极图之上,有人盘膝而坐。

灯光之下,他光滑的皮肤泛起如玉般的温润之色。

他腰挺得笔直,双掌放于两腿上,掌心朝天。

殿门开,有人缓步走了进来,他慢慢睁开眼睛,然后起身施礼。

“道尊。”

青玉子负手而入,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他一直走到近前,才点了点头,问:“可有所得?”

“略有收获。”年轻人答。

“你说略有收获,就是有大收获。”青玉子笑。

年轻人亦笑。

他的笑容淡然,很好看,如同初春的阳光雨露。

“昨晚的事,你还不知道吧?”青玉子问。

“何事?”年轻人问。

“你的车被人砸了。”青玉子说。

年轻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现在知道了,但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砸车的人是一个新来的学徒。”青玉子说,“刚来第一天,就开始惹事,又是开车闯观门,持枪威胁守门店人,又是殴打同门,又是砸你的车,简直是无法无天。”

年轻人笑了,微微点头:“确实是无法无天。”

“皓月为你出头,也被他打了。”青玉子说。

年轻人并不接话。

“这小子叫那十,由观复子推荐来我天一观修道。”青玉子说,“观复子一直觊觎着咱们的那件宝贝,你也知道,突然派这么一个小子过来,恐怕是有什么阴谋。观主的意思是,大人不能跟孩子一般见识,但孩子可以和孩子打成一团。然后大人过来主持个公道,事情就好办多了。”

“凌风懂了。”年轻人点了点头。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青玉子说,“你办事,我和观主都放心。”

年轻人恭敬一礼。

此时,天一观某座大堂内,孤云道人面对着那十,表情复杂。

也可称为——哭笑不得。

“我修道几十年,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他无奈叹息。

“我知道自己是有点优秀过了头。”那十认真地说。

孤云道人叹气,说:“你来第一天,就闹出这么多事,今后可怎么办?”

“师父,弟子冤枉啊。”那十一脸悲苦,“明明是他们欺负新人,弟子受了好多委屈……”

孤云道人急忙摆手:“这些不用说了,我大致也都知道。老人欺新人,在哪里都是一样,忍一忍也就好了。有一天你也变成老人,新人来了,若不尊敬你,你是否心中也会生怨?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那十嘀咕:“各凭本事混,混不好不能怪别人。资格老有什么用?”

孤云道人又叹气。

“那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他说,“今后可不要再生事了。”

“您放心。”那十一脸认真,信誓旦旦:“只要他们不来惹我,我绝不会惹他们。”

孤云道人点了点头,说:“本来想让你休息几天,再开始授道,现在看来你是典型的精力过盛,越让你闲着,你越会生事。”

那十一阵欣喜:“要教我道术了?”

孤云道人摇头:“道家大道,境界第一,道术只是道之末节。”

“弟子才智愚钝,学点末节之术就知足了。”那十说。

孤云道人皱眉:“胡说!大道不通,如何能算是修道之士?舍本逐末,那是愚蠢之举。没有主干,哪里来的分支?你这想法大错特错,今后不可再有!”

“是是是!”那十急忙点头。

心里嘀咕:什么主干分支,你快教就是了。

孤云道人说:“修道一途,先要静心,所谓致虚极守静笃,乃是入门要义,亦是一生要追寻的境界……”

“什么意思?”那十忍不住打断。

孤云道人再皱眉:“意思,我自然会细加说明,但要一步一步来。今后为师讲课时,你不要胡乱打断,明白了?”

“明白了。”那十急忙点头。

孤云道人张口,停了一会儿,问:“为师方才讲到哪里了?”

“什么鸡什么肚。”那十说。

“是致虚极,守静笃。”孤云道人一脸无奈地说。

“对。”那十急忙点头,然后问:“什么意思?”

孤云道人一时无语。

“道理慢慢你会明白。”孤云道人想了想后说,“为师先教你如何做。”

“对对对,教怎么做最好。”那十点头,“光听道理容易犯困。”

“你盘膝坐好。”孤云道人做了个样子,让那十照着来,那十一下就依着他的样子盘好了腿。

这倒令孤云道人比较满意。

“闭眼,手掌放于双腿之上,掌心朝天,默想着天地万物,宇宙无边,日月星辰起伏运转……”孤云道人轻声说。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是催眠曲。

“接着,宇宙缩小,日月星辰依次消失不见,这天地之间,万物逐一消失……”他说。

“都消失掉?”那十闭着眼问。

孤云道rén dà怒,心说你这嘴都静不下来,心何时能静得了?刚跟你说不许打断,你怎么还是说打断就打断?

瞪眼半天,强压着火气说:“对,要一点点让它们都消失掉。道圣天书讲,为道日损,意思就是说修道其实是一种减法,要将思想中的杂念一点点地摒弃,等所有一切都丢光,甚至连自己也丢光、忘记,就是虚极。虚就是无,极就是终极,虚无的终极之中,你心无外物,专注于一境,就是静笃。静是宁静,笃是笃定……”

“有些难啊。”那十嘀咕。

孤云道人忍不住动气:“让你静,你多什么嘴?总是胡思乱想,如何静得下来?如何能虚?”

“知道了。”那十急忙应声。

心里说:大老爷们儿,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虚。

孤云道人气得望向别处,心想跟这种只在胡闹时一身本事的人说话真是费劲。

那十闭着眼,按孤云道人所说,开始幻想自己身在宇宙之中,天地万物环绕自己,然后这些东西一个个减去。

最后,只剩下自己和大地。

最后,连大地也没了,就剩下自己。

然后,连自己也没了。

多简单?

他心里嘀咕。

这么一嘀咕,自己就又出来了。

怎么能让自己也不见呢?

那十心中思量,这一思量,种种乱念丛生,宇宙和天地倒是不曾出现,但身边经历过的事却历历在目。

那十皱眉:这玩意儿还真难搞。

突然间,他灵光一闪。

啥虚极静笃把一切都抛弃了啊。

不就是练气入静吗?

这个我早就会啊。

心思一转,不再想什么宇宙辽阔,天地万物纷繁复杂,只是依着练气之法呼吸吐纳,引导天地之气进入丹田,再转化为自己的内气,游走全身,一遍一遍重复不休,形成一个内在的循环,仿佛自身就是一个宇宙。

当心思专注于引气循环之时,自然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忘了。

他静静地盘坐在那里,呼吸均匀。

转望别处的孤云道人突然一怔,猛地回头,惊愕地看着眼前盘坐的少年。

这……这是……

他瞪大眼睛,仔细打量,然后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绕着那十转了几圈。

虚极!

静笃!

这便是真正的致虚极,守静笃!

他怎么做到的?

他真的只是第一天修道吗?

孤云道人看着那十,眼睛瞪得老大。

他修道几十年,对这种境界极为了解,绝不会看错。

想当初,他枯坐苦练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才勉强达到了这种境界,而那十这小子,不过第一次听说道家虚极静笃之境,第一次试着练习,竟然就进入了这境界?

不可思议!

孤云道人看着那十,突然一阵激动。

我明白了!

难怪观复子大人会推荐这个偏远地方的少年,入我天一观修行。这少年,果然有大道根啊!

假以时日,他必能成为道尊,甚至是真人,成为道门中了不起的人物!

一想到自己就是这未来大人物的师父,孤云道人就一阵激动。

修道一生,才华平庸,如今六十有六,仍只是一介道长,离道尊境界还差了千里万里。

本以为此生终将籍籍无名,不想上天却赐了这样一个弟子来。

“良材,良材!”他情不自禁地称赞。

“什么?”那十疑惑地睁开眼睛。

孤云道人吓了一跳,暗恨自己打断了爱徒的修炼,急忙沉着脸说:“没什么。你要好好练习,不可三心二意,为师说句话你便破了境界,这如何能行?你还欠缺苦练啊!”

“哦。”那十闭上眼睛,呼吸吐纳,瞬间再度入静。

这么快!?

孤云道人再度吓了一跳。

随即心中狂喜。

果然有大道根!

果然是真良材!

他欣喜若狂,情不自禁地在那十对面坐了下来,捧着脸看着那十,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爱看。

不知不觉,他也入了静,只是他的境界里虽没有了宇宙辽阔,天地博大,但却有一个盘膝而坐的少年。

他情不自禁地流出两行热泪,感恩上苍,感恩大道天尊。

那十练气入静,转眼就是几个小时,不知不觉肚子饿了,开始叫唤,便收了气睁了眼。

一睁眼就吓了一跳,只见孤云道人捧着张老脸怔怔盯着自己,眼角热泪滚滚,吓人捣怪的。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那十咧着嘴问。

“没……没事……”孤云道人一个哆嗦也清醒了过来,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为师只怕你初次修道,不小心走了岔路误入歧途,所以一直不敢大意,一直盯着你、守着你。太专注了,这眼睛老不眨啊,就会流泪……”

那十一阵感动:“师父您对我真好!”

孤云道人好不得意:这番随机应变,足见本道长智慧。

那十心里嘀咕:这老家伙莫不是有精神病吧?

第83章 步步落空

步道上,孤云道人喜滋滋向前,周围道人向他行礼问好,他竟然视如不见。

道人们不由纳闷:孤云道长今天这是怎么了?

“道长。”迎面来人,肃立施礼,孤云道人这才一怔停步。

“是凌风啊。”孤云道人一阵忐忑。

来者风凌,道号凌风,天一观中道士第一人。

年轻人恭敬应声。

孤云道人在心里思索了一阵,才开口:“凌风,既然正巧遇上,有件事,我想和你细说说。”

“请道长教诲。”风凌点头。

孤云道人拉着他,来到道边林前的椅上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修道修心,心境不稳,大道难成。你是咱们天一观道士中第一人,这第一,并非仅指你的战力,还指你的道行。”

“凌风受之有愧。”风凌说。

他说得真诚,并不是假作谦虚。

孤云道人尴尬一笑:“话虽是这么说,但老道跟你说这些,却是出于私心。昨晚的事,你可听说了?”

“道长指的是那十?”风凌并没有假装不懂。

孤云道人点头:“这孩子初入道门,许多规矩都不懂,你身为师兄,应该……让着他些。”

风凌点头称是。

孤云道人面色微红:“他确实砸坏了你的车,但是……这件事也不能都怪他。我想是有些人对他心中有气,但又怕他背后的靠山,所以就把你牵连了进来。你是明智之人,我想,应该不会中了那些人的计吧?”

风凌一笑。

“道长请放心。”他说,“听说只是碎了一面玻璃而已。再说,也不过就是一辆车,不值什么。您说得对,修道修心。”

孤云道人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观主让我教导他,他闯出这样的祸,也是老道教导不严。老道在这里向你赔礼。”

“不敢当!”风凌急忙起身,向着孤云道人鞠躬,“您是道长,是前辈,您的教诲,弟子自然应该记在心上。”

“那真要多谢你了。”孤云道人含笑点头。

两人分开后,风凌径直向着被观中人称为“小区”的那一片院落而去。

那辆车还停在那十院子旁边,破碎的玻璃也还四散一地。

风凌看了看那车,又望向院门。

此时院中已经无人,那十早就回来叫了大家跟他到食堂吃午饭。

远处院中,有道士偷偷探头,窃窃私语。

“风凌来了!”

“这回有好戏看了。”

“一会儿怕是会打起来吧?”

风凌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思索什么,然后转身离开。

“怎么又走了?”

“不会是到食堂堵那家伙去了吧?”

“走,咱们也去食堂!”

天一观食堂里,那十一家人独占了一桌,刚刚吃完午饭。

“九儿,一会儿开车拉我出去一趟。”那十说。

“逛街?”那九来了兴趣。

“不是。”那十摇头,“我要去定做点东西。”

那九一脸失望,嘀咕着:“都到了主城,却还不知道红山城到底长啥样子,真无聊。”

肖婷和天秋也阴沉着脸。

那十打量三个美女,心说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不就是街吗?哪里没有,有什么好逛的?

“那就一起出去吧。”他说。

“好呀!”芝芝竟然第一个欢呼起来。

那十心说:这么小年纪竟然也喜欢逛街,女人啊,果然从八岁到八十都一个样。

出了食堂,本想直接回小区,但那九突然说天一观园林里好像还有不少好玩的地方,还没来得及逛逛,不如先去转一转,踩踩点儿,将来那十修炼的时候,她们也可以在观中散心,省得无聊。

那十觉得刚吃完饭,去林子里散散步也是好的,就同意了。

一家人前脚刚走不久,风凌就来到了食堂,进入食堂后环顾四周,并没发现那十,就又离开了。

食堂里不少人侧头观望,然后窃窃私语。

“这是来找那十吧?”

“肯定是。那十这小子敢砸风凌的车,风凌怎么可能饶得了他?”

“有好戏看了!”

“估计这会儿风凌是去小区堵那十了,要不要去看热闹?”

“那是当然!走!”

呼啦一下,食堂空了。

那十带着四个女生在观中园林里一通乱转,一转就是两个多小时。

小区里,风凌站在那十家院门前,等了两个多小时。

一大群赶来看热闹的人,一脸失望,很是辛苦。

“这那十跑哪里去了?”

“一定是得到消息,吓跑了。”

“这小子,也就欺负欺负咱们还成,遇见了风凌师兄,还不是吓得屁滚尿流?”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事啊!”

正在这时,有三个道士匆匆跑来,正是郭皓身边那三人,一个师弟,两个揉蛋道士。

师弟道士向前,向风凌行了个道门的拱手礼:“风凌师兄。”

风凌点头,微笑还礼,礼数周到,丝毫没有架子。

“风凌师兄别在这里等了。”师弟道士说,“我们刚打听到,那十那小子躲到园林里去了。”

“多谢。”风凌点头微笑,向着园林那边而去。

一众看热闹的又来了劲儿,在后面相随,窃窃私语,猜测着一会儿那十会被收拾成什么惨样。

林子里,几个姑娘坐着秋千荡来荡去,开心得不得了。

“咱们什么时候走?”那十坐在一旁,一脸无聊地问。

“再等一会儿。”那九说。

“这话你说了不下十遍了。”那十大怒,“你们要不走,我自己去了!”

“急什么?”那九瞪他,“你在这里又不是只呆一天两天,哪天不能出去买东西?”

那十气哼哼地起身就走。

想了想后,又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对肖婷说:“借我点钱呗?”

“你要买什么?我跟你去吧。”肖婷说。

“也好。”那十点头。

她下了秋千,跟着那十走,芝芝立刻也跳了下来跟上去。

“人都走了,还有什么意思?”那九一脸不高兴地下来,追了上去。

什么叫人都走了?老娘不是人!?

天秋坐在秋千上瞪眼。

都走了也好,老娘一个人在这里安静地享受,省得还要跟你们强颜欢笑。

等等!

她突然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瞪着秋千,好一阵怒火中烧。

老娘是堂堂西山堡的女将!杀人无数的魔女!

怎么像个平庸的小姑娘一样留恋起这种东西来了!?

她踢了秋千一脚,愤怒地大步追向众人。

但中途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自顾自在那里荡的秋千一眼。

满眼留恋。

“蝴蝶蝴蝶!”那九突然欢叫,冲入花丛,追逐飞蝶。

“蝴蝶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那十好一阵脑袋疼。

“这么漂亮的蝴蝶,我第一次见,蓝色的呢!”那九叫。

“好漂亮好漂亮!”芝芝拍着手叫,也跟着追了上去。

那十脑袋更疼。

天秋冷哼一声:蝴蝶而已,大惊小怪,一群庸俗的小丫头!

突然掠进花丛中,抬手轻快地一捏,用两根手指捏住了飞舞中的蝴蝶翅膀,递给那九。

“好漂亮!”那九小心地接过,然后赞叹:“天秋你好厉害,用这种破手臂也能抓住蝴蝶?呀,蝴蝶的翅膀都没有破,你控制机械臂的水平可真不低!”

“那是当然。”天秋好一阵得意。

然后自责:我为她捉蝴蝶干什么?

我为这种夸奖得意个屁!

“我要我要我也要!”芝芝跳着脚地叫。

天秋抬手一抓,又一只到手,送给了芝芝。

“天秋好厉害!”芝芝欢呼。

天秋脸上有得意之色。

那十一脸铁青。

女人啊!

肖婷笑着看看他,低声说:“咱们悄悄走吧。”

“好主意!”那十猛点头。

两人悄悄离开,绕小道出了园林,走大道来到观门前。

守门人远远见到是那十,二话不说,直接拉电闸开了观门,自己躲在屋里扭过头假装看书。

两人出了天一观,走到大路上,拦下一辆出租马车,向着城中心而去。

“你打算买什么?”肖婷问。

“定做一套伪装。”那十说。

他抬起双手,有些无奈地说:“天天戴着这么个皮手套,手上都要捂出疹子来了,太难受。”

“你是想做一套金属甲,套在四肢上?”肖婷问。

“之前还好。”那十说,“但现在我太强了,如果不加伪装,被人发现会很麻烦。”

“但那肯定比戴手套还难受。”肖婷说。

那十想想也是,叹了口气:“没办法。有得就有失,世间安得两全法?”

肖婷笑:“别人羡慕你还来不及,你还抱怨?”

那十看着肖婷,目光渐渐变得认真起来,肖婷脸色发红,低头喃喃地问:“你……你又在想些什么?”

“你想不想学我这套本事?”那十问。“你看,将来咱们遇到的事只会更多,这个世道又这么乱七八糟,我觉得你们还是有点本事傍身比较好。”

肖婷一脸愤怒,赌气地扭过脸:“才不学!”

那十一脸无辜,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她。

来到中心区,下了车后,两人都被红山城的繁华惊呆。

中心区的建筑虽然也布满了暗红铁锈,但其上却还布置种种彩灯霓虹,白天的时候也都开着,五彩缤纷,极是好看。

“真漂亮。”肖婷感叹。

那十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他盯着各种华丽的店铺,寻找着做改造人生意的铺子。

第84章 人与狗

天一观园林中,芝芝最先发现那十和肖婷不见了。

“英雄哥哥呢?”她拉那九的衣袖问那九。

“别管他们。”那九嘿嘿地笑着,“他们啊,过二人世界去了。”

“什么叫二人世界?”芝芝不懂。

“就是两个人不受打扰地在一起。”那九想了想后如此解释。

“那我和英雄哥哥每晚都是二人世界呢。”芝芝说。

“这个……不一样吧?”那九说。

“嗯。”芝芝想了想后,点了点头:“我们就是一起睡觉。”

“也只有你能享受这个待遇!”那九笑。

天秋觉得这两人的对话真是不能听。

风凌走在林间的路上,脚步轻缓。

前方有笑声传来,是少女的声音,很好听。

这声音令他的心脏微微加速,他以为是自己走得有些疾了,于是急忙调整脚步。

笑声再起,他的心跳又加速。

这是为何?

身后远处,一大群道士远远跟着,做着种种猜测。

“这回那十无处可逃了吧?”

“肯定会打起来!”

“你说那十能坚持多久?”

“听说他也挺厉害的,郭皓那样的身手,两脚就被他踢得卧床不起。”

“龙争虎斗啊!”

风凌向前,看到花丛中嬉戏的少女,一时呆住。

天秋最先注意到有人接近,转头看去,见是一个相貌英俊,皮肤如玉,眼神如星月的年轻道士。

道士冲她微微点头致意,然后目光便又转到了那九身上。

天秋发现道士的眼神有点迷离,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那九,又看看道士,心里有些不服。

怎么,老娘的风姿还比不上这个泼辣多嘴的小丫头?

“九姐姐,有人在看你。”芝芝也发现了目光迷离的风凌。

那九回头,风凌的目光一时凌乱,急忙转向别处。

“哪里在看我?”那九摇头。

“你好。”风凌走了过来,脸上微泛着一抹淡淡的红,问:“请问你是那十师弟的……家人吗?”

“那十是我哥。”那九说,“我叫那九。你是谁?”

“我……”风凌犹豫,然后说:“贫道道号凌风。”

“听着耳熟啊。”那九想了想。

“请问那十师弟在吗?”风凌问。

那九摇头:“他出去买东西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找他有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事。”风凌摇头,“听说门内来了新人,来问候一下。”

“你这人不错。”那九打量风凌,点头称赞。“我们来了两天,光见到找茬打架的家伙,像你这么有礼貌的,还是第一次见。”

“修道修心。”风凌说,“心不正,则道不通。”

“你说话的声音倒挺好听。”那九笑着说。

风凌心里好一阵激动。

她夸我说话声音好听……

可是,她的声音才真好听呢……

红山城中心区的某条街上,那十带着肖婷进了一座店铺。

铺里都是金属橱柜,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机械肢体。有的脚下有滑轮,有的臂上有尖刺。

有人迎过来,礼貌地问:“先生小姐来选义肢?”

那十摇头:“我想问问,你这里卖不卖空壳?”

“空壳?”店员一怔。

“或者应该叫铠甲?”那十问。

店员点头:“您是要外置的铠甲?我们这里也有的……”

那十摇头:“不是外置的铠甲,就是普通的臂甲腿甲什么的。这么说吧,我不是改造人,但想伪装成改造人……你明白?”

店员笑了:“这倒也有,不过价钱并不便宜,和普通的义肢是一样的。”

“没关系。”那十长出了口气,“我要定做一套。”

店员礼貌地介绍了价格和样式,那十决定挑便宜的来一套,但却被肖婷否定。

“你今后恐怕一直都需要用到它。”肖婷说,“所以不能随便。”

“倒也是。”那十笑,“只是钱太贵……”

“又不用你还。”肖婷白了他一眼。

“那多不好意思?”那十说。

“我们之间,还用算那么清楚?”肖婷说。

店员笑:“先生小姐的感情真好。”

两人的脸色不免都有点红。

店员为那十量体,记下数据,又带那十到工作间里,用某种特殊的材料包裹了那十的四肢,形成模具,以便能做出与那十四肢一模一样的模型,到时用这模型来造铠甲,就会完全契合。

交了订金,出了店,那十想直接坐出租马车回去,肖婷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说:“既然出来了,不如就转一转看一看吧。”

“好吧。”那十拿人家的手短,刚欠了肖婷一个人情,不好意思不陪着。

红山城的中心区,自然比别处更繁华,光是大小,就超过了整个荒芜城。肖婷一路走走看看,不时进这家店里转转,到那家店里看看,那十陪在她身边,被搞得疲惫不堪,比练一天硬功还累。

“你看我穿这件衣服会不会更好看?”衣店里,肖婷提着一件衣服问他。

“都差不多吧。”那十说。

肖婷生气地扭过身去。

怎么又生气了?

那十不解。

然后暗叹:女人真不好应付。

出了店,肖婷把那十拉进了一家冷饮店。

“走了这么久,我请你喝冷饮。”她说。

“来杯苹果汁!”那十对店员说。

“我要桔子汁。”肖婷说。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一边喝一边无聊地望窗外。

那十是真的无聊,肖婷则是在生气那十不主动跟她说话,所以假装无聊。

“喝完了,走吧。”没到一分钟,那十就把空杯子往前一推。

肖婷心里恨恨:真是无聊!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礼貌地向肖婷打招呼:“这位小姐您好,我看您很眼熟,想请问一下,我们是在伯爵大人的舞会上见过吗?”

肖婷一怔。

对方是一位英俊的男士,穿着样式简约大气的礼服,头发整齐,笑容好看,说话时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没见过。”那十摆手,“我们刚来这里不久,不可能有什么熟人。你认错人了。再见。”

“那真是……抱歉。”英俊的男士礼貌地一躬身,站肖婷笑笑,走开了。

“咱们走吧。”那十说。

肖婷冲他瞪眼。

“这种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那十跟她解释,“弄一套像样的衣服,打扮得油头粉面的来搭讪无知小姑娘……”

“你才是无知小姑娘!”肖婷瞪他。

那十嘿嘿一笑:“走是不走?”

“走!”肖婷气哼哼地说。

两人走在街上,肖婷赌气不跟那十说话,就这么沉默地走了一阵,那十突然停下。

“怎么了?”肖婷忍不住开口问。

那十指了指一边金店的橱窗:“这条项链很适合你。”

“真的?”肖婷看过去,见是一条漂亮的银项链。

难得你还有心,知道为我留心首饰。

她心里一阵高兴。

“可惜现在我没钱。”那十叹了口气,“等有钱了,我一定买给你。”

“我这里有钱啊。”肖婷心里一阵甜。

“那不行。”那十摇头,“那是你的钱。”

“分那么清楚干什么?”肖婷笑容甜美,拉着那十进了店,没多久,就戴着那条项链走了出来。

“确实适合,好看!”那十称赞。

那我一辈子不摘下来。

肖婷笑着心想。

突然间前边有人尖叫,两人本能地停步张望,看到前边街上有两条凶猛的大狗冲了出来,狂吠大叫,吓得路人纷纷躲避。

有个推婴儿车的女人,推着车跑,但因为比别人都跑得慢,引起了两条狗注意,两条狗狂叫着冲了过来,眼看就要追上女人,将她扑倒。

那十猛地冲了上去,一脚踢飞了离女人最近的一条狗。

另一条狗眼放凶光,竟然没被吓走,向着那十冲了过来,张口就咬。

那十一拳砸下,直接将大狗头骨击碎,大狗呜咽一声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死了。

“多……多谢!”女人惊恐中道了声谢,全身直打哆嗦。

“没事。”那十笑着摆了摆手。

远处,有巡逻的宪兵奔了过来,见两条狗都已经毙命,松了一口气,过来向那十道谢:“这位先生,多亏了您。”

“应该做的。”那十潇洒地一挥手,转身欲走。

“狗呢?狗呢?”

这时,有rén dà叫着追到这条街上,当看到两条狗都已经死掉,立时大呼小叫起来:“混账!是谁干的?”

宪兵面色阴沉走了过去,问:“先生,这是你的狗?”

那是一个中年人,秃顶戴着假发,因为疾奔,假发被风吹得倾斜在脑后,随着他的奔跑一颠一颠的,露出他前边的秃顶。

中年人瞪着宪兵,厉声质问:“你是干什么吃的?看到大人家的狗,怎么不保护起来?是谁下的毒手,敢杀了大人家的狗?”

宪兵怔怔地问:“大人?哪位大人?”

“伯爵大人!”假发男大叫,“温斯伯爵大人!”

一边说,一边整理假发,然后掀开外衣,露出衬衫上佩戴的一个金色徽章。

宪兵看到那徽章,吓得一个哆嗦,急忙立正向假发男敬礼,然后问:“伯爵大人的狗怎么会……”

“这是大人新购的猎犬。”假发男说,“运输途中笼锁开了,它们就跳下了车。明白了?这些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杀了大人的狗!?”

宪兵面色苍白,抬手指向那十。

那十站在街头,皱眉望着假发男。

假发男怒吼:“混账东西,你好大胆子!”

“你再骂一句,我打掉你一嘴牙。”那十冷冷说道。

“他敢威胁我?”假发男大怒,指着那十冲宪兵吼:“立刻逮捕他!”

“是!”宪兵急忙点头,然后拔出腰刀,气势汹汹向那十走来:“立刻跪下,放弃抵抗!”

这都什么跟什么?

那十皱眉。

第85章 白衣少女

“你刚才还说多亏了我。”那十对宪兵说。

“跪下!”宪兵厉喝。

那十冷笑:这件事情真是可笑。

推婴儿车的女人颤抖着说:“先生,我……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你走吧。”那十摆了摆手。

“可是……”女人很害怕。

她虽然也有不错的家境,但真的得罪不起伯爵大人。可眼前的男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也不能就这么离开。

“我能解决。”那十冲她一笑。

肖婷走来,轻声安慰着让女人离开,女人感激地点头,推着婴儿车快速离去。

“我让你跪下!”宪兵举刀指着那十。

周围许多人停下脚步,面带微笑开始看热闹。

“这世界上有好人。”那十说,“但遗憾的是,更多的是混蛋。”

他一脚踢飞了宪兵的刀,那刀呼啸而去,插在路旁一家店铺的门上,吓得旁边看热闹的人惊叫着躲避。

“你敢袭击宪兵!?”宪兵怒吼。

那十一脚将他也踢飞了出去,然后向着假发男走去。

“好大胆子!”假发男一脸惊恐,指着那十大叫:“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是伯爵大人的大管家!大管家!”

那十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假发男尖叫挣扎:“你敢动我一根指头,你的整个家族都会被关进监狱,处以极刑!”

肖婷有些担心,但没敢劝那十。

这时,在冷饮店里曾向她打招呼的那个男士走了过来,恭敬一礼,问:“小姐,您应该劝一劝他。”

“这件事,靠劝他可没办法解决。”肖婷摇头。

“冲突发展下去,就更没办法解决了。”男士说,“我和伯爵大人有些交情,如果您同意,我可以出面解决这事。”

“真的?”肖婷眼前一亮,急忙飘然一礼:“那么拜托您了!”

男士点头,大步走上去,在那十准备举拳痛殴假发男时,急忙阻拦:“且慢!”

“又是你啊。”那十看了他一眼。

“子爵大人!”假发男惊恐大叫,“救命!”

更远处,有巡逻的宪兵发现骚动,便向着这边跑来,见到有宪兵被dǎ dǎo,立刻抽出刀来。

男士向着宪兵们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然后对那十温和一笑:“这位先生,您杀死了伯爵的狗,打了宪兵,这都是小事。但如果您真的打伤了这位先生,事情便无法善终了。他真的是伯爵大人的大管家。”

“你想说什么?”那十问男士。

“我叫韦查理,被帝国授予子爵衔。”男士说,“我和伯爵有一些交情,只要你放开大管家,这件事我可以帮你解决。”

“我杀了伯爵的狗,打伤了宪兵,你能怎么解决?”那十问。

“不过是两条狗而已。”韦查理笑,“我会赔给伯爵大人两条更好的。”

他问假发男:“大管家,既然有了更好的狗,这件事就不必向伯爵大人汇报了,对不对?伯爵大人日理万机,我们不应该用这种小事来打扰他。”

假发男也不是饭桶,急忙点头:“没错没错。”

“至于宪兵……”韦查理笑着说,“并没有人看到是您动手打伤了他。我想只是天气太热,他中暑晕倒了而已。”

说着,向那些站在远处的宪兵摆了摆手。

宪兵们急忙收了刀,恭敬地施礼。

“这样解决,岂不是比冲突升级更好?”韦查理微笑着问。

那十冷笑着松了手,假发男直接摔在地上,揉着屁股咧嘴,但却不敢说什么。

韦查理抬手打了个响指,街边立刻有一个神情恭敬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按照这两条狗的样子准备两条更好的,交给大管家。”韦查理下令。

“是。”中年男人点头,过去拉起了假发男:“大管家,请跟我来。”

假发男恨恨地看了那十一眼,没敢说什么,揉着屁股让中年男人扶着离开了。

“真是多谢了。”肖婷走过来,向着韦查理翩然一礼。

“不客气。”韦查理说,“不知能否有幸,请两位喝一杯?”

“没时间……”那十说。

肖婷急忙拉了他衣袖一下,低声说:“人家刚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那十皱眉,没再说什么。

“应该是我们请您才对。”肖婷对韦查理说。

“不不不。”韦查理摇头,“真正的绅士,怎么能让美丽的小姐破费?请跟我来吧。”

他一躬身后,在前引路,肖婷拉着那十与他同行,一路上,韦查理谈天说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气质优雅,仪态从容,真是一派绅士风范。

但那十并不喜欢他,总觉得这家伙的优雅之下藏了点别的什么。

不经意间,他问了肖婷的名字。

“肖小姐喜欢喝什么?茶还是咖啡?”他问。

“都可以。”肖婷脸色微红地答。

于是韦查理带着两人进了一家很高档的咖啡店。老板见是他,急忙亲自过来招待,将一众人迎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又亲自为韦查理送上咖啡。

韦查理继续和肖婷谈论起那些天文地理,世间百态,肖婷应答得体,两人谈笑风生。

那十百无聊赖。

他不听两人的谈话,望向窗外,突然间一怔。

街上,有一个白衣少女正缓缓走过。

那一刻,那十感觉有什么东西撞进了自己的身体里,令自己心脏狂跳,全身如同过电了一般微微发麻。

少女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与白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的衣服样式简约,上面是白色的女式衬衫,戴着白色的手套,下面是一条白色的裙裤,配上洁白的小皮鞋,优雅大方,分外好看。

她有着天使一样的面孔,眼神明亮,眉毛细长。

她不经意地转过头,向着这边窗子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那十怔怔的眼神。

她微微一笑,冲那十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向前。

那十手捂住胸口,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是什么感觉?

突然间,他注意到街上有三个男人凑到少女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少女就跟着他们向旁边的一条小巷走去。

不对头!

那十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立刻站了起来,向外走。

“你去哪里?”肖婷觉得他很失礼,急忙问。

“去去就来。”那十飞奔而出。

他穿过长街,一头冲进小巷,然后怔住。

小巷中,三个男人已经全倒在了地上,蜷缩着身子,没有了气息。

少女回头,看到那十后一笑:“你怎么来了?”

“我……”那十心脏狂跳,说话有些艰难。

“我在对面咖啡店,看到这三个人把你带到小巷里,隐约感觉他们不是好人。”他解释,“我怕你有危险,所以……”

“没关系的。”少女摇头,“没什么危险。他们很弱。”

“都死了?”那十指着三人问。

“我不是故意的。”少女一脸无辜,“是他们太弱了。”

这时有宪兵经过,不经意往巷中望了一眼,立刻拔刀大叫:“你们做了什么?”

“快跑!”那十急忙抓住少女的手,拉着她顺着小巷飞奔而去。

少女跟着他跑,看看那十拉着自己的手,有些诧异。

那十感觉与她的手接触时,手上很是温暖,而且有像电流一样的波动,从手上不断传来,令他心跳加快。

两人很快跑远,绕了几条小巷,摆脱了宪兵。

那十这才松手,手上的那种电流一般的感觉立刻消失。

少女看着他,他也看着少女。

少女面色淡然,他的脸却有点发烧。

“没事了。”他说,“我……我该走了。”

“你是本地人?”少女问他。

“不。”那十摇头,“我家在荒芜城,我是来这里修道的。”

“你是道士?”少女惊讶,“好厉害。”

“厉害什么啊。”那十脸红,“还什么都没学到,祸倒是先惹了一堆。”

“我叫明新雨。”少女说,“你呢?”

“我叫那十。”那十说,“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的十。”

明新雨笑:“好有趣的名字。”

那十耸肩,有些无奈:“我也不知起名时我老爸老妈怎么想的。”

“你在这里,住在什么地方?”明新雨好奇地问。

“道观里。”

“我能不能去看看?”

“应该……没问题!”

“太好了!”明新雨笑着拍手,“我刚到这里,还没有住的地方,能不能住在你那里?”

那十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

还有这种好事?

他好一阵兴奋,明新雨见他呆呆地不回答,有些担忧地问:“不方便?”

“不不不!”那十连连摆手,拍着胸脯说:“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明新雨笑了。

“我们现在就去吧!”

“等等,我还有位朋友……”

带着明新雨绕了个圈子,回到了那条大街,来到了咖啡店,来到了肖婷面前。

肖婷看到那十跑出去一趟,竟然带了个白衣大美女回来,不由一怔。

韦查理看到明新雨,眼睛一亮,急忙礼貌地起身,恭敬一礼。

明新雨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咱们走吧。”那十对肖婷说。

“你跑去哪里了?这位又是谁?”肖婷问。

“她是明新雨,她是肖婷。”那十快速地为两人做了介绍,“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然后冲韦查理说:“多谢你的帮忙和招待。”

“不客气。”韦查理一笑,望向肖婷:“肖小姐,下月二十五号,我恭候您的大驾。”

“我不会失约。”肖婷急忙点头。

“走吧走吧。”那十催促。

韦查理看着明新雨,礼貌地问:“明小姐,下月二十五号,我会在家里举办一场舞会,肖小姐已经答应参加。不知您是否方便?”

“好呀。”明新雨一笑。

“这里有我家的地址。”韦查理微笑着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明新雨。

明新雨接过,小心地收好。

那十看着有点不爽。

第86章 愉快不愉快

回程路上,肖婷一直在和明新雨聊天。

“你的名字很好听。”

“你的也是。”

“你是哪里人?”

“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你一个人来的这里?”

“是啊。我想开阔一下眼界,所以就跑出来四处看看。”

“可你这样很不安全啊,你家里人一定会为你担心的。”

“没关系,我很强的。”

“有多强呢?”

“很强就是了。”

明新雨笑着说。

肖婷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半晌后语重心长起来:“世界可没有看上去那么太平,就算是在红山城里,如果出了中心区,治安一下子就会变得极糟糕。你是女生,可要小心,不能大意。”

“知道了,谢谢提醒,你人真好。”

“其实,还是应该早些回家才对。不应该让家里人担心。”

“嗯。”

那十在一旁走着,也插不上什么话。

远处,有一个穿着长风衣,戴着宽沿帽的男人站在街角,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远去。

“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自言自语。

韦查理从咖啡店里走了出来,立刻有车子开了过来接他,韦查理望着两个姑娘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抹暧昧的笑容。

风衣男望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男少女三人拦了一辆出租马车,很快回到了天一观。三人下了车往里走,守门人见那十带回了一个陌生的漂亮姑娘,一时惊讶。

依着门规,他是不能放明新雨进去的,但那十的凶威他着实惹不起,便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拉下电闸开了门。

一路向里走,回到了小区。明新雨看什么都好奇,环顾四周,问这问那,肖婷知道的就给她解释,但遗憾的是关于这里她其实知道得并不多。

那十基本上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许多院子里都有道士走出屋,扒着门缝或墙头望过来,个个都是一脸惊讶。

“这小子,怎么又带回一个美女?”

“上天太不公平了!论才华、论相貌,那十哪里及得上我?为什么这么有女人缘!?”

“别看他现在得意,用不了几天,我就让这些姑娘都成我的红颜知己!”

那十刚要推门进院,突然有一群年轻道士走了过来,走在前边的一个沉声说:“那十,站住。”

“有事?”那十望向几人。

这些道士在近处停住,看到明新雨后,都吃了一惊,心中对那十隐约羡慕,隐约嫉妒,又隐约有点恨意生出。

“风凌来找过你。”一个道士说,“你为什么避而不见?”

“避?”那十摇头,“我没有必要避着谁。只能说不凑巧。”

“你分明是怕了。”一个道士说。

“嗯。”那十认真地点头,“或许真的是怕了。你看,我都忍不住要打哆嗦了。”

说着提起双手一阵抖。

明新雨觉得他这玩笑开得挺有趣,于是笑了。

“那十,我们来是要问你一句话。”一个道士说。

“问吧。”那十点头,一脸恭敬:“诸位都是师兄,问师弟话,师弟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论如何,风凌师兄的车都是你砸的。”一个道士说,“风凌师兄或许大度,不会要你赔偿,但你一定要向他道歉。”

“为什么?”那十问。

“风凌师兄是天一观道士中的第一人。”那道士说,“这个第一,指的并不仅是战力,也有道行。他是修道天才,将来一定会成为道门中的大人物,而你的所做所为,为他的名誉抹了黑。这不仅影响到了他的名誉,也影响了整个天一观中所有道士的名誉。”

“请恕我听不懂这道理。”那十一脸遗憾地摇头。

“你为什么砸别人的车呢?”明新雨问。

“因为他把车停在了我的院门口,堵住了我的门。”那十答。“所以我只好踹碎了他的车玻璃,松开手制动把车推开。”

“合情合理。”明新雨点头。

“是吧?”那十笑了。

“合什么情合什么理!”一个道士气愤地说,“他应该去找常务处或执法处,让他们帮着找车主挪车……”

“可是……”明新雨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那人用车子堵住别人家门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他犯的错,要别人牺牲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来承受结果呢?这道理不对。”

“我不和女人争。”那道士说,“那十,你说到底也不打算道歉对不对?哪怕只是道歉,而不用你赔偿?”

“你们如果能把道理说清楚,让我觉得我真有错,我当然会道歉。”那十一脸无奈地一摊手,“现在我并没有错,又要道什么歉呢?”

“好!”那道士阴沉着脸,点了点头,突然摆开架势:“那十,我要向你挑战!”

“啥?”那十假装不懂。

“就是说,我们打算教训你。”一个道士说,“让你懂一懂规矩。”

“哦,打架呀!”那十笑了。

他缓步走向前去,点了点头:“既然说到最后,也不过是老人欺负新人的旧把戏,之前又何苦说那些说不清的道理?”

“你一个打他们这么多人?”明新雨问。

“人多并没有什么了不起。”那十说。“人多时胆子才壮的家伙,都是懦弱的废物。”

“是呢。”明新雨笑。

“你才是废物!”摆好架势的道士厉喝一声,箭步向前。

那十瞬间听到了烧开水的声音。

他微微一怔。

怎么,这家伙是三阶改造人?

不会所有这些家伙都是吧?

他面色阴沉,突然如风向前。

内力在足底爆发,化作巨大的推动力,让他一掠向前,瞬间就到了道士的内围。

道士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十就到了近处,一时惊恐间胡乱打出一拳,被那十轻易闪过。

那十肩膀在道士胸口一撞,道士身子一顿,另一只手挥拳打来。那十一俯身躲过,起身的瞬间一拳上扬,直接打在道士的下巴上,道士身子转了个圈,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地。

那十松了一口气。

道士虽然是三阶,力量很是强大,但格斗经验却太差劲,比起天秋来都差了十万八千里远,更不用说和那十比。

“我来领教!”又一个道士厉喝一声,摆开架势向那十攻来,烧开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十盯住对方的拳头,身形一晃,引对方向自己出拳。

道士的格斗经验实在太差,根本没看出这是诱招,当即就是一拳。这时那十却又一晃,轻易地避开了这虽然威力十足,但路线却早在他意料之中的一拳。

拳头虽击空,却还是在空中引起了一声bào po之响。

那十右手抬手压住对方的左肩膀,左手反勾压住对方的右肩膀,双臂合力将对方的身子压下,同时右膝猛地提起,一记膝击直接撞在对方胃部。

道士张口干呕出声,一时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那十再两记膝撞,撞得道士完全失去了力量,才一把将他推开。

道士摔倒在地,捂着胃干呕,爬不起来。

其余道士面色阴沉,一个道士叫道:“我来领教!”

说着一步向前,一脚猛踢。

他的蒸汽炉显然在腿里,这一腿踢来,又快又猛。

那十急忙后退,假装惊慌躲避,这道士便来了劲,不断地用那条腿横扫直踢,将那十逼得连连后退。

其他道士根本没能看出那十是佯装不敌,一时来了精神,大呼小叫:“踢死他!”

道士越踢越兴奋,突然间腾空而起,厉喝声中旋身一脚横扫。

那十微微一笑,突然错步绕到道士身侧,在道士后腰上推了一把。

道士身子在空中,被这一推,立时向前,这一脚横扫就直接扫在了墙上,哗啦一声踢破了半面墙,自己也因为腿被墙壁一绊,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那十一脚踢在他头侧,道士直接昏死过去。

那十转头,冲破墙里面院子中正看热闹的两个道士一笑,指着晕在地上的道士说:“墙是他踢坏的,与我无关。别让我赔。”

他先前一直退,故意引着那道士追着自己踢,一路来到邻居的院墙前,就是等这家伙发威时,可以帮着搞点破坏。

那十背着手,晃悠着走回自家院门前,打量剩下的几个道士,问:“这回是谁来让我领教,教我规矩?”

几个道士互相对视,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最后有一rén dà叫:“一起上,收拾他!教他规矩不秘讲规矩!”

几个道士觉得这话说得真有道理,立时一起向着那十扑来。

但不等那十动手,身边一道风动,一道白影掠了过来,一脚就将一个道士踢得飞了出去。

“以多欺少已经是算不要脸,想教别人规矩自己却不讲规矩,就更不要脸了。”明新雨缓缓收腿,皱眉摇头。

“小姑娘,这事和你无关!”

“你不要趟这混水!”

道士们大叫。

“你们欺负我的朋友,怎么能说和我无关?”明新雨摇头。

那十笑了:“原来你真的很强。”

“当然。”明新雨自信地一笑,“是真的很强!”

说着,主动向着道士们冲去。

“等我!”那十叫了一声,也冲了过去。

一时间,乒乓之声大作,几个道士各自飞向不同的地方,摔成一地狼籍。

那十与明新雨背对背而立,慢慢收起架势,回头互望,开心一笑。

“合作愉快!”两人击掌。

肖婷气哼哼地看着这一幕,心里一点也不愉快。

“外面怎么这么热闹?”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那十家院子里响起。

那十横眉瞪眼。

第87章 海鲜宴

那十家里除了女人,还是女人。

区别只是大女人和小女人。

怎么可能有男人?

那十箭步过去推开门,然后看到一个年轻的道士站在院子里,正好奇地往外看。

那九跟在他后面走了出来,见到那十,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是我哥回来了!”

“这是你哥?”年轻道士问。

那九点头,向着那十招手:“哥,过来,给你介绍个朋友。”

那十疑惑地打量道士,然后招呼明新雨进来。

肖婷抢先进了院门,那九发现她脸色不大好看,有些疑惑。

等明新雨走了进来,那九不由吃了一惊,上下打量,心里称赞:真好看!

“哥你又往家里领美女了?”那九问。

“又”?

年轻的道士一怔。

那十瞪了她一眼:“这位是明新雨,会在这里住上一阵子。这位是我妹妹那九。”

明新雨点头,笑着向那九招手。

那九也招了招手,问:“哥,这个美女姐姐你又是从哪里捡回来的?”

“别乱说话。”那十皱眉。

“从大街上捡回来的。”明新雨笑。

那九觉得这个小姐姐很亲切和蔼,心里喜欢,也跟着笑。

“这是谁?”那十指着年轻道士问那九。

“他是凌风。”那九说,“我请他过来作客的。”

风凌冲那十一笑。

“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那十有点疑惑。

凌风?

风凌?

汽车?

那十打量风凌。

“凌风是我的道号。”风凌说,“我的本名叫作风凌。”

“吓!”那九吓了一大跳。

天秋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风凌,虎视眈眈。

芝芝趴在窗户前望着外面,一脸好奇。

肖婷吓了一跳,隐约感觉到事情要不妙。

“你就是风凌?”那十指了指门口问:“那辆车的主人?”

风凌点头:“但车并不是我开过来的。”

“那么你来我家是想干什么?”那十问。

“道个歉吧。”风凌想了想后说。

那十笑了:“走,屋里坐。”

一众人呼呼啦啦进了屋,别的院子里,道士们惊愕地偷偷张望,个个一脸疑惑。

“怎么没打起来?”

“我怎么听到风凌师兄在向那十道歉?”

“不可能,绝不可能!一定是你听错了。”

屋子里,一群人坐了下来,风凌看着这一屋子的大小美女,又看看那十,隐约羡慕。

“事情是这样……”那十解释,“当时我们刚来,忙了一天,也没人告诉我们可以到哪里吃饭,我们饿急了想开车出观吃饭时,却发现门被一辆车给堵死了,所以……”

“可以理解。”风凌的笑容如初春的阳光,很是温暖可亲。“换成我,也许砸的不止是玻璃。”

那十笑了:“没想到你这么通情达理。我原以为你是郭皓那群家伙是一伙人。”

风凌面色一红,但大家自然不知道他脸红的原因。

如果不是听到了那动听的声音,见到了小姑娘那张令他心动如擂鼓的脸,只怕他现在早已经和那十交上手了。

他脸这一红,让大家对他情不自禁地多了几分好感。

“没事没事。”那九急忙说,“这件事我们早不介意了。是不是,哥?”

“看来他们是想玩借刀杀人。”那十说,“我最讨厌这种人。看我不爽就自己过来,自己没胆子,却硬把别人牵连进来,不但没种,而且没品。风凌师兄可得跟这种人划清界线,否则将来会吃大亏。”

“都是同门,也不能计较太多。”风凌说。

“你这么想不对。”那十摇头。“同门不代表就是同类。这么大个道观,里面有多少人?良莠不齐是肯定的。你不能因为都是同门,就一视同仁,这其实是对好人的不尊重。”

风凌忍不住细想,缓缓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对吧?”那十乐了,“我小时候听我爸说过,所谓好人,不是所有人都说他好,而是好人说他好,坏人说他坏。所有人都说他好的家伙,是圆滑,是老好人,见谁都好好好,对谁都和和气气,不辨善恶好坏,这是没立场,分不清好歹。”

风凌动容,再细细思量,然后重重点头:“极有道理!”

“人心这东西啊,诡诈得很。”那十说,“有时就算对方平时是好人,突然与你有了大的利益冲突,瞬间也就变成敌人了……”

说到这里,他不由想起了老酒鬼,于是叹息一声:“其实这个好坏,似乎也说不大清楚……”

“不。”风凌摇头,“你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他起身,向着那十郑重地拱手一礼:“风凌今日得师弟教诲,感激不尽。”

“这就言重了。”那十急忙摆手。

“不算言重啊。”明新雨忍不住说,“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本来就是很了不起的道理。”

“胡说而已……”那十因为得了她的夸奖,羞涩地得意着。

芝芝瞪大眼睛看着那十,又转头看看明新雨,似乎是隐约地看出了点什么来。

“为表歉意,我作东,请大家吃点东西吧。”风凌真诚地说。

“好啊!”那九拍掌。

凡是不用自己花钱的事,她都乐于掺合。

一共七个人,一辆车当然挤不下,于是风凌又叫人开来了一辆车。

这辆并不是先前那一辆,比那一辆看起来更加漂亮,造型也别致,看起来比那一辆更为昂贵,看得那九双眼放光。

“这辆车,怕也得**百万帝元吧?”她问。

“差不多那样而已。”风凌有些羞涩地答。

“差不多是差多少呢?”那九问。

肖婷忍不住说:“差了将近一倍多的价钱吧。”

“吓!”那九吓了一跳,眼睛大放光芒。

“我要坐这车!”她一下钻了进去。

不就是将近两千万的车吗?

天秋很是不屑一顾。

然后也钻了进去。

哼,倒要试试看与几百万的车有什么不同!

那十眉头大皱,冲着那九问:“你上这辆车,谁开咱们的车?”

“不要紧。”风凌急忙说,“我还有车,再让人开来一辆就好。”

“你的车可真多呀!”那九一脸兴奋地感叹。

“见钱眼开,见财起意……”那十小声嘀咕着。

没多久,又一辆车开了过来,明显没有这辆精致漂亮,但与先前那十砸过的那辆相差不多。

那十进了后一辆,明新雨也跟了进去,肖婷见两人一起坐在后排,就也要过去凑热闹,不想被芝芝抢了先机,只能不甘心地坐到了前边。

风凌本想和那九一起坐在后面,但见天秋早坐了进去,他不好意思再到后排,于是也坐在前排。

两辆车在所有小区居民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驶离小区。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会是约到道观外面开打吧?”

“扯什么淡!你看他们有说有笑的,怎么好像……好像化敌为友了?”

“这事……匪夷所思!”

在道观门前,风凌很礼貌地让守门人检查出入证,守门人过来,一见后排坐的那九,就吓得急忙摆手,看也不看就拉了电闸将两辆车放行。

车子开进了红山城中心区,停在一家华丽的大酒店前。有门童过来帮忙停车,又有门迎过来引着诸人进入酒店。

那九还从没来过这么高级的大酒店,一时看什么都新奇,问这问那,风凌就耐心地解释。

那十捂着脸,觉得这小丫头实在是太给老那家丢人了。

在酒店一间极华丽的包间内,风凌点起了海鲜大宴。

红山城是内地城市,离海不知有几个十万八千里,对于海鲜,这里的普通人向来只闻其名,不知其形。这里尚如此,更不用说荒芜城出身的小兄妹了。

看着菜单上那惊人的价格,就连肖婷也不由吐舌头。

风凌点起菜来却行云流水,丝毫不把这些昂贵的食物当一回事。

不多时,一大桌海鲜摆满,锅盖大的螃蟹,红通通的龙虾,各种那十听都没听说过的海物……

真让大家开足了眼。

风凌边聊边吃,那九边吃边聊,都很有事情可做。

那十也不客气,但面对那些带壳的带刺的东西,一时不知怎么下嘴。

天秋瞪大了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抢了大个的到自己盘里再说。

明新雨见那十面有些手足无措,就手把手地教他。这让肖婷心里吃了一惊,终于明白这位明姑娘的出身恐怕比自己要惊人得多,弄不好和风凌都不相上下,不由有点心虚,生出点自惭形秽的不自信。

席间,风凌谈笑风生,但多时只是面对那九。

天秋边吃边暗笑。

傻那十!

你砸人家一块车玻璃,将来怕是得用亲妹子来赔喽!

道观之中,大殿之内。

青玉子一脸气急败坏地走了进来,重重哼了一声。

“又怎么了?”观主睁眼问。

“这个风凌!”青玉子暴叫,“简直要气死我了!我跟他说得明明白白,让他出面对付那十,他可好,架没打,倒请那十吃起大餐来了!”

观主一时愕然。

“这个……倒真是出人意料。”他轻声自语。

“师兄,现在怎么办?”青玉子有些发愁,“咱们总不能让道长们出面打压那十吧?”

观主垂首,陷入沉思,半晌后说:“咱们跟那边,不是还有一场争斗吗?”

“那边?哪边?”

“魔法工会。”

“夺标赛?”青玉子问。

观主缓缓点头:“让他去,让他知难而退。”

“明白了。”青玉子面露喜色,“这回一定让观复子吃一个大亏,还有苦说不出!”

第88章 望气术

天一观中的日子,很是好过。

之前的冲突之后,一切归于平静。风凌不但没有成为那十的死对头,反而成了好朋友,没事就往那十的院子里跑,看得诸道士们目瞪口呆。

道士中的第一和那十交情这么好,别人哪里还敢来招惹那十,于是,就真的平静了下来。

那十当然不会主动去惹别人生事,每天白天到孤云道人那里学习道家理论基础,闲来就练气练功。

不知不觉,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在孤云道人悉心教导之下,那十记住了一大堆道家的理论,什么天地像个大风箱,什么实为体虚为用,什么金玉满堂莫能守之,什么为天下谿……

他听得脑袋疼,又不得不去记,最后自己总结出一句话,那就是:道家理论认为虚的才是有用的,实的只是表,虚的才是里,务虚比务实强,无为比有为强。

所以得清静着,所以得无为着。

这都啥跟啥?

半点搞不懂有什么用。

啥时候能传授点实在的东西呢?

那十很是犯愁。

这天,许是孤云道人见他总学理论,天天听得昏昏欲睡,怕他对修道的兴趣越来越小,于是终于肯传他道术了。

咳嗽一声,孤云道人说:“今日理论就学到这里,为师先传你一门道术……”

“道术!?”那十立时双眼放光,坐得笔直。“师父您说,我一定用心学习!”

“此术明为望气。”孤云道人说。

望气?

听起来有些高大上啊。

那十聚精会神。

“古代先贤认为,天地之间,无处不存在着一种力量,名为气。它虽看不见摸不着,但却真实存在,为天地间最强之力。”孤云道人说。

“嗯嗯嗯。”那十深以为然。

见弟子对此竟然没有任何疑问,孤云道人反而心里不踏实,忍不住问:“你可相信?”

“当然信!”那十点头。

“若不信,可提出疑问。”孤云道人说。

“不不不。”那十摇头,“我完全相信这种说法——古代先贤哪里能骗我?”

孤云道rén dà喜,只觉那十真是修道大才,天生的道门之子。

“好好好!”他连连点头,“那你细听为师讲解——气为天地最大之力,遍布世间各处,万物皆可得之。你看有一个词名叫气运,指的就是气盛之地运必强,气弱之地运必弱,换在人的身上,也是如此。身居气盛之地,自然便能得无穷好处,身居气弱之地,便有种种灾祸降下。”

“还有这一说?”那十一时惊讶。

武道总述里讲气,只讲如何得之,如何用之,却不似道家一样,将气与运势联系在一起。

“自然。”孤云道人点头,“我道家专有法门,用来望气,如此便能择善地而居,避开大祸小灾。小到一家居所选址,大到国家建筑择位,哪里不需要我道家道士来定方位?”

“厉害!”那十感叹。“可见咱们道家的本事,才是世间最了不得的,比那什么魔法工会可强了太多。师父,这气除了用来望,还能用来干什么?”

孤云道人心中高兴。

他教了那十半个月,半个月里,那十哪里曾表现得如此专心过?

“还可用来识人。”孤云道人说,“有些人身具道根,气便强盛,气运便也好。久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自己的气运也会变好;有些人资质平平,气便弱,气运便也弱,久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虽不至于有什么灾祸,但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那十一时恍然。

怪不得观复子师徒说我有什么道根。

狗屁道根,不就是我练气有成,他们有望气的本事,看到了我身上的气吗?

心中又一惊:可得好好学学这望气的道术,知道这些道士怎么能看穿我的能耐,才能知道如何避免被他们看穿。

于是忙问:“师父,这道术好学吗?”

孤云道人摇头:“哪里容易?似为师这般,也只是初窥门径,能知晓大吉之地与大凶之地,这中间的气势分别,便看不大出来。要到了道尊之境,才能分辨清楚,而到了真人之境,才能大略看出人身之气。”

那十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帝国一共就四大真人,我小心避着他们就好。

孤云道人又说:“你初习此术,万不可心急冒进,欲速则不达,要一点点耐心修习,如此,一两年间或就会有小成,能初步感应到天地之气……”

那十听得傻眼:一两年才小成?

望个气就得练这么久?

不过再反过来一想,又觉得安慰:越是难练,越是不容易练成,掌握的人就越少,我就越安全,不怕随便走到哪里都能被人一眼看穿深浅。这是好事。

孤云道人肃容,开始讲授此术的口诀。

这口诀字面意思倒是浅显,什么百川入海总向东,什么五心朝天意如龙的,跟顺口溜似的。但组合在一起,意思却让人觉得复杂难明。

光是口诀,就有上千字,背得那十嘴歪眼斜,却连前边第一段也没能记住。

孤云道人不由叹息:人无全才,他修道虽是天才,但记性却是太差。算了,我直接给他解释意思,口诀什么的,慢慢总会记住的。

他让那十停下,然后开始详解此术的行gong fǎ门。

那十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孤云道人只以为是道术之精深博大令少年震撼,却不知道少年是因为对这行gong fǎ门太过了解,所以才惊讶。

什么引地龙顺下渊升腾而至九霄,不就是导丹田之气到胸口?

什么龙游天地四极,复归于东海渊底,不就是丹田气传导四肢再回归丹田?

这不就是运气的法门吗?

他心中惊讶。

怎么,难道说道家也有开经络练内气的本事?

武道总述中记载的,并不是只我一人知晓的秘密,道家人也早就会了?

不可能!

他想想和自己交过手的那些道士,一个个只是依靠钢铁四肢之力而已,哪里有半个懂得内力?

但这……

他反复思索,最终认为,道家的道术既然与气有关,那么修炼之法自然与武道总述中记载的练气之法相似,甚至是一模一样。

只是经过漫长的岁月,恐怕古代之法已经失传,道家现在所修行的,也许只是练气之法中最粗浅的部分,道士其实和普通人一样,并不能将天地之气化成自身之气,所以其修炼之法,与武道总述中记载的练气法完全无法相比。

但他也不敢确定。他毕竟没与道长,甚至是道尊、真人动过手,不知他们凭的到底是改造之力,还是天地之气。

且先认真地把本事学到手再说。

他不再多想,只是认真地按着孤云道人所授的方法运转内气,不到半个小时,便感觉自己的感官似乎生出了什么变化。

他愕然抬头,望向孤云道人。

只见孤云道人身上,有一层浅浅的气流在轻微浮动,但极为微弱,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孤云道人看到他的眼神,微微一怔,问:“你看到什么了?”

然后检查自己的身上。

“没……没什么……”那十摇头,心说:你说一两年才能有小成,那我这算怎么回事?又应不应该告诉你?

此时,他又生出一种特殊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不是视听嗅触味中的任何一种感觉,仿佛超越了五感,是为第六种感官。

他情不自禁地望向了窗外。

天一观外的天地,平静无比。

天一观内的天地,却隐约有些不平静。

先前他当然也能感应到这里的天地之气,但并没觉得这里与外界的气有什么不同。可此时,这第六三种感官却让他对天一观中的气生出了不同的感应。

他突然隐约觉得这里的气远胜于外面的气,而这里天地之气最盛的地方,就是中央处的观主楼。

那里仿佛是天一观中天地之气的核心、心脏、首脑。

他更是直接用眼睛看到,那楼外层也一层气流,若隐若现,在缓缓流动。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确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觉。

“你怎么了?”孤云道人看着那十,心中大震。

因为少年的模样,让他想起了第一次练成望气术时的自己。

不可能!

他心中惊骇不已:这孩子就算再有天才,再具道根,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学会望气术啊!

要知我道门最厉害的天才,也是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初得望气之法,他……他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看着那十,忍不住颤声问:“那十,你……你可是看到了些什么?”

那十心头一动。

财不可外露,否则必遭贼。

本事也不能轻易外露,道理同上。

技惊四座,令人瞩目,这自然是好事,但好事的背后跟着的必是坏事。道家理论里不是讲了吗?你金玉满堂,自遗其祸,惹别人惦记,是早晚要收拾掉你的。

他眼睛一转,急忙摇头,真诚地说:“不是,是弟子突然想起一事,心里一时警觉。师父,要不您帮我解一解?”

孤云道人心中疑惑,问:“什么事?”

“您说,我砸了风凌师兄的车,他不但不记恨我,还跟我成了朋友。”那十一脸疑惑地说,“师父您说,他会不会是另有所图,心里憋着什么大坏要阴我啊?”

原来是因为想到了这种事。孤云道人长出一口气,笑道:“学习本事的时候少胡思乱想!风凌这孩子和郭皓那些人可不同,人家是真正的大贵族出身,从小受的教育便极好,哪里会和你这种小子一般见识?”

“原来是这样啊!”那十恍然大悟,嘀咕着:“我还以为他是个危险人物呢。”

“不要乱想,好好练习吧。”孤云道人说。

那十点头,假模假样地练了起来。

但他实际已然练会了此术,差的就是道行深浅,这时再假装修炼,实在是辛苦,于是一会儿就再坐不住,忍不住皱眉说:“师父,我练累了,休息一下成不成?”

孤云道rén dà怒:“不成!教你道理你嫌无聊,为师这才教你道术,可你练不片刻又坚持不住,如此懒惰,将来能有什么大出息!?”

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却不知这块顽铁,早已是百炼精钢。

第89章 不满

从孤云道人那里回来,那十忍不住东望望,西望望。

运转望气术,眼中的世界立刻与先前大不一样,只见天一观中到处都有那种浅浅的、若隐若现的气流在流动着,仿佛自己身在水中,可以看到水流,真是奇妙无比。

感应中,这里的天地之气分布也不均匀,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

他回到小区,仔细看仔细感应,发现小区这边的气强过周边的许多地方。

他想了想,觉得道家既然擅长望气,建观之时,自然也是望了又望的。小区是给有来头的道士准备的,能住在这里的不是贵族子弟,就是大富翁后代,所以一定是故意选了一处气盛之地。

不公平啊!

他摇头感叹。

他抬手仔细看手掌,然后运功,立刻看到手上浮起一层层的气流,胜出别人不知多少倍,立时吓了一跳。

估计当时无涯子就是看到了我身上这些气吧?

怎么隐藏呢?

他站在小区门口,看着自己的手掌发呆,陷入沉思。

有一群道士过来,见他木头人似的立在那里,都吃了一惊。

“这什么意思?挡着门不让走?”

“故意找茬吧?”

“别理这茬,咱们别穿小区走了,绕过去吧。”

“对对对,咱们可招惹不起他。”

“不过……这家伙也太蛮横了吧?这大道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绕路的话得多走半个小时,从旁边过,小心别碰他不就好了?”

有道士谨慎,屏着呼吸过来,小心地从旁边走,结果还是撞了那十肩膀一下。

那十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这道士,吓得这道士一缩头,再回头看着一群道士在自己身后,知道是自己出神挡了门,一笑:“哟,不好意思。”

一边说,一边闪到了一旁。

一众道士没想到那十这么好说话,有些惊讶。

撞他的那个道士也十分惊讶,看着那十,试探着说:“不……不好意思的事,今后就少干些比较好。你挡着门,大家进出都不方便,这很不好。”

那十没理他,只是站在门边继续观察自己的手掌,暗里运功,想办法让自己行气之时,身外的气息能收敛回体内,不要外溢。

那道士见那十不出声,似是怕了自己,心中不由得意起来。

什么没人敢惹的混世魔王?

什么连风凌师兄也只能讨好的大人物?

狗屁!

那道士斜眼看着那十,重重哼了一声,说:“下次抽风,到一边抽去,不要挡着门。听到了?”

那十正琢磨到关键处,没听到他说什么。

别的道士看着这道士,只觉得佩服,再看那十,又觉得很窝囊,不像传说里那么不好惹。

这一群道士都不是小区居民,只是想穿小区走近路,才会来此。他们只听过那十的凶威,却都没见过那十动手,此时见那十这么窝囊,一时都觉得传言恐怕是夸大其词了。

那个道士越发得意,见那十不答,只以为那十是怕了,于是放高声音又问了一句:“听没听清!?”

那十正想到关键处,突然被他高声打断,皱眉抬头,问:“你鬼叫什么?”

“我问你听没听清!”道士厉声说。

“听清什么?”

“下次抽风到一边抽去,不要挡着门!”

“你给我听好了。”那十认真地说,“我站在门前发呆挡了大家的路,这是我不对,所以我愿意向你们道歉。但你得理不饶人,无非是想借着压我来抬高你自己,这就不对了。咱们道家理论说的好啊!要清静无为,要致虚极守静笃,要不争。你看你,哪里清静了?哪里无为了?哪里虚哪里静,哪里不争了?”

道士们一时愕然,没想到这个打伤了那么多同门的家伙,竟然是个好讲道理的人。

“有意思!”见他还不动手,只是讲理,那个道士来了劲:“我就不虚就不静了,你怎么样?”

“你别拿无聊当有趣。”那十说。

“就当了,你怎么样?”道士厉声问。

那十一脚把他踢得飞了起来,直摔进旁边一座院里,然后问其他人;“你们说他是不是活该?”

一群道士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这才知道传言都是真的,连连点头:“活该,真是活该!”

“众望所归啊。”那十呵呵一笑,继续低头看手掌。

道士们吓得不敢出声,转身快步离开,连捷径也不敢走了。

旁边院里走出两个道士,皱眉看着逞大字型摔进院里,已然昏死过去的那个家伙,面色阴沉。

“这个那十,太嚣张了!”一个低声说。

“不就是能打吗?”别一个低声说,“咱们打不过他,但可以在别的地方收拾他!”

“对。道士靠的终是道术,而不是蛮力。师兄,咱们得找个机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

这时那十有一个难题想不通,情不自禁地抬头。

两个道士只以为他是听到了什么望过来,吓得急忙躲进了屋里。

那十摇了摇头,看着手掌缓步走远。

两个道士长出一口气。

“这气焰,太嚣张了!”

“哪见过这么嚣张的新人?无法无天,真是无法无天!”

两人在屋里嘀咕。

道观中,明新雨迈着欢快的步子,正走在楼群中。

“这位师妹请停步。”一个年轻的道士出现,挡住了她的去路。

“观中的规矩,师妹应该知晓。”年轻道士说,“除在自宅中外,不论乾道坤道,都应着道服才是。”

明新雨看着道士,微微一笑:“我记得你。那天我和那十一起打架的时候,你就在远处一个院子里看我。所以你早知道我不是这里的坤道。你拦住我只是想要搭讪,但又想不到别的名目,就假装不认识我,对吧?”

道士被她说得脸色通红,心中惊讶:当时我离得那么远,也没见她往我这边张望,怎么能记得我?

“这位小姐……”他红着脸说,“不知你怎么称呼?和那十是什么关系?”

“我叫明新雨。”明新雨一笑,“和那十刚刚认识,但觉得他很不错。所以,我们是朋友。”

道士急忙说:“我叫洪岳。”

“你好。”明新雨点头。

“明小姐住进了观里,是因为那十?”洪岳问。

明新雨想了想说:“我对这里的道术很好奇,所以想多了解一下。”

洪岳急忙说:“我在天一观里修道已经五年了,比起那十,对道家的理论和术法都更了解。明小姐愿不愿意听我说说?”

“好呀。”明新雨点头,来了兴趣。

洪岳很是高兴:“咱们不如到林里去说吧。”

两人一路向前,洪岳边走边说,无非是那些虚了静了无为了小国寡民老死不相往来……

明新雨听了一会,摇了摇头:“这些听起来有道理,但实际并没有什么大用处。如果是用来寻求个人的心灵宁静倒是不错,但用来治理国家,并不好。可这些道理中处处又提到治国治民,想让统治者按这道理管理国家,这就有问题了。”

洪岳急忙点头:“是是是。没想到明小姐对这个还有研究。”

明新雨微微皱眉:“你是道十,这些理论是你道家的基础,我一个外人质疑他,你应该反驳我才对吧?”

“这个……”洪岳面色一时大红。

“算了。能不能说说具体的东西,比如道术?”明新雨问。

“好啊!”洪岳急忙点头,“我道家之术,天下无双,其实远非魔法可比。魔法只是小道,世界上愚者太多,眼前看得见的就当成是了不得的,其实不对。比如我道家有一门道术,名为望气术,可以望见天地间的气,但它的成效是长期的,养眼于将来甚至一生。气这个东西啊……”

他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明新雨听得入神,不住点头。

不远处有秋千,那九正坐在上面荡啊荡的,一边荡一边说,风凌则守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听着。

“然后我哥就一路打啊打的,把那些坏人都打跑了。”那九说着那十的光荣事迹,说得正来劲,却突然发现洪岳和明新雨。

她一时惊讶,然后皱眉。

风凌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两人。

“那人是谁?”那九指着洪岳问风凌。

“是洪岳师弟。”风凌说。“道号浮云,在观里已经修道……”

“他跟你比怎么样?”那九问。

“这个……不好说吧。”风凌说。

“打得过你吗?”那九问。

“肯定打不过。”风凌实话实说。

“那道术呢?”那九问,“也比不过你吧?”

“他学道的时间还短。”风凌说。

那九皱眉,望向那两个人,心里不高兴。

“怎么了?”风凌问。

“她是我哥的人啊!”那九嘀咕着,“怎么能跟别人有说有笑聊得这么火热?那人要真是有本事的,我也不说什么了,可处处都不如你,那肯定更比不过我哥,她长没长眼?什么人都搭理?这不给我哥戴帽子呢吗?”

“这……”风凌有些尴尬,“她不只是那十师弟的朋友吗?自然可以跟别人……”

“你家里收留过这样的朋友吗?”那九扭头问他。

“当然没有。”风凌急忙摇头。

“对吧?”那九说,“再好的异性朋友,也不会直接住到你家里来吧?那但凡是住了进来的,就一定……是那个。”

她小声说。

一边说,一边两手握拳,竖起大拇指,相对着了勾了勾。

“这是什么意思?”风凌不懂这手势。

“笨蛋。”那九笑,“就是那个呀!”

“哪个?”

“那个。”

风凌还是不懂。

那九向他招了招手,风凌急忙凑过来,然后那九在他耳边轻声说:“就是相好呀!”

风凌脸色一红,不知是因为这阵耳边风,还是因为这暧昧的名词。

“可是……”他忍不住说,“肖婷小姐,天秋小姐,都不是你们的亲人,不也……”

“天秋不同,她是女仆。”那九说,“但小婷姐跟我哥就是这个呀。”

风凌望向明新雨,觉得那十既然已经有了女朋友,还往家里带这么漂亮的姑娘,确实是有点儿……

但怕是误会吧?

再一想,还是那九说的有道理:不是这种关系,哪个姑娘会随便住到异性的家里来?

好乱。

“不成。”那九跳下秋千,向着两人跑过去。

“你去干什么?”风凌急忙追过来。

“不能让别人抢我哥的女人!”那九一本正经地说。

第90章 大道之争

洪岳正在滔滔不绝,突然见到那九和风凌走过来,立刻闭嘴。

他自然不是怕那九,而是不敢在风凌这天一观道士第一人面前卖弄。

他急忙依门规拱手见礼:“见过风凌师兄。”

风凌点头一笑。

“你也在这里呀。”明新雨冲那九笑笑。

那九板着个脸,不理她,问洪岳:“这个道士,你在干什么?”

“在和明小姐说道术。”洪岳说。

“凭你?”那九哼了一声,“我问你,你在天一观道士里,道术能排第几号?”

洪岳看看风凌,不敢自夸,说:“反正……远比不上风凌师兄就是了。”

“那你还敢卖弄?”那九瞪眼。

明新雨这时来了兴趣,冲风凌说:“你虽然常过来,但谈天说地,却从不说道家事,他不说我还忘了,其实你才是天一观道士中最厉害的那个。”

“谈不上。”风凌谦虚,“只是略有一些心得而已。”

洪岳急忙说:“风凌师兄谦虚了,其实我们大家都说他有道尊之质,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为真人呢!”

“能否跟我聊聊道术?”明新雨问。

“可以。”风凌点头。

“我们方才说到了望气术。”洪岳急忙说。

“其实道术只是道家的小道。”风凌说,“真正的大道是修心之道,是境界,是……”

明新雨摇头:“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风凌摇头:“不入大道,只走小道,就容易误入歧途。明小姐不问道家事也就算了,但既然问起,我当然要给你讲清楚道家的大道。大道通,则小道畅。”

明新雨又摇头:“大道小道,不过是你们的叫法。你们所说的无为而治,所说的清静,所说的甘愿为天下谿,只能用在个人心境修炼上,用在治世大事上,并没有什么用处……”

不等明新雨说完,风凌已经摇头打断:“明小姐这就错了。道家讲无为而治,并非彻底无为,而是不胡乱折腾。比如一国之主,如果今天想攻打天南,明天想取下海北,人民必然要跟着流离失所,为战祸所困……”

明新雨又摇头打断了他:“我并不是否定你们道家的全部理论,只是有些理论,只能停留在理论层面,却无法应用于实际。谁都知道治国不能折腾,但你们道家只是空口这么说,却没给出一个具体的办法来,这就是纸上谈兵……”

不及她说完,风凌又摇头打断了她:“道家并无权力欲,也并不想统治一国,但却不愿见民众被君主的胡来扰乱了生活,所以才发警醒之言……”

“警醒之言谁都会发,但警告之后呢?如果没有合理的建议,这警告又有何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明小姐蒙眼行于悬崖之侧,一步不慎,便有粉身碎骨之忧,我发声警告,令小姐止步,难道不是大德?”

“就用你的比喻——我行到悬崖边缘,你道家却只是站在那里喊:小心,别乱动,否则会掉下悬崖!这有何用处?我也知道自己身处悬崖边缘,苦恼的是看不见悬崖边缘在何位置,便不知应该如何移步,你不告诉我怎么移步,不教我摘下蒙眼布,只是警告说危险,就敢以大德自居,不觉得惭愧?”

“谬论!”

两人唇枪舌剑,杀在一处,虽然脸上都是春风化雨般的笑容,但眼里雷霆电光却此起彼伏。

那九惊讶地看着两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至于洪岳,完全呆在那里,一句话也插不上。

小院门口,那十一脸凝重,盯着自己的手掌。

突然间院门打开,天秋正要往外走,突然见他站在门口,吓了一跳,手捂着胸口惊呼:“我的天!你要吓死谁是怎么着?”

那十也被她吓了一跳,思路一时中断,有些生气:“我还被你吓了一跳呢!”

天秋拍着胸口说:“要吃饭了,一个个都不回来,肖婷让我去找那九和明新雨。你一起去还是怎么着?”

“不去。”那十摇头,“刚学了一个道术,我得好好琢磨怎么使用。”

天秋立时双眼放光,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柔声说:“那十少爷,您学得这么辛苦,不如我帮您按摩按摩如何?”

那十盯着她,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你是奸还是盗?”

“那要看少爷您想要什么了……”天秋眼含秋波。

“没兴趣。”那十与她擦身而过,进了院。

天秋回头,满眼怒火:当老娘的万种风情是大白菜吗?

就算是大白菜,猪也知道来拱一拱,你呢?

猪都不如!

要不是老娘想着骗学点道术,会在这里给你当使唤人,委屈自己?

哼了一声,大步而去。

那十往里走,又开始出神,情不自禁地运起内力,然后再用望气法观察,又反望气法之道而行之,试图找到隐藏自己内力的办法。

在这反复的尝试中,不知不觉间,他对体内内力的控制变得更加娴熟,某次不经意的运转内力之际,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感官失灵,手上的气流不见了。

他一阵欣喜,但气流随即又生出,他急忙收敛心神,仔细地体会、回忆、感应、控制,几分钟之后,他渐渐能自如地调整内力,只流周身经络,却不外溢,如此,手上的气流再度随着他故意控制而消失。

抬头望向周围,天地间那若有若无的气流还在,自己对于气的感应也还在,只是不能再观察到自己身上的气。

他一阵欣喜,不由欢呼:“终于成功了!”

肖婷走了出来,问:“什么成功了?”

“没什么。”那十笑笑,神秘地说:“新学了一门道术。”

“恭喜你,终于学到道术了。”肖婷笑,然后嘀咕:“这几个家伙也不知去了哪里,饭也不吃。”

“我去找。”那十高兴地说了一声,出了门。

道观虽大,但姑娘们能去的地方并不多,无外乎是跑到园林里面玩去了。那十一路来到园林中,只见一群群道士正往前赶,心里纳闷,揪住一个问:“你们干什么去?”

“看辩论。”道士不认识他,随口答着,转身要走。

“辩论有什么好看的?”那十又一把揪住他。

“那十的女人和风凌师兄辩论,你说好不好看?”道士甩开他,大步而去。

“啥?”那十呆在那里。

我的女人?

我啥时候有什么女人了?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急忙跟着一众人往前跑。没多久,跑到一处,只见周围围满了道士,一个个在那里围观看热闹,津津有味。

明新雨和风凌的声音从人群之中传了出来,那十一怔:敢情是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怎么辩论起来了?

等等……

我的女人,是指新雨?

那十的脸色微微见红,小表情变得生动活泼起来。

我的女人?

大家……都已经这么认为了吗?

嘿嘿,这就是min yi,min yi啊!

古人说,min yi大于天,说得不错!

他正在这里得意,却听到里面风凌有些愤怒地说:“你将我道家的理论贬得一钱不值,到底存的什么心?”

“我没想贬低你们的理论。”明新雨说,“是你们将它抬得太高,又不许别人不服。”

“大道至理,本就高于天地!”

“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东西能高于天地。万物都是从天地里孕育而生的,人不过是其中之一,人脑袋里想出来的东西,还不知是不是真理,就敢说高于天地?”

“明新雨,我要向你挑战!”风凌厉声说。

“你战胜了我又能说明什么?说明你的道理有理?”明新雨摇头,“你说不过我便要动拳头,只能说明你只会依靠暴力,而不是道理。但你要明白,暴力虽然是这世界上最初也是最后的力量,但它只能用来消灭问题,却不能用来解决问题;只能用来让别人口服,却不能用来让别人心服。更何况,只怕你连让我口服也做不到。”

“你敢不敢接受?”风凌厉声问。

“有何不敢?”明新雨说,“你说,要怎么比?”

那十吓了一跳。

自他认识明新雨起,就觉得这一身素白的女孩,像个仙子一样单纯、亲切又可爱。

他从没想到,明新雨的词锋竟然如此犀利,如此锋利,简直比她的拳脚还要厉害!

风凌跟他总算也是相处了半个多月,没事总过来聊天,他对风凌多少也有了一些了解。

这就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大贵族子弟,出身名门,受过良好教育,举止优雅得体,谦逊如古之君子,不好争斗。

可没想到,竟然会跟明新雨斗起来,还竟然发展到了要动拳脚的地步。

这可不行!

“让开让开!”那十急忙扒拉众人要往前去。

“瞎挤什么?”

“来晚了就老实在外面听着,挤什么挤!”

“什么事都得讲个先来……那十!?”

道士们本来抗拒,不给让路,等有认识他的道士看清是他,立刻哗啦一声向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路来。

那十皱眉向前,那九看到他立刻迎了上来:“哥,你来啦?你快想办法吧,这都要打起来了!”

“这是干什么呢?”那十冲风凌笑,“风凌师兄,人家都说别跟女生辩论道理,因为根本赢不了,就算赢了也丢人。你呀,真是小孩子脾气。别争了别争了,小婷把饭都做好了,走,去我那里吃午饭……”

“事关大道,不容我不争!”风凌厉声打断了那十。

他表情严肃认真,眼中精光四射,吓了周围所有人一跳。

洪岳站在一旁,又惊又怕,此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你看你……”那十急忙劝,“有道理咱们可以慢慢讲,没必要打架啊!”

“除魔卫道,有时靠的不是道理,而正是拳脚!”风凌冷着脸说。

“照你这翻理论,还不如说谁拳头硬谁就更有道理,谁拳头狠谁就是道。我一会儿打败了你,是不是你就算是魔,我就算是在卫道?”明新雨不以为然。

“打不打?”风凌知道自己说不过她,就不再纠缠于说词。

“打。”明新雨点头。

“打什么打?”那十急了,冲着风凌发火:“你还有没有点大师兄的样子?要打是不是?我陪你打!”

他早看出风凌天天围着那九转,是有点什么图谋。不过这小子要长相有长相,要气质有气质,要家世有家世,他也没想多管,还觉得那九真要有这么个归宿,还是好事。

此时他会这么说,也是仗着自己是那九的哥哥,风凌再如何,不敢跟自己这个大舅哥翻脸。

“求之不得!”风凌双眼闪光,竟然接下了那十认为他绝不会接的话头。

怎……怎么个意思?

第91章 约战

听到风凌的话,周围的道士都兴奋了起来。

风凌与那十的一战,早在众人的期盼之中,但后来风凌化狂风为细雨,和那十反而成了朋友,让所有人都大失所望。

没想到这本已经不可能再有的一战,今天竟然以这样的形式将要展开。

“风凌,你想好了?”那十忍不住问。

“你既然想为诋毁大道者出头,我自然会给你这机会!”风凌厉声说。

“你疯了吗?”那九急了,冲风凌吼:“你跟明新雨在这里吵架,我哥出来劝个架,你竟然要跟我哥打?这关我哥什么事!”

风凌没有接那九的话,只是盯住那十。

“我们现在就打吗?”他问。

那十看着风凌,眉头越锁越深。

明新雨摇头:“你这就更没道理了,辩论道理的是你和我,说要比试高低的也是你和我,和那十没有关系。”

“本来没有关系。”风凌说,“是他自己想英雄救美,想在你面前表现,我如果不配合他,是不够朋友。”

明新雨怔怔。

“少扯别的。”那十说,“风凌,那件事,其实你一直耿耿于怀是不是?”

“随你怎么想。”风凌说,“是你主动要求和我一战,我已经答应了。时间你来选。”

“行。”那十点头,“那就十天之后。”

“何必用十天?”风凌摇头,“三天!”

“五天。”那十说。

“就五天。”风凌点头,“到时我们请门内道长公证,公平较量!”

“随你便。”那十说。

说完,向明新雨和那九招手:“饭都好了,回家吃饭。”

那九气愤地瞪了风凌一眼,跟着那十转身走了。明新雨看了看风凌,摇了摇头,也跟着那十走了。

洪岳呆呆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这件事算起来是因他而起,现在闹成这样,怎么办?

风凌看也没看他,转身而去。

道士们却兴奋了起来,忍不住七嘴八舌。

“我就说,风凌师兄不可能这么算了!”

“可先前那几天算怎么回事?”

“古人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看风凌师兄这是谨慎,先接近那十,摸清他的底细,然后才出手。”

“风凌师兄这算计厉害啊!”

“我看,那十这次一定要倒大霉了!”

“不错,别看之前他那么嚣张,遇上了风凌师兄,肯定就只有挨打的分了。”

“风凌师兄可得好好教训他一顿才成,一个新人竟然敢这么嚣张,都跟他学,以后咱们还怎么混?”

“就是!”

观主楼中,青玉子大步而入,一脸兴奋,叫道:“师兄,你猜怎么着?”

静坐中的观主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风凌这小子,约战那十!”青玉子开心地说,“我先前还在恨铁不成钢,琢磨着应该怎么训斥风凌这个不争气的小子一顿,没想到这小子是老谋深算啊!先摸清了那十的底,然后再当众挑战,让那十想避也避不开,漂亮!”

“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观主问。

“我也不大清楚。”青玉子说,“反正他们约在五天后公开较量,让观内道长当见证人呢!这回那十这小子惨了。”

观主思索一阵,说:“有空时,让风凌过来见我。”

“好!”青玉子欣喜点头。

青玉子走后,观主站了起来,回身看着身后的大道天尊神像。

沉默许久之后,他来到大殿后方一间秘室里。那秘密也很宽敞,分成上下两层,他从二楼下到一楼。

在一楼里有一个小神堂,里面桌上供奉着一尊神像。

他静静看着神像,然后轻叹一声。

“无涯子与观复子这一对师徒,所惦记的无非是你。但他们这次派这样一个小小少年到此,动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那十家里,几个人围桌而坐,那九一脸气愤,拍着桌子说:“这个风凌,真是气死我了,我哥又没惹他,他跟我哥起什么劲?有本事谁惹了他他找谁去呀?”

一边发火,一边看着明新雨。

“他确实没有道理。”明新雨说,“明明是在与我辩论,却突然转移目标,要和那十动手。没有道理。”

她轻轻摇头,似乎一点没看出那九的怒气是冲谁来的。

那九见她不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心里很不爽,于是说:“明姐姐,其实这件事,应该由你出面解决。”

“好。”明新雨点头,“我先去把他打到站不起来,这样五天后,那十就不用和他再打了。”

“别胡闹。”那十摆手,心说你一个女孩家家的,虽然有点本事,但能打得过天一观第一道士吗?

然后一笑:“这也挺好的。你没见那些道士们都盼着我们打一架吗?”

“那更不能让他们如愿。”肖婷忍不住说。“你们两个也是,怎么好好的就能打起来?这不正中了那些借刀杀人者的计?”

“男人……”天秋冷笑,“有时候会幼稚得像个孩子——尤其是在中意的女人面前。”

“什么意思?”那九问他。

那十斜眼看她,眼神有点复杂。

老实说,他也不大清楚风凌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愤怒,忍不住要跟自己打。

但他又怕天秋的分析里,带出他对明新雨的感觉来,那样很尴尬。

天秋看着那九,问:“你没看出来风凌喜欢你?”

“我!?”那九吓了一跳。

“我刚才说了,男人在自己中意的女人面前,会变得很幼稚,受不了一点挫折打击。他在你面前被明新雨卷了面子,觉得影响了自己在你心中的形象,当然会发怒。”天秋说。

那十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提我……

“这时候又碰上跳出来装英雄保护明新雨的那十,他就彻底失控了。”天秋说。“他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丢了面子,却有人借这机会在喜欢的女人面前表现,这等于是踩着他的脸讨好别人,此情此景之下,他当然会愤怒失常。”

那十脸色阴沉:你怎么这么多嘴呢?

不过分析得真有道理。嗯,原来风凌是因为这个跟我打……

肖婷的脸色也有点阴沉。

“我怎么听不明白?”那九一脸疑惑地问天秋。

“吃饭!”那十拍桌子,“再不吃饭菜都凉了,对得起小婷一中午的辛苦吗?”

“嗯,是的。”明新雨点头,端起碗来,先冲肖婷一笑:“辛苦你了。”然后认真地吃了起来。

那十真心喜欢明新雨的性格。

太完美了!

肖婷微微一笑,也端起了碗,不说话,只是慢慢吃饭,尽量像明新雨一样吃得优雅。

那十看着这两个人,隐约纳闷:我怎么觉得这饭桌上有huo yào味?

那九捧着碗在那里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芝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但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于是摇了摇头,自顾自吃饭。

天秋在心里得意:老娘几句话,就让你们心里七上八下了吧?

那十没什么胃口,匆匆吃完了饭,就跑到了孤云道人那里。

平时孤云道人不叮嘱,那十下午肯定不会来他这里,今天见那十这么积极,孤云道人很是欣慰,没想到那十不为修道而来,进屋就问:“师父,你跟我说说风凌的底细呗。”

“什么底细?”孤云道人一脸不解。

“他打架有多厉害?”那十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孤云道人不解,“你们不是朋友吗?”

“反目成仇了。”那十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太明白,似乎跟女人有关。”

“你……”孤云道人瞪大眼睛。

然后叹气:“你来之前,风凌哪里曾犯过桃花上的劫?”

“这事怎么能怪我?”那十摇头,“是他自己修行不够,境界不高,定力不足……”

孤云道人摆手打断:“那十啊,风凌这孩子其实很不错,长得不错,本事不错,家世就更不用说了,你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啥?”那十怔住,指着自己鼻子:“我……这……不是……师父,您这话是啥意思?怎么听起来好像风凌是在追我?”

“胡说。”孤云道人瞪他。

“那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有什么不满意?”那十追问。

“你没看出他喜欢那九?”孤云道人问。

“看出来了。”那十点头,“这要看不出来,我不成傻子了?”

“就是啊。”孤云道人说,“风凌这么优秀,你为什么不满意?”

“哦,这个不满意啊!”那十恍然大悟,然后说:“我没不满意啊。”

“那你为什么从中作梗?”

“不是……我什么时候从中作梗了?我多配合啊,天天打开大门欢迎风凌来作客,不知都让他白吃我家多少餐了……”

“那你们怎么能打起来?”孤云道人不解。

“跟这事无关。”那十说,“到底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这一仗他已经公开说了出去,估计是缓不回来了。不过无所谓,我也想跟他打一场。”

“为什么?没有理由的战斗,为何要去打?”孤云道人问。

“一,越是跟高手过招,进步越快;二,我这大舅哥不先把他打服了,将来怕他欺负我妹。”那十一本正经地说。

孤云道人一时无语。

这第一点,很正经,很有道理。

这第二点……

算了,这种事,我不置评。

孤云道人咳嗽一声:“只要不伤和气,较量一下也好。你这人性子跳脱,明明有天才,却不思苦修,这样下去再好的天才也会白白浪费掉。让你吃一下苦头也是好的,至少让你有向上的动力……”

那十瞪眼:“师父,这还没打呢,你怎么知道吃苦头的会是我?”

“你是几阶?”孤云道人问。

“这个……”那十想了想,“算三阶吧。不过一般三阶可都打不过我。”

“风凌是四阶。”孤云道人说。

四阶?两台蒸汽炉?

那十愣了会儿神。

现在的我,能打得过吗?

他陷入沉思。

“他的蒸汽炉在哪里?”他问。

孤云道人摇头:“你们小辈之间的较量,我不参与。这些事你去问别人吧。”

“您是我师父啊!”

“你何时认真跟为师好好学习过?何时认真听师父教诲过?这时想起为师是你师父了?”

“没有,弟子心里一直是极尊敬师父的,师父的教诲,可从来都是记在心里的。”

“好,那先把为师给你讲过的咱们道家的大道至理给为师背一遍,为师看看你……”

“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师父,弟子告辞!”

第92章 三更半夜

从孤云道人那里回来,那十把天秋请到了自己房间里。

芝芝自己在一边玩,那十和天秋两人相对而坐。

“什么事?”天秋有点忐忑。

“三阶改造人和四阶的区别大吗?”那十问。

“这种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天秋问。

“我没见过四阶改造人。”那十说。

“连四阶改造人都没见过?”天秋笑,心里暗说:没见识!

“我只见过更高等级的。”那十实话实说。

果然还是年轻,非说这些大话给自己找面子——天秋心想。

“四阶拥有两个蒸汽炉,三阶只一个。”天秋说,“你就这么想吧,只有一只手臂的对手和双臂俱全的对手,哪个更厉害?”

“嗯。”那十陷入沉思。

这时外面传来摔门的声音,那十急忙出去看,见是那九回来了。

“气死我了!”那九一脸愤怒,“风凌那个混蛋,竟然不见我!”

“你找他干什么?”那十问。

“我得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那九说。

“不用问了。”那十笑,“不就是打一架吗?哥会好好收拾他的。”

然后转头进屋里。

那九随意瞄了一眼,就透过门缝看到了天秋。那十关上了屋门,她一时怔怔,然后问肖婷:“我哥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吗?”

“什么意思?”肖婷不解。

“大白天的,怎么跟天秋搞到一起去了?”那九说。

肖婷脸色发红:“别胡说八道!”

“把女人弄进屋子里还关上门……还怪我胡说八道?”那九一脸不服。

这时芝芝打开门,从那十屋里探出头,对那九说:“九儿姐姐,英雄哥哥让你消停一会儿。”

“哦。”那九见芝芝也在屋里,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担忧地嘀咕:“我哥不会老少通吃双双飞吧?”

“脑子里天天都想些什么呀!”肖婷红着脸责备她。

房间里,那十认真地问:“其实我对改造人的事不是很了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

“你想知道哪些?”天秋问。

“比如说,等级之间的转换。”那十说,“是不是有钱就可以一路改造到极限?”

“当然不是。”天秋摇头,“加蒸汽炉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你没有相应的控制能力,蒸汽炉不但不是你的力量之源,还会是你的负担,是你的累赘。”

那十点头:“那之后呢?”

“我也不大懂。”天秋说,“但听说到了七阶的时候,就需要配合魔法阵或是道家的符篆了。这个好像更加困难,比控制蒸汽炉困难得多。我不懂道术,不知道应该怎么配合。”

一边说,一边偷眼瞄那十。

那十缓缓点头:“明白了。只要知道风凌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往上升级,我就安心了。”

“你是三阶,打不过四阶的。”天秋说。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那十说。

天秋有些失望地起身:“那我出去了。”

走到门口时,那十突然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留下来。”

天秋一惊,刚要分辩,那十继续说:“我现在学的道术,对你来说并没有用处。但只要你愿意帮我对抗西山堡,今后我如果学到了你能用的道术,会教给你。”

“这个……”天秋一时有点不知所措,急忙说:“我倒不是……”

那十摆手:“心照不宣好了。”

天秋出了那十的房间,一时有点恍然,不知道是应该欣喜,还是应该担忧。

那十和风凌将有一战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天一观,年长的道士只当这是一场热闹,年轻的道士们则欣喜若狂,尤其是那些曾被那十收拾过的家伙。

“我就说,风凌师兄不是那种窝囊的人!”郭皓躺在病床上,激动地对同门挥舞着手臂。“你们看着吧,用不多久,那十也会躺到这里来!”

“郭师兄,到时咱们怎么收拾他?”病房中一群缠着绷带的伤号和他一样激动,纷纷挣扎着支起身子,满眼期待。

“让我想想……”郭皓沉思,然后冷笑:“别的不说,等他清醒过来时,先灌他一肚子黄酸汤!”

“黄酸汤?什么东西?”

“蠢货,你床下尿壶里装的不就是?”

“哈哈哈哈……”

病房里传来一阵阵大笑。

小区里,不少道士聚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开心地聊这件事。

“那十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没错。风凌师兄出手的话,他不死也要落个重伤。”

“等那十被送进医务处,就是咱们的机会了。”

“我来数一数,一、二、三、四……一共四位美女,不够分啊!”

“这又不是山贼抢劫,还玩什么平均分?到时咱们各凭本事吧。”

“我不和你们抢。我要那个小女孩就好。”

“……”

“且慢!风凌师兄似乎对那九很有意思,咱们是不是……”

“别瞎扯了。真对那九有意思,他能跟那十开战?依我看,风凌师兄是有意为之,只是借这引子接近那十而已。”

“可笑那十那小子,还自以为是攀上了高枝,得意得不得了,现在傻眼了吧?”

“也不想想风凌师兄是什么人物?他那十虽然有观复子大人的推荐信,但谁都知道,咱们天一观的后台还是……”

“别乱讲话,只说眼前事就好。”

“对对对,只说眼前事!我看到时咱们先问过风凌师兄,他如果对谁有意,咱们可不能跟他争。”

“没错!”

“各位,风凌师兄应该不会对芝芝有意吧?我好担心啊。”

“……”

夜色至。

那十静坐屋内,芝芝已经在小床上沉沉睡去。

那十呼吸吐纳,天地之气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身体,被他转化为内力,再运行全力,滋养每一个细胞。

许久之后,他睁开眼睛,感觉有些心烦。

武道总述里记载的练气之法,他已经全都练过,但到现在仍没办法达到武道总述里提及的内气外放之境。

武道总述里讲,将自身的内气渡入他人体内,替他人医治伤病,这只是内气外放的初步,当武者掌握之后,还可以进一步让内力外放,化成攻击的武器。

内力停留在体内,随身而动,与血肉之躯一起攻敌,终有缺陷,那缺陷就是人的身体。

就算达到了炼体三段,做到身体坚实如同钢铁,但肉身终不是真正的钢铁。

当武者达到某一种境界,力量会大得惊人,单纯依靠这副身体,就再难以发挥全力,否则,可能会在伤人的同时也毁伤自己的身体。

所以,必须要做到内力外放,才能拥有真正强大的力量。让内力在体表形成铠甲,在拳脚之外形成保护,武者就可以无所顾忌,全力出手。

这种境界令人向往,但遗憾的是,武道总述里却并没有记载详细的修炼方法。

此时那十几乎已经学完了武道总述里全部的记载,渐渐发现,武道总述里记载最多的是格斗之术、战斗之法,但对于练气的记载,却少得可怜。

当初初练时,只觉得这些知识复杂博大,但等真正登堂入室之后,才发现远远不够用。

总述,总述,现在想想,既然它叫总述,自然不可能对方方面面记录得太过详细了。

这怎么办?

他一时有些忧愁。

还有,风凌到底为什么要跟自己打?

真的如天秋分析的那样,是因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自尊心受了伤害,丢了面子?

那十总觉得不对。

那又是什么原因,让风凌发疯?

他想不通。

心里有些烦乱,他摇了摇头,打算上床睡觉。

这时,有一丝危险的感觉突然传来,他陡然一惊,走到窗边,向外望去。

月色下,有一个长袍老者正缓步走来。

那十吃了一惊,因为过人的眼力让他轻易看清了老人的面孔与衣着。

那是天一观观主,青云子。

观主怎么来了?

怎么还半夜三更悄悄地跳墙过来?

这时,青云子停下了脚步,望着窗后的那十,点头微笑,向他招了招手。

那十知道对方已经看到了自己,只好硬着头皮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出去前,不放心地看了芝芝一眼,确定她睡得很沉后,才穿窗而出,小心地将窗子虚掩上。

他来到青云子面前,恭敬地行礼:“见过观主。”

青云子点头微笑:“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那十叹了口气,一脸愁苦:“风凌这小子非要和我打一场,可他是四阶,我只是三阶,打不过他,心里发愁,睡不着。”

青云子笑:“同门师兄弟较量本领,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又不是生死之战,有什么好担忧?”

“话是这么说。”那十说,“可我们之间先前有些小摩擦,我怕他还记在心里,这次是要借机干掉我。观主,您说我好不容易从偏僻的小地方到了主城,还进了咱们天一观,大好前途一片光明的,要是被他打死了,多可惜?”

青云子摇头:“风凌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

“这事可说不准。”那十嘟囔。“我听好多人说,他先前的不介意都是假装出来的,其实是故意接近我,要摸我的底。这人心思这么重,为了跟我打这一架,竟然还费了这么多心机,真打起来,能轻饶了我?”

青云子沉吟片刻,转身向外走,说:“你跟我来。”

“哦。”那十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心里一阵忐忑:观主大半夜的来见我,明摆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那他现在叫我出去,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不会是怕我胜了风凌,要自己下手把我干掉吧?

想起方才突然生出的危险感,那十一阵心惊肉跳。

第93章 盗宝

月色下,青云子步履从容。

身后的那十步子却有点飘忽。

那十的心里很是忐忑,暗中猜测着青云子的意图。

如果他真要杀我,怎么办?

芝芝显然是一件可以用来自保的大杀器。

但具体怎么用,还得思考。

正乱想着,却发现已经来到了观主楼前。

青云子继续向前,那十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然后琢磨着青云子会是哪一阶,真动起手来,自己应该如何用最快的速度逃回小区。

观主楼中也是一片寂静,两人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听起来有些瘆人。

那十警惕地调动着自己的感官,小心地收敛着自己的气息,跟在青云子身后一直向前,最后无惊无险地进了那间大殿。

“知道这是谁吗?”青云子指着上方的神像问。

“知道。”那十点头,“师父早教过我了,是大道天尊,咱们道家最高的神。”

“魔法师不信神。”青云子说,“那是因为他们并不明白天地的伟大,于是狂妄地自以为——只要自己掌握了魔力,就可以是天地的主宰。我们不同,我们懂得敬畏,敬畏这天地间的伟力。”

“你信不信神?”他看着那十问。

“这个……”那十心里快速地琢磨自己应该怎么答。

青云子一笑,说:“也许遥远的天外真有神明,也许神明其实并不存在,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心中是否怀有敬畏——对这天地,对这宇宙,对这万物的敬畏。”

那十半懂不懂地点头,隐约觉得青云子的话含着大道理。

青云子向着大道天尊一礼,那十急忙也跟着一礼,态度恭敬至极。

“来。”青云子说。

他举步向前,来到大殿后方秘门处,发动机关打开秘门,带着那十进入了那间秘室,一步步将他带到了楼下的神堂中。

那十小心地打量四周,隐然担忧。

不会是要把我骗到秘室里解决掉吧?

这样就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见过这尊神吗?”青云子问。

那十一愣神,这才注意到神堂的桌上,供奉着一尊神像。

神像并不高大,不到半米,但极是威武,有云雾似的铠甲披在它身上,似乎象征着强大的武力。

“你……”青云子开口,但只说了一个字,就停住。

“观主?”那十发现青云子仿佛是突然石化,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这是怎么了?

突然间,桌上的神像动了起来,竟然踩着空气缓缓向他走来,到他面前站住,抬头望着他的眼睛。

这一幕,如此熟悉,令那十的心脏忍不住开始狂跳。

片刻之后,神像眼中有一道利剑般的光刺入那十眼中,那十感觉头痛欲裂,情不自禁地发出痛苦的吼叫。

无数黑色的墨点出现在四周,如同满天星斗。它们围绕着那十旋转,然后如同一枚枚利箭一般射向那十,刺入他的身体。

他的脑海中立时有墨浪翻滚,演化成一道道文字,一幅幅图像。这些文字极是缭乱,让人无法看清到底写了些什么,那些图像也是一片一片一块一块,连不成形。

那十皱眉,望着这些文字与图像,只觉得头疼。

他知道,这神像应该与自己先前遇到的神像相同,里面都藏了某个无人知晓的天大秘密。

于是,他想到了武道总述,想到了或许可以引导这些文字与图像变得规整的方法。

他急忙想象武道总述中的文字与图,片刻之后,在脑海之中又有一片空间生成,整理好的武道总述图文同时出现,一道道如丝如缕的墨迹,从这些图文之中流出,与空中那些缭乱的图文相连。

于是,乱中生出了秩序,朦胧变成了清晰。

那些图文快速地排列,最后化成了无数图文相间的纸页,那十看着它们快速地翻动,又慢慢地合拢,最后形成了一本书。

《奇经八脉》。

这又是什么东西?那十一时惊愕。

他抬手,做出翻动的动作,意念一动间,那书就缓缓打开,显露出里面的文字,他仔细地看下去,一时心中大震,欣喜若狂。

武道总述里记载了十二条经脉,合在一起,便称为经络——经脉的网络。

打通了这十二条经脉,人体就形成了一个内力的循环网,内力在人体内流动自如,收发随心,人就拥有了强大无比的力量。

但这并不是终点。

在十二经脉之外,人身体里还有奇经八脉。

所谓奇经,是相对于十二正经而言,它们既不直属于脏腑,又没有表里相合的关系,循行别道奇行,所以称为奇经。

奇经一共有八条脉络,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

八条脉络,能沟通十二经脉,调节十二经脉气血。

如果说十二经脉是主道,八条脉络就是错综复杂的辅道,有了这些辅道,内力的运转便更加灵活、自如、顺畅,如此一来,内气的力量将再度增加,以倍数计!

那十忍不住想要欢呼!

这不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更高深的内气修炼之法吗?

这么简单,就到手了?

那十感觉人生真是不可思议。

收敛心神,那《奇经八脉》就渐渐消失,但那十念头一动,它的内容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仿佛多年之前曾经背过,早已记忆于心,永不忘却。

当两本书都收了起来,他心神一震,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这时,才听到青云子说:“……见过这样的雕像吗?”

那十想到先前青云子说的那个“你”字,这才知道方才意念之中那长长的一段时间,实际只是一瞬间。

他压住心中震撼,仔细打量了神像半晌,摇了摇头,然后问:“观主,这又是什么神?”

青云子回头看着他,目光温和平静。

但那十却从他眼中读出了些别的东西,心中一惊,表情不变,满脸的疑惑不解,满眼的不明所以,而且并没有躲避青云子的目光。

青云子看着这张充满了疑惑的脸,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神,只是知道这神像是一件宝贝。”

“是金子做的?”那十双眼放光。

青云子摇头:“只是普通的木头而已。”

“那怎么会是宝贝呢?”那十摇头,疑惑不解。

青云子看着神像说:“这便是我想要告诉你的——有时候决定你价值的,并不是你的材质,而是你身上所承载的东西。”

“哦。”那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青云子走上前,轻轻抚摸神像,说:“你可知它的价值?”

“一定很贵吧?”那十问。

青云子一笑:“它原来也只是一段普通的木头,寂静地立在深山中。不知何时,有人将它采来,施以鬼斧神工,终将它变成了一尊神,一尊能给人带来无穷好处的神。”

那十皱眉,看起来像是一个努力想听懂先生教诲,又实在是听不懂的学生。

“回去吧。”青云子说,“记住我说过的话。”

“哦。”那十点了点头,心说:这就完了?

他施了一礼,按原路退了出去,走出秘室后离开了大殿,又出了观主楼。

他一路向外,脸上一直是疑惑不解的表情,时而停下来歪着头思索,时而摇头似在否定自己的想法,这么一路走回了家,跳进了院,钻进了窗。

然后,他的眼神与表情才变得严肃起来。

他先看了看芝芝,见她依然睡得香甜,这才脱了衣服在自己床上躺了下来,钻进被窝。

他似是睡着了。

那间秘室很隐蔽,观主不说,应该没人可以找到。

既然将神像放在这样隐秘的秘室里,就不可能随便让人知道它的存在。

自己是什么人?

只不过是一个新入天一观的道童,连道士都算不上。

观主为什么这么信任自己?

是因为观复子的推荐吗?

观复子又为什么要推荐自己来天一观?是为了监视?控制?还是……

那十闭着眼思索着,将种种可能一一排除。

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的冲突与斗争。那么,观复子与观主的关系是怎样?是有着统一的利益,属于同一集团,还是在勾心斗角?

如果是前者,观复子确实是将自己收归于他的势力集团,就代表他看重自己的才华与能力。

又或者,只是想让他的人看住自己,以图得到老酒鬼行踪的线索。

会是这样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先前道士们的打压,之后风凌的挑战,就可以视为一种施压,逼自己泄露底细,甚至是联络老酒鬼帮忙,引他入陷阱。

观主让自己看到神像,并直言它是宝物,就可能是让自己动心,联络老酒鬼来盗宝。

如果是后者呢?

那么一切也可以很好解释。

观复子和观主本就不是一党,自己进入天一观后,自然被诸人猜测,自然被观主忌惮,于是虽然自己有观复子这个后台,郭皓等人还是敢来生事挑战,风凌会挑战自己,也是迫于观主等人的压力。

观主深夜让自己观宝这件事,应该是试探,故意泄露底细给自己,看自己是否会联络观复子,又或者是直接下手盗取。

两种可能都有可能,到底是哪一种,现在根本无法推算出来。

但不论是哪种可能,天一观的诸人都是他的敌人,而绝不是朋友。

敌人吗?

那十微微一笑:可惜,不论你们出于什么目的,都已经失败了。

那宝,已然被我盗走。

可惜,你们却不知。

第94章 铁岩符

星空之下,小屋之中,那十躺在床上,闭目运功。

他依照着《奇经八脉》书中的记载,默默地运转着内力,开始打通其中的阳维经。

阳维经自左足跟外侧起,一路向上,直达前额,再返回折回颈部,与督脉相合,据书中记载,它与阴维二经,各自连接人体内的阳经与阳经,两脉相合发挥力量,能巩固增强气血,大大有助于武者实力提升。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短时间内提升实力,最好能做到内气外放,然后再一步步走向内力外放的境界。

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急不来,必须按部就班,谨慎而行。

好在他已经有了极好的内功基础,想要再向上发展并不算艰难。而且他在类似三阶改造人的境界中已经停留了很久,又每天练功不辍,所以境界极为巩固,如同已经打好了坚实的地基,想平地起高楼,并不算多费力。

一夜苦练,到半夜里收功睡觉,第二天一早起来,该吃吃该喝喝,然后跑去了孤云道人那里。

“师父。”那十笑嘻嘻地过去给孤云道人揉肩。

“无事献殷勤。”孤云道人嘀咕着,“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那十嘿嘿地笑:“师父,您能不能先教我几个威力强大的符篆?”

孤云道人皱眉:“是为了和风凌的一战?”

“是啊。”那十点头,“风凌可是正式的道士,我就是个道童,动起手来我多吃亏?师父您最疼我了,就教我几个符篆吧!不然万一你徒弟被风凌打死了,今后谁来给您揉肩捶背?”

说着,双眼含泪,眼圈发红。

孤云道人心里嘀咕:除了这次,你什么时候给我揉过肩?

但一见他那样子,心不由就软了下来。

他可是难得一见的修道天才啊!

如果真被风凌重创,身体上的伤倒是小事,就怕他从此心境大跌,失了自信,到时这良材可就真的毁了。

孤云道人思量再三,点了点头,说:“我可以给你一些抗打的法门……”

那十大失所望:“师父,您这是让弟子站在那里光等着挨打吗?”

“愚蠢!”孤云道人皱眉,“学了挨打的法门,就不用怕会被对方打死打伤,这等于是给你加了一层铠甲——关键时刻保命的铠甲!懂不懂?”

“懂了懂了。”那十急忙点头。

孤云道人说:“你转过身去,把衣服脱了。”

“师父你想干啥!?不会是好那个调调儿吧?”那十汗毛直竖。

孤云道人给了他一脚:“脑子里在想什么?露出背来!”

那十悻悻转身,把上衣往上拉,露出后背。

他可不敢脱掉上衣,是怕被孤云道人知道自己不是改造人。

孤云道人看着那十那肌肉结实的后背,一时愕然。

“师父,您看够了没?”那十嘀咕。

孤云道人咳嗽两声:“你这孩子,身子骨倒真是结实。”

那十心想:废话,我可是达到炼体三段的武者……

正想着,背后突然一凉,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别乱动。”孤云道人沉声说。

此时,他手里拿着个金属的八卦盘按在那十背后,转动盘面,似乎是在计算着什么。十来秒钟后他将盘放下,从抽屉里拿出朱砂盒与狼毫笔,滴水化开朱砂,用狼毫笔沾着朱砂,在那十背后画了一道符篆。

那十只觉背后一片清凉,很是舒服,忍不住问:“师父,您干啥呢?”

“为师在你背上画了一道铁岩符。”孤云道人说,“一旦激发,就能让你体内之气形成一层铁岩,能助你承受住风凌全力一击。”

“就一击啊?”那十十分不满意。

“你还想怎么样?”孤云道人瞪眼,“这只是你们小辈之间的比拼,为师本不应掺合进来,偷偷赐你一道铁岩符,已经算是帮你作弊了!”

“是是是,多谢师父!”那十小心地将衣服放下,唯恐弄花了这道符。

“放心。”孤云道人说,“这是师父以道术写就的符篆,可不是信手涂鸦,就算用刀刮也刮不掉的。”

那十吓了一跳:“那我今后可怎么见人?”

孤云道人生气地说:“怎么见不了人了?”

“后背一道大符啊!”那十说,“刀都刮不掉!不知道的还以为纹身没纹好,多难看?”

“你运转法门激发符篆之力后,这符篆就会消失!”孤云道人说。

“这样啊。”那十笑着点头,“师父,那劳驾您再把激发符篆的方法传给弟子吧。”

“好呀。”孤云道人呵呵地笑,“那你先把望气术的口诀给为师背一遍。什么时候背熟了,什么时候为师就传你新的法门。”

那十一脸愁苦。

在孤云道人那里坚持了一个上午,好算是把望气术的口诀都背了下来,孤云道人这才传授激发符篆的法门。

这法门说起来复杂,但在那十看来却是简单,竟然也不过是调动内气运转的法子。

只是这次内气运转与先前不同,内气要经过的经脉与穴位也不大一样,最后还要归入背后的那道符篆之中,才能发挥威力。

但它好在极是简单,不像望气术几乎要用到所有十二经脉,只要有一条经脉运转内力,就可以完成。

“记住了?”孤云道人问。

“记住了。”那十点头,然后问:“可万一到时不灵怎么办?”

“你先试。”孤云道人说,“什么时候成功了,什么时候过来找为师,为师给你再画一符。”

“好。”那十点头。

然后便激发内力运转,顺着经脉而上,直达背部,激发了那符篆的力量。

瞬间,他感觉有一种力量自背后符篆上传来,笼罩他全身上下各处,好像是穿了一层铠甲一样。

但这力量却又无比柔和,丝毫不会限制他身体的自由行动。

这就是符篆的力量?

那十心中一阵激动,冲孤云道人说:“师父,我把铁岩符激发了。”

“什么!?”孤云道rén dà吃一惊,然后皱眉:“别胡说八道!激发符篆的法门虽然简单,但你初学乍练,道术都还没有什么成就,没个两三天时间,绝无法激发。你能在决战之前激发就已经算是……”

“要不您试试。”那十忍不住打断他。

孤云道人生气地说:“不要胡来!为师虽然是因为精于道法而得道长职,但本身实力也有五阶。你受不住!”

“您也别用全力啊!”那十说,“您这么高阶的强者,当然可以收发自如。您就按四阶全力一击的程度打弟子好了。来吧师父,别客气!”

说着,摆个姿势面对孤云道人站好。

“你真的将铁岩符之力激发了?”孤云道人不敢相信。

“您试!”那十坚持。

“好!你挺住了。”孤云道人冷哼一声。

他绝不信这小子刚一接触符篆运转之术,就可以激发身上的符篆。

要知道,这是一个艰难而复杂的过程,他说两三天时间掌握此术,已经是在指那十这样身具大“道根”的修道天才了。

像他当初习练此术,可是用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才能完全掌握,顺利激发出符篆之力。

所以他以为,那十是不知天高地厚,在这里胡吹牛皮。

身为师父,他当然要给那十一个教训。

从先前那十与观内道士交手的情况来看,他已知道那十的实力应该只是三阶,所以他将力量控制好后,以三阶最强之力突然打去。

他要让那十长点记性,今后在师父面前要老实一些。

他直接一掌,拍向那十肩膀。

依他的估算,这一掌应该可以让那十的肩膀脱臼,疼上一阵子。等那十开口求饶,他再帮那十接上胳膊,教导一番,等几天后两人开战之日,那十的胳膊早就已经恢复如初,不会影响他跟人打架。

可没想到他一掌拍下,虽然砰地一声巨响,但那十却纹丝不动,什么事也没有。

“师父,您怎么不使力?”那十皱眉问。

孤云道人一时大惊。

怎么会!?

不可能啊!

就算自己把力量收得太厉害,但凭自己的力量,打不伤那十也能打动那十,打不动那十也应该能打疼那十才对。

可现在……

孤云道人一脸震惊:难道这小子真的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学会了法门?

不可能,怎么可能?

“师父,您倒是打啊?”那十催促。

孤云道人一咬牙,一狠心,长身而起,抬手一掌再次打下。

这一次,他动了臂中蒸汽炉的力量,一击之力,已经达到了四阶改造人使出全力的程度!

砰地一声巨响传来,那十直接飞了出去,摔在两米开外,撞碎了一张高脚小茶几。

“没事吧?”孤云道人一惊,生怕伤了爱徒,急忙冲上前。

却忘了,那十只不过才飞出两米远。

那十直接一跃而起,低头看看胸口,一脸惊讶:“师父,这铁岩符可真是厉害啊!我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孤云道人站在原地,眼睛瞪得如同灯泡。

“师父?”那十疑惑地看着他,抬手在他眼前晃:“您……您没事吧?要不要我送您去医务处?”

“不……不用……”孤云道人摆了摆手,缓过神来,看着那十,眼中泪光闪烁。

那十吓了一跳:“师父,您是不是打疼了手?”

再一想又不对,改造人的钢铁肢体虽然有感觉,但哪里有什么痛觉?

孤云道人看着那十,越看越激动。

天才!他果然是真正的天才!

无涯子真人的目光果然没错!

大道根啊,他就是有大道根啊!

第95章 舌之战

孤云道人用颤抖的手,试探着抚摸爱徒的头。

那十觉得老人家眼神太诡异,吓得急忙躲。

“师父您要干啥?”

“啥也不干!”孤云道人哈哈大笑,“来来来,为师给你再绘一道铁岩符!”

那十提心吊胆转过身去,再度露出后背。

孤云道人心情激动,手一直颤抖,竟然控制不住。

他急忙深深吸气,好半天后才稳定了心神,提笔再度画了一道铁岩符。

画好后,他打量着这道符篆,越看越开心,也不知是满意于这符,还是满意于这符的载体。

那十将衣服落下,冲孤云道人嘿嘿一笑:“师父,您把这道符篆的画法教给我好不好?”

孤云道人琢磨了一会儿,摇头说:“等你跟风凌打完这一仗,真正静下心来时,为师一定教你。”

“一言为定!”那十一脸欣喜。

“一言为定!”孤云道人微笑点头。

离开孤云道人那里,那十收起笑脸,有些悻悻:干啥要等到那时候?

你现在教给我,万一我能研究明白,是不是就多了一道保障?

但再转念一想,这其实也是好事,能逼着自己不断努力。

回到家里,他特意找来两面镜子,一前一后对着自己照,于是就看到了背后的那道符篆。但看到归看到,他却完全不明白,也不知道这符篆的力量是从何而来。

于是不再多想,只是专心地修炼,努力打通阳维经。

但事情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顺利。

转眼之间,约定的决战之日到了,一早起来,他做了几次深呼吸,默运内力,冲击经脉。

十二正经皆畅通无阴,但那一条无迹可寻的阳维经,还是无迹可寻。

算了,凭着铁岩符,至少可以无所顾忌地出击,不用怕被风凌打死。

那十叫醒了芝芝后,推门而出。

肖婷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做了好几道菜。

那九给她打下手,见那十出来,急忙跑过来说:“哥,这也许是你人生中最后一餐了……”

“说什么呢!”肖婷急了,在厨房里喊:“别胡说八道!”

“我就是ci ji他一下,这是激励,是激励!”那九急忙转头解释。

然后转回头来冲那十笑:“你看小婷姐多关心你呀?”

那十照她头上弹了一指,疼得小少女一阵龇牙咧嘴。

屋门打开,明新雨走了出来,冲那十一笑:“你有没有把握?”

“说不上。”那十说,“总之尽力吧。”

“输了也没关系。”明新雨说,“风凌是四阶,你是三阶,败给他很正常。不丢人。”

那十咧了咧嘴。

天秋打开了门,看着那十,十分担忧。

“你是不是学了什么道术?”她问。

“干啥?”那十隐约觉得她接下来没什么好话。

“不如先传给我吧。”天秋诚恳地说,“这样你死了的话,至少一身本事还有个传人。”

“滚。”那十说。

“要不这样也行。”天秋说,“你要是死了,这一套胳膊腿也就用不着了,不如把装有蒸汽炉的那只留给我怎么样?也算我没有白跟了你一场。”

“什么叫跟了我哥一场?”那九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话可不能乱说!你这么说,好像你是我哥的女人似的。”

“他倒是想。”天秋冷笑。

“你倒是想!”那十狠狠瞪她。

“你们可真吵。”芝芝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早餐之后,收拾好了餐桌,大家就坐在客厅里一起等。

但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风凌过来。

“这个风凌,怎么回事?”那九一脸疑惑地往外看。

“他害怕了!”芝芝笑着说,“英雄哥哥最厉害,他打不过的!”

“屁。”天秋翻了个白眼。

“难道是忘了?”肖婷嘀咕。

就在这时,砸门声响起,一众人急忙跑出去,天秋过去打开门,只见外面站了一群一脸愤怒的道士。

为首的道士指着那十厉声说:“那十,你还要不要脸?”

“有种你把这话再说一遍。”那十沉着脸往前走。

道士吓得往后退,身后的人却不让他退入人群,把他又往前推。

道士干脆硬着头皮死硬到底:“五天前,你不是答应与风凌师兄一战吗?风凌师兄在真武堂等了你快一个小时了,你小子怎么当起缩头乌龟,不敢去了?”

那十一怔:“什么堂?”

“别装糊涂!”

“观里师兄弟练武的地方,真武堂啊!”

“比武切磋,当然也在那里。”

“请来的道长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那十,你要是不敢比,就乖乖过去给风凌师兄赔礼认错!”

“不成,赔礼认错这事就了结,太便宜他了!他答应了比武,就得下场真打!”

“对,真打!”

道士们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

那九阴沉着脸从裙子里拔出左轮枪,朝天一枪,惊得道士们寂寂无声。

“少多嘴放屁!”她厉声说,“什么真武堂,我哥还不是正式的道士,哪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谁会怕风凌那家伙!你们这么爱多事,就在前边带路!”

道士们吓得面色苍白,转身就跑。

“搞来搞去是在什么真武堂比武……”那十嘟囔着,“这小子太不地道了,倒是早告诉我一声啊。”

他大步向外走,一众大小美女急忙跟上。

前边十几个道士匆匆而行,后边那十在一群美女簇拥之下大步向前,倒真是一道风景。

出了小区,穿过几座小广场,来到了一座巍峨大殿前。殿前广场中立着一座道士雕像,雕像面相威严,仙风道骨,摆出一个极为舒展的出拳动作,十分威风。

进入殿中,那群道士就大叫起来:“那十来了!”

那十走进殿里,见殿里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似乎整个天一观的道士都跑到这里来看热闹了,老的少的都有。

殿上首有一片空地,风凌沉着脸背着手站在那里,他身后上首处有三张椅子,坐着两位道长。

其中一个,正是那十的师父孤云道人。

另一个年纪比孤云道人要小,五十多岁的样子,看着那十,一脸不耐烦,厉声问:“那十,你怎么才来?紫玉道长等得不耐烦已经走了,再晚一会儿,本道长也要走了!”

那十好一阵悲愤:都怪这些该死的道士,你们再晚去找我一会儿,把这老家伙耗走多好?

那样就我师父一个道长主持比武,什么不都好说了?

“我以为你不敢来了!”风凌看着那十,冷冷说道。

那十撇了撇嘴:“打个架而已,有什么不敢?”

“呸,真不要脸。”

“口气不小,还打个架而已。”

“你打得过风凌师兄吗?”

“也不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

年轻的道士们七嘴八舌,年长的道士们面带微笑,只等着看热闹。

“让开!”那九厉声叫着,道士们急忙再往旁边让了让。

那十缓步向前,一群美女跟在身后,那架势,好不威风。

不论是年轻还是年长的道士,看在眼里,都不由得满心羡慕,满眼嫉妒。

一些坤道打量那十,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那里有什么不凡来,不由摇头,心说:这些姑娘可真漂亮,那十哪里配得上她们,她们怎么都心甘情愿地跟着那十?

许多年轻的坤道望着风凌,满眼桃花:风凌师兄才是真的帅,这个那十算什么?

有个十五六岁的坤道,盯住了那九,越看越不顺眼,突然站了出来,指着那十说:“那十,你砸坏风凌师兄的车子在前,又当众对风凌师兄无礼在后,你应该道歉赔礼!风凌师兄是什么样的人物?那是咱们天一观道士第一人,你又算是什么?连正式的道士都不是,有什么资格跟风凌师兄比武?你如果识相,就立刻向风凌师兄认错,不要自取其辱!”

那十打量这个坤道,问:“小姑娘,你是哪位?”

“天一观坤道,苏粒粒!”坤道高声说。

一边说,一边偷眼看风凌,想看看风凌有没有注意到自己。

“立立?一边靠墙立着去!”那十突然厉喝一声,吓得小姑娘一哆嗦。

“我跟风凌之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他女朋友还是他小"qing ren"?我砸他的车关你什么事?我跟他打架又关你什么事?”那十厉声说,“风凌自己都没说什么,哪有你说话的份!”

苏粒粒没想到那十词锋这么犀利,一时不知怎么回嘴,再看风凌,只见风凌脸色阴沉,看也没看自己一眼,心中一阵委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那十,你好不要脸!”

“你怎么能欺负女孩子?”

“欺负女孩子的男人,都是禽兽不如!”

一群坤道叫了起来。

“我欺负她?”那十冷笑,“明明是她自己跳出来找骂!怎么,难道就因为她是女人,就可以肆无忌惮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向来没惹过她,跟她这是第一次见面,她张嘴闭嘴针对我,是什么道理?”

那九跟着冷笑:“这小丫头不过就是想借着羞辱我哥,让风凌注意到她。”

这一句话如同针,深深刺进了苏粒粒心里。

那九继续说:“风凌这么了不起,你是不是很喜欢他呀?喜欢就说,喜欢就追,喜欢就去表达好了,那是你的自由,只要你足够优秀,他自然会注意到你,自然会欣赏你。但你不走正道,用羞辱别人的方法来引起他的注意,这就是无耻,就是卑鄙!你别忘了,是风凌主动向我哥发起挑战,你说我哥不算什么,不就等于说风凌没有识人的本事?”

“你……”苏粒粒被戳中痛处,无可反驳,哭得更厉害了。

一群坤道气愤难平,纷纷出言指责那九,那九丝毫不惧,别人有来言,她有去语,当仁不让,舌战群坤。

“够了。”风凌沉声开口,那群坤道便立刻闭上了嘴。

“你说够了就够了?”那九冲他瞪眼,“我还没说够!”

风凌看着她,露出无奈神色,转向那十,说:“那十,还打不打了?”

“不是我不打。”那十无奈地一耸肩,“是这帮小娘们儿在这里捣乱。”

“谁捣乱了?”

“不许你血口喷人!”

“谁是小娘们儿!?说话放干净些!”

“不是小娘们儿,还是小爷们儿不成?”那九冷笑。

“你才小爷们儿!”

“说你们是娘们儿你们不高兴,说你们是爷们儿你们也不高兴,难不成你们是不男不**阳人?”

“够了!”孤云道rén dà喝一声,“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大家都安静了。

“对,看看你们,成何体统?”那九叉着腰,面对一群坤道,得意洋洋。

孤云道人垂首摇头,一脸铁青色。

第96章 力对技

坤道们碍于孤云道人,不敢再开口。

那九可不管这些,冲着她们高声说:“先前你们说,欺负女孩子的人禽兽不如,这我就想问问了——风凌之所以会约战我哥是因为什么,你们可知道?”

一群坤道不说话。

那九冷哼一声,目视群道,大声说:“是因为风凌欺负我们家明新雨小姐姐!我哥出来说和,他却恼羞成怒,这才来挑战我哥!”

许多人并不知道事情经过,这时不由一怔。

那九继续说:“我们家明新雨小姐姐,那天和风凌探讨一些道理,两人辩论了起来,风凌辩不过明新雨小姐姐,就恼羞成怒逼明新雨小姐姐和他打一架,请问这是不是欺负女人?”

她瞪着那群坤道,问:“你们说欺负女人就禽兽不如,我问你们,风凌他如不如禽兽?”

“当然如!”

一个坤道脱口而出。

随即就知道上了当,一阵后悔,急忙叫:“不是不是!”

“那就是不如了?”那九笑问。

“你……你太坏了!”那个坤道气愤地说。

“风凌欺负我们家明新雨小姐姐就不算什么,我哥说了这个什么粒粒两句,就禽兽不如?你们这才是无耻,卑鄙!”那九厉声说。

风凌看着那九,一脸无奈。

那位五十多岁的道长看着场中,呵呵地笑,低声对孤云道人说:“我本来也想走,但发现没走就对了。可真热闹!”

孤云道人咳嗽几声,望向那十,沉声说:“那十,你们要吵到什么时候?”

“理不辩不明。”那十嘿嘿笑着说,“现在都说清楚了,就不用再说了。”

说着,向前走来。

一众坤道恨恨瞪着他,但知道吵不过那九,却不敢再开口乱说话。

那九趾高气昂,挑衅地看着坤道们,坤道们也不敢跟她对视,一个个扭头假装看不见她。

那十走到风凌对面,停了下来,问:“打架总得有个理由吧?”

“同门切磋,互相促进。”风凌说。

“少扯。”那十说。“还有没有点实在的话?”

风凌沉默一阵,说:“你明白。”

“我不明白。”那十摇头。

“那与我无关。”风凌说着摆开架势,一时间,他双眼里有精光闪烁,两条手臂上有烧开水的声音微微响起。

如果不是那十拥有着过人的耳力,绝听不到这种声音。

都在手臂上?

那么,他擅长的就是拳法了。

这样的家伙……不好对付啊!

那十慢慢摆开架势。

一时间,大殿之中寂静一片,只剩下了诸人的呼吸声。

那声音似松涛,又如同一阵阵的微风,隐约形成一种节奏。

那十眼里精光闪烁,突然间向前掠出。

此时,他早已戴好了在城里定做的那套四肢铠甲,露在外面的手掌,任谁也看不出破绽来。

他也不用担心打斗中自己的衣袖或裤管会因破裂而露出破绽,所以毫无顾忌,尽情出招。

他如同疾风一般向前,似乎下一个刹那就会一拳打在风凌脸上。

“好快!”

有道士惊呼。

风凌没有动,他微低着头,盯住那十的双眼,目不斜视。

那十突然停住,并没有向前出击。

他停住的位置,正是两人间一步距之地。

不论是谁,只要向前一步,就可以将对方笼罩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

这是一个绝妙的距离,表面看来,谁先出手谁就能占据主动,但实际上却很是凶险。

迈步出拳出脚,动作要比原地出拳出脚复杂得多,步子一动,对手就能察觉。

所以在对峙状态之下,实力相当的双方到达这一距离后,往往会停下来,绝不贸然出手。

他们会观察对手的眼神,观察他们细微的动作,观察他们在这个距离里的反应,然后做出判断。

也会做出一些you huo动作,引对方露出破绽。

此时,那十思索着双方的优劣。

自己的优势,是丰富无比的战斗经历,是与真正强者搏斗的富贵经验。

风凌一定没有这种经历与经验,但他拥有更为强大的力量。

武道总述里有一句古语,叫“一力降十会”,就是在说力量的重要性。

牛没有猫的灵活,不会人立而起使用爪子连环出击,也不会上树跳墙一蹦多高。

但它可以一蹄子踩死猫,可以一个侧倒压扁猫。

猫有什么?

战斗的经验,更快的速度!

那十微微躬起身子,眯眼看着风凌。

他向前半步。

风凌目光一闪,动了起来。

这就是经验的差距。

风凌觉得那十一动就会是一步,在脑海中早算出了预案,只要那十一动,自己就用何种技术迎击。

但他没想到那十只向前了半步。

他出拳,手法巧妙,双拳连环,一拳先打出,另一拳不是笔直出击,而是隐藏在前一拳的掩护之下,自臂下划弧绕过,打向那十右侧脸颊。

格斗中,两人相对而立,右拳正对的是对方的左侧,几乎没有可能向对方的右侧发起攻击。

但风凌做到了。

这种拳法很是诡异,如果那十真的已经到了风凌的攻击范围内,搞不好就会中招。

但可惜。

那十躬起的身子突然立起,于是进入风凌攻击距离的假象便消失,风凌连环两拳,逐一击空。

他的拳速太快了,快到自己都没办法收回。

那十微微一笑,借着立直身子的动作,前足抬起,向着风凌的膝盖踢去。

风凌目光一寒,想变招已经来不及,膝盖立时中了那十一脚,一时身子失去平衡,一个踉跄。

“啊!”许多坤道发出惊呼,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那十一脚建功,落步时拳头如同雨点一般向着风凌的头部打去,风凌抬臂硬挡了几下,同时踉跄后退,等稳住身形后身子一晃,臂随腰转,如同风车一般盘旋挥打,将那十的拳头格开。

这种招式,那十并没有见过。

它有些复杂,不符合武道总述里记载的精简道理。

那十露出笑容。

这我就放心了。

他退步,再向前,侧踢开路,打算逼得风凌侧闪或者是防御。

如果风凌侧闪,他落步后会旋身横臂反扫,风凌躲不开就只能硬接,如此一定会被自己打得再次踉跄后退。

只要自己这样压着他打,虽然伤不了他,但却可以打掉他的信心,让他在不断受挫中丧失战意。

也或许因为连连失利,而被ci ji动怒,过度用力。

对方用力过度,破绽就多,自己的机会就也多。

如果风凌防御,自己这强力的一踢一样会让他踉跄向后,效果一如那十预料。

他一脚猛踢,又快又狠。

但两种预料中的结果都没有出现,风凌直接弓步站稳,抬起双臂硬挡下那十的侧踢。

砰!

巨响中,风凌的身子一晃,脚步丝毫未动。

反而是一脚踢来的那十,被反作用力冲击着失去平衡,狼狈后退,勉强站稳。

“好!”

“不愧是风凌师兄!”

“那十,你在风凌师兄的铁臂面前,就像是一只猴子!可笑的猴子!”

“你根本就攻不破风凌师兄的防御!”

年轻道士们兴奋大叫。

风凌轻轻放下双臂,看着那十,摇了摇头:“你的力量不行。”

“你的经验不行。”那十也摇头,然后向前。

前足落步,后足扬起,看起来是一招高段的扫踢,风凌一笑,微微抬臂准备防御。

那十的踢击不足为虑,自己用一只手臂就可以挡下,然后可以快速翻臂反夹住他的小腿,到时那十就被自己完全控制住,自己另一只手臂就可以启动蒸汽炉,一击将那十击败!

但没想到,那十这竟然又是诱敌的虚招!

他后足扬起一半时,支撑的前足发力蹬地而起,身子一拧,借着腰力转换出击腿,扬起的腿向下落,弹起的支撑腿却发力前扫,身在空中,完成了凌厉的一踢!

风凌准备好的防御方向完全是错的,只能立刻改变预案,相反的手臂快速抬起,仓猝间挡下了那十一踢。

那十一踢击中后,单足落地,扫出的腿借反作用力弹回,再向着风凌的肋侧踢去。

风凌落臂挡住。

那十的腿再借力快速弹回,目光盯住风凌的头。

风凌急忙抬臂。

但那十却没有出击,而是直接撤步向后,退进了安全距离。

风凌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不得不承认,比起格斗的经验来,自己实在是差出那十太远。

几乎就像那十力量等级与他力量等级之间的差距一样。

甚至……更大。

他盯着那十,目光微微移动,望向了场外的那九。

那九一脸兴奋,正挥舞着小拳头,似乎是在为那十加油。

风凌的眼神变得更加寒冷,突然向着那十冲去。

他抬起手臂,躬起身子,护住上半身,如同一辆坦克一样冲向那十。

那十皱眉。

对方这种打法很难对付。如果力量相当,他完全可以用重击迎击,打乱对方的架势。但可惜,他和对方的力量差距太大了。

猫如何挡得下蛮牛的冲击?

只能躲。

但这里不是野外,躲闪的空间有限。

那十盯住了对手的双腿。

他快速地躲避着,却渐渐要被风凌逼到角落里,他看似惊慌,但实际一直在寻找着最佳的位置。

突然间,他好像是被绊了一下,跌倒在地,但就在所有人准备嘲笑他时,他却伏地拧身,一脚横扫,直接扫在风凌的腿弯处。

巨大的冲击力,让风凌身子一晃,跪倒在地。

那十收腿再踢,目标是风凌的头。

此时风凌姿势散乱,重心不稳,他有信心一脚将风凌踢倒在地。

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剧烈的烧开水的声音。

接着,风凌在重心不稳的情况下,不借全身之力,只凭手臂的力量向外格挡。

那十一脚,是全身发力,威力可想而知。

风凌却只依靠一条手臂的力量,如何能挡?

能挡!

撞击声中,风凌的手臂沉稳无比,被巨大的冲击力打破了身体平衡的,却是那十!

因为风凌的手臂中有一台蒸汽炉,当它发挥力量时,那十的全身之力,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第97章 不屈神像

巨力撞开了那十的腿,那十急忙借力翻滚,一跃而起。

但先机已失,他再无法占据主动。

风凌比他更快一步调整好身体重心,重新站了起来,当那十跃起时,他已经冲到近前。

烧开水的声音响起,他的拳头呼啸向前,刺破空气,发出巨响,仿佛枪声。

那十抬起双臂,全力抵挡。

风凌并没有倾尽全力,他将力量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让那十无力还击,又不会将那十击远逃出自己的攻击范围。

一时,那十如同风雨中的小舟,在风凌的拳雨之中飘摇。

“风凌师兄加油!”

“风凌师兄好样的!”

“我就说,那十根本不可能是风凌师兄的对手,刚才不过是风凌师兄让着他嘛!”

“风凌师兄太坏了,这是像猫儿一样,拿那十当小老鼠在耍着玩呢!好厉害!”

坤道们兴奋地欢呼着。

“那十有些不妙。”明新雨看着场上,眉头微微皱起。

那九急得握紧了拳头大叫:“哥,加油!风凌你个混蛋,想杀人吗?”

芝芝瞪大眼睛看着,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天秋摇头:“没用。差着一阶的力量,什么也弥补不来。”

肖婷双手紧紧地抓在一起,脸色有些发白。

那十承受着沉重无比的打击,身子摇晃中,试图向远躲开。

但风凌追着他的脚步,一步不落。

他咬了咬牙,突然间一个俯身向下,拳头向着风凌的腹部打去。

风凌冷笑,一肘抬起,突然落下,在那十拳头发力之前,先一肘砸在那十背后。

那十直接被砸得扑倒在地。

风凌站在他面前,并没有追击,只是冷冷说道:“起来!”

那十一跃而起,抬脚向着风凌头部踢去。

风凌一拳击出,蒸汽炉力量发动,拳头直接打在那十胸口。

巨响声中,那十凌空飞了出去,撞向一群道士。

道士们吓得纷纷躲避,但还是有许多人躲避不及,被那十撞倒了一片。

“还不死?”

“这回完蛋了吧?”

“被风凌师兄正面一拳击中,他死定了!”

道士们纷纷叫道。

孤云道人紧张地望向那十,生怕那十没来得及催发铁岩符之力,真的出什么意外。

好在,那十在人群中挣扎着又站了起来。

只是脸色很是难看。

“那十,认输吧。”孤云道人忍不住说。

风凌看着那十,缓缓说道:“认输吧。孤云道长都已经看出……”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那十冷冷说道,一步步走向风凌。

风凌望向那九,见到小姑娘正一脸激动地叫:“哥,出全力,出全力!你出全力,没人是你的对手!”

他转回头,看着那十,眼中的寒光更盛。

“那十,不要逞强!”孤云道rén dà声说。

“没事没事。”另一位道长安慰他,“小辈间的切磋而已。风凌这孩子实力出众,手下有分寸的。”

孤云道人皱眉,心说:你哪里知道那十的价值!

这可是真正拥有道根的天才,是难得的道子!

他如果被风凌重创而丢了自信,损了心境,再不能向前,那是我道门的巨大损失!

也是我的巨大损失啊!

但这时,那十已经再度冲向风凌。

风凌厉喝:“你自找的!”

他一拳击出,空中砰地一响。

那十内力运转,遍布全身,种种感官一时达到巅峰。在风凌出拳刹那,他就已经生出了危险的感觉,皮肤隐隐刺痛,令他在对方有所行动的同时便开始移动身形。

但即使是如此,他也只是勉强躲开了这一拳。那钢铁之臂擦着他的面颊而过,带起的风竟然将他的脸刮出了一片血痕。

风凌连续四拳,从不同角度打来,那十虽能感应,但却无法完全避开,只能硬挡。

风凌这时已经全力启动蒸汽炉,拳头变得又快又狠,呼啸声中一掌横切过来,斩在那十的手臂上,那十臂外的钢铁铠甲,竟然被他的手掌斩出一道凹痕。

巨大的压力,压得那十手臂如同折断一般痛苦。

他咬牙忍住,快速地运转内力抵抗。

这时风凌俯身抬掌向上一击,打在那十双臂上,巨力直接将那十打得腾空而起,浮在半空中。

风凌厉喝,一掌推出,打在那十胸口,那十就直接凌空飞了出去。

道士们吓得急忙躲避,那十便咚地一声摔在空地上。

那声音听起来,很是吓人。

“哥!”那九紧张大叫。

地上,那十慢慢地坐起,慢慢地站起。

内气在体内疯狂地运转,修复着一切损伤。

有鲜血从他嘴角溢了出来,滴在身上,滴在地上。

力量的差距太大了,远远无法靠经验与技术弥补。

风凌的战斗经验与那十相比虽然有些少,但却不等于没有。他也一样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斗,一样曾与各种各样的人交手切磋。

经验是富贵的财富,但却不一定是致胜的法宝。世间事,哪里完全都可以靠经验解决?

如果经验可以战胜一切,那些活了六七十岁的老人们,岂不是全都能无敌于天下?

那十走向风凌,脚步有些踉跄。

“那十,不要逞强。”明新雨看着他,忍不住开口。

那十望向明新雨,心里有些难受。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倒下;没有任何男人,甘心让喜欢的女人看到自己的失败。

所以他冲明新雨笑了笑。

然后,他望向芝芝。

这是最后的希望。

只要有机会能拉一拉芝芝的手,自己的内力就可以与她的魔力生成共鸣,用极短的时间修复自身所有的损伤。

但这机会不能太明显,需要不着痕迹。

他望向风凌,抬手勾了勾手指:“来啊。”

“狂妄,太狂妄了!”

“不,不是狂妄,是可笑。都被打成这副样子了,竟然还敢向风凌师兄挑衅?”

“他这是找死。”

道士们一脸嘲讽地议论着。

风凌缓步走向那十,直接走进了那十的攻击范围内。

这是一种chi luo裸的蔑视。

他看着那十,用极低的声音说:“你已经败了。”

“谁说的?”那十摇头,“我还好好地站着。”

“站得稳吗?”风凌问。

“只要站着,就不算倒下。”那十答。

这看似是一句废话。但风凌听懂了。

这是那十精神不屈的宣言。

“好。”风凌点头,“那我就让你倒下!”

他突然出拳,拳音如枪响。

那十侧身闪过,内力运于右拳,猛地击出。

风凌抬起一只手掌抵挡,拳与掌撞击发出巨响,风凌的手臂剧烈地震动。

但还是将这一拳挡住了。

他直接握紧了那十的拳头,另一只手化拳,打在那十腹部。那十的身子腾空而起,如同一只被打飞的沙袋。

“哥!”那九叫声凄厉。

风凌的身子猛地一震,一咬牙,抓着那十的拳头,将那十摔在地上。

他举拳蹲下,拳头对准那十的脸,低声说:“认输!”

“不认!”那十吐了一口血,冲他冷笑。

“这种坚持没有意义。”风凌说。

“那你呢?”那十反问。“你坚持要与我一战,又有什么意义?”

风凌不语,目光闪烁。

那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问:“是不是观里的意思?”

风凌的眼神突然变化,然后摇头:“你不要胡思乱想。”

那十笑了。

风凌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这一点与那十完全不同。

那十从他的眼神中,轻易地读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然后他猛地抬脚踢向风凌。

风凌微怒,一掌推开了那十的脚,那十则借力一滚而起,再次向风凌踢来,风凌抬手一掌推在他胸口,打得他直接向后飞去。

一切,早在那十算计之中。

他身后,就是那家的美女军团。

他摔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再度弹起,连弹几次,又翻滚出几米,终于来到了那九脚边。

“哥!”那九眼里全是泪花。

芝芝大哭着扑了上来:“英雄哥哥,不要死呀!”

“英雄?呸!”一位坤道望着那十,冷冷说道:“他算什么英雄?就是一个废物而已。”

“你再说一遍?”

这次动怒的不是那九,而是肖婷。她狠狠瞪着那位坤道,右手里已经握住了那把防身阻击枪,枪口直指那个坤道。

“你……你干什么!?”坤道吓得面色苍白,急忙往后躲。

“不要胡闹!快把枪收起来!”孤云道人急忙开口。

肖婷盯着那坤道,厉声说:“你敢再污辱那十,我就敢一枪毙了你!”

坤道吓得全身打哆嗦,被肖婷的气势吓倒,哪还敢再开口。

“认输吧。”风凌站在场中,冲那十说。

那十的胸前、身上,全是血点,手臂处铠甲变形,身上满是灰尘,狼狈不堪。

此时,他握住芝芝的小手,面带微笑,看着芝芝,低声说:“放心,我是你的英雄,英雄是不会战败的。”

“哥,别逞强了。”那九也哭了。

“那十。”明新雨蹲下来,沉声说:“认输吧。这样的战斗,没有必要继续。”

“不。”那十摇头,“英雄只能被杀死,绝不会被击败。”

说着,他松开了芝芝的手,重又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风凌。

他的眼神没有黯淡,相反,还绽放出更加凝练的光。

他的步子缓慢,但却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节奏,令人觉得沉重而又庄严。

许多先前还在大呼小叫的道士,不由闭上了嘴。

因为此时的那十在他们眼里,仿佛变成了一尊高大的神像。

不屈的神像。

“认输吧,那十!”苏粒粒这时忍不住又叫了起来,但语气里已经不再带着敌意。

“你根本不是风凌师兄的对手,别逞强了。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没人会嘲笑你。”她说。

这是规劝,善意的规劝。

那十转头,冲她笑笑:“谢谢。但……你说错了。”

风凌看着那十,看着那十身后的那九,摇了摇头。

“这一拳,我会尽全力。”他说。

“来啊。”那十面对着他展开双臂,微微一笑。

“我来了。”风凌点头。

然后,呼啸如风,一拳轰来!

第98章 开脉之威

当那十与芝芝的小手相握时,内力与魔力的共鸣,便转眼生成。

那共鸣在那十的体内化成了澎湃的力量,令他的内力如同洪水一般冲击十二正经。

在他身体左侧,自足跟起,至额前又返折颈后的那一条线上,有洪水滔滔而起,轰然冲入那一条经脉的入口。

原本已经隐约出现雏形的通道,被彻底冲开,一时,浩荡大潮破开重重阻力,顺着那条经脉冲天而起!

阳维脉开!

那一刹那,那十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这一条经脉的开通,使自己周身气血变得更为旺盛,那损失掉的血液,竟然快速地得到补充,全身气血凝练,如同一条条岩浆洪流。

然后他松开了芝芝的手。

体内的伤势已在共鸣之中快速修复,虽然没能复原如初,但已经足够支持他完成这一场战斗。

他走向风凌,眼中充满了自信。

这时,苏粒粒开口规劝。

他笑着答。

然后,风凌向他冲了过来。

那一拳呼啸带风,强大无比。

那十凝目看着,身子如同闪电般移动。

呼啸的一拳,从他脸侧掠过,那原本凛冽可怕的风,此时却失了先前的威力。

风过,那十的脸颊并未变色,更不用说有什么血痕。

风凌有些诧异,随即,第二拳呼啸而来。

那十再度闪过。

他像一只灵活的蝴蝶,又像一只机警的猫,在移动与闪躲中,避开了风凌所有的攻击。

然后,他突然出拳。

这一拳的速度惊人,击在空中,竟然也打出了bào po之声,仿佛枪响。

风凌慌张躲闪,有些狼狈。

这一拳惊到了他,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于是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去。

那十并没有追。

他看着风凌,微微一笑:“有件事你可以安心——不论结果如何,你都是天一观第一道士。”

他微微躬身,说:“因为我还不是道士。”

他突然前冲,速度惊人,转眼就到了风凌面前,风凌大吃一惊,情不自禁地挥拳攻击。

这攻击早在那十的计算之内,他直接闪身,同时出拳,避开了风凌的拳,自己的拳则重重砸在风凌胸口。

风凌闷哼,踉跄后退,面色一时苍白。

那十向前进步,一脚向着风凌的大腿踢来,风凌撤步提膝,大小腿夹紧一起,形成铁壁一般的防御。

那十的腿重重踢在其上,巨大的力量使风凌身子摇晃,站立不稳,不得不落步稳住身形。

而这时,那十的拳头再度打来,风凌只能抬起手臂抵挡。

砰!

巨响中,风凌被那十一拳打得踉跄后退,险些跌坐在地上。

“这……”

道士们不由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前一刻,风凌师兄还占据上风,打得那十没有还手之力,怎么突然之间战局就反转了过来?

这是什么道理?

苏粒粒更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那九一阵兴奋,才不去深思这里面有什么问题,挥着拳头大叫:“哥,好样的!”

“英雄哥哥加油,打败坏蛋!”芝芝也跟着叫,一边叫一边跳,脸上挂着泪珠,表情却已经变成了笑容。

天秋愣愣看着那十,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肖婷激动得身子颤抖,张口大叫,自己也不知自己叫了些什么。

明新雨也很惊讶,打量着那十,盯着他那钢铁的手臂,若有所思。

那十手臂上的凹陷,此时已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顶了回去,那只“铁臂”就又恢复了原状。

但除了明新雨,其他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那十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慢慢走近风凌,走入他的攻击范围之内。

“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一说了?”那十低声问。

“等你真的打败了我,再说不迟。”风凌面色阴沉,突然一拳击向那十腹部。

那十提膝,撞开了风凌的拳头。

风凌身子顺势转运,手臂横扫攻向那十的头颈。这时那十刚刚落步,来不及变换身形,就只能硬接。

他抬起一只手臂,挡住了风凌一扫。

烧开水的声音响亮,这说明风凌手臂中的蒸汽炉已经全力发动。

那十单臂抵挡,身子剧烈地一晃。

也只是一晃。

风凌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那十竟然可以挡住自己的全力一击。

孤云道人也在瞪眼看着,他以为那十是引发了铁岩符。

那十身子摇晃,退了一步,然后挥拳反击,风凌匆忙抵挡,被那十的连续攻击打得连连后退。

那十打出了气势,旋身腾空,一脚反踢,风凌终于没能挡住,被踢中胸口,飞了出去。

大殿里,一片寂静,接着响起的就是那九和芝芝的欢呼声。

风凌挣扎着站了起来,脸色极是难看,身子也在摇晃,然后终于吐出一口血。

“还打吗?”那十问。

“我还……站着。”风凌说。

“好。”那十点头,突然快步向前,飞身一脚。

风凌艰难地移步躲开,挥拳打去,被落地的那十轻易躲过。那十抬足连续三脚,将风凌踢倒在地。

“还打吗?”那十问。

风凌躺在地上,怔怔看着那十,半晌后摇了摇头:“我输了。”

输了?

道士们惊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风凌,看着站在风凌身旁的那十,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苏粒粒拉住旁边的坤道,才没有跌坐地上。

孤云道人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十,也不敢相信。

“厉害啊!”另一位道长看着孤云道人,忍不住问:“你这弟子怎么这么强?”

“这个……”孤云道人不知说什么好。

那九环顾四周,用力地哼了一声:“刚才,都有谁说我哥打不过风凌来着?”

好多道士都低下了头。

那十伸手将风凌拉了起来。风凌勉强站住,但面色苍白无比,可以看出,他正在强忍着。

“好了。”孤云道人急忙起身,“比武结束,那十胜利。大家都散了吧。”

说着快步向前,过来检查风凌的伤势,问:“怎么样?”

风凌摇头,并不说话。

那十摆手:“师父,您别问了。”

然后转向一众垂头丧气的道士,高声问:“谁过来帮我把他架走?”

道士们默不作声。

苏粒粒勇敢地跑了上来,举起手:“我来帮忙!去医务处吗?”

“不,去我家。”那十摇头,“我能治他的伤。”

“你?”苏粒粒一脸惊奇。

那十看着风凌,说:“相信我,我的方法比医务处那些人对你更有效。”

风凌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十架着风凌右臂,苏粒粒过来架着风凌左臂,向前走去。

“这不妥当吧?”孤云道人说,“那十,你可别胡来,还是将他送到医务处去才好。”

“师父放心。”那十一笑,“你的弟子可曾经是荒芜城里有名的医生。”

“我哥可真敢吹。”那九捂着嘴偷笑。

“英雄哥哥还是医生?”芝芝问。

那九摆手,小声对她说:“我哥坏着呢,准是要接着收拾风凌……”

“英雄哥哥才不坏!”芝芝皱眉摇头。

“别乱来。”另一位道长也走了过来,冲那十说:“赶快将人送到医务处,他伤成这样子,必须尽快治疗。”

“道长,相信我就好了。”那十摇头,架着风凌向前。

“这……”那位道长皱眉,望向孤云道人。

孤云道人看着那十,沉吟半晌,对那位道长说:“那十不会说谎,也没必要说谎。既然风凌已经同意,那就先让那十试一试吧。你放心,出了事我负责。”

那位道长不再坚持,显然是觉得有人愿意负责就好。

孤云道人看着那十,心里也极是忐忑。

但那十既然是那般的天才,说有把握自然就是有把握。他也很好奇,想亲眼看看那十在医术上的本事。

如果那十医术也一样惊人,那道门可就真是捡到个大宝了。

“你懂医术?”见那十走过来,明新雨忍不住问。

“还成。”那十点头。

他和苏粒粒架着风凌向外,孤云道人急忙叫人找了车过来,两人带着风凌上了车,不久来到小区,开进那十家的小院里。

“别忍着了。”那十拍拍风凌肩膀,“就算咽回去也没用,又回不了血管里。”

风凌面色一时惨白,张口喷出一大篷血来。

苏粒粒直接吓哭了。

“架住!”那十厉声说。

苏粒粒一边哭,一边全力架住风凌,与那十一起将风凌带进了房间。

那十将他架进了客房放在床上,风凌看了他一眼后,就昏死了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苏粒粒慌了神。

孤云道人在一旁看着,十分担忧,问那十:“你真有把握?”

那十一点头,冲进自己房间,拿了银针盒回来,到床前解开了风凌的衣服,露出他的胸膛。

苏粒粒满心紧张,又有点害羞,想看又不敢看。

“女生出去。”那十一指门外。

“哦。”苏粒粒急忙跑了出去。

这时,那家的美女军团坐着另一辆车也进了小院,下车进屋,迎面遇上苏粒粒。

“他说……女生不能进去。”苏粒粒怯怯地说。

“知道了。”明新雨冲她一笑,推门进屋。

那九刚要跟进去,明新雨已经反手关上了门。

“这到底是谁家?”那九一脸不服,被肖婷拉住。

第99章 神医再出手

房间里,明新雨走到床前。

“女生在这里,我不方便动手。”那十对明新雨说。

“我只是好奇。”明新雨说,“不能看吗?”

“没什么可好奇的。”那十拿出银针,慢慢地捻动着,刺进风凌穴道,通过银针送入自己的内气,医治着风凌的伤痛。

银针纤细,是内气的最佳导体,那十虽然还无法做到内气随心外放,但却可以通过银针将内气送出。

孤云道人看得惊奇:“这是银针医疗之法?”

“师父您知道这个?”那十有点惊讶。

“只是在古籍中看到过记载。”孤云道人摇头,“至于到底是怎样开工,却完全不明白。你算是让为师开眼界了。只是……你怎么会这个?”

“祖传的。”那十说,“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

“那我们在旁这么看……不妥当吧?”孤云道人问。

“没事。”那十摇头,“光看也学不去,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那为师就不客气了。”孤云道人有些欣喜,立在一旁认真地看。

虽然看了并不能学会,但至少能了解一些其中奥妙,总归是有好处。

明新雨看着那十将一根根银zhēn ci进风凌的身体,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惊讶。

然后她发现那十的针渐向下去,似有直奔风凌下身插针的意思,就慢慢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里面在干什么?”天秋忍不住问她。

“在治疗。”明新雨答。

“废话!”天秋嘀咕一句,“我还不知道是在治疗?我想知道的是他怎么治疗。”

明新雨一笑,并不接话。

那九和肖婷当然知道,因此一点不好奇,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苏粒粒远远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不安。

“坐吧。”肖婷向她示意。

苏粒粒红着脸,摇了摇头。

这时陆续有车子开来,是好奇的道士们赶了过来,但没得主人同意,他们当然不敢进院,就全在院门口张望。

那九看到他们就生气,拎着左lun shou qiāng大步走出去,站在院里,恶狠狠地盯着门口。

几个扒门观望的道士见到她手里的枪,吓得急忙躲开。

外面人越聚越多,交通堵塞,挤得道士们龇牙咧嘴。

房间里,那十把风凌的裤子也脱了,以方便往下扎针。

孤云道人见那十手中银针在风凌下身处晃来晃去,自己隐约肉疼,忍不住说:“小心些,别扎错了地方。”

“这么大一条,扎不错。”那十说,然后坏坏地问:“师父您看他这道根怎么样?”

“我哪里看得出……”孤云道人摇头,却看到那十一脸坏笑指着风凌身体某个部位,于是皱眉斥责:“快救人!扯什么淡!?”

“弟子的道根比他的强大。”那十说。

孤云道人一怔:“怎么可能?他的已经这么大……”

“师父你想什么呢?”那十皱眉,一脸正气地说:“我说的是道根,道根!”

孤云道rén dà怒:“快救人!”

“完事了。”那十拍拍巴掌。

“这就完事了?”孤云道人看着身上插了几十根针的风凌,一脸惊讶。

“过半个小时撤了针,他的情况就会稳定。”那十说,“再有一两个小时,估计就可以醒。”

“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孤云道人担忧地说,“你要知道,风凌可是大贵族家的子弟,如果他出了什么问题,别说你,咱们天一观都不大能担得起责任。”

“这小子来头这么大?”那十点惊讶,“师父你赶快跟我说说。”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孤云道人摇头,“你得去问观主。”

“师父您这地位在观里……不行呀。这点小事您都不知道?”那十奚落。

“用你一个道童奚落我!?”孤云道人瞪眼。

那十嘿嘿坏笑。

两人出了房间,几个姑娘立刻围了上来,那九有点担忧地低声说:“哥,你别把他弄死了。”

“一边儿去!”那十训斥一句。

“他……他怎么样了?”苏粒粒怯怯地问。

“估计一两个小时后就能醒。”那十说,“到时你自己问他吧。”

“你真的能治好他?”苏粒粒又问。

“不放心你就把医务处的人叫来,把他抬走。”那十皱眉说。

“不不不。”苏粒粒急忙摇头,“我……我只是担心……”

“这不跟不放心一个意思吗?”天秋在旁边接话。

“干嘛要救他?”肖婷问。

那十想了想,说:“这小子不是坏人。”

孤云道人看着弟子,品味着他这句话,越来越觉得这个弟子必是有大出息的人。

风凌没有脱离危险,他就不敢离开,一直跟着在外面等。

半个小时后,那十进屋收了针,给风凌穿好了衣服,几个姑娘这才进屋来看。

苏粒粒眼见风凌的面色恢复了不少,见了红润,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奇地看着那十,问:“你是怎么做的?”

“古传银针医疗法。”那九得意地在旁说,“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少打听。”

“哦。”苏粒粒怯怯地应了一声。

那十挥手,一众人又退了出去,在客厅里坐下。

大家坐在一起聊了起来,主题是这次的战斗,孤云道人张口想问铁岩符的事,但怕事情泄露后对那十和自己都不利,没敢问。

“哥你到底怎么打败他的?”那九兴致勃勃地问。

“靠实力。”那十回答。

“难道是你……”肖婷一脸惊喜,但话说到一半,就急忙收住。

这里还有外人在,她可不敢泄露那十的底细。要知道,即使是明新雨,也还不知道那十不是改造人。

“怎么样?”苏粒粒忍不住看她。

“我的意思是……估计是他……隐藏了实力。”肖婷说。

明新雨并不问话,只是看着那十。

“你本来跟我一样是三阶,什么时候加装了蒸汽炉?”天秋问。

“很久之前。”那十说,“肖婷借钱给我,我加装了一台。”

有人恍然,有人觉得这人撒起谎来都不用打草稿,真厉害。

“对。”肖婷跟着点头,“到天一观后不久,他就加装了一台蒸汽炉。不过……”

她编不太下去,望向那十。

“不过直到方才,我才终于完全能控制住两台蒸汽炉的力量。”那十面不改色地说,“这个东西真是难啊!我本以为只要有钱,力量不是问题,没想到一切到头来还得靠自己的能力。也是风凌实力够强,这才让我有了动力,结果就成功了。”

天秋想起了不久之前那十向她请教的问题,一脸疑惑。

如果那个时候他已经加装了蒸汽炉,似乎就不应该这么问。

不不不,是如果他有这个打算,应该在加装蒸汽炉前就先问我才对。

总觉得,哪里不对……

孤云道人看着那十,越看越想看,越看越爱看。

真是好!

这孩子,不光有大道根,还有这样的天才。

加装一台蒸汽炉并完美控制,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他可好,自己胡乱加上了不说,竟然还在战斗中学会了控制之法,竟然还将天一观第一道士风凌给打败了。

真是好!

孤云道人看着那十,忍不住开始幻想将来有一天那十平步青云,成为道门了不起的大人物时,面对万众敬仰,万人朝拜,恭敬地将自己的授业恩师请上高台的情形……

真是好!

不知不觉,老人家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苏粒粒看那十的目光中,也不免开始多了一些崇拜。

几个人围着那十,一个个都是眼里放光。

不知内情的以为那十是险中反得到大机遇,当然,这机遇自然也基于那十的才华。

知道内情的,知道那十是在险中突破,都为他高兴。

几人聊起战斗时的细节,那十一一道来,说得有声有色,他哪一拳是诱招,哪一脚是为了引风凌上勾,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当然,其中有不少都是他的随口瞎扯,比如那几次被风凌揍飞,明明是他实力不敌,可到他这里却变成了他有意的试探,要看看风凌的力量到底能强到哪里去。

“没想到啊,也就那么回事吧。”那十说。

姑娘们看着他,都是一脸的崇拜。

明新雨不在内。

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在这样的吹牛中度过,孤云道人看了看表,急忙催那十进屋看风凌的情况,一群姑娘跟着冲了进去,围在床前。

“怎么还没醒?”苏粒粒一脸担忧。

那十凑过去,轻轻推了推风凌。

风凌微微皱眉,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一群人围着自己,微微一笑:“我没事……”

“谁在乎你有事没事?”那九哼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来看我?”风凌问。

“看热闹!”那九厉声说。

“没事就好……”苏粒粒看着风凌,忍不住眼圈发红。

“感觉怎么样?”那十问。

“很好。”风凌点头,“你给我吃了什么药?这么好用。”

“不是药。”那十说。

“既然风凌已经没事,那为师就先走了。”孤云道人长出了一口气,向众人告辞,离院而去。

但一出院,就被一群道士堵在街上。好在他身份不同,道士们拼了命也挤出一条路给他走,却忍不住争着问他风凌到底如何。

“那十医术如神,风凌已经没事了。都回去吧!”孤云道人高声说。

“真的假的?”

“那十真有这么厉害的医术?”

“那样的伤,就算送到医务处也得躺上半个月吧?这么快就能没事?”

疑惑者有之,惊叹者有之,但既然不敢进院,而又已得到了消息,大家也就渐渐散了。

房间里,风凌冲众人歉然一笑:“麻烦各位,我想和那十单独聊聊。”

“别起坏心眼啊!”那九警告。

“他都这样了,还能把那十怎样?”苏粒粒忍不住说。

那十摆了摆手,示意那九不要还嘴,那九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第100章 秘密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了那十和风凌两人。

那十拉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看着风凌,并不说话。

“帝国道门,一共四位大人物。”风凌说,“即四位宫廷真人——无涯子,玄真子,静虚子,常明子。观复子大人自然是无涯子大人一脉,而天一观,则是常明子大人一脉。”

那十知道风凌打算对自己说什么,微微点头,不插言,等他继续说。

“如果你真是了不起的人才,观复子大人应该将你带入他属下的道观才对。”风凌说,“他推荐你来天一观,很容易让观里认为是要安插眼线、卧底。但这事又做得太明显,就让人难以猜透他的真实意思。”

那十点头。

“最稳妥的办法,是将你赶走。”风凌说,“但这样显然会得罪观复子,所以观里想出了办法,是让兵对兵,卒对卒,小辈对小辈。”

那十点头。

“上层有人找了我几次。”风凌说,“观内对我有教育之恩,我没办法推辞。而且随着跟那九交往日久……”

“你们之间,还谈不上‘交往’。”那十忍不住纠正他。

“是。”风凌脸色微有点红,接着说:“总之,相处时间越长,我心里对你的不满就越强烈……”

“这个就离奇了。”那十忍不住插嘴,“我是她哥,又不是你的情敌。再者说,其实我看你也挺顺眼的,不然早就把你拒之门外了。我天天允许你到我家混吃混喝泡我妹,你还有什么不满?”

“可她太崇拜你了。”风凌认真地说,“在她心里,天底下只有你才算是真正的男人,其他人……”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那十怔住。

这……这这这……这是什么理由?

“所以我只能打败你。”风凌说,“只有这样,她才会知道我比你更优秀,我比你更强大,天底下并不是只有你那十才是真正的男人。”

“那你就没想过,她会因为这事恨你?”那十问。

“想过。”风凌点头,“但恨意终会慢慢消失。我只求在她心里种下不磨灭的强大印象,就很好。”

“你这想法很奇特。”那十说。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甘心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心里位居第二。”风凌说,“哪怕那个第一是女孩父亲或是兄长,也不行。”

那十沉默了一阵,然后点头:“确实,换成了我,也接受不了。”

他看着风凌,问:“那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你现在在她心里种下的就只剩下王八蛋的形象了。”

风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谁叫你这么讨厌,把我给打败了?”

“这还是我的错了?”那十瞪眼。

“我本来挺看好你小子的。”他站了起来,摇了摇头,出了房间。

床上,风凌闭着眼睛,哭得稀里哗啦。

折腾了这么久,大家都饿了,肖婷和那九下厨做了一桌菜,大家围在一起吃了起来。

苏粒粒本来是想告辞的,但总舍不得屋里的风凌。这时候想走,又被肖婷拉住:“哪有要吃饭时却让客人离开的?”

“我……”苏粒粒红着脸低着头。

“坐下吧。”那九说,“看在你这小姑娘也不算是坏人的分上,原谅你了。”

苏粒粒心想:你才多大,敢叫我小姑娘?

嘴上可不敢说,只是说了声谢谢,腼腆地坐了起来。

“别扭扭捏捏的。”那九很看不惯她的作派,张嘴就说:“你跳出来说我哥时的能耐哪去了?”

苏粒粒眼圈发红。

“她不是那个意思!”肖婷急忙解释。

“动不动就哭鼻子,太没用了。”那九嘀咕着,给苏粒粒夹了一筷子菜:“快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和小婷姐费了好多心思做的呢!”

苏粒粒这才知道那九是嘴硬心软,急忙点头道了声谢。

明新雨微笑不语,慢慢吃着,却不时看那十。

那十偷眼看了她几次,次次与她目光相撞,撞得那十很是狼狈尴尬,急忙躲闪,明新雨却是目光清澈,丝毫没有什么畏惧羞涩的意思。

那九一边吃饭,一边打量这两个人,很皱了一番眉头。

吃过饭后,苏粒粒主动到厨房里帮着收拾,那九也没客气,趁机把肖婷拉到一边:“小婷姐,你得加把劲了。你看人家明新雨小姐姐,吃饭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哥看,多不要脸呀!你就是缺这种不要脸的劲,搞得到现在都没把我哥拿下!你得加把力气,把不要脸的劲拿出来……”

“胡……胡说什么呀!”肖婷瞪了她一眼,急忙跑去和苏粒粒一起忙活了。

“这个孺子怎么这么不可教呢?”那九一脸恨铁不成钢。

天秋没去帮忙,坐在桌边思索那十这一战的细节,越想越觉得不大对。

芝芝吃饱了,缠着那十要出去玩,那十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明新雨也跟了出来。

“咱们去荡秋千吧!”芝芝说。

“好啊。”那十点头,问明新雨:“一起去?”

“嗯。”明新雨应了一声。

两人一边牵了芝芝的一只手,一起出了门。小区里,其他院子中有道士向这边张望,见到两人后,急忙躲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风凌竟然会败给那十。”

“这个那十心机真深,原来早就是四阶强者,却故意装成三阶,风凌是着了他的道。”

“实力强大,心机深沉,不好对付啊!”

“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那些美女……”

“你觉得自己有命抢来而且还有命享受,那就去吧,这件事,我可从来没参与过。”

“我也从来没参与过!”

一群人嘀嘀咕咕之后,作鸟兽散。

园林中本来有人或在闲聊,或在游逛,远远见到那十走来,一个个都急忙躲避,有的干脆离开了园林。

那十一边走,一边偷眼看明新雨。两人一左一右地牵着芝芝的小手往前走,这模样,真的很像是一家三口出来游玩。

那十心里一阵激动。

走到秋千旁,芝芝欢呼着坐了上去,自己荡了起来。

两人站在一旁,看着芝芝自己玩,明新雨忍不住问:“这孩子为什么一直叫你英雄哥哥?”

“你没问过她或别人?”那十问。

明新雨摇头。

“她的家人都被一个叫西山堡的势力杀害了。”那十说,“是我救了她,所以她就一直叫我英雄哥哥。天秋曾是西山堡女将,来劫芝芝时被我拿下。我留她在身边,是为了防着西山堡。”

“芝芝真可怜。”明新雨叹了口气。

“值得庆幸的是,她把那件事和之前的一切都忘了。”那十说。

“值得庆幸吗?”明新雨问。

“是幸运,也是不幸。”那不叹了口气。

两人沉默了许久。

明新雨看着那十,突然问:“你的手臂……没事吧?”

“手臂?”那十一怔。

明新雨指着那条手臂:“先前不是被打坏了?”

“没什么。”那十抬起手臂看了看,曾被打得凹陷现在又已经弹回的地方,只有一道浅痕。

“我从没见过钢铁手臂可以这样自动复原的。”明新雨说。

那十吓了一跳,打着哈哈说:“是吗?可能坏得没那么严重吧。”

明新雨看着那十,看得那十心里有些发毛。

然后,明新雨轻轻地摘下了那一对白色的手套。

洁白的手套之下,是一双如玉般湿润的手,十指修长,很是好看。

那十呆住。

没想到,明新雨竟然也不是改造人。

那么她先前展现出的强大力量,又从何而来?

那十抬头看着明新雨的双眼,心中震撼。

“难道你也是……古武道的修炼者?”他颤声问。

“你称这个为古武道吗?”明新雨摇头,“我们不这么叫。我们也将这称为改造——不是对身体的改造,而是对体内能量场的改造。”

“你们?”那十疑惑地问。

难说这世界上,还存在着许多精通古武道的人?

明新雨并没有接那十的话,而是继续说:“低层次的改造,是用机械代ti rén ti。但机械虽然强大,却不能进化,而且人体本身就是宇宙间最完美的造物,用机械来取代人体,反而是一种退化。”

“有道理!”那十情不自禁地点头。

如果古武道中的炼体练气之法能普及开来,那谁还会舍得切掉自己的四肢,换成冰冷的钢铁?

“能对我说说你的际遇吗?”明新雨问。

“这事说起来就长了。”那十沉默了片刻。

“不说也可以。”明新雨笑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别人没有探听的权利。”

那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很喜欢明新雨,是那种一见钟情式的喜欢。

但他们不曾生死与共,不曾一同患难,不曾亲切得如同一家人。

这一点,不同于肖婷。

他在犹豫。

明新雨当然也有秘密,而且看起来并不打算向他说明。

这让他心里不大舒服,但想想自己也在向明新雨隐瞒着自己的事,也就释然了。

“我原本只是铁渣街上一个混得很不怎么样的小人物。”那十想了想后,决定部分透露自己的秘密,或者说是古武道的秘密:“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古武道的传承,然后人生就开始变得与众不同。古武道炼体亦练气,而它所讲的气,和道家讲的气、和你讲的能量,应该是同一种东西。通过练气,我的体内有了一种叫经络的通道,可以让这种能量在里面自如流动,变成强大的力量。”

“差不多。”明新雨点头,“这就是我所说的能量场。”

她看着那十,笑了笑:“能遇见和自己一样的人,真好。”

“是我们有缘吧。”那十也笑了笑。

第101章 不速之客

芝芝在秋千上荡着。

那十和明新雨在一旁相视微笑着。

然后明新雨问:“那种银针医疗术,是不是依靠银针将能量注入对方身体的方法?”

“是。”那十点头,“你不会?”

“我不会。”明新雨说,“我们那里,只有专门的医生才会这种方法。你能不能教给我?”

“有些复杂。”那十说。“但只要用心,你一定能学会。”

“太好了。”明新雨笑了。

天黑之前,三人回到了小院。

那十去客房里看了看风凌,发现他双眼红肿。

“这点事就哭了一个下午?”那十皱眉。

“你别管我。我想静静。”风凌说。

“这女孩的名字不错。”那十说,“你告诉我静静姑娘在哪儿,我帮你去叫。”

风凌白了他一眼。

“静什么静。”那十说,“起来,吃饭。”

“哦。”风凌点头,慢慢坐了起来,然后怔住。

“我竟然可以坐起来?”他看着那十。

“废话。”那十说,“你又不是断了骨头。”

“可是……”风凌不解地说,“这么重的内伤,比断骨头还要厉害啊!”

那十突然来了兴趣,问:“话说,你都改造了哪些内脏?”

“当然是心脏。”风凌说,“难道你不是这样?”

“我和你不大一样。”那十随口说。

风凌皱眉:“虽然其他脏器也可以改造,但会大大影响人体的功能,所以真正的改造师,只会建议改造者改造心脏……你能有什么不一样?难道是遇上了不合格的改造师,胡乱改造过?”

“不一样,我们不一样。”那十摇头说,然后瞪眼:“我是医生你是医生?啥时候轮到你盘问我了?”

“哦。”风凌应了一声,然后说:“我的其他内脏都不同程度受了损伤,至少应该躺上两天左右才能下床,现在这速度太快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揍了你一顿。”那十一本正经地说,“我拳能杀人掌能救人,给你三拳能打死你给你三掌又能让你活过来你说了不起不?”

风凌白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自己慢慢下了床,跟着那十走了出来。

“哟,都能走啦?”那九冲他瞪眼睛。

风凌一脸惭愧地低下了头。

正在厨房中帮厨的苏粒粒闻声跑了出来,一脸惊喜地看着风凌:“风凌师兄,你……你可以下床了?”

风凌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太好了!”苏粒粒激动地拍巴掌,“风凌师兄不愧是天一观第一道士,真的好了不起呀!”

“被我哥打成那熊样儿还没死,是挺了不起的。”那九冷哼。

风凌心里好悲伤。

“我就不吃了……”他转身想回屋里。

“不吃省下了。”那九说,“既然都能走了,那就回自己住处去吧,老赖在我们家算怎么回事?”

“装死。”那十在风凌身边低声说。

风凌惨叫一声,往地上就倒,那十急忙一把扶住。

“风凌师兄!”苏粒粒紧张得全身颤抖,急忙冲过来。

风凌皱眉,心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快快快,快扶进屋里!”那十一脸紧张,连叫带喊。

“什么破体格这是?”那九皱眉,“没那本事就别硬撑啊,老实在床上躺着多好?”

急忙过去帮着搀扶,将风凌架进屋里,小心地放在床上。

风凌假装奄奄一息,不住叹息,吓得苏粒粒泪水涟涟。

那九拍拍她的手:“放心,有我哥在,他死不了。对吧哥?”

“他现在这个情况,不宜随便移动。”那十认真地说,“得静养。这么着吧,九儿,今后一日三餐,你给他送屋里来,喂他吃。”

“这个好!”风凌一脸兴奋,双眼放光,气得那十偷偷狠狠掐了他一把。

风凌痛得脸色发青,差一点叫出声来。

“他的脸色好差啊!”苏粒粒惊呼。

“走走走,咱们出去,别耽误他们治疗。”肖婷急忙往外拉她。

苏粒粒一脸的依依不舍。

“这么着吧!”那九眼睛一亮,“让苏粒粒天天给这家伙喂饭,哥你看怎么样?”

“好呀好呀!”苏粒粒兴奋地用力点头。

风凌脸色越发铁青。

那十叹了口气:“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说着,同情地拍了拍风凌的肩膀。

“我……”苏粒粒这时红着脸,犹豫着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怎么了?”肖婷问。

“我能不能住下来?”苏粒粒鼓起勇气问肖婷,“这样就可以帮忙你们照顾风凌师兄了。我还可以帮忙做饭、洗衣、收拾屋子……”

“好好好!”那九急忙点头,“那可太好了!我们正愁分不出人手照顾这家伙呢!你可救了我们的命了!”

苏粒粒开心无比。

风凌心里恨恨,只觉人生无望,好生悲凉。

这时,他肚子很不争气地唱起歌来,苏粒粒急忙往外跑:“我去拿饭菜!”

“他现在最好吃点容易消化的。”那十说,“什么稀粥啦面糊啦之类的东西。”

“我给他熬!”苏粒粒在厨房里大声说。

“真有福。”那十又拍了拍风凌的肩膀,和美女们出来围着餐桌坐下,开始吃肖婷和苏粒粒做的丰盛晚餐。

风凌躺在床上,饿着肚子闻着香味,越闻越饿。

等大家都吃完,苏粒粒也熬好了粥,小心地端进屋里喂风凌去了。

大家正要收拾桌子,只听屋里传来风凌的惨叫:“啊!”

“怎么了?”那十急忙跑过去,见苏粒粒手忙脚乱地在给风凌擦嘴,嘴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风凌师兄,我是太激动了,忘了粥是刚熬好的……”

那十咧嘴一笑,关上了门。

那九捂着肚子,在那里笑得快要抽过去。

“真是活该,真是活该!”她边笑边说。

那十叹了口气,心说:风凌啊,自作孽不可活,这可都是你自己自找的,谁也怪不着……

于是,苏粒粒就这么住了下来,而风凌的伤就这么缠绵着,假装不见好。

不过这事并没持续多久。

两天后,一辆华丽得不像话的汽车开进了小区,在道士们惊讶的目光中,停在了那十家门口。一个美艳的贵妇下了车,阴沉着脸往前走,两个高大的男人陪在她左右,态度恭敬,表情严肃。

“好漂亮的女人!”

“这是谁啊?”

“别乱看,快回去!她是……”

“什么!?竟然是……”

道士们先是窃窃私语,再是惊慌后退,躲到门后扒着门缝偷偷看。

贵妇走到门前,一把推开门大步走进屋里。

天秋正在打扫房间,肖婷和那九正在那九的房里聊天,芝芝在那十房间里玩,那十在自己房间里小声给明新雨讲着银zhēn ci穴术。

苏粒粒守在风凌,太累,睡着了。

客厅里只有天秋一个人,她见有人进来,很不高兴地扭头问:“谁呀?不懂敲门吗?”

接着就是一怔。

眼前贵妇长得美艳无双,妆画得恰到好处,一身华丽的礼服,衬托着她苗条的身姿,真可以说是令天下男人为之迷醉的尤物。

此时的天秋,已经不再画那种大浓妆,妆容也是恰到好处,再配上那惹火的身形,也极有成shu nu性的魅力。

只是这一身打扫用的女仆装,实在是没办法跟对方比。

贵妇进屋,看到如此娇媚的天秋,一时怔住,接着眼神就变得充满了敌意。不过等仔细看清天秋的装扮,又高傲地把头一扭,满眼的不屑。

天秋当然读懂了她的眼神,立时大怒,一把扯下围裙,故意用极妖娆的步伐走了过去,用极妩媚地声音问:“哎哟,这是谁呀?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太不懂礼貌了。”

那声音,酥得入骨。

贵妇身后,两个高大男人跟了进来,听到这声音,身子都颤了颤。

贵妇眼里这才又出现敌意,打量天秋,冷冷哼了一声,眼睛斜向别处:“这是谁家的仆人,怎么这么放肆?”

听到仆人两字,天秋又忍不住大怒。

“不懂礼貌的家伙,给我出去!”她厉声说。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过来,挡在她面前,眼神冰冷注视着她。

“那个叫那十的家伙在哪里?给我滚出来!”贵妇厉喝。

“谁!?”那九第一个冲了出来。

贵妇打量那九,不屑一顾。

“谁找我?”那十走出房间,明新雨跟在他身后。

贵妇看了看那十,冷笑起来:“我当是怎样英俊的少年,能让这么一群还算有点姿色的女人围在身边,原来却是这么个货色。真是让人失望。”

“你当自己是什么好货色?”那九大怒。

“你是谁?”那十摆手示意那九不要说话,问贵妇。

“风凌在哪里?”贵妇沉着脸问他。

“在……在这里……”这时,苏粒粒从客房里走出来,怯怯地指着客房答。

贵妇大步向前,几乎是撞开了苏粒粒,进入客房。

然后过了十几秒,所有人就听到一声悲呼:“我的宝贝呀,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放心,妈妈一定会为你报仇,会把打伤你的混账小子大卸八块的!”

宝贝?

妈妈?

那十惊得一个哆嗦。

所有人都是一脸呆滞。

那十急忙冲进客房,然后就见贵妇坐在床上,抱着风凌,哭成了泪人。

风凌面色发青,闭目不醒。

“这是怎么回事?”那十吓了一跳。

风凌已经没有大碍,只是在假病而已,怎么可能突然伤势加重,到了昏迷的程度!?

第102章 风家宝贝的妈

“来人!”贵妇怒吼。

两个高大的男人一起走进房间。

“拿下!”贵妇指着那十大叫。

“慢着!”那十吓得往里面躲,摆个架势护住自身,问贵妇:“你……你是风凌的母亲?”

“敢打伤我的儿子,我一定要把你剁碎了喂狗!”贵妇恶狠狠地说。

“哪个敢拿我哥喂狗?”那九厉声叫着,举着枪冲进屋。

两个男人中有一个走向那十,另一个转身迎向那九。

“别碰我妹妹!”那十瞬间脸色阴沉,一步向前冲向男人,拳头向着男人胸口打去。

现在的那十实力已经相当于四阶改造人,一拳之力极是惊人,如同蒸汽炉发动一样,出拳之时拳风bào po,如同枪响。

男人沉默向前,张手就直接抓住了那十的拳头,顺手一拉,将那十带向前方,另一只手配合着拿住那十的手臂,直接将那十在空中翻了一周,摔在地上。

那九凶悍无比,举枪就射,但却被男人先一步抬手将她的手腕架起,这一枪就直接将天花反射穿了一个大洞。

下一刻,那九感觉手腕一疼,然后枪就到了男人的手里,反过来指着她。

她捂着手腕,却不后退,叫道:“有种你拿枪打死我!来呀!”

肖婷也已经跑了过来,见状急忙拉住那九:“别!”

“九儿,别冲动!”那十在地上叫。

对方一招就轻易将自己zhi fu,这说明对方的等级远高于现在的自己。

而且这样的家伙,眼前竟然有两个。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道理那十比谁都懂。

他换上了一张笑脸,望着床上的贵妇,说:“阿姨,您……”

“你叫我什么!?”贵妇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如同暴雨将至的天空,灰的云,噩的梦。

“当然是美丽的姐姐。”那十一脸严肃地改口。

贵妇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那十长出了一口气,望着床上的风凌,心里一阵发狠,暗骂:你个王八蛋什么意思?装什么死狗!

“我是风凌的主治医师。”那十一本正经地对贵妇说,“他的情况本来已经很稳定了,但不知为什么突然严重起来,您得让我赶快给他仔细看看,不然真耽误了病情,对他和您都不好。”

“你?医师?”贵妇一脸疑惑,“你不就是打伤我儿子的混账吗?”

“确实是混账。”那十急忙点头,心里说:你们母子都确实混账,嘴上说:“但也是我将他治好的。”

“有意思。”贵妇冷哼,一点头,男人才将那十放开。

那十揉着胳膊站了起来,走到床边,贵妇冷冷说道:“如果你治不好他,我现在就把你撕碎了喂狗!”

那十心说:那你得先找条狗来。

那九还要暴叫,那十急忙摆手制止,示意她去将银针取来。那九气哼哼地到那十房间里取了银针,交在他手上,那十来到近前,取出一枚银针。

“你要干什么?”贵妇一脸警惕。

“古传银针医疗术。”那十认真地说。

贵妇这才慢慢放下了风凌,退到一边,依然警告那十:“你救不醒他的话……”

“知道。”那十点头,“您把我撕了喂狗。”

他低下头,看着风凌的脸。

风凌的眼皮微微跳动。

我让你装!

那十咬牙发狠,银针轻抬慢刺,扎进风凌胸口一处穴位中。

风凌眼皮微动,但就是不醒。

银针纤细,刺入身体里虽然有一些疼痛,但完全可以忍耐。

那十冷笑,突然间将内气顺着银针传进风凌穴道中,一时猛转狠针,内气将风凌体内这一道经脉扭曲,经脉一扭曲,受其影响的所有脏器都被牵连,立时疼得风凌额头冒汗,嗷地一声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贵妇大怒,过来一把将那十推开。

那十也运力抵抗了,但还是被贵妇一下推飞出去,撞在墙上。

好在皮糙肉厚,啥事也没有。

但墙壁却生出几道裂纹。

“哥!”那九要往里冲,一个男人立时将她挡住。

肖婷怕她吃亏,急忙拉住她,轻轻摇头。

明新雨走到门前,冷冷与挡住门的男人对视,那架势,怕再有几秒就会出手和对方打起来。

“别乱来,都别乱来。”那十急忙摆手。“大家都是朋友。”

床上,风凌坐了起来,铁青着脸面对贵妇。

“我的宝贝!”贵妇惊呼一声扑上前去,将风凌一把搂在怀里,把他脑袋夹在自己胸前高大的两山之间。

“吓死妈妈了,还以为你就要不行了呢。”贵妇边哭边说。

风凌费力地将头从母亲的两座大山中bá chu lái,注意到门口处的那九正一脸愤怒地瞪自己,不免一阵尴尬。

他急忙将母亲用力推开,红着脸说:“妈……您……您怎么来了?”

“你这混小子!”贵妇突然动怒,照着风凌脑袋就是一巴掌:“要不是观里通知家里,我都不知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心里还有没有家,还有没有妈?”

风凌被一巴掌拍翻在床上,白眼一翻眼看要昏死过去。

吓得贵妇急忙又把他抱起来,又哄又叫,最后冲那十嚷:“还看什么?你不是医生吗,快过来救人啊!”

那十咧着嘴,硬着头皮过去,认真地说:“姐姐,可不能再随便动手了。”

“不用你废话!”贵妇白了他一眼,“我自己的儿子,我当然不会真伤了他。”

“不是。”那十摇头,指着自己:“我的意思说,您别再对我随便动手了。”

贵妇瞪了他一眼:“你要能治好我儿子,我打你干什么?”

那十心说:恐怕在你心里,刚才那一下不算打吧?这小老娘们儿,怕是比这两个保镖更厉害!

他小心地向前,将内气顺着还没拔出的银针送入风凌体内,这次不是送去捣乱,而是帮风凌理顺内气,风凌的脸色立时好看了不少,长出了一口气。

他幽怨地看着贵妇,问:“您是要打死我吗?”

“我怎么舍得?”贵妇一脸委屈。

那十拔出银针,立刻一掠向后,离贵妇远远的,然后笑着说:“姐姐,您看,我的医术是不是很厉害?要不是我及时救治,风凌师兄哪能恢复得这么好?您放心,再给我一周时间,保证能让他下地奔跑,打拳踢腿,横扫四面八方……”

贵妇点头微笑,但随即脸色一沉:“好像让他卧床不起的人,就是你吧?”

“这不能怪他。”风凌偷瞄了那九一眼后说:“是我主动向他挑战,技不如人败给了他……”

贵妇哼了一声:“什么技不如人?风家的人,会不如人?一定是你太过仁善,他又卑鄙无耻地利用了你的仁善,这才使诈赢得了胜利。那十,我说的对不对?”

那十一咧嘴,心说您随意吧。

那九却不干了,叫了起来:“怎么着,技不如人还不敢承认?行,让我哥治好他,他们再打一场,看看到时候是谁家的儿子被打成猪头!”

风凌咧嘴。

贵妇冷笑:“你们想打就和你们打?想的美。我家风凌才不会随便和没品格没来路的家伙动手呢。”

“不敢就说不敢,扯什么淡?”那九冷笑。

两人目光对峙,激烈如同刀剑相击,空中隐约火花四溅,威力惊人。

风凌脑袋疼。

那十脑袋也疼。

“大家……都是朋友,不要这样吧?”苏粒粒这时站在门口,怯生生地说。

“妈,都是朋友……”风凌也小声对贵妇说。

贵妇哼了一声:“你呀,就是太仁善了,打伤你的混账小子,你也把他当朋友。”

那九还要发作,肖婷急忙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不论如何,她都是长辈……”

“她哪里像长辈?”那九反问。

贵妇听到,立时动怒:“谁家小丫头乱讲话?谁是长辈?你是在说我老吗!?”

肖婷心想:呸,你确实不像个长辈!

“姐姐不要生气。”那十嘿嘿笑着走过来,鞠了一躬:“姐姐跟她们争这些干什么?打伤了风凌,确实是我不对,但主要也是姐姐的儿子太厉害了,我要是不全力出手,恐怕都得被他打死,所以……不过您放心,我先前不是说了?我保证一周后,他能生龙活虎。”

“这话说的还差不多。”贵妇看着那十,面色缓和不少,点了点头:“好。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去哪儿?”那十一怔。

“当然是去我们风家。”贵妇说,“你看看这里,什么条件?这种地方能住人吗?我的宝贝在这种地方,怎么能休养好?”

那十急忙点头:“可不?这种地方,真是住不得人的,风凌师兄在这里住了两天,可真是受了大委屈了。”

一边说,一边盯着风凌,看得风凌脸色通红,低下了头。

“那就走吧。”贵妇说。

“可现在有个问题。”那十苦着脸说。

“什么问题?”

“风凌师兄的伤势,不适合长途奔波,不然恐怕会加重。”那十认真地说。

贵妇皱眉:“可这里……”

“再不是人住的房间,也得让风凌师兄先凑合凑合了。”那十说,“等风凌师兄元气补足,咱们再去您家里,您看怎么样?姐姐?”

“好吧。”贵妇叹了口气,看着风凌:“委屈我的宝贝了……”

风凌铁青着脸,说不出话。

“姐姐您看,他的脸色又不好了。”那十一脸担忧地说,“他现在需要静养,这么多人打扰着,他会受不了的。”

贵妇心疼地摸了摸风凌的脸蛋:“让我宝贝受苦了……”

然后转头厉喝:“出去!都给我出去!不许打扰我家宝贝!”

那九冷笑:“本来我们也没进去。最应该出来的,正是你!”

第103章 世间变化无非一个快字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那十和风凌两个人。

那十的目光不善,风凌有些尴尬。

“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风凌说。

“解释吧。”那十脸色铁青。“故意害我是不是?”

“不不不!”风凌急忙摆手,“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在你们面前跟我妈交流——你也看到了,她这人……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宝贝宝贝的,见年轻小伙子就让人家叫她姐姐……所以我就想假装昏迷,这样她直接将我带走就算了,我也不用在你们面前这么尴尬……”

那十冷笑:“对,你是不用尴尬了,我可就要倒大霉了。撕碎喂狗啊!我看你就是存心害我。”

“我怎么可能害你呢?”风凌摇头。

“先前你还想打死我呢。”

“别胡说,只是想打败你而已。”

“好,怎么都是你有道理。”那十板着脸说,“现在我会尽快治好你,你好了之后就赶快给我滚蛋,有多远滚多远,别再往我身边凑。明白了?”

“要不你打死我吧。那样一定很解恨。只要你不恨我我就开心了。”风凌认真地说。

“我倒真想。”那十说,“但关键问题是我打不过你妈的保镖。抱歉,这不是骂人。”

风凌一脸沮丧。

那十出了房间,没见到贵妇。

“人呢?”那十问。

那九指向外面:“在院子里折腾呢。”

那十吓了一跳,急忙跑出去。

院子外已经围了一堆人,有普通的道士,有道童,有道长,竟然还有道尊青玉子。

青玉子已经走进院子里,正在和贵妇对话,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贵妇面对青玉子时,也不再摆出那高傲的面孔,也是透出春风般和蔼的笑。

“这个就不劳道尊大人操心了。”她说,“我在院子里建个临时屋就好。”

“这怎么行?”青玉子擦了把汁,“夫人来到观里,观里当然要全心全力地好好招待,哪能让夫人住在院子里?夫人,还是请跟我到观内的贵宾楼……”

“我得天天守着我儿子呢。”贵妇娇声娇气地说,“住到那里怎么行?这院子虽然不大,但也勉强可以凑合。下午我就叫人过来,晚上时房子就能建好,道尊大人是日理万机的人,快去忙您的吧,可不敢耽误您的时间。”

那十听得直瞪眼。

怎么着?

在我家院子里盖房子?

下午动工,晚上就能盖好?

开什么玩笑!

他急忙走过去,先向着青玉子行了礼,然后说:“姐姐,这事……”

“放肆!”青玉子瞪眼,“乱叫什么呢?”

“没关系。”贵妇笑了笑,“这小子虽然可恶,但说话还是好听的。”

青玉子皱眉看那十。

“您不能在这院子里盖房子呀。”那十说。

“怎么不能?”贵妇皱眉,“你不让我把我家宝贝带走,还不让我住在这里看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您在这里破土动工的,他还怎么休养?”那十说。

贵妇微微一笑:“不用你操心,进去好好照顾我家宝贝去。”

她面带笑容,眼闪寒光,吓得那十一溜烟跑进了屋里。

“怎么样?”肖婷过来问他。

“惹不起。”那十摇头,“随她折腾去吧。”

“真是讨人厌!”那九重重哼了一声。

风凌坐在房间里愁:将来这婆媳关系要怎么才能和谐呢?

下午的时候,开来了几辆车。

一个个强壮的改造人下了车,把车上的木制零件卸了下来,组成基座,铺成地板,拼合成楼梯,天黑之前,竟然用这些零件组装出了一座两层的小楼。

那十家的一众人趴在窗前看着,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也行?”那九瞪大眼睛,眼里光芒四射。

“这人太会享受了。”肖婷忍不住说。

“好神奇呀!”芝芝感叹。

天秋陷入了沉思,她第一次真正知道所谓的贵族过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知道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有多大。

人比人,气死人。

明新雨也有些惊奇,不过不像大家那么夸张。

那九看了半天,突然推门跑了出去。

她凑近那小楼,仔细地看,看到的是精美的装饰,精致的花纹。整幢小楼好像是杰出的工匠花了许多心血建起来的真正实木豪宅,丝毫不像是匆匆拼装出来的简易房屋。

“这房子真好!”那九双眼放光。

二楼的落地窗被推开,贵妇走出,倚着小阳台的栏杆向下望,微微一笑:“你喜欢?”

“喜欢!”那九重重点头,问:“能进去看看吗?”

“进来吧。”贵妇略带得意地说。

那十很是担心地追了出去,低声对那九说:“别乱来。”

“什么乱来?”那九怔怔。

“枪呢?”那十问。

“给你。”那九从裙子里掏出枪,塞进那十手里,自己兴奋地跑进了楼里。

一楼入口处有门房,两个保镖守在里面,因为听到了贵妇的话,所以并没有拦那九。

那十很是担心,坐在小楼对面不敢走,生怕那九在里面跟贵妇打起来。

贵妇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你治不好我儿子,我就不放你妹妹。”

说完转身进了屋。

那十全身都开始冒冷汗。

“谁怕谁?”他嘀咕,“你敢对我妹妹下黑手,我就让你再见不着你家宝贝!”

那九果然一夜没出小楼。

那十担心得一夜没睡,动了好几次冲进去救人的心思。

第二天一早,他带着黑眼圈走出屋,正琢磨着用什么借口混进去救那九,就见那九推开二楼一扇落地窗,穿着一件极精美的薄纱睡裙走了出来,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脸上带着笑容,一副享受的样子。

“九儿!”那十轻声呼唤,向她招手:“跳下来,我接着你!”

“干啥?”那九怔怔。

“救你啊!”那十说。

“救我?”那九不解。

那十问:“她……没难为你?”

那九摇头:“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会难为我?”

那十呆在那里。

那么好的人?

妹啊,你这是被人用魔法xi nǎo了不成?

那九摇了摇头:“哥你真是奇怪。”

说完转身进屋了。

那十瞪着阳台看了半天,心说:咱俩到底谁奇怪?

早饭的时候,肖婷来叫那九,保镖回复说,九儿姑娘在和夫人一起用餐。

中午时候,天秋来叫那九,保镖说九儿姑娘在和夫人一起吃点心。

下午时候,没用任何人找,那九自己走了出来。

两个保镖先出来摆好了遮阳伞和小圆桌,抬来两架柔软的藤椅,贵妇和那九两个人坐在伞下椅中,低声聊着天,喝着奶茶,不时传出几声笑。

屋子里,一群人守在窗子前盯着这一幕,一个个再次目瞪口呆。

这两人先前明明一副想咬死对方的架势,怎么不知不觉间,就成了这种关系?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那十嘀咕。

“这种小花茶,要配北方草原长毛白羊奶,做出的奶茶才又香又醇。如果是短毛白羊或者是长毛灰羊,味道上尝起来,似乎差不多,但口感却会差一点点。不过如果不是真正懂的人,倒也喝不出来。这就是品味的差距了。”贵妇说。

“这里的学问这么多呀?”那九一脸惊奇。

“当然。”贵妇说,“人和人之间能有多大的区别?贵族说是尊贵,其实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可人与人之间终是有差距的,差距在哪里呢?就在这里。所谓的高层次,指的就是别人不懂时我懂,别人都懂时我懂得更细;别人不会时我会,别人都会时我会得更精。都懂品奶茶,我却能品出产地,品出层次等级,这就是境界,就是学问,就是高于其他人的地方。贵族的贵,贵的不是地位,而是这种真正的品味,真正的高雅尊贵,博学多知。所以说,真正的高贵呀,可不是谁都能学来的。”

“好厉害!”那九一脸崇拜。“我以前只以为,贵族就是比我们更有钱而已呢。”

“当然不是。”

“那……如果我也能像您一样厉害,是不是也能成为真正的贵族?”

“是的呢。”

“夫人,您能不能教我?”

“你想学?”

“想学!”

“我教你呀。”

那十站在窗子后面,发了十好几分钟的呆。

一切就这么开始。

一周时间里,那九铁了心的住进了小楼,再不肯出来。

她跟贵妇几乎可算是形影不离,作派越来越像贵妇,张口闭口的品味,格调,身上衣服也全换了一遍,从里到外全是贵妇的赠品。

那十脑袋疼得要死,只能尽全力地医治风凌,争取让他早日滚蛋,让那九早日摆脱贵妇的影响,让小院早日恢复平静。

风凌很不争气,伤势一直不见好转,也不知是真的没好,还是自己故意装样子,以图在小院里多住些日子。

他听说自己母亲现在和那九打得火热,高兴得白天开心流泪,半夜激动唱歌。

吓得那十冲进屋给了他好几拳。

这要是把芝芝给惊醒了,大家还要不要好好活着享受生活了?

孤云道人来了几次,是想告诫那十不要耽误功课。但这位夫人就连道尊青玉子也要恭恭敬敬相待,他一个小小道长当然更不敢造次,只是站在院外看了看后,就叹气走了,在心里祈祷大道天尊保佑,让风凌早点好,让这女人早点走,别再耽误天才道子的修炼了。

一周之后,那十阴沉着脸站在风凌床边,看着仍只能卧床却不能下地的风凌,认真地说:“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了?”风凌有气无力地问。

“既然你总也好不了,干脆就也别好了。”那十冷笑,“我会用银针逆乱你的神经,让你今生彻底离不开这张床。”

“你别乱来!”风凌脸色铁青。

“我就乱来!”那十瞪眼,“你给我听好了——要么赶紧滚蛋,要么我废了你!”

风凌笑脸相迎:“都是朋友,这是何必呢?”

“滚一边儿去,我没你这样的朋友。”

“可我却一直都把你当真正的知己啊!你这么说话,太让人痛心了。”

“好。你等着。”那十冷笑一声,转身而去。

风凌好一阵担忧:他不会真对我下毒手吧?

第104章 途中

风凌的名字,来自于父母双方。父姓风,母姓凌,合而为风凌。

保养得极好的凌潇潇,其实今年已经有四十岁,但看上去只像一个三十刚出点头的女人。

她早把名字告诉了那九,不让她叫自己夫人,而是叫潇潇姐。那九很开心,潇潇姐潇潇姐地挂在嘴边,风凌知道后苦恼了很久,觉得今后这婆媳关系有点太过玄妙,自己怕处理不来。

看到那九和凌潇潇打成一片,苏粒粒有点羡慕。

她每次进房间照顾风凌,风凌都会礼貌地谢谢她。最初她觉得很幸福,可后来才觉得自己其实一直被风凌以客气为墙,挡在千里之外。

她时常会有点不开心,然后自己劝自己:现在能天天看到他,还能亲手照顾他,不是已经很幸福了?

她是盼着这样的日子永远不要到头。

但那十早已经够了。

“姐姐,这里的环境很不适合风凌休养。”那十一脸严肃地对凌潇潇说,“现在您必须把他带回去,多给他吃大补的食物,用不了一个月,他就可以痊愈了。”

“有这么快?”凌潇潇疑惑地问。

“当然。”那十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影响到他今后的发展。”

“那你可真是神医呢。”凌潇潇笑里藏刀。

那十打个哆嗦,跟着笑:“别的不敢吹,医术嘛,我还是有相当自信的。”

“我哥最厉害了。”那九在一旁补充。

“好啊。”凌潇潇说,“那你跟我一起回风家吧。”

“这个就不用了吧?”那十急忙摇头。

“你是风凌的主治医生。”凌潇潇说,“病人还没有完全恢复前,你必须跟随在病人身边。这是医生最起码的职业道德吧?”

“姐姐,我并不是专职的医生。”那十苦着脸说,“要不是因为风凌是被我打伤的,我才……”

凌潇潇冷笑:“你也知道我的宝贝是被你打伤的?”

不光笑里有刀,眼里也有。

那十一阵心惊胆战,立刻义正辞严地说:“姐姐放心,不冲风凌冲着姐姐您,我也一定会坚持到风凌痊愈才撤退。”

“这还像话。”凌潇潇笑得如同春风里的鲜花,招摇明丽。

那九在旁边偷偷地看,然后努力学她的样子。

那十脑袋疼得要命,心说得早点把她们分开,不然九儿不知道会跟着变成啥德性。

那九突然问:“潇潇姐,我是不是也能跟着去?”

“当然能。”凌潇潇点头。“你是我最欢迎的小客人。”

那九兴奋得直拍巴掌:“哥,咱们还等什么?走吧!”

听说要离开,风凌一百个不情愿,立刻又瘫在了床上。

凌潇潇一阵宝贝亲亲小肉肉地乱叫,搞得风凌实在尴尬得不行,只能假装艰难地下了床,在母亲的两个保镖搀扶之下上了车。

那十表示自己不能丢下家里人,凌潇潇大方地一挥手:“全带上!就当是去我家里作客了。你放心,住的地方我家里有的是,不会像在你这里这么寒酸。”

风家的车队一直在道观里等候,这时,车队里的改造人们以飞快的速度拆了小楼,分而为零件重新装车,跟着凌潇潇,浩浩荡荡地出发。

相送的队伍中,孤云道人眉头紧皱:可别耽误了那十的修行啊!

观主青云子与青玉子也来相送,凌潇潇还特意下车与他们寒喧了几句。

“借你们观里的道士一用,观主可别舍不得呀。”她娇笑着说。

“哪里。”青云子笑容淡然。“那十还不算是正式道士,但既然身在观中,自然要为观里分忧出力。夫人对天一观向来照顾,夫人有所需,观里当然要全力配合。”

“观主真是大好人呢。”凌潇潇一脸感动。

车队离开,道士们散去,青玉子站在青云子身边,低声说:“这个那十……”

青云子缓缓摇头:“我已经抛出了饵,表面看,是因为风凌一事让那十暂时腾不出手,但暗里如何……且看后续吧。”

“这小子终是个问题。”青玉子嘀咕。

“风家情况,错综复杂。”青云子说,“他如果还是这么爱惹事……”

摇了摇头,没继续说下去,带着淡然的笑容转身而去。

青玉子思索了好久,也微微一笑。

那十一家六个人,自己开着自己的车,坐在一起略有些挤。好在芝芝年纪小,占地面积不大,有那十的双腿就够了。

那十早经历过跟一大堆行李战斗的漫长旅途,所以面对此时的拥挤,倒不觉得什么。

左天秋,右肖婷,芝芝抱当中,倒也算是花丛之中悠哉游,是种享受。

他把明新雨安排在了前排副驾驶的位置,不是不想趁机贴近她,是怕她觉得挤。

偏心的用意很是明显。

车队向着红山城中心区而去,一路上,那十一家的车里叽叽喳喳,全是那九的声音。

“哥,你说潇潇姐家得华丽成什么样子?我觉得吧,一定是像皇宫一样!对了哥,你说皇宫是什么样子呢?我觉得吧,一定跟潇潇姐的家差不多……”

那十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到后来干脆半闭上眼睛假装睡着。那九发现他不回应,就跟肖婷聊了起来,肖婷忍不住叮嘱她:“看好前边的路,你在开车呢!”

“话说,淑女是不应该自己开车的。”那九说,“哥,你得赶快学学开车,将来给我当司机……”

正说着,那十却突然睁大眼睛坐直了身子。

一种危险感觉袭来,令他坐立不安。

他望向窗外,看到街两旁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脚步并不匆匆,似乎在时不时地往车队这边看。

“停车。”他说。

“怎么了?”那九问。

“停车!”那十厉声说,“按喇叭,示意他们也停下来!”

那九虽然疑惑,但还是一脚刹车踩了下去。

那十家的车就跟在凌潇潇的车后,在那之前还有两辆保镖的车,在那家车后则是那些拉着小楼零件的车队。

他们的车一停,后面的车队就不得不停下。那九狂按喇叭,前边的三辆车也慢慢停下。

“这小丫头要干什么?”凌潇潇不解地回头望。

开车的保镖得她吩咐,下车过来问,那十沉声说:“我感觉这条街不对头。”

保镖笑了:“年轻人,我还感觉你不大对头呢。不要大惊小怪。”

“不是大惊小怪。”那十摇头,“你告诉凌姐姐换一条路线。”

“开什么玩笑?”保镖皱眉,“就凭你一时的什么感觉,就要换路线?”

“相信我……”

“相信你?小子,你不过是一个有点小医术的道士,还不是正式,但老子可是专职的保镖!什么样的路线安全,什么样的路线不安全,我会没你懂?”

保镖哼了一声,摇头转身就走,那九愕然问那十:“哥,你这是发什么神经?”

“他们要走,自己走。”那十果断地说,“咱们不走。”

保镖回到前车上,三辆车继续向前而去,后面的车开始按喇叭,显然是在催促那十跟上。

“那到底怎么办?”那九问。

“开到路边,给他们让路,让他们过去。”那十说。

“你开心就好。”那九嘟囔着,转动方向盘把车开到路边,让出路来。

后面的车队也不客气,直接向前而去。

“怎么回事?”前车里,苏粒粒往后望,惊讶地说:“他们怎么不走了?”

一直装死的风凌忍不住也转过头去,见那家的车子停到了路边,有些疑惑,也有些焦急。

不会是他们中途变卦,不跟我们去了吧?

这怎么行?

“妈。”他急忙冲凌潇潇说,“不能丢下他们啊。”

“哎哟,我的宝贝怎么突然间这么有精神了?”凌潇潇惊呼。

风凌急忙靠在椅中,难受地哼哼了两声。

“别装了。”凌潇潇冷笑一声,“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是真难受还是假难受,我还看不出来?”

前排副驾驶位上的苏粒粒一脸惊讶,但不敢说话。

“你爷爷的事,你也知道。我的用意就在于此。”凌潇潇似乎并不怕家里的事被外人听去,神情肃穆地低声说:“这个那十真的有几分本事,银针医疗术这种传说中的古医道,他竟然玩得这么溜,也许,真的能成为风家的救星。”

风凌一时愕然,忘了装病,问:“妈,你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

“如果只是想兴师问罪,那你被打伤的当天,我就已经杀过去了。小孩子打架,大人怎么好出面管?”凌潇潇说,“我是得知他医治你的手法是银针医疗术后,才决定见一见这个小子。”

她微微一笑:“他果然值得我走这一趟。”

“停车!”她说。

“夫人,没有必要吧?”开车的保镖忍不住说。

“我让你停车,你就停车,有没有必要不是你说了算。”凌潇潇说。

保镖沉默着,不应声,却突然一脚油门突然加速,绕过前车向前冲去。

突然的加速,吓得苏粒粒惊呼一声。

凌潇潇面色如同寒霜,冷笑一声:“没想到他们把人都安插到我眼皮底下来了。我还真是失察。”

她抬手猛地向前一刺,那只纤细的、戴着白纱手套的手,就轻易地刺穿了厚实的座椅,刺穿了保镖的后心。

保镖身子一震,凌潇潇手向后拉,将尸体连同座椅一同拉向后,自己则在这狭窄的车厢中如鱼游动,转眼到了前排,抓住方向盘,踩下刹车。

这一切,电光石火之间,一旁的苏粒粒根本什么也没看清,车子就停了下来。

风凌沉默着跳下车,拉开后备箱,拎出一只短筒bu qiāng,以车子为掩体,小心警戒周围。

前后两辆保镖的的车都停了下来,保镖们跳下车,也从后备箱中取出短筒bu qiāng。

最后边的车队里虽然全是改造人,但等级都不高,也没武器在手。他们此时紧张地下了车,冲过去护在夫人的车周围,警戒四周。

“真出事了!?”远处,那九坐在车里,一脸震惊。

“哥,你好厉害!”她回过头,认真地对那十说。

“要不然能给你当哥?”那十一阵得意。

这时,那九一脚油门,架着车子向前方冲去。

“死丫头,你疯了!?”那十惊呼。

“得去帮潇潇姐!”那九叫着。

第105章 埋伏

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纷纷向着车队冲了过来。

再前方的街上,两旁店铺里、小楼中,冲出了许多人。

他们都是改造人,穿着统一的轻甲,戴着一样的头盔,不露脸。

凌潇潇的保镖一共有四人,除了被她亲手杀死的奸细,只剩下三人。

短筒bu qiāng一共四杆,不知有多少子弹。

从发力动作与奔行速度看,对面冲来的改造人等级并不高,差不多都是一阶。呼啦啦百来人,显然只是炮灰。

风凌有些紧张,举枪准备射击,被凌潇潇拦下。

“这种东西,不值得浪费子弹。”她说。

一个保镖望向后面,一挥手,改造人们便冲了上去。

凌潇潇这边一共有三十几个改造人,对方的数量是这边的几倍,而且早有准备,一个个气势汹汹。

仓促迎战的改造人们,很快和对方打成一团,平均一个人要对付三个,很是吃力,一交手,就有好几人倒了下去,再起不来。

“妈,会是谁想杀我们?”风凌问母亲。

凌潇潇一阵咬牙切齿:“被老娘知道是谁干的,老娘撕碎了他喂狗!”

早被吓得面无人色的苏粒粒,觉得这话听着很是熟悉,想了想后恍然大悟——那九时常就喜欢这样吼叫。

是她们之间互相影响的缘故,还是说夫人原来就是那九那样的姑娘?

这时,那些行人冲了过来。

说是三三两两,加在一起数量也不少,有二十多人。

凌潇潇一个眼神过去,三个保镖就迎了上去。

这三个人实力极其强悍,三个打二十多个,游刃有余。

这时那十家的车撞在道边停了下来,是因为那十与那九争夺方向盘的缘故。

“哥你干啥!?”那九急了。

“你冲上去干啥?送死啊!?”那十也急了。

“我不能眼看着潇潇姐有难却往后退!”那九吼,“那太不仗义了!”

“仗义也不能瞎仗义!”那十也吼,“你们给我在车里好好呆着!”

说着,推车门跳了出去。

“我陪你。”明新雨也下了车。

“别胡闹!”那十训斥一声,往前冲去。

明新雨脸上第一次出现不快的表情,没追那十,而是掠入了旁边一条小巷。

“天秋,去帮英雄哥哥吧!”芝芝冲天秋说。

天秋琢磨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才没那个闲心。”

那九咬牙,拔出阻击枪要出去,被肖婷一把拉住。

“你别胡来。”肖婷认真地说,“你不是改造人,枪法也一般,上去只会添乱。”

“你说的对。”那九点头,重新坐下。

那十往前疾冲,直接挥拳打飞了几个改造人,冲过混战中的人群,来到凌潇潇面前。

“你们还在发什么呆!?”他厉声吼,“快上车,往回开!”

“怕什么?”凌潇潇动怒,“就这么一群废物,还想杀老娘?”

“他们中一定有高手。”那十说,“他们敢选择在接近城市中心的地方动手,说明了什么,你难道不明白?”

“不过是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孤注一掷。”凌潇潇冷笑,“那十,我知道你有点本事,但是在这种事上……”

“上车!”那十指着车厢厉声说,“马上开回天一观!”

“老娘向来不是怕事的人,也学不会临阵逃脱。”凌潇潇冷冷地说,“别说这些废物,就算再来一群更厉害的家伙,老娘也根本不惧!年轻人,今天让你开开眼界……”

说完,她突然向着前方冲去,竟然直接冲入了混战中的人群中。

她穿着一身贵妇的长裙,动起来如同一朵巨大的花在人群中飞舞。她抬手之间,对方的改造人立时横飞漫天,她的每一击都能带走一条生命,扬起一片血花。

“你妈这性子也太莽撞了吧?”那十对风凌说。

“没办法。”风凌叹了口气。“她脾气大,受不得激。对方在她身边派了奸细,这倒在意料之中,不足为奇,可这奸细竟然得到她的器重和信任,混成她的贴身保镖,这……这实在有点打脸。她受不了这个。”

“哪有人能一直成功不犯错?”那十摇头,“承认失败不丢人,瞎倔强才要命。”

正在这时,枪声响起,那十猛回头,发现凌潇潇的三个保镖中有一个突然举枪射击,将自己两个伙伴全都射杀。

两人都是后脑中枪,死得很委屈。

还有奸细!

风凌看到这一幕不由红了眼,举枪向着对方射击,那保镖机警地躲在人群中,举枪还击。

风凌的枪法并不好,只能算是会使枪而已,但保镖的枪法不错,打得车上火花闪耀,有两枪差一点打中风凌。

苏粒粒吓得蜷缩在车里不敢动,那十一把将风凌拉到车后躲好。

“竟然还有一个奸细!”风凌一脸悲愤。

凌潇潇听到后面的枪声,回头一看,立时气得双眼发红。

正在这时,前方街上又冲出一队人,其中有五个人端着短筒bu qiāng,其余二十多人都是提着旧式火枪。

“混账!”凌潇潇大骂着,顾不得管后面的事,迎着那队枪手冲去。

“准备!”五个持短筒bu qiāng的人一举手,身后二十几个持火枪的人立刻分三排站好,前排单膝跪地,举枪瞄准了凌潇潇。

那五人也举起枪。

凌潇潇面色阴沉冰冷,脚下突然发力,人如一道闪电一般从街心跃向旁边店铺。

枪声响起,如同暴雨,无数火花在地上、墙上扬起,玻璃窗与木门被打得粉碎,一地狼籍。

凌潇潇的身影没入店里,接着,店中传来撞击声和倒塌声。

“追!”bu qiāng手大叫一声,已经放过一枪的火枪手急忙上弹,其余人则向着店铺这边冲去。

枪手冲向店铺,刚到门口时,相邻的一间店铺墙壁破碎,凌潇潇从店里冲了出来,杀了枪手们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那撞击与倒塌声,不是她负伤撞墙的声音,而是她主动击塌了墙壁,冲进了相邻店里。

她抬手就干掉了四个火枪手,然后扑向那五个bu qiāng手。bu qiāng手举枪射击,但在近距离处根本抓不住她的动向,转眼之间,就有三人被她击杀。

另两个惊恐后退,试图用同伴来掩护自己,但只来得及放了两枪,就也先后被凌潇潇杀死。

火枪手们乱成了一团。

他们的火枪一次只能击发一枪,而且枪身极长,将近两米,在近战时根本没办法使用,当成棍子抡都比瞄准射击强。被凌潇潇这样的高手杀到近身,也只能如同待宰的羊羔一样等死了。

另一边,路人军团在那个奸细的枪火保护下,快速地向着车子这边推近。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是明新雨进入小巷后攀上了旁边的房屋,从屋顶一路移动到近处,在最合适的位置一跃而下,直接一脚踢倒了那个奸细。

奸细手里的bu qiāng摔落在地,明新雨一脚将枪身踢断。

奸细一滚而起,盯住明新雨,眼放寒光,猛地冲了过来。

明新雨面色凝重,俯身前冲迎了上去,迎面连环三脚,一脚横扫,一脚侧踢,一脚反撩。

奸细躲过前两脚,没料到还有第三脚,急忙以铁臂直接挡下第三脚,被踢得重心不稳,连退了好几步。

明新雨没有追击,而是出手连击,转眼之间就dǎ dǎo了六名“路人”。

奸细厉喝一声,再度冲上来,出拳就是全力,蒸汽炉的响声隐约传来,拳风破空,如同枪声。

明新雨谨慎后退,不和他硬拼,但其他“路人”冲了上来,封锁她的移动方向,让她陷入被动。

那十想也不想就冲了出去,直接杀入战团。

一时间,路人们四下里飞散,摔了一地。

风凌一咬牙,端着枪冲了过来。他枪法虽不好,但总不至于射不中近处的人,他举枪射击,连毙四人,也逼得奸细不得不左躲右闪。

有他这杆枪在,奸细完全发挥不了力量,结果剩下的“路人”被风凌的枪、那十和明新雨的拳脚打得纷纷倒地。

另一边的战局里,凌潇潇大杀四方,将qiāng shou dui伍直接干翻在地,又冲入了战团之中。她手下的改造人一时士气大振,在她的带领之下,反杀得对方溃不成军。

眼见优势已然在手,那十却越来越感觉焦躁不安。

他转头望向凌潇潇,大声叫:“凌姐姐,不要恋战!咱们快撤!”

“撤!?”凌潇潇厉声说:“开什么玩笑?老娘要杀光这群不长眼的混账!”

说着,一掌击碎了一个改造人的脑袋,对方的鲜血溅了她一身,她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娇笑了起来:“真以为老娘是好惹的?给老娘到地狱里反省去吧!”

说完,只身向前,杀入敌群之中。

也就在这时,一道符篆突然亮起,在战团之中,两个看似不起眼的敌人一左一右夹住凌潇潇。

他们的掌心有符篆之光隐约闪动,两道光在凌潇潇身上交集,形成了一道发光的巨大符篆,印在凌潇潇的身上。

这先前还威风八面的贵妇,此时突然间一动也不能动,全身颤抖,如同遭到了电击。

“混账……”她费力地骂着。

“妈!”风凌大急,转身举枪欲射,却又怕误伤了母亲。

那十终于知道令自己感到焦躁不安的是什么了。

对方那看似不起眼的炮灰队伍里,竟然隐藏了两位道门高手!

那强大的符篆,不由让他想起了老酒鬼当初与强敌的那一战。

那两人一左一右夹着凌潇潇,头盔里响起了刺耳的笑声。

“夫人,这一次,我们志在必得。”

“你虽然没进入我们的包围圈,让我们多费了不少力气,但结果终还是一样的。”

“你真应该听那个小家伙的话,早些撤走。可惜,你太自负了。”

凌潇潇看着对方,咬咬牙,心里确实在后悔。

我应该听他的话才对……

第106章 破杀局

见凌潇潇被制住,她手下的改造人不由露出绝望的神情。

“你们败了。”奸细冲着风凌冷笑。

“你们两个能不能挡住他?”那十低声问。

风凌将早已打光了子弹的枪丢在地上,摆了个架势:“放心!”

“没问题。”明新雨也摆出架势,微微点头。

那十没再说什么。

少年转身,突然发力,向着前方的战团冲去。

“想干什么?”奸细冷笑,“以为凭他一个就能救下她?天真!”

他也摆好架势,一副并不着急的样子。

“忘了告诉你们,那两位不但是道术高手,而且还是五阶改造人。”他笑着说。

一边说着,一边冲向两人。

风凌厉喝出拳,明新雨旋身一踢。

奸细闪过明新雨的脚,格开了风凌的拳。

那十不理身后的战局,疾奔向前,冲入战团。

凌潇潇的人本已经没了战斗的勇气,此时都在向后退。

两个道术高手看着那十,摇头冷笑:“小子,你这是在找死。”

一群改造人冲向那十,狞笑着挥拳。

那十不躲不闪,直接撞了上去,他挥拳扬肘,改造人们或是横飞出去,或是直接被砸倒在地,无一人能挡下那十。

“你暂时控制符篆。”一个道术高手冷冷说道。

“放心。”他的同伴抬起另一只手,手中有符篆之光慢慢生出,连接凌潇潇身上的符篆。

凌潇潇咬牙挣扎,但身子根本没办法动上半分。

道术高手走向那十,抬手摘掉了头盔。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得很有棱角。

“你并不是风家人。”他打量那十后说。

“但风家人是我的同门。”那十说。

“慕风家的大名,想着自己如果能在这种时候帮他们出头,以后就可以平步青云,捞到天大的好处?”那人问。

那十一脸惊讶:“你……你竟然看出来了?”

那人笑着向前走:“权势的门槛很高,并非所有人都可以越过门槛接近它。但财富的门槛很低,有时只需要你招招手,它就来了。”

“您的意思是?”那十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有点兴奋。

棱角男人笑着向前走,说:“风家当然是大族,当然是万年不倒的高山,但凌潇潇不是。年轻人,那样的大家族,并非任谁都能高攀得上。做人,还是踏实一点好,说出你心中的价格吧。钱不是问题。”

那十认真地思索着,一边想,一边踱步,不经意地拉远与对方的距离:“嗯,您说的很有道理,您且让我琢磨一下……”

凌潇潇恨得咬牙切齿,心想:老娘要是能挣脱,就先杀了你!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棱角男人点头:“你很上道。像你这样上道的人,都能混得不错……”

他笑眯眯地说着这些,缓步不断接近那十。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那十有些为难地抬头后退,冲他认真地说:“问题是您根本没打算给我钱,这就不好了。”

“怎么可能?”棱角男人摇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不值得我动手……”

“不不不。”那十认真地摇头,“您说这些话,只是为了麻痹我,想让我放松警惕。”

棱角男人笑:“凭你,也配让我动这种脑筋?”

“当然。”那十郑重点头,“您看——我虽然比不上您,但差得也不是非常远,如果我真下决心拼命,您恐怕真得用上一段时间才能解决我,但您的同伴在这段时间里,能靠一人之力镇压住凌姐姐吗?恐怕不大容易。所以您要的是一击必杀,是用最短时间将我拿下,所以您才会对我动起了心思。”

棱角男人愕然看着那十,不敢相信眼前这少年竟然有这么深的心机。

这时,那十冲他一笑:“不过巧得是,我也对您动了点心思。假装动心,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棱角男人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冷哼一声:“就算你能再拖上一分钟,又能怎么样?”

“杀了他!”那十厉喝一声。

就在这时,困住凌潇潇的那道符篆突然一震,接着就消散无踪,因为听到那十的话而早有准备的凌潇潇立刻冲向身边的道术高手,那人完全没料到凌潇潇竟然可以摆脱符篆的控制,猝不及防下,直接被凌潇潇一掌刺穿了心脏。

凌潇潇毫不拖泥带水地拔掌,扭身向着棱角男人冲来。

棱角男人这时才刚回过头来,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随后急忙转身就逃。

那十厉喝一声,一掠向前,一拳击出,全身内力集于一点,重重砸向棱角男人后心。

棱角男人恨得咬牙切齿,猛地转身挥拳,要与那十对上一拳。

两人对轰,拳力越强,反作用力就也越强,他打的主意是借着对攻挡下这一击,同时还可以借力加速远遁。

但没想到那十其奸似鬼,早料到他会这么出手,所以这势如风雷的一拳,竟然是虚招。

那十将拳头化掌,直接按在对方打来的拳上,用力一压撑起身子,借力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跟头翻过棱角男人,向他背后落去,完全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棱角男人一拳击空,身子情不自禁地顺拳力向前,再回头一看,那十竟然挡在身后,一时又怒又气,反身一脚踢向那十。

那十此时刚来得及转过身,面对这一脚,绝对有机会躲避,但他怕对方趁机逃走,把心一横,直接向前迎了上去,双臂交错于胸腹之前,硬挡了对方一踢。

这一脚的力量极是惊人,那十直接被踢得横飞出去,摔在地上又滚出老远。

但这一挡,却也让棱角男人失去了逃走的机会。

凌潇潇转眼攻至,两只手掌如同两把利刃,招招不离棱角男人要害,棱角男人仓促应对,一时被打得手忙脚乱,正勉强应付着,那十突然又自背后扑了上来,一下抱住他的双腿。

他大怒,正要挥掌打下,凌潇潇已经攻了过来,他慌张地抵挡,但因为双足无法移动,被凌潇潇直接dǎ dǎo在地。

凌潇潇一脚踢在他颈侧,被他压在身下的那十听到了一声骨骼碎响,棱角男人便再不能动了。

凌潇潇不理前方街上那一群已经傻了眼的敌人,转身冲向身后,向那奸细杀去。

奸细吓得魂飞魄散,想要逃,却被明新雨和风凌死死缠住,他咬牙发狠,拼着两败俱伤想以招换招,好能抽身而退,但明新雨却拉着风凌向后退开。

奸细见状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跑。

明新雨早看准不远处一个保镖尸体旁有一支bu qiāng,疾步赶过去,抬脚挑起当空抓住,举枪对准奸细的后背就是一枪。

奸细应声而倒,背后一片血污。

“枪法真好。”风凌忍不住感叹。

“第一次打这种枪。”明新雨一笑。

“那你可算是枪术天才了。”风凌说。

这时凌潇潇从他们身边一掠而过,来到奸细身旁,一脚将他踢翻过来,厉声说:“到了地狱,别忘了多想想老娘对你们曾怎么关照!”

说完一脚踩碎了对方的脑袋。

风凌忍不住说:“妈,得留活口问清幕后黑手是谁吧?”

“活口?”凌潇潇转头望去,见那一群堵路的敌人早已转身飞奔而去,自己的手下虽然大呼小叫,但却不敢追。

她望向刚刚挣扎着爬起的那十,大步走过去,冷笑着说:“早就留好了。”

“他?”那十指着棱角男人问。

“对。”凌潇潇一脸骄傲。

那十摇头:“死了。”

“死了!?”凌潇潇瞪大眼睛。

“您那一脚用力有点过度。”那十说,“他的颈骨完全断了,人已经没气息了。”

凌潇潇不信,急忙过去把棱角男人翻了过来,仔细检查,发现人确实是死了。

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得在棱角男人尸体上又踹了好几脚。

她手下的改造人们都围了过来,一个个警惕地望着周围,保护住她。

这时,远处的那九才松了一口气,把撞破了前脸的车开了过来,跳下车就说:“潇潇姐,不是我不仗义,是我实在没什么本事,过来也帮不了忙。”

“你哥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凌潇潇看着那十说。

“我哥当然厉害,所以我才派他过来。”那九忍不住一脸得意。

凌潇潇一直盯着那十看,目光复杂难明。这容易让人引起误会。

那九就有点要误会的意思,捂着嘴一脸惊讶。

风凌一脸尴尬地走了过来,轻轻拉了拉凌潇潇的衣袖:“妈,咱们……是不是应该快点离开这里?”

“换条路走。”凌潇潇说。

想了想后,又指着那十说:“听他的。”

一众人丢下一地的尸体,急忙上了车。凌潇潇的几个保镖都死了,就从改造人中找了一个来开车。

司机看着坐在副驾驶上的那十,恭敬地问:“咱们怎么走?”

“走原路。”那十指向前方。

“万一……”司机嘀咕。

“哪来万一!?”凌潇潇厉喝,“我不是早说了,让你们听他的!?”

“是!”

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向前飞驰。

车队驶过这一片寂静的街区,很快进入了中心区。在长短街中穿行一番后,来到一座高墙大门前。

有守门人启动电闸,将车队放行,那十透过车窗打量着门内的世界,只觉自己是进入了一座城中小城里。

这风家,竟然比天一观还大!

后面的那九一边开车一边惊叹:“果然好华丽呀!果然好大呀!果然是有钱人呀!果然是大贵族呀!”

第107章 这是风家

车队驶进小城般的庄园里,在岔路上驶向一方,不久后来到一个独立的小庄园里。

透过树林,可以望见远处建筑的尖顶,那边显然也有更大的庄园存在。那十好奇地望着,心想大贵族的生活之奢华,果然不是我等小民可以想象的。

车队停下,前方大宅中,有一个身着贵族长袍的中年男人冲了出来。

他身材挺拔标准,虽然人到中年,但依然英气勃勃,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

凌潇潇下了车,迎着他奔去,两人立刻抱在一起。

“怎么了,亲爱的?”中年男人惊讶地问。

“亲爱的,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凌潇潇呜呜地哭。

“这是怎么回事?”中年男人一脸焦急。

“我们中途遇袭了。”凌潇潇抹着并不多的几颗眼泪说,“要不是我拼命厮杀,就真的见不到你了。”

“我的宝贝儿!”中年男人惊慌地搂紧凌潇潇,“如果你出了事,可让我怎么办?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粒粒瞪大眼睛看着,那十觉得这画面有些让人尴尬。

风凌就更尴尬了。

“这是我父亲。”他没话找话地向那十介绍。

“看出来了。”那十点头,“不然不能这么称呼你母亲,还又搂又抱的。”

风凌觉得更尴尬了。

那九跳下车,望着那高大的豪宅,一阵赞叹。

“这才是人住的地方啊!”她低声嘀咕。

大家依次下车,望着这华丽的庄园,都忍不住赞叹。

苏粒粒过来扶风凌,风凌尴尬地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没事。”

之前又是开枪又是动武的,他早已经暴露了自己身体的真实情况,也就是苏粒粒单纯得有些发傻,才会过来扶他。

“来,介绍一下……”凌潇潇拉着丈夫的手,带到几人面前。

“这位是那十……”她指着那十说。

“就是打伤了咱们宝贝的那个小子?”中年男人立时横眉立目。

“爸!”风凌急忙过来,“我早没事了。再说,是我主动挑战那十,被打败也是自己活该。”

那十点头,觉得风凌真是个诚实的人。

“来时路上多亏了他,不然我就被那些坏人害了。”凌潇潇娇滴滴地说。

中年男人一时动容,向着那十躬身一礼:“感激不尽!”

“您这就太客气了。”那十急忙摆手。

“我们和凌姐姐都是朋友,帮忙是应该的。”那九大气地一挥手。

中年男人笑着站直身子:“本人风华绝伦……”

大家一怔,心说这人脸怎么这么大?

风凌又尴尬了起来,急忙说:“我们风家是帝国中历史最为悠久的几个大族之一,命名时名字有讲究,父亲这一代名中均带华绝两字,风华绝伦是我父亲的名字……”

“怎么不叫风华绝代呢?”那九忍不住笑了。

“那是……我三叔。”风凌红着脸说。

那九瞪大了眼睛:“这……也行?”

“我还有一位大伯,叫风华绝世。”风凌觉得自己应该把该尴尬的事一次尴尬完,这心也就静了。

那九捂着嘴强忍着。

芝芝却已经吃吃地笑了起来。

“大家里面请吧。”风华绝伦说。

风凌急忙走在前边,替几人引路。

他们家的大宅有三层高,当中是主楼,两边各有向前延伸出的辅楼。风凌带着大家从正门进入,大家打量着楼中的布置,忍不住在心里惊呼。

那十看着那些庄严的雕像,精美的油画,水晶一般玻璃罩内安置的艺术品,却想起了自己居住的铁渣街。

这里与那里,似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永远不应该有什么交集。

如果不是自己偶然的机会里得到了古武传承,又哪里能见识到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楼外,风华绝伦牵着妻子的手,缓步向内走。

“有没有问出些什么?”他低声问。

凌潇潇摇头:“怪我下手太重,没留下活口。让人气愤的是——我身边四个贴身保镖,竟然有两个是他们的奸细。亲爱的,我这双眼睛是不是瞎的?”

风华绝伦目光微寒,说:“有心算无心,不怪你。大哥是个没用的废物,三弟是个纨绔,应该没有可能做出这种安排,难道说他们背后还有智囊?”

“应该不是他们吧。”凌潇潇说,“几次交手,我们只勉强做到了不败,以那两个蠢货的能力,这很有点不可思议。我还是认为,是外人在打风家的主意。”

风华绝伦缓缓摇头:“不,只能是家里人。”

“为什么如此肯定?”凌潇潇问。

“利益。”风华绝伦说。

他没多解释什么,只是牵着妻子的手走进楼中。

“对那十的针法,了解了多少?”他问。

凌潇潇笑:“如果他不成,我也不会带他来。”

“这是我们最大的希望。”风华绝伦说。“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全。”

“我会像保护儿子一样保护好他。”凌潇潇说。

风华绝伦微微皱眉:“那怎么行?他再重要,也不能跟小凌相提并论吧?你这么说让小凌听到,是会吃醋的。”

“恐怕是你在吃醋吧?”凌潇潇吃吃地笑。

“你看那十的眼神,可有点不对。”风华绝伦不是很开心地说。

凌潇潇又笑了:“我真喜欢看你吃醋时的样子。”

“我可不喜欢看你故意让我吃醋时的样子。”风华绝伦说。

“他们的杀手锏是一对道术高手。”凌潇潇低声说,“我有点太过自负,加上那两个奸细的事让愤怒冲昏了头,所以着了他们的道,被他们的符篆封印。”

“是怎么解脱的?”风华绝伦语气依然如前般平静,但凌潇潇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冒汗。

她笑了。

“当然是英勇的骑士,骑白马的王子救了我。”她娇声说:“那英俊的少年啊,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要心动呢!”

风华绝伦一脸的铁青色。

于是她笑得更开心了。

“我不明白符篆为什么会失灵。”她收起笑容,低声说,“但一定与那十有关。他初入天一观,还不是正式的道士,用的应该不是道家的道术,至于是什么,我看不出。”

风华绝伦不说话,只微微点头。

“银针医疗术只存在于古籍之中。”他说,“老实说,先前知道这种古法存在时,我没抱任何期望,因为我觉得那只是一个传说。可上天既然派了这个白马王子来救我们,我们就要珍惜这次机会。”

“我说了,我会像保护儿子一样保护好他。”

“……亲爱的,保护他的事,还是交给我来吧。”

不久之后,大宅中摆起一场盛宴,风家三口人主持,宴请的是那家一众人。

以及苏粒粒。

长桌上,一道道佳肴飘香,那九瞪眼看着,发现好多道菜自己都叫不出名字来。

“这是什么?”她小声问侍者。

“东海紫须布丁配香酥青罗子。”侍者恭敬地回答。

那九愣了了半天,脑子里盘旋着菜名,却不知道侍者报出的菜名里含的这些东西都是什么。

水晶一样的酒杯里,装的是晶莹的红色美酒。凌潇潇笑容如同春风,好似桃花,举杯看着那十,风情万种。

肖婷一脸警惕。

风华绝伦一脸铁青色。

天秋看着这几人,觉得这事恐怕要变得很好玩。

风凌咳嗽一声,举起酒杯:“那十师弟,请允许我先敬你一杯。今天多亏了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事不要提了。”那十举杯,“我应该做的。”

“就是呀。”凌潇潇娇声说,“宝贝,妈妈和那十可是很要好的朋友,他当然不会看妈妈遇险啦!要谢的话,也是谢那十妙手回春,治好了你呢。今天你战斗时的英姿,妈妈看在眼里,一颗少女心都扑通扑通地跳呢!”

苏粒粒低着头,在心里“嗯”了一声。

我也是呀!

风凌红着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真诚地觉得带那十一家人到自己家来将是自己最为后悔的一件事。

肖婷皱眉看着凌潇潇,突然间不知为什么,从心里生出好些个敌意来。

风华绝伦站了起来,举杯向那十。

“今天多亏了你,内子和犬子才能安然归来,我代表风家全家,向你表示感谢。”

那十不得不也站了起来,举了举酒杯,咧了咧嘴:“老实说,我不大会喝酒……其实只喝过一次,只喝了几口,就有点醉了。”

风华绝伦眼睛一亮:“没关系,你随意就好。”

嘴里说着随意,却频频举杯,找各种理由敬那十。

凌潇潇皱眉:“哎呀,人家都说了不会喝酒,你也真是的。那十,不要紧,凌姐姐替你喝好不好呀?”

“这个……”那十觉得有点尴尬。

凌潇潇媚笑:“不用害羞,凌姐姐又不是外人。来,亲爱的,我代那十喝……”

风凌和风华绝伦的脸上都保持着笑容,但笑得很僵硬。

“没事没事,我能喝!”那十急忙抢着举杯,一饮而尽。

呸!

什么美酒,哪里美了?

根本不好喝好不好?

真弄不懂世间为什么有那么多歌颂它的诗句。

风华绝伦欣喜拍掌:“谁说那十不会饮酒?你看,这么好的酒量,连我都自愧不如呢!来来来,我再敬你一杯……”

那十苦着脸举着杯,觉得自己真不应该来这里。

晚宴结束后,那十被两个侍者直接抬了出去。

安排那十一家人住下后,夫妻两人带着风凌来到一间茶室,在一张小桌前坐了下来。

“跟我说说他为你施针时你的感受。”风华绝伦表情严肃。

凌潇潇也很严肃。

风凌意识到,自己也应该极尽严肃。

第108章 贵族家事

那十一直睡到太阳升起老高,这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酒真不是好东西。

喝时不好喝,喝完还头晕。

他艰难地坐直了身子,开始呼吸吐纳。

丹田内气涌动而出,顺着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中的阳维经流动,引导着他机体内每一个细胞,让它们变得更有活力。

得到了天地之气的滋养,他周身细胞都变得更为活跃。

转眼之间,宿醉的感觉就变轻了许多,他再坚持练了几分钟气,不适感就完全消失不见了。

他下了床,来到窗前,看到楼外的院子里,凌潇潇正和姑娘们一起围坐聊天喝茶。

敲门声轻轻响起,他走过去打开门,见是风华绝伦。

“醒了?”风华绝伦冲他笑笑。

“您请进。”那十急忙让开门。

风华绝伦走了进来,一直走到窗前,看着外面。

“九儿姑娘很像潇潇年轻的时候。”他忍不住说。

“如果她们真的这么像……”那十走了过来,想了想后说:“那您真是辛苦。”

风华绝伦笑了:“彼此彼此。”

“不一样吧。”那十说,“她是我妹,我有时候可以用哥哥的威严来吓她,小时候还打她屁股。但爱人之间,恐怕不能这样吧?”

“倒也是。”风华绝伦点了点头。“只能哄着,明知她不对,也得让着。”

“真的谢谢你。”他说,“如果昨天她出了什么事,我不敢想象我只身一人,还有没有勇气继续活着。”

“她那脾气和性子……”那十忍不住说,“您不能光宠着她,有时也得管一管。”

风华绝伦没有接话。

“昨天的袭击,你怎么看?”他问那十。

“你们大家族里自己的事,我不大方便插言吧?”那十说。

风华绝伦转头看他,目光灼灼。

“你也认为是这是风家内部的事?”他问。

那十摇头:“我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如果有人有能力将自己的奸细派到夫人身边,还能得到她的信任成为她的贴身保镖,这人就一定不会是外人。”

“何以见得?”风华绝伦认真地问。

“只有完全掌握夫人喜好和脾性的人,才能指导这些奸细,教会他们怎样取得夫人的青睐和信任。”那十说。

风华绝伦缓缓点头:“有道理!”

他看着窗外正在谈笑的凌潇潇,有些惆怅。

“请你来,其实并不是为了小凌。”他说。“你是聪明人,所以我不想和你动什么心思,那很愚蠢。”

那十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风家是个历史悠久的大族。”风华绝伦说,“这种大家族之所以能屹立不倒,是因为它有一套成型的规矩。其中之一,就是长子继承制。家族的历代族长只能是长子,其余分支必须无条件服从,让出家族的领导权,甘心听命于族长,离开风家,到外面去开枝散叶,壮大风家的实力。”

他望着窗外美丽的草地,忍不住说:“可是,谁愿意离开自己从小生长的家,谁愿意把管理自己下达命令的权力,拱手交给别人?”

“您是次子。”那十说。

“但却是这一代里最有希望继承族长位的人。”风华绝伦说。

“我大哥是一个愚蠢的莽夫,只知道享乐和蛮干,没有头脑;三弟从小受宠,结果被宠成了纨绔。胡闹一个顶俩,做事情……”

他摇头叹气。

“父亲是个睿智的人——虽然他对于教育子女真的不在行。所以他觉得,如果将家族交到大哥手里,可能会毁掉这个历史悠久的家族。而当他透出想让我接班的意思后,我三弟就也动了心。于是,我身上既承担了大哥的愤怒,又承担了三弟的嫉妒。父亲因此开始动摇,所以始终没有表态。”他说。

“您认为昨天的袭击,是他们策划的?”那十问。

“如果是,你觉得他们的目标是谁?”风华绝伦问。

“那我得先问问您,他们两家的子嗣都怎么样。”那十说。

风华绝伦大赞:“问的好!他们两人继承了家父不懂教育子女的缺点,大哥家的儿子像三弟一样只知道胡闹,三弟家的儿子则像大哥一样只知道蛮干。”

那十笑了:“不会两家生儿子时,互相抱错了吧?”

风华绝伦笑。

“大家族里,互相学习是常事。”他说,“只不过有时学去的,只是那些肮脏的手段和愚蠢和行为,却少有睿智。”

那十不语。

看这小城,看这庄园,看这豪宅。

金玉其外,真是华丽。

可惜,不过也是败絮其中,其实和铁渣街一样肮脏、黑暗。

这就是世界的本质?

那十有些疑惑。

他想起了老酒鬼说的一些话。

“这么说,如果是他们的话,目标应该是风凌。”那十说。

“为什么?”风华绝伦问。

“好儿子加上好孙子,能确定风家在未来两代里不倒。”那十说。“您的父亲既然是睿智的人,当然懂得如何选择才能为家族获得最大的利益。他们显然也看懂了这一点,所以决定除掉风凌,这样,您这边的筹码就少了大半,您父亲的决心就会被动摇大半。到时如果您因为痛失爱子而消沉不振,那剩下的一半就也没了。”

风华绝伦缓缓点头:“有道理。”

“您父亲现在是什么意思?”那十问,然后说:“我觉得这种事上,他应该果断些。不然拖的时间越长,三子直接撕破脸互相残杀的机率就越大。”

“他也想立刻定下接班人。”风华绝伦苦笑,“可惜,却没有办法决断了。”

“为什么?”那十问。

“这就是内子将你请来的原因。”风华绝伦说,“家父在半年前中了一种毒,现在已经瘫痪在轮椅中,除了眼睛可以眨,全身哪都动不了。”

那十怔住。

“他们也太狠了吧?”半晌后,他忍不住说。

风华绝伦眼里放光。

“你也认为是他们下的毒?”他追问。

“不然还能是谁?”那十说。

“可凭他们的智慧,应该想不出这么周密完美的计划,就算下毒,恐怕也会失败。”风华绝伦说,“因为风家对族长的保护,已经很无微不至了。”

“所以更应该是他们。”那十说,“外人根本没有机会。”

“当时另一个大族,正跟风家对峙。”风华绝伦说,“所以谁都以为,这是另一个家族下的毒手。”

“别扯了。”那十摇头,“既然在对峙,双方当然会全力防备对方,哪能这么容易下手?”

“可问题是,那之前父亲在家宴中,曾经很隐含地表示,自己想遵从祖制。”风华绝伦说,“他当时的意思大致是:祖制如此,自然有它的道理,可以避免兄弟相残。他不想看到那种场面,所以决定还是按规矩办事。”

“那更有可能是他们了。”那十说。

“为什么?”

“这好推导:您大哥和三弟既然远不如您,那凭他们的能力,自然根本威胁不到您。相反,今天夫人差一点就出了事,说明他们的能力很强。这不合理。反推过去,唯一的解释是他们背后另有高人。如果我是那个站在他们背后的人,我会怀疑您的父亲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存在,说这番话是为稳定局面,让依靠我的人放松警惕,然后反击将我挖出来干掉。所以我必须尽快下手。您大哥就算听懂了您父亲的话也没用,我会you huo他——如果老爷子倒下,族里就没人能作主,那么一切自然全遵从祖制,您大哥就能稳稳地立刻坐上族长宝座,还可以不怕夜长梦多;面对您三弟时,我可以对他说:如果真的按您父亲的意思办,他夺族长大位的机会肯定就彻底丢了,所以必须提前下手,趁老爷子做出决定前,搅混这潭水。”

那十一气说完,看着风华绝伦。

“那你的所图,又是什么?”风华绝伦问。

“当然是把这个家族掌握在自己手中。”那十说,“不然我费这么大力气干什么?”

风华绝伦看着那十,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

他隐约觉得遇到了知音。

儿子还太年轻,许多事自己没法跟他说,或是说了他也不能完全理解。

妻子太倔强,认定的事,虽然嘴上不反驳,但心里却一直坚持,不肯相信他的分析。

那十这个年轻人……

真是太可爱了!

也真是太厉害了!

他不过才十六七岁大吧?

怎么就能根据我家的情况,分析出一个这么可怕又这么合理的阴谋?

“半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名医。”风华绝伦定了定神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说:“家里的医生多到已经可以开设一家医院了。他们每天都在尝试不同的方法,但却从没成功过。父亲变成了一尊沉默的雕像,除了眼神,没办法用任何手段与我们交流。但眼神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叹了口气。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从一本古籍中发现了银针医疗术,发现古人经常用它来治病。这引起了我的好奇。”他说,“书中记载,远古时代的先民,几乎可以用这种医术治一切病,不论是内里的脏器衰败,还是外来的毒素侵害。我曾为此激动,但随后又因为寻不到真正懂这门技艺的人而失望。我以为那只是传说,直到你打伤了小凌后,开始用银针医疗术为他治伤。”

他看着那十,眼里有激动的光在闪烁。

“我想求你,救救我的父亲。”他真诚而谦恭地说。

然后,单膝向着那十跪倒。

那十看着他,心潮起伏。

他突然想起了十二岁时的自己。

那时,他曾跪在医生的门前,痛哭着说出相同听话。

“求您救救我的父亲!”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

大贵族的家事,充满了肮脏与靡烂,表面的明丽背后,是比底层世界还要邪恶的污秽。

他不喜欢。

他看不惯。

但眼前人没有求他帮自己夺得家主之位,没有让他帮自己分析敌人的情况,也没有将他拉拢到身边,作为一个针对敌人的武器。

他只是求自己救他的父亲。

“如果我治好了他,他会相信自己是被两个儿子害的吗?”那十问。

风华绝伦摇头:“家父虽然睿智,但在女子问题上,愚蠢固执得像个孩子。更何况,你也说了,他们背后还有高手。”

“那么治好他,对你有什么好处?”那十问。

“我可以重新拥有那个我熟悉的父亲。”风华绝伦说,“而我的父亲,也不用再像个废人一样,只能蜷缩在轮椅里。我不管家族的未来如何,因为家族的概念太大,我掌握不住。我只担心我家的未来——父亲、我、妻子和小凌加在一起,才是我所爱的家,才是我最想守护的宝物。”

“我可以试试。”那十说。“尽全力试试。”

第109章 兄与弟

阳光明媚。

鸟语花香。

那十和风凌站在一起,姑娘们在远处和几只小狗在玩。

那些小狗都很可爱,个子不大,身子毛茸茸的,小眼睛如同黑豆,长着四条小短腿,不跑还好,一跑就笨拙地摔跟头,把姑娘们喜欢得不得了。

就连天秋也忍不住抢着去抱它们。

“有些羡慕你。”风凌说。

“羡慕什么?”那十问。

“家人啊。”风凌说。“你看她们……”

那十摇头:“你个好色之徒!其实我应该羡慕你。”

“羡慕什么?”风凌问。

“家人啊。”那十说,“父母双全,多好?”

风凌一时沉默。

“听父亲说,你要为我祖父治病?”他问那十。

那十点头:“被你爸爸感动了,所以想试一试,但不保证能有效。”

“我信你。”风凌说。

“你有这么大家业,为什么要去当道士?”那十问。

“这并不冲突吧。”风凌说。

“可一般这种大贵族子弟,应该不会跑去道观里认真学习,去夺什么第一道士的名头。”那十说。

“嘲讽我?”

“不,其实是有点佩服的。”

风凌一笑:“我不喜欢这个家,所以我去了天一观。当然,也是为了学一些真正的本事,有朝一日,能凭这本事改变一些事。”

那十点头:“你这样的纨绔子弟……”

“我哪里纨绔了?”风凌皱眉。

“你这样的贵族子弟。”那十一笑,“抱歉,口误。”

“你这样的贵族子弟,能有这样的想法,很难得。”他继续说,“不过……我担心你现在只是因为年轻,而等到成熟了,成长了,变成真正的贵族后,你会变成另一个样子。”

“我不会变。”风凌说。

“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那十说,“不过只要你一天没变,我们就是朋友。”

风凌有些感动。

这时远处有车子开了过来,是两辆很豪华的车子,远胜过风凌的那几辆。

车门打开,走下来两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每人身边分别跟着两个保镖。

“那是我大伯的儿子,风家第三代的长子,风行雷动。”风凌指着披着一件黑色毛皮大氅的人说。

那人看起来已经快到三十岁了,皱着个眉头,梳着锃亮的背头,一身肌肉把衣服撑了起来,走路时故意横着膀子晃。

“那是我三叔的儿子,叫风行雷鸣。”风凌又指了指另一个公子哥。

那家伙留着一头长发,右边的头发挡住了右边半个脸,还故意画了黑眼圈,表情冰冷,自以为很酷。

“你们风家人的名字真怪。”那十说。

“这不怪我们自己。”风凌一脸无辜。

“话说,你其实应该叫风行雷凌吧?”那十笑问。

风凌尴尬地一笑:“我妈也不喜欢这种名字,所以……不过在家族内部,他们还是会这么叫我。”

两个公子哥走了过来,风凌迎了过去,点头微笑:“哥,弟。”

风行雷鸣一甩头发,不出声,风行雷动扫了那十一眼,问风凌:“听说你在道观里被别人打败了?”

“是。”风凌点头。

风行雷动皱眉:“打不过别人,就不要随便出手,既然出手了,拼死也得赢,这点道理都不明白?风家是名门,身为风家人,输给普通货色是很难堪的。祖父一直很器重你,没出事之前,常教导我们要多学你。可他如果知道自己曾经器重的人是这样的废物,一定会很难过。”

风行雷鸣冷笑:“大哥,别这么说。老二他也不想输,只是他实力太差,没办法。”

“实力差,就更不应该随便向别人挑战。”风行雷动说,“本事不如人,就应该低着点头,不要乱出手给风家丢脸。你这次是真的丢脸了,作为你的大哥,未来风家的族长,我得好好说你几句——第一……”

他眨眼想了想,然后说:“身为风家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风家整体,成败得失,都不是你一个人的成败得失,所以做事一定要慎重,不能意气用事。”

那十一怔,心说这家伙不是只会胡闹的纨绔吗?

这几句话说得还不错啊。

这时,风行雷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急了半天,干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打开,照着念:“第二……”

那十差点把早饭都喷出来。

敢情是事先写好了稿子,在这里背书啊?

最可笑的是最后还没背下来,竟然照稿念……

就这种货色,如果继承了家业,风家想不被败光也实在是有点难。

风凌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对对方的滑稽举动视而不见。

那十微微皱眉。

这算是教养吗?

不,我不认为。

于是他大声笑了起来,拍着大腿,捂着肚子。

“你笑什么?”风行雷鸣厉声问。

“我真没见过跟自己弟弟说话还要照稿子念的大哥。”那十擦着眼泪说,“今天我算是长见识了。这就是贵族家里的精英子弟吧?一般普通人跟您还真是没办法比,起码不懂在和家人说话前要先写出稿子背好……”

风行雷动阴沉着脸,打量那十:“你是什么人?”

“那十。”那十自我介绍,“这里那里的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的十。”

“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风行雷鸣冷笑。

“彼此彼此吧。”那十说。

“什么意思?”风行雷鸣皱眉。

“大哥,请继续。”风凌没理他们的对话,对风行雷动说。

那十明白,他是要将注意力从自己身上拉过去,为的是不让两人有机会跟自己起冲突。

你这人啊。

明明是道士中的第一高手,有大背景的人物,在道观里却被那些垃圾货色随便利用。

明明是真正的精英子弟,在家里,却被这种货色随便欺压。

这哪儿行?

我妹妹将来的丈夫,可不能是这种忍辱负重的“忍者”,这种类型的人活得太憋屈,不痛快,没意思。

“继续个屁呀。”他直接接过了话头,“你愿意听这样的话,我晚上写十几张给你念到天亮,怎么样?”

“你是什么东西?”风行雷动皱眉,“我在教育我的弟弟,关你什么事?”

“这是我的同门,是我的客人。”风凌挡在那十之前。

那十一把拉回了他,冲风行雷动一笑:“我就是打败了风凌的那个人。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当面对我提。风家的脸面是吧?好,既然风凌丢了风家的脸,那不如你这个当大哥的替他找回来,怎么样?”

“是你打败了他?”风行雷鸣打量那十,然后冲着风凌冷笑:“老二,你也太废物了,连这样的货色都能打败你,你简直可算是废物中的废物。风家有你这样的废物子弟,真是耻辱!”

“放屁!”那十瞪眼,“你算什么东西,还一口一个‘这样的货色’,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货色?我告诉你,你就是一记闷屁——生得无声无息,活得让人恶心,死了留不下任何痕迹,连脏一块地的本事都没有。听懂了?”

“你!?”风行雷鸣勃然大怒,厉声说:“你敢在风家撒野?我杀了你!”

说着就要往前冲。

“站住!”风凌厉喝一声,挡在那十身前,“风行雷鸣,他是我的客人!你想干什么?”

“杀他!”风行雷鸣阴沉着脸。

“大哥,风家的待客之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野蛮无礼了?”风凌厉声问风行雷动。

风行雷动呵呵一笑:“小鸣别乱说话,你只是想给风家正名,要挑战曾击败了老二的人,是友好切磋,是挽回名誉之战,并不是欺负客人,对吧?”

“没错。”风行雷鸣看着那十,冷笑起来:“小子,有种倒是别躲在他后面啊?”

那十一把将风凌拉开,缓步走过去,上下打量风行雷鸣,认真地问:“既然是你主动挑战我,那如果我把你打死,是不是算你活该?”

“混账!”风行雷鸣大怒,一拳向那十打来。

那十从容躲开,问风行雷动:“这算是已经开始了吗?”

“当然。”风行雷动微笑点头。

“好。”那十一笑,突然张手抓住了风行雷鸣再次击来的拳头,另一只手快速向前,在风行雷鸣肘部外侧用力向内一推。

两手形成合力,如同一个杠杆,内力爆发生成巨力,他就这样直接将风行雷鸣的手臂从肘关节处反向弯折成了九十度角。

如果这不是机械铁臂,而是血肉之躲,风行雷鸣怕早就惨叫着满地打滚了。

即使不是血肉之躯,即使没有剧烈的疼痛,风行雷鸣也吓得不轻,惊恐地向后疾退。

那十也不追,只是冷笑:“口口声声说别人是废物,那你又是什么?连我一招也接不下的垃圾?嗯,没错,简直是垃圾中的垃圾。”

远处,姑娘们还在专注于狗。

明新雨却转身望了过来,看着那十。

风行雷鸣脸色铁青,厉声说:“这不算!这并不是我的战斗义肢!”

“你哥亲口说过,刚才已经算是开始。”那十冷笑,“怎么,你的意思是他说话等于放屁?”

“大胆!”一个保镖怒喝一声,要向前来。

风行雷动呵呵一笑,一抬手:“那十,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不过就算我说你胜了,你也是胜之不武——谁平时没事身上装着大威力的战斗义肢?所以,你其实是早有准备,这是使诈。”

风凌微微动怒,想要说话,被那十拦住。

“好,我让他换,换完了再打。”那十说。

风行雷动望向风行雷鸣,使了个眼色。

第110章 大贵族的品格

风行雷鸣上了车,风驰电掣而去。

风凌拉着那十,到一边坐下等。

“你没必要和他们起冲突。”风凌说。

“什么叫必要呢?”那十问。

风凌不知如何答。

那十继续说:“有些事的意义不在它自己本身,而在于你想怎么活。遇到一窝马蜂,是多绕几百米躲过去,还是一把火烧了,还是战战兢兢小心躬身从下面挪过去,虽然最终的结果都是让自己不受马蜂的侵害,但过程不同,意义就不同。无数这种不同的小事结合在一起,就塑造了你的人生,就形成了你的活法。你的活法,在我看来有些憋屈。”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机动灵活的人。”风凌说。

“那是自然。”那十笑了,“我的原则是遇事要么忍耐,要么爆发。有爆发的能力时爆发,没爆发的能力时忍耐,不但要忍耐,还要陪着笑脸,演着好戏地忍耐。但能爆发时却忍耐,该忍耐时却爆发的事,我做不来。这就是我的活法。”

风凌认真地想了好久。

明新雨这时走了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又要打架。”那十笑答。

风行雷动已经坐进了车子里,这时在近距离看清了明新雨的长相,立时瞪圆了眼睛。

“这个那十,身边的姑娘怎么这么漂亮?”他低声嘀咕。

“大少爷,您看上眼了?”保镖问。

风行雷动呵呵一笑:“没错。一会儿得告诉老三一声,别把那十打死了,最好打成重伤,咱们以医治为借口,把他弄到咱们那边去,这些个小姑娘就……”

保镖竖大拇指:“大少爷厉害!”

那十简单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明新雨在一旁坐下:“我看热闹。你要小心。”

“放心。”那十点头。

明新雨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天来时路上,你说的话让我很不开心。”

“什……什么话?”那十一阵慌乱。

“我要陪你一起救人,你为什么对我吼什么‘别胡闹’?”明新雨问。“你是因为我是女人所以瞧不起我,还是觉得我的本事不如你,会拖累你?”

那十汗如瀑布。

风凌有点惊讶。他还没见过说话如此直接,但直接得又如此和谐合理的姑娘。

“这个……”那十慌忙解释,“这话我都不记得了,当时情况紧急,我肯定是随口说的,有口无心……”

“不对。”明新雨摇头,“越是这种时候,说出的话越是发自内心。”

那十一边擦汗一边道歉:“我道歉。我这么说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当时情况太危急,我不想你有危险,然后也是因为情况太危急,所以说话直了些,语气生硬了些……”

明新雨笑了:“原来你是因为太关心我的安危。好,我现在又开心了。”

说着,转过头望向远处。

风行雷鸣的车又开了回来。

那十抹了一把汗,心里也有点开心。

如果明新雨对自己毫无感觉,又怎么会专门跑过来问这一番话呢?

这是好事。

人生中一切危难,看起来都不是好事,但如果应对得体,坏事说不定也能成为有意义的好事。

那十站了起来,向着对方的车子走去。

风凌急忙跟上。

明新雨依然坐在那里,含笑看着他们的背影。

车门打开,风行雷鸣下了车。此时的他大不同于先前,已经换上了一身战斗服,粗壮的钢铁手臂看起来有些吓人,肘部的利刃,拳锋的尖刺,在阳光下闪动着寒光。

风凌微怒:“这也太过分了吧?”

“没事。”那十笑笑,走向前去。

风行雷动也下了车,来到风行雷鸣面前交待了几句。

“现在可以开始了吧?”那十问。

“可以。”风行雷动一笑。

风行雷鸣向前走来,抬起双臂,握紧了拳头。

那十发现当他握紧拳头时,拳锋上的尖刺竟然会自动旋转,如同钻头。

“这都是什么武器?”那十吓了一跳。

风行雷鸣一阵得意,忍不住说:“害怕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老实地认输,我大rén dà量,可以不追究之前的事。”

“行。”那十激动地点头,“您真是大rén dà量!我认输!”

在场所有人都瞬间石化,呆呆地看着那十,谁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风行雷动愕然之后,不由大怒,瞪着风行雷鸣的背影心里骂:你个蠢货!怎么能给他机会让他逃开?

风行雷鸣一时手足无措。

“风家的公子一个比一个厉害,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比不了你们。”那十诚恳地对风行雷鸣说,“所以我认输。”

“你你你……”风行雷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气急败坏地抬手指着那十,指指点点,说不出话。

“那十,你这么做,不觉得丢脸?”风行雷动急忙问。

“不不不。”那十一本正经地摇头,“败给风家的公子并不是丢人的事,被打成残废才丢人。”

风行雷动冷笑:“没想到你是这么个没种的家伙。”

“这不叫没种。”那十摇头,“这叫量力而行,这叫自知之明,这叫不逞强好胜。道家有云: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我这是自己战胜自己的虚荣心,这才是真正的强。道家还说,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祸。有点本事就骄傲起来,就想积累更多好处,那只能给自己找麻烦。我不喜欢找麻烦。真的。”

本来一脸惊愕与尴尬的风凌,这时却不由思考起来。

道家理论,他学得比那十还要多。

但却从没能像那十这般运用自如,拿堂堂大道为胆怯找借口。

是他太滑,还是我太愚?

风凌忍不住思索。

“什么狗屁东西!”风行雷鸣气得骂人,“直接说你害怕了不就行了?”

“怕倒是不怕的。”那十嘿嘿地笑。

但看起来,笑得很是胆怯。

风行雷动哼了一声:“那十,你临阵退缩,还能算个男人吗?”

“这可是三公子让我认输的。”那十一脸委屈,“我听了三公子的话,怎么却不是男人了?”

随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三公子干的都是不是男人干的事,三公子的想法也异于男人,所以如果听了他的话,我就也不是男人了!”

“混账!”风行雷鸣勃然大怒。

风行雷动沉声说:“那十,是你发起的挑战,现在你又反悔,这就是在戏弄我们。你敢将风家的尊严戏耍指间,风家人就会以血来洗刷这耻辱!”

他身后两个保镖阴沉着脸,向前走了两步。

“必须得打?”那十苦着脸问。

“当然!”风行雷鸣大叫。

“好吧。”那十叹了口气,缓步向前,以道家礼拱手躬身一礼:“还请三公子手下留情……”

“去死!”风行雷鸣厉喝一声,向前冲来。

刹那间,那十的眼神变化。

所有的拖延,都有其意义。

示敌以弱,令敌rén dà意轻忽。

诱敌焦躁,令敌人失去冷静。

一个毫不冷静,又大意轻敌的人,怎么可能战胜同级的对手?

风行雷鸣的拳头轰然打来,直接启动蒸汽炉,拳头破空发出bào po之声,拳锋上的尖刺快速旋转,刺破空气。

那十却似早料到了这样的一击,迎向前方,向左侧身躲过,左掌竖起护头防止被对方的肘部利刃割伤,右拳从对方的手臂内线攻入,重重打在风行雷鸣的胸口。

其实是可以打脸的。

但那样一来,恐怕会让这位三少爷破了相,这事就不大好化解了。

所以那十选择了胸口。

咚地一声巨响中,风行雷鸣直接飞了出去。

这一拳,那十使足了力量,但并没有让内力在拳头上爆发,而是化成了一股略缓的推力。

风行雷鸣在空中如同流星飞掠,一气飞出将近十米远,重重撞在他的车上,在车子侧面撞出了一片凹陷的坑。

慌乱中,他手肘上的利刃刺进了车门里,被别住。

那十疾步冲来,风行雷鸣惊慌地挥臂,却发现右臂无法移动,情急下急忙运力屈臂,直接将车门割破。

这时那十已经冲了过来,他来不及变招,那十就已经一脚踢在他胃部。

剧烈的痛苦,令风行雷鸣张大了嘴,情不自禁地呕吐起来,把早餐全都吐了出来,呕吐物流满自己下半身,又酸又臭。

那十咧着嘴,急忙退开。

这时,风行雷鸣的保镖冲了过来,挥拳向着那十,作势欲打。

那十狼狈地逃开,大叫:“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有帮手?”

风凌急忙冲上来,冲还要追来的保镖厉喝一声:“你好大胆子!不知道这是公平的决斗吗?风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保镖终不敢在风凌面前放肆,只好退后,去查看风行雷鸣的伤势。

风行雷鸣不住呕吐,吐了保镖一身,保镖恶心得不行,但却不敢表现出来,十分痛苦。。

风行雷动面色铁青,咬牙骂了一声:“废物!”

“不算,这不算!”风行雷鸣在保镖搀扶之下站了起来,咬牙大叫。“我……我是被车门别住了手臂……不算!”

“不算?”那十面色微寒,冷冷说道:“大贵族的品格,可真让人长见识。技不如人,就找种种借口。好,我身为一个普通人,当然得让着你点。再来。”

风行雷鸣恨恨地推开保镖,不管一身狼籍,再度冲向那十。

那十迎向前,凌空一脚。

风行雷鸣怒吼着一拳砸出,拳锋上旋转的尖刺向着那十的脚掌撞去。

第111章 连胜

那十身在空中,却能灵活变招,一拧身,前脚收,后脚出,避开了风行雷鸣的拳,一脚将风行雷鸣踢倒在地。

那十落地向前,骑在风行雷鸣的身上,一时乱拳如雨,向着风行雷鸣的头脸打去。

风行雷鸣虽然也有不少格斗经验,但都是保镖们给他喂招,故意让他,像这种真正拳拳到肉的打法,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一时间惊恐不已,不知怎么反击,只知道拼命护住头脸。

但护住了头护不住胸,护住了胸护不住头,一时间,他被那十的乱拳打得惨叫不止,无法挣脱。

他的两个保镖都紧张得要命,想再冲向前,风凌已经先一步过来拦住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风行雷动看得头大如斗,急忙摆手:“好了好了,已经可以了!”

那十充耳不闻。

“我认输,我认输!”风行雷鸣惨叫着。

“你大哥还没说话呢!”那十叫,“光你一个人不算!”

“停,停!”风行雷动急忙大叫,“那十,你赢了!”

那十立时停手,一跃而起,振臂高呼:“普通人竟然打败了大贵族,奇迹啊!”

那边,一群姑娘早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正和明新雨一起在一旁看,这时都欢呼起来,芝芝拍着巴掌叫:“英雄哥哥天下无敌!”

风行雷鸣在地上哼哼着起不来,两个保镖急忙过去,将他扶起。

风行雷动脸色十分难看,瞪了他一眼:“废物!”

风行雷鸣一个劲喘息,说不出话来。

那十冲风行雷动笑:“大少爷,你说他是废物,那你呢?”

风行雷动勃然大怒:“你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要挽回风家的尊严吗?”那十诚恳地说:“大少爷,我愿意给您这样的机会。”

“哼!”风行雷动转身想走。

“大少爷别走啊。”那十追了上去,一脸真诚地说:“是您说过,风家的耻辱要用血来洗刷,怎么现在发现不是对手,就只会逃避了呢?”

“逃避?”风行雷动转过身,瞪起眼。“那十,你是真的想找死吗?”

“你是他们的大哥。”那十说,“只有证明了他们确实都不如你,你才能真的压住他们。”

这话让风行雷动心中一动。

虽然是出自对手之口,但终是不无道理。

他冷笑注视着那十,说:“那十,不要以为我和老二老三一样。”

“我等着亲身体会。”那十躬身一礼。

“等着!”风行雷动厉声说着,上了车。

两辆车先后开走,风凌急忙走过来,问:“你真的想把他们两个都打一遍?”

“这样你们就又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了。”那十说。

风凌怔了好久。

姑娘们围了上来,都在称赞那十。

苏粒粒则走到风凌身边,轻声问:“那两个人是你的兄弟?”

“不是亲兄弟。”风凌随口答,“堂兄弟。”

“他们好像很不友好啊。”苏粒粒说。

“嗯。”风凌应了一声,又走向那十。

苏粒粒有些失落,但急忙跟上。

她跟在风凌身后,看着围绕着那十的那些姑娘们,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既不是那十家人,也不是风凌的朋友。

那自己到底算是什么?

她又忍不住想:为什么要患得患失呢?

当初不是觉得,能在风凌师兄身边照顾他,就已经是天大的幸福了?

为什么幸福已经到手,却又生出了更多的想法?

是自己太贪心吗?

“我觉得我应该感谢你。”风凌对那十说。

那十摇头:“这个不用。我是为自己。”

说着,看了那九一眼。

傻丫头没明白哥哥的眼神,只是兴奋地说:“哥,你这是要把风家人都收拾个遍吗?”

那十咧嘴:“别胡说!”

风凌却一脸感激。

他已经看出,那十是支持自己追那九的。

车子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没多久,风行雷动又回来了。

他已经换上了一套显得有些狰狞的机械肢体,那套肢体让他看起来有些奇形怪状。

右手不是手,而是一只带刺的铁锤。

左手是手,但根根手指不是手指,是利刃。

脚下有轮,肘部有喷枪似的突出物,肩头一个高一个低。

很像是神话故事里的怪物。

风凌又皱起了眉:“过分,太过分了!”

“没事没事。”那十反而安慰起他来,然后向着风行雷动走去。

“这是大少爷还是大怪物?”他故意高声问。

风行雷动冷哼一声:“那十,你是现在认输,还是等一会儿求饶?”

那十笑了。

“我先前认输,大少爷很是失望。现在却又劝我认输,这说明了什么呢?”他说。

“也许是说明大少爷心里没低吧?”他笑。

“受死!”风行雷动厉喝一声,飞掠向前。

脚下的轮子,使他拥有了极可怕的速度,几乎是眨眼之间,他就冲到了那十面前。

那十不以为意。

速度是个好东西,但前提是你得能掌控住它。

那十侧步闪过,风行雷动就向前冲去,冲出几米远才绕了个圈子转过来,再向那十发起冲锋。

在某一距离里,他扬起右手的铁锤,向着那十砸来,那铁锤瞬间脱手,被其后的链子牵着,如同流星一样砸向那十。

那十一跃躲开,流星锤直接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一时土石纷飞。

风行雷动迅速接近那十,左手利刃之爪向着那十抓来。那十俯身躲过,伸脚一绊,风行雷动惊呼着飞了出去,重重摔在远处。

那十飞奔向前,一脚将刚想爬起来的风行雷动踢翻在地。

风行雷动咬牙翻滚,肘部反掠,那喷枪似的东西里竟然喷出一道烈焰。

姑娘们吓得惊呼一声,好在有惊无险,那十似乎早预料到了对方的手段,直接一跃躲开,等风行雷动撑地跳起时又冲了过来,再度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风行雷动摔得头晕眼花,站不起来,那十直接骑在他身上,连续十几拳打得风行雷动找不着北。

他也真能挺,咬牙忍住,左手突然扬起,拼着脸上挨了那十的几记拳头,用利爪抓向那十。

那十抬手架住他的手腕,将利爪格开,但就在这时,他感应到极度危险,面颊一时刺疼,他急忙翻滚离开。

与此同时,风行雷动的五只利刃之爪全都飞射而出,如果那十不是及时身形,脑袋一定会被这五道利刃之爪射成筛子。

那十出了一身冷汗,一时大怒,再扑上去,抬脚就踢。

风行雷动再没别的本事,只能全力抵抗,但很快被那十抓住一只胳膊。

那十全身发力,内力爆发,直接将他这条手臂扭成了麻花,从他身上硬拔了下来。

手臂不会疼,但肩膀会,风行雷动一时疼得全身大冒冷汗,惨叫连声。

那十还不过瘾,又抓住他一条腿,猛然发力,将那条腿扭断,但没有拔下来。

他再抓住风行雷动另一条腿,将他整个人直接抡了起来,用力砸向地面,砰砰两下之后,风行雷动的惨叫声就变成了shēn yin。

“住手!”

两个保镖惊恐地冲了上来,那十直接将风行雷动丢向了他们,两人小心地接住,生怕再摔着了他。

那十趁机后退,回到了风凌身边,微微一笑:“他们比起你来可差得远了。”

风凌看着远处那奄奄一息的风行雷动,有些担忧。

楼内窗边,风华绝伦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含笑点头,抬手轻轻拍掌。

“打得好。”他低声说。

“会不会太张扬了些?”凌潇潇忍不住说。

“小凌的问题,恰是太过平和,不懂该张扬时要张扬。”风华绝伦说,“这孩子正好弥补了他的不足。”

“小凌喜欢他的妹妹。”凌潇潇笑着说。

“但……她只是平民。”风华绝伦皱眉。

“你在意这个?”凌潇潇问。

“除非小凌愿意放弃族长的位置。”风华绝伦说,“不然在将来,这会是他的阻碍。”

“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凌潇潇说,“如果你能成为族长,他就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没人和他争,就没有阻碍。”

风华绝伦一笑:“你还是在动这个心思。”

“你明明有能力,为什么不能成为族长?”凌潇潇说。

“我也想。”风华绝伦说,“但一切还要看父亲的意愿。”

“但愿老爷子经过这次的事,能有所感悟,知道如何做才是正确的选择吧。”凌潇潇难得地叹了口气。

窗外,保镖们惊慌地带着风行雷动驾车而去,忙着找医生救治——好在风家养的医生足有一打,不愁没有本事好的。

风华绝伦走出了大宅,冲那十点头笑笑。

“打完了?”他问。

“打完了。”那十点头。

“正好。”风华绝伦说,“我和两位兄弟约好的议事时间也到了。我们走吧。”

“你们议事,我跟着干什么?”那十不解。

“议的就是由你出手,为我父亲治病的事。”风华绝伦说。

“这么说,这两人挑这种时候过来找我生事,就值得玩味了。”那十说。

“如果能直接干掉你,就什么也不用议了。”风华绝伦说。

“风叔你不厚道啊!”那十皱眉,“明明你下楼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却让我打了半天。”

“因为我知道你行。”风华绝伦笑,“连我儿子都不是你的对手,他们又算什么?教训一下,正好为我儿子平时受的委屈出出气。而且你是外人,家里的规矩也压不了你。”

那十翻白眼,心说:真会算计!

第112章 家庭会议

乘车来到风家庄园中心,这里又是一座小庄园。

高大如古堡的黑色大宅,高有五层,看上去有些像戏剧舞台背景中的古代王城。

前方是花园,各色鲜花,争奇斗艳。

喷泉在阳光照耀下,生出一道小小的彩虹。

一切,美仑美奂。

那十下了车,打量着黑堡般的大宅,打量着负手而立的改造人侍者,打量着周围的绿树红花。

怎么就看不出来美呢?

是被大家族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影响了心情吗?

风华绝伦和凌潇潇也下了车,向他点头,示意他跟着自己向内走。

走过红毯铺地的台阶,走入精美如艺术品的大门,穿过雕像与油画装点的长廊,那十随着夫妇二人走入了一间华丽的会议室。

会议室很大,中间一张长桌,还没有人坐。

风华绝伦示意那十在自己身边坐下,凌潇潇坐在那十另一边。

不久后,有一位白发老管家走了过来,向着夫妇二人施礼,两人微笑点头。

“我父亲今天怎么样?”风华绝伦问。

“还是老样子。”老管家叹气。

“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起色的。”风华绝伦说。

老管家苦笑。

“这位是那十。”风华绝伦说,“就是我说过的那位神医。”

“什么!?竟然……这么年轻?”老管家看着那十,有些惊讶。

“所以我才要和他们商量。”风华绝伦说。

老管家打量那十,忍不住问:“年轻人,你是帝国哪家医学院毕业的大才子?”

那十摇头:“我是自学成才。”

老管家一下怔住,不知说什么好。

二少爷这是在胡闹不成?

他心里嘀咕。

没过多久,又有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边的两人,都是一身笔挺礼服,一个年近五十,发色中略见白霜,一个四十左右,眼神中透出几许桀骜。

两人的相貌与风华绝伦都有些许的相似,让人很容易就能辨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五十左右的那人,自然是风家第二代的长男——风华绝世,而另一个当然是风华绝代了。

那十一想到这一家人的名字,就忍不住想笑。不过再一想,自己的名字跟人家比也不过是半斤对八两,又觉得名字不过是个称呼,爱叫啥是人家的自由。

然后忍不住想:叫风华绝……后行不行?

就又想乐。

他在这里憋着乐,挤眉弄眼的,似乎很让跟随风家二人而来的一群人看不顺眼,许多人都斜眼看着他,颇有敌意。

这群人一共八位,一个个面貌肃穆,一身素白长袍,标准的医生打扮。

风华绝伦站了起来,微笑点头:“大哥,三弟。”

两人也冲他点头微笑,表面上看来一团和气。

风华绝世走到左侧第一把椅子前坐下,风华绝代则坐在了左侧第二把椅子中,两人正好与风华绝伦夫妻和那十相对。

那八个医生也都纷纷落座。

“老二,听说你找来了一位神医,要为父亲治病?”风华绝世开门见山。

“是。”风华绝伦点头,“但父亲的事,终是咱们三兄弟共同的事,我不敢一个人拿主意,因此要和你们商量商量。”

“那位神医呢?”风华绝代环顾四周,唯独不看那十。

这显然是故意的。

“这位就是了。”凌潇潇指了指那十。

“什么?”风华绝世一脸震惊,瞪着那十。

那表情做得很假。

“不才正是在下。”那十起身,微微一礼。

“开什么玩笑!”风华绝世脸色一沉,“老二,病急也不能乱投医。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个毛孩子,逗我们开心吗?”

“这位是天一观的道士。”凌潇潇说,“也是古传银针医疗术的传人。”

风华绝代冷笑:“二嫂,您要不说,我还以为他是您新认的干儿子呢。”

“我从来不认干儿子。”凌潇潇笑着说。“老三,我倒是听说你认了不少干儿子,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真干还是假干。”

“不要开玩笑。”风华绝伦低声责备了一句。

“我看也是。”风华绝世哼了一声,“老二,你这事搞得太过玩笑了。这么一个毛孩子,会治什么病?”

“会治很多病。”那十笑着说,“比如说肩膀脱臼,身负重伤什么的。”

风华绝世的面色阴沉,显然是听懂了。

“我并不是开玩笑。”风华绝伦说,“才之高低,不能以年龄而论。否则天下间的高人,岂不全是老头子?那十确实有过人之能,小凌先前曾与他一战,被他打成重伤,他用银针医疗术,只用一周时间就让小凌恢复如初。前几天潇潇接他们回来时,半途曾遇到歹徒袭击,小凌大展神威,实力更胜伤前。这,足以说明问题。”

风华绝代冷笑:“二哥,父亲当初常夸你们家小凌,让我们两家的孩子多向他看齐。怎么,堂堂风家二少爷,竟然让这么个毛孩子给打败了?还打成了重伤?这事要是传出去,可真是太丢人了。”

“可不是?”那十急忙点头,“确实太丢人了。尤其是风凌的那两个兄弟,技不如人还非要挑事,结果被打得人头猪脑,真是太丢人了。”

风华绝代眼放寒光,想要发作,却被风华绝世抬手在椅子下面压住了腿。

他看着那十,冷冷说道:“就算你打架有超一流的本事,也不能说明什么。我父亲的病,经过帝国有名的医生会诊也不见起色,难道说你一个毛孩子,能胜过帝国所有的名医?”

“也许真有少年天才吧。”这时,一位医生开了口。

那十看了他一眼,也知道他这句话之后,必然跟着非难。

这群人全是跟着这两兄弟来的,不问可知,自然都是他们的人。

“哪有那么多少年天才?”风华绝代冷哼。

那位医生摇头:“不,从古至今,少年天才比比皆是。不过,其中也有真有假。”

“族长大人的病,很是棘手。”另一位医生说,“我们八人不敢说是帝国医学界的翘楚,至少也是一流名医。不知这位少年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胜得过我们?”

先前那医生说:“也许真有过人之处也不一定。小伙子,我问你几个医学问题,你可能答?”

“答不出。”那十坦然说道。

医生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那十说,“我对现代医学没什么研究,我所会的是古传的银针医疗术。你要问我现代医学,我什么也不会。”

八位医生一起皱眉。

有一个医生哼了一声:“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无赖!”

“不不不。”另一个医生摇头,“无赖就太严重了,只不过是个骗子罢了。年轻人,学点好,别利用别人不懂的东西招摇撞骗,要知道,真正的智者一眼就能看穿你。”

“您这么说,是暗示我不智了?”风华绝伦笑问。

“不不不。”那医生急忙摆手,“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二哥,你让这小子给父亲治病,也不怕他把父亲害死?”风华绝代问。

“父亲病倒已经有半年多了。”风华绝伦说,“我们已经请遍了名医,用遍了方法,父亲仍然不见好转——不,应该说是没有半点起色。难道我们不应该尝试一下别的办法吗?如果成功,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如果失败呢?”风华绝世问。

“是啊。”风华绝代点头,“现在父亲的病虽然没有起色,但至少也没有再发展。如果这少年胡乱给父亲扎几针,父亲出了事……谁来负责?”

“我。”风华绝伦沉声说。

“你负得起责吗?”风华绝世皱眉。

“你怎么负责?”风华绝代问。

“如果因为我的失误,让父亲出了事,我情愿背负不孝之名,离开风家,从此族谱除名!”风华绝伦缓缓说道。

风华绝代眼睛一亮:“二哥,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

“我不是随便说说。”风华绝伦说,“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我也要让父亲再站起来。我不求风家能累世不倒,只求能重新拉着父亲的手,听他给我讲我们小时候的事,只求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在一起。”

他看着两位兄弟,问:“你们呢?”

“我们……当然也希望父亲早日康复。”风华绝世说。

“二哥,既然你愿意负起这个责任来,那我没话可说。”风华绝伦说。

“但这小子得证明他真有那个本事。”他指着那十说。

“怎么证明?”风华绝伦问。

风华绝代一指那八位医生:“这八位都是帝国一流的名医,这小子只有通过他们的考核,才有这个资格。”

八个人冷冷看着那十,有人冷笑:“这小子也配我们出手考核?”

“既然雇主这么说,我们就勉为其难,考一考他吧。”一个医生说。

“考我?”那十冷笑,“你们也配?”

“狂妄!”

“混账小子,你什么意思?”

医生们勃然大怒,一个个拍着桌子厉声大喝。

“你们这一大群人合在一起,半年时间竟然不能让老爷子有半点起色,还敢叫什么名医?”

那十拍起桌子来声音比他们还大。

“就凭你们这群成事不足的败狗,还敢来考本神医?有本事,跟本神医公平比试一场,你们胜了,本神医转身就走;本神医胜了,你们都给本神医滚蛋走人!”

第113章 动脑子的人

“什么?凭你一个毛头小子,想和我们比试?”

“开什么玩笑!”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别说我们,就凭你,连和我们学生比试的资格也没有!”

八个医生你方叫罢我开嚷,一个比一个愤怒。

那十抱着膀子听着,等他们叫够了才说:“你们要是不敢比,现在就扛起行李滚蛋,没人挽留你们。”

“混账!”

“狂妄!”

“嚣张!”

“无知!”

“不要脸!”

医生们又叫了起来。

“好了。”风华绝代一拍桌子,望向风华绝伦:“二哥,如果这小子败了,怎么说?”

“你总不会要求我因此就离家出走吧?”风华绝伦微微一笑。

“这个……”风华绝代微微皱眉,然后一笑:“那当然不能。不过,这小子得罪了名医,却不付出代价的话,我怕医生们会因此寒心。二哥,父亲的病,可还要靠医生们啊。”

“这半年时间,父亲的病毫无起色,我也早已寒心了。”风华绝伦望向那八位医生,目光冰冷,语气转厉。

“我现在在想,是不是有人收了风家的钱,却不为风家尽力?又或者有人只是徒有虚名,一直是在风家骗钱混事?”他冷冷说道,“我倒觉得,现在是该考核考核他们的时候了!”

八位医生一脸愤怒,但却不敢发作。

风家是他们的财神爷,这半年来,靠着医治那位永远也治不好的风家族长,他们都赚得盆满钵满,可舍不得离开这摇钱大树。

“也好。”风华绝世点了点头,“那就比一比吧。各位医生,你们既然有信心,又何必怕这么个小子?”

“比就比!”

“不过到时他要是输了,得向我们道歉!”

“没错,要道歉!”

“普通的道歉我们不接受。他不是古医术传人吗?那就用古代礼仪,磕头赔罪!”

“对对对,磕头赔罪!”

医生们叫了起来。

“好呀。”那十点头,“我要是输了,给你们磕头赔罪,如果你们输了呢?”

他目视医生们,沉声说:“就把这半年来收的诊费,全都给我吐出来,还给风家!”

医生们打了个哆嗦。

这话如针,刺中了他们心中最柔软的痛处。

“怎么,不敢了?”那十冷笑。

“有什么不敢?”一个医生厉声说,“我们是帝国名医,会怕你?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其他七人纷纷表态。

“好。”那十一笑,“如果你们到时反悔,相信风家有的是手段,让你们彻底没办法在帝国继续行医。我不怕你们赖账。”

听到这话,几个医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但想想那十背后虽然有风家人,自己背后也有风家人,就立刻胆壮起来,其中一个冷笑着说:“那么你输了之后,除了向我们磕头赔罪,也要永远退出医界。如果再敢假冒医生之名行骗……我想风家人也不会放过你!”

“好啊。”那十点头,“到时且看谁是骗子。”

他望向风华绝伦,问:“什么时候比试?”

“诸位要怎么比?”风华绝伦问八位医生。

“我们各选一位病人、一个病例,看谁有本事先治好病人的病!”八个医生聚在一起议论了一会儿后,给出了答案。

“行。”那十点头,“到时我也选一个病人,咱们公平比试。”

“一言为定!”八个医生异口同声。

“事不宜迟。”凌潇潇说,“不如明天就开始比试吧。”

“没问题。”一个医生微微一笑,“半天时间,足够我们去寻找病人了。”

说着,八人转身而去。

“二哥,我总觉得你这事办得有点胡闹。”风华绝代摇了摇头。

“就算是胡闹,也是由我承担胡闹的后果,你怕什么?”风华绝伦一笑。

风华绝代又摇了摇头,起身走了。

“父亲常说你最像他。”风华绝世站了起来,也摇了摇头:“现在看来,父亲当时是花了眼。你啊,其实是三兄弟里最能胡闹的。胡闹,真是胡闹!”

说完也摇着头走了。

“说是公平,其实并不公平。”风华绝伦看着那十,说:“他们八人联手治一人,你却要一人治八人,这比试,你真有把握?”

“说不上。”那十说,“不过我有优势。”

“什么优势?”凌潇潇好奇地问。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那十说,“真要比医道高下,那可得用上很长一段时间。像这种当场分胜负的比试,其实对我更有利,对他们反而不利。”

“有道理。”凌潇潇娇笑着点头。“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赢定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那十说,“反正我会尽力。”

“拜托了。”风华绝伦语气郑重。

“您放心。”那十点头。

“你的病人要去哪里找?”凌潇潇问。

“现成的。”那十笑了起来,“刚才那两个被我打伤的家伙,伤得都不轻。用他们就好。”

“别胡来。”凌潇潇紧张了起来,“他们是对方的人,哪里会配合你?到时候明明你治好了他们,他们却非要装病,你有什么办法?”

“我自有办法。您放心好了。”那十一笑。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大放心。

夜色转眼至。

房间里,那十取出银针,一枚枚地检查着,不断将内气送入针中。

银针细长,末端略粗,便于用手指捏握捻动,也便于武者将内气送入针中。

内气进入略粗的末端,再沿着针向前流动,如同在容器内流动的水。

那十观察着,感受着,默默地思索着不借助于物而将内气外放的方法。

应该和银针传导相似吧。

他放下银针,开始尝试着通过毛孔将内气向外释放,但试了几次,总是失败。

毛孔细小,而内气如同洪流,冲过来后如同水遇纱网,直接就透了过去,溢出纱网后,就失了前进之力,重又被纱网吸回。

只有在纱网外再置一根银针,才能让这水流顺针流动,一直传向外界。

“看来还是缺少gong fǎ。”那十喃喃自语。

敲门声响,打开门,见是风凌。

那十怕惊动了里屋已经睡熟的芝芝,就挥手示意风凌跟自己到阳台上聊。

“真有把握?”风凌站在栏杆前,有些紧张地问。

“还好吧。”那十说,“反正就算输了,顶多我转身就跑,才不给他们磕头。”

风凌一笑:“你这人,好像什么事都能看得开。”

“如果你曾在十二岁的时候没了父母,守着空空的钱袋和饥饿哭泣的妹妹不知所措过,那这世上真就没什么事会让你看不开了。”那十说。

风凌沉默了一阵,说:“把你牵连进来,真对不起。”

“没什么。”那十说,“如果我不愿意,任谁也没办法让我为之费心费力。”

他拍拍风凌的肩膀:“我主要是看好你。加油。”

风凌听出他另有所指,面色微微一红:“但她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才十五啊。”那十说,“还小呢。”

“我妈是十六岁生的我。”风凌说。

“……”

“是真的。”

“你总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像凌姐姐一样吧?”

“你说我真有希望吗?”

“虽然坚持并不一定能成功,但不坚持的话,肯定不能成功。”那十说。

“好,那我努力。”风凌点头。

夜色里,草地上,有一个身影静静坐着,在看着天空发呆。

那十拍拍风凌肩膀:“我帮你忙,你也帮我忙。”

“要怎么帮?”风凌不解。

“有多远走多远。”那十挥挥手,然后如同一只灵活的豹子一样,从阳台跳了下去,落到院子里。

风凌这才看到院中静坐的女子,一怔之后笑了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阳台。

那十缓步走到明新雨身边,怕吓着她,先笑了笑:“一个人在看星星?”

“不,是看天。”明新雨答。

有啥区别?

那十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抬头望着天。

这里是红山城的中心区,没有各种工厂,也没有林立的烟囱,所以天空的颜色还算好。

“天上不全是星星?”那十说。

明新雨笑笑,问:“你睡不着?”

“在做明天比试的准备,出来透透气,看到你在,就过来了。”那十说。

然后问:“你呢?是睡不着,还是有心事?”

“因为有心事,所以睡不着;又因为睡不着,所以有心事。”明新雨说。

“我给你唱个催眠曲吧。”那十说,“我听说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美美睡上一觉解决不了的。”

“睡觉要是能解决一切问题,那么猪就是世间最快乐的生物了。”明新雨咯咯地笑。

“它们当然快乐了。”那十说,“不然你看,它们明知自己吃来吃去的结果是挨上一刀,不还是在快乐地哼哼着,尽情地吃喝着?”

“它们没有脑子呀。”明新雨说。

“有时候当个没脑子的人也挺好。不累。”那十感叹。

“你的人生里,是不是处处都在动脑子?”明新雨问。

那十点头:“不然的话,活不下去。”

明新雨一时沉默,然后叹息:“不同的是世界,相同的是问题。重重铁幕封锁,其实根本没有意义。”

“你说什么?”那十一怔。

“没什么。”明新雨笑笑,指着天空:“你知道那是什么星座吗?”

“星座?”那十愣神,“那是什么东西?”

“人们观察星空,生出无数联想,把某些星星联系在一起,就形成了不同的图案,有蝎子,有鱼,有人……这些图案就是星座。有人说,星座与人之间有神秘的联系,所以把人按生日划分所属的星座,不同星座的人,会有不同的性格和命运……”

明新雨缓缓说着。

那十极认真地听着。

但他并不相信。

遥远的星星能与人有什么关系?硬把它们跟人的性格命运牵连在一起,绝对是扯淡。

但他虽然不信,却听得认真,而且好像对此很有兴趣,眼睛里有光,不时还会惊叹。

他确实是个时时都在动脑子的人。

第114章 针的神医敢于直面一切猫腻

擦好了银针收入盒里后,那十望了一眼窗外的阳光。

阳光明媚。

和昨天一样,今天也是个好天气。

好天气里和人争长斗短,多少有些辜负了老天的美意。

可没办法呀!

人在世上活着,哪能时时事事都随心顺意?

我也想悠哉游哉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旁边陪着美丽的姑娘。

那十叹了口气,向里屋喊:“芝芝,出发了。”

“来了。”芝芝跑了出来,一身盛装。

“这打扮……”那十有点fā lèng。

芝芝本来长得就像个洋娃娃一样,又漂亮又可爱,今天特意穿上了昨天肖婷和那九帮她选的衣裙,简直就变成了童话里的小公主。

“童话都写不出这么美丽的孩子来。”那十赞叹。

“英雄哥哥真会夸人。”芝芝开心极了。

“不过,就是一场比试而已,不用穿得这么隆重吧?”那十笑问。

芝芝摇头:“可这是芝芝第一次和英雄哥哥并肩作战!”

“好个并肩作战!”那十点头,“有信心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不?”

“有!”

“出发!”

院子里,风华绝伦和妻儿早已在等候。

那家的姑娘们也依次出了门,跟在那十和芝芝身后,俨然像个小小的美女军团。

“我都有点羡慕他了。”风华绝伦小声说。

“你再说一遍?”凌潇潇面如寒霜。

“只许你让我吃醋,就不许……”风华绝伦紧张地解释。

“不许。”凌潇潇冷冷说道,“让你吃醋是我的特权,让我吃醋是你的罪孽。”

“……好吧。”风华绝伦一脸恭顺。

“我准备好了。”那十走过来,冲风华绝伦点头。

“辛苦了。”风华绝伦深施一礼。

那十坦然受之。

几辆车将一行人拉到了庄园中心的黑堡前,一行人下了车,进入黑堡,这次来到了一个大厅。

大厅里原来放了些什么,无从得知,现在则是八张床,每张床上都躺或坐着一位穿病号服的病人。这些病人好奇地打量着走入大厅的那十,当看到他身后的美女军团时,有些人眼睛开始放光。

八位医生各守在一张床边,看到病人们的表现,不由开始担忧。

这个混账小子,不会是想用美色you huo来让病人精神起来吧?

这可是作弊!

风华绝世和风华绝代都已经到场,坐在一旁,面带微笑,等着看热闹。

老管家也在场,站在一旁。

风华绝伦走过去,向老管家点头致意,问:“我父亲今天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老管家答。

这样的问答他们每次相见时都会出现,风华绝伦不觉得累,老管家也不觉得烦。

相反,他们因为这每次都相同的问答,而心里觉得温暖。

风华绝世向后面望了望,然后皱眉,问:“老二,你家神医怎么没带病人来?”

“我怕我带的病人会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质疑。”那十说。

“那怎么比?”风华绝代问。

“一样可以比。”一位医生说,“我们比谁能先一步缓解病人的痛苦就好,至于他带不带病人来,并不重要。”

“可以啊。”风华绝世点头。

“这未免儿戏了吧?”风华绝伦摇头,“如果你们的病人早和你们串通一气,谁能判断结果是真是假?”

“请您相信我们的医德。”那医生皱眉说。

“我当然也有病人。”那十说,“这病人现在就在庄园里。”

“那还不带来?”风华绝世问。

“好。”那十点头,冲着风华绝世说:“请吧。”

“什么?”风华绝世一怔。

“您家的少爷昨天不是受了重伤吗?”那十说,“不如就请他来当我的病人。大少爷跟我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深厚友情,倒是有点互不顺眼。所以他自然不会帮我,大家也不会质疑,对不对?”

“你!?”风华绝世一脸愤怒。

风华绝代倒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忍不住低声说:“这小子怕是个傻子。大哥,答应他!”

风华绝世盛怒之余,也想明白了道理,冷笑着说:“那如果你输了,可不要以他是我儿子为借口抵赖。”

“当然不会。”那十说。

风华绝世向身边的保镖吩咐了几句,保镖立刻离开,几分钟后,风行雷动就被推了进来。

他躺在一张有滚轮的床上,身上缠着绷带,鼻子和额头也被包扎了起来。

昨天被那十抡起来摔,他被摔断了好几根肋骨,也摔破了头脸。此时他侧头看着那十,一脸愤怒,想要龇牙咧嘴发狠,结果牵动伤口,疼得入心入肺,眼泪横流。

“大少爷感情真丰富,见我这么信任他,竟然感动得哭了。”那十十分感动。

风华绝世狠狠瞪了他一眼:“可以开始了吧?”

“可以。”那十点头,望向对面。

第一位医生向前一步,指着床上的病人说:“这是一位皮炎患者,患有严重的神经性皮炎,我们就比一比,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止住他的痒。”

“具体怎么比?”那十问。

医生指着病人的双腿说:“他两条腿上都有皮炎病灶,很严重。我事先涂了麻药,所以他现在没有症状。再过三分钟,麻药的效力就会消退,那时他会越来越痒。我为他的右腿用药,你为他的左腿用药,他先停止抓哪一条腿,哪边的人就赢。又或者他先抓破哪一条腿,哪边的人就输。”

“好说。”那十点头微笑。

凌潇潇直皱眉,低声对丈夫说:“这太容易造假了!这人只要咬牙忍住那边的腿不抓,却拼命抓这边的,谁又能看出真假?”

风华绝伦也有些担心,但仍说:“既然那十有把握,我们就不要过分担心吧。”

那家的姑娘们站在一边,看着那病人,心里都有几分不安。

“芝芝,我们过去。”那十向前。

“这小姑娘怎么回事?”风华绝世问。

“帮我捧针盒的助手。”那十说,“怎么,不许带?”

“无所谓。”风华绝世摆了摆手。

“小姑娘可真漂亮……”风华绝代忍不住低声嘀咕,擦了把口水。

那十来到病床左边,冲病人笑了笑。

病人一脸严肃,不理他。

这位病人穿着一只大短裤,大小腿都露在外面。那十看到他大腿上有许多疤痕,显然是经常搔抓留下的。

会痒到将皮肤抓破流血落下疤痕,可见这人的皮炎搔痒很严重。

医生看着手表,然后点头:“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病人这时焦躁不安起来,看得出他是在忍耐,但只忍了十几秒,他就再忍不住,抬起双手在两条腿上抓了起来,然后脸上露出了舒服的表情。

但这表情并没持续太久,他就又开始焦躁,搔抓的力度也开始不断加强。

“每次发作,他都会将两腿抓得鲜血淋漓,直到痛苦压住搔痒为止。”医生说,“那十医生,请吧。”

说着,取出药膏,开始在病人的右腿上涂抹。

那十也不客气,点头示意,芝芝立刻打开针盒,取出银针递给那十。

那十提针,观察着病人左腿,分辨着穴位,然后落针。

他入针处,是左腿前侧的箕门和血海两穴,银zhēn ci入后轻轻捻动,传入内气,顺着足太阴脾经一脉游走上下,疏通病人左侧前半身。

内气在经脉中游走,病人的肌肉与细胞得到天地之气滋养,一时充满了活性,自身抗力大增,一时感觉半边身子通畅无比。

而在内气的镇压之下,他的搔痒渐渐得到缓解。这种缓解不是由外向内,而是由内向外,其于细胞的抵抗力而生,因此更为舒服。

病人不由震出了舒畅的表情,但随即想到自己的任务,于是咬着牙,硬着头皮继续抓左腿,恨不能立刻抓出血来,但不痒时的搔抓会让人觉得疼,他又狠不下心来。

那十并不以为意,继续向着足太阴脾经腿部的几个穴道用针,从大腿处一直将针插到病人足前隐白穴。

他右手轻捻着银针,左手搭在芝芝的肩膀上,看似是放松休息。

但实际上,此时他体内内力如潮涌动,一与芝芝接触,立刻与芝芝体内的魔力生成共鸣,一时,内力如同滔天洪水,滚滚不休!

他双眼放光,手中内力源源不断地传入针上,顺着对方经脉游走,转眼之间七转八转,却转到了对方右腿后方的足太阳膀胱经中。

这道内力,在足太阳膀胱经右腿后侧的十八处穴道间来回冲击,尽情地撕扯着病人的经脉,破坏着病人体内健康的细胞,使病人整条右腿奇痒无比,一时间,病人虽然有心要帮医生造假,但却忍耐不了奇痒,右手情不自禁地加大了力量,加快了速度。

转眼之间,大腿就被他抓得出现血痕。

医生吓了一跳,冲病人连连挤眉瞪眼,但病人这时痒得入心入肺,哪还有心思理他?

“别抓了,别抓了!”医生连吼带叫,伸手抓住病人的手。

“这算什么?”风华绝伦笑了。

“这是擒拿术还是医术?”凌潇潇咯咯地笑,“这种医生,怎么有资格给咱们家老爷子看病?真是见了鬼了。大哥,这医生是你请来的吧?”

她望向风华绝世。

风华绝世脸色铁青,不发一语。

这时,那病人愤怒地用力推开医生,拼命抓自己右腿,终于抓破了皮肉,流出血来。

“真可怜。”那十一脸同情,“别急,那个庸医不成,还有我。医者父母心,我不能眼看着你受苦。”

说着伸手,向芝芝要来银针,刺进病人右腿之中。

同时,悄悄撤去内力,病人右腿的奇痒立时消失,病人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那十,感激地流泪赞叹:“神医,神医啊!”

第115章 一个好的七个坏的

风华绝世面色铁青。

医生跳着脚的叫:“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风华绝伦夫妻二人都松了一口气,风华绝伦微微一笑,问两位兄弟:“这一场,应该是那十赢了吧?”

两人虽然不愿,但也只能承认。

“我还……”那位医生还想说什么,风华绝世已经瞪眼厉喝:“这半年里,你在风家骗吃骗喝得很得意啊?这次如果能胜也就算了,真败了,统统把吃风家的吐出来,把拿风家的还回来!”

医生面色灰暗,恨恨瞪着那十,退到了一旁。

有侍者过来,将病人和病床推了出去。

一路上,那病人还情不自禁地冲着那十行礼:“谢谢,谢谢!”

那十转头,望向下一位医生。

那位医生微微皱眉,说:“皮肤病不过是小病,算不得什么。”

“那请您赐教。”那十微笑点头。

医生指着躺在床上的病人说:“这位病人患有肺气肿病,平时还好,但只要稍微剧烈运动,就会喘不过气来。我们就比一比,谁能最快让他喘过气。怎么样?”

“好啊。”那十微笑点头。

在医生的示意下,那位病人下了床慢跑起来,才在大厅里跑了几十步,就已经弯下脚去,艰难地大口呼吸,脸色憋得很难看。

医生急忙过去,取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药让病人服下,然后扶着病人回到床前躺下,掐着表算,不到五分钟后,病人就渐渐稳定,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医生骄傲地对那十说:“这种药是我经过多年研究自制的特效药。你的银针医疗术如果能胜过它,我情愿向风家退还全部诊费。这药的有效时间是六个小时,所以你可以先和别的医生比试……”

那十问:“药效起作用期间,他是否可以剧烈运动?”

医生说:“药只能在最短时间内让他恢复平稳呼吸,但在此期间他如果过度剧烈运动,使肺的负担超过了药力,还是会有危险。”

“那就不用等几个小时了。”那十上前,示意芝芝取银针。

银针在手,他打量病人,心里思索。

其实他并不懂种种病症的原因与症状,甚至可以说对医学一无所知,但他知道,天地之气是最为强大的能量,强大到足以改变生物体的基础力量。

一气通,则百病除。这就如同抵抗力——抵抗力强的人不易得病,反之则不然。

银针医疗术的本质,就是畅通经络,引天地之气入人体内,令人体细胞得到巨大能量的修复甚至是改造,如此,人就会变得强大。

当然,只靠这样的天地之气滋养,人要经过漫长的时光修炼才能变得强大,不过一位内气大成的武者,以自身之内力代替天地之气,就等于是将自己的修炼所得,直接借给他人,自然立竿见影。

病人自身一强大,损伤得到修复,病自然也就好了。

他想了想后,让病人脱下衣服,露出左臂,然后取针,顺着病人的手太阴肺经一路扎了下去。

手太阴肺经前起于大拇指上的少商穴,后止于左胸上方的中府穴,一条经脉上有十一处穴道,多集中在指腕之间。

他一路行针,看得医生直皱眉头,摇头说:“他是肺有问题,你扎他的左臂有什么用?”

那十也不解释,只是行针,只是不断将内气顺针送入病人的体内。

手太阴肺经主肺脏,虽然是在手臂上,但内气运转起处却是在身前中焦穴,自大肠、胃、肺、喉部向上至肩xiong bu,进入中府穴,入手太阴肺经之中。

经络连接一起,是一个大体系,如同一套发达的高速公路网,而并非每条经脉自成一个体系。所以治理病症的时候,未必是哪里有事就医哪里,而是要看这里连着哪些通道,然后通过最有效的通道来运气,这才能起到治疗的效果。

医生的特效药当然有特效,但它只是用来临时扩张支气管,让病人的呼吸变得更通畅,那十行针送入内气,却是在滋养病人的肺泡细胞,使它恢复弹力,修复破损。

如此一来,病人的肺便变得更为强大,肺病自然就会渐渐痊愈。

只凭那十自己的功力,当然不足以生出奇效,所以,他才将芝芝带在身边。

有这么个强大的“激发器”,那十便什么也不怕。

他轻轻抬手,扶着芝芝的肩膀,体内的内力立时激荡翻腾,本来需要长时间行针送气才能得到的治疗效果,瞬间出现。

病人躺在床上,抬头疑惑地看着那十。

那十微笑,示意他下床:“跑两步。”

“这不合理。”医生皱眉,“我的药还在发挥效力,你怎么能证明你的疗效?”

“我当然有办法。”那十说。

“来,跑两步。”他继续对病人说。

病人疑惑地下了床,开始慢跑起来,跑了几十步,也不见喘息,脸色如常。

“这什么也证明不了。”风华绝代摇头说。

“再快些!”那十催促。

病人摇头:“不成,再快的话……”

那十大怒,横眉立目:“早看出你就是一个托!跟他们合计好了害我是不是?我打死你!”

说着疾步追了过去,挥拳就打。

病人吓得转身就跑,大叫:“我不是,我没有!”

“你就是!我打死你!”

那十狂吼,双眼放红光,跟疯了似的追着病人打。

“住手,住手!”医生大叫。

“这算什么?”风华绝世皱眉。

一开始,风华绝伦也不知那十要干什么,但很快就笑了起来:“你们看这病人的速度。”

那十追得病人满大厅乱跑,一时上窜下跳,跃过病床,绕过立柱,不敢停歇。

医生看得瞠目结舌。

半晌后,他叹了口气,大声说:“那十医生,不要追了,你的医术果然厉害,我认输。”

那十停下脚步,嘿嘿一笑:“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好医生。”

医生摇头,黯然离开。

“还没比完,怎么走了?”风华绝代厉声叫他。

医生摇头:“技不如人,不用比了。”

“他的诊费就不要退了吧。”那十这时对风华绝伦说。

“可以。”风华绝伦点头。

医生身子一震,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身向那十行了个礼。

病人也停了下来,怔怔看着这一幕,然后做了几次深呼吸。

“明白了?”那十问他。

“明白了,明白了!”病人一脸激动,过去拉住那十的手,颤声说:“神医,神医啊!”

那十摇了摇头,心说:就你这病,我至少得给你扎半个月针才能彻底治好,现在也只是治了下标而已,神医?可不敢当。

有人过来,送走了病人,推走了病床。

剩下的几个医生看着那十,脸色都十分难看。

风华绝世和风华绝代两兄弟的脸色一样也不好看。

“时间有限。”那十撸起袖子,“咱们快点来吧,早点比完,我好去给老爷子治病。”

医生们一个个恨恨咬牙,下一个医生厉声说:“那十,我承认你有点小本事,但你别高兴得太早!”

说着,推出了他的病人。

那十从容以对,听完症状,拉过芝芝,抬手扎针。

剩下的病人和病症各有不同,有的心脏不好,有的脾有问题,有的胃有毛病。那十一一与剩下这六位医生切磋较量,凭着一盒银针,一位小姑娘,不断地击败一位位帝国一流的名医。

越到后来,医生们越是胆战心惊,但到了最后,那一位医生反而坦然了。

反正大家都已经失败,自己败了也不丢人。

于是,他就高高兴兴开开心心地败了。

风华绝世和风华绝代两兄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风华绝代低声说:“大哥,现在就指望着你们家小动了。”

“你放心。”风华绝世说,“小动明白这事的重要,不论如何,也不会让那十赢!”

“那十医生,现在请把你的病人交给我们吧。”一位医生冷冷开口。

“我看已经不用比了吧?”风华绝伦这时开口,“那十已经证明了他的银针医道,胜了诸位医生,还有必要再比吗?”

“当然要比。”风华绝代说,“昨天已经说好,是双方各出病人,谁能治好对方治不好的病人,谁为胜者。说好的事,怎么能随意变卦?”

“没错。”风华绝世点头,“如果那十治不好小动,几位医生却能,那么他们就只能算是打成平手。”

“如果是平手的话,就说明他们旗鼓相当。”风华绝代说,“医生们治不好的病,那十自然也治不好,就不要让他再去折腾父亲了。”

风华绝伦微微皱眉。

“没关系。”那十一笑,“接着比就好。”

“病人就在那里,各位自己请。”他一指风行雷动的病床。

七位医生终于得到了最后的机会,立刻跑过去将风行雷动围了起来。

风行雷动的问题,是断了肋骨,伤了内脏,其实昨天受伤后,已经得到了医生们的救治,只差卧床静养而已。

医生们围住病床,假模假样地讨论了一番,然后又是涂外用药又是喂风行雷动服内用药,忙活了好一阵。

“完事了?”那十等他们忙完了问。

“我的外用药,可直接透皮过肉入骨,能快速促进骨膜再生,断骨重连,结实如初。”

“我的内用药,可以让患者受损的脏器快速修复,功能更胜于先前。”

“我的推拿手法,可以……”

医生们一个个自信满满,侃侃而谈。

那十摆手:“一句话,多久能让他活蹦乱跳,纵跃如飞?”

“不用半个月。”七个医生异口同声。

“那如果我能让他在半个小时之内就活蹦乱跳,纵跃如飞,还能打架杀人,你们怎么说?”那十笑问。

“那不可能!”七个医生再次异口同声。

第116章 又蹦又跳

“都闪开吧。”那十缓步向前。

七位医生冷笑着退开,站在一旁,等着看热闹。

这时,风华绝世咳嗽了两声。

有一个医生立刻来到他面前,低声说:“您放心。有大公子配合,这小子死也赢不了。”

“先前你们也说过,凭这么个毛头小子,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风华绝世说。

“这个……这个不一样。”医生擦了把汗,“这什么银针医疗术,过去大家都只以为是个传说,我们对它也是了解不足,谁知能有这么神奇?但这次一定不一样!”

风华绝世点了点头。

“大哥在和医生窃窃私语什么呢?”凌潇潇娇笑着问。

“我只是问问小动的情况而已。”风华绝世说。

“这样啊。”凌潇潇笑眯眯地说,“在这种时候问,我差一点以为是和他们有什么勾结,要耍什么手段呢。”

风华绝世瞪了瞪眼,哼了一声。

风华绝伦看着那十,开始有些紧张。

这次的病人与先前不同,风行雷动就算再如何,也会咬牙忍住,绝不可能让那十得逞。

你会怎么办?

银针医疗术,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风华绝伦既期待,又担忧。

风凌也是如此,有些坐立不安,两手互握,不住发力。

“能行吗?”肖婷紧张地问那九。

“你放心。”那九说,“我哥既然有把握,就一定没问题。”

“可这个病人……是敌人啊。”苏粒粒不住说。

天秋也觉得纳闷——那十怎么敢用一个敌人来当自己的病人?

这不明摆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难道他本来就不想赢?

明新雨看着那十,有些好奇。

他会怎么做?

病床前,那十看着风行雷动,笑容真诚。

“这位病人,请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呢?”他一脸人文关怀地问。

风行雷动用力哼了一声:“你干的好事,你不知道?”

“此一时,彼一时。”那十认真地说,“那时我们是互相切磋的对手,当然下手不能留情。但现在你是我的病人,医者父母心,你现在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我就像你的父母一样……”

“放屁!”风行雷动气得大吼,牵动伤处,好一处入心入肺地疼,一时龇牙咧嘴。

“这帮人医术不行啊!”那十一脸惊讶,“不是刚给你用了药,怎么还能疼成这样?”

医生们愤怒无比,大叫:“明明是你故意ci ji病人,与我们的医术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那十认真地说,“我确实是故意ci ji他,为的是检查你们的医治情况。现在看来,情况相当不容乐观。经你们治疗之后的病人,竟然连大声喊叫都会病情复发,你们还有脸说自己是一流名医?”

“简直是胡说八道!”一个医生气愤大叫,“难道你为他扎了针之后,他就可以大吼大叫,不用顾忌原来的伤处了?”

“还真是。”那十郑重点头。

一个医生怒极而笑:“好啊,那就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手段吧。你刚才不是也说了,要在半个小时内让风先生能又蹦又跳吗?请吧。”

“请吧。”几个医生异口同声。

那十轻轻抬手示意:“既然大家这么强烈要求见识更高超的医道本领,我就让你们开开眼界吧。机会有限,各位请仔细看好,下次再想请我指教,我就要收费了。”

有医生气愤,还要发作,被同伴拦下。

“且让他上窜下跳。看他最后怎么出丑!”

“没错。半个小时内让骨折病人活蹦乱跳?别说病人是咱们的人,就算是他的人,也根本办不到!”

医生们一个个斜眼而视,等着看那十的笑话。

那十撸起袖子,冲风行雷动一笑:“大少爷,准备好了吗?”

“来吧。”风行雷动冷笑,低声说:“我会让你为先前所做的一切后悔!”

“英雄好汉,讲究个无怨无悔。”那十肃容说。

“你也算英雄好汉?”风行雷动一脸轻蔑。

“我如果不算,被我打成猪头你就更不算了。”那十俯下身,用极低的声音说。

风行雷动气愤难当,忍不住挥手想打那十,又牵动伤口,急忙忍住。

“医者父母心。”那十叹息着,“真见不得病人这么痛苦。别怕,本神医这就来结束你的痛苦……”

这话说的令人毛骨悚然,风行雷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想:他……他不会明知自己必输,所以干脆借机用针法干掉我吧?

越想越怕,不由望向自己的老爹,投去求助的目光。

可惜,他老爹没看懂。

风行雷动一阵绝望,也只能咬牙闭眼硬挺着了。

那十示意芝芝取针,自己接过银针,抬手把风行雷动身上的绷带扯开,露出他健壮的躯体。

他略一沉吟,就慢慢地下针,一枚一枚,次第刺入风行雷动的体内。

他故意让芝芝贴着自己站着,这样,自己的身体就能保持着与芝芝的接触,自己的内力便不断被催发,如同山洪一般激荡,力量翻倍。

但他并没有急于让这力量在对方体内爆发,而是一针针种下隐而不发的力量,镇住风行雷动的穴道。

“只有疼的感觉。”风行雷动故意大声说。

“越来越疼了!”

“你到底会不会医术?怎么越治我越难过?”

“哎哟,你这是要杀人啊,我感觉内伤加重了,好痛苦,我可能就要吐血了!”

他不断叫着,越来越夸张。

风华绝伦微微皱眉。

那家的美女们开始担心。

医生们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站在那里低声议论,又故意让那十听到,说的全是冷嘲热讽的话。

“这种不懂医术,只知道胡来的小子,实在是医界之害。”

“没错。你看,病人被他胡乱搞得痛苦不堪,真让人心痛。”

“医者父母心,他怎么忍心看着病人这么痛苦?”

“胡闹,这小子所做所为,全是胡闹!”

“绝不能允许这种人在帝国行医。我看不如把他送到敌国去,让他坑害敌国就最好了。”

“这主意不错。”

医生们边说边笑。

那十不为所动,一枚枚种着银针,一点点送着内力。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看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要到了。医生们露出得意之色,笑得越来越欢畅。

“二哥,看来你的神医要败了。”风华绝代忍不住笑。

风华绝伦淡淡说道:“就算这一场败了,他也已经与这八位所谓的一流医生打成了平手,谁又比谁差了?”

“老二就是嘴硬。”风华绝世哈哈大笑。

“大哥倒是豁达。”凌潇潇娇声说,“自己的儿子这么痛苦,大哥却笑得出来,这份气度,令人折服呢。”

风华绝世立刻笑不出来,恨恨地扭过头去。

“时间就要到了。”风华绝代看着表说,“那十,你就要败了。”

“败?”那十突然笑了起来,“我是神医,和这么一群庸医比试,怎么可能会败?风行雷动,起来嗨!”

他握着最刺入风行雷动穴道中的银针,突然间送出一道内力。

这道内力顺着被银针打通的经脉游走,转眼之间,令所有潜伏在穴道中隐而不发的内力都催发起来,一时间,风行雷动体内有一道内力如同火山般爆发,如同洪水般奔腾游走。

在这股滔天的巨力作用下,风行雷动全身震动、抽搐,接着,情不自禁地一跃而起,在大厅之中疾奔、跳跃、翻腾!

他感觉自己有无限的精力可用,如果不发泄出来,自己就有可能原地bào zhà!

他顾不得先前的计划,顾不得父亲的交待,顾不得和那十的恩怨,此时,只想将满身用不完的力量宣泄出来!

他情不自禁地大吼作声,长啸不止。

那十拍了拍巴掌,微微一笑,望向七位医生,问:“诸位,见识到了吗?”

七位医生看着又蹦又跳又叫又啸的风行雷动,一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风华绝世和风华绝代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望着风行雷动,愕然失语。

“看!”那九兴奋地指着风行雷动说,“我就说我哥没问题吧?”

那家的美女们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一个个情不自禁地欢呼。

“神医,这才是神医!”风华绝伦也站了起来,用力为那十鼓掌。

风凌激动地拉住母亲的手,微微颤抖。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风华绝世低声嘀咕着,突然冲向儿子,一把将他拉住,厉声问:“小动,你怎么回事?”

“爸,我感觉太好了,太好了!”风行雷动眼里光芒闪动,“我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我感觉自己变成了超人……爸,你松手,让我跳,让我跑,我有无限的力量可以用,如果不用,我会难受死的!”

说着,推开了父亲,直接跑出了大厅。

大厅外,回荡起他的跑跳与欢呼声。

那十不声不响地走到风华绝伦身旁,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后,那十在旁边的椅中坐了起来。

芝芝乖巧地跟在他身边,一脸骄傲,捧着银针盒。

“应该算是我完胜那几位医生吧?”那十问。

“哦,对了。”他转向风华绝世,“虽然我治好了大少爷,但大少爷也算是帮了我的忙,所以不用专门来感谢我。只是我的银针还全插在他身上。药能治病,但吃得过度却会害命,针法也是这样,扎的时间久了,怕反而会影响大少爷的身体。还请您赶快派人控制住大少爷,把我的银针拔下来还给我。”

风华绝世气愤难当,又憋屈无比,此时却也顾不得太多,急忙喊人去追风行雷动。

“大哥,三弟,比试已经结束。”风华绝伦面带微笑,望向两人:“现在,你们应该同意由那十为父亲治病了吧?”

第117章 幕后,台前

小厅之中,风凌有些气愤。

“说好了的事,怎么还要考虑?”他气愤地说。

“不着急。”风华绝伦说,“这次就算他们不同意,我也有充足的理由反对。”

他望向那十,郑重地说:“谢谢你。”

那十耸了耸肩。

另一间小厅之中,风华绝世一脸气急败坏地瞪着那七位医生。

医生们畏畏缩缩,不敢说话。

“废物,全是废物!”他恨恨咬牙。

“现在怎么办?”他厉声问。

医生们说不出话来。

这时,有人敲门而入,将一张纸条递给了风华绝代。

“大哥,有办法了!”风华绝代看过纸条后,露出笑容。

“什么办法?”

“老爷子本身。”

“什么?”

风华绝代冷笑:“老爷子又没有昏迷不醒神智不清,所以他的意见自然最重要。如果老爷子不同意……”

“扯淡!”风华绝世皱眉,“老爷子只有眼睛能动,话都不会说,怎么表态?”

“对啊。”风华绝代笑,“正因为老爷子不能表态,所以……也就没办法同意这件事。”

风华绝世眼睛一亮:“好主意!”

不久之后,两方人又在大厅里碰头。

风华绝世望着那十,拍掌说:“没想到神医年纪虽小,医术却精深,佩服,佩服!”

“大哥同意让那十为父亲治病了?”风华绝伦问。

“我同意,老三也同意。”风华绝世说,“不过说起来,病的是咱们父亲,却不是咱们,咱们同意没用,还得老爷子同意才行。”

凌潇潇动怒:“大哥,老爷子除了眼睛,全身哪里都不能动,你让他怎么表态?”

“不论怎样,都得征求父亲的意见。”风华绝代并不回答,只是自说自话:“父亲虽然在病中,但还是风家的族长。族里任何事,必须得到他的同意。”

“没错。”风华绝世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风华绝伦皱眉。

他万料不到,对方会走出这么一步棋来。

但以他们的智商,他们怎么可能想到这样一招?

没错,他们背后还有高人,有幕后黑手,是这位幕后黑手想到了这种釜底抽薪的阴招。

现在怎么办?

“我也同意。”那十突然开口,让所有人都一愣。

“哥你怎么回事?”那九在他身后低声说,“怎么和敌人站到一队去了?”

凌潇潇冲他皱眉:“你同意?”

“我同意。”那十点头。

风华绝伦看着那十,不敢相信这年轻人会有什么办法,但又不能不相信。

“好,那我也同意。”风华绝伦缓缓点头。

这让他的两位兄弟觉得有点意外,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那……”风华绝世刚想开口,风华绝伦已经站了起来,向着老管家一礼:“那就请您带我们一起去见父亲吧。”

“好。”老管家面带笑容站了起来。

“且慢!”风华绝世忙说,“父亲身在病中,我们这样去打扰,不好吧?”

“不是大哥您说的,要征求父亲意见吗?”凌潇潇娇笑着问:“可不见父亲,又怎么征求他的意见呢?”

风华绝世一时不知怎么应对好,就望向了风华绝代。

风华绝代只是遵从纸条所说,出了这个主意,但下一步怎么办,有了变化如何应对,他却也没主意,只好硬着头皮说:“也……也对。”

“请吧。”老管家面带笑容,微微一礼,在前引路。

一行人跟在老管家身后,向着楼上而去,推开一扇门后,进入了一间宽敞的大卧房中。

卧房原来应该是客厅,后来改成了卧房,中间宽敞无比,可以容下十几个人一起跳舞,对面一张大床,睡上七八个人都不成问题。

天鹅绒的床幔遮挡之下,那十看清床中躺着一个白发老者,静静地靠着枕头躺着,一双眼则灵活地移动着,望向来人。

那十与老者的目光对撞了一下,觉得这老人的目光有神,不像是重病的人。

老管家走到床边,低声对老人说:“老爷,少爷们来看您了。”

老者眨了眨眼,望向儿子们,除了眨眼之外,做不了任何表情。所以大家看来,他只是神色木然地望着自己。

风华绝伦向着老者行礼:“父亲,儿子来了。”

风华绝世和风华绝代也跟着行了礼,说了声我们来了。

老者眨了眨眼,木然的神情,让人无法看出他的喜悲。

“父亲。”风华绝伦说,“我们这次来,是想征求您的意见——您卧床大半年,几位名医一直束手无策,不能解除您的痛苦,所以我想换一种医治手段,用古传的银针医疗术为您治疗。这位医生名叫那十,虽然年轻,但医术惊人,就在刚才,已经击败了为您治疗的八位医生。”

他一指那十,那十急忙向前,冲老者一笑:“我叫那十,擅长银针医疗术。您的病如果让我来治,也许有救。”

风华绝伦继续说:“但您是族长,大哥的意思是,家族里的事还要由您决定,所以这件事,我们只能求得您的同意才能进行。”

“老爸,您表个态吧。”风华绝世乐呵呵地说。

老者看着长子,目光有些凌厉。

他看了许久。

没人知道他的心思。

风华绝世和风华绝代互视一眼,偷偷一笑。

这时,老管家开了口:“老爷,那就按平时那样,您同意的话,就连眨几下眼,不同意的话,就闭紧眼睛吧。”

两兄弟立时一怔:怎么还有这种办法?

凌潇潇和风凌一阵欣喜:竟然有这种办法?

风华绝伦看着那十,低声问:“你早料到了?”

那十点头,小声说:“每天照顾老爷子的人,一定能想到和他沟通的办法,其实根本不用我们费心。你们这些大贵族啊,日子过得虽然比普通人强,但亲情关系就太淡了——您别不承认,这要换成普通人家,当然是子女亲自照顾老人,自己当然能摸索出沟通的办法。可您的家里,子女父母各居一方,和老人接触最多的却是仆人,接触得少,想得就少,所以自然想不出沟通的方法。不过,你们没办法,侍者却肯定有办法。”

这本就是很简单的事,只是因为贵族家庭的生活方式,使他们忽视了这简单的道理。

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不论什么样的人,都免不了要中的魔咒。

老管家说完之后,老者就眨了眨眼睛,接着又眨了眨。

风华绝世不死心地问:“老爸,您的意思,是让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给您治病?”

老者眨眼。

“您的意思,是不再用原来的那些医生了?”风华绝代也不死心地问。

老者眨眼。

“光这么眨也说明不了什么。”风华绝世说。

“父亲,您的意思是继续用那些医生吗?”风华绝伦突然问。

老者闭上眼睛,闭了好久。

“我懂了。”风华绝伦笑了笑,问两位兄弟:“父亲已经同意。”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老管家过去打开了门,然后恭敬一礼,迎进一人。

那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头发花白,面色清瘦,与床上的老者有几分相似。

“叔父,您来了?”风华绝伦急忙向老者打招呼。

“这是我的叔祖,祖父的亲弟弟。”风凌低声对那十说。

“他们又都叫什么?”那十一时来了兴趣。

“祖父的名字是风云际会,叔祖的名字是风云际遇。”风凌小声说。

那十强忍住笑。

这一家人的名字都太奇葩了。

风云际遇的出现,让那十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幕后黑手已经看出,凭这两兄弟难成大事,所以准备走到台前,亲自出手。

果然,那两兄弟见风云际遇进屋,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纷纷点头致意。

风云际遇对三兄弟一视同仁,都是绷着一张严肃的脸,点了点头。

“这是要干什么?”他问风华绝世。

“老二找了一个少年医生,说要让他给我爸医治,试试古传银针医疗术能不能治好我爸。”风华绝世说。

“这位就是神医那十。”风华绝伦推出了那十,“就在先前,他已经凭着精湛的医术,战胜了为父亲治病的八位医生,证明了自己。”

风云际遇打量那十,缓缓点头:“古人说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不错。年轻人,你有把握治好我的兄长?”

“不能说有完全的把握。”那十一脸谦恭,“但至少敢于一试。”

“我听说过这种医术。”风云际遇说,“所以知道它也有一定的危险性。起码,用zhēn ci破人体就是一种伤害。”

“对健康的人来说,吃药也是一种伤害。”那十说。

“有道理。”风云际遇点头,“我同意让你试试。”

然后问风华绝世:“你父亲他是什么意见?”

“父亲也同意了。”风华绝世尴尬地说。

“是吗?”风云际遇有些高兴,望着床上的老者,问:“哥,你同意了?”

风云际会看着弟弟,连眨了几下眼。

“这代表同意。”老管家说。

“真不错,原来你早找到了与哥哥交流的方法?”风云际遇问。

老管家缓缓点头:“连续眨眼是同意,闭眼是反对。这也是一点点摸索中,慢慢想到的。”

“哥哥同意就最好了。”风云际遇说,“但现在有一个问题——谁能保证我哥的神智是清醒的?如果不能,那么这眨眼和闭眼就没有任何意义。”

果然!

那十心想:阴招的小刀子来了!

第118章 无声的回复

谁能保证风云际会的神智是清醒的?

这是个难题。

老管家愕然,想了半天说:“老爷的神智一直都很清醒。”

“抱歉。”风云际遇摇头,“那只是你的看法。而你,只是风家的一个家仆。”

他目光灼灼,看得老管家抬不起头来。

再忠诚的仆人,也只是仆人。

这里是风家,只有姓风的人能说了算。

风云际会看着自己的兄弟。

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以透露人的情感与心事。

这不对。

眼睛本身什么也透露不出来,能透露人情感与心事的,是眉眼与周围肌肉的这一整套组合。挤眉弄眼才有表情,只靠眼神,或许就只有神才能读出人的心事了。

木然的表情,使任何人都没办法懂得风云际会的意思。

“您可以试试。”老管家不甘心地说。

“好。”风云际遇走过来,问风云际会:“哥,眨眼代表同意,代表正确,代表是;闭眼代表不同意,代表错误,代表否。是不是这样?”

风云际会眨眼。

“请听我的问题。”风云际遇说。

“有一辆失控的火车正在冲向五个毫不知情的铁路工人,你正巧看到了这一幕。你的面前有一个拉杆,只要你拉动拉杆,这辆火车就会转换轨道,冲向另一条路。但问题是,那条路上也有一位铁路工人,如果你拉动拉杆,那个铁路工人就会死,而如果你不拉拉杆,这五个铁路工人都会死。”他问。

“你拉还是不拉?”他问。

风云际会看着他。

所有人都看着风云际会。

风华绝世和风华绝代两人一脸的疑惑,完全不懂这问题的意思。

“拉啊。”那九忍不住嘀咕着,“不拉死五个,拉了死一个,怎么算都得拉。”

似乎,事实正是如此。

但风云际会不答,只是看着风云际遇。

“你们看。”风云际遇叹了口气,“我哥的神智其实根本不清楚,我想他只是根据某些暗示在眨眼或闭眼,这眨眼和闭眼,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怎么不回答?”那十不解,忍不住低声问风华绝伦。

“我不知道。”风华绝伦摇头,看着父亲,很是疑惑。

“还是算了吧。”风云际遇摆手,“我们应该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他的神智是否能恢复,然后再让他来做决定。”

所有人都沉默了。

风华绝伦很后悔,后悔不该答应那十的提议,让风云际会自己来决定这件事。

现在,他已经表示过同意,再没办法去更改什么了。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那十突然开口。

“可惜,它就是这样。”风云际遇说。

“不。”那十摇头,“我不信老爷子的神智不清。他无法回答,一定是这问题本身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风云际遇眼皮微不可察地一跳,然后笑问。

“我说不清,但一定有问题。”那十说。

“年轻人,我理解你想一展身手,获得风家友谊的心情。”风云际遇说,“其实你只要有这份心意,就已经可以收获我们的友谊了。不必逞强,那样,本可以存在的友谊或许就会变成别的什么东西。”

那十看着床上的老人,老人也在看着他。

他们的眼神交汇,但那十读不出老人的想法。

不回答的原因是什么?

是答不出吗?

可这问题看起来很简单,只是一个是或否的选择。

什么样的选择,会让人觉得这样艰难?

两难的选择?

是不能答吗?

为什么不能答?

是不论如何答,都会落入对方的圈套吗?

那十看着老人,突然说:“我有办法!”

“什么?”风云际遇微微皱眉,“抱歉,你是什么意思?”

“我有办法让老爷子回答这问题!”那十大声说。

“好啊,那就请吧。”风云际遇微微一笑,闪身让开了路。

那十没有向前,他只是看着床上的老人,缓缓说道:“我需要一本字典。”

“字典?”大家都是一怔。

“没错,字典。”那十点头。“大贵族家里,不会没有这种工具书吧?”

“有。”老管家点头,匆匆而去,进入旁边的书房,很快抱出了一本厚重的字典。

“你要干什么?”风云际遇疑惑地问。

“让老爷子回答您的问题。”那十说着迎过去,接过字典,来到风云际会的床边。

他冲老人笑了笑:“我父母死得早,我肚子里这点墨水,全是他们活着时候教的,实在有限。不过好在他们教会了我查字典,所以我靠自己努力,还是把字都认全了。字认全了,就能看书,能看书,就能长知识。这多奇妙?”

老人看着他,神色木然。

“查字典是件简单的事,我想您一定也会。”那十说,“只是您现在用起它来,怕是有点困难。不过不用怕。老管家……”

“在。”

“麻烦您拿纸和笔来。”

“好。”

“你到底要干什么?”风华绝世忍不住问。

“我来帮老爷子查字典,老管家来记录。”那十说。

他捧起字典,翻到检索页,指着一个个字母说:“老爷子,我来依次念声母韵母,念到您想要的字母时,您就连续眨眼。”

老人看着那十,快速眨眼。

其他人还是一脸不解,但风云际遇的脸色却微微变化。

“a,b,c……”那十一个个字母地念了起来,念时观察着风云际会的眼睛。

所有人都盯住风云际会的眼睛。

“z……h……e……嗯,然后就没有了?那么,这是一个‘这’字?”那十用很长时间,终于拼出了第一个字,然后问老人。

老人快速眨眼。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那十想到了能让老人说话的方法!

虽然这方法使用起来缓慢无比,很是费力,但却真的能让老人用眼睛来表达明晰的意思!

“天才,简直是天才!”风华绝伦忍不住赞叹。

有些人,却不由脸色发青。

那十捧着字典,逐字地询问,风云际会的眼睛眨来眨去,渐渐地拼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这是一个悖论,我不方便详解。”

“悖论是什么东西?”那十忍不住问。

没人回答,所有人都激动地看着他。

风云际遇的脸色很是难看,但很快又恢复笑容,激动地向前走来,拉住那十的手:“感谢你,真心谢谢你!你让我瘫痪半年的兄长终于可以说话了!”

“不客气。”那十微笑,觉得这老家伙真是可怕。

明明自己就是幕后黑手,却演得仿佛是一位大好人。

这老家伙,比风华绝世和风华绝代这两个蠢货高明了真是不知多少倍!

“叔父。”风华绝伦多少有些激动地问:“现在可以证明家父的神智清醒了吧?”

“当然。”风云际遇点头,“你父亲虽然瘫痪在床,但却还保持着睿智的头脑。我甚至觉得,今后族中的大事也可以交给你父亲来处理了。”

“这就有些夸张了。”风华绝伦摇头,“况且家父身在病中,还需要调养。”

他转向风云际会,问:“父亲,您同意那十为您进行医治,是吗?”

风云际会不住眨眼。

“各位都看到了。”风华绝伦面对众人,说:“今后,那十医生将成为我父亲的主治医师,其他人没有得到他的允许,一律不准胡乱为家父用药!都听到了吧?”

他的两位兄弟暗中咬牙,却也只能点头同意。

“那十医生,今后辛苦你了。”风华绝伦面向那十,郑重一礼。

他如此,他的两个兄弟便也不得不如此,只能向着那十施礼。

那十坦然受之。

老管家看着那十,满面激动。

床上,风云际会看着那十,神色木然。

但谁又能知道他心中有多激动?

风华绝伦走到床边,注视着父亲,风云际会也注视着他。

风华绝伦的眼圈发红,泪水潸然而下。

“父亲,这半年时间,辛苦您了。”他轻声说。

风云际会闭上了眼睛,似乎在说:“不辛苦。”

“您会好的。一定。”风华绝伦轻声说。

“那么,我们就不打扰哥哥了。”风云际遇说着走到床边,冲风云际会一笑:“哥,好好休息,好好治疗,我期待着你早日康复的那一天。”

风云际会眨了眨眼。

人们渐渐离开,那十留了下来,芝芝也要留下,那十摆了摆手,只留下了针盒。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了风云际会、老管家和那十三个人。

“我会通知下面的人。”老管家说,“今后,您可以随便出入这里。”

“辛苦您了。”那十点头。

“还要请您帮忙,将老爷子的衣服脱下来。”他说。

在老管家的帮助下,那十脱掉了风云际会的上衣,从盒里取出了银针。

“老实说,我对医术其实一窍不通。”那十诚恳地对老人说,“而银针医疗术,其实并不是一种由外而内的医疗术,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修复术,能修复您身体的损伤,也能让您的身体变得更为强壮。所以,您也要配合我,要积极,要有毅力。”

老人看着他,眨了眨眼。

那十看着老人的身体,思索着针法。

改造人没有四肢,所以用十二经脉的针法,效果一定不会很明显。

奇经八脉中的任督二脉则不同,任脉位于身前中线,督脉位于身后中线,穴位全在身体躯干与头颈上,与四肢全无关系。

那就从这里下手!

第119章 忠厚与阴险

任脉为阴脉之海,督脉为阳脉之海,二者一前一后,总领人体脉络,两脉开,十二经脉便等于彻底贯通相连。

但想通这两脉,自然远比通奇经八脉中任何一脉都要困难得多。

针对改造人的特殊身体情况,那十也只能做如此选择。

谨慎行针,小心地送入内气,不断地激发老人身体的力量,不断令老人的细胞充满了活力。

一个小时之后,老管家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那十。

“那十医生!”他指着老人的脸,声音颤抖。

那十抬头看,见老人的眉毛正努力地往下压,然后再上挑,似乎是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在试着运动自己的肢体。

“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老管家惊呼。

“八位帝国一流的名医,大半年的医疗,没能让老爷有半点起色,您……您只用一个小时……”

老管家激动得说不下去,眼圈发红,泪水潸然而下。

那十笑笑:“这只是开始,不要急。”

他看着老人,说:“老爷子,您也不要急。”

风云际会的眼睛连连眨动。

这天起,那十成了风云际会的主治医师,风家的广阔庄园,也随他任意行走。

每天,他都会为风云际会进行三个小时左右的治疗,疏通他的任督二脉,引导天地之气与自己的内力,在他的两脉之中游走。

这当然不会使老人真的开通二脉,生成内气,然后一跃成为什么了不得的高手,但却会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结实、强悍,所有曾受损的组织、器官,甚至细胞,都会在气的滋养之下,慢慢恢复。

不知不觉,一周时间过去,老人从最初只能动动眉毛,恢复到了可以用眉眼及周边肌肉,做出一些简单的表情。

老管家激动得哭了好几次。

风华绝伦也哭了,跪在父亲床前,哭得像个孩子。

为老人医治,对那十自己也有极大好处。

一者,他对于内气的控制变得更加熟练,二者,他对于任督二脉的了解也在不断加深。

将来,等他要打通自己的任督二脉时,一切就会容易得多。

每天为老人治病之余,那十并没有放下自己的修炼,拳脚功夫自然要坚持不懈,练气也是每日必须进行的修炼。

他不断尝试着打通自己的阴维脉,使十二正经中的所有阴脉,也可以通过阴维脉而加深联系。

阳维、阴维二脉开,全身的阴阳经脉就可以初步连通,武者的实力自然飞升。

其后,他打算先打通冲脉。

冲脉上至头,下至足,纵贯人体全身,是气血要冲,又被称为十二经脉之海、血海,血海通,上下通。

然后是带脉。

带脉如腰带一般,横绕人体一周,能约束纵行诸脉,武者以之控制力量,可达纤毫不差的境地。

再之后,是阴跷脉与阳跷脉,这两脉一通,武者目力会变得更强,行动也会变得更为敏捷,技巧性的功夫会大大提升。

最后,就是任督二脉。

从阳维、阴维起,至任督二脉终,正好是头尾对应,彻底协调全身阴阳,如同一个大循环,循环过后,武者之力便是质的飞升。

那十努力向上,那家的姑娘们则在庄园里享受起了美丽人生。

风华绝伦自然不会慢待这些尊贵的小客人,风凌更不会。于是姑娘们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很快乐。

如果说有谁觉得不怎么快乐,恐怕就是明新雨了。

她对这样的生活,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所以有时别人去玩、去喝茶、去吃点心、去看歌舞表演,她却会一个人留下。

有时她会去看那十练功,那些不断重复的拳脚动作,那沉静深缓的呼吸吐纳,在她看来似乎比那些极吸引人的事物更加精彩。

当然,她很小心,从没被那十发现过。

这天,有客到访。

当那十听说有客人来找自己,有些诧异。

“找我?”

他跟着风华绝伦的管家来到会客厅,见到了孤云道人。

“师父?您怎么来了。”那十一脸热情地迎了过去。

孤云道人看着他,见他精神奕奕,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很好。”那十说。

“长话短说吧。”孤云道人说,“为师很担心你的课业,怕在这里会荒废了你的道行,所以……”

他低声说:“为师是背着观主偷偷来的。这些东西你拿着。”

说着,将几本册子塞给那十。

“这是什么?”那十问。

“是适合你现在学习的大道至理,以及一些具体的道术,还有为师修炼时的心得体会。”孤云道人说。“你照着好好修炼,可不要耽误了修道大事。”

那十看着孤云道人,心里一阵感动。

老实说,他嘴上虽然叫得甜,但之前真没把这位老道人当成什么师父,只当成是道门派给自己传授课业的一个老道长。

但没想到,孤云道人对自己竟然如此用心,还特意把他修炼的心得也交给自己。

所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孤云道人做到了。

那十捧着那几本册子,恭敬地向着孤云道人行了个礼:“谢谢师父!”

“你能用心修炼,为师就心满意足了。”孤云道人笑着说。

那十很是感动,眼圈微有些发红。

孤云道人摆了摆手:“你不在观里的这些日子,观里反而清静了不少。我看你能在这里多呆一阵子是一阵子,也趁机和风凌搞好关系。你们都是观里的大才,可不能反目成仇。”

“您放心。”那十点头。

“我不多留了。”孤云道人站了起来,“我的心得笔记里,对于大道之理与道术,都有详细的解释,你多仔细看看。对了,你背后那道铁岩符还在吗?”

“在。”那十点头。

“你可以让别人帮你描摹下来。”孤云道人说,“自己仔细地体会、感悟,多少会有些收获,将来学习符篆的时候,就能更顺利些。”

“谢谢师父指点!”那十再次行礼。

孤云道人摆手一笑,告辞离开,那十急忙相送,一直将他送到风府庄园之外,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顺着小道向回走,那十不知道,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大庄园内的一处小庄园中,高大华丽的大宅内,风华绝世和风华绝代望着静立窗前的风云际遇,焦急地等待着。

“叔父,不能再犹豫了。”风华绝世说,“这才一周的时间,老头子就可以挤眉弄眼,再过几周,不是连话都能说了?”

“是啊。”风华绝代说,“现在最怕他能开口说话,到了那时,风家就又重新回归他的掌握之中,老二这次出了这么大的风头,老头子摆明会把族长的位子传给他,到时他还不弄死我们兄弟两个?”

“着急了?”风云际遇望着窗外的远方,微微一笑。

他要的,就是他们急。

当初,在风云际会拿不定主意犹豫时,他先行一步,说服了风云际会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

“你虽然是长子,但没看出你父亲的意思吗?他更器重老二。这次暗示,也不过是给你吃个定心丸,让你不要闹而已。再者,如果他真的倒下,那么族长的位子自然就会落到你头上,何乐不为?老二虽然厉害,但有叔父支持你,他能兴起什么风浪?真敢跟你争,叔父就帮你除掉他!”

“争位的事,要先放在一边,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与你大哥联手,先铲除掉你二哥。他才是你最大的威胁!至于你大哥,那个愚蠢的家伙何足为虑?到时叔父与你联手,轻易就可以将他掀翻,整个风家到时都是你的!先除掉你父亲这个阻碍,然后是你二哥,接着是你大哥,这计划,天衣无缝!”

于是,两人在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中,各自在各自的房间里向他点头。

表面看,风华绝代是与风华绝世同一阵线,为了自己将来的利益,帮助自己的大哥。

实际上,他早在风云际遇的鼓动下,生出了铲除所有兄弟的心思。

风云际遇将这两个蠢货玩弄在指掌之间,所图的,是他们三兄弟互斗凋零之后的那个机会。

到时,他就可以一跃而为风家族长!

可半途竟然跳出了一个那十,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没关系,这件事根本不用他操太多的心。

“再等等吧。”此时,他微笑着说。

“不能等了!”风华绝代说,“迟则生变!万一老头子突然好转,直接传位给老二,大哥,你怎么办?”

风华绝世面色阴沉,冷冷说道:“当务之急,是除掉那十!”

风云际遇并不说话。

“叔父,您不反对的话,我就这么办了!”风华绝世站了起来。

风云际遇假装犹豫:“现在动手,有点操之过急……”

“再晚动手,就什么都来不及了!”风华绝世说着,转身而去。

“叔父,您这次可太不果断了。”风华绝代也如此说。

风云际遇没有说话,直等到风华绝世的脚步声远去后,才低声对风华绝代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如此?”

“为什么?”风华绝代一脸疑惑。

“为你。”风云际遇一笑。

“让你大哥去胡来,你坐享其成不就好?万一他失败出了事,你又有什么损失?相反,这倒是你大哥二哥互相残杀,你坐收渔利的大好机会!”

第120章 林内

轻风徐来。

那十睁开眼睛,望向林内某一处。

远树下,明新雨冲他笑笑,然后走了过来。

“我已经很小心了,就怕打扰到你。”她说。

“我什么也没听到。”那十说,“只是突然之间,心生感应。”

“心电感应?”明新雨问。

“那是什么意思?”那十不懂。

“类似心有灵犀吧。”明新雨说。

那十心里一喜。

一个女孩对你说你跟她心有灵犀,是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是。

“怎么不和她们一起去看戏?”那十问,“我听说凌姐姐专门请来了领内有名的剧团,演的还是一出很好看的话剧。”

“我对那些没什么兴趣。”明新雨说,“你呢?”

“我倒是想看。”那十笑笑,“但觉得练功比较重要。”

“听说你的师父来看你了?”明新雨问。

“他交给了我一些道家的书。”那十说,“还有他的修炼心得。”

“我能不能看看?”明新雨好奇地问。

“可以。”那十点头,“一会儿回去,我拿给你看。”

“谢谢。”明新雨笑了。

她笑起来真是好看,仿佛晴朗天空中明媚的阳光,仿佛碧波池里一朵绽放的莲花。

那十看得有些呆。

“怎么了?”明新雨发现他神情有异,于是问。

“看呆了。”那十如实回答,“你笑起来真好看,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

“你可真会说话。”明新雨又笑了。

“你要是天天在我身边这么笑,我保证什么事也没心思干,只想看你。”那十说。

“你好讨厌。”明新雨的小脸微微见红。

这很是难得。

于是那十很是开心。

“你来,专门就是问这事吗?”他问。

“不。”明新雨摇头,“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这下轮到那十心潮澎湃不能自已了。

“为什么想看我?”他问。

“我觉得你练功时,很有魅力。”明新雨笑着说,“其实就是对你练的东西很感兴趣,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看得懂。”

“你如果喜欢,我教你。”那十说。

“不好吧?”明新雨问。

“也没什么。”那十说,“我早就说过要教给九儿和小婷,可惜她们觉得太苦,不想学。”

“那你先简单说说。”明新雨点头。

那十仔细地说了一遍炼体与练气,明新雨点头:“那确实很苦。”

“所以女孩子恐怕坚持不下来吧。”那十说。

“跟我细说说练气的方法好吗?”明新雨问。

“好。”那十点头,再次细说从头。

面对明新雨,他毫无保留。

明新雨的理解能力很强,很快就听懂了那些法门,然后点头:“确实很厉害,不用进行改造,就可以自行开通体内的能量场,没想到古人竟然这么有本事。”

“其实对这件事,我是觉得有些不能理解。”那十说,“按理说,我们的祖先既然拥有了这样强大的本事,就没必要再走什么改造的路线,改造术应该不会发展起来,而武道才应该极大盛行才对。”

“历史总是神秘的。”明新雨说,“我们没办法回到过去,因此,就只能猜测。”

“那你猜会是怎么回事?”那十问。

“我哪里猜得到?”明新雨一笑。

又是那么好看。

那十呆呆看着她,看得她脸色有些发红。

“你就这么喜欢看我?”她问。

“嗯。”那十如实回答。

“只是因为我好看吗?”她问。

“从视觉效果上而言,当然。”那十说,“所谓的一见钟情,指的不就是对方的容貌深深种在自己心里,再无法拔除吗?至于一见钟情之后是否还会发展,那就是日久相处之后,彼此的感觉了。”

明新雨的脸色更红,问:“你这算是简单的陈述道理,还是对我的表白呢?”

她红着脸看着那十,看得那十的脸色也开始发红,心跳加速。

她这又算是什么?

是简单的询问,还是侧面试探要我向她表白呢?

那十看着她,加速的心跳让他没办法冷静下来,所以他决定大胆地开口。

可就在这时,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袭来,他感觉自己胸膛刺痛得厉害。

他猛地向前扑去,直接将明新雨扑倒在地。

少女惊讶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对方,一时心跳快得仿佛心脏要蹦出胸腔。

“你……”她红着脸刚说出一个字,那十就已经抱住她,快速翻滚。

一支支利箭,在此时射在两人方才所在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林地,树林并不茂密,林间空地很多,远离风华绝伦的大宅。

那十抱着明新雨一直滚到安全处,才一跃而起,拉起明新雨躲到一株大树后。

“早知道他们会动手,没想到他们选在这时。”那十皱眉咬牙。

他很生气。

因为最美妙的时刻,竟然被人生生打断。

“你留在这里……”他对明新雨说。

“又是怕我有危险?”明新雨问。

那十笑了:“是。”

“不算危险吧。”明新雨说。

“那你小心。”那十点头,突然向前冲出。

又有无数支利箭向着他射来,他迎着箭向前,准确地预料到了每支箭的轨迹,抬手将一只只利箭直接击落。

隐藏在林中的箭手一时大惊,急忙后撤。

但他们撤得晚了。

那十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他们身边,手起拳落,就是鲜血飞溅。

这些箭手都是改造人,用的是强大的机械弓,射出的箭威力惊人,足以射穿普通的钢板。

但这些箭在那十面前,不堪一击,它们的主人在那十的拳头面前,同样不堪一击。

那十沉默着出手,在林中游走,或是躲避利箭,或是直接击碎利箭,将十几个箭手全数杀死。

他立在林中,转头,看到明新雨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她的衣服上也溅上了几点血迹。

“几个?”他问。

“六个。”明新雨望望四周,一吐舌头:“我果然还是没有你厉害。”

那十笑笑。

这时,又有人冲了过来,是一个个戴着面具的改造人,穿着样式统一的服装,身上是轻便的铁甲。

对方有二十人,直接将两人包围,不说话,只是冲杀。

他们的四肢都是特殊的机械肢体,其上安装有锋利的刀刃,在太阳下闪着寒光。

那十也没有说话,径直向着对方杀去。

这些改造人都是三阶,实力强大,显然也经过长时间的配合训练,一出手,就自动分成了两队,人多的一队对付那十,人少的一队围住明新雨。

围攻那十的这一队,一出手就全是杀招,而另一队显然只想控制住明新雨,不让她过来捣乱。

那十眼放精光,内力轰然爆发,运转周身,抬手一拳,直接打断了一把斩来的利刃,也将利刃的主人直接击飞出去。

左侧又有人攻了过来,手臂上的利刃刺向他的颈部。他侧头躲开,抬脚刚将对方踢倒,后方又有人一脚踢来。

对方的脚上也安装有利刃,破空作响。

那十旋身格开,不等反击,右侧又有人攻来。

他直接撞了过去,用手肘撞开了对方的手臂,身子贴在对方身上发力,将对方撞飞,将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身随着对方而动,以对方为盾,直接从这道口子里冲了出去,然后在林中与敌人游走,不时击杀一两人。

他有些担心地望向另一边,见明新雨采取的是与自己一样的策略,冲出包围圈后利用林木为掩护与对方游斗,就放下了心,开始全力杀敌。

这时,有两道人影无声无息地接近,然后突然一起攻向他。

这两个的实力强悍,一出手,就传出了那种烧开水的声音,那十全神戒备,双手架开了对方攻来的拳脚,快速后退。

对方两人都是四阶强者,一路疾追,一步不落,猛攻之下,那十只能步步后退。

他突然又生出强烈的危险感,情急之下拼着挨了对方一拳,也抢着从对方右侧突破,而不是向后退。

就在他自对方右侧掠出的同时,背后的一棵树上,有人一跃而下,一拳砸落。

多亏他速度更快一线,这一拳才砸了个空,但可怕的拳力,却将地面直接砸出一个直径半米的坑。

如果方才他继续后退,就无法躲过这一击,恐怕直接被就击杀了。

看对方的拳力,应该是五阶强者。

那十飞奔向前,向着林外冲去。

那两个四阶强者要追,五阶强者一抬手:“不必。”

他转头望向明新雨,冷笑着说:“围住这个小姑娘,他必回来!”

两人会意,立刻向明新雨冲去。

明新雨本来也人逃,但这两个四阶强者一冲过来,就将她拖住,再没机会逃离。

已经要逃出林外的那十不由皱眉,想也不想就转身冲了回来。

五阶强者冷笑:“愚蠢的少年。”

他径直冲向那十,飞身一脚猛踢,那十躲闪不及,全力抵挡,被踢得踉跄后退,撞在一株树上才没有摔倒。

但这树,也挡住了他的退路。

五阶强者快速冲到近前,抬手一拳横扫,那十俯身躲过,对方一拳打在树上,粗大的树干立时折断。

那十俯身出拳,一拳打在对方腹部,对方身子微微后退,但随即提膝一撞。

那十勉强躲开,刚要还击,对方再度膝撞,将他撞飞出去。

身在空中,那十猛地拧身,凌空一脚踢向追来的对方,对方匆忙抵挡,用单臂挡下了那十一脚,同时抬脚一踢,正中那十后腰。

那十直接横飞出去,摔倒在地。

一阶的力量差距,实在有些大。

第121章 出手

明新雨看到那十摔倒,于是开始着急。

她的眼里闪动着光彩,猛地冲向一个四阶强者。

那人不闪不避,抬手一掌,利刃切割空气作响。

明新雨直接撞了过来,用手掌抓住利刃。

利刃在她的掌中发出激烈的摩擦声,却没能割伤她的手。她另一只手掌向前,打在四阶强者胸口。

另一个四阶强者无声而来,趁明新雨集中力量攻击自己同伴的当口,一脚踢在明新雨肋侧。

明新雨的肋侧闪起一道微弱的光,如同一层铠甲,挡住了这一踢。

这时,被明新雨击中的四阶强者直接飞了出去,摔在几米远的地上后,再没能站起来。

偷袭者一时大惊。

明新雨旋身一脚向他踢来,他急忙躲避,嘴里打起呼哨,那些三阶改造人就一起冲了过来,配合着他将明新雨挡住。

那十已经站了起来,但只在五阶强者面前坚持了几秒,就又被击倒。

明新雨看到那十吐出了一口血。

她变得更加焦急,不顾一切地向前冲,结果身上中了十几刀。

这十几刀都没能伤到她,她身上不断浮起的淡淡光芒,替她挡住了这些利刃。

这让改造人们极为惊愕。

四阶强者冲过来,一脚横扫,逼退了明新雨,然后他垫步向前,在明新雨击杀了一名三阶改造人的同时,一脚踢在明新雨胸口。

明新雨终于向后飞了出去,摔倒在地。

那守护她的光芒,似乎已经失去了力量。

四阶强者挥手,改造人们立时将明新雨围住。

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那十,没有必要为了杀她付出太大代价。

所以他们只是游斗、围困。

明新雨站了起来,望着远处的那十。

那十刚刚又被五阶强者一脚踢倒。

他贴地翻滚,猛地双掌撑地一跃而起,双脚连环踢向对方。

五阶强者沉默挥掌,挡下了他凶狠的第一脚,击偏了他诡异难防的第二脚,趁那十失去平衡时,一步向前,扼住了那十的后颈,将他先提在空中,又摔在地上。

“死吧。”他低声说着,手上开始发力。

巨大的力量作用于那十的颈椎骨,骨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那十用力挣扎,但此时他的姿势对自己完全不利,根本没办法反击。他只能梗住脖子,四肢撑地,努力想站起来。

但对方的力量太过强大,又将他压回了地面。

明新雨红了眼,握紧了拳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就在这时,有一道身影快速而来,如同一道闪电,转眼到了五阶强者和那十的身边。

那是一个穿着长风衣,戴着宽沿帽的男人。

帽子挡住了他的额头,帽沿阴影中,他明亮的眼神透出,如同一对钢刀。

五阶强者抬头,只来得及看了他一眼。

男人抬手,手掌压在五阶强者的头顶,然后发力。一下刻,五阶强者的脑袋就被男人直接按进了胸腔里。

看起来已经没了头颅的尸体,瞬间失去了力量,被男人顺势轻轻一推,就倒在了一边。

那十急忙爬起,捂着脖子,疯狂地运转内力到颈部,修复着颈骨的损伤。

他不敢乱动脖子,就只能将整个身子都转过来。

有一道阳光落下,照在男人背后,使男人的身影看起来更加阴暗。所以那十没能看清他的脸。

但他感觉到男人在看着他笑。

然后,男人直接冲向了那群人。

改造人被男人展现出的可怕力量惊呆,这时才缓过神来,在四阶强者指挥下,一起冲向男人。

二十多个三阶改造人,这是一支无比强大的力量。

要知道,西山堡的十将,也不过就是三阶的程度。

这里,直接有二十多个这样的改造人。

但他们在男人眼里,却似乎不值一提。

男人一掠向前,抬手就抓烂了一只打来的机械臂,然后将这只手臂的主人抡了起来,用之砸倒了另一个袭来的敌人。

他在人群中穿行,却仿佛是入了无人之境,利刃斩不到他的身上,却纷纷被他轻易地折成了一团团废铁。

隐藏在的人群中的四阶强者,在不久之后被男人一脚踢断了脖子,软软地倒在地上,死了。

其余人终于感觉到了恐惧,不敢再和男人交手,纷纷转身逃走。

男人环顾四周,微微一笑,突然抬手旋身。

那十不解地看着他。

改造人都已经逃远,最近的也已经在数米之外,他想怎么攻击?

就算可以攻击,又怎么杀得了这么多四散逃开的人?

就在这时,令他震惊的一幕出来了——随着男人旋身挥掌一击,十几道电光化成了利箭向着远方射去,准确无误地击穿了所有逃走改造人的胸膛。

改造人们身上闪耀着电弧光,一个个摔倒在地,没了气息,但身上却不见伤痕。

林间,一时寂静。

男人望向明新雨,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如同他突如其来的出现一般,又快速地掠远,消失在林外。

明新雨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道了声谢,然后跑到那十身边,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那十轻轻动了动脖子。

颈骨其实已经裂了几块,伤势很严重,但好在他及时以内力修复,脖子还不至于出大问题。

“得养两天。”那十说。“不过没大碍。那人……你认识?”

明新雨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他是家里派来保护我的人。”

“简直是厉害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那十说,“我还没见过拥有这么强大力量的人。”

那十望着那人远去的方向,语气虽然镇定,但心中却惊骇至极。

老酒鬼已经是他所知的最强者,但即使是老酒鬼,也没有这么可怕的力量。

他是什么人?

明新雨又是什么人?

那十没有追问。

“唐叔确实很厉害。”明新雨说,“否则家里也不会放心让我出来。”

“你怎么样?”那十没有追问明新雨的家世。

如果她愿意说,或者是方便说,她自然会说。

“也还好。”明新雨说,“他们的目标显然是你。”

“果然沉不住气了。”那十冷笑,“不过这次真的很危险,如果不是你那位唐叔……”

明新雨有些生气:“风家人怎么搞的?难道不知道应该全力保护你?”

“也许……”那十望向四周。

“保护我的人,已经死了。”他说。

他猜对了。

得知此事的风华绝伦,立刻从小剧场里冲了出来。

“立刻召集人手!”

他阴沉着脸下令。

近百名改造人,很快将那片林地围了起来。

在林地之外,他们发现了十具尸体。

看着那些尸体,风华绝伦脸色铁青,手微微颤抖。

“他们都是五阶改造人。”风华绝伦低声对那十说,“是我最得力的手下。”

“我还以为您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明新雨忍不住说。

“怎么可能?”风华绝伦说,“我知道他们必然会对那十下手……但我没想到,他们可以动用的力量有这么强……”

风华绝伦竟然派出了十位五阶改造人,这支守护力量真的很强。

但他们却都死了。

那十走近一具尸体,蹲下来观察。

这人没有进行任何反抗,就被人从后面折断了脖子而死。

那十气运丹田,内力游走全身。

借着望气术之力,他“看”到了残留在尸体上的某种熟悉气息。

“是道术。”那十说,“应该是那天用来封住凌姐姐的符篆。对方有道术的高手。”

这时,前去检查敌人尸体的管家走了过来,沉声说:“老爷,都是生面孔,打扮成了反叛军的样子,用的机械肢体和弓箭也是反叛军的制式装备。领队的是五阶强者,还有两位四阶,箭手是二阶,其余是三阶。”

“好强的力量。”风华绝伦说,“不过想用这支力量突破我的防御,还远不够。”

他看着自己人的尸体,痛心疾首:“我还是低估了他们。道术高手……”

凌潇潇气得全身颤抖,说不出来话。

那家的美女们还不知情,此时由风凌陪着,还在小剧场里看戏。

“fēng suo xiāo息。”风华绝伦说,“至于这些尸体……处理掉就好。既然对方出动了道术高手,我们也应该求助于魔法工会了。”

“是。”管家应声退下。

风华绝伦看着那十,忍不住问:“那个五阶高手……是你杀的?”

“不。”那十望向明新雨。

“是家里派来暗中保护我的人。”明新雨说。

风华绝伦看着明新雨,有些诧异。

能轻易杀死五阶改造人的高手,这世上并不少。

但能用这种奇怪地方式杀死五阶改造人的,这世上恐怕不多。

明新雨没继续说什么,风华绝伦便也没继续问。但在心中,他对这位美丽少女的评价,却已经变得完全不同。

他又去检查了那些改造人的尸体。

有人受了明显的外伤,伤痕触目惊心。

有人很奇怪,表面看来竟没有任何伤,而且根据他们倒下的位置与姿势,可以看出死前他们正在四散奔逃。

四散奔逃者横尸的位置各不相同,但死法却惊人一至。

他们是怎么死的?

那人又是用什么手法,一气杀了这么多四散奔逃的人?

风华绝伦突然意识到,也许那十的背后,有一支强大的势力。

强大到他无法想象的势力。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122章 背后

风华绝世坐在椅中,神情有些呆滞。

“除了那四位,没有一个人回来?”他忍不住问。

他的管家缓缓摇头。

“你……下去吧。”风华绝世无力地摆了摆手。

敲门声响,正要退下的管家打开门,急忙恭敬施礼。

走进来的是风云际遇与风华绝代。

风华绝世看着他们,面色灰败。

两人进来,管家退出,风华绝世示意两人坐下,然后说:“我……弄砸了。”

“四位道门高手没有事吧?”风云际遇问。

“没事。”风华绝世摇头,“他们是叔父您介绍来的高人,我不敢用得太过。这次,也只是请他们帮忙清除wài wéi……可是……可是老二怎么可能还有埋伏?”

“二哥这人,向来隐藏得深。”风华绝代忍不住说。

风云际遇问:“没有一个活口回来?”

风华绝世摇头。

“小伦隐藏得确实深。”风云际遇也不由感叹。

“现在怎么办?”风华绝世忍不住问。

“我早说过,不要操之过急。”风云际遇说,“如今小伦有了准备,你就更没有机会了。你确定事情不会败露?”

“用的都是我在外面养的人,都假扮成了反叛军。”风华绝世很是肉疼地说,“那可是我的……我的精锐啊!”

听到这话,风华绝代眼睛一亮,心中窃喜。

愚蠢的老大竟然将他的精锐队伍玩废了,将来还拿什么来和我争?

我的战争,几乎已经胜了一半!

风云际遇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很好。如此,就可以解释为反叛军对风家的报复,查不到你头上。”

风华绝世缓缓点头,情绪没有因此而变得稍好半点。

“叔父,现在怎么办?”风华绝代问。

“再想杀那十,已经没有可能。”风云际遇说,“那么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他看着两兄弟,沉默不语。

“您倒是说啊。”风华绝世催促。

风华绝代隐约猜到了什么,试探着问:“您的意思是……老头子?”

风云际遇转过身,望着窗外:“如果不是你们办事马虎弄错了药物,他早已死了。”

两兄弟沉默着,最后一起点头。

遇刺的事,那十并没有告诉姑娘们。

那九一脸兴奋,滔滔不绝地跟他和明新雨讲着那出精彩动人的话剧,他只是微笑点头,不时跟着惊叹两声。

肖婷坐在一边,看着他和明新雨,心里隐约觉得不是滋味。

当我们看戏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在一起?

在一起干了什么?

风凌从父母看戏时的突然离开,以及现在有点不走心的笑容中看出了些什么,但当着姑娘们的面,他并没有问。

天色渐黑,用过晚饭后,那十回房哄睡了芝芝,然后依约来到了会客室里。

风华绝伦一家已经等在那里,那十落座后不久,明新雨也到了。

“父亲刚跟我说了。”风凌很是担忧地对那十说:“没想到他们这么大胆,竟然敢在家里动手。好在你没有出事……”

“这次是幸运。”凌潇潇说。“下一次……不,没有下一次。”

“我已经加派了人手。”风华绝伦说。“潇潇与魔法工会有一点关系,他们派了五位高级魔法师过来,再加上我原来的人手,不会再出任何问题了。”

他望向明新雨,试探着问:“明小姐,您的那位保护者,是不是可以……”

“他只是在暗中保护我。”明新雨说,“我也不知怎么联络他。”

“不论如何,有这样一位高手帮忙保护那十,都很令人安心。”风华绝伦说。

那十想了想后说:“我现在担心他们杀不成我,会想办法对付老爷子。”

风华绝伦一怔,随即皱起了眉头。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风凌忍不住说,“先前他们已经对祖父下过毒了。”

风华绝伦缓缓点头:“那边的防卫也要加强。不过我相信,经过投毒事件后,老管家应该已经做出了相应的布置。”

“他很厉害吗?”那十忍不住问。

风华绝伦笑了:“他是父亲最信任的人,跟了父亲一辈子,是父亲的左右手,父亲的班底都听他指挥。”

“那就好。”那十长出了一口气。

“今后,大家都要小心一些。”风凌说,“爸,妈,他们也有可能将你们当成目标,就像我在回程路上那样……”

“你放心。”风华绝伦说,“这是家里,不是外面。”

那十心里嘀咕:家里?

你的那些部下难道不是死在了家里?

有时最安全的地方,却正是最危险的地方啊!

风华绝伦又将自己详细的安全预案说了说,几人提了一些意见,进行了修正,之后,那十带明新雨回到房间,取出了孤云道人送来的那几本书。

明新雨看了看,将大道至理与孤云道人的笔记还给了那十:“这些我不看。”

“原来你和我一样,只关心道术。”那十笑,“不过师父的这些笔记中,有一部分就是讲道术的,应该对你有所帮助。”

“不需要。”明新雨摇头,“我只是大略看一看就好。”

那十坐到她旁边,跟着她一起看了起来。

孤云道人送来的书中,记载的道术一共有四种,第一种就是望气术,显然,他认为那十还没有掌握这种道术,所以特意将书送来,是怕那十将已经学完基础的望气术荒废掉。

除此之外,还有龟息术,凝霜术和飞腾术。

龟息术以龟之缓慢而气长命名,学会之后,可以长时间闭气不用呼吸,是深入险地或是潜入水下时的自保道术。书中讲,修炼到最后,甚至可以一年一呼,一年一吸。

那十觉得这完全是夸张的**。

凝霜术是将空气中的水分凝结为霜,既可以在野外没有水源的地方直接从空气中提取水分,也可以用来给物体降温,修炼到最后甚至可以用来终结实物。

飞腾术是令身体变得更轻盈、灵活的法门,学会之后能大幅度提升人的跳跃能力,令人身手灵活敏捷,据说练到最后可以直接跳起十余米。

那十心中一动,不由想起了当初的那个四臂人。

那家伙可是一蹦二十多米啊!

这本事是不是也来自于飞腾术呢?

两人一起肩并肩地翻看起来,先大略将四门道术纵览了一遍,明新雨缓缓点头:“倒是有点意思。但好像也没什么神奇的地方。”

“对了。”那十突然犯起了机灵,说:“我背上有师父给画的一道符篆,可惜我自己看不到,也不知是什么样子。你能不能帮我画下来,咱们一起研究研究?”

“也好。”明新雨点头。

那十当即将上衣脱下,露出了每次对镜看时,自己都觉得极是满意的身体。

他身上肌肉的细条极为分明,有棱有角,仿佛铜铸的武神像。

明新雨情不自禁地感叹:“你的身形可真完美。”

“毕竟经过了三段炼体。”那十看似谦虚实则得意地说。

明新雨注视着他的背部,忍不住问:“这是什么符?”

“铁岩符。”那十说,“当初风凌向我发起挑战,我比他低了一阶不是对手,师父为保住我的命,才给我画了这一道符,激发之后,可以抵挡四阶改造人的全力一击。”

“那很厉害啊。”明新雨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在那十背上抚摸。

她抚摸的是符篆,但生出感觉的,却自然是那十的背脊。那十只感觉背后麻麻的,痒痒的,极是舒服,情不自禁地想shēn yin,没等出声就把自己吓了一跳,急忙死死闭住嘴。

明新雨并没意识到自己手指轻移给少年带来了多少影响,只是痴迷地观察着那符篆,轻轻地顺着符篆的笔划移动手指。

那十呼吸变得粗重,觉得有点受不了了。

这时候,敲门声响,肖婷的声音传来:“那十,我能进来吗?”

“等……等一下!”那十急忙叫。

“我去开门。”明新雨什么也没多想,过去打开了门。

见明新雨在那十房里,肖婷一怔,再看那十正急忙忙地抓起上衣往身上穿,肖婷的脸色就情不自禁地起了变化。

“有事吗?”那十问。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肖婷的语气从容,但话里泛着酸。

“也是。”那十一笑,“坐吧。”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肖婷看似友好地问明新雨。

“在聊道术的事。”明新雨说。

看到桌上摆着的道书,肖婷心里松了口气,但随即觉得这恐怕只是他们早就想好的用以掩护的借口,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那十看着她,等她说话,她却不知说什么好,也看着那十,两rén dà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那十开口:“要不……一起聊聊道术?”

“好……好呀。”肖婷尴尬地说。

那十也不犹豫,直接把衣服脱了,把肖婷吓了一跳。

那十起身,找来了纸笔,交给明新雨:“你来画吧。”

“我可能画得不像……”明新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画……画你?”肖婷指着那十精壮的胸膛问,微红着脸问。

“不是。”那十转过身,“是帮我把背后的铁岩符画下来。”

“那我来吧。”肖婷自告奋勇。

“有劳了。”那十背朝着她坐了下来。

肖婷拿起纸笔,小心地描绘着,没多久,就丝毫不差地将铁岩符画在了纸上。那十接过来打量半天,这才知道这道符篆到底长什么样。

“这其实是一种特殊的能量回路。”明新雨说。

这名词让那十和肖婷都是一怔。

完全不懂。

第123章 夜未眠

“电从电源中流出,经过用电器或传电介质之后,再回到电源,这就是回路。”明新雨解释。

“哦。”那十似懂非懂。

“这符篆,在我看来其实就是一个特殊的能量回路。”明新雨说,“能量通过它进入其中,转化成某种特殊的力量爆发出来,再回归到其本来存在的地方,这一过程,应该就是符篆发挥能力的过程。”

肖婷也是似懂非懂。

“总之,它本身不具备力量,它的力量是来自于天地间的能量,对吧?”她问。

明新雨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符篆本身并不神奇,神奇的是天地间的能量?”肖婷问。

“不。”明新雨摇头,“天地间的能量就是一种力量,它会以什么样的形态显现,却取决于使用它的人。不同的能量回路……或者说是不同的符篆,就可以引导它形成不同的力量,所以重要的是符篆,神奇的也是符篆。想让天地间的能量千变万化,就要研究出能让它千变万化的能量回路。”

“你对这个好像很有研究?”那十忍不住问。

“也不算很有研究。”明新雨笑笑。

“那你能帮我分析这道铁岩符吗?”那十诚恳地问。

“好呀。”明新雨点了点头。

她接过纸笔,开始在纸上仔细地画自己所知道的能量回路形态,仔细地讲它们的道理。那十认真地看着,仔细地听着,不时点头,不时又提出疑问。

明新雨所画的能量回路,是基于某种特殊的能量力场而生,那十对照自己的经络体系,隐约发现二者之间虽然有相异之处,但也有共通之处。

他不由心中大喜。

如果能将明新雨的知识和自己的力量结合在一起,是不是就可以创造出一种新的、由他自己作主的能量回路?

也就是新的符篆?

铁岩符的力量,是一种防御力,巧得很,明新雨对这种力量回路极为了解,她将自己所知的防御型能量回路一一画了出来,足画满了十几张纸,那十逐一看着,仔细地听着她的讲解,心中渐渐有了一些想法。

肖婷在旁边鸭子听雷一般,听得满脸呆滞,不多听还好,听得越多越不懂。

她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起劲,自己却全没有插言的机会,心里好一阵失落,忍不住想要起身离开,但一想到这样一来就便宜了明新雨,就赌气地稳稳坐定,就是不走。

“说来说去,这些什么能量回路,那十都用不上啊!”她等了半天,终于在那十看着那些能量回路发呆的时候chā jin了言。

一言出,如利剑,立时刺在敌人痛处。

她看着明新雨,心里好生得意。

“确实用不上。”明新雨点头,“因为这是基于另一种能量力场而创造出的能量回路,那十的能量力场与它不同,就没办法用以调动宇宙能量。不过触类旁通的道理,他应该懂。”

说着,拿起那张铁岩符,一笑:“既然它的作用是铁壁式的防御,那么我就可以通过对比分析,得出这个回路运转的道理,再结合你的能量力场模型,分析出制造与使用的方法并不难。”

“使用的方法我有!”那十急忙说。

“那就更好了。”明新雨说,“你将具体的方法告诉我,我先看看与我所知的有多少不同。”

那十急忙细说起来。

肖婷坐在一旁,又傻了眼。

一句话也再插不进去了呀!

她看着热烈讨论的两人,心里一阵泛酸,但随即又想:不同不同,我跟她怎么能相同?我和那十是一起经历过生死患难的,她呢?

对对对。

想到这里又开心了起来,觉得自己跟那十才是一家人,明新雨终究只是个外人。

但再一想,又担心起来。

那十不会真把自己当一家人了吧?

当成了一个妹妹?

那样的话……这个外人反而有优势了!

她在那里患得患失。

那十和明新雨在这里携手钻研。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肖婷已经躺在沙发里睡着,那十和明新雨却还在讨论。

“现在问题基本已经解决,但还有一个问题,我虽然已经可以复制铁岩符,但我的能量力场和你的经络内力体系并不相同,我推导出的转化方法是否正确,只有通过实验才能知道。而符篆的威力巨大,一旦出错,我怕你有危险。”明新雨看着地上的纸,微微皱眉。

“是啊。”那十点头,“我们得知道道门绘符时具体的道术运用——也就是如何调动能量绘符。”

“这个凭猜测与推理虽然可以导出,但可能我们的推导其实是错的。我们必须知道正确的方法,才能用来验证。”明新雨有些忧愁。“所以我们忙了半天,其实又回到了原点。唉,这种事,果然没那么容易……”

那是学霸在遇到解不开的难题时特有的忧愁。

那十坐在那里想了半天,一拍大腿:“这事好办!”

明新雨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你有办法?”

“回去问我师父就好了。”那十笑着说,“他肯定会告诉我的。”

“但是……”明新雨想了想后说:“让他知道这些,不大好吧?”

她指了指那一地的纸。

那十突然意识到,这些东西似乎关系到明新雨神秘的身份与来历。如果这些东西被师父知道……

会不会引起轩然dà bo?

“我不说这些。”那十说,“只求他跟我讲绘符的道理。”

明新雨沉默了一阵。

“我知道,这可能关系到你的秘密。”那十低声说,“你放心,我会想尽办法帮你保守。”

明新雨抬头看着他,目光有些复杂。

“对不起……”她低声说,“我知道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应该隐瞒。但是……”

“不用说了。”那十微微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我虽然已经将古武道的底细都告诉了你,但你不是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到底是怎样获得这份传承的吗?”

“那不是重要的事。”明新雨说。

“别想太多。”那十顺势拍拍她的小手,“我知道,如果你能说的话,一定早对我说了。”

明新雨感激地看着那十,似乎想说什么,但终没有说。

那十缩回手,回味着方才的肌肤接触,好一阵激动。

我就是个天才。

这小手摸的,多不着痕迹?

“那我等你学会了绘符的方法后,再帮你。”明新雨说。

一缕阳光照了进来,照在少年和少女的身上、脸上。

辛苦了一夜的两人,此时一时无话可再说,只是彼此对视。

阳光之下,两人的眼神变得复杂暧昧,渐渐被对方所吸引。

这时肖婷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突然就看到眼前这一幕,深深地以为自己没醒,是在做噩梦。

“哎呀!”她故意大叫一声,吓了两人一跳。

那暧昧而奇妙的气氛,立刻就被打断。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呢?”肖婷心里坏笑着,站起来奔向窗子,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地上的两人。

她把窗帘全部拉开,对着外面的阳光伸了个懒腰:“这一夜,好辛苦啊!”

明新雨笑笑,对那十说:“你一会儿还要去给老爷子治病,快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吧。”

“我不累。”那十摇头,“练气就是最好的休息,我练一会儿就好。”

“那我先回去了。”明新雨起身。

“我送你。”那十也跟着起身。

走廊中,那九刚巧经过,见哥哥的房门打开,正要叫,却发现走出来的不是哥哥,而是明新雨,立时瞪大了眼睛。

“早晨好。”明新雨从容地向她打招呼。

“早、早、早……好!”那九慌张点头。

“怎么起这么早?”那十跟着出了门。

那九打量两人,笑得有些僵硬:“你们……不是更早?”

这时肖婷也走了出来,揉着眼睛,冲那九一笑:“早啊。”

“你们……”那九瞪大眼睛,指着三人。

“回去好好睡一觉吧。”那十叮嘱明新雨。

“没事的。”明新雨笑笑。

“你也再补一觉吧。”那十对肖婷说。

见那十还记得关心自己,肖婷心里好一阵甜蜜:“好的。”

“你有事?”那十问那九。

“没……没事!”那九猛摇头,然后跟着肖婷走了。

肖婷边走边活动着脖子,捶打着胳膊后背。

“怎么了?”那九问。

“全身都酸疼……”肖婷说。

“听我哥刚才的话,你们是在他这里……忙活了一夜?”

“嗯。”

“那能不酸疼?”

“好困,没有睡够。我要去补一觉了,早饭不用叫我……”

那九停步,看着肖婷的背影,咧了咧嘴。

“我哥可真有战斗力啊!不过……一个是没睡够,一个似乎是压根没睡……小婷姐,你输了啊!”

那十关上了门,回到房间坐在地上,看着那一堆纸片。

能量回路……

他仔细观察着纸上的回路图,回忆着明新雨的解释。

如果道家的符篆其实是一种能量回路,只是一种调动天地间无所不在的“气”的手段,那么魔法呢?

是不是也是一种将天地间的气,转化成种种不同力量的手段?

道术呢?

那十眼睛一亮,把那些纸片收好放在一边,拿起了孤云道人送来的道术书。

他打开飞腾术道术书,开始认真地阅读。

看好了一会儿,他略略出神,忍不住将大道至理的书籍也拿了过来,打开翻看。

因为他隐约觉得,道家的大道,是一个总领,而那些道术,却是这总领之干上的枝桠。也许孤云道人的教导不无道理——自己只有弄清了这主干,才能真正明白这些分支的意义和原理。

大道至理并不多,书也不厚,但理解起来却有些难,多有古语。于是他就结合孤云道人的笔记,认真地对照,仔细地理解。

突然间,他看到了一段话——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第124章 大道为纲

那十盯着这句话,发了半天的呆。

他再度翻看大道至理,发现其中许多次提到了“柔”,提到了“水”。

他更看到一句话——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孤云道人的心得笔记中这样解释这句话——天下最柔弱的东西,可以驱使天下最坚硬的东西。

什么是至柔?

只是简单理解为水?

他开始结合大道至理中的记载,思索水的特性。

水无常形,可轻易被分离、被改变。

取一滴,便是一滴;取一捧,便是一捧。

挖地成湖,注入水,坑是方形,湖就是方的;坑是圆形,湖就是圆的。

将水倒入杯中,它的形状就是杯子的形状;将水倒入壶中,它的形状就是壶的形状。

这就是天下至柔的代表。

世间少得了这种至柔的东西吗?

少不了。

没了水,一切生灵都要死去。

水利万物而不争,它养育天下所有的生灵,却依然谦恭着、柔顺着,任人改变着。

因其至柔,而成天下所有生物所必须。

可如果它汇集成海呢?可如果它奔腾成流呢?

如果它积聚成了洪水呢?

它可以毁灭整个世界!

不说那样的巨力,只说身边,那些蒸汽驱动的冲击水钻呢?

将水从一个细小的孔中快速挤压出去,它就可以形成刺破岩石的力量!

它有着超强的渗透性,任何物体,只要有一丝缝隙,就可以被水渗透。世间许多物体,本身就溶于水,更有许多物体,周身各处无不能被水所浸润。

柔弱的它,拥有强大无比的力量,甚至是毁灭一切的力量!

还有什么东西像它?

精神、意志。

这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像人的大脑、心脏、诸多器官一样,能割下来、切开来,拿在手里,看在眼里。

精神与意志是无形无质的,但它却驾驭着实体的人身,甚至是整个世界。

还有什么东西像它?

气!

这充斥于天地间的力量,无所不在,但却从不曾真实地出现在人的眼前。人们活在它之中,受它滋养,却不知它的存在。

可一旦将它汇聚一处,形成一种力量呢?

不是和洪水一样?

那十隐约明白了道术的道理。

所谓道术,也不过就是将这天下至柔的力量加以汇聚,加以改变,用特殊的手段形成容器与激发器,然后让这力量如同冲出水钻的水流一样,爆发出特殊的力量!

他再拿起飞腾术道书,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次,越看越有所得,越看越觉得自己的思路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一边看,一边调动着体内的内力,依着道书中讲解的方法循环运转。

当然,道书中并没有记载经络与内力,只是理出了所有能让气经过自身集中于一处的方法,可谓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但那十知道所以然。

他明白,一切方法的目的,只是集中内气,只是让内力在某处爆发,在某条经脉或某几处穴道之中停留、潜伏又或发力。

他快速地浏览着,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开始在客厅之中行走。他越走越快,到了最后,直接将道书丢在一旁,闭上眼睛在客厅中飞掠。

他跃上了墙壁,身子几乎与地面平行,在墙壁上飞奔,当力尽后落下时,手指轻轻在地上一点,人就又飘然而起。他时而如同一根羽毛般轻盈地飘荡,时而又好像疾风一般席卷四方。

乒乒乓乓的声音四起,是客厅中的壁挂摔在地上,吊灯被撞得摇晃,窗台上的花盆摔落,四分五裂……

芝芝揉着眼睛从卧室走出来,推开门,问:“英雄哥哥,你在拆屋子吗?”

那十在墙壁上一点,身子在飞掠中倒转,双脚踏在天棚上微微一蹲,然后发力射落到地面。

落地无声。

他冲芝芝一笑:“练功一时得意忘形,吵醒了你,真抱歉。”

“没事。”芝芝摇了摇头,“你不折腾了?那我再睡会儿。”

说着关了门。

那十转头,看着屋子里的一地狼籍,有些不好意思。

功夫还是不熟练,不然的话,不会造成这些破坏。

得再好好练一练!

他想了想后,离开了房间,到走廊里飞奔了起来。

纵跃奔腾间,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轻盈时简直好像是在半空悬浮,迅猛时仿佛是一道人形的闪电。

最重要的是,走廊中被他破坏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这时有仆人经过这里,看到他在走廊中翻飞疾掠的身影,还以为是见了鬼,吓得惊呼一声转身就跑。

那十也被吓了一跳,差点脚下一绊摔在地上。

他急忙稳住了身形,看到地上那些被自己踏掉或踩坏的东西,面色一红,急忙躲进了屋里。

上午,照例去风云际会那里为老人施针,因为看过大道至理后有了更多的心得,他的内力无形之中又有增强,三个小时的治疗结束后,老人艰难地皱着眉眼,竟然微微张了张嘴!

虽然远还没能达到自己主动吃东西说话的地步,但这已经是天大的进步,老管家看在眼里,激动得泪流满面。

那十想了想,叮嘱老管家:“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老管家点头:“我明白。”

离开了风云际会这边,那十让风华绝伦为自己准备了一辆车,打算去天一观。

“这很危险。”风华绝伦忍不住提醒他,“你一离开对方就会警觉,然后……恐怕你很难再回到风家。”

“可我需要见一见我师父。”那十说,“有一些问题,我要向他请教。”

“我派人到天一观接他过来。”风华绝伦说。

那十想想,也只好同意。

一个小时之后,孤云道人坐着风家的车进入了庄园,在大宅中见到了那十。

“听说,你有问题要向为师请教?”孤云道人一脸欣喜。

这个弟子什么都好,就是不思进取、不主动求知的劲头,实在是让他头痛。现在这徒弟突然变得这么好学,他估计一定是因为那几本道书的原因,想到此处,不免觉得自己偷偷送书的决定既英明又伟大。

“是。”那十点头,拿出了那张肖婷描摹的纸,递到孤云道人面前。

“师父,我想了解一下绘符的过程,越细越好。”他说。

孤云道人的脸色立时一沉。

原本以为,这小子是因为那几本道书和自己的心得,在修道之路上有了感悟,因之向自己发问,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好高骛远,不看大道至理,不看道术修法,直接跳到了符篆之事上!

弟子求教的东西,竟然跟自己先前苦心冥想殷勤送来的东西完全不同,这实在是不小的打击。

孤云道人有些生气,忍不住训斥:“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打好大道基础,通晓道家至理。为师怕你枯学无聊,这才给了你四门道术之书,为的是理与用相结合,让你对大道至理有更深一步的了解。没想到,你竟然又开始琢磨起符篆来了!你现在研究这个还早……”

不及他说完,那十急忙点头:“弟子都明白,弟子一直在研究大道至理,有了不小的心得,您听我说……”

说着,将自己对至柔至刚的理解讲了一遍,当然,略过了自己体内特殊的经络之事,只说天地之气。

孤云道人听得不住点头:“理解得不错,但还有些模糊和误解,要慢慢领会、仔细体会。来,为师再给你细讲讲这至柔与至刚……”

那十一时头大如斗。

要听他讲起这些东西来,不知道得讲个几天几夜,又扯到哪里。

这不是自己需要的,自己也没时间听这些东西。

“师父……”他不得不打断了孤云道人,认真而诚恳地说:“你的弟子其实是一个天才,你信不信?”

孤云道人瞪着他,许久无语。

“是不是觉得有我点不要脸?”那十问。

孤云道人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点头,怕给弟子心里种下阴影,影响了弟子将来的发展。

摇头,又怕弟子会因此自大,一样影响将来的发展。

可你真的是个天才啊!是为师见到过的最大的天才!为师是怕你这样的天才走歪了路,沦为平庸,这才患得患失,这才痛心疾首,你何时能明白为师的苦心?

“师父,您不用说话,您且看着。”那十知道,再隐藏自己的本事,恐怕就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他决定让孤云道人吓一跳。

他一跃而起,在房间中四下疾掠飞奔,时而跳起轻盈如羽毛般地飘在半空缓缓落下,时而带起一道狂风,转眼从房间这头掠到了房间那头。

“就是地方不够,不能展现我的跳跃高度。”他突然在孤云道人面前停下,然后问:“师父,您看,我这算不算练成了飞腾术?”

孤云道人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弟子,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师父?”那十抬手,在孤云道人面前摆来摆去。

孤云道人跟石化了一样,只是盯着他,一动不动。

师父莫不是被我吓成了傻子?

那十十分担心。

好半天后,孤云道人深吸一气,认真地问:“那十,你老实跟我说,你在进天一观之前,是不是已经在别处学过道术了?不许说谎!”

第125章 惊变

那十一脸委屈地看着孤云道人。

“师爷,我入观之前连道观长啥样儿都没见过,上哪里学道术去?”

孤云道人看着那十,半晌后说:“你这才天的,有点逆天啊!”

那十笑了:“主要是师父教导得好。”

“我才教导了你几天?”孤云道人摇头,“你就是天生的道子。”

稻子?咋不是谷子呢?

那十不以为然。

“好吧。”孤云道人点头,“我承认,我身为一介凡夫,理解不了你们这些天才的世界,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好了。至于如何发展……为师恐怕也指点不了你太多。只是有一点你万万要记住——打好基础比什么都重要。要知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打得多深、多牢,才是决定你这楼能有多高的根本。”

“是。”那十恭敬行礼。

孤云道人拿过那张纸,一笔一画地开始教那十,那十仔细地记忆着,发现符篆这东西跟写文章差不多。

这一笔的符号代表着一个意思,那几笔的符文又代表着一个意思,这几种意思加在一起,就又形成了另一个意思……

这就像是用文字组成文章,文字看起来并没什么了不起,但合在一起,就变得相当了不起。

了解到了符篆这篇“文章”可以分解为多少“文字”,那十对于符篆的理解就又深了一步。

接着,孤云道人又细讲了绘制符篆之时的法门,什么天人合一,什么有无相生,长短相形,高下相顷,前后相随……

听得那十如坠云里雾里。

“师父,能不能说人话?”他小心地插嘴。

孤云道rén dà怒:“大道至理怎么能是人话?那是圣言!”

“对对对,就不能说人话!”那十连连点头。

孤云道人似乎没听出他是故意损人,接着讲了起来,什么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什么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那十一个头两个大。

可他却不敢不认真听,因为他发现在这些玄之又玄里,孤云道人总会夹一两句实在的话,细思之下,他发现可以对应自己的内力循环,形成某种特殊的gong fǎ。

这种gong fǎ调动天地之气,经过人体,传于笔上,再通过特殊的材料凝聚于符篆之上,使某一能量回路逐渐成形。

这就是符篆的绘法。

他仔细地听着,不敢略过那些大道理,所以干脆把所有都往心里记,用心聆听,也用心感受、体会、思索。

道人绘符篆,是以法借天地气,通过自身入符中,但换成那十,就不用这么麻烦,他本身就有气在,完全可以自己调动自己的内气,形成符篆。

他隐约觉得,自己如果练好了,恐怕连拿笔绘画这环节都可以省下来,直接内力外放形成这种能量回路不就得了?

不知不觉间,一天时间匆匆而过,天将黄昏。

孤云道人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那十,笑问:“可都听懂了?”

“该听懂的都听懂了。”那十答。

“难道为师讲的东西里,还有你不该懂的?”孤云道人皱眉。

“道可道,非常道。”那十摇头晃脑,“有些事,不能说得太清楚,甚至根本不能说、不可说。”

孤云道人瞪了他半天,突然一笑:“你啊……随你吧。”

正说着,外面突然枪声大作,乱成一团。

那十一怔,正要到窗前去看,突然轰隆一声响,窗子连同半边墙壁都被炸了个粉碎。

强大的气流直接将那十和孤云道人掀飞向内。

那十身在空中,运起飞腾术,借着气流的力量飘摇而起,但转眼就撞在了墙壁上,又弹回地上,摔得不轻。

孤云道rén dà袖飘摇,身在空中翻滚旋转,竟然将气流的冲击力全数卸掉,同时,那一对大袖又将一块块飞射来的碎石全数撞开,飘然落地后,毫发无损。

那十咧着嘴爬了起来,见师父负手而立,仙风道骨,不由心生佩服。

“师父,您这使的也是飞腾术?”他问。

“这种时候,还有心思问这个?”孤云道人皱眉,疾步来到破墙边。

夕阳在西山上,正渐渐下沉,它的余晖为这世界带来的是橙红和金黄。

许多东西在这光的照耀之下,变得仿佛黄金铸就,奇美无比。

在这美景之中,一场战斗已经打响。在风家庄园的草地上,有改造人举着火枪向远方的敌人射击,提着bu qiāng的高阶改造人指挥着他们,用火力压制住了试图冲过来的敌军。

对面几百米外,是一支穿着黑色轻甲,戴着头盔与面具,手足上皆装有利刃的改造人军团。

“又是他们?”那十发现这和先前袭击自己的所谓反叛军一个打扮,立时知道又是风家败类的手笔。

“谁?”孤云道人问。

“现在来不及和您细说。”那十说,“您自己小心,我得看看我妹妹她们去!”

说着,那十飞掠出了房间,走廊里,那九、肖婷、天秋、苏粒粒和芝芝正飞奔而来,天秋抱着芝芝,小姑娘面色苍白,一脸惊惧,显然方才那一声将她吓得不轻。

“这是怎么了?”那九惊恐地问。

“新雨呢?”那十焦急地问。

肖婷心里好一阵不是滋味。

“她没和我们在一起……”那九话刚说一半,那十就已经飞奔而去。

“大家不要慌!”这时风凌冲了过来,高声说:“跟我到楼下来!”

几个姑娘急忙跟着他往下跑,风凌冲孤云道人招手:“道长,您也一起来吧!”

孤云道人不放心那十,摆手说:“我跟着那十,你护着他们!”

说着向那十离去的方向追去。

那十转过一道走廊,来到明新雨房间门前,顾不得敲门,直接破门而入,大叫:“新雨,你在吗?”

没有回答。

那十焦急万分,冲出屋在走廊里疾奔,不住大声叫着明新雨的名字,但空荡的走廊中,却无人回答。

“那十!”孤云道人的叫声从后面传来,一步步追近。

那十忧心如焚,内力情不自禁地运转全身。

突然间,在经过一道楼梯时,那十生出一种特殊的感觉,一过那道楼梯,这种感觉就消失不见。

他急忙退了回来,想也不想,就顺着楼梯疾奔而上,追随着那种感觉,一路来到阁楼小门处。

他直接撞破小门,来到了楼顶小天台上。

又有轰鸣声响起,有什么东西呼啸而来,轰碎了大宅的墙壁,轰破几处房间。

小天台上,气氛有些压抑,那十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艰难。

那里,有四位穿着灰衣的人,围住了一个穿风衣,戴宽沿帽的男人。

那十看着中间那人的打扮,觉得很熟悉。

他们注意到了那十,但只是扫了他一眼,就都转回视线。

仿佛那十根本不值得他们分心。

“将我家小姐还给我,我饶你们不死。”男人沉声说。

“抱歉,不行。”一个灰衣人缓缓摇头。

这时,孤云道人终于追了上来,来到那十身后。他望向前方的四人,一时愕然:“你们怎么在这里?”

四个灰衣人看到孤云道人,面色都是一变,有人失声说道:“孤云?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时,风衣男人动了。

他一步向前,抬手扼住一个灰衣人的咽喉,冷冷说道:“把我家小姐还给我,我饶你不死。”

灰衣人奋力挣扎,一脚向着风衣男人小腹踢去,风衣男人抬脚一踢,直接将这灰衣人的腿踢断,半截钢铁断肢直接飞了出去。

另外三个灰衣人如临大敌,厉喝一声:“一起出手!”

瞬间,三道符篆之光从他们身上升腾而起,接着他们一起抬手,从掌心打出一个半米高的光字符篆。

三符凝立空中,形成了一股可怕的力量,似乎能将一定空间内的一切都封印起来。

风衣男人缓缓转头,扫了他们一眼。

三个灰衣人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惊骇的目光。

“你们找死。”风衣男人轻声说。

“且慢!”这时,被他扼住咽喉的灰衣人急忙艰难开口:“这位先生,我们与你家小姐并没有什么仇,是风家的孙少爷风行雷动看上了他,嘱托我们趁乱劫持。她现在正被送去风行雷动的宅子……”

不及说完,风衣男人便将他丢在地上,直接一掠跳下楼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那灰衣人捂着咽喉一阵咳嗽,另三个灰衣人则转过头,一起盯着孤云道人。

“孤峰,孤月,孤烟,孤轩,你们在做什么?”孤云道人问。

“师父,您认识他们?”那十低声问。

“这是天一观中的四位道长,也是我的师兄弟。”孤云道人说。

那十看着对方,想起了来时路上截杀凌潇潇的道术高手,也想起了那些被轻易杀死的五阶保镖。

原来,这背后还有天一观的影子在!

四人此时一起看着孤云道人和那十,面色变得冰冷,眼中充满了杀意。

“孤云,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一个灰衣人说。“有些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孤云道人追问。

“你不用知道。”一个灰衣人说。

他指着那十:“孤云,把他杀了,然后离开,回观里,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就好。听我的,我是为你好。”

“他是我的弟子。”孤云道人沉声说。

“你要护他?”那人问。

孤云道人问:“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那我们就只好兄弟相残了……”那人轻轻叹了口气。

突然间,他向前冲来,身形快得不不可思议。

是飞腾术!

第126章 楼顶激战

“退后!”孤云道人厉喝一声,挡在那十身前。

他抬手,掌心有符篆之光闪动,转眼之间化成一片寒霜,如同一小面盾牌。

他向前一推,寒霜之盾向前而去,瞬间扩散。

那十感觉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仿佛冬日瞬间来到,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他急忙力运全身,一时内力循环不息,寒冷的感觉尽除。

灰衣人直接被那片冰霜笼罩,动作立时一缓。

孤云道人一掌击出,打在灰衣人胸口,灰衣人闷哼了一声,向后飞出,摔倒在地。

“你们疯了不成?”孤云道人厉喝,“大家都是同门……”

不及他说完,另外三个灰衣人已经冲了过来,一个个掌心符光闪动,同时出手。

一片火焰如潮,一道旋风激荡,一道奇怪的山形符篆飘浮,一起向着孤云道人打来。

孤云道人虽然强悍,但一人难挡三人之力,急忙向后退,同时拉着那十向后去。

“既然你要找的人已经有人救,你就快走!”他沉声说。

“您怎么办?”那十问。

“我挡住他们!”孤云道人说。

“开什么玩笑!”那十皱眉,“您一人挡不住他们四个。”

“你快走!”孤云道人急了,反手一推,那十听到烧开水的声音响起,自己被一股巨力推动,瞬间向着天台门口飞去,不及他做出反应,人已经跌入门内,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孤云道人推开那十,自己向前而去,抬手放出一道凝霜术,再凝出一片寒霜盾,扩散开来,熄灭了那火焰,也让那旋风改了方向,吹向一旁。

但那旋风终也扫中了他的手臂,钢铁之臂发出吱呀一响,孤云道人微微皱眉,身形为之一滞。

这时,那山形符篆飞射过来,孤云道人虽然拼尽全力躲避,但还是被扫中了那只受伤的胳膊。

刹那间,如山的压力从那道符上传来,孤云道人毫不犹豫,立刻用力一挣,那条手臂就自他肩头关节处脱落。

因为用力过猛,他的肩头也被撕裂一道口子,鲜血缓缓流出,染红道袍。

三个灰衣人直冲过来,一人抬脚扫来,被孤云道人以单臂格开,但另一人的脚也踢了过来,正中孤云道人右腿,他的右腿一屈,人半跪在地,不及反应,另一灰衣人一脚踢来,将他踢飞出去,重重摔落。

此时,被孤云道人打飞出去的那灰衣人才站起来,大步向前。

“孤云,你虽然厉害,但不是我们四人的对手。”他冷冷说道。

“杀了那十,我们给你生路。”另一个灰衣人说。

孤云道人一跃而起,单掌护体,吐出一口血水:“我不明白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但那十是修道天才,天生的道子,我的徒弟!我绝不允许你们伤害他。”

“愚蠢的东西。”一个灰衣人冷哼一声。

那十摔了个七荤八素,但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还想往上冲,这时,他听到背后传来呼喊:“那十弟弟!”

回头,只见凌潇潇疾奔了过来。

“来得正好,快帮我师父!”那十大叫着往上冲。

凌潇潇二话不说,疾追了上来,跟他一起冲出阁楼的小门。

四个灰衣人见那十复又跑了回来,都露出笑容,等见到凌潇潇,却不由皱眉。

“原来是你们四个?”凌潇潇显然也认识他们,惊愕之后,咬牙切齿:“为什么要和我们风家作对?”

“我们怎么会和帝国元帅的亲族作对?”一个灰衣人一笑。“相反,我们在帮助风家。”

“帮助风家确立一位真正有资格坐在族长位上的族长。”另一个灰衣人冷冷说道。

“呸!”凌潇潇厉喝:“你们还知道风家是帝国元帅的亲族?公然带人攻打风家庄园,杀戮风家人,元帅不会饶了你们!”

“您错了。”一个灰衣人摇头,“攻打风家庄园的是真正的反叛军,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趁机行事,合理地利用这次机会帮助风家主事人而已。”

“凌潇潇。”一个灰衣人说,“我的两个弟子都死在你手里,今天,正好跟你算清这笔账!”

“跟老娘算账?”凌潇潇红着眼冷笑,“你有那个本事吗?”

灰衣人缓缓抬手,掌间符光闪烁,一丝丝火焰出现在他掌心。

“跟老娘玩火?”凌潇潇厉声说:“你还不够格!”

她抬起右手,竖起食指,那根手指就突然伸长,仿佛变成了一棍指挥棒。

那十感觉天地之气在围绕着那根指挥棒盘旋,变得灼热。

不,那不是指挥棒,而是一根魔法棒!

指尖,一点星火起,接着便引燃了那些围绕手指盘旋的天地之气,凌潇潇嘴里念念有词,显然在吟诵咒语,然后向前一点。

那十感觉有一股力量,配合着她的咒语形成一道灼热的气浪,瞬间注入到她的指尖,随着她向前一点,那力量与天地之气合而为一,化成了一道火箭,向着那个玩火的灰衣人射去。

灰衣人冷笑着出手,掌心的火丝变成了一片火浪,向前迎上,扩散空中。

一个是集焰为箭,一个是化火为浪,两种力量相遇,轰地一响,焰光四射。

但接着,那火焰箭就突破了对方的重重火浪,直接射中灰衣人的胸口。

灰衣人惨叫一声,全身着火跌倒在地,不住翻滚,但却熄不了那火焰。

另一个灰衣人急忙抬手,掌中符光闪动,一道道旋风在他掌间生成。

他是想用风来吹熄火焰,救助同伴。

孤云道人知道情况危急,也顾不了同门情谊了,抬手间掌中也是符光闪耀,向前一推。

寒霜向前飞掠,笼罩一方,直向着准备出手的灰衣人罩去。

灰衣人知道厉害,一时顾不得救助同伴,急忙将手心中将成的旋风向着这边推来,旋风越转越疾,将寒霜吹散。

另一个灰衣人再次动用符篆之力,一道小小的如山符篆,在他的掌心隐约形成。

还有一个灰衣人,面色凝重,掌心升腾起丝丝寒气,显然也是要使用寒霜术。

孤云道人在旋风吹散寒霜的时候,就已经向前冲去,一脚踢向对面的灰衣人。灰衣人抬脚移步闪开,双掌快速攻向孤云道人,孤云道人这一脚本就是虚招,快速收脚后再侧身一踢,将灰衣人踢倒在地。

那十二话不说,使出飞腾术,直接冲向了在发动寒霜术的灰衣人。

“狂妄!”灰衣人厉喝一声,手掌一握,将符篆之力收在掌中,并不用以对付那十,而是一脚前踢。

那十移动如风,身子一晃闪过对方一脚,正要出拳,却见对方闪电一般转过身来,又是一脚踢出,直接将自己踢了出去。

好快!

那十不由惊呼一声。

这时,凌潇潇已经抬指指向那使用山字符篆的灰衣人,一道火焰箭疾射而出,灰衣人不得不急忙飞掠躲开。

但凌潇潇的速度也不慢,她冷笑着向前冲去,说:“上次没料到你们会在半途伏击,身边只有普通的四肢,差点着了你们小辈的道。这次老娘准备充足,就拿你们的命,来一雪前耻!”

那灰衣人面色阴沉,抬手间放出符篆,但凌潇潇早有准备,突然间身形再动,全身笼罩了一层焰光,她人如火焰精灵一般当空而舞,飘忽不定,那道符篆就没能将她罩住,只是罩住了她的一道火影。

但即使如此,还是让她的身形一滞。凌潇潇微微一顿,随即一边念咒一边抬手一指,一道火箭再次向着灰衣人射去,灰衣人狼狈躲闪。

凌潇潇与孤云道人,本身实力都高于这四人,但对方胜在人多。此时凌潇潇先击杀一人,对方只剩下三人,合两人之力,本来只能和对方打成平手,但多了一个那十搞乱,牵住对方一人,这才使两人都占据了上风。

那十倒地后一滚而起,直接使用飞腾术再度接近对方,却并不真的下手攻击,而是在旁骚扰。

灰衣人几次出拳,都被那十躲过,一时大怒,突然间两只手掌都闪起了符篆之光,两掌一起打出两面寒霜之盾,扩散开来,弥漫四周。

那十感觉全身发寒,身子一时僵硬,急忙运转内力对抗。

这次运转内力,与先前不同,他故意以特殊手法扰乱周围的天地之气,于是,天地之气立时被他影响发生变化,气流一变,就影响到了灰衣人的道法,那两道寒霜气立刻就四散开来,温度转眼恢复正常。

灰衣人没想到自己的道术会失灵,不由大吃一惊,却被那十趁机抢到身侧,一脚踢来。

灰衣人急忙格挡,但这一招架,那十就乘势而上,拳脚如雨,竟然逼得灰衣人连退了几步。

而孤云道人趁此机会果断出击,转眼之间,数脚踢在自己的对手身上,将那灰衣人踢得口吐鲜血,手撑地面勉强伏卧,站不起来。

另一边,凌潇潇也全力出手,几道火焰箭射得对方狼狈躲避,被凌潇潇趁机一掌击倒。

凌潇潇抬手,魔法棒一般的手指带着点点火光,指住灰衣人,眼看就要放出一火焰箭,将对方击杀。

“夫人请手下留情!”孤云道人急忙大叫。

凌潇潇本想不听,但想到孤云道人此时是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不说,还是那十的师父,犹豫之下,并没有射出火焰箭。

那十心里叫声不好,大叫:“凌姐姐,杀!”

第127章 目标

那十的话音未落,他的对手就已经扑向了他。

那十拼尽全力,一拳打出,对方不闪不避,直接迎了上来,张手接下他这一拳,一掠转到那十身后,抬臂勒住那十脖子,另一只手抬起,以手指抵住那十的太阳穴。

“敢动手,我就要他的命!”

凌潇潇大怒:“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把你烧成灰!”

孤云道人面色阴沉,沉声说:“孤峰,放开我的弟子!”

“孤云,你勾结外人,背叛天一观,是死罪。”灰衣人厉声说。

此时,孤云的对手站了起来,看着孤云冷笑:“孤云,我劝你一句,不要抵抗。”

“放开我的弟子。”孤云道人沉声说。

他的心里早已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手下留情,还忍不住念什么同门情谊。

他有情,对方却是无情。

凌潇潇目光微动,突然一笑:“你别动他,我也不动你的人。”

嘴里说着,却突然一脚踢出,直接踢碎了面前灰衣人的脑袋。

“混账!”孤峰大怒,勒紧了那十的脖子,但终没有下手杀那十。

“你可要想好了。”凌潇潇说,“现在你们只剩下两人,其中一个还身负重伤,你们已经败了。你如果杀了那十,我们就一定会杀死你。”

她的声音转为冰冷:“我会让你慢慢死去,尝尽一切你能想象到和你想象不到的痛苦。你信不信?”

那声音让孤峰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孤峰,你们到底是授谁的意,参与这场厮杀?”孤云道人问。

“你说呢?”孤峰冷笑,“孤云,你难道忘了这小子是拿着谁的推荐信进的天一观?观复子与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他是观复子的人,你怎么能将他真的当成自己人?”

孤云道人微微愕然,面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是观主?”他问。

“青玉子道尊也来了。”孤峰说,“他们的那几位高级魔法师,恐怕此时都已经被他杀光了。”

凌潇潇面色大变:“天一观好大胆子!”

“观主与风云际遇,本就是老朋友。”孤峰说,“这次既帮了他的忙,又直接铲除掉那十这个麻烦,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不要听他胡扯!”那十大声说,“如果观主早和风云际遇勾结,风凌又怎么能活到现在?”

凌潇潇目光一亮:“没错!老东西,你敢唬我?”

突然间一抬手,早准备好的一道火焰箭立时向着孤峰射去。

孤峰急忙躲到那十的身后。

孤云道人急忙叫道:“不可,万一伤了我弟子……”

但不及他说完,那火焰箭便到了那十面前,可它并没有射中那十,反而是停在了那十面前。

凌潇潇额头冒汗,抬起的手在颤抖,盯着那十,急使眼色。

那十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抬手运力,直接抓起了这道火焰箭,往身后猛地一插。

一声惨叫传来,孤峰松开了那十踉跄后退,那火焰箭插在了他的颈侧,他拼命地抓住箭身,想将箭bá chu lái,但凌潇潇手指上火光一闪,那箭就立时爆开,将孤峰变成了一个火人。

孤峰刚一松手,那十就已经运起飞腾术,飞掠向前。

孤云道人向前而去,一掌将自己面前的灰衣人击倒,蹲下身,抬掌压在他胸口,沉声问:“到底是谁授意你们做这种事的!?”

灰衣人咬牙不语,冷哼一声:“你可明白,这件事已经涉及到了道门与魔法工会之争?你敢帮他们,就是背叛道门,就是……”

“师父小心!”那十飞掠过来,一脚踢在灰衣人头上,立时将灰衣人半个脑袋踢碎。

孤云道人这才发现,灰衣人左右两手中都已闪起符篆之光,显然是要趁说话之机偷袭自己。

他只顾着问话,却全无防备,如果不是那十出脚,恐怕自己会死在对方这一击之下。

此时,孤峰也已经倒了下来,被烈焰烧成了一团焦黑。

这一战,历时不长,却惊心动魄,孤云道人失了一臂,那十看似没事,但踉跄几步后跌坐下来,哇地吐了一口血。

孤云道人急忙扶住他:“怎么样?”

那十先前被踢了一脚,对方是六阶改造人,实力强横,这一脚委实厉害。当时那十强压住伤势,与敌zhou xuán,此时强敌已死,他松了一口气,伤势立时爆发。

凌潇潇吓了一跳,急忙过来问:“你没事吧?”

“还好。”那十一笑,“调养一阵,应该就好了……”

一边说,一边默运内气,运行全身,修复身体的损伤。

这时,又是几声轰鸣,大宅震动,又被轰出了几个洞。

“混账!”凌潇潇气得大骂,“这群混账竟然还有火炮!”

“凌姐姐,你快去帮忙……”那十虚弱地说。

“我来照顾他。”孤云道人说。

“您的手……”凌潇潇看着孤云道人的肩膀。

孤云道人一笑:“只是小事。”

凌潇潇一点头,径直向前,直接跳了下去。

那十转头,向着楼下望去,看到那些黑甲人已经冲到了楼前百米的距离,正端着火枪和风家护卫对射。他们身上有甲,能挡住火枪的子弹,但却挡不住步qiāng zi dàn,许多人中弹倒下,但随即有更多的人从林中冲出来。

那十望向林子,只见那里有火光一闪,接着就是轰隆一响,又一炮打响,将大宅前方轰出一个坑,炸死了不少护卫。

“师父,得解决那门炮。”那十忍不住说。

“你闭嘴。”孤云道人严肃地说,“你现在就给我好好休息,不许再想别的。风家人自然会对付他们。”

“不。”那十摇头,“风云际遇意图夺取族长之位,这些反叛军要么是他的人假扮的,要么是他故意引来的。不论如何,风云绝世他们都不会放过这机会,风云绝伦一家,怎么斗得过他们三家?”

“相信……他们会有办法的。”孤云道人犹豫着说。

“我不能坐等!”那十咬牙,站了起来。

“别逞强!”孤云道人一把拉住了他。

“我的妹妹和朋友们都在这里。”那十说,“如果这里被攻破,她们都会有危险。”

孤云道人略一犹豫,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去!但你一定不要逞强!”

那十不话,静静站立,快速地运转内力。

天地之气,因之而变。

孤云道人一时愕然,情不自禁地运起望气术望向那十,立时吓了一跳。

他清楚地看到,一道道乱流在围绕着那十盘旋,疯狂地涌进那十的身体里,却再没有出来。

“这……”孤云道人看得呆住。

天地之气滋养万物,如水渗透,润物之后,复又流走,归于天地。

人体就仿佛是一道网,天地之气自这头入,自那头出。

这才是宇宙大道,大道至理。

怎么可能只入不出?

这这这……这是什么歪门邪道?

他看得汗如雨下,心中一阵惊恐。

“你这是,这是……”他一时结巴,不知说什么好。

那十一边呼吸吐纳,一边说:“师父,我这是从大道至理之中悟出的玄妙法门,化天地之气为己之力,便是以身为有,以气为无,以有纳无,有无相合,便更胜寻常道术法门。”

孤云道人听得愣住,隐约觉得这不对,但一时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

这小子对大道至理的研究……也不浅啊!

孤云道人看着弟子,隐约之间倒有点欣喜。

那十将内力快速运转几轮后,双眼精光大放,疾步奔到平台边上,运起飞腾术跳了下去。

他身子在空中疾落,半途之中转换内力,身体一时变得轻盈无比,如羽毛一般飘落地面。

孤云道人看得心头大喜:我这弟子真是天才!这才学了多久,就把飞腾术练到了这般地步,天才,真是天才!

也只我孤云,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弟子来!

他欣喜地跟着跳下,飘然落在地上。

“师父,这边来!”那十向着的孤云道人招手,向着大宅旁另一片林子而去。

他在这里呆了这么多日子,早把周围的地形摸透,带着孤云道人绕了个圈子,向着那片藏有火炮的林子而去。

方到林子边缘,就见到成队的反叛军。

听灰衣人的意思,这些反叛军并不是风云际遇的人伪装,似乎是真的反叛军。

那十并不知道反叛军是些什么人,但看起来,应该是一个足以与帝国正规军对抗的组织。

帝国对于火器的管制极严,但反叛军既然能与帝国叫板,武装自然不会太差。这支队伍人数虽多,但只有一门火炮,战士们用的都是旧式火枪,可见并不是反叛军中的主力部队,应该是一支普通的小队。

此时,太阳几乎已经完全落下,天色将黑。

那十和孤云道人一起,小心地摸了过去,并没对wài wéi的士兵动手。

擒贼先擒王,两人极有默契,都准备潜入核心地带,直接擒住这支队伍的领导者。

前方,一门火炮立在空地上,有反叛军正在往炮里填huo yào,装炮弹。

一个军官打扮的人,负手而立,沉声问:“他们是否已经得手?”

“还没有。”一个副官模样的人答。

“不过是一个小女孩,有什么难度?”军官皱眉。

小女孩?

那十一怔,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第128章 失陷

“要不要动手?”孤云道人轻声问。

看着已然黑下来的天色,那十有些焦急,用力点头。

但就在这时,风家的大宅那边突然传来了可怕的异动。

一种强大的力场突然生成,大宅一角在这力场的作用之下,快速地扭曲、变形,接着,砖石崩裂,楼房垮塌。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这边林中的敌人也大吃一惊。

“发生了什么?”军官愕然望着林外,“什么样的武器有这样的破坏力!?”

那十心向下沉。

他知道,那不是武器,而是芝芝。

炮火声让芝芝无法入眠,而此时天色终是黑了,于是,小女孩变成了大杀器。

那十现在最担忧的是大家。

芝芝一定是跟大家在一起的,现在她突然爆发了力量,大家是否还安然无恙?

他知道,平安也许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但他真的期望能有奇迹。

“我得回去。”他颤声说,“我要回去!”

说着,转身就跑。

孤云道人一时愕然,看看林中军队,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出手。而就在这时,一道电光化成了绳索,突然掠来,将孤云道人捆住。

“愚蠢的东西,竟然敢摸到这边来。”笑声响起,有两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人从远处走来。

他们的双手隐藏在长袍中,但右手的食指却长长地伸出,露在外面,其中一个的指尖,有电光闪烁。

竟然是两位高级魔法师。

孤云道人没敢和他们纠缠,立时向远逃去。为了保证那十的安全,他选择的是另一个方向。

“还想逃?”一个高级魔法师冷笑着抬起手,食指魔法棒挥动间,林中有大树突然横起枝干,拦住孤云道人的去路。

另一个则抬起魔法棒挥舞,孤云道人身上的电绳就勒得更紧了。

孤云道人咬牙忍住,飞奔中一跃而起,一脚将大树拦腰踢断,施展出飞腾术,转眼之间远去。

“这老道有点本事。”使用电光魔法的高级魔法师说,“估计是一位道长吧。”

“勒死他!”另一位高级魔法师恶狠狠地说。

“他有道力护身。”他的同伴摇头,“我已经尽力了。”

那十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在狂奔。

这时,大宅那边那可怕的力量已经消失,三分之一的大宅倾塌,变成了废墟。

你们不要出事。

千万不能出事!

大家都要好好的!

顷刻,泪水模糊了那十的眼,他急忙抹去。

不知是因为视线受困,还是因为心境不稳,脚下一绊,他直接摔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

他挣扎着想要再站起,却感觉腿上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小腿上中了一枪。

此时,他身上并没有穿戴那用来伪装的钢铁肢甲,只是戴了一副白色手套。

他的身体通过三段炼体后,确实变得极为结实,如同铁石。

但只是“如同”。

没有将内气外放形成护体之甲,他的身体终还是人的身体,面对改造人的拳头时或许有抵抗力,但面对这么细小的子弹,终还是弱了一些。

不过还好,那是一枚火枪qiān dàn。

qiān dàn这种东西其实比较可怕,因为弹头软,所以在打进人体后会变形破裂,形成大面积的杀伤。在火枪有效杀伤距离内命中敌人,会给敌人带来难以想象的伤害。

可这道理用在那十身上,就通不过了。

他的皮肉结实,本身就是一重极好的阻挡,经络之中内气奔流,更是一种强大的内部力量。所以这qiān dàn虽然突破了他的皮肉防御,但在其皮肉之内,却遇到了内力的阻力,因此没能深入,也没能崩裂四散,形成更强的伤害。

那十咬牙运力,小腿上内力涌动,直接将这枚变形的qiān dàn逼了出来。

可就在这时,一队反叛军冲了出来,十几支火枪一起指住了那十。

“不是改造人,没有威胁。”一位军官沉声说。

这些人很有经验,虽然围住了那十,但却保持了一定距离。这样的距离内,那十没办法暴起将所有人击杀或逃走,对方却有充足的时间向他开枪射击。

望着远方的大宅,那十忧心如焚。

但那一句“不是改造人”,是他的希望所在。

他痛苦地捂着小腿shēn yin起来,一脸惊慌地说:“我只是个医生,不要杀我!”

“医生?”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打量他,问:“年纪轻轻,能有什么医术?”

“反正大小病都能治一治。”那十胆怯地回答。

“听说风家请来了一位神医,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军官追问。

那十认真地说:“不瞒您说,我就是他的助手。”

“很好。”军官有些欣喜,“我们反叛军中倒正缺医生。把他带走!”

有两个反叛军收了火枪,大步走过来。

杀他们两人易如反掌,但问题是其他的十几支火枪还在举着。

那十乖乖低头,没有反抗。两个人将他的双臂反剪,用手铐铐了起来,然后一左一右将他架起。

“慢点慢点,疼疼疼……”那十好一阵龇牙咧嘴,提起了受伤的那条腿,不敢沾地。

“检查一下。”军官下令。

一个士兵弯下身检查,然后笑:“真是没用的东西!距离太远,子弹只是打破了他的皮肉。”

反叛军们都在笑,一时看不起这个受了一丁点伤就在那里呼痛的人。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架着他向队伍走来,那十一边呼痛,一边调动着体内的内力,准备在接近对方后直接挣断手铐的铁链,制住军官。

可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飞掠而来,看到这一幕后一笑:“还好,两个只跑掉一个。”

那是两个高级魔法师中的一个,一身灰袍,食指伸长,形成了魔法棒。

“大人。”军官恭敬一礼。

那十运起望气术望去,立时看到他指间有天地之气缭乱。

那十不确定这人的等级是多少,但他曾望过凌潇潇的气。

凌潇潇指尖的缭乱之气和这人的差不多,也就是说,这人或许正是凌潇潇那个等级的强者。

怎么这么倒霉?

那十皱眉。

“他是什么人?”高级魔法师问。

“是风家请来的那位神医的助手。”军官回答。“军中正缺少医生,因此,我想将他带回去。”

“他可愿为反叛军效劳?”高级魔法师问。

“愿意,当然愿意!”那十急忙点头,“只要不杀我,让我做什么都行!大人,我跟风家可没什么关系……”

高级魔法师摆了摆手,显然没心情再听下去。

这时,大宅那边的枪声更响,林中的火炮再度轰鸣,一声连一声。

以这种速度打下去,用不了多久,火炮就会因为过热而报废。那十不由皱眉,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们是要撤退。

果然,紧接着,远处又有人奔来,一前两后,一共三人。

三人都是一身灰袍,跑在前边的一人肩上扛着个小女孩。

那十望了过去,一时瞳孔收缩。

那是芝芝!

“得手了?”近处的高级魔法师迎上去,欣喜地问。

扛着芝芝的人一点头:“他们在疯狂反扑,不宜久留,走!”

“风家的蠢货们,只知道内斗,却便宜了我们。”高级魔法师嘿嘿地笑,挥手向反叛军们叫道:“撤退!”

四个灰袍魔法师先一步飞奔而去,那两个反叛军架着那十,跟着队伍一起随着他们远去。

林中的反叛军丢下了因为过热而接近报废边缘的火炮,保护着军官撤了出来,很快追上这群人。

这时那十完全有机会趁乱杀人逃走,但一想到芝芝还在他们手中,他就放弃了抵抗。

此时他心里很痛苦,因为不知大家是否安好。

无非两种可能,其一是芝芝爆发魔力时,大家都在身旁,因此遇难;其二是大家还活着。

虽然第二种可能很渺茫,但那十还是忍不住选择相信奇迹。

不然还能如何?

不论是哪种可能,自己都没必要特意跑回去看。

眼下,要想办法把芝芝救出来。

于是,他继续假装没什么能力的普通人,任两个反叛军架着自己,出了林地,上了车。

车队冲出风家庄园,继续向城外而去,直接通过了某处已经被反叛军控制的城门,一路离了红山城。

那十听到城里有警报声响起,觉得它响得未免晚了些。他坐在车里沉思,试图将一切联系起来。

起因自然是风家。

风云际遇与道门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因此,可以请动道术高手。

而凌潇潇与魔法工会也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因此,可以请动魔法师。

至于反叛军,自然也是风云际遇的手笔。他的本意应该是利用反叛军来牵制风华绝伦,利用道术高手来对付风华绝伦这边的主力。

风云际遇不可能同时与魔法工会和道门都有良好的关系,否则,凭着这么强大的后台,他早可以直接动手,铲除一切阻碍。

所以反叛军应该不受他的控制,只是他利用某种手段,调动其来攻打风华绝伦的宅子。

也许是利益,也许是计谋,也许都有。

风云际遇的主要目的,应该只是牵制风华绝伦一派的力量,自己好趁机下手杀害风云际会。

魔法工会和反叛军有联系,应该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魔法工会为什么会与凌潇潇反目?

原因,应该就在芝芝身上。

小小的西山堡都知道东方家族的存在,魔法工会自然不会不知道。

而且也许芝芝的秘密,正是西山堡透露给魔法工会的。

于是,反叛军与魔法工会就有了自己的主意。他们的目的不是帮助任何人,而是夺取芝芝。

第129章 反叛军

风家,魔法工会,道门,反叛军……

诸方关系,错综复杂,那十不敢确定自己理出的就是对的。

既然风华绝伦还有余力反扑,能让反叛军不惜丢弃火炮奔逃,那么如果那九等人都活着,在风华绝伦的庇护下,就会很安全。

如果……

那十不敢想另一种可能。

车子一路远行,夜色黑暗,不辨东西。

那十偷眼望向窗外,内气运于眼,凭着过人的目力,留心记下了沿途的路径。

反叛军以为那十只是个普通人,因此并不警惕,也没有蒙他的眼睛,任他坐在车里东张西望。

在他们看来,反正外面一片黑暗,那十也看不到什么。

第二天天亮时,车队来到了一处废弃的矿区。这里已经成了反叛军的一处基地,里面停着各式车辆,有背着火枪的反叛军在巡逻。

车队开进了矿洞里,里面竟然另有天地,被改造成了广场、大厅与房间,住着一个个眼神冰冷的反叛军战士。

那十被架着下了车,假装痛苦走不动路,拖拉着慢慢移动,悄悄盯住前车。

五个灰袍魔法师下了车,芝芝被其中一个扛在肩上,进入一部电梯,向上而去。

那十抬头望望,只见矿洞深邃,仿佛巨塔直通上方。

“快走!”反叛军厉喝,两人用力架起他,向另一边而去。

不久后,那十被带到了一个病房内。病房中有十几张床,上面都躺着伤员。有人只是得了病在输液,有人则是受了伤,身上缠着绷带。

有穿白衣的医生走过来,皱眉问:“这不是我们的人吧?”

随行的也有俘虏那十的那位军官,对医生说:“这人也是医生。”

“可靠吗?”医生问。

“不重要吧。”军官一笑。

医生点头。

是的,这家伙只是个普通人,在这到处都是改造人战士的军营中,他可不可靠并不重要。

“交给您了。”军官说。

医生点头,军官带着两个反叛军离开了病房。医生打量那十,注意到他不敢沾地的那条腿上有伤,便说:“这里有消毒药物,自己包扎一下吧。”

那十点头,走到病房中的柜子前打开柜门,找出药棉、镊子和消毒水,自己擦抹了伤口后,又找来纱布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医生在一边观察,微微点头,很是满意。

“那边有几个伤号。”医生指了指几张床,“给他们把绷带换一下,检查一下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好。”那十点头,过去给几个伤号换绷带,手法娴熟利落。

这些都是简单的小事,并不难做。

这时走进来了四个穿白衣的人,见到医生,就急忙过来行礼,态度很恭敬。

“有新人。”医生指了指那十。

“新人?”那四人微微一怔。

“你过来。”医生向那十招手,那十应了一声,先小心地将一个伤员的绷带缠好,才急忙过来。

“你叫什么?”医生问。

“英雄。”那十答。

“什么?”医生微怔。

“英雄。”那十诚恳地说,“我姓英,我爸觉得英雄这个名字好听,又有意义……”

医生摇头微笑,那四个穿白衣的人直接笑了起来,一个说:“有些人啊,真是什么名字都敢起!”

“今后你就是这间病房的护士了。”医生说着,指了指那四个人:“这些都是你的前辈,你们自己认识认识吧。”

“几位……”那十微笑相对,那四人只是冷冷打量他。

“我去查房了。”医生说着离开了这个病房。

四个人走过来,上下打量那十,那十一脸惶恐,站得规规矩矩的。

“小熊啊!”一个人眯着眼,故意拉长声音。

别人都听出他这称呼里的意思,就都跟着笑。

“我叫林可大。”那人说,“以后叫我林哥就好。”

“是是是。”那十急忙点头。

“叫我王哥。”

“叫我张哥。”

“叫我肖哥。”

“是是是。”

四个人见那十的态度不错,也没难为他,走进病房内的小隔间内坐下聊天。

那十跟了进去,也要搬椅子坐下,林可大指着外面说:“有人在输液,你过去盯着点。药在这边桌上,你去查病例单,把药液分好贴上标签,弄错了可会出人命!到时上面说不定会枪毙你。”

那十急忙点头,跑了出去,一通忙碌。

四人坐在那里笑看,王护士低声说:“这回咱们可轻松了。”

“那小子好像受了伤。”肖护士说。

“管他那么多。”张护士说,“这回咱们也有使唤人了。”

几人笑,肖护士也跟着笑,但每次那十时隔间时,都忍不住看那十的伤腿。

忙到中午,都是那十在奔波,那四人只是坐在隔间里聊天,到后来干脆拿出牌来玩了起来。中午时四人起身去吃饭,那十急忙跟去,来到食堂。

四人领了十几份饭,用一辆小车推着,林可大直接把那十叫来,吩咐他:“这些是病人的午饭,你送过去,照顾他们吃好后你再来吃。”

那十点头。

肖护士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后领了两份饭,对林哥大说:“林哥,我过去看看吧。这小子别再弄出什么乱子,到时挨骂受罚的还不是咱们?”

“去吧。”林可大一点头。

那十把小车推进了病房里,将饭发了下去。病人都是战士,都是改造人,虽然躺在床上,但都有自理能力,一个个接过饭吃了起来。

那十坐到一边,望着外面,正琢磨着怎么找机会去寻找芝芝,就见肖护士提着两个饭盒进来,递给他一个。

“吃吧。”肖护士说,“我陪你一起看着。”

“谢谢。”那十打开饭盒。

他早上就没有吃东西,现在已经饿了,但没狼吞虎咽,慢慢吃了起来。

“你是怎么来的?”肖护士一边吃一边问他。

“被抓来的。”那十实话实说。

“跟我一样。”肖护士一笑。

“你是从哪里被抓来的?”那十问。

“我原来在一个商队里当队医。”肖护士说,“反叛军打劫了商队,我因为医术还勉强凑合,所以活了下来。”

简单的几句话中,隐含的却是说不完的腥风血雨。

反叛军到底是什么?

那十全无了解。

他想了想后,一边吃一边低声说:“我过去从来没听说过反叛军。”

“是一个大组织。”肖护士低声说,“成立已经有几年了,领袖雷将军原来是帝国的大将军,曾发动政变,失败之后就转入地下,成了一股势力,队伍就被叫成反叛军。”

帝国上层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真是出乎意料。

“我连政变的事也不知道。”那十说。

“我也一样,是到这里后才知道反叛军的。”肖护士说,“反叛军的实力很强,大部队甚至可以和帝国正规军正面对抗,在各领几乎都有自己的分部,力量遍及整个帝国。进来了……就别想能再出去,否则就会被当成叛徒追杀。他们对叛徒可狠了,会不惜一切代价,直追到海角天涯,用最残酷的手段处死你。”

有意思。

那十一笑。

反叛军自己本身就是帝国的背叛者,可他们最痛恨的,竟然也是背叛者。

这世界真是很奇妙。越是同类之间越是没有什么友爱,只有更强烈的敌视。

“所以你既然来了,就千万不要想着跑。”肖护士诚恳地说。

“肖哥怎么称呼?”那十问他。

“肖武。”

“多谢你的提醒。”

“你医术怎么样?”

“马马虎虎,还好吧。”

“如果真的好,你可以申请给医生当助手。”肖武说,“但如果只是会点粗浅的东西,那可千万别逞强。到时医生会骂你不说,别人也会嘲笑你的自不量力,甚至是暗中坑你。”

“谢谢提醒。”那十点头。

他隐约觉得,肖武一定是吃过这方面的亏。

这时有反叛军在病房里大吼起来:“护士都死哪里去了?老子的药快点完了,不知道换吗?想害死老子啊!?”

肖武急忙放下饭盒跑过去给换药,一边换一边道歉。

“慢手慢脚的,简直废物!”反叛军厉声骂。“反叛军养你们作什么?不如杀了喂狗!”

那十皱眉,放下饭盒走了过来,看了看病床前挂的病例卡,一脸友善地说:“这位兄弟,咱们都是反叛军的一分子,这么对待战友,不好吧?”

“战友?”反叛军瞪眼,“老子堂堂战士,跟你们这群废物是战友?”

肖武急忙冲那十摆手,为反叛军换好了药,恭敬地说:“您别生气,气大伤身,是我们不好。您消消气。”

“下次再这么马虎,老子打折你的腿!”反叛军故意看了看那十的伤腿后厉声说。

那十面带微笑走过去:“您吃完了?那我帮您把餐具收拾好……”

他到床边小桌上拿饭盒,却毛手毛脚地刮住了输液管,一不小心又摔了一跤。

床上的反叛军一声惨叫,是针头被牵动划破了他的皮肉,从他身上被扯了下来。

“你个混账东西!”反叛军气得大骂。

“对不起对不起!”那十急忙道歉,慌忙爬了起来,抓起针头,重新给反叛军扎针,一边扎一边说:“您现在可别乱动啊,不然容易扎错……哎呀!您看您看,让您别乱动,您怎么不听话?扎错了吧?别急,再来……”

他连续三次都扎失败,疼得反叛军泪光闪烁,大怒间要出手揍他,但不知为什么,身上却使唤不出力气,只能张口大骂。

“您别急呀。”那十诚恳地说,“您越急,我就越慌;我越慌,针扎得就越不准,您就得受苦啊!千万别急,千万别急。”

反叛军一直骂,他骂一句,那十扎失败一针。

十几针后,反叛军哭了:“护士大哥,您还能不能扎准了?”

那十认真点头:“能!”

一zhēn ci入血管,用胶布粘好后,那十长出一口气:“真是辛苦!”

然后问反叛军:“您不应该表示一下感谢吗?”

反叛军瞪着他,想打人,但全身无力,看看肩头淋漓的鲜血,只好苦着脸说:“我谢谢你!”

“不客气。”那十笑。

第130章 欺软怕硬

肖武吓出一身冷汗,急忙拉着那十进了隔间。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他颤声问。

“当然是故意的。”那十认真地回答,“不然怎么可能扎错那么多次?”

“我的祖宗!”肖武情不自禁地小声叫,“咱们是普通人,是小护士,怎么敢招惹他们?那可是战士,是改造人啊!”

“又怎么样?”那十一笑,安慰他:“放心,没事的。有事我担着。”

病房里,一群反叛军开始嘲笑挨扎的那个。

“竟然让一个新来的护士给治了,你还真是够可以的。”

“你那拳头是吃素的吗?换成我,早一拳打过去给他免费开颅了。”

“你说你这熊样儿,算不算是咱们战士的耻辱?”

大家一起笑。

挨扎的脸上挂不住,恨声说:“你们别得意。这小子可不好惹,真惹了他,有你们的苦吃!”

“笑话!”一个反叛军翻身坐了起来,“我倒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说完,故意大声骂:“混账东西,都干什么去了?老子的药应该换了!老子是伤员,竟然还得自己看着药?岂有此理!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肖武转身要出去,那十把他拦住,对应床号找到了药后拎着出去,急忙来到对方床边,微笑躬身:“让您久等了,别急,这就给您换药。”

反叛军冷眼盯着他,目光森然。

但那十似乎不太吃他这一套,直接麻利地给他换上了药,没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您别生气,是我照顾不周,向您道歉。”换完药,那十向他深鞠了一躬。

反叛军冷笑:“滚!”

“是!”那十急忙转身就跑回了隔间。

见那十这次没胡来,肖武长出了一口气。

病房里,新换药的盯着先前挨扎的,得意一笑:“看见了没?这就叫气势!”

挨扎的翻了翻白眼,没理他。

“这就对了。”隔间里,肖武语重心长地教育那十:“咱们只是小角色、小人物,可不能跟他们较劲。不然他们真动起手来,就算是杀了咱们,顶多也就是记过关个把月的禁闭。但他们现在是病号,就算关禁闭,也得等到病好。不过到了那时候,恐怕他们的长官早忘了他们打杀护士的事了……”

那十嗯嗯啊啊地应着,不时透过小窗子看病房。

病房中,新换药的那个反叛军脸色渐渐变化,一开始还在那里耀武扬威地吹嘘,到后来身子打晃开始坐不住,自己费力地躺在床上,哆嗦起来。

旁边人吓了一跳,急忙叫:“护士!”

“来了!”那十兴冲冲地跑了出去,问:“啥事?”

“他这是怎么了?”

“哎呀,这是怎么了?”

那十大呼小叫跑到床前,只见那家伙已经抖成了一团,脸色铁青,斜眼瞪着他,费力地问:“你……你给我换的什么……什么药?”

肖武吓坏了,急忙拿病例单对比,发现那十没拿错药。

“这是怎么回事?”他也慌了。

反叛军在床上越抖越厉害,话也说不出来,眼睛直翻白,那十一脸关切,过去又是抽耳光又是掐脸蛋,大呼小叫:“你醒醒啊,哪里不舒服你得说啊?”

然后突然发现了什么,抓起输液管惊呼:“哎呀,原来是不小心把调节阀给打开到最大了!”

肖武瞪大眼睛,只见输液管上的调节阀已经全开,药液几乎连成了线一般,在往病人的血管里打。

他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调节到药物一滴一滴滴落的程度。

那十悄悄抬手,按在病人肩上的针头上。

这种针虽然不像银针一样能有效传导内气,也不能帮助武者有效控制传出的内气,但此时那十并不是要用它来治病,而是在用它来治人,当然就不在乎这些。

他将内气传入对方体内,凭内气乱流,倒也ci ji得病人全身一颤。

不论如何,得到了这些许内气的滋养,病人的脸色就恢复了不少,有气无力地抬头看着那十说:“你这个混账……想……想害死老子?”

“没有没有。”那十一本正经地说:“所谓医者父母心,你在我面前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哪有父母会害自己的孩子?实在是你自己刚才太着急,害得我也着急,这才出错。要知道我可是个新人啊!初来乍到,正是需要大家多多关照的时候,大家多关照我,我自然就少出错,大家就少受罪。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病人直翻白眼,不知说什么好。

全病房的人都恍然大悟——敢情这小子是故意的!

先前挨扎的那人一脸得意,在那里忍不住笑。

“我也要换药。”这时,又一个反叛军开口。

“我来吧。”肖武急忙抢着进了隔间,拿出药来,结果半途又被那十接了过去。

“肖哥,你是前辈,得多给我这后辈锻炼的机会。别抢别抢,我来我来。”

那十拿着药过去给病人换上,那个反叛军看了看先前两个人,冷冷说道:“来,你给我检查一下针头。”

“好呀!”那十笑着过来,抬手一压。

一道内气入体,病人全身一颤。

他本想借机找茬说那十弄痛了他,好出手打那十,没想到疼确实是被弄疼了,但一身力气不知为何也突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自己软软倒在床上,成了任人鱼肉的可怜角色。

他吓得战战兢兢地说:“没……没事了……英雄护士,我……不是故意难为你……”

那十一笑:“怎么能说是难为呢?为大家服务是我应该做的事。哟,您这调节阀打得有点开啊,别一会儿再跟他一样。我帮您调慢些吧。哎呀,怎么一不小心给关上了?哎呀,输液管里回血了!”

病人吓出一身冷汗,肖武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过来给重新调好。

病房中,一众病人盯着那十,心里犯起了嘀咕。

没错,这小子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不论地位还是实力,都远不及他们。

但问题是,现在他们身上有病,就落在了对方手里啊!

先前那些护士都有自知之明,不敢得罪他们,可这小子竟然是个滚刀肉,软硬不吃,这怎么办?还能真的现在就翻脸?

一众反叛军心里琢磨着好汉不应该吃眼前亏的道理,觉得等自己病好了再来收拾这小子就好,现在且让他得意。

于是都忍了。

没多久,林可大他们三个回来了,林可大见病人床头都是饭盒,有意打压一下新人,显一显自己的威风,进了隔间就抖威风:“熊小子,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吃的?病人的饭盒你知不知道由谁来收拾?”

“哦,知道了。”那十急忙点头,飞也似地跑了出去,扯着嗓子问:“诸位,你们的饭盒应该由谁来收拾?林哥问我,我不清楚,所以问问你们。”

林可大目瞪口呆。

你傻啊?

这时一个反叛军想了想后,大声说:“过去都是林可大收拾!”

“对,都是他收拾!”

“林可大,还不过来收拾饭盒?难道要老子们收拾?”

“一个个自己吃饱喝足了,就敢不管老子们了?把餐具收拾了!”

病人们叫成一团。

林可大和那两个护士大眼瞪小眼,一时呆住。

“林哥……”肖武犹豫着指了指外面。

“林哥!”那十扯着嗓子叫,“病人们在喊你收拾餐具,你快来啊!”

林可大慌忙跑了出去,反叛军病人们见到他,劈头就骂,他一声不敢言语,急忙笑着赔礼,赶快过去收拾东西。

这些反叛军不敢得罪不要命的那十,于是就把气都撒到了林可大的身上,尤其是挨扎的那个和差点哆嗦死的那个,一个照着林可大的屁股踢了一脚,摔了他一个狗抢屎,一个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林可大被抽得眼冒金星,不敢说话,慌忙喊人,那两个护士跑过去帮忙,肖武也要过去,被那十拉住。

“你啊……”肖武摇头,推开那十的手,跑过去忙了起来。

那十一耸肩,自己到隔间里坐了下来,哼起小曲。

四个护士忙着收好饭盒餐具,装到小车里,肖武抢着推走,送去食堂。

林可大憋了一肚子的气,进来后狠狠瞪着那十。

那十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没事。”林可大气哼哼地说。

下午,不少病人要换药,不敢叫那十,就干脆指名点姓让林可大来。林可大虽然是几个护士的头儿,但他管得了护士管不了战士,只能硬着头皮陪着笑脸过去服务,结果还挨了好几句骂。

反叛军不敢得罪那十,又怕那十主动来惹自己,就琢磨着怎么讨好他。他们看出那十有意收拾林可大,就故意找林可大的麻烦,这下林可大就倒了霉,被支使来支使去,骂来踢去。

晚上病人都睡下,医生过来查了房后,几个护士才回去休息。

正巧轮到肖武值夜班,他就留在了病房里。病房隔间里还有一张床,是四人轮值看守病人用的夜班床。

护士的卧室就在病房对面,房间不大,有四张床。卧室里每晚只有三人睡,所以林可大就自己占了两张床。

那十一进屋,发现有一张床上虽然没人,却摆了一堆东西,就过去开始搬。

“你干什么?”林可大说。

“睡觉。”那十认真地说。

“这是我的床。”林可大说。

“那你躺的这张就是我的床喽?”那十问。

“也是我的床。”林可大说。

“林哥有分身术?”那十惊讶地问。

“你管那么多!”林可大瞪他,“自己找地方睡去!”

那十嘿嘿一笑,抬手将床上的东西扫落一地。

“你干什么!?”林可大大怒,一下跳了起来。

张护士和王护士立刻也跟着下了床,看着那十,目光不善。

“是你让我自己找地方。”那十认真地向林可大说:“然后我找了这个地方,上面有杂物,我只好扫掉。”

“你找死。”林可大冷笑着说。

第131章 真的凶手往往一脸无辜

“没找死,我是在找床。”那十认真地说。

林可大说:“这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有等级,你懂不懂?”

“半懂不懂吧。”那十说。

“即使是猴子聚集在一起,也会有一位猴王。”林可大说,“而我,就是第五病房的猴王。你要么学会服从我,要么滚。”

“可是……”那十一脸为难。“我是人,不是猴子啊!”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贱。”林可大阴沉着脸叹了口气。“所以说,暴力永远是最有效的方法……”

说着,他使了个眼色,张、王两人就慢慢地向那十逼近。

那十一脚将张护士踢得捂着肚子蹲下,又一拳打得王护士鼻血长流,然后认真地对林可大说:“你这个观点,我非常同意!”

说着,一步步向林可大走去。

林可大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瞪大眼睛看看张护士,再看看王护士,这时才发觉自己需要独自面对那十的拳头了。

“英雄哥!”他突然换了副面孔,满脸堆笑。

“嗯。”那十笑着点了点头,“人有时候,果然就是这么贱。”

林可大急忙将自己霸占的那张床清理了出来,把地上的东西踢走,冲那十笑:“您请休息。”

“给我弄床新被褥来。”那十说。

“好,我这就去!”林可大点头,急忙出去。

那十在床边坐下,看着痛苦不已的两人,语重心长地说:“跟错了人和走错了路一样可怕。你看,你们是因为他挨的打,但他却一点也不在乎。你们这又是何苦?”

两人各捂着自己的伤处,无语凝噎。

那十溜达出去,来到病房,进了隔间。

“你怎么来了?”肖武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不是没你睡的地方?”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没。”那十摇头。

“那你睡这张床……”肖武说。

那十笑:“我的意思是,不存在这种问题。”

“林哥虽然有些霸道,但也不是坏人。”肖武忍不住说。

“所谓坏人是什么样的人?”那十反问,“杀人如麻,不讲道德,恶事做尽,这就是坏人?”

肖武愣愣不知如何答。

“世上当然有坏人。”那十说,“有能力杀人的会去杀人,没能力杀人的就欺负人。那你说,他们坏的程度有分别吗?我以为没什么分别。他们的心是一样的,有差别的是能力。”

肖武还是不知如何答。

“在我之前,你也没受少他们欺负吧?”那十问。

“也不算是欺负。”肖武嗫嚅着。

“我不会欺负你。”那十笑笑。

“你……”肖武想了想说,“自己小心些。林哥手段挺多的。”

“我过来找你,就是特意给他准备的时间。”那十笑。

“你可别跟他作对。”肖武忍不住说,“他的医术不错,在医学院里读过书,罗医生也很器重他……”

“没事。”那十笑笑,冲他摆了摆手。

回到房间,见床上已经铺了新的被褥,林可大面带微笑冲他点头:“都给您换了,您快休息吧。”

“辛苦你了。”那十笑着过来,“你这么辛苦,一起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说着,拉着林可大往床上坐。

林可大急忙挣扎:“不不不,您的床,我哪能随便坐?”

“别客气。”那十笑着说,“我家乡的风俗,新换了床,得找德高望重的长者压一压,这样的床才稳固,上面才有灵气,年轻人在上面睡得才香。咱们屋里也就林哥你算得上德高望重,来来来,算帮我一个忙。”

“不不不……”林可大还在推辞,那十一把将他拉过来,直接丢到床上。

林可大脸色一时铁青,一下蹦了起来,捂着后腰嗷嗷叫着跑了出去。

张护士和王护士愣愣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那十掀起了被褥,只见床上散布着一把长脚图钉,一个个尖锋朝上,有的已经刺破了被褥,跟被褥连成一体。

那十拿起一个看了看,不由惊呼:“这得有两厘米长吧?”

然后递给那两个人看:“这要是不知道,直接躺上去,还不被扎成筛子?这是谁用心这么恶毒,存心害咱们林哥?”

两个怔怔看着他,不知怎么回答。

那十一脸悲愤:“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你们两个,帮我把这套被褥换了,这都扎满图钉了,不能睡啊。”

两人二话不说,急忙过来收拾走了被褥和图钉,没多久,给那十换了套新被褥铺好。

王护士忍不住说:“用不用……我躺上去给您试试?”

“不用了。”那十笑笑,躺在床上,用力弹动了几下身子:“还是新被褥好!”

半夜的时候,林可大才回来,走路的姿势不大正常,似乎动一动身上就疼。

张护士和王护士都没敢睡,急忙迎了过来。

林可大咬牙切齿,示意两人不要说话,从旁边抄起了一张椅子。

张护士和王护士两人四下寻找,各找到称手的家伙提了起来,跟着林可大向熟睡中的那十走去。

那十是真睡着了。

他没必要为了防备这么几个角色,而耽误自己的休息。

梦里,他重回到风家庄园,眼看着芝芝突然爆发,自己的家人和朋友都被扭曲成了可怕的一团团血肉。

他的心很痛,身上也痛。

皮肤因为危险降临生出刺痛感,他一下惊醒,在床上双腿一旋闪电般踢出,三声惨叫响起,三道人影飞了出去,摔在床上或地上。

那十坐了起来,因为噩梦而出了一身冷汗,喘息片刻后看看三人,摇了摇头,躺下又睡了。

第二天,第五病房里少了三个护士,另外某处的病房里多了三个受伤的病人。

反叛军的医生姓罗,一早来到第五病房,肖武急忙过来问好。

那十紧跟出来,面带微笑。

罗医生皱眉看着那十,问:“他们三个怎么受的伤?”

“我不知道啊。”那十一脸无辜,“我睡下的时候他们还是好好的,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见他们有的撅在床上,有的躺在地上,把我还吓了一跳呢。他们怎么样,都还活着吧?”

“活着。”罗医生点头,“不过活的有些艰难——他们都断了好几根肋骨,喘气都不敢用力,恐怕得躺上个把月吧。”

“真可怜。”那十叹息,然后说:“罗医生,你说是不是他们半夜因为什么事打了起来?我这人睡觉特别死,什么也没听见。”

罗医生皱眉看着他,说:“你刚来一天,我就少了三个可用的护士……”

“这事跟我没关系啊。”那十一脸委屈。

肖武斜眼看着他,啥也说不出来。

“我们最缺的就是医疗人才。”罗医生说,“我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那您得好好劝劝他们,今后可不能再这么打架了。”那十认真地说,“都是一个病房里的同事,有多大仇,至于下这么狠的手?”

罗医生一时无语。

他过去检查病人的情况,肖武悄悄把那十拉到一边,问:“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就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十说,“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至少不会主动去欺负老实人。”

肖武擦了把汗。

罗医生认真地检查病人的情况,根据情况做好记录,开始调整用药。

肖武急忙凑过去看,那十则一脸无所谓地坐在一边望天。

不知道芝芝怎么样了。

从昨天晚上反叛军基地平安无事来看,芝芝应该是天黑入睡,天亮才起,一如往常。

但也可能是一直昏迷。

他很担心。

小姑娘虽然不是他的亲人,但天天跟他住在同一个房间里,围着他一口一个英雄哥哥的叫着,他早已将她当成了家里的一分子。

她在身边时,自己倒不觉得,可她不在身边,他立刻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这算是父爱泛滥吧?

他认真地琢磨。

这时肖武地走过来,推了他一把。

“你傻啊?”肖武责备他。

“怎么了?”那十一脸不解。

他望过去,这才发现罗医生已经走了。

“医生治病开药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偷学?”肖武埋怨他。

“学啥?”那十不解。

“学他的医术啊!”肖武说,“你难道想一辈子都只当个普通的护士?”

“也没什么不好吧。”那十一笑,心想:我怎么可能在这里呆一辈子?

找到机会救出芝芝后,我立刻就走。

“别说傻话。”肖武说,“进了反叛军中就别想离开,只能想着怎么往上爬。话说回来,你的医术到底怎么样?”

“马马虎虎。”那十说,“至少应该比罗医生强。”

“别乱说话!”肖武紧张地望向外面,“这话要是被罗医生听到了……”

那十笑笑,不以为意。

病房外的走廊中,罗医生正往回走,那十的话正巧被他听到。

“好大口气。”他微微皱眉,有些不喜。

他向前走,离了病区,见迎面来了一位军官。正是昨天将那十送来的军官。

“罗医生,那个英雄怎么样?”军官问。

“有点医护基础,能当个合格的护士。”罗医生说,“至于是否真的懂医术,我还没来得及仔细考核。不过这小子倒是有惹事的天分,才来第一天,就把同病房的三个护士打得卧床不起。”

“哦?”军官很感兴趣,“一个打三个?”

“应该是练过些拳脚吧。”罗医生说,“最主要的是他鬼点子多,那三个人被他耍得团团转。不光是他们,连第五病房里那些病人也被他耍得不轻。他自己不承认,还一脸无辜,主意太正了。”

“有意思。”军官微笑,但随即板起脸,说:“您应该立刻对他进行考核,如果确有需要,我们可以留下他。但如果他的医术只是一般……我们不介意会不会少一位护士,但我们介意会不会多一个爱闹事又有主意的不安定因素。”

“好。”罗医生点头。

第132章 对英雄的考核

那十正在病房里翘着二郎腿,思考怎么找机会探查反叛军基地,寻找芝芝的下落,罗医生就走了进来。

随他进来的,还有那位军官和四个反叛军士兵。

“罗医生好!长官好!”那十立刻跳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问好。

军官看了看他,说:“抓你的时候,你说是神医的助手。我没记错吧?”

“是。”那十点头。

“神医?”罗医生笑,“怪不得敢说医术比我强。”

肖武正忙着给病人换药,这时跑过来行礼问好,顺便瞪了那十一眼。

“罗医生,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没事吹吹牛……”肖武冲着罗医生笑。

“神医的助手,应该很有两下子吧。”罗医生说,“不如给我们露一手?”

“我也就那么回事……”那十谦虚。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军官冷冷地说,“当时没有杀你,因为你说你是医生。现在如果想继续活下去,就证明给我们看。”

肖武一脸焦急。

那十点头:“好啊,要怎么证明?”

“这里的病人,你随便挑几个,为他们做一下检查,然后说说处置意见,再对症用药。”罗医生说。

“这个好说。”那十指了指一个病人,“他受的是枪伤,我想子弹应该早就取出去了吧?但他伤的位置是肺,如果脏器愈合不好,会留下后遗症,到时就算装上了强大的肢体,肺也没办法提供给他充足的气息,几乎不能再参加战斗。”

“你说的对。”罗医生点头,“是昨天为他们换药时观察到的?”

那十点头。

“能通过伤口位置推导出病人的病症,你倒还不错。那么你认为,应该怎么用药?”罗医生问。

“我不懂用药。”那十摇头。

“什么?”罗医生皱眉。

军官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对用药一窍不通。”那十想了想后,换了个说法。

“我不是没听清,也不是没能理解你的意思,只是觉得震惊。”罗医生说,“你声称自己是医生,但却不懂得用药?”

“是啊。”那十笑笑。

“这玩笑有点无聊。”军官阴沉着脸说,“英雄,你昨天的表现很不好,如果你真是医生,我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你根本不是医生……”

他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身边四个反叛军战士立时端起火枪,对准了那十。

肖武吓得面无人色。

病房中有几个病人喜上眉梢。

那十面对枪口,一脸从容,笑着说:“长官,我早跟您说了,我是神医的助手。而那位神医,您应该知道,他并不懂现代医学,擅长的是古传的银针医疗术。我作为他的助手,学的也正是这种医术。对于现代医学,我基本上不怎么懂。”

罗医生冷笑:“这借口可真好。”

“您可以给我几枚银针。”那十说,“我立刻就能向您展示我的能力。”

“这很容易办到。”军官说,“我很快会回来,到时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说着,转身而去。

罗医生看着那十,摇了摇头,也走了。

他们走后,肖武急得不行,把那十拉到隔间里,忍不住责备:“你这个人,让我怎么说你?逞强,太逞强了!林可大是有点欺负人,可你忍一下不就好了?现在可好,事情闹大了,你怎么收场?”

“人活着不能怕事。”那十笑着说,“你越怕,它越来。”

“胡闹!”肖武急得跺脚,“现在怎么办?一会儿你要是不能证明你的医术,他们有可能……”

最后长叹一声。

对于这件事,他也无可奈何。

“咱们都是小人物。”他站在那里,有些失落地说着:“小人物就像蚂蚁,拼命地跑啊跑,但跑上半天,也才刚刚能跑出大人物的一个脚印。我们奔波一生,所得也不过是一个温饱,大人物们钱袋漏个小洞,滚出几枚钱币,就是我们辛勤一辈子的所得……”

他看着那十,忍不住说:“小人物就得学会认命,得学会向大势低头,得学会识时务,不然……”

“不然就会死得很惨?”那十笑问。

“你还笑得出来?”肖武叹气。

“你说的没错。”那十不笑了,他点了点头:“一无所长的小人物,如果想能在这世上苟活下来,确实需要不断低头——向命运低头,向强者低头,向一切不平低头。这是一种活法。”

他看着肖武,认真地说:“但还有另一种活法,那就是挣扎着向上,虽然有时也会低头,但暂时的低下,只是为了长久的抬起;一时后退,只是为了给还击积蓄力量。我们不能只是苟且顺从地活着,还要抵抗。”

肖武怔怔看着他,半晌后摇头:“你拿什么抵抗?”

“是啊。”那十点头,“这也是个问题。改变命运这件事并不简单,不是你想改变它就能改变。有时候,人真的需要一点机遇……”

他看着肖武,问:“我愿给你机遇,你愿意试吗?”

“什么?”肖武一时怔怔。

“如果我能给你改变命运的机会,你愿不愿意尝试?”那十问。

“你先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命吧!”肖武觉得这个自大的小子真是无药可救,只能摇头叹气转身离开。

病房里还有十几个病人要照顾,他不敢因为“英雄”的事耽误了工作。

英雄或许是个好小子。

但又如何?

你非要自己作死,什么人能帮得了你?

我只是个小人物、小角色,我还得苟活着啊!

没过多久,罗医生和军官走进了病房。肖武急忙过来,向他们鞠躬:“罗医生,长官,您们不要跟英雄那小子一般见识吧,他还太年轻,年轻人就难免气盛……”

“和你没有关系。”军官冷冷扫了他一眼,立刻吓得他闭上了嘴。

“您回来啦?”那十笑着从隔间走了出来。

“你要的东西。”军官将一个盒子递给了那十。

那十一怔。

那是装银针的盒子,款式和他的那个差不多,但装饰得更精致一些,用料也比他的那个要考究不少。

打开盒子,里面是用帛布包裹的一把银针,差不多有百来枚。

“是不是这东西?”军官问。

“没想到这里还能找到这种东西。”那十喃喃自语。

“既然已经有了工具,就请你为我们展示一下神医的神术吧。”罗医生指向那张病床。

肖武在心里叹息,心说:能做的、能说的,我都已经做了、说了,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病床上的病人瞪大眼睛盯着那十,心生恐惧。

“罗医生,我觉得……还是让他找别人来试比较好,我这个病特征不明显,我怕看不出效果。”病人真诚地请求。

“就是你。”军官冷冷开口。

病人看着那十手里的那一把银针,隐约感觉自己的人生路是要走到尽头了。

有些病人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尤其是昨天被那十收拾过的那三个。

“勇敢些。”被那十扎过的那个说,“别忘了你是个军人,还是个战士。”

“对。”被那十收拾得直打哆嗦的那个点头,“不要畏惧死亡,要敢于直面死神!”

“放屁!”这位肺病患者大怒,“敢情不是你们要被他乱扎一气!”

“别这么说。”那十走了过来,语气温柔:“我保证你挨了第一针,想挨第二针,越扎越想扎,越扎越爱扎,一天不扎就浑身难受……”

“不要过来!”病人惊恐大叫。

军官皱眉,扭头示意下,身边四个士兵走过去,举枪对准了病人。

肺病患者一脸绝望,看看战友手中的火枪,再看看那十手里的针,一咬牙一闭眼:“来吧!”

“不要搞得跟慷慨赴死一样,这让人很难堪。”那十摇头,捻起一根银针,慢慢地扎了下去。

其他病人没挨针,却感觉到皮肤刺疼,有人忍不住转过头不看,有人却一脸好奇,想看这位“英雄”能用出什么折磨人的法子来。

银zhēn ci入皮肉,并没有想象中的疼,肺病患者忍不住又睁开了眼睛,好奇地看着。

他感觉有一股热流顺着针进入了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中针处生出热感。

这种感觉好像晒太阳,令人觉得很舒服。

那十再取第二枚银针,缓缓刺入他的另一个穴道。

他以针疏通对方的经络,开辟出一条丹田连接肺经的道路,一路引着天地之气进入对方的丹田,再行于躯干,最后滋养受损的肺叶。

这是一个大循环,比较损耗内力,但能很快见效。

病人的身体得到气的滋养,开始生出变化,肺部有些已经开始衰竭的组织重新得到力量,开始慢慢恢复。

那十强大的内气也让病人感觉到通体舒畅,忍不住流露出舒服的表情。

这种无意间的表情,最能说明问题,军官和四个士兵看在眼里,有些惊讶。

罗医生也是一时诧异不已。

“没骗你吧?”那十边扎针一边说,“早说过,会让你越扎越想扎,越扎越爱扎。”

“真神!”病人情不自禁地嘀咕。

等着看热闹的病人都傻了眼,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事。

被那么长的针扎破皮肉,不但不疼,竟然还很舒服?

怎么可能?!

罗医生忍不住凑到近处,仔细地看。

银针入肉,并不出血。那十慢慢捻转,银针便一点点向深处去。

罗医生观察病人,发现病人的舒服绝非伪装,而是出自内心。

这是什么医术?

他皱眉不解。

半个小时之后,那十结束了治疗,将银针一枚枚拔出。

病人长长出了一口气,眼睛放光:“我感觉自己已经可以下床跑步打拳了!”

罗医生一时震惊不已。

那十摇头:“你这病至少得连续治一周左右才能痊愈,现在不能乱动,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是是是。”病人急忙点头,看那十的目光变得充满了敬畏。

第133章 改变人生的机会

军官面带惊愕地看着一切,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罗医生的脸色却有些不大好看了。

那十交还了银针盒子,军官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罗医生也跟了出去。

肖武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你可真行!”半晌后他才缓过神来,激动地对那十说。

“英雄护士,什么时候有空,也给我看看?”

“什么英雄护士?应该叫英雄医生!英雄医生,您看我都咳嗽半个月了,您能不能给我扎几针?”

“英雄医生,您帮我看看吧!”

病人们红了眼一样,抢着讨好那十。

那十摆了摆手:“银针被收走了,我也没办法。”

病人们一脸的沮丧,尤其是那位刚刚被施针的肺病患者。

“有这么好的医生,怎么不用呢?”

“就是,还让他委屈地当什么护士,简直是浪费人才。”

“那位军官也真是的,怎么把银针收走了?这种好东西不交给英雄医生,难道他自己会用!?”

病人们纷纷抱怨了起来。

肖武将那十拉到隔间里,一脸虔诚地问:“这个什么银针医疗术,真的这么神奇?”

“你想学?”那十问。

肖武呆住,半晌后颤声问:“能……能教我?”

“想学到我这样的程度,是完全没有可能的。”那十说,“但普通的治病救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就是你刚才说的,想给我的机会?”肖武激动地问。

那十点头:“你人不错,又懂医术,可以学学。”

肖武急忙冲着那十鞠躬:“我愿意拜你为师!”

“什么师父徒弟的。”那十一笑,“只算是朋友之间的互相交流吧。你把你知道的医学知识传授给我,我把我的银针医疗术传授给你。”

“可这么一来,是我占了便宜。”肖武说。

走廊中,军官疾步向前。

罗医生追了上来。

本来是罗医生主持的考核,可到了后来,军官竟然不询问罗医生的意见,这让罗医生有些不快。

“不可能古代的东西反而胜过现代。”罗医生边走边说。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军官说。

“他的来历不明,不能重用。”罗医生说。

“这已经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了。”军官停下脚步。

罗医生也停下,面带惊诧:“你不会是想……”

“是的。”军官点头,“既然您对将军的病束手无策,我想他倒可以试试。”

“不能让他对将军胡来!”罗医生有些激动。

“这也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军官举了举银针盒:“你以为我这一盒银针,是从哪里来的?”

罗医生一时愕然。

军官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而去。

“我坚决反对!”罗医生大声说。

军官向前走,一脸的不以为然。

罗医生阴沉着脸转身。

他是东临领反叛军的主治医师,也是唯一的医生。因此,他在军中的地位无人可以动摇,就连将军见了他,也要微笑面对,更不用说普通的军官或是士兵。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甚至可以算是东临领反叛军中的第一号人物。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的地位被动摇了。

“古法?”他冷冷地自语着,重重哼了一声。

古代的技术不可能胜过现代的技术,因为技术这东西总是在不断发展的,没理由旧的技术比新的技术还要强。

这种医疗法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手段,制造看似有效的表面现象,让人以为它能胜过现代医学。

但这一切,肯定都是假的!

他向回走,初时信心坚定,后来开始不自信。

他回到第五病房,没理向自己打招呼的“英雄”和肖武,径直走到那位肺病患者病床前,拿出听诊器仔细地聆听他呼吸时胸腔内的声音。

深长,有力,肺部的情况好过先前。

他不由怔住。

“罗医生。”病人忍不住低声恳求:“您能不能让那位长官把银针还给英雄医生?”

“英雄医生?”罗医生皱眉。

“不,英雄护士。”病人尴尬一笑,“这针法真的很管用,英雄医……护士也说了,用一周时间就能让我痊愈。我还想继续为推翻帝国统治的大业尽力,如果医不好肺,会令我很痛苦……”

罗医生没有继续听下去,一脸不悦地离开了第五病房。

“他好像不高兴。”肖武担心地说。

那十摆了摆手:“随他去好了。同行是冤家,这话听过没?”

“我不会成为你的冤家。”肖武急忙说。

那十笑笑。

“来,你先记住人体的这些经络穴位……”他拿出自己临时画好的人体图,指给肖武看。

他的画技并不怎么样,画的人勉强是个人形,但那穴道的位置就不可能准确了。肖武看了半天,什么也看不懂,那十就干脆直接到肖武身上找穴位,或指给他看,或是用力按压让他体会。

晚上的时候,肖武自告奋勇留下来值班,让那十回卧室好好休息。

那十也乐得轻松。

夜色深沉,一片寂静。

罗医生缓步而来,推开第五病房的门。

已是深夜,所有人都陷入了熟睡之中。

深谙医道的罗医生知道,这时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之中,就算特意去叫,也很难将他们唤醒。

他慢慢走到了一张病床前。床上的病人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发现危险临近。

虽然在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但还罗医生还是有片刻的犹豫。

看着睡梦中的病人,他心生一丝愧疚。

但那愧疚很快就被吹散。

如果“英雄”真的得到了那个机会,如果他真的凭那一套古传的东西治好了将军,或是让将军的病情有了些许起色,那么自己该如何自处?

眼前的地位,是自己通过无数成功的病例换来的,是自己通过过人的学识得来的,更是自己通过无法手段争来的。它来之不易,期间几度勾心斗角,几度险些翻船,别人又哪里知道?

东临领反叛军中,过去也曾有过几位医生,但那些人或是因为忠诚问题而被清除,或是因为医治事故而遭到士兵的报复,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人。

要制造那些足以毁灭对手的问题,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他能笑到最后,凭的不光是能力与机遇,还有手段。

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你不吃别人,别人就会来吃你。

英雄如果得到了将军的信任,就会取代自己的位置,成为东临领反叛军的主治医师,到了那时,自己就不能再一家独大,再不能呼风唤雨,而是事事要听从英雄的命令。

那时,自己就被英雄“吃”掉了。

权力这东西,一旦入手,如何能放得下?

放下其实就是失去。失去了权力的败狗,只能苟且而活,风光不在之后,自己就只是一个笑话。

“抱歉了。”他低声说着,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支小型注射器,将细小的针头轻轻刺入病人的颈部静脉。

病人微微颤抖,睡梦中皱起了眉头,眼皮跳动,似乎试图将眼睛睁开,看看美梦之外的真实之中发生了什么。

但终没有睁开。

罗医生从容地拔下针,将注射器放回到口袋里。

然后他转身,看到了愕然站在隔间门口的肖武。

“罗……”肖武疑惑地望着他,刚要开口,罗医生已经疾步奔了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他隐约觉得危险,一时惊恐。

罗医生将他拉进了隔间,将他按在椅子里,看着他,呼吸沉重。

“你看到了什么?”他低声问肖武。

“我看到您……深夜查房……”肖武怯怯地低声说。

“不。”罗医生摇头,“我并没有来查房。那只是你做的一个梦。”

肖武一脸愕然。

“你和其他护士不同。”罗医生说,“你有医学基础,如果加以深造,完全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你想不想得到这样的机会?”

“我当然想……”肖武说。

“这一切只是一个梦。”罗医生说,“我并没有来过,你什么也没看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也全与你无关。你明白了?”

肖武怔怔。

罗医生笑了笑:“记住我的话,不要将今晚的事告诉给任何人。这件事过去后,我会重点培养你,传授你更高的医术,让你成为我的助手。整个基地的护士,到时都由你来管理。你看怎么样?”

肖武瞪大了眼睛。

到了这时,他已经明白罗医生先前做了些什么。他因此惊恐。

“你要想好。”罗医生的笑容慢慢收敛,换成了冰冷的表情。

“英雄不过是初露头脚的小角色,他的医术能否有效,还未可知。而我,是基地上最高的医疗长官。他能否走到我这个位置,还是未知之数,但我,已经稳稳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你只不过是一个小护士,我要你生你就能生,要你死你就得死。”

他的语气阴森,充满了威胁。

肖武情不自禁地颤抖。

“是死,还是成为我的助手,成为人上人?我想你应该明白如何选择。”罗医生沉声说。

肖武颤抖着。

英雄是好人。

只因为我对他稍稍好些,他就愿意将银针医疗术传授给我。

这份感情,我应该回报。

可是……

他看着罗医生,在对方那凶恶的目光下畏缩。

医生的助手?

管理所有的护士?

那意味着什么?

受过别人欺负的他,或许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

第134章 精壮的病人

早上那十还没起床,罗医生就已经到第五病房查房了。

然后,就发现了那件大事。

被那十医治过的那个病人,死了。

这件事引起了第五病房中病人的集体恐慌,而罗医生的话,更是让他们好一阵后怕。

“我早说过,古代的医术根本不靠谱。”罗医生嘀咕着离开,却让病人们因这句话有了种种猜测。

大多数人认为,肺病患者的死,应该跟英雄护士的银针医疗术有些关系。

肖武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那十还在睡梦中,那位军官就带着几名士兵来到了卧室,将他叫醒。

“什么事?”那十揉着眼睛问。

“昨天被你医治过的人死了。”军官说。

“死了?”那十瞬间清醒。

“现在怀疑他的死与你的医治有关。”军官说,“所以我们要先将你收押起来,等尸检之后再作处理。”

“我要去看看病人。”那十说。

“尸体已经由罗医生带去解剖检查了。”军官说。

“让我见见肖武。”那十说。

“可以。但不是现在。”军官说。

四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押着那十,离开了病区。他被带到一处收押所,被关进了一个单间。

收押所处,有持火枪的士兵看守,等闲人根本进不来。

那十坐在单间的床上,仔细思索着这件事。

没多久,肖武到,那十起身来到门前看着他。

肖武低着头,不说话。

“昨晚,那个病人的情况怎么样?”那十问。

“还……还好吧。”肖武说,“和别人一样,睡得也挺沉,只是一早上没能起来。”

那十看着他。

他低着头,始终不敢面对那十。

“罗医生昨晚有没有去查房?”那十问。

肖武急忙摇头:“没去。谁都没去。”

“然后他就这么死了?”那十问。

肖武低头,不说话。

“好了,你走吧。”那十笑笑。

肖武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欲言又止。然后他问一旁的看守:“请问,如果是医疗事故,会怎么处置英雄?”

“这是上头的事。”守卫摇头,“我不清楚。但如果只是医疗事故的话,处罚应该不会很重吧。”

肖武松了一口气,犹豫着对那十说了声保重。

那十回到床边坐下,摇头笑了笑。

那人的情况他很清楚,本来伤就不重,再加上昨天被自己施了针,得到了自己纯正内气的滋养,情况只会更好,不会变差。

病人突然间的死亡,以及罗医生及时带走尸体,这些已经很能说明一切。而肖武的畏缩消沉,让他更加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啊。”他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回忆起老酒鬼的话。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他又想起了道家的大道至理。

太极生两仪,所谓两仪,就是阴阳两端。世间事皆有阴阳,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它们并不是对立的两方,而是同存于一件事物上的两种表象。

人心里都存着善与恶,没有单纯的善良,也没有单纯的邪恶。人是复杂的动物,思想是更复杂的东西,变化之诡异,谁也没办法揣度。前一刻的好人,也许就是下一刻的魔鬼,而吃人的魔鬼有时也会流露出真诚的善意。

人啊!

那十有些失落,闭目养神。

他并不担忧什么。

没过多久,有看守送来了早饭,竟然还算不错。

中午的时候,又有人送来了午饭,也还可以。

下午时军官来到牢房外,看着躺在床上有些意态悠哉的那十,隐约有些不解。

“看起来,你心情不错?”他问。

“还好吧。”那十答,“及早看清一个人,比晚些看清要好很多。”

军官示意看守打开门,自己走了进去。

那十没有起来的意思,看守皱眉,想要喝斥,被军官阻止,接着在军官示意下走开。

军官站在床边,看着那十。

少年的脸上满是淡定,丝毫不见惊慌。

“尸检的结果出来了。”军官说,“罗医生说病人的肺部已经完全衰竭,失去呼吸功能,应该是在睡梦中窒息而死。他说病人的肺病本来不算很严重,但有迹象表明,某种力量让病人的体力透支。其结果是病人在短时间内感觉身体快速恢复,但等自身的体力全部用光,肺部就开始衰竭。这类似于回光返照。”

“总之,他的意思是我害死了病人。”那十说。

“你早想到了?”军官问。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那十说,“让我来猜猜——过去这里是不是也有好几位医生?”

“是的。”军官点头。

“他是血腥厮杀中的幸存者。”那十说,“所以自然有极多的手段,对付新加入这场厮杀的斗士。”

“智慧是原罪?”军官问。

“不。”那十摇头,“动物的种群里也有王,但没有王位世袭制。它们的王一旦衰老,就会被更强壮者推翻。所以你看,不光是有人的地方有斗争。”

“动物也有智慧。”军官说,“虽然不如人,但也不能小看。”

“生命的本质就是厮杀与吞噬。”那十说,“每一样生物想要活下去,就要吞噬别的生物。你我如此,花草也如此。”

“花草吞噬了什么?”军官忍不住问。

“泥土里的养分又是什么?”那十反问,然后答:“也不过就是死亡后腐烂的生物。土壤的所谓肥沃与否,不就是里面腐殖质的多与少吗?什么是腐殖质,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懂。”

“你的思想跟你的年纪严重不符。”军官忍不住说。

“经历不同罢了。”那十说。

说着,他坐了起来,看着军官:“您跑来跟我说这些,显然不是为了要处置我。是不是有哪位大人物看透了罗医生的把戏?”

军官看着那十,半晌后一笑:“人有时不能表现得太聪明。”

“有时候也不能表现得太愚蠢。”那十认真地说。

“跟我来吧。”军官转身离开牢房。

那十跟了上去。

在看守惊讶的目光中,那十随着军官一起离开了牢区,穿过几道走廊之后,来到一间浴室。

“这是干什么?”那十不解。

“进去洗干净。”军官说,“里间有干净衣服,自己换上,然后到对面房间找我。”

说着,他走入了对面房间,关上了门。

那十进入浴室,见足有十平方米的浴池中水波清澈,热气蒸腾,但偌大的浴室中,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浪费啊!”他一边摇头感叹着,一边飞快地脱了tuo yi服,跳进了浴池里。

在热水里扑腾了一阵,又泡了一会儿,洗干净身体后走入里间,发现在衣柜前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套衣服,从里到外都是纯洁的白色。

“搞得跟新娘子的礼服一样。”那十一笑。

换上衣服来到对面的房间,军官打开门,上下打量他一阵,点了点头:“跟我来。”

穿过几道走廊,进入电梯,一路上升了很久,那十才被军官带到一个明亮的大房间里。

房间四壁无窗,光来自于头顶,那十抬头看,隐约可见山壁。想来这房间位于矿洞的顶层,如果打破玻璃向上爬,应该能爬到山顶。

军官没有说什么,退出了房间。

那十在房间里乱转了一阵,发现这里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他百无聊赖地在沙发上坐下,静静等待。

大约一个小时后,房间的门打开,一个穿着zhi fu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中央的大床上躺了下来。

“来吧。”他说。

“干什么?”那十疑惑地问。

“为我治病。”对方说。

“我只会使用银针。”那十说。

“你面前的茶几下方有抽屉。”对方说,“里面有你的工具。”

那十拉开抽屉,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银针盒子。他取出盒子,打开检查了一下里面的银针后,捧着来到大床前。

“我刚治死了一个人。”那十说,“您不怕我把您也治死了?”

“不要啰嗦。”对方说。

“那我也得先知道您有什么病。”那十说。

“小的时候,我曾接受过肺部改造。”对方说,“可惜失败了。自那之后,留下了后遗症,我肺脏的功能发育不全,支持不了长时间的运动。所以我虽然可以战斗,可以厮杀,但却不能持久。遇到寒冷天气,还会有哮喘的症状。很痛苦。”

“是不能战斗痛苦,还是哮喘痛苦?”那十问。

“哮喘。”对方说。

“您真是个诚实的人。”那十说。

“即使是视厮杀为生命的格斗狂,最在乎的也是日常生活过得好不好吧。”对方说。“有些家伙口口声声说为了热爱的事可以牺牲一切,其实只是没办法改变自己的日常生活。如果有机会,当然先要享受日常生活的美好。”

“我喜欢您的观点。”那十说,“虽然我也不知道它正不正确。”

“世间的事原本就没有什么正确错误。”对方说,“只是合不合适于人、于环境、于时代而已。”

这人的观点,让那十忍不住又想起了老酒鬼。

“我要用针了,您把衣服脱了吧。”那十说。

对方痛快地将衣服脱了个干净。

然后那十看到了一副极为结实的躯体,其上肌肉的结构规范合理,丝毫不亚于自己。

那十有些惊讶。

一个不能长时间剧烈运动的人,竟然可以把自体炼得这样强壮。

这得有多大的耐心与毅力?

那十先前觉得反叛军就是一群跟帝国争duo quán力宝座的野心家。

现在,因为这一人,他对反叛军的印象有些改观了。

第135章 大人物的想法

针走任脉,顺脉而上。

那十小心地调整地内气,送入对方的身体。

对方平躺不动,闭目养神,全身肌肉放松。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并没有护卫。

对方的四肢只是普通的轻便肢体,不适合战斗。

那十有些佩服对方。

他知道,这人一定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东临领反叛军的将军。

只身一人,任由陌生人在自己身上施针,却不用一个护卫守护,这是一种强大的自信。

也是在向自己传递信任之意。

两个小时之后,那十将银针一枚枚取下。

对方穿好了衣服,下了床,问:“能不能治愈?”

“能。”那十点头。“您的病根源在于自身,而我的针法针对的正是人类自身。内壮之后,外自强。”

对方点头,向着那十伸出手:“我叫雷鸣。”

“您好。”那十和他握手时,感觉手上传来压力。

他微微皱眉,装出不能力敌的样子。

雷鸣一笑,松开了手。

“我的职务,是东临领反叛军的将军。”雷鸣说,“反叛军的统帅雷顿是我哥哥。”

那十一怔。

果然是大人物。

还是不同于一般大人物的大人物。

那十急忙行礼。

“我之所以容忍罗医生玩那些手段,是因为他的医术确实比其他人更高。”雷鸣说,“与其让他们把精力用在互斗上,不如让他们厮杀,剩下的那一个,就只能将精力用在正事上。你觉得呢?”

“我说不清。”那十摇头,“我不是大人物,用不着考虑这些事。”

“屁股决定脑袋。”雷鸣微微一笑,“这话换一种说法,立刻就显得高大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他转身走了出去。

那十急忙躬身相送。

雷鸣走后,那位军官走了进来,示意那十跟着自己走。

那十老实地将银针盒放回了原处。

“你拿着吧。”军官说,“将军说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

“我拿着也用不上。”那十摇头,“不如放在这里。反正也只是给将军治病时,才用得到它们。”

军官不置可否。他将那十带到一座很精致的套间里,这里家具一应俱全,装饰高雅不俗,不像是矿洞里的房间,倒像是高级酒店。

“今后你住在这里。”军官说,“病区那边的事,不用你来管。”

“罗医生还是那里的主管?”那十问。

军官点头:“你直接负责将军的医疗就好。”

“将军是个很有手段的人。”那十说。

军官依然不置可否。

“墙边有铃,需要什么的话就按铃,会有专门的侍者为你服务。这里是基地中的核心区域,不经允许,不能随便走动。”他说。

“那我岂不是被软禁起来了?”那十问。

“不。”军官摇头,“只要有守卫陪着,这里许多地方你都可以去,比如健身房、书房和其他一些娱乐设施。”

“还有这些设施?”那十笑,“看来将军果然是个重视日常生活的人。”

军官没再说什么,退了出去。

“慢着。”那十叫住了他。

“什么事?”军官问。

“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那十笑。

“韩树。”军官退出了房间。

那十在套间里转了转。

客厅不小,除此之外,有两间卧室,一个杂物间,一个卫生间。

房间没有窗,光源来自于电灯。那十找到总开关,拉下后,整个房间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然后他在黑暗之中假装摸索着,四下检查了一番。

以他的目力,能轻易看到黑暗中的一切,所做的假装,只为了应付想象中的监视者。

还好,房间里没有任何可疑的孔洞或是玻璃、镜片,应该没有人在监视这里。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没有开灯,就这样站在黑暗中,摆起桩架,沉稳呼吸。

即使是在矿洞之中,天地之气也无处不在。它们盘旋而动,随着那十的呼吸而进入他的身体,转化成他体内的力量,然后循环于十二经脉,再运转于已经开通的阳维脉,以一脉而联络周身阳脉,然后集中全部力量,开始冲击阴维脉。

第一阶段,他为自己定的是“小阴阳交融”,开阳维脉与阴维脉,使自己力量提升,达到初步的阴阳谐调,也许,就能成功做到内气外放。

到了那时,银针就不是必要的手段,即使赤手空拳,他也能医治或是整治别人。

而更主要的,是因之而来的更强大的力量。

风家庄园中的一战,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在那一个又一个的强者面前,自己什么都不是。

靠暴力不能主宰世界,但如果失去了暴力手段,就一定会失去世界。

没有强大的力量,面对强权与强势,就只能像肖武一样低头。

又或者,只能靠不惜一死来维护自己的尊严。

死后万事空,一切都将终结,那是彻底的失败。

那十不懂什么大义大节,不知有什么东西比生命还珍贵。他只想好好活着,努力活得更好,像雷鸣说的那样,过好日常的生活。

所以他得变得更强大才行。

内气在体内运转,一条无形的经脉路线,隐约浮现。

晚饭有专门的侍者送来,那十用过后按了铃,要侍者带他四下走走。侍者找来了两个近卫军,由他们带着那十,在允许他自由行动的范围内带他走了走。

他可以去健身房,大浴池,图书馆,歌舞俱乐部,还有酒吧。

这些都市生活中才有的场所,在这矿山中竟然一应俱全,再次证明了雷鸣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但这些设施只对高级军官开放,普通的反叛军士兵甚至根本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哪里都有等级,这话倒真不假。

那十嘀咕。

游逛不是目的。他在走动时,一直在运着望气术,观察着各处的天地之气变化。

芝芝在爆发了那可怕的魔法力量后,不知是否又会失去记忆,又会不会将别的什么人当成了自己的恩人,亲切地叫别人哥哥或叔叔。这事很让那十担忧。

其后的日子没有什么变化,每天下午雷鸣会准时去那个房间,而那十则会由韩树陪着离开套房,去那个阳光充足的房间里为雷鸣施针。雷鸣没再与那十说什么,每次只是往床上一躺,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真的睡去。

那十隐约觉得,他真的是在享受这一段可以完全放松的时刻。

一周后的一次治疗结束后,雷鸣并没有直接离开。

他穿好了衣服,走到沙发边坐下,示意那十也坐。

“经过这一周的治疗,我感觉身体发生了很大变化。”雷鸣说,“昨天我尝试了一下,可以做剧烈运动的时间增加了不少。要谢谢你。”

那十笑着说了声不用谢。

“韩树把你抓来,让你失去了自由,你恨不恨他?恨不恨我们反叛军?”雷鸣突然问。

“还好吧。”那十说,“像我这样的小人物,不论在哪里,都只能追随着那些大人物的脚步,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在这里也好,在外面也好,都一样。”

“你知道家兄为什么要搞政变吗?”雷鸣问。

那十摇头:“你们大人物的想法,我哪里知道?”

雷鸣笑:“一般情况下,普通人会说是为了争duo quán力,抢帝王宝座。你这样说,反而证明你非同一般。做人,该聪明的时候要聪明。”

“难道不是为了争duo quán力?”那十反问。

雷鸣摇头:“他自然有他的政治野心,但不是为了权力和yu wàng。受父亲影响,我们兄弟两个都很好古。我们从小读过不少普通人没机会知道的古籍,对于古代一些贤人的见解,深以为然。他从小就认为,治理好国家的方法是施仁政,而现在的帝国显然与他的理想相差甚远。”

“这么说,统帅发动政变,是为了帝国,为了人民?”那十问。

“也不能这么说。”雷鸣说,“其实大人物们做那些能影响整个世界的事时,想的也只是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而已。区别只在于,有人的理想是让万民向自己俯首,视自己为伟大的神明,有人的抱负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一些,更理想一些。”

那十又想起了老酒鬼。

老酒鬼曾对他提过自己的“理想国”,那是一个看起来很美,但永远没办法实现的理想世界。

很美好,却不真实。

真实的世界就一定不美好吗?

美好只能是一种向往?

那十忍不住思索,想不清楚。

少年摇头,觉得这些深邃的事应该交给智者们去思考,至于自己,做好自己,过好生活就好。

“风家是大族,在东临领地位极高。”雷鸣说,“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听说他们是帝国大元帅的亲族。”那十说。

雷鸣点头:“大元帅肩负着保卫帝国的重任,当然是我们反叛军的死敌。在反叛军中提及最恨的人,不是大帝,而是大元帅。所以当风云际遇透露出消息给我们后,我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出兵。”

“虽然说善恶这东西,界线有时没那么分明,但据我所见所闻,风云际遇是个谋权害兄的小人。”那十说。

“我当然知道。”雷鸣说,“但我不在乎。风家是我们的敌人,敌人这一概念与善恶无关。只要能打击风家,间接打击大元帅,我们什么都可以做。”

“所以平民们普遍认为,你们这些大人物都是冷酷无情,不讲什么道理与正义的家伙。”那十说。

“最高的正义,不正是让天下太平?”雷鸣说,“但任何好处都要用代价来换。好处越大,代价越大,这是自然的公平法则。天下太平的代价,正是太平之前的厮杀、混乱与流血。”

“我不懂这些。”那十摇头,“我只知道我现在的任务是治好您,然后,我就可以平安地活着。”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雷鸣突然起身。

见谁?

那十纳闷。

第136章 茫然的重逢

那十跟着雷鸣出了阳光房,沿着一道长廊,走到了一个大房间前。

门前,有四位全副武装的近卫军值守,见到雷鸣,立刻立正敬礼。

“开门。”雷鸣下令。

近卫军打开隐藏在墙壁里的暗门,推动里面的电闸,房间的铁门才缓缓移开。

雷鸣走了进去,那十相随,刚一进屋就怔住。

这也是一间阳光房,阳光自屋顶透下,落在屋里。

屋子的地板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玩具,绒毛大熊,敲锣的猴子,留着两条长辫子的漂亮娃娃……

有一个小女孩,怔怔地坐在玩具围绕着的大花毯子上,看着头顶的天窗发呆。

“神医那十。”雷鸣说,“她平时似乎叫你‘英雄哥哥’吧?”

那十心神微震,内力瞬间运遍全身。

他知道自己绝不是雷鸣的对手,但生死关头,除了全力一搏,别无选择。

芝芝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眼神空洞,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变化。

她又失去了记忆,而这一次的情况,显然比上一次更严重。

“她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如此。”雷鸣说,“我们试过许多办法,都不能让她恢复意识。所以我才想到让你来见她。”

“你早知道我是谁了?”那十问。

“银针医疗术是已经失传了的古法,世间不可能有那么多精通的人。”雷鸣说,“虽然风家那边并没给出确切的情报,但我猜到了你就是神医那十。”

“那你还敢让我给你治疗?”那十问。

“为什么不敢?”雷鸣微微一笑,“我们其实并不是敌对关系。你不是风家的人,充其量只能算是风华绝伦的朋友。敌人的敌人未必就是朋友,同样,敌人的朋友,未必就是敌人。”

他转身走出房间:“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

铁门缓缓关闭,房间里就只剩下了那十和芝芝两个人。

那十压抑不住激动,疾步走过来,看着芝芝的眼睛。

芝芝的眼神茫然,没有神采,和地上那些没有生命的洋娃娃没有太大的分别。

比起先前,她瘦了许多。

那十在她面前坐下来,她就怔怔看着那十。

“芝芝,我是英雄哥哥。”那十说。

芝芝没有反应。

“你不记得我了吗?”那十问。

芝芝还是没有反应。

那十慢慢抬起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这是最后的希望,但愿有效——他在心里默念着,慢慢地运转内力。重重巨力如同洪水奔腾,顺着他的手臂传到掌心。

瞬间,芝芝体内的魔力与那十的内力相呼应,促使他的内力猛地激荡起来!

那十的眼中,绽放出重重光芒。

在隔壁房间里,雷鸣与两位灰袍魔法师正通过一面镜子观察着阳光房内的一切。

一位魔法师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施展什么魔法,随后用食指伸长化成的魔法棒向镜中一点,影像中芝芝和那十的身上,就突然出现了一道道缭乱的光影。

如同火焰一样的光影。

“奇迹!”另一个魔法师喃喃自语,“我们用了那么多手段,都没办法激发她的魔力,没想到这小子握了握她的手就……”

雷鸣看着镜中的画面,面色凝重。

阳光房内,那十看着眼神依然迷茫空洞的芝芝,感觉心如刀绞。

内力与魔力的共鸣中,芝芝没有变化。

但那十体内,却有一道力量疯狂流动,冲击着某一处隐约显形的经脉。

阴维脉。

奇经八脉中这道连接人体全身阴脉的经脉,就此慢慢地变得畅通,显露出明显的形迹。

但它还没有完全打开。

那十仿佛是来到了一扇门前,目的地就在门后,他等于已经成功抵达,但还缺少一个契机,助他推门而入。

可他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他只是握住芝芝的手,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你还好吗?”

“这些日子,我一直很惦记你。”

“也惦记大家。”

“我很想知道她们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

“你能告诉我吗?”

他看着芝芝,芝芝也看着他,但却不能回答。

他沮丧地松开了手,但却突然发现,芝芝的小手还紧握着他的手。

“英雄哥哥……”小女孩眼神迷茫,轻声嘀咕。

“芝芝?”那十一脸惊喜,轻声呼唤。

但没有用。

小女孩嘴里不住地嘀咕着“英雄哥哥”四个字,但眼神却还是迷茫空洞,显然并不是认出了眼前人,也没有恢复记忆。

只是那十触动了她心底深处的记忆,让她隐约想起了什么,但离真的恢复记忆与意识,还差得很远。

“没关系。”那十轻声嘀咕,“想起英雄哥哥就好,咱们慢慢来……”

铁门打开,雷鸣走了进来,看着不住嘀咕着“英雄哥哥”的芝芝,有些感触。

“看来在她心里,你的位置不可取代。”他说。

那十阴沉着脸回过头:“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你应该知道,不是我们做了什么,而是她做了什么。”雷鸣说,“有一件事我可以先告诉你,以让你安心——你的家人都没事。”

那十的心情变得极为激动,但没表现出来。

“压制她的力量,是一件极艰难的事,但我们的高级魔法师还是做到了。”雷鸣说,“当然,风华绝伦的夫人凌潇潇也出了不少力。”

他一笑:“身在当场,为了自保,她不得不拼命压住东方林芝的力量。所以你的家人都安然无恙。”

那十不敢相信他,但又忍不住要相信他。

“为什么要抓她?”那十问。

“东方家族是一个魔法大族。”雷鸣说,“虽然之前中落,但并不代表他们已经失去了那优良的魔法遗传。东方林芝的力量很早就被人发现,后来消息辗转传到我这里。我听说她在风家,正好风云际遇又故意放出消息引我们去攻打风家,于是就出兵了。我不为帮别人,只为帮自己。”

“消息的来源,是不是出自西山堡?”那十问。

雷鸣缓缓点头。

“你现在要做的是两件事。”他说,“第一是治好我的病,第二是唤醒东方林芝。不论做成哪一件,你都是东临领反叛军的功臣,我会授予你准将衔。”

“你以为我会稀罕?”那十冷笑。

“要不要是你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雷鸣说,“你有证明自己态度的自由,我也有表明我自己态度的权利。”

说着,他侧过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十转头,轻轻拍了拍芝芝的小手。

芝芝并不松手。

“你看到了?”那十转头对雷鸣说,“潜意识里,她也不想和我分开。我想如果强行分开我们的话,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你不也想早点让她清醒过来吗?”

“好。”雷鸣点头,“我会让人将你的东西搬到这里。”

“不。”那十摇头,“我要带她去我那里。”

两人对视着,谁的目光之锋都不曾收敛。

“好吧。”最后还是雷鸣败下阵来,点了点头:“你带她去吧。我会让人将这些玩具送过去。”

那十长出了一口气,抱起了芝芝。

回到自己的套房里,那十谨慎地关上了灯。房间里一片黑暗,但芝芝并没有因此而变成可怕的魔女。

显然,让她发狂的不是黑暗,而是黑夜。

那十将房间又检查了一遍,甚至动用了望气术。

因为先前在那房间里,他曾谨慎地使用望气术,接着就发现一面墙壁上有天地之气缭乱而动。

这说明有人在隔壁施展了道术或是魔法。

还好,自己的套间依然安全,并没有人在这里使用任何手段。

点亮了灯,看着芝芝,那十心里百感交集。

如果内力与魔力的共鸣也不能唤醒她,那要靠什么?

也许是我的力量太弱,不足以让她感应到?

那十握着芝芝的手,在房间中坐了下来。

内力与魔力共鸣着、激荡着,成倍地提升着,如同将要爆发的火山。

那十眼里放光,调动一切力量,冲击着阴维脉。

某个房间内,两位灰袍魔法师看着雷鸣。

“将军,这是不是有些不妥?”一位问。

“没什么不妥。”雷鸣摇头,“如果她在我们手中发挥不出丝毫的力量,那么对我们又有什么用?那十能激发她的力量,让她恢复意识的话,就是功臣。”

“那十来路不明。”一位魔法师说,“他到底跟风华绝伦关系如何,现在还不好说。万一……”

“那么你们有什么办法能治好我的病吗?你们又有什么办法,能让东方林芝恢复意识,为我所用吗?”雷鸣看着两人。

两人不语。

“人是世间最复杂的事物。”雷鸣说。

两位魔法师敏感地注意到,他说的是“事物”。

“所以与人打交道,是这世间最复杂的工作。”雷鸣继续说,“最简单的方法是暴力压制,其次是利诱。而威逼利诱之上,还有心理上的较量,信念的较量,人格魅力的较量。那十是个人才,如果能为反叛军所用,将是一件好事。为此,我不会怕麻烦。”

“您是将军。”一位魔法师说,“我们自然要尊重您的意见。但这件事……”

“我也尊重你们。”雷鸣说,“反叛军感谢你们的帮助,也不会忘记我们给出的承诺——当我们成为帝国的主宰,必会让魔法工会全面取代道门。但,反叛军如何行事,还请魔法工会不要干预。”

两位魔法师微微一礼,不再多说什么。

第137章 阴阳初合

每天的下午,治疗照常进行。

除此之外的时间,那十守着芝芝,不断借助内力与魔力的共鸣,努力修炼。

转眼一周。

这天一早起来练功的时候,那十感觉体内经脉中的内力突然再度增强,他急忙调动自己全部力量,集中精神去冲击阴维脉。

一次、两次、三次……

在十几次的全力冲击之下,那一条维系全身阴脉的阴维脉,终于轰然开通!

瞬间,那十感觉自己的内力变得更加畅行无阻,体内的阴脉与阳脉突然间多了一重维系,变得更加强大。

阴阳相合,于是丹田内力于不知不觉中升华,变得更为凝练有力。

凝练后的内力,再不能填满他的丹田与周身经络,于是天地之气就源源不断地被他吸纳进来,运行全力,转化成自己的力量。

他的眼里,放射出重重光芒。

静静而坐,他慢慢地吸纳着天地之气,补充着自己缺损的内力。

将近中午的时候,他一身内力已经完全补满,也正在这时,敲门声起。那十收功开门,从侍者手里接过午饭,先喂芝芝吃下,然后自己慢慢用饭。

等侍者收走餐具后,那十再度静下心来,慢慢运转内力,抬起手来。

阳维、阴维两脉受他控制,调动着十二正经中的阴阳经脉,共同发力,使他的内力如同胶水一般地向外渗透,慢慢地挤出皮肤毛孔。

他将这道力量小心地布于周身,立时感觉自己的感官力量又有提升。

全身皮肤,能更加敏锐地感应到周围温度、压力、气息的变化,每一处皮肤都可以变得像手指的触感一样敏锐、细腻。

他运行内力走手阳明大肠经,内力顺臂而动,入肩髃穴,走臂臑、手五里,一路向前,经十一处穴位,直达食指商阳穴,再自商阳穴中突破而出,放出体内,破空有声!

那嗤地一响虽然微弱,却令他欣喜无比。

成功了!

终于做到内气外放了!

他激动无比,急忙做深呼吸,压住兴奋之情,保持冷静,走到芝芝面前坐了下来。

会成功吗?

他有些忐忑。

他慢慢地伸出手,轻轻握住芝芝的小手。芝芝茫然看着他,嘀咕着“英雄哥哥”,也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芝芝,英雄哥哥在这里。”那十轻声说着,运转内力,将内力从手中放出,渗进了芝芝手上诸穴。

刹那间,芝芝的小手中升腾起另一股力量,与那十送进她手里的内力互相呼应,形成共鸣。空气中有风声响起,但却没有风生成。

芝芝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那十隐约从中看到了一点光芒。

那不是明亮的目光,而是真正的光明。

芝芝的眼中竟然有光源?

那十惊讶地凑近了看,内力运于眼中,突然间觉得芝芝的眼睛仿佛像一座房间那么大,而那房间中央,有一个光化成的魔法阵,正在缓缓转动。

他一时看得呆住,就在这时,那阵突然光明大作,晃得他睁不开眼。

“英雄哥哥!”

一声欢呼响起,接着,小女孩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搂紧了他,呜呜地哭了起来:“好可怕呀,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那十激动地抱紧了芝芝,轻声安慰:“乖,不怕,没事的。英雄哥哥在这里,芝芝就不会有事。”

芝芝哭了很久才止住。

那十搂着她一起坐在地上,犹豫了一阵,才问:“你的记忆没有消失?”

“记忆为什么会消失?”芝芝不解。

那十也不解。

难道说是因为内力与魔力共鸣的关系,po jiě了芝芝身上的魔咒,使她能保留有先前的记忆?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那十没办法解释。

“那天……发生了什么?”他忍不住开口问,又有点害怕。

“好可怕。”芝芝嘀咕着,“那天外面打成了一团,房间里也有人闯了进来,我困得不行,可被吵得根本睡不着,然后突然就被关进了一个黑屋子里,只能通过一扇窗子看到外面。我看到有另一个我,发疯了一样叫着,然后房子就被破坏掉,大家也差一点死掉。后来有几个魔法师和凌姐姐一起用魔法镇住了那个我,那个窗子就消失不见了。我一个人在黑屋里哭了好久,都没有人理我、救我,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英雄哥哥你叫醒了我……”

说着,又抹起眼泪来。

“差一点死掉”,听起来确实吓人,但总归不是死掉。

虽然雷鸣也曾说过他的家人安然无恙,但那十并不敢完全相信。此时听到芝芝的口述,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

万幸万幸。

“英雄哥哥,这是哪里啊?大家呢?”芝芝问。

“这里是东临领反叛军的基地。”那十说,“我们和大家失散了。”

“那怎么办?”芝芝一脸惊慌。

“没事。”那十轻声安慰她:“一切都会好的。”

“哦。”芝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对她来说,只要有英雄哥哥在身边,一切就都好。

“你能不能继续假装……”那十说。

“假装什么?”芝芝问。

那十想了想后,摇了摇头。

装出茫然失神的样子,对大人来说都有难度,何况是这么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他看着房间的门,一时有些失神。

要怎么离开这里?

阳光房似乎是一个选择。

但既然大家都安然无恙,那么就没有必要急着冒险逃走。机会总会有的。

他转过头,再看芝芝,突然发现她的眼里还有光。他仔细地看,然后再度发现她的眼睛大如一间屋子,里面有一道魔法阵在缓缓运转。

屋子?

他突然想起芝芝口中说的黑屋。

那会不会就是她的心灵深处、意识的深处?

那魔法阵又是什么?她的力量之源?家族的魔力传承?

为什么我的内力能与她的魔力形成共鸣,能将她的意识从深层的自我囚禁或者说是自我保护之中解放出来?

“英雄哥哥,怎么了?”芝芝觉得那十的眼神怪怪的。

“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在动?”那十问。

芝芝摇头:“我不懂。”

“今后见了这里的任何人,都不要跟他说话。”那十想了想后叮嘱她:“如果要在外人面前跟我说话,一定要凑近了低声耳语,总之,不要让他们听见,你也不要听他们的话。”

“得捂住耳朵?”芝芝问。

那十笑了:“是听从的听,不是听见的听。明白了?”

“明白了。”芝芝点头。

“跟我来。”那十牵着她的手,出了房间。

门外有守卫,既是在保护他的安全,也是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他一出房间,守卫就急忙敬礼:“那十医生,您要去哪里?”

“为将军治疗的时间快到了。”那十说,“我提前去等将军。”

“是。”守卫点头,急忙相随。当他们看到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芝芝后,一个个露出惊讶的表情,有一个守卫急忙快步先行离开,显然是去报告消息了。

那十没在意。

他来到阳光房,让芝芝到沙发上坐好,然后取出了银针。

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这种工具了,但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力量,所以准备继续使用它来为雷鸣医治。

没过多久,雷鸣就赶到了这里。

他看着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芝芝,一脸惊讶。

“没想到……”他忍不住说。

芝芝想起那十的话,低垂下眼睛,干脆不看对方。

雷鸣走过来,在芝芝面前蹲下,微微一笑:“东方林芝小姐,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东临领反叛军的将军,名叫雷鸣。”

芝芝看了他一眼,然后求助地望向那十。

“她的意识已经恢复了。”那十说,“也想起了我是谁。但她的思维还有些问题,你别逼她太急,小心她再次自我封闭。”

雷鸣点头,站了起来。

“我说过,治好我与唤醒东方林芝之间,只要你做成任何一件,我都会授予你准将衔。”他说,“说到做到,授衔仪式明天正式举行。”

那十并没有拒绝,只是指了指床:“开始今天的治疗吧。”

雷鸣躺到了床上,没有闭上眼睛,而是侧过头,一直看着芝芝。

芝芝坐在那里,很是无聊,最后蜷缩在沙发里睡着了。

这让那十有些担心——如果现在睡得太足,晚上的时候,她会不会无法入睡?

但转念一想,也许任由她爆发那种力量,也是好事。

那也许是他们逃脱这里的机会。

但这里一定有魔法师在,雷鸣也绝不是等闲之辈,既然芝芝的力量并不是无敌的,强者们有镇压她的办法,那么这计划就有危险性。

要不要试一试?

那十犹豫。

治疗结束时,那十问:“芝芝还和我住在一起?”

“当然。”雷鸣坐了起来,“她是你的家人,当然要和你在一起。”

“你不怕我利用她的力量?”那十问。

“如果你能让她发挥出那种力量,我可以给你准将的实权。”雷鸣认真地说。

这让那十有些惊讶。

“我在意的也不是权力与地位,而是理想与抱负。”雷鸣说,“所以一切的权力与地位,我都可以轻易予人。用人不疑,如果你有足够的能力,我就给你足够的地位。”

“你不怕我也是不看重权力与地位的人?”那十问。

雷鸣笑:“那来说说你的理想与抱负?”

那十沉默。

他不得不承认,雷鸣早已将他看透。

他没什么远大的理想抱负,唯一想的,只是好好活着,活得更好。

如同天下间无数寻常人一样。

第138章 一朝为将

回到自己房间门前,那十发现门口多了一辆推车,里面全是玩具。

芝芝看到这些东西,忍不住眼睛发亮。

“是将军让送来的。”门前的守卫说。

那十点头,示意守卫将玩具送进屋。

芝芝对这些玩具爱不释手,坐在那里玩了起来,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抱抱那个。

那十用望气术检查了一遍,没发现这些玩具中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芝芝,咱们现在是囚徒。”他坐下来对芝芝说。

芝芝捧着个玩具熊,想了想后说:“那咱们得想办法逃出去。”

说着,又拿起了一个敲锣的猴子,上了发条,放下它任它满地走。

孩子就是孩子。

“你有一种很强大的力量。”那十说,“但你没办法掌握住它。”

“就是我看到的另一个我?”芝芝问。

那十点头:“如果你能主宰它,而不是被它主宰,那我们就有逃离这里的希望。”

“可我不会呀。”芝芝有点不好意思,惭愧地低下头去。

“这又不是你的错。”那十一笑。

“我会帮你,但你要好好配合我。”他说,“如果这力量真的觉醒,你也一定要忍心住,别让它轻易爆发。”

“懂了。”芝芝乖巧地点头。

“把手给我。”那十说。

芝芝立刻伸过手来。

握住芝芝的手,那十微微闭眼,体内内力循环,慢慢地顺着手向外扩散,渗入芝芝的小手里。立时,芝芝体内有一股力量与之呼应,生出共鸣,于是半空中便传来了风声。

芝芝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她环顾四周,没发现哪里有风。

“怎么有风声?”她问。

“不是风。”那十摇头,“是力量在流动,是你和我的力量相合生成的共鸣。”

“好神奇!”芝芝一脸惊奇兴奋。

内力循环加速,那十控制着内气不断外放,传进芝芝的身体里。他一边释放着内气,一边体会着离体内气的变化。

渐渐的,他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内气是他身体的延伸,是他的一部分,此时,正进入一个陌生的空间,探索着里面的秘密。

那是芝芝的小手。

手上的一个个穴道,因这内气而打开,如同一个个小房间,任内气在里面停留或经过。

他隐约能通过内气流动时的感觉,感应到芝芝小手的形状,甚至是里面的骨骼与肌肉结构。

这种感觉难以言明,但真实存在。

他一时欣喜,控制着内气继续向前,顺着芝芝的一个个穴道,沿着她的手臂向上去。

但未到芝芝臂弯处的曲泽***气就再无法向前,半途停下。

这是距离的极限?

那十松开了手,以指尖触及芝芝的曲泽***气透指而入,在他控制之下,向上向下,分别流动。

他慢慢试出了自己的极限,差不多是三十厘米左右的长度。

这已经足够了。

自曲泽而动,下可达郄门、间使、内关,上可达天泉与天池。

这一条经脉是手厥阴心包经,那十过去想要打通它,必须要用九枚银针,但现在简单了,只要在这一条经脉的中间和下端,各自以手法注入内气就可以。

他先前已经将内气送进了芝芝指尖的中冲,掌中的劳宫,掌根的大陵穴中,此时手指压着曲泽穴,放出内气,将之停驻于其余诸穴,芝芝整条手厥阴心包经的诸穴之中,就已经驻满了那十的内气。

“感觉如何?”那十问。

“好神奇!”芝芝说,“我觉得心里很舒服。”

那十笑了。

就在这时,芝芝的手臂中涌起一股力量,那十发现芝芝的眼神在变化,急忙运力观察,看到她那如房间大小的瞳孔之中,那魔法阵开始释放力量,一道道神秘的符号化成了细流,流向房间深处,然后消失不见。

魔力吗?

那十有些兴奋。

自己终于可以激发芝芝的力量了,虽然离让芝芝控制这力量可能差得还很远,但终是一个好的开头。

“今天开始,我们都要努力。”那十说。

“好!”芝芝似懂非懂地点头。

第二天一早,就有侍者敲开了门。

他们送来了一套军官的zhi fu,帮着那十换上。

韩树走了进来,看着一身笔挺军装的那十,略有些惊讶。

“没想到你穿起军装来,这么威武。”他说。

那十有些无奈:“但其实我并不想当兵。”

“走吧。”韩树说,“人的命运很多时候并不由自己作主。你应该感到幸运,因为大多数人虽然和你一样,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但他们命运的变化却是走在下坡路上。”

“你觉得我这算是上坡?”那十问。

“不然呢?”韩树反问。

芝芝跑过来,牵住了那十的手。

“不好吧?”韩树看了看芝芝。

“没办法。”那十说,“她清醒之后就离不开我。”

韩树没再说什么,引着那十离开了房间,来到了基地大礼堂的后门。

休息间里,雷鸣缓步走了出来。此时的他穿上了将军的zhi fu,胸前有十几枚徽章,闪闪发光。

“你适合穿军装。”雷鸣打量那十,忍不住称赞。

“你也是。”那十冲他笑笑。

这不是恭维,而是事实。像雷鸣和那十这种身材标准到极限的人,穿上这种专为强者设计的军装,确实更加威武。

那十跟着雷鸣,从后门进入了礼堂的后台。那十立在台边向外望,看到礼堂中坐满了人,差不多有上千人。

“东临领反叛军共三万余人。”雷鸣说,“你现在看到的,是其中的军官,差不多一千人。”

“你们在帝国各领,都有这么大势力?”那十问。

“不。”雷鸣摇头,“东临领是最强的一支,其余都有所不如。而且多数领内,只有类似游击队的小组织。我们其实还无法正面与帝**队对抗。”

那十没再多问什么。

有乐声起,雷鸣走上台,台下的议论声立刻停止。军官们同时起立,向着雷鸣敬礼。

雷鸣还以军礼。

开场白无非是激励之词,那十对这些不感兴趣,但还是被雷鸣的话吸引,忍不住认真地听下去。

“人最怕失去的是什么?不是眼前的财富,不是此时的成功,而是未来的希望。如果有人告诉你,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还会觉得现在的地位与财富是很重要的东西吗?不。”

“帝国已经失去了希望,每个人都活在麻木的苟且中。沉沦其中的人也许可以自得其乐,但真正的智者、真正的勇士,只是满心失望。”

“看看肮脏的城市,成堆的垃圾山,这不是我们想要的世界。我们的世界应该更美好,拥有未来;我们的人生也应该更美好,拥有希望。”

他看着台下的军官们,沉声说:“所以我们要反抗,要推翻腐朽的旧zhèng quán,要建立一个更美好的世界——属于我们的世界!”

台下响起掌声,热烈而经久不息。

“我们一直在这条路上前进着,有人更积极,有人略缓慢。但不论如何,只要在前进,就是进步,就有成功的希望。今天,我们要表彰一位大步向前者,我希望所有人能以他为榜样,以无数英雄的事迹,激励自己前行。”

雷鸣转身,望向后台的那十,缓缓点头。

“留在这里,我很快就回来。”那十对芝芝说。

他大步向前,情不自禁地受现场的气氛影响,身子挺得笔直,步子迈得极有力。

“鉴于军医那十为反叛军做出的杰出贡献,今日,特授予军医那十准将衔!”

有侍者捧着军衔肩章走上台来,雷鸣拿起肩章,为那十佩带在肩上。

“恭喜你。”他笑笑后,向那十敬礼。

面对着台下上千军官,那十也举手敬了个礼。

他心里突然觉得命运这东西挺扯淡的。

怎么突然间自己就成了军人,还得了准将衔,成了将军?

这算是人生的上坡路?

在反叛军里混,很有前途吗?

台下传来掌声。

人们的表情各有不同,有人疑惑,有人皱眉,有人心生不喜。

“上校,这个位子应该是您的。”台下第一排,有人对一位中年军官低语。

中年军官的脸色不大好看。

“或许他的贡献更大吧。”他说。

“什么贡献?”对方摇头,“不过就是会拍马屁,能给将军治治他那没什么大不了的病而已。将军这件事做得太儿戏了,会让将士寒心。”

“他是将军。”中年军官说,“将军如何做,轮不到我们来评论。”

“您真的甘心?”对方问。

中年军官不语。

仪式结束后,诸人散去,议论纷纷。

中年军官身边聚集了十几个人,都是高级军官。他们离开大礼堂之后,进入一间小会议室内,许多人开始发表自己的不满。

“这个那十,本来只是一个小护士,竟然一步登天成了准将,简直是胡闹!”

“不知将军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不明白这样做会让将士离心离德?”

“彭上校,您为反叛军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将军这么做,您没有意见?”

中年军官笑笑:“不过就是准将衔,又没有真正的实权,你们怕什么?”

“话不是这样说。”一位军官说,“有名与有实,字面上看只是一字之差,从实际上看,其实差别也不大。”

“我倒觉得,将军这么做是有意针对您。”一位军官说。

中年军官慢慢收起了笑容:“有意也好,无心也罢。该如何,还是会如何。”

第139章 魔法课

阳光房中,那十脱下了上衣,挂在衣架上。

“你有没有觉得,军官们似乎不大高兴?”他问刚刚在床上躺下的雷鸣。

“当然不会高兴。”雷鸣说。“他们本来对我就有些不满,认为我能成为东临领的将军,完全因为我是统帅的亲弟弟。”

“你之前没在军中呆过?”那十问。

“嗯。”雷鸣应了一声。

“我不喜欢这样的帝国,自然不会为他效力。”他说。

“你是在统帅政变的时候加入的?”那十问。

“不。”雷鸣摇头,“是在他快要失败时加入的。”

“这才叫上阵亲兄弟。”那十感慨。“你这已经不是雪中送炭,而是不求生同日,但求死同时了。”

“你说话颇有古风。”雷鸣说。

“自从学了古人的本事后,就忍不住多看了些古书,说话也有些变味。”那十说,“换成过去,我会认为这样的人是做作矫情,在背后骂他们几句,可现在却只能自嘲了。”

“古语有一种魅力。精简却博大的魅力。”雷鸣说。

“其实也只是远了香近了臭的道理。”那十说。

“这是什么意思?”雷鸣问。

“俗语而已。”那十说,“本意是指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离得越远,越觉得对方好,越近越觉得对方不好。”

“距离产生美。”雷鸣说,“所谓英雄见惯亦平常,是因为英雄也是人,是人就有种种缺点,而距离越近,冲突就越多,于是身边的英雄就不是英雄,而是一个与自己争利的可恶对手,又或毛病多多令人讨厌的伙伴。”

“是这个道理。”那十说,“人对于自己太了解的东西往往轻视、往往苛责,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则充满了敬畏。所以还有一句古语,叫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雷鸣笑:“你知道和尚是什么,经又是什么吗?”

“无非是类似道士一类的职业吧。”那十说,“经我当然知道,道家的大道至理就是经。”

“古代有一类人,叫出家人。”雷鸣说,“他们觉得红尘俗世太复杂纷乱,于是跑到山里剔光了头,斩断烦恼丝,跟俗世的一切划清了界线,躲进庙里找清静。他们禁杀,禁酒肉,禁一切欲。后来,自己把自己也禁没了。古代时,僧与道的地位曾相当,甚至更胜道门。”

“所以说世事无常。”那十说,“盛极一时的反而湮灭于历史,渺小的平民反而成为了将军。”

雷鸣笑。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他说,“如果军队中有太多勾心斗角,事情就比较复杂,大业也就不容易成功。”

那十看着雷鸣,心中微动。

“所以你授予我准将衔,其实是一种手段?”他问。

“聪明。”雷鸣称赞。

“你要将那些本就心存不满的人引出来?”那十问。

“钓鱼要有饵。”雷鸣说。

“可到时受损失的,是反叛军。”那十说。

“你身上有肉烂掉了,你是舍不得它而用纱布包起来不让它掉,还是狠心把它刮掉再上药医治?”雷鸣问。

那十看着雷鸣,觉得这人真比自己先前猜测的还厉害。

“与庞大的帝国对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雷鸣说,“我必须保证自己手中的武器没有任何瑕疵。”

他看着那十,问:“你愿意帮我吗?”

“我对这些事没什么看法。”那十说,“我其实就是个市井里的小人物,只会想着怎么能过得更好。至于整个帝国怎么样,天下众生又如何,我管不起。”

“把堕落腐朽的世界推翻,然后你自然就能过得更好。”雷鸣说。

“也许吧。”那十耸了耸肩,开始施针。

芝芝捧个两个娃娃,在一边自己玩起了过家家。雷鸣侧头看着她,露出笑容。

“小时候我和我哥也曾这样无忧无虑地玩耍。”他说,“那时父亲总是叹息,说天真的孩子永远不明白这世间的险恶。”

那十没接话,只是不断施针。

“我来这里之前,东临领反叛军的负责人天天胡闹。”雷鸣说,“他不断四下出击,攻击领内帝**忽略的环节,又或防守薄弱的城市,结果引起了东临领帝**的反扑,连基地也差一点被对方找到、端掉。他自己也在胡闹中死掉了。这不可惜。可惜的是有无数英勇的将士,也成了他的陪葬。”

“你来之后呢?”那十问。

“你看到了,这里安静得很。”雷鸣说。

“你用的是什么手段?”那十问。

“休养生息,韬光养晦。”雷鸣说。

“不大明白。”那十摇头。

“就是龟缩起来,老实一点,不乱生事。”雷鸣说。

那十忍不住笑:“这算什么手段?怪不得有那么多军官对你不满。”

雷鸣笑:“男rén dà丈夫,应该果断出击,不能当缩头乌龟?”

“是这道理。”那十点头。

“可如果你没有能力出击却非要出击;没有力量与强者较量却非要较量,这也是勇敢?是英勇?是大丈夫所为?”雷鸣问。

“分什么情况吧。”那十想了想后说。

“如果有能力占领打下来的城市,当然应该出击。”雷鸣说,“可问题是我们还没有这个能力。那么攻打下一座城市,除了可以用来炫耀我们的武力,以及引起帝**的疯狂反击外,还有什么意义?”

那十陷入思索。

“如果是为了配合大战略,对敌人进行骚扰,用以分散敌人的兵力,那么四下出击、不断打击敌人,当然也是正确的。”雷鸣说,“但眼下反叛军并没有大动作,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战略布置,他的这种做法,就只是在乱来。”

“可你想没想过。”那十想了想后说,“如果长时间没有战斗,战士们的心会在无所事事中散乱,队伍的凝聚力会下降。军官们闲着没事干,可能就会开始内斗。”

雷鸣一时愕然。

他没再说自己的事,而是开始沉默,开始思索。

许久后他开口:“也许你是对的。有些事,是我做错了。”

“大战略当然重要。”那十说,“但我觉得小战术也很重要。就像修道,大道至理当然是总纲,当然重要,但如果不通过小道术展示出来,也没他娘什么屁用。”

这一句粗话把雷鸣逗笑了。

“你真应该当将军。”他说。

“我胡说八道而已。”那十说。

“不。”雷鸣摇头。

“你通晓的是大道理。你才是真正的将才。”他说。

很久之后,那十拔下了所有的针,结束了今天的治疗。雷鸣下了床,穿好衣服,说:“明天开始,会有魔法师来给东方林芝上课。”

“教她魔法?”那十问。

“是的。”雷鸣点头,“她身上已经生出了魔力,可以系统地学习魔法知识了。你擅长的是道术对吧?”

“谈不上擅长。”那十说,“会一点而已。你知道,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即使学会道术又或魔法,也完全没办法跟你们改造人比。”

“东方林芝也是普通人。”雷鸣说,“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更胜于改造人。”

“她是个例。”那十说。

“也许你也是个例。”雷鸣笑笑。

他的笑容,让那十觉得心里特别没底。

是不是我的本事早就被他察觉到了?

不可能,没可能。

第二天一早,一位灰袍魔法师就敲开了那十居所的门。

“我能旁听吗?”那十问。

“当然可以。”魔法师丝毫不介意。

不知是他觉得那十既然是准将,所以这些东西让其听了也无所谓,还是因为他觉得那十这么个普通人,应该什么也听不懂、学不会。

总之,这天起,那十开始跟芝芝一起听这位魔法师讲魔法课。

魔法课比起修道来,可有趣得多。魔法师一开始就用食指伸长化成的魔法棒,为芝芝变了一个小魔术——让一节枯枝生出了绿叶,开出了小白花。

芝芝瞪大眼睛,看得兴奋不已,叫着要学。

“好呀。”魔法师点头,“不过不能着急,要慢慢来。就像花草生长,不可能一夜绽放一样。”

“我会好好学!”芝芝急忙点头。

“那我们先来学习一个咒语吧。”魔法师说。

那一段咒语并不长,魔法师用三秒时间念完,让芝芝重复,但芝芝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能勉强念对。

那十在心里把咒语嘀咕了上百遍,心说:这有什么难的?

这小丫头,怎么就学不会呢?

魔法师很有耐心地教,直到半个小时后,芝芝能将咒语完美地背诵出来,才奖励给芝芝一个魔法小玩具,然后告辞。

那是一个拳头大的水晶球,里面有十几根小木棒,不断变化组合成各种不同的图案或花样,动一动它就变一次,图案绝不重复。

芝芝大感好奇,玩得聚精会神。

那十则琢磨着那句咒语,张嘴念诵了出来。

“念叼这么一段话,就能发挥出神奇的力量?”他喃喃自语,摇了摇头。

扯淡。

力量源自于天地之气,使用它们又哪用这么麻烦?

突然间,他想起了明新雨说过的话。

道家的符篆,其实就是一种能量回路,将天地之气引入其中,发挥作用后再散于天地间。

那么魔法师的咒语呢?

那十一时来了兴趣。

是否咒语也是一种特殊的能量回路?以声音为载体,引动天地之气发生变化,再配合上某些特殊的手段,就可以激发力量,形成魔法?

应该试试!

第140章 魔法天才

除了下午为雷鸣治疗的时间之外,那十一直在琢磨着如何配合咒语施行魔法的事。

雷鸣照例又和他聊天,但发现他心不在焉,就没再多说什么。

回到住处,那十依然在琢磨,极是入神。

但他又想又试到了半夜,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尝试了种种手段,都以失败告终。

他不得不承认,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虽然自己会调动天地之气,甚至能将之纳入身体化为己力,但依然没办法完成这个小小的魔法。

第二天上午,魔法师再次到来,那十急忙在一旁坐好听讲,学习的劲头比芝芝大了不知多少倍。

魔法师带来了一盆花,放在一边,不知有什么用。他考查了芝芝的咒语,满意之后,说要跟芝芝玩捉迷藏,怒得那十差点起身找雷鸣去告他状。

你不好好教魔法,捉什么迷藏?!

芝芝可是兴奋得不得了,连连点头。

没想到魔法师是寓教于乐,跟芝芝约定,如果不能掌握这魔法,就玩不了这游戏,芝芝立刻把小精神集中了起来。

然后魔法师才开始配合着昨天的咒语,讲解这一道魔法。

木系魔法——寻芳术。

那十乍一听心里一怔:莫不是什么寻花问柳用的下流魔法?

等魔法师细一讲,那十才明白,原来这是木系魔法师用来寻找植物所在的一种魔法。

常人听来,会觉得这魔法真是多余——放眼身边,哪里没有花花草草高低树木?还用专门学个魔法来找?

但那十却从中看到了不同的东西。

身陷沙漠之中,骄阳烘烤之下,这魔法岂不是寻找绿洲的救命术?

面对深山密林、未曾进入过的幽谷,担心自己有进无出怎么办?标记一株入口处的植物,离开时用这魔法寻找,不就是捷径?

还有,无数深山之中,怕是藏了不少值钱的草药,那又如何寻找?

学会了这魔法,岂不是轻易就能找到无数贵重草药,不愁生计没有着落?

这魔法好!

那十眼里闪光,认真听讲。

“魔法由两部分组成。”魔法师认真地教导芝芝:“一部分是咒语,其作用是调节魔法师能调动的魔力,让魔力形成适合发挥该魔法的状态;一部分是动作,即用魔法棒或魔法杖,调动这部分魔力通过具体的形式向外释放……”

魔法师一语解去那十昨日一整天的冥思苦想之惑,让那十隐然看到了另一片天地。

原来是这样!

调节天地之气,这才是咒语的意义所在!

那十一阵兴奋。

接着认真听讲。

魔法师仔细地分析了昨天教给芝芝的这段咒语,芝芝听得昏昏欲睡,那十听得精神百倍。

可恨小丫头理解能力太差,魔法师不得不反复地讲解,急得满心想学下一步的那十抓耳挠腮又不敢出声。

小丫头好不容易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彻底记住了魔法师讲解的要点,魔法师这才开始教导她具体的施法手段。

在那之前,他先送给芝芝一根魔法棒。

那是一根黑色木头制成的直棒,前端尖细,后端粗大,有点像学堂里教师用的教鞭。芝芝捧着看来看去,很喜欢上面雕的那些花纹,却不喜欢它的颜色。

魔法师一遍遍耐心地传授芝芝动作要点——如何挥棒,如何引导魔力,如何配合咒语,如何释放力量。

那十仔细地学习着,渐渐发现,这一套动作其实是一种动态的桩功,目的就是配合通过那一段咒语调节成形的内力,将这股力量通过魔法师的身体演化成具体的、带有特殊作用的能量释放。

他恍然大悟。

咒语并不重要,这一套动作也不重要。

只要知道咒语调动的是哪几条经脉,知道内气经过这些经脉后应该生成怎样的变化,知道怎么通过引导之法让这力量在这些经络中组合成形,再通过哪一条经脉转化释放出来,就等于是学会了这一门魔法!

那十好一阵兴奋。

许久之后,魔法师问芝芝:“学会了吗?”

“学……学会了。”芝芝答得有些畏畏缩缩。

魔法师一笑:“不着急。现在咱们开始玩游戏吧。”

“好呀!”芝芝开心地拍着小手又叫又跳。

魔法师让芝芝闭上眼睛,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将那盆花藏到了厨房里,然后再轻手轻脚地回来,对芝芝说:“你可以睁眼了。现在就用我教你的魔法,把那盆花找出来吧。”

芝芝睁眼,环顾四周,满脸兴奋地开始吟诵咒语,然后挥舞起魔法棒。

“不不不,咒语的速度再慢一点,吐字不要那么清晰,太过准确反而不符合魔法的要义。”

“不不不,魔法棒挥动的速度再慢一点点……也不能太慢……也不能太快……对,这样就差不多了……”

“这个动作要快一些,圆画得要规则一些……你这是方形吧?这是三角形……对,这次才是圆,但下一个动作要稍慢一些……”

魔法师一边擦汗,一边教导。

那十坐在一边,早已把这个魔法反复练习了十几遍。

通过魔法师的教导,他已经知道这道魔法调动的是哪几条经脉。他调动丹田之气运转,进入那几条特定的经脉之中,通过经脉将内气分散再集中,如同将零件拆开后组成新的工具。

然后,需要配合肢体的动作……

那十并没做任何动作。因为他明白,这些动作的意义不在动作本身,而在于通过动作调整内气在经络中运行的路线。

魔法师们并不知道魔法的真相,并不知道自己调动的所谓魔力,其实就是道家讲的气,是可以控制、可以存于体内的内力。他们如道家人一样,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但那十知道。

学习魔法比学习符篆更加简单,他通过咒语知道了内气运转的路线,又通过对方的动作,研究出了内气释放的路径,于是不用做什么动作引导,只凭自己的意志运转内气,就完成了这一魔法。

至于释放,对于已经学会内气外放的他来说,更不是难事。抬指轻轻一点,魔法便释放了出来。

第一次成功地运转寻芳术后,他就感应到了厨房中那盆花的存在。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五感之外的第六感,又不是那种完全虚无的感觉,倒有点像是第六感与视、嗅、触觉的混合。

等他练习了十几遍后,这个魔法已经完全得心应手,他闭上眼,甚至感觉这花就在自己眼前,每一片花瓣,每一片叶,都栩栩如生,每一道香气,都那么清新。

他甚至能用自己的感官去“触摸”这朵花。

太奇妙了!

他在心里赞叹。

这时看芝芝,才刚刚笨拙地运转魔法,勉强成功。

她小眼神疑惑地往厨房望去,魔法师见了欣喜不已,却不敢提示。

芝芝站了起来,走向厨房,在里面转了好几圈。

然后干脆丢开魔法棒,自己翻箱倒柜起来。

“不能这样,这样违规了!”魔法师急忙阻拦。

芝芝无奈,只好再运转魔法,直到第七次时,才找到了那盆花的位置,踩着凳子打开高处的厨柜,看到了那盆花。

小姑娘兴奋不已,魔法师更是高兴得直拍手。

那十咧嘴:两个笨蛋。

魔法师又让芝芝闭上眼睛,在房间各处不断藏花,让芝芝寻找,芝芝寻找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直接就奔着藏花的准确位置而去,没有半点犹豫迟疑了。

魔法师兴高采烈,忍不住对那十说:“看到了吗?这就叫天才!”

“确实!”那十一脸真诚。

魔法师走后,芝芝还不断挥舞着魔法棒,让那十跟她玩捉迷藏。那十只好把那盆花藏来藏去,陪她玩到天黑,累到吐血。

带孩子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啊!

天色将黑,芝芝就睡着了,那十安置好她后,走出房间。两个守卫急忙敬礼,他点了点头:“我想到外面转转。”

“我带您去。”一个守卫点头,在前引路。

不久后,那十离开了矿山内的基地,来到山外。

外面还有士兵在训练场上挥洒着汗水。

“每天这个时候,都还要训练吗?”那十问。

守卫摇头:“是将军刚刚下的命令,说会定期举行军事竞赛,如果不能达标,就会被处罚。而达标的人则会得到奖励,甚至是提升的机会,所以大家都在拼命训练,不敢怠慢。”

那十点头。

他明白,雷鸣是在给这些人找事干,以防他们闲着没事光想着怎么和上司作对,怎么暗里使唤坏,勾心斗角。

但会有效吗?

先前的将军能混到这个位子上,绝不是庸碌之辈,那他为什么还一直折腾,直到把自己也折腾死?

那一定是因为这支队伍的问题已经深入骨髓,那位将军除了不断折腾,想不出任何别的办法凝聚人心,来使唤野心家没有时间勾心斗角。

那十有点为雷鸣担心了。

但转念一想:你老兄是谁?

我犯得着替你担忧吗?

只是……

这老兄的处境确实艰难啊!

反叛军,本身就是一群不被帝国承认的战士,从帝国的角度来说,他们就是贼匪,就是叛国者。普通民众只怕也不能理解他们的理想与抱负,只知道他们是反贼、罪犯而已。

整个帝国的敌视有多可怕?

他想起了雷鸣说过的一句话。

统帅雷顿,认为治理国家最好的办法是施仁政。

可是古人说,慈不掌兵啊!

仁者真能无敌?

那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理解主义者的想当然。

这两兄弟,处境都不怎么样。

那十叹了口气。

“这不是咱们的治病将军吗?”

这时,不远处有人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第141章 士兵与将军

这话那十听得很清楚,因为对方本就是故意大声说出来的。

他身边的守卫自然也听得很清楚。

他毕竟是准将,守卫虽然是监视者,但也是他的随从、守护者,这种时候不能不出声。

于是守卫板着脸厉喝一声:“放肆!”

训练场边上,有几个赤着上身的反叛军大兵正坐在那里休息。

他们看着那十,脸上流露出不屑的神情。

“见到将军,怎么不行礼?”守卫厉声质问。

几个大兵只好站了起来,立正敬礼。

其中一个忍不住嘀咕:“将军大人又没着装,我们怎么知道是将军。”

另一个小声说:“还以为是医生来了呢。”

几人笑。

守卫厉声训斥,大兵们急忙又板起了面孔。

更远处,有军官正在监督士兵们训练,远远望见那十,微微一怔,随即沉思,然后叫来了几个心腹。

那边,那十摆了摆手:“算了,我也没什么当将军的觉悟。你们继续吧,我就随便看看。”

说着,向远处走去。

几个大兵等他走开,又笑了起来,坐在一起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守卫跟上,低声说:“将军,身为将军,您应该更威严一些。”

“你觉得我是将军吗?”那十笑问。

守卫没答,显然是既不想说假话,又不想得罪他。

但不答,却等于已经答了。

那十耐心地教育他:“这种时候,你应该回答‘当然’。偶尔说说假话又不会死,对不对?而且这种假话也涉及不到影响你做人品格的问题,你这么一说,我高兴,你也没损失,何乐不为?你闭口不言,实际上就等于是否认,这肯定会惹得我不高兴。我虽然没有实权,但总归是个准将,真要找你的麻烦,你吃不了还得兜着走,你闲着没事给自己找这麻烦,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你说你是不是不智?说难听点,不就是傻?”

守卫汗如雨下,立正敬礼:“将……将军,属下绝不是那个意思……”

那十笑:“你天天在门外给我站岗,我是感谢你的。我也是没把你当外人,才跟你说这番话点拨你。真要是想收拾你,肯定跟你和颜悦色,表面让你一点也看不出来,却在背地里捅刀子,让你挨了收拾都不知道收拾你的人是谁。”

守卫汗如瀑布下。

“懂了?”那十问他。

“懂了。”守卫点头,“谢谢将军!”

“这声将军叫得发自真心,受用!”那十点头,“人啊,想让别人真正佩服你,只有拿出别人比不上你的真本事来,除此之外都是假的。拿钱压人和拿势压人,都比不上拿本事压人。”

“将军说的对!”守卫深以为然。

这时训练场上有几个大兵走了过来,看到那十,立刻笑着敬礼:“将军好!”

“你们好。”那十点头。

“将军这是来监督我们的训练吗?”一个大兵问。

“随便看看。”那十答。

“将军觉得我们这些兵的军事素质怎么样?”一个大兵问。

不等那十答,另一个大兵就捅了发问者一下:“乱问什么?将军之所以是将军,就是因为军事素质比我们更过硬。在将军眼里,咱们哪还有什么素质?”

“就是。”又一个说,“将军之所以是将军,就是因为将军是参天大树,咱们只是小杂草。将军,您说是不是?真要比的话,您得比我们强得多得多,是不是?”

“这话很有道理!”那十认真地点头,“你们能有这样的认识,我很多欣慰。”

几个大兵怔了怔。

守卫在一旁站着,忍不住想笑。

傻子也能听出来大兵们的意思明里是赞扬,实际是嘲讽。守卫先前还在好奇,不知那十会怎么应对,万没想到使的是这种坏招。

大兵们的言语像拳头,力量十足。

将军的应对却像风里的柳絮,力量再足的拳头也奈何其不得,只能打在空处,闪了自己的腰。

“既然有这样的认识,知道自己的不足,就要努力赶上。”那十语重心长地教育着大兵们,“有句古语,叫夫子步亦步,夫子趋亦趋。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老师在前边走,我就小心地跟在后面学着走;老师跑了起来,我就赶快跟着跑。这当然是字面的意思了,深里的意思,你们懂不懂?”

几个大兵好一阵愣神。

要说起打架来,他们有相当的自信。

但说起绕这种古文学问来,他们实在弱到爆的渣。

“不懂就要谦虚地向懂的人请教,这样才能进步。”那十认真地说,“这句话的深意是:要跟紧老师的步伐,这样才能学到更多东西,也要懂得谦虚,知道自己与老师的差距,常心怀敬畏,虚心学习,才能在夫子飘逸绝尘的时候,不会只在后面吃灰,却看不清老师跑去了哪里。明白了?”

几个大兵愣愣地或点头或摇头,然后点了头的又摇头,摇了头的又点头。

这个乱。

守卫立在一旁,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又急忙再忍住憋回,表情凌乱得一塌糊涂。

训练场中,有军官双眼燃烧怒火,在心里骂了声:没用的东西!

又有几个大兵在他示意下急忙跑了过去,向着那十敬礼。

新来的人训先前的:“将军的时间宝贵得很,你们几个在这里瞎耽误将军的工夫干什么?”

旧人里也有聪明的,急忙接话:“不是,我们是想向将军请教一下,怎么提高军事素质。将军正给我们讲道理呢。”

“光讲道理有什么用?”新来的说,“理论这东西,得结合实际才有用,纸上谈兵谁不会?是不是,将军?要是靠说几句有的没的就能当上将军,那天底下早全是将军了!是不是,将军?”

“没错!确实啊——只有像我这样优秀的人物,理论过硬,实践又无人可及的真正天才,才能成为受人爱戴的军中领袖。”那十深以为然地点头,夸奖这位新来的:“你的认识很深刻!我很欣慰!真没想到,咱们军中竟然有这么多拥有先进思想的优秀人才,真让我感到骄傲和自豪!”

新来的几个大兵也是一时无语。

见过不要脸的。

但实在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这位将军是完全听不出什么叫嘲讽是吧?

这位将军是丝毫不懂得什么叫羞耻是吧?

大兵们翻白眼。

新来的里,有人咳嗽了两声,说:“将军,您能不能为我们做一下示范?让我们明白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算是理论结合实际的人才?”

“我很想好好教教你们。”那十一脸的遗憾,“可惜我的时间有限啊。”

“已经这么晚了,将军还要忙什么?”一个大兵问。

“视察基地。”那十严肃地说,“作为基地里的第二号人物,我必须做到了解基地就像了解自己的nèi ku一样才行。”

几个大兵听了这话,都憋不住乐。

“努力向上吧年轻人。”那十一副长者派头,挥了挥手:“我等着你们在军事竞赛中脱颖而出的好消息!”

有几个大兵一时没忍住,差一点敬礼喊“是”。

训练场上,军官气急败坏,大步走了过去。

“将军。”他怕那十跑掉,远远地就挥手打起招呼。

“这位是谁?”那十问守卫。

“是海德少校。”守卫答。

海德少校走近,向那十敬了个军礼,那十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身材挺拔笔直,点了点头:“身为军官,素质就要比自己的战士更过硬,你做到了这一点,我很欣慰。”

海德气得鼻子差点歪掉。

他别扭地笑着:“将军的素质,想来比我们都要更过硬吧。”

“这是当然。”那十轻轻摆手,低声说:“不要总在战士面前强调这一点,他们会觉得你是在拍我的马屁,巴结讨好我。”

海德面部肌肉情不自禁地抽搐。

“将军是如此优秀的人物,不如趁现在,给战士们展示一下?”他想了想后直入主题。

“我确实希望让战士了解到本将军的军事素养。”那十极是遗憾地说,“但可惜,我的时间紧迫。年轻人,我不像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身为将军,我得日理万机啊!”

海德脸色变得很是精彩。

他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而那十只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竟然大言不惭地叫他“年轻人”,这实在令他从里往外的感到不爽。

“将军。”他勉强挤出僵硬的笑容,“与战士一起训练,也是增进队伍凝聚力,团结将士的有效手段。将军就算再忙,在战士发出邀请时,也应该抽出一点点时间来和大家交流一下,不然恐怕会被战士们误会,以为将军高高在上,看不起下层军兵。这就不好了。”

“是啊。”几个大兵急忙帮腔。

“真是这样?”那十疑惑地问身边的守卫。

守卫看着那十,心里琢磨着这位肯定是人精的年轻将军,这时又在打什么主意。

“是……是这样吧……”他含糊不清地说。

“好!”那十点头,“那就听海德少校的,咱们去和战士打成一片!”

海德笑了。

打成一片吗?

打是一定会打的。

只是打完之后,您还能不能有一口气在,那就不一定了。

反正这是您自己逞强,非要和战士们比试,结果在较量中出了事,就算要怪,也只能怪您自不量力吧。

“请。”他笑着在前引路,将那十带到了训练场上。

“士兵们!”他站在指挥台上大声喊话:“军事竞赛就在眼前,那十将军百忙中抽出时间来指导大家,大家要把握这次机会!有什么技术不熟练,要请将军示范的,赶快说出来!”

立刻有大兵走过来,高声说:“将军,我对于徒手攀岩的技术有些疑问,始终不得要领,将军能不能给我做一下示范?”

那十转头,看了看训练场旁边那三十多米高的悬崖。

这是想摔死我呗?

他心里嘀咕。

第142章 这是魔法

海德面带微笑,士兵们满眼期待。

那十扫了大家一眼,微微一笑:“可是我有恐高症啊。”

海德皱眉,士兵们愕然。

“恐高症?”海德问。

那十郑重点头:“很严重的恐高症!站在凳子上都会眩晕。”

海德忍不住笑:“从没听过这么严重的恐高症。将军不会只是在找借口吧?”

“没有没有。”那十严肃认真地摇头。“像我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找借口呢?平庸的人才会找借口。”

“那真是太可惜了。”那位提出要求的士兵笑,“没想到我们的将军连站在凳子上都会害怕。那不知将军走楼梯时会不会哆嗦呢?”

许多士兵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是可惜啊,这么优秀的将军,却不能给我们做正确的示范。”海德摇头。

“这倒未必。”那十看着悬崖说,“我琢磨着……如果蒙上眼睛的话,可能我就不会眩晕了吧?”

“您说什么?”身边的守卫被他吓了一跳,急忙低声说:“您……您可别乱来啊!”

“这怎么能叫乱来呢?”那十摇头,“这是经过我深思熟虑的。你看,恐高症患者不看下面的时候,跟正常人一样,那不就是说,恐高症其实是一种视觉上的疾病?那把眼睛蒙上不就好了?”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海德情不自禁地拍巴掌,许多士兵就跟着一起拍了起来。

那十一脸得意,缓缓抬手,轻轻下压,示意大家安静。

“那就请将军让我们开一开眼界吧。”士兵说。

“好啊。”那十面带笑容,缓步走到了悬崖边。

“您真的别乱来啊……”守卫疾步跟上,忍不住劝解。“您是将军,没必要跟普通士兵一样训练这些东西……”

“年轻人。”那十严肃地说,“这是一次有益的尝试,对我,对大家,都有好处。”

守卫怔怔看着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劝。

将军就是太年轻了,年轻人气盛,什么事都想逞强。

可你也不想想,别说你有恐高症,就是没有,凭你一个医生出身的少年,能徒手爬得上这么高的悬崖?

给你这么高一道坡让你爬,恐怕上坡之后你都得累到半死吧?

守卫一脸焦急,见劝不了那十,干脆转身就走。

他觉得自己得赶快去找能劝住他的人来阻止此事。

“将军好样的!”

“将军,蒙眼攀岩的高手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今天终于能长见识啦!”

“将军,可别让我们失望!”

在海德目光示意下,士兵们纷纷叫起好来。

“将军,我帮您把眼睛蒙上?”一个大兵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条厚毛巾。

“来!”那十兴致勃勃地点头。

大兵将那十的眼睛蒙上,将毛巾用力打了个死结。

“将军可不要作弊啊!”有大兵说。

“放心!”那十高声说。

“将军,这边。”大兵拉着那十的手,把他带到了悬崖前,望了海德一眼后,选了一处很适合攀援的位置。

但在更上方九米左右的位置,却是一处光滑的岩壁,而且上方还有一块长长的突起,阻挡住向上的路线。

海德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十像个瞎子一样摸索着四周的岩壁,疑惑地问:“这里这么好攀爬……年轻人,你不会是在给我放水吧?”

“将军。”大兵低声耳语,“您是将军,总得表现得比这些普通大兵厉害才成。所以属下帮您选了一条容易的路线,您一直往上爬就是了。”

“年轻人,有前途。”那十低声称赞,“好好干,本将军将来有机会,一定重重提拔你。”

大兵笑笑,嘴上道了声谢,翻了两下白眼。

训练场上的士兵们都捂着嘴忍着笑,等着看热闹。

“将军请吧。”海德大声说。

那十往手里吐了两口唾沫,在掌心搓开,这民工一般的动作又惹得士兵们一阵暗笑。

他笨拙地摸索向前,手握住了突起的岩石,然后小心摸索着,向上爬去。

这里的岩石凸凹不平,起伏得厉害,有些几乎就像天然的台阶一样,就算闭着眼,也很好攀爬,所以那十虽然动作笨拙,但慢慢地还是爬到了四米左右的高度。

士兵们在下面喝起彩来,有一位军官担忧地凑近海德,低声说:“少校,万一他真能爬到高处……摔伤了怎么办?”

“摔伤?”海德冷笑,“他只是个普通人,并没接受过改造,九米的高度,足以要他的命了,又怎么会摔伤?”

军官一怔,低声问:“您的意思是……借机……”

他做了个杀人的手势。

“准将的位子本来应该是彭上校的。”海德冷冷地说。“他算什么东西?就凭他会几手古传的医术,能给将军带来一点点的希望,就可以窃居高位?”

随即低声说:“他如果死了,将军的病就彻底没有希望了。你懂?”

“属下明白了!”军官恍然大悟,但又有些担忧:“他恐怕爬不了那么高吧?”

“只要他摔下来,什么都好说。”海德冷笑。

军官怔了怔,随即明白了,点头微笑:“少校放心,我这就召集几个心腹,到下面‘保护’将军大人。”

“多叫些人。”海德沉声说,“虽然这里都是自己人,但知道细节的人还是越少越好。用人墙围住,然后下手。”

“是!”

纷乱的叫好声中,两人的对话如同海涛声中的虫鸣,无人注意。

那十当然也听不到。

此时,他用笨拙的动作爬到了七米左右的高度,右手费力抓住一块岩石,左手在四处摸索。

下方,军官带着十几个人来到近处,抬头望着他,等待他坠落。

海德看着那十,露出笑容。

差不多了。

差不多,也就是这样的高度了。

落下来吧,作为一个普通人,在这样的高度落下来,你必须得“被摔死”!

那十终于伸出手,抓住了一块距离他很远的岩石,正因为远,所以他的双臂几乎完全展开。

许多人在笑。

当然可笑。

这个无知的将军,竟然以为攀岩是一件简单的游戏,这本身就很可笑,而到达这样的绝境之后,他竟然还要逞强,不知后退认输,这更可笑。

基地内,守卫飞奔。

韩树也在飞奔。

“胡闹,简直是胡闹!”他沉声责备,“你怎么能允许他这么胡闹?”

“长官,他毕竟是准将啊!”守卫一脸委屈。

“他如果出了问题,我枪毙了你!”韩树厉声说。

守卫好一阵胆战心惊。

韩树突然加速,钢铁四肢发挥出全部力量,让他很快冲出了矿洞基地。

然后,他就看到了正逞强地向着左侧移动的那十。

那种姿势根本无法合理发力,那十靠一只左手支撑不住体重,一定会摔落下来。

韩树注意到在悬崖下方,有十几个人正在等着,似乎是在保护。

但他并没有因此安心,反而心脏猛地一跳,暗叫声不好。

可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下一刻那十必会坠落的时候,那十却竟然用那一只左手,死死抓住那突起的岩壁,身子一荡移了过去。

人们发出一声惊呼。

就在这时,那十的右手也移了过来,抬手按在一块平滑的岩壁上。

海德又露出了笑容。

就算你体力再好,又有什么用?

你的手抓错了地方啊!

韩树心向下沉,知道那十必会坠落,因此发力疾奔。

这样的高度摔不死人。

但如果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下面“接”着你,那就不一定了。

不过他只要抢在那些人动手之前赶到,那十就不会死。

但来得及吗?

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所有人都以为,那十一定会坠落。

可就在这时,令时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十右手按在那面光滑的岩壁上,左手抓住突起的岩石,竟然就此稳住了身形!

“怎么回事?”海德一时怔住。

韩树又惊又喜,脚下情不自禁地一缓。

那十的左脚轻轻点在一块微微突起的岩石上,右脚也找到了踏足的位置。

他听着下方的惊呼声,微微一笑。

体内,内力如洪流奔涌,传到他的手掌、指尖、脚掌、足尖,再向外释放,穿过了鞋子,渗入岩石之中。

天地之气,无所不在,即使是岩石、土块之中,也一样有气存在——有机物之内有能量存在,无机物之内一样也有能量存在。

能量无所不在,是这世界之所有存在的基础,也是这宇宙之所以存在的基础。

当体内的能量与体外的能量结合,一些奇迹,就可以诞生。

此时,那十借助内力,将自己的身体与岩石相连。

岩石中的气当然稀少而不精纯,不足以“粘”住他,不过他运起了道家飞腾术,使自己的身体变得更为轻盈灵活,这一切就再不成问题。

他就这样蒙着眼睛,靠内力奔流时生成的特殊感应,靠着体会岩石中天地之气的结构变化,选出了一条正确的路,一路攀援而上!

没有着手处?

岩石太平滑?

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只要那岩石内有气存在,他就可以与之相连,就可以借力而上!

他爬得越来越快,到最后如同壁虎在岩壁上飞奔,不片刻,就已经爬到了悬崖之顶!

所有人都看得呆住,忘了叫好,也忘了眨眼。

海德瞪大了眼睛,在心里叫了无数遍“不可能”!

韩树停下脚步,怔怔看着悬崖之上蒙着双眼的少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样的技术?”一个大兵喃喃自语。

“这根本不是技术。”另一个大兵忍不住说,“这他娘的根本就是魔法!”

第143章 榜样

站在高高的崖顶,那十笔直的身躯,如同一座塔。

在许多士兵心中,蒙着眼立在崖上的他,又似是一座神像。

没有爬过这面悬崖的人不知道它的艰险,所有曾挑战过他的士兵,都明白那十方才到底做了什么。

韩树站在那里,情不自禁地抬手,拍掌。

最初,掌声只在他这里响起,接着,它仿佛是一场瘟疫,快速传播,训练场上的士兵们也纷纷抬手,拍掌。

“今天,是真的开了眼界了……”有士兵喃喃自语。

即使是擅长攀岩的改造人,也根本做不到这样的事。那十向士兵们展示了一个奇迹,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面对下方的掌声,那十露出笑容,缓缓抬手,轻轻下压。

然后他摘下了毛巾。

“战士们!”他提高声间,似乎想发表一番长篇大论。

但很快就因为恢复了视觉,看清了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而惊呼一声,身子摇晃,一头摔了下来。

“糟了!”有人惊叫,“将军忘了自己有恐高症了!”

海德瞪圆了眼睛。

这事也太富戏剧性了吧?

刚刚以为自己被那十耍了一回,正满心失望,没想到这个蠢货就自己摔了下来!

海德在惊诧之后,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这个结果太好了!

既害死了那十,自己又不担半点嫌疑和责任,到哪里去找这么完美的事?

那十将军,属下真心感谢你!

韩树吓得面无人色,玩命儿地向着悬崖那边飞奔。

但终是无济于事。

那十像一个铁陀一样,从高处直坠了下来,空中绵延着他的惊呼声,如同生命将终时的挽歌。

悬崖下的军官急忙挥手,那十几个人立刻跟着他一起散开,空出足够大面积的坚硬岩地,供那十将军把自己摔个粉身碎骨。

可事实再一次跟他们的想象背道而驰。

就在离地还有不足十米的时候,那十突然惊叫着凌空一个翻身,把大头朝下的姿势调整了过来,然后伸手在旁边的岩石上一触一按,身形就在空中微微一滞。

许多人感觉在那一刻里,那十将军的身体似乎像羽毛一样轻轻地飘了一下。

他们急忙揉眼睛,再睁开时,发现将军又在下坠。

不过速度已经慢了许多。

那十不住用手触压岩壁,但却没有将自己身子推远。他每一次触压,下坠的速度都会慢上一分,到最后离地一米时,他轻飘飘地落了下来,真如一片羽毛,一片棉絮。

所有人再次看得呆住,忘了出声,忘了眨眼。

韩树已经来到悬崖下方,此时有些失神地缓步向前,推开了挡在前边的士兵。

那个带人准备“保护”那十的军官,这时才缓过神来,但再想引着这十几人一拥而上,已经没了可能。

他看到了韩树,韩树也看到了他。

“韩副官!”他急忙过来打招呼,指着那十说:“您……您看到了吗?简直不可思议!这是奇迹,是魔法!”

士兵们惊愕地看着那十,只见他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轻轻一甩,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差点忘了本将军曾经修炼过道家的飞腾术!多亏想了起来,要不然不是得摔死在这里?好险!”

海德脸色阴沉。

士兵们惊讶无比。

韩树长长出了一口气,抬手再次拍掌。

许多士兵醒过神来,激动地跟着鼓掌叫好。

“将军好样的!”

“太厉害了!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将军竟然会道术?难怪!我就说嘛,哪有光凭一点医术就能当上将军的道理?”

“将军,您太厉害了!”

有些声音出自于恭维,有些则出自于敬佩。如那十所说,以钱压人和以势压人都不长久,只有用真本事压人,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许多战士都是粗人,只知道打打杀杀,他们心里最佩服的不是那些知识丰富的智者,而是能比他们杀人更多、比他们实力更强、比他们更加勇猛的武夫。

这一夜,那十用这一手所有人都做不到的真功夫,彻底征服了他们。

那十面带笑容,缓缓抬手,轻轻下压。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说,“作为将军,当然要有一些过人的本领才行。将军如此,军官也是如此,如果军事素质不如普通士兵,又有什么资格领导大家?海德少校,你说是不是?”

“这个……”海德张着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是自然吧。”韩树替他回答。

“对,自然,自然。”海德一边擦汗一边点头。

“那么,下面我们就欢迎海德少校为大家做一次示范吧!”那十说完带头鼓掌。

许多士兵没缓过兴奋劲儿来,就跟着一起鼓掌,叫着:“少校,也露一手给将军瞧瞧!”

海德面色阴沉,厉喝一声:“肃静!大吵大闹,哪有半点军人的样子!?”

“海德少校。”那十一脸严肃,认真地说:“与战士一起训练,也是增进队伍凝聚力,团结将士的有效手段。少校就算再忙,在战士发出邀请时,也应该抽出一点点时间来和大家交流一下,不然恐怕会被战士们误会,以为少校高高在上,看不起下层军兵。这就不好了。你看,我堂堂将军都不敢如此,你一个少校,怎么就敢如此?”

海德哑口无言。

这段话就是他先前用来激那十的,现在那十只把称呼改了改,剩下的一字不差地还了回来,实在有够打脸。

他还只能硬受着,不能躲。

“这个……”他尴尬地说,“我昨天扭伤了脚,所以……”

“换一个不就行了?”那十认真地说。

没错,改造人的四肢都是机械肢体,随时可以替换,扭伤脚?

太不是理由了!

海德也是一时紧张,急忙改口:“不不不,我是想说扭伤了腰……”

“没关系。”那十呵呵地笑,“这样,我先爬上去,在上面系一根安全绳,少校绑着安全绳为大家示范一下就好,很安全的,不会掉下来。怎么样?”

“这个……”海德一脑门子汗。

“怎么,将军要你展示军事素质,你却推三阻四,是看不起将军还是素质不过硬,不敢表现?”韩树冷冷发问。

“不不不!”海德急忙摆手。

“少校,来一个!”有士兵跟着起哄。

“就是,来一个吧!”

更多人跟着叫。

训练场上有几百名士兵,并非所有人都是海德的心腹,也并非所有人都知道海德的心思。更多的人只是他的部下,平时不得不听他的命令,被他呼来喝去。

有能让他出丑的机会,这些人是不会放过的。

海德恨恨咬牙,扭头望向人群,这些人立刻闭嘴。夜色深沉,即使在灯光下,他也根本看不出先前是哪些人在起哄。

于是士兵们更加有恃无恐,混在后面的人又大叫起来:“少校,露一手!”

“露一手!露一手!”

许多士兵有节奏地同时起哄。

海德恨得牙根发痒。

“怎么,海德少校,难道你的军事素质真是拿不出手,见不得人?”那十一脸惊讶。

海德咬牙,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向那个军官说:“将我的攀援臂取来!”

“慢着。”韩树挡住了正要离开的军官,对海德说:“将军在攀援的时候,没用任何工具。少校这样做,不太好吧?”

“就是啊!”许多士兵叫了起来。

海德恨恨回头看了一眼,摘了手套,脱掉了皮靴,选了一处易攀爬的位置,就要往上爬。

“不对吧?”韩树说,“方才将军爬的可不是这条路线。”

“我只是个少校,怎么能跟将军比呢?”海德说。

“我们全军当以将军为榜样。”韩树严肃地说,“虽然我们追不上将军的脚步,但总要在后面紧紧追逐。少校身为军官,当以身作则,怎么能回避躲闪?”

海德恨恨咬牙,偏偏无话可说,只好硬着头皮到了那十起步的那处,向上攀爬。

士兵们凑热闹地跟着大叫加油,一时热闹无比。

初时容易,但到了接近九米的地方,难度陡然提升。海德左看右看,找不到着力点,急出一头汗。

如果有专用的攀援机械臂的话,他完全可以使用其上的钩索、钻头等等工具,但现在他身上只是通用型的机械臂。

没有办法,也只能发力催动蒸汽炉,用钢铁手指刺入不那么坚实的岩壁中,借力移动。

但又怕太用力,抓碎了岩壁掉下去,只好小心翼翼,移动得缓慢无比。

结果光是绕过上方那一道岩石,就用去了那十从最下攀到崖顶两倍的时间。

士兵们纷纷叫好,但却给海德无穷压力。

最终,海德用了半个小时,终于爬上了这一条起步简单得要死,越往后越难得要死的路线,来到崖顶。

士兵们一阵欢呼:“长官,好样的!”

韩树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海德少校,不然您也学学将军,直接跳下来?”

“开……开什么玩笑!”海德气哼哼地嘀咕着,老实地顺着悬崖一侧的步道走了下来。

“战士们,要努力训练啊!”那十冲着战士们挥了挥手,收获了一片齐刷刷的敬礼。

第144章 法术

雷鸣坐在椅中,看着对面的那十。

那十捧着刚沏好的茶,慢慢喝了一口,吹了吹,再喝一口。

姿态悠闲得很。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雷鸣说。

“世界很大,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很多。”那十说。

“这件事,你做的有些冒险。”雷鸣说。“逞强是少年人的专利。我以为你身虽是少年,但心思要比其他人要深沉得多。”

“我可以认为这是夸奖吗?”那十问。

“当然是。”雷鸣点头,“不过这次……你确实有些冒失。海德并不是我的人。他显然不怀好意。”

“我知道。”那十点头。

“故意中计?”雷鸣问。

“是。”那十点头。

“少年……”雷鸣摇头。

“你说你的反对者认为,你只不过是凭着与统帅的亲属关系才坐上这个位子的?”那十突然打断雷鸣,大有深意地问了一句。

雷鸣看着那十,一时不解其意。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多在他们面前展现你的实力。”那十说。

“就像你这样?”雷鸣笑问。

“是的。”那十认真地点头,“面对老谋深算的军官,你要展示你的城府让他们害怕;面对不服气的军官,你要展示你的实力让他们佩服。”

雷鸣摇头:“他们都是精明的人,不会因为这些手段就……”

那十再度打断他:“所以你更应该重视的是底层军兵。他们是看不到你的深谋远虑,也无法明白你的战略大局观的。他们能看到的是你的日常表现,是你能否与他们打成一片,是你是否有能令他们自愧不如的真本事。我当然知道那个海德不怀好意,但他是不服我凭医术而成准将,单纯地想给我个下马威也好,是跟谁有利益牵扯,因此想除掉我以利于他的主子也好,都无所谓。他正好给了我一个机会,能向战士们证明我自己,在战士中树立我的形象,让他们知道我比他们强——强很多。”

雷鸣一时陷入思索。

“你说的没错,长久以来,我想的都是大局,都是大战略。”雷鸣说,“但我忽视了最底层,这是我的错。”

“我出身于底层。”那十说,“因此,我了解他们。他们中的许多人并没有长远的眼光,比如说你的反叛军吧——有人只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有人是带着赌徒心理在搏未来,有人是凭着一时的热血冲动,有人只是身在其中迫不得已。你得了解他们在想什么,然后从他们所想入手,关怀他们又约束他们,让他们对你有敬畏感。组成军队的基础是战士,而不是军官,你是一群战士的将军,而不仅是一群军官的将军,想明白了这一点,你在军中就不会有什么对手。”

雷鸣点头:“你说的对。”

随即笑:“但我还是认为,你只是为了出风头。”

那十也笑:“我毕竟是个少年人嘛。”

“你比我更适合当将军。”雷鸣说。

“不。”那十收起笑容,缓缓摇头:“我没有大局观,也不懂深谋远虑,只知道计算眼前得失,所以我不适合当将军。”

“你是个懂谦虚的人。”雷鸣说。

那十摇头:“我只是有自知之明而已。”

“我们两个联手,就是最好的将军。”雷鸣笑。

那十不置可否。

第二天,魔法师照常到来。

“今天我们学一点更有意思的东西。”魔法师把那盆花找了出来。

芝芝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它在哪里?”

“寻芳术啊。”

“可你也没有念咒语啊。”

魔法师笑了:“因为我是高级魔法师,像这种普通的魔法,完全可以在心里默念咒语,悄悄使用。”

“好厉害。”芝芝拍手。

那十也跟着拍了两下。

魔法师检查了芝芝对寻芳术的掌握情况后,十分满意,又教了芝芝一段新的咒语。

这咒语比寻芳术要难一些,芝芝学了两个小时才完全学会。

那十坐在一边,百无聊赖。

魔法师检查芝芝的咒语,确认无误后,开始仔细地讲解。那十来了精神,认真地聆听,不断在心里暗自琢磨,在芝芝还在被反复灌输那些道理的时候,就已经摸索出了这门魔法的内力运转方式。

魔法师给芝芝讲完后,今天的学习时间也就到了,这让那十感到十分的不解渴。

“请问这是什么魔法?”他忍不住问。

“木系魔法中最强大的生命魔法之一。”魔法师骄傲地说。

“什么意思?”那十不解。

魔法师耐心地解释:“生命魔法,又可称为医疗魔法,它可以调动天地间的魔力,滋养伤者的身体,从而使伤势快速治愈。”

那十心想:这不就是魔法版的银针医疗术?

魔法师继续说:“今天我教给东方小姐的生命魔法,名为‘伤害转移’。它可以借助魔力,将人与植物连接一体,将人身上所受的伤害转移到植物身上。这就是一种变相的医疗,但比普通的医疗术更为强大。”

那十瞪大了眼睛。

还有这种魔法?

这未免也太强了吧?

将自己受到的伤害转移到植物身上?

那如果会这魔法的人身在森林里,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见那十双眼放光,芝芝也一脸好奇,魔法师不由得意起来:“今天破例,打乱教学顺序,先为你们演示一下它的威力吧。”

说着抬手,用铁指在自己脸上轻轻一划。

锋利的铁指甲立时在他脸上划开一道伤口,有血慢慢地渗了出来。

芝芝惊呼一声。

魔法师笑笑,轻声念诵那一段刚教给芝芝的咒语,然后伸长食指化为魔法棒,慢慢挥舞几下后,向着那盆花一指。

瞬间,那盆花就起了变化,由先前的欣欣向荣,变成了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而魔法师脸上的那道伤口,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恢复,只三五秒的工夫,就完全消失不见。

“看到了吗?”魔法师笑问。

“厉害!”那十赞叹。

芝芝看着那盆花,忍不住用起了寻芳术,然后惊呼:“它的生气少了好多啊!”

那十也情不自禁地用寻芳术观察那花,发现感应中这花的状态确实已经不同先前,寻芳术对它的感应降低了不少。

生气?

这名词并不是来自魔法师,而是芝芝自己的发明。

但魔法师却赞许地点头:“说的好!我的创伤转移给了这盆花,就等于是它受到了伤害。寻芳术只能用来寻找有生命的植物,植物的生命力越强,越容易找到,生命力越弱就越难寻到。所以当生的生命力降低,寻芳术对它的感应也会下降。寻芳术是寻找植物的魔法,但也可以是一门判断植物状态的魔法。许多魔法其实都是如此,表面看只有一种功能,但如果你开动脑筋去想,就会发现它其实有很多用途。想成为一个了不起的魔法师,并不一定要学很多魔法,能把几样魔法学精用熟,发挥出它们的潜力,再多动脑思考,才是成功之道。”

芝芝似懂非懂地点头。

那十在心里认同。

魔法师走后,芝芝就跑去玩玩具了,对今天新学的课程丝毫没有兴趣。

那十则对着那盆花发呆。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内气运于指尖,外放而为锋,在自己手背上划出一道伤口。

血慢慢地渗出,其色鲜红。

他默运起内力,依着伤害转移魔法的路径运转,再仔细琢磨着魔法师挥舞魔法棒时的动作,不断尝试着释放的方法,半个小时之后,他便成功地释放出了一道伤害转移魔法,随即感觉天地之气起了变化,在自己的伤口与那盆花之间建立起一条看不见的通道。

转眼之间,就有一道凝练的气从花中被抽取出来,通过连接双方的气之通道,传到了那十的伤口上。

那道气滋养着那十的伤处,让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活力,新陈代谢瞬间加快,那伤口就在两三秒之内完全愈合。

而因为使用的这股力量并非来自那十自身,而是“夺取”了花的“生命”,所以那十本身几乎并没有任何的消耗!

那盆花又衰败了不少,绽放的几花大花完全枯萎,软软地耷拉下来。

强,太强了!

那十一时兴奋不已。

寻芳术与伤害转移这两项魔法,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要掌握了这两门魔法,就算想被人打死都不大容易——受了伤就寻芳,寻到芳就掠夺生命之气!

如果是在森林里,那施法者就会立于不败之地,变成一个真正打不死的小强!

值,太值了!

这个反叛军准将当得太值了!

那十好一阵兴奋,对着那盆花情不自禁地不住自残,然后从花中掠夺生命之气。

没多久,那盆花就被他给活活折腾死了,叶落一地,花朵凋零,枝干枯萎、断裂。

那十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它放到了一边。

坐在一边看着芝芝在玩耍,那十脑子里想的却是道术。

道术也好,魔法也好,基础力量都是天地之气,经过尝试,他也已经明白,只要掌握了修炼内气之法,就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手段,使出复杂的道术与魔法。

他突发奇想——魔法,道术,如果合在一起,不是应该叫“法术”?

遥远的古代,是不是每个武者都身具多种强大而奇妙的“法术”呢?

可后来,强大的古武术又为什么会失传?

法术又是怎么分裂成道术和魔法的?

它们又为什么能流传下来?

这些问题都会让人想到头大如斗。

那十甩了甩头。

去想这些没有意义,自己不是历史学家,也没必要非弄清这些不可。

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学习,争取掌握更多、更强的道术与魔法!

他想起了孤云道人传给他的几本道术书。

望气术和飞腾术他已经学会,还有龟息术和凝霜术,还没有开始练。

不过那两本书的内容他早已看过,虽然不至于完全铭记于心,但大道理懂了,小处就完全可以自己琢磨。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默默回忆着书中的内容,练起了这两门道术。

第145章 他的城

下午的时候,给雷鸣治疗。

上午的时候,跟着芝芝一起学魔法。

平时无事,练气,练道术。

日子这么过,倒也飞快。

只是让那十郁闷的是,芝芝学起伤害转移来速度极慢,学了一周,还是没能成功。

魔法师不断安慰,说自己当初学伤害转移的时候,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这门魔法力量极强,用处极大,虽然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甚至有许多魔法师终其一生,也始终无法学成。

在那十看来,这其实就是不得其法。

植物没有思维,但也是生物,是生物,就懂得吸纳天地之气。正因为它们没有思维,所以反而进化出了更好的容纳气的方法,这是亿万年发展进化的结果,过程漫长曲折,完全是大自然的伟大手笔。

既然是大自然的手笔,这种方法就比人类总结出的更强、更有效,所以植物体内的“生命力”,也就是气,更为强大旺盛。

这项魔法的本质,就是直接掠夺植物体内运转不息的这道生命之气,用以修复自身。

就这么简单。

可魔法师却讲了许多拐弯抹角的道理与方法,实际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

不过那十也明白,自己有这样的认识,能看破事实真相,只是因为自己掌握了古武练气之法。

自己是知其然,而其他人只是知其所以然,高下立判。

于是他琢磨,自己或许应该把练气法传给芝芝,这样芝芝练起魔法来,就事半功倍了。

但他也有担忧。

芝芝夜里一醒就会疯狂爆发的问题如果不能解决,这强大的内气,也许就只会让她的危险性进一步提升。

到时,如果自己也控制不了她的力量救不了她怎么办?

那十有些犹豫。

犹豫中,又过了许多天。

这些日子里,他练成了龟息术,可以做到连续十几分钟闭气不用呼吸。

这种感觉很奇妙——内气在体内奔流,渗入血液之中,取代了氧气的作用,将各种养分源源不断地送入周身脏器与肌肉、细胞之中。

但这对内力的消耗也极大。

想想也对,这种关键时刻能救命的法术,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乱用?

那十忍不住感叹——如果龟息术能像伤害转移一样,只消耗极少的自身内力,就可以得到惊人的效果,那就完美了。

同时,他也觉得道术相比于魔法,虽然在理解能量本源为气的方面更胜一筹,但却不如魔法简练。

魔法只有两部分——咒语导气,动作行气。

道术却要先通晓大道至理,然后结合种种阴阳五行之类的理论,才能学明白、练通顺。

不过再细想,两者孰高孰低还真不容易分。

道术虽然复杂,但第一,它直指能量本源,这就比魔法高上一筹;第二,它有着强大而坚实的理论基础,这就使道士在深究天地能量秘密的时候,能比魔法师更进一步。

总之,魔法可以速成,但道术艰深,不易修炼,初时,学魔法能更见效,但时间长了,还是道术更高。

也许,这就是道门更胜魔法工会一筹的原因吧。

这天给雷鸣施针治疗完毕,雷鸣并没有离去。

“在山里这么久有些腻了吧?陪我出去走走?”他问那十。

“随便。”那十点头。

雷鸣穿着一身便装,只带了两个护卫,开上一辆车,和那十一起离开了矿山。

“不怕我记住地形?”那十问。

雷鸣笑了:“你是东临领反叛军的准将,当然应该知道基地附近的地理情况。”

那十不作声。

“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当准将的觉悟吗?”雷鸣问。

“其实你也明白,我这都是为局势所迫。”那十说。

雷鸣点头,然后说:“可谁不是为局势所迫?你以为我就很喜欢当这个将军?还不是眼见家兄大事将败,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帮他?”

“互相理解吧。”那十笑笑。

车子离开了山区,在土路上跑了一阵,进入一条大道,然后开进了一座城。城市不算太大,和荒芜城差不太多,外面高高的垃圾山,里面破败的大街小巷。

但那十却敏锐地发现了一些不同。

垃圾山周围有许多拾荒者,但这些人之间并没有在荒芜城外常见的争抢,反而分工合作,效率很高。

甚至还有牛车停在一旁,装载他们收拾起来的垃圾,分门别类。

大街没有四下奔跑的老鼠,也没有那些在铁渣街上常见的狗屎人粪,路灯虽然陈旧,但却没有破损,街上没有一个乞讨的流浪汉,也不见有贼眉鼠眼的小偷。

雷鸣注意到那十一直在看着窗外,也注意到他眼神有些微的变化。

“你不怕被宪兵抓到?”那十问他。

雷鸣摇头:“这座城里有很多我们的人。甚至可以说,这座城就是我们在掌控。”

“厉害。”那十说。

“这只是最基本的手段。”雷鸣说,“我们需要有一个中转站,可以与外界沟通、交流,不可能只是闭门躲在山里不出来。好在昏庸腐朽的帝国给我们提供了许多的便利。”

“你要带我去哪里?”那十问。

“你说你出身底层。”雷鸣说,“那我就带你看看底层,让你感受一下不同。”

那十没说话。

车子驶入平民区,车速降了下来。那十望着窗外,见到许多悠闲晒太阳的老者。

他一时愕然。

这里平民的生活,至于如此幸福吗?

而且……怎么没有孩子?

雷鸣看着他,微微一笑:“发现到什么不同了吗?”

“孩子们都去了哪里?”那十问。

在荒芜城的平民区,最常见的就是孩子。小一点的打闹成一团,互相追逐,大一点的背着垃圾筐,做着一些粗重的劳动,还有的贼眉鼠眼地盯着过路人的口袋。

“学校。”雷鸣说。

“我在这里开设了几所学校,适龄的孩子们都在学校里读书,通过读书来改变他们的命运。”他说。

那十怔怔。

“他们怎么会有钱让孩子读书?”他不解。

“当然是靠我。”雷鸣笑笑。

那十看着他,微微皱眉。

“怎么,不鼓励夸奖一番?”雷鸣问。

那十说:“就算你控制了这里,但城市的税收总不会落入反叛军的手中,不然帝国就会发觉。所以维持学校运作的就是反叛军自己的钱。你不收费,就不能持久,半途而废对他们的打击更大。”

“高见!”雷鸣竖起大拇指。“不过我的学校并不免费,是收费的。”

那十不能理解:“那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了——他们的钱从哪里来?”

“靠我。”雷鸣说。

“那不还是一回事?”那十皱眉。

“不。”雷鸣摇头,示意司机离开这里。

不久之后,车子驶进了工业区内,来到一家工厂大门前。

这是一家废品加工再处理工厂,不时有牛车从城外而来,将一车车大致分好类的可回收垃圾送进厂里。

大烟囱在冒着烟,蒸汽机在轰鸣。

雷鸣在窗子里望着工厂,说:“在这座城市里,我们建立了许多工厂,工人都来自于本城的平民区。他们在这里依靠自己的劳动赚钱,依靠赚到的钱过着虽然不算富裕,但至少体面的生活。工厂规定,凡是本厂的工人,家里有未成年子女的必须送到学校读书,否则就会被辞退。如果他们子女学习成绩好的话,工厂则会给他们各种奖励。”

那十怔怔地看着工厂里忙碌的人们。

“建立一个理想的国家,不能依靠暴力。”雷鸣说,“虽然前期的duo quán之争一定充满了暴力色彩,但如果我们只沉迷于暴力之中,就会忘却初心。我们的初心,是建立一个美好的国家,在这里,人人依靠自己的努力而活,人人都有向上的目标和动力,也有实现自己理想的机会。这样的国家怎么建立?是完全夺取zhèng quán之后再去谋划,还是在现在就建立起基础的模型,开始尝试,让人们看到希望?我选择的是后者。”

他看着窗外,说:“国家是由无数家庭组成的,家庭又是由一个个单独的生命组成的,如何让这一个个生命变得充实而有意义,就是治国者应该想的事。如果每一个个体都能活得精彩,这个国家就可以活得精彩。建立依靠规则治理的工厂,让人们知道通过努力就可以赚钱养家,就可以不断向上,在赚钱的同时又学会遵守规则,学会展望未来,学会治理家庭,然后改变世界。这是我的革命。”

那十转过头来看着他,十分认真地说:“你不适合当乱世将军。”

“什么?”雷鸣一怔。

“你适合当治世的总理大臣。”那十说。

雷鸣笑了:“明明是武将,到你这里却成了文官。你这是夸我有治国之才,还是骂我没有治军之能?”

“二者都有吧。人无完人。”那十说,“你更适合去建设,而不是破坏。”

雷鸣沉默了一阵。

“我要让反叛军中的有识之士看到希望。”他说,“这座城和未来无数个我要建立起来的新城,就是模板,就是雏形,就是他们能直接看到的希望。我要通过它们让世人明白,我们的社会可以更好,我们的世界未至于糟糕到极限。”

说着,他下了车,带着那十走进了工厂。

有负责人迎了过来,向着雷鸣行礼。

雷鸣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带路,让那十参观工厂。

厂区里,那十见到了忙碌着的工人们。他们专注于手头的工作,虽然对外来人也好奇,但并没有太大兴趣。

“这里的工长,都是从工人中提bá chu lái的。”负责人说,“只要技术过硬,有才能,表现突出,人人都有成为领导者的机会。包括我,过去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是凭自己努力才有了今天。”

那十看到,工厂的某间办公室里,有着极详细的厂规,工人子女必须接受教育这一条,就在其中。

他看那厂规看了很久。

厂规里,甚至还有约束工人家庭的部分。

殴打老婆孩子者,会受处罚。

家里没有厕所者,会受处罚。

家周围环境不洁者,会受处罚。

酗酒者,会受处罚……

种种处罚,方方面面。

种种奖励,也层出不穷。

那十看了好久。

他突然发现,这家工厂不仅是一个让平民有机会赚钱和向上的地方。

还是一个教育他们、改变他们的地方。

第146章 他的人

不到一下午的时间,那十走了好几家工厂。

或是制造,或是加工,或是食品,或是机械。

不同的是经营的项目,相同的是同样的厂规,和同样厂规教育之下同样积极工作的工人。

这些工厂的工资都很高,在这里工作不用担心会受剥削,也不用担心会过劳致死,所以人们争先恐后地进入这些工厂。

天近黄昏,车子开始向回开。

“感觉如何?”雷鸣问。

“如果全世界都如此,这个世界就坏不到哪里去了。”那十感慨。

雷鸣面带笑容。

“不过还有个问题。”那十说。

“请讲。”雷鸣示意。

“这样高的工资,工厂还有赚头吗?”那十问。

“有。”雷鸣点头,“只是相对于同行来说要少了很多。不过本城中,已然没有能与我们竞争的人了。”

“工厂赚的钱,能反过来贴补反叛军吗?”那十问。

“可以。”雷鸣点头,“是主要收入之一。”

“想要让这些工厂依你的意志运转,就必须保证不被别人插手。”那十说,“可这样一来,军中高官得不到好处,就会有许多不满。”

“是的。”雷鸣承认,“许多人对我的不满是因为我的身份,但更多的不满,却是因为这一点点利益。”

“一点点?”那十摇头,“不,这是很大一块蛋糕,很肥的一块肥肉。试想,整个城市的所有工厂都受你控制,而你却不分润任何好处给别人,他们会怎么想?”

“这里并没有多大好处。”雷鸣说,“它们赚来的钱,多数成为反叛军的经费,剩下的则用在工厂自身身上。我建立它们不为赚钱,而是……”

“我明白。”那十说,“但军中的那些高层未必明白。在他们眼中,你垄断了反叛军的工厂,贪婪无度,不会将利益分给别人。”

雷鸣沉默。

“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大局观、有理想、有抱负。”那十说,“多数人只重眼前利益,在他们眼里,你吃得滚圆,他们却饿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利益,他们不会在乎你是不是统帅的亲弟弟。”

雷鸣继续沉默。

车子离开了城市,天色渐暗。

“能不能开快点?”那十有点焦急。

“你怕东方林芝有事?”雷鸣问。

那十点头。

“放心。”雷鸣说,“我早安排好人手照顾她了。”

“可靠?”

“当然可靠。”

“那就好……”

天色越来越暗,车子离开了大道,驶上了土路。前方,林渐深,叶渐密。

那十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让他全身不舒服,如坐针毡。

“停车!”他急忙大喝。

司机吓了一跳,雷鸣看着那十,见他一脸认真,就急忙下令:“停车!”

司机没有说话,却反而加大油门。

“混账!”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护卫厉喝着掏出枪来,指住司机:“将军让你停车!”

司机猛地踩了一下刹车,护卫就立刻向前撞去,撞在风挡上,枪也脱了手。

司机再度狠踩油门,车子向前飞掠。

雷鸣沉默着出手,直接从后拧断了司机的脖子,然后掠向前去,把住方向盘,一脚将司机的尸体踢了出去。

车门敞开,撞在路边的树上,直接被撞掉。

雷鸣握住方向盘握好方向,十分惊险地将车子停住。

若不是车子侧面撞在一棵大树上,恐怕会翻上几个跟头。

副驾驶上的护卫一脸是血,急忙弯下身子拾起枪。

“警戒!”雷鸣沉声下令。

那十注意到,雷鸣的衣服里有光透出来,仿佛他的四肢上都安装了灯。

那自然不是灯,而是开始运转的魔法阵。

护卫冲出车子,持枪警惕地盯住四方。

雷鸣从车里掠出,拉开后车门,将那十拽了出来。

就在这时,枪声响起,在车身上扬起一片片火花。

护卫看清枪火的起处是在前方林中,于是以车为掩体,向那边射击。但对方用的是bu qiāng,数量又多,他手中的左轮枪火力与射程都不及对方,难以造成威胁,反而立刻就被压制住。

“将军,进林子!”他大叫着向相反的方向冲去,几秒后就被打成了筛子。

但他也成功地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为雷鸣赢得了时间。雷鸣拉着那十飞快地冲入一旁的林中,这时对方才缓过神来向这边开枪,但已经晚了。

雷鸣虽然没练过道门的飞腾术,但速度也快得惊人。那十注意到他脚上有光芒透出,应该是某种魔法阵。

那十示意雷鸣不用管他,然后施展出飞腾术,与雷鸣的速度不相上下。

两人在林中疾奔,雷鸣如同一道闪电,一往无前,而那十如同一道疾风,灵动无比。

相比之下,那十的身法更轻盈灵活,胜了雷鸣一筹。

“你猜是什么人?”雷鸣问。

“你的人。”那十答。

雷鸣问:“你确定?”

“就算动手的是帝**,他们也是事先得到了你确切的行踪,才下的手。”那十说。

雷鸣沉默。

能知道他确切行踪的,自然只能是他的人。

这次带那十到城里参观并非临时起意。他很欣赏那十这个年轻人,深深觉得如果反叛军真的能得到这样一员大将,将是巨大的收获。

所以他一直在观察那十,看那十是什么样的人,然后根据结论,才选择了攻心的手段。

出卖他的,是了解他的人。

是他的近人。

“我这将军当的,果然有些失败。”他自嘲地一笑。

“人心人性很复杂。”那十说,“它太善变,猜测不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这时有响动从另一边传来,雷鸣停下脚步。

“你还记得来时的路吗?”他问那十。

“记得。”那十点头。

“绕路回去。”雷鸣说,“救出东方林芝。”

“你呢?”那十问。

“我挡住他们。”雷鸣说。

“我帮你。”那十说。

“你不成。”雷鸣摇头,“你虽然会一点道术,但对方是改造人。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几个很强大的家伙。”

“那你更应付不来。”那十说。

“快走!”雷鸣皱眉,突然抓住那十的后领,直接将那十掷飞。

耳边呼啸生风,那十眼看雷鸣离自己越来越远。

雷鸣掷飞那十后,就主动向着对方迎了上去。

看着这个远去的背影,那十心情复杂。

他想起了老酒鬼的理想国。

理想国的基础,是贤明的君主。

那么雷鸣呢?

他有没有成为一个贤明君主的可能?

那十身子一转,轻盈如羽,落在一根长枝上。

他想起了那座城——雷鸣的城。

那样的城市,真的很美。

我应该眼看着它就此毁灭吗?

他微微皱眉。

雷鸣向前猛冲,来到一片疏林之中。

迎面,有四道身影停止冲势,慢慢向他走来。

那是四个全副武装的改造人,一身重甲,头脸也全被罩住。但只凭着他们外甲的模样,雷鸣就认出了他们。他盯着为首一人,笑了笑:“彭章上校,没想到我们会有以这种方式面对的一天。”

“你应该能想到。”那人打开了面罩,露出了一张面色冰冷的脸。

反叛军上校彭章,在雷鸣到任之前,曾是公认最有希望接任将军职的人。在上一任将军的无数次折腾中,他每次都冲锋在前,杀敌最多,立功最大。他本以为东临领反叛军将是他的囊中之物,但没想到雷鸣空降而来,直接夺走了他已经视为己物的位子。

但有什么办法呢?对方是统帅的亲弟弟。

彭章忍了下来,是因为雷鸣手里还握着一个任命准将的权力。

凭自己的表现,得到准将衔一定不成问题。

但他没想到,这在他眼里视为己物的位子,竟然又归了别人。

一个医生!?

一个毛头小子,不满二十岁的少年!?

开什么玩笑!

于是,长期以来的忍耐,终于化成了爆发的力量。

他面对雷鸣,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你实在昏庸,其实不至于如此的。”他说,“我为反叛军立下了赫赫功劳,任何一个英明的将领,都会授予我无上的荣耀。”

“功劳?”雷鸣摇头,“我不认为先前的胡闹是什么功劳。是的,你杀的人不少,但那些人并不都该死。帝**诚然是我们的敌人,但城里的富商不是,工厂主不是,农场主也不是。”

“劫富济贫,不正是我们反叛军的主旨?”彭章反驳。

雷鸣摇头:“劫富济贫是这世间最可笑的口号,除了鼓动无知者为了利益而跟着你一起使用暴力外,对建设美好的世界全无意义。我们反叛帝国的目的,是推翻帝国的腐朽zhèng quán,建立一个真正美好、有希望的世界,而不是抢劫。”

“真没想到,无数将士的浴血奋战,在你的眼里竟然是件可笑的事。”彭章冷笑,“将军,你不配当我们的将军。除此之外,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和你这种只知道暴力手段的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雷鸣说。

一道道魔法阵在他的四肢上运转,绽放光芒。

“八阶的强者,多么强大!可惜,您没随身带着您的外甲吗?”彭章笑问。

“以现在的姿态,也足以取你的性命。”雷鸣说。

彭章放下了面甲,那三人缓缓散开,要将雷鸣围住。

雷鸣突然出手。

第147章 有我在

魔法之光,笼罩雷鸣全身。

彭章首当其冲。

彭章并没有畏惧,而是迎向前方。他的铠甲上,也有魔法之光在闪烁。

另外三人身上,同样有魔光起伏。

彭章张手,五指上方弹出利刃,让他的手指突然变长了一倍有余,向着雷鸣的颈部抓去。

雷鸣抬起左臂向外格,随即身子旋转,在转动中移入彭章内围,再以右臂继续格住彭章的手臂,左臂随身而动,反肘向后击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完成,彭章的手臂不及收回,腹部就挨了重重一肘,直接被撞飞出几米远。

那三人个冲了上来,雷鸣旋身绕开对方的包围圈,利用几株大树阻挡另外两人,向其中的一个攻去。

那人出拳,拳头半途突然脱离手臂,向雷鸣打来。

这些人都是他的部下,他对他们的了解很深,所以早料到对方会有这样的手段。

他没有闪避,而是用胸膛硬接。

一道光从他体内溢出,化成一道护罩,挡下了铁拳一击。同时,他一只手抓住铁拳,向怀里一带,另一只手抓住铁拳后的连接铁链,猛地抡起。

对方被他抡飞空中,向着另一人砸去。

那人慌张躲避,失去了抢攻的机会。

但第三个人却冲向雷鸣,使唤他不得不松开了那只铁拳,抬腿挡下了对方一记凶猛的横扫。

雷鸣使用的只是通用型的四肢,但对方早有准备,用的是更强悍的战斗肢体。虽然他等级不如雷鸣,但依靠装备,却拉近了与雷鸣力量的差距。

这一踢,扫得雷鸣身子摇晃,一时踉跄。

彭章已经跳了起来,发力向前,一跃而起,一脚踢向雷鸣。雷鸣不及躲闪,被他踢飞出去。

体内的光溢出,再次形成护罩,保护住雷鸣。

彭章无声向前追击,但雷鸣落地后一跃而起,旋身一脚,将正要出手的他踢倒。

有两人自左右而来,另一人一跃而起,举拳向着雷鸣砸落。

如果是单对单,雷鸣完全可以飞起一脚,将那人踢飞。

但对方占据数量上的优势,令他必须选择更谨慎的打法。

所以他只能退,逃出对方的包围圈。

彭章冷笑着站了起来:“如果是单对单,先前两击,足以瓦解我的防御。但可惜,你要留着力量防备着他们,所以就不敢全力出手。”

雷鸣没和他废话,而是望向那几人。

“你们要背叛反叛军吗?”他厉声喝问。

“不。”一人摇头,“我们只是看不惯你的作风。”

“反叛军不是你一个人的天下,我们忠于统帅,但不会忠于你这样昏庸的将领。”

“你打压有功之臣,却给一个毛头小子授准将衔;你把持着经济命脉,中饱私囊,一手遮天,却让我们过着苦日子。你和帝国的昏君有什么不同?”

“这样的你,该死!”

彭章看着雷鸣笑:“不过将军,您放心,您死之后,我们会向世人说明,您并不是一位昏庸的将领,而是一位在与帝**的对抗中,壮烈牺牲于战场上的勇士。”

“我不求你们理解。”雷鸣说。“也不允许你们破坏。”

他向前冲,用身体接了对方一脚一拳,然后一掌刺穿了对方一人的面甲和头颅。

穿着重甲的尸体倒下,雷鸣飞退,掠向后方。

有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想杀八阶强者,看来真得付出足够的代价。”彭章没有看死去的同伴,而是带着剩下的两人继续向前逼近。

“你也受伤了。”他冲着雷鸣冷笑。

远方的林子里,海德正带领着十六个枪手向前奔跑。

“快,再快些!”他不住催促。

这十六个枪手,人人手中都握着长筒bu qiāng。这种军用武器射程远,精度高,杀伤力大,远非阻击枪可比,是真正的杀人利器。就算是高达八阶的改造人,如果没有外甲保护,在这种武器面前也和普通人一样脆弱。

本来依照计划,他们的人会将车子开到包围圈内,然后借口车子出了故障而离开,将雷鸣等人留在埋伏圈里。

之后就简单了——十六支bu qiāng不断射击,雷鸣只能憋屈地死在车里。

但没想到发生意外,于是他们只好急匆匆动手,彭章也只能启动预备计划。

雷鸣毕竟是八阶强者,就算没有战斗肢体,四位七阶军官也未必能轻易将他击杀。所以海德要立刻赶过去,让枪火可以笼罩雷鸣。

那样一来,雷鸣将全无胜算。

此时天色已经大暗,他们打开了装在肩头的手电筒,成了暗夜中明晃晃的目标。

林里,有一个黑影,缓缓向他们接近。

那十用龟息术屏住呼吸,无声移动,突然跃出,抬手两掌,斩断走在队伍最后两人的脖子。

他轻轻扶住两人的身子,让他们缓缓倒下,没有发生声音。而队伍正焦急前行,脚步匆匆中,没有人留心后方。

海德挥手疾奔,向着前方的林子冲去,但跑到一半时隐约感觉不对,于是急忙回头望去。

一个黑影自后而来,将跟在他身后的最后五名枪手一一击杀。

“谁!?”海德惊恐大叫,拔出腰间的阻击枪。

那十掠向一旁,飞腾术使他的速度如风,转眼就没入黑暗之中。海德连开四枪,都没能打中这飘忽如幽灵的人影,望着身后一地肩头发光的尸体,心惊胆战。

他举枪不住瞄着周围,大叫着:“出来,给我出来!”

“我在这里。”那十站在一株树旁,冲他招手。海德转身,左肩上的手电照着那十的脸。

“你!?”他一时骇然。

“我。”那十点头。

海德望向来路。

“他们都是……你杀的?”他问。

那十点头:“是我。”

“不可能!”海德瞪大眼睛。

那十不是改造人,只是一个普通人。他虽然学过道家的道术,但任何道术也不能将普通人变成一个杀人高手,一个能无声无息杀掉这么多改造人战士的杀手。

“你到底是什么人?”海德嘶声喝问,然后不及那十回答,就向那十开了枪。

他很有智慧。

但可惜,那十比他更有智慧不算,还多了一重对危险的感应能力。

枪响之前,那十就已经动了起来,他仿佛化成了夜里的一个鬼魅,无声无息而去。

海德环顾四周,一时惊恐无比,举着枪这里瞄那里指,不确定那十在哪里。

这时,一道黑暗突然掠来,海德举枪欲射,但被一拳打中了太阳穴,脑袋里传来嗡地一响后,海德少校就失去了意识。

因为他的头骨已经破碎,而碎骨又刺穿了他的大脑。

那十落地,看了看那些bu qiāng,又看了看海德手里的阻击枪,最后把阻击枪拾了起来。

bu qiāng虽好,奈何那十不会用。但这阻击枪是制式的左轮枪,和那九那把一模一样。

他向着那处战场飞奔而去。

那里,雷鸣正靠着一棵树在喘息着,他的脸色苍白至极,右臂垂了下来,其上闪耀着星星点点的火花,狰狞地扭曲着,显然已经报废。

他的胸前血迹斑斑,衣衫破损。

远处的地上,相隔很远处,分别有三具尸体。是那三个强大的改造人。

此时,他们都已经失去了生气,永远长眠在这片林中。

彭章站在雷鸣对面十几米远处,也扶着树。他喘息着,身上的铠甲多处破损严重,魔法阵一明一灭。

但显然,他受的伤远轻于雷鸣。

他微笑着揭开面甲,向外吐了一口血水,又把面甲合上,缓步艰难地向雷鸣走去。

“亲爱的雷鸣将军。”他声音有些嘶哑,但语气里透着喜悦。

“经过今夜,东临领反叛军将会迎来一个光明的明天。而您,就安静地葬身于今夜吧。您看,夜色正好,夜风清凉,能长眠在这样的夜里,不正是善战者最好的结局?您的军队、您的城,我会一一接管。请放心,我会让它们展露出它们原本应该展露的风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黯淡无光地龟缩在偏僻之地。”

“我不会允许……你毁去我的心血……”雷鸣说。

他的身上突然光芒大作,有一道魔法阵自他胸前浮现,他的双眼也放出光来,突然厉喝一声呼啸向前。

这一刻,他仿佛化成了一只雷鸟,瞬间冲到彭章面前。

彭章咬牙,突然举起了左手。

他的食指突然伸长,仿佛变成了一棍魔法棒。一道光自其上闪起,接着,一道魔法阵以魔法棒为中心生成,挡住了雷鸣这全力的一击。

轰然巨响声中,两道身影各自分开,飞向不同的方向,撞断不知多少大树小树。

彭章从乱木之中艰难地爬了起来,靠在一棵树上,不住喘息。

雷鸣摔落在乱木中央,吐了几大口血,再不能站起。

“将军,有件事,许多人都不知道——我曾经在一次行动中,杀了一个古董商,得到了一件魔导器,暗中送给了魔法工会。而为了表示感谢,魔法工会的一位魔导士赐给了我一道护身魔法。”彭章冷笑着,慢慢站了起来。“先前没用,就是在等您的全力一搏。”

他缓步走向雷鸣,冷笑道:“其实先前我的伤情并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故意装出您可以将我一击杀死的模样,为的就是引出您最后的力量。现在,您脆弱得如同一个婴儿,再没有反抗的能力了。您想我怎么杀掉您呢?”

雷鸣咬牙。

他受伤极重,失去了力量,甚至无力抬起头再看一眼这个将要毁去他一切心血的奸贼。

“请您去死吧。”彭章越走越近。

一道黑影无声而来,腾空而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有我在,他死不了。”那十落地,目光如炬。

第148章 先活下来

听到重甲倒地的声音,雷鸣生出一丝希望。

但接着听到那十的声音,却又让他无比失望。

“你怎么还在?”他费力地大叫。

“我不能眼看着你死在这里。”那十说。

彭章坐了起来,看着立在两人之间的那十。

“我倒是低估了你。”他说,“没想到你凭借的,不只是小小医术。不过……你是不是有些盲目自大了?”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地站了起来。

那十垫步侧踢,再次将他踢倒在地。

彭章坐起,愕然看着那十,不敢相信这个普通人竟然可以再次踢倒自己。

这小子,哪里这么大力量!?

“这是道术?”他问。

“不。”那十摇头,“武术。”

“现在,你是否相信我有从你手中救下他的能力了?”他问。

彭章再度站了起来,身上有魔法之光在闪烁。

“不。”他摇了摇头,突然向着那十冲来。

面对重甲,那十半步不退。

他向前冲来,澎湃的内力传入拳中,一拳迎面向彭章打去。彭章并没有躲闪,而是低下头,用头硬顶那十的拳头。

人的头盖骨其实极为坚硬结实,普通人往往不知这其实是比拳头更厉害的武器。

厉害的拳手,有时会故意用头盖骨去顶对方打来的拳头,如果对方的准备不足,很有可能在对撞中挫伤甚至是折断手腕,失去战斗力。

彭章显然是个厉害的拳手。

拳头和头盔在空中相撞,发出巨响,那十被撞得半边身子发麻,狼狈后退中,右臂一阵酸麻,一时提不起来。

彭章后退了几步,感觉脑子里一时昏沉,被吓了一跳,急忙抬起双臂,护住头部,再向后退。

那十也向后退。

对方的强大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以为对方此时身负重伤,已经是强弩之末,自己只要倾尽全力,就有将之格杀的可能。

可一交手才发现,自己倒是有被对方杀死的可能。

他二话不说,使用飞腾术来到雷鸣身边,抱起他转身就掠入了黑暗的林中。

彭章后退几步停下,不见对方攻来,抬头一看,才发现那十已经带着雷鸣逃掉。

“你逃不掉的。”他咬牙切齿。

那十抱着雷鸣在林中疾奔,直跑出几公里远,这才停下脚步。

雷鸣嘴边全是血,血水流淌,染红了那十的衣服。

“你的情况很不妙。”那十将他轻轻放在一处缓坡上。

雷鸣勉强笑了笑,眼睛已经不大睁得开。

“我不行了。”他说,“你快走吧,去找我哥哥,跟他说明情况,让他小心东临领的彭章……”

“还没到绝路,不要轻言放弃。”那十一边说,一边将手按在雷鸣的胸口,慢慢地送出一道道内气。

他的内气源源不断地传进雷鸣的身体,雷鸣的眼睛不由慢慢睁开,开始放光。

“看来我就要死了。”雷鸣忍不住说,“这应该是回光返照……”

“少扯。”那十打断他。“这是我在救你。”

“这是道术?”雷鸣好奇地问。

“算是吧。”那十点头。

他的内气进入雷鸣的身体,慢慢涌入雷鸣的内脏之中。那十探查之下,不由皱眉。

除了金属的心脏依然正常之外,雷鸣的所有内脏都不同程度受到损伤,这种程度的伤势,如果仅靠现代医学手段的话,他在一两个小时之后肯定就会和这个世界告别。

“你真是走运。”那十冲他笑笑,继续送入内气。

雷鸣看着他,紧绷的精神慢慢放松,然后就昏死了过去。

有那十在,雷鸣就不会死,但想让雷鸣恢复如初,恐怕要用去很长一段时间。那十不知那会是一天两天,还是更久。

这里远离大道,远离城市,也远离基地,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人发现。所以那十决定不再移动雷鸣,因为震动只会让雷鸣的伤势加剧,而雷鸣已经再承受不住任何的伤势恶化了。

十几分钟后,他感觉雷鸣的情况已经略有稳定,这才收了内力,开始试着使用伤害转移。

然而不论他如何尝试,伤害转移只能在他自己与植物之间建立起联系,却没办法和雷鸣关联在一起。

是这门魔法只能用以自救,还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掌握全面?

那十不知道,尝试无果之下,也只能再度放出内气,以自己的力量救治雷鸣。

天将亮时,那十的内气完全枯竭,这令他感到一阵头晕眼花,差一点昏倒。

“这其实是你重得自由的好机会。”雷鸣醒来,看着那十,忍不住说:“为什么不走,却要救我?”

“你是我的将军。”那十说。“更何况,凭我自己也求不出芝芝。”

“你能从彭章手里救走我,就能从基地里救走东方林芝。”雷鸣说。

那十没再说话。他靠着树坐下,双手虚托向上,再翻掌向下,叠掌于丹田之上,缓慢呼吸。天地之气滚滚而动,进入他的体内,在经络中循环,在丹田内被转化。

雷鸣并没有说话。

一个多小时后,那十的内气再度充足,他缓缓收功,手掌贴在雷鸣身上,再度放出内气医治他的伤。

雷鸣的伤太重了,仅依靠那十的内气,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

“彭章会调集军队来围剿我们。”雷鸣说,“这里并不安全。”

“现在也只能暂时留下。”那十说,“你的伤很重,不能随便移动。”

“你能治好我?”雷鸣问。

“至少能让你不死。”那十说。

“但如果他们来了呢?”雷鸣再问。

“换成别人,应该是想尽办法求我留下来别抛下你才对吧?”那十皱眉。

雷鸣笑,笑得很辛苦,也很难过。

“你说的对。”他说,“在治军方面,我确实很是无能。你不同,你虽然年轻,但脑子灵活,通晓人心人性这方面,你比我更厉害。你也有手段……”

说到这里,他咳嗽起来。

“我在这里拼命救你,你却拼命地伤害自己。”那十瞪他,“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你走吧。”雷鸣说,“我告诉你反叛军的总部在哪里,你去那里找我哥哥……”

“我哪里也不去。”那十说,“至于你,把嘴闭上,不要再啰嗦,否则我只能用我的袜子把你的嘴堵上。”

雷鸣面色铁青,闭紧了嘴。

天色渐亮。

阳光透过枝叶照在脸上,暖暖的,很舒服。

“你真是一个神奇的人。”雷鸣忍不住说。

“你慢慢说,我先脱袜子。”那十说。

雷鸣笑了:“如果时间充足的话,我相信你一定能凭这种神奇的手段治好我。但很可惜,我们没多少时间了。彭章是一个真正的铁血军人,他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我想用不了多久,他的队伍应该就会找到这里。”

“东临领这边,他能调动多少人?”那十问。

“完全忠于他的军队,在三千人左右。”雷鸣说,“他不必和别人联手,凭这支队伍,就足以将你我置于死地。所以我说,你应该离开,趁他们大军出动围捕我的机会,救出东方林芝。你能给我报仇就好了。”

“你的城市呢?你的理想呢?”那十问。

“这世界很大。”雷鸣说,“终会有人和我一样抱着这样的理想,并为实现它而奋斗。时代的改变,往往靠某一个或某几个精英的推动,但并不是没有这几个人时代就不会变化。没了他们,还有别人,不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时代才变化,而是时代要变化了,他们才应运出现。”

“你这论调有点su ming lun的意思。”那十说。

“不。”雷鸣摇头,“世界上总会有试图改造黑暗的精英,他们之所以没能成功,是因为历史的车轮没有转到变更点上。当它到达那一个点,这些精英中的某些幸运儿就会成功。这里面的道理,要反过来想才能想得通。”

“也就是说,这世界离开谁都能继续运转?”那十问。

“是。”雷鸣点头,“所以,也并不缺我。”

“你就这么想死?”那十有些郁闷。“我这么拼命地救你……”

“我很看好你。”雷鸣说,“所以我才会不遗余力地拉拢你,想让你真正成为反叛军的一员。”

他语气平淡,说的很随意。

但那十却听出了发自心底的真诚。

他一时怔住。

他有些无法理解雷鸣这种人。

“不能理解?”雷鸣问他。

那十点头。

“同志为友。”雷鸣说。

“所谓的为朋友两肋插刀,指的并不是什么江湖义气之类无聊的东西。”他说,“世间仍有同志在,我的理想、我的抱负,终不会化成一场空,只要他们还在,这理想、这抱负就终会达成,那么我死又有何可惧?让更有能力的同志继续向前,我留在这里送他一程,反而是一种幸福,它让人在面对死亡时,生出的不是绝望,而是更大的希望。”

那十沉默了许久。

“抱歉。”然后他摇了摇头。

“我其实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与抱负,也没想过要去改变这个世界。我只是一个底层的小人物——偶然得到机会,才变得有些与众不同的小人物。我心里想的全是小人物想的事,只希望自己能好好活着,活得越来越好,只希望我的家人能快乐幸福。我救不了世界,也没打算去救这个世界。”

他看着雷鸣,认真地说:“不论你怎么看我,这就是我对我自己的看法。所以,你不能指望我什么,想改变世界?好,你先努力地活下来再说吧。”

第149章 望一山

雷鸣看着那十,眼神中是满满的无奈。

内气持续外放,速度逐渐加快。

雷鸣的性命已经保住,脏器均有不同程度的恢复,因此那十敢于加快速度。

但他还是有些太过着急了,雷鸣微微皱眉,似乎承受不住,几度险些昏厥过去。

那十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但现在的时间太紧迫了。

远处开始有异响,虽然雷鸣没有听到,但却逃不过那十敏锐的耳力。他望向远方,暗中运起了望气术。

七阶以下的改造人虽然强大,但依靠的只是蒸汽炉之力。只有到了七阶之后,身体上炼出了符篆或是魔法阵,才会影响到天地之气的正常运行,才能用望气术看到。

但万物之内皆有气,生灵体内的气更盛,如果生物数量足够多,就可以被望气术感应到。

远方,有一大片气息在移动着,那十因此知道追兵到了。

“你挺着点,咱们得走了。”他小心地将雷鸣背了起来,然后使出飞腾术,快速而又谨慎地远去。

奔逃,追逐;追逐,奔逃。

军队不断推进,就像是知道那十两人所在位置一样,紧追不放,不给那十丝毫放松的时间。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那十将雷鸣放在一片矮树丛中。

“你要干什么?”雷鸣问。

“引开他们。”那十一掠而远,雷鸣想喊住他,但已经晚了。

他有些焦急,怕那十出事,但又忍不住在心里称赞自己:你果然没有看错人。

不舍一人者,又如何会舍众生?

那十迎着那支队伍而去,掠上一棵大树,隐藏在树冠中观察着。

那支队伍有两三百人,散开之后,给人一种漫山遍野的感觉。他们多持着旧式火枪,只有几十人拿着新式bu qiāng。

那十掏出左lun shou qiāng,瞄准,射击。但因为离得远,他又没练过枪法,所以自然只是将对方吓了一跳。

对方的反应很快,立刻找树木掩护。

那十从树上跳下,快速移动,在百米外另一处抬手又放了一枪。

早已警惕的战士们自然辨清了枪声的方位,这一次乱枪齐射,打得这边枝叶纷飞。

但那十放完一枪之后,早就掠向了远处。

再抬手,那十却发现阻击枪没有子弹了。他将枪丢到一旁,绕了个圈子来到队伍侧面,突然飞掠过去,两拳一脚,干掉了三个没反应过来的战士。随即,他冲杀进人群里拳出如雨,从这头杀到那头。

因为是在近处,所以战士们没办法放枪打他,但近战搏击,又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

一名军官沉着脸冲了过来,那十以望气术望去,没看到他身周有什么气流缭乱。

但如果他是六阶改造人呢?

现在的那十,还无法战胜这个等级的强者。

于是他抢过一支火枪,举枪对着军官。

军官立时向旁躲开,而那十却根本没有放枪的意思,直接将枪丢下,疾掠而去,隐入林中。

一阵枪声连绵,无数子弹打在那十消失处。

不久后,另一个方向,几百米外的草丛中,那十咬牙伏在地上。

有三发子弹打中了他,两发是qiān dàn,一发是bu qiāng的尖头子弹。qiān dàn入肉不深,分别打在他左肩与右臂上,他靠内力便将它们逼了出来。

尖头子弹打进了他的大腿,停在靠近腿骨的位置,用内力无法逼出。那十狠了狠心,内气外放如尖锋,用手指扩大大腿上的伤口,两指刺入伤口里,硬将子dàn jiā了出来。

他疼得全身冒冷汗,差一点昏过去。

好在周围全是植物,他立刻运起伤害转移术,不片刻间,周围无数花草枯萎衰败,而他肩与臂上的两处伤,则在一两分钟内恢复如初。

但大腿上的伤麻烦一些,他估计怎么也要十分钟左右才能复原。

望向远处,军队并没有追上来,这让他感到不安。

他用望气术去看,发现军队在继续向前方移动,目标似乎就是雷鸣藏身处。

他们怎么知道雷鸣在哪里?

会不会是雷鸣身上被人动了什么手脚?

那十皱眉,不再多想,集中精神与力量修复大腿的伤。他不但使用伤害转移术,也用自身的内力去修补,终于只用了五六分钟的时间,就让腿伤恢复,然后急忙掠起,以飞腾术纵跃而去,抢在军队之先,先回到了雷鸣身边。

“你没事吧?”雷鸣见他脸色不大好,关切地问。

那十摇头:“你身上有某种东西在指引他们方向。”

雷鸣皱眉:“据说有一些魔法有追踪的功效。看来魔法工会那边,也有人跟彭章勾结。”

那十用望气术观察雷鸣的四肢,很快发现他右脚似乎有些问题,他立时毫不犹豫地一拳下去,将雷鸣的右脚砸碎。

“找到了?”雷鸣有些吃惊。

“道家望气术。”那十简单作一解释后,将他背了起来,继续奔逃。

“你总是会让人有新的惊喜。”雷鸣忍不住说。“那十,你身上还有多少秘密,留着让我来震惊?”

“不多不少。”那十随口答。

他向前去,来到一面山坡,正要往下走,却突然听到山下有响动。他用望气术观察,然后发现这里也有一支军队,正在向山上移动。

他换了个方向疾奔,不久又见山坡,但同时,山下也有军队在上山。

“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座山上。”那十说,“但现在应该不知道我们的确切位置。”

“把我交给他们吧。”雷鸣说,“不然你跑不掉的。”

“交出你,我也跑不掉。”那十摇头。

“不。”雷鸣说,“他们的目标是我……”

“你错了。”那十说,“当我连续两次踢倒彭章后,他的目标里就已经多了一个我。”

“他是那么小心眼的人?”雷鸣笑着问。

“这与心眼大小无关。”那十说,“他知道了我的实力,因此忌惮。换成我,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一个敌人继续存在。如此而已。”

雷鸣若有所思。

“和你相比,我果然差了太多。”他忍不住感慨。

“分哪方面吧。”那十说,“治国方面,你比我强。”

“那可能也只是因为你对此还没什么想法。”雷鸣说。

“或许。”那十一笑。

几次奔逃,几次遇到军队,那十终于明白,这座山已经被对方包围。

他有些焦急。

此山已是绝路,自己还能往哪里走?

环顾四周,入眼皆是绿树长草。

这就是森林,是自己学会了伤害转移之后,自认为一入其中就可以无敌的森林。

可真能无敌吗?

他立在原地,茫然四顾。

“将我放下吧。”雷鸣说,“我会尽力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凭你的实力,应该能趁机逃掉。”

那十并没有留神听他的话。

此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便全力去拼。

他全身内力快速运转,丹田里的内力被压榨得一滴不剩,全部被调动起来,完成了一个庞大的望气术。

他要一眼望尽一座山!

刹那间,那十感觉一阵眩晕,他咬牙强撑了下来,拼尽全力去“望”。

巨大的山峰,完全被他的望气术笼罩,这山上每一丝动荡的天地之气,都逃不过他的心、他的眼、他的感应。

静立的是树木,摇摆的是花草,移动的是鸟兽和人类。

不够,光是能望到这些还不够。

他额头见汗,眼前发黑,但依然在坚持催动内力。

渐渐的,他能望到的东西变得更多、更清晰。他竟然依靠望气术,“望”到了这座山的地形起伏变化。

在某一处山坡上,长草乱木掩映之下,天地之气发生变化,出现了一段幽深内敛的蛇形气道。

这说明,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山洞。

那十长出了一口气,急忙收起望气术,拼命让体内残余的这点内力重回丹田,滋养就要内力枯竭的丹田。

他身子摇晃,咬牙挺住,再度运内力使用飞腾术,向着那处而去。

军队在向山上推进,越来越近。

好在,那十终于抢先一步到达了那里,而望气术并没有骗他,在那看似无路的地方,他找到了最好的猎人也没办法发现的那个隐秘山洞,然后,毫不犹豫地背着雷鸣躬身冲了进去。

不久之后,各路大军集结于山顶。

几千名持枪的改造人战士,将这座山包围了起来,几乎每一处地方,都有战士的身影。他们首尾互望,如同一面大网,将这座山笼罩其中。

有人自山下走来,数名军官迎了上去,肃容敬礼。

那是彭章。

他捧着头盔,环顾四周,沉声问:“没找到他的踪迹?”

“引路光标消失了。”一位军官回答,“应该是他发现了导标,并将其毁去。但请上校放心,他在这山中无疑,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找到他。”

“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彭章说。“他是统帅的亲弟弟,这次他如果不死,那么我们所有人就都会死。”

“是!”军官们齐应声。

此时的彭章,已经换上了一套新的重甲,其上魔法阵的光芒明亮,魔法符号隐约起伏。

他望着这大山,低声自语:“雷鸣,那十,你们所有的抵抗都是无用功。这里就是你们的墓地,安静地长眠在这里,是你们唯一的结局。是的,必须是。”

他戴上了头盔,大步向前,开始组织军队搜山。

山洞中,那十将雷鸣放好,自己急忙坐下,呼吸吐纳。

他的内气消耗得太过严重,必须快速补充,否则,恐怕随时有不支晕倒的危险。

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第150章 传功

静静躺在洞里,背贴着冰冷的地面,雷鸣却不觉得冷。

那十的手掌中,有温暖的力量传来,燃遍他全身各处。

“这是道术?”他问。

那十摇头。

“武术?”他问。

那十摇头。

“魔法?”他问。

“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那十一脸不耐烦。

雷鸣笑:“我就说你应该抛下我离开。这座山虽然大,但用不了两天,他们就能将它搜个底朝天。这个洞虽然隐秘,但……”

“闭嘴!”那十恶狠狠地厉喝。

“何必非要死在一起?我们又不是情侣。”雷鸣说。

那十觉得这家伙真是烦人。

洞外在声音传来,是有战士搜到了这里,那十情不自禁地屏住了气息,沉静若一块石。

声音渐远,对方并没有发现这里。

“很危险啊!”雷鸣低声说。

那十皱眉。

不是因为雷鸣的聒噪,而是因为雷鸣的伤势。

外力再强,终只是外力。雷鸣体内没有内力与之呼应,那么这个医治的过程,就会变得极为漫长。

那十估计,想让雷鸣可以站起来跟自己一起逃离这里,至少还要用上两到三天的时间。

两到三天?

彭章和他的军队会给自己这么长的时间吗?

“道家讲,天地之间充满了一种特殊的能量,名为气。气无处不在,天地间不论死物活物,其中都有气在。”他开口说。

雷鸣愕然,不明白这种时候他为什么开始讲起课来。

那十看着他,认真地说:“我用来医治你的手段,就是气。银针医疗法的秘诀不在于针,而在于顺针而入的气。”

雷鸣惊讶,忍不住说:“这么说来,你不用银针也可以医治别人?那为什么……”

“因为初时不能完全信任你。”那十说,“所以我必须有所保留。”

“听到这话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雷鸣说,然后笑:“不过现在你既然告诉了我这些,说明你已经完全信任我了……”

“我从不知你是这样的话痨。”那十说。

雷鸣沉默了一阵,然后说:“也许人在将死的时候,都是这样吧,想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完……”

“你不会死。”那十摇头,“因为我现在要教你练气的方法。”

“练气?”雷鸣不解。

“人体这里,名为丹田,可以纳天地之气于其中,转化为自身内在的力量,名为内气。内气再进化,便是内力,可以用来攻杀防御,固若金汤又无坚不摧。”那十指着雷鸣小腹处说。

雷鸣点头。

他明白,那十在向自己透露他最大的秘密。

所以他不再开玩笑,而是认真聆听。

他知道,这也许是两人都能活下去的最大机遇。

“人体中有一套供气运行的路线,名为经络。经络遍布全身,由一个个穴道连接而成。但改造人没有正常的四肢,所以经络不全。”那十继续说,“你们能否像我一样练气并成功,我不知道,但眼下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试了。”

“我尽力。”雷鸣目光凝重。

那十点头,用最简练的语言,引导雷鸣开始呼吸吐纳。

虽然没有四肢,经络不全,但基础的练气法,改造人也可以练习。雷鸣本就智慧过人,再加上那十这位高手引导,十多分钟后就已经有了气感,能体会到运行全身的气。

只是这气到达不了机械的四肢,雷鸣就体会不到那十说的那种周身圆融的感觉,只能暗叹了一声可惜。

“练气本来是个漫长的过程。”那十说,“但我教你这些,不为让你能练成古武大道,只是为了让你开通经络,能以内气和我里应外合,所以就简单得多。接下来,我会帮你打通一些经络,你要好好配合。”

雷鸣郑重点头。

那十抬手,指尖内力外放,压在雷鸣丹田上。

立时,雷鸣丹田内的气生出感应,随着那十的手指而动,被那十引着一路着向上而去,入气冲穴、归来穴,一路向上,直达头维穴,开其足阳明胃经的躯干部分。

他以自己强大而纯正的内力引导,雷鸣本来需要经过漫长时间修炼才能开通的这一条经络,便直接被他引气打通!

刹那间,雷鸣感觉自己半边身子无比通畅,感觉焕然一新,仿佛重生。

“这就是气?”他问。

那十点头:“这一条经脉名为足阳明胃经,共有四十五个穴道,如果全开,你的感觉会更好。但你没有腿,所以这条经脉只能打开一半。”

雷鸣一阵失落。

他曾以为,改造术是这世间最高的科技,是人类进步的基石,但现在他突然发现,与普通人相比,改造人得到的似乎并没多太多,失去的却很是不少。

“可惜。”他低声自语。

那十抬手,再度引导雷鸣的内气运行。

足太阴脾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依次被他直接打通,雷鸣躯干处一个个穴道通过经络连为一体,内气畅行其间,令他感觉全身舒畅。

“这些足够了。”那十抬手,疲惫地靠在一旁,“我现在要休息,恢复内气,你安静练气,充足丹田,一会儿好配合我……”

雷鸣没有再啰嗦,静静躺着,按那十教给他的法门引导内气循环。

每循环一次,他对内气的控制就熟练一分,他丹田内的内气就增加一分。他越来越觉得周身舒畅,甚至感觉体内的痛楚在渐渐消失。

大半天后,那十恢复内气,再度对雷鸣施法医治。

这时的雷鸣,大不同于先前,他体内有了内气在,顺着已经半开的六条经脉流动不息,虽然因为缺少穴道导致经脉不全,而无法像那十一样流畅运转,但也远胜于寻常人。

他积极地调动自己有限的内气,配合着那十的内气,内外相合之下,他的伤势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恢复。

照这样的速度,再有半天,他就可以站起来,和那十一起冲出包围圈!

看到生的希望,雷鸣一时内心激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转,外面的天色,又渐渐地黯淡。

山中,彭章坐在一个树墩上,面色阴沉。

“还没有找到?”他沉声问。

几个军官站在他面前,都很是尴尬。

“我们东临领反叛军在过去曾有过辉煌的战绩。”他说,“那时,我们令帝**闻风丧胆,令那些脑满肠肥的权贵心惊胆战。我们还有许多工厂,有矿山,有种种可以让我们将自己武装到牙齿的收入渠道。那时我们在夜里出击,痛快地杀敌;在白日回归,痛快地畅饮。现在呢?”

他抬头,看着几位军官,诚恳地说:“如果雷鸣不死,这种龟缩不前的日子就要继续下去;如果雷鸣不死,过去那种痛快的日子便不会再来;如果雷鸣不死,东临领反叛军就会死!”

他站了起来,目光扫过众人。

“是他死,还是我们死?”他问。

“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一个军官郑重开口。

彭章点了点头:“去吧。”

搜山的队伍如同梳子,开始反复的梳理每一寸土地,每一片草丛。终于,在三个小时后,有人拨开了那一片草丛。

“报告,这里有山洞!”

声音在洞外响起,雷鸣皱起了眉头。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动!”那十沉声说着,将他的身子压下。

“你还有机会。”雷鸣说。

“你也有机会。”那十说。

内气源源不断,传入雷鸣体内,雷鸣全力配合,运转内气。

有脚步声起,铿锵有力。

彭章大步走来,站在洞口,无数手电筒的光柱射过来,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随后有煤油大灯被抬来,巨大的光柱直照进了山洞深处。

但被转折起伏的岩石挡住,照不到最里面。

彭章立在洞口,面带笑容。

“将军,您打算像一只山鼠一样,安静地死在洞中吗?”他问。

然后说:“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壮烈一些。反正总归是一死,为什么不死得像个英雄,在敌人的心中也留下不能磨灭的印记?”

“在我看来,死就是死,没什么不同。”那十沉声回答。

“那十准将,你今天的表现,可以用‘令人惊喜’来形容。”彭章说,“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战友,我会保留你准将的军衔,让你在东临领反叛军中有一席之地。”

“你怎么可能让我活着?”那十冷笑,“真当我是毛头小子?”

“不。”彭章认真地说,“我已经重新估量了你的价值。我觉得雷鸣有一点做得很对——你值得用准将衔来拉拢。”

那十沉默了一阵。

“海德是你的人吧?”他问。

“是。”彭章回答得很果断,“虽然那天的事并非出自我的授意,但终究还是因我而起。他看出我对你被授予准将衔有所不满,因此才会故意挑拨你和战士们的矛盾,借机想害你。我向你道歉。”

“也不用。”那十说,“他已经付出了代价。”

彭章笑:“所以你看,我们之间的友谊之桥上,就只剩下雷鸣一个障碍了。老实说,我一声令下,大军冲进洞里,你们一样都得死。所以……你应该能看出,我是真的起了爱材之心。”

“请给我十分钟时间考虑一下。”那十犹豫着说。

“可以。”彭章点头,站在洞外,静静等候。

雷鸣已经受了重伤,不足为惧。

那么,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他一脸笃定。

第151章 反转

那十确实是个人才。

但他的才能,并不只体现在其本身。

彭章看重的,是他以普通人之身,却能击杀改造者的力量。

他看重的是那十身上的秘密。

此时他望着洞口,等着那十做出最后的决定。

他不急。

他觉得在这种生死关头,任何人都会做出正确的决定。而那决定,自然是活下去。

洞内,雷鸣低声说:“虽然他对你不怀好意,但这终是一个安然脱离的机会。”

“闭嘴。”那十说,“你现在要做的是全力配合我,争取早一步恢复。”

“即使恢复,我也没办法对付几千个士兵。”雷鸣说。

“不,你只要对付一人就好。”那十说。

雷鸣看着那十,问:“能成功?”

“为什么不能?”那十反问。

时间在流走,彭章耐心地等待了十分钟,然后问:“其实这种事,并不需要太长时间考虑。”

“是的。”那十许久后应了一声。

“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彭章问。

光柱之下,那十抱着昏迷不醒的雷鸣走了出来。

雷鸣的模样很凄惨,堂堂东临领反叛军将军,此时衣衫破损不堪,全身都是血迹,一条右臂被废,右脚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软软躺在那十的怀里,机械肢体低垂,随着那十的前进而微微晃动。

彭章露出笑容:“欢迎加入新的东临领反叛军。”

那十缓缓点头,慢慢走近。

就在这时,雷鸣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十双臂发力向前猛地一抛,雷鸣借力而起,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凌空扑向彭章。

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雷鸣就已经凌空来到了彭章面前!

彭章大惊之下,一时顾不得许多,直接扬起手中的头盔向着雷鸣砸去。

雷鸣左手一扫,将彭章手里的头盔打飞出去,整个人直接撞进了彭章怀中,将彭章撞倒在地。

周围的军官与士兵们才缓过神来,纷纷举起了枪。

那十从容地高举双手,做出一副绝不会抵抗的样子。

彭章被雷鸣压在地上,雷鸣那条报废的右臂,直接抵在他少了头盔保护的颈侧,因为断裂而锋利外露的铁片,刺进彭章的颈中。

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流淌,彭章一动也不敢动。

“让他们放下枪,后退。”雷鸣冷冷说道。

“杀了我,你也会死。”彭章说。

“那也好过只我一个人去死。”雷鸣说。

脖子上的痛感更强,彭章皱眉,高声说:“放下枪,向后退!”

有军官抬手示意,战士们纷纷将枪口垂向地面,慢慢向后退去。

“你怎么能……”彭章看着雷鸣,不能理解。

雷鸣微微一笑:“将军的底细,能让你区区一位上校知道吗?”

那十走了过来,麻利地拆掉了彭章的四肢,然后帮助雷鸣一一换了上去。

彭章面如死灰:“你应该知道,他们都忠诚于我。如果我有失……”

“你不会有事。”雷鸣将彭章的外甲解开,将没了四肢的人棍提起,护在身前。

“你要充当我的盾牌,直到我安全返回基地。”他说。

“既然总归是死,我为什么不现在做拼死一搏?”彭章说。

他手下有几千名将士围住了这座山,如果他舍得不要性命,这几千人完全有能力杀死雷鸣和那十。

因为雷鸣虽强,但却有一个巨大的弱点,那就是肺。

自幼而来的后遗症,使他不能久战,虽然经过那十这一段时间的治疗,已经大有改善,但终还没有痊愈。

雷鸣笑笑:“只要能多活一时,就还有机会。你会放弃?你知道我不是像你这样滥杀的人,一定会公开审判你,所以你不会在这里和我拼命。”

“将军不愧是将军。”彭章冷笑。

雷鸣提着彭章,大步向前,低声叮嘱那十:“小心跟上我,也要小心暗枪。”

那十来到了雷鸣身后,说:“他当你前面的盾牌,我当你后面的。”

“你对他倒够忠心,好似一条狗。”彭章嘲笑。

“不。”那十说,“这与忠诚无关,而是自保的手段。”

“为别人当挡箭牌,却是你自保的手段?”彭章继续嘲讽。

“雷鸣如果安全,我就安全。”那十说,“你部下的目标是他,不是我。我相信他们不傻,知道除非能一枪射杀雷鸣,否则就不能轻举妄动,不然你就有危险。因此,只要我能保护好雷鸣,我就是安全的。”

彭章一时沉默,觉得自己先前仍是低估了这个少年。

“你是个有趣的人。”他说。

“你却不是。”那十说。

雷鸣向前而去,在那十和彭章的保护之下,持枪的士兵们纷纷后退,不敢妄动。

“放他们走。”彭章大声说,“我们还有机会,没必要在这里做生死一搏。”

军官们谨慎地抬手示意,又暗中传达命令,不许任何人莽撞。

“他们对你倒确实忠诚。”那十忍不住说。

“他们是真正的战士,所以,自然会忠诚于我这样的强者。”彭章说,“至于雷鸣这样的懦夫……”

他冷笑:“也只有那些混吃等死的家伙会喜欢他。”

“那十曾批评过我。”雷鸣说,“龟缩在战略上虽然是正确的,但却忘了人心。”

彭章一怔。

“彭章,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并非英勇。”雷鸣说,“那其实只是莽撞,是毫无意义的单纯杀戮。你只是个屠夫,并不是勇士。”

“随你怎么说。”彭章说,“屠夫,懦夫,一字之差。我宁愿选择前者,也不做后者。”

“别忘了,我们之所以要反叛帝国,正是因为帝国里尽多屠夫。而且不论如何,你谋杀长官,是重罪。”雷鸣说,“我会让你在军事法庭上伏法认罪。”

“你做得到吗?”彭章笑。

“做得到。”雷鸣点头。

“抱歉,只怕你做不到。”彭章摇头。

就在这时,有人从暗林中走了出来,重甲在行走之间,隐约发出金属相撞的轻微声响。他立在三人面前,目光平静,看着雷鸣。

雷鸣的脸色瞬间变化:“罗浩?”

有着一头暗红色长发的男人,缓缓点头:“好久不见,雷将军。”

那十警惕地从后面探出头,打量这个男人。

他一身重甲,却没有戴头盔,甲上也没有魔法阵在闪动光芒,但却带给那十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没想到彭章背后的人是你。”雷鸣叹了口气。

“所以,放弃抵抗吧。”罗浩说。

话音方落,雷鸣的身体便震动起来,那强大的机械肢体突然不规律地扭动起来,彭章便直接摔落在地。

罗浩背后有一只金属蜘蛛,突然一跃而出,落地疾奔来到近前,两条前腿将彭章举起,又飞奔而去。

那十抢前一步,一脚踢去,但蜘蛛的速度太快,他踢了个空。

雷鸣艰难地抬手,将他拦住。

“介绍一下。”他对那十说,“这位是东临领魔法工会的会长,魔导士罗浩,八阶改造人,极罕见的金属系魔法高手。”

金属系魔法?

那十惊愕地看着雷鸣那不住颤动的机械肢体,忍不住使出望气术。

他发现,有一股气连接着雷鸣的四肢与罗浩,这股气不住发力,使雷鸣的四肢无法完全听从雷鸣的指挥。

“你已失了屏障。”罗浩淡淡一笑:“死前,还有什么遗言?”

“这事与他无关。”雷鸣看着那十说。

罗浩点头:“这个少年是个有趣的存在,我不会杀他。”

“他许了你什么好处?”雷鸣问。

罗浩摇头:“我只是觉得,凭你的所作所为,没办法为魔法工会带来更大的好处,所以才决定扶持彭章。”

“不要废话了。”彭章说,“速战速决吧。”

“好。”罗浩点头,缓步向着雷鸣走去。

“趁机逃走。”雷鸣低声叮嘱那十一句后,突然发力冲向前。

内气在他体内奔流,虽不能外放,但却可以帮他抵抗那一道外来的气。他沉稳呼吸,调动体内内气快速循环,直向罗浩冲去。

见雷鸣竟然还有一搏之力,罗浩有些惊讶,但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迎着雷鸣而去,一拳击出。

那只金属蜘蛛悄悄地从一边绕过,攻向雷鸣身侧。

那十飞掠向前,迎上蜘蛛,一脚直接抽在蜘蛛身上,将这只细脚蜘蛛踢出十几米远。

这时,雷鸣和罗浩战在一起。

雷鸣闪过了罗浩的拳,一拳打在罗浩头侧。罗浩的头微微一晃,却并没受伤。

他的那道力量使雷鸣的拳头无法真正发力,只相当于推了罗浩的头一下。

罗浩反手一拳横扫,雷鸣本来可以避过,但罗浩的另一只手抬起,化成了魔法棒的食指上有一点光芒闪过。

于是雷鸣的身子就凝在原处,被罗浩直接打飞出去。

那十疾掠而来,凌空一脚扫向罗浩。

再强大的改造人,如果将身体暴露在外,就有弱点!

这一脚又快又狠,抓的时间点又刁钻,罗浩本来应该躲不开。

但这时,罗浩的身子却直接向后平移,被风吹动的冰橇在冰面滑动一般,轻易躲了过去。

“你很有趣。”他轻声说着,左手一挥。

魔法的光闪起,那只大蜘蛛突然贴地飞掠而来,八只细脚张开又拢起,将刚刚落地的那十直接牢牢锁住。

那十摔倒在地,用力挣扎,但根本挣不开。

“一切,到此为止。”罗浩笑了笑,望向远处踉跄站起的雷鸣。

第152章 救兵

“把他放了。”雷鸣说。

“不。”罗浩摇头。

“他是个有趣的存在。”他说,“我想他的价值也许并不低于东方林芝。雷将军看得出,彭上校看得出,我自然也能看得出。”

雷鸣向前行,内气在他体内流动,与一道魔法阵的力量合而为一。

他的眼里放射光芒,令罗浩看到,也不由生出忌惮。

“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罗浩问。

“把他放了。”雷鸣再次强调。

罗浩再次摇头。

“唯一的解释,是他曾经对你做了些什么。”他看着一边的那十说,“这使我对他的兴趣变得更大了。”

他抬头,看着雷鸣,认真地问:“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会在这么短时间内,由一个重伤不治的将死之人,变成有力量威胁到我的强者?”

“你想知道?好,我告诉你……”雷鸣点头,然后突然毫无预兆地疾冲而来。

罗浩左手微动,但发现自己的魔法竟然对雷鸣无效。

“有趣。”他轻声自语着,迎了上去。

拳头在空中对撞,撞出一片火花如星点散落。

那十在地上挣扎,但蜘蛛的力量极大,他虽然运起全身内力猛地外放、爆发,但却无济于事。

转念一想,他又有了主意。

蜘蛛并没有智慧,不是宠物,那么之所以能自如行动,依靠的当然是罗浩的魔法。

魔法的本质是什么?

那十呼吸吐纳,运转内力,反过来去影响周围的天地之力。

但没有用。

当他运转内力,反过来影响天地之力时,道家的符篆之力会被破坏,从而失去效力。

但魔法竟然不受影响。

他皱眉,隐约觉得这并不代表魔法更胜符篆一筹,而是自己对其施以影响的方法不对。

道家承认气的存在,这是其领先于魔法工会之处。但正因为道家的力量也许与古代的练气术相近,所以那十的“气功”,才能直接影响到符篆的力量。

而魔法称气为魔力,那么必然与古代武道的练气术有异,所以自己的气就没办法影响到它。

但终会有一种方法,可以以气破魔。

他一边思索,一边不断地尝试。

雷鸣和罗浩的战斗正激烈。

雷鸣的拳与脚化成了幻影,将罗浩笼罩其中,罗浩在这一片缭乱之中从容躲闪,不时格挡。

躲闪时,两人的身影让周围人眼花;格挡时,钢铁相撞生成的耀眼火花,令人睁不开眼。

高手间的战斗,令人目眩神迷。

早有军官飞奔过来,将彭章扶起,临时拆下身边战士的肢体,装在彭章身上。

彭章看着激战中的两人,气色渐渐缓和。

“万幸,这次罗大人跟了来。”身边一个军官低声嘀咕。

彭章哼了一声。

他知道,这次救命之恩的代价一定不菲,将来魔法工会不知要怎么狮子大开口。

他望向那十,心里的好奇越来越盛。

这小子身上隐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他又是凭什么手段,让将死的雷鸣恢复了力量?

彭章很想立刻派人将那十夺过来,但看着那十身上那只钢铁蜘蛛,却只能叹息。

虽然自己存的只是利用之心,但罗浩毕竟是自己这边的人。暗中可以使用种种手段和他争夺利益,但明里一定不可以。

可惜。

雷鸣并没有重甲在身,但他的拳术修为明显比罗浩更强。所以两人一时间打成了平手。

雷鸣不时望向那十,心里焦急。

只需要罗浩露出片刻的破绽,他就能冲到那十身边将他救起,但可惜,罗浩早看穿了他的心思,并不给他机会。

强大的魔法之力,依然不断在发挥作用,雷鸣体内的内气至少有三分之二用在了对抗这股力量上。

罗浩的格斗术要弱于雷鸣,但因为有魔法辅助,雷鸣一时奈何他不得。更何况罗浩有重甲在身,有时完全可以凭外甲抵挡雷鸣的拳脚。

时间如流水,转眼之间,两人的战斗已经超过了五分钟。

雷鸣的脸色越来越差,开始喘息,攻势渐渐变成了守势,最后终于被罗浩一脚扫倒,踏住胸口。

雷鸣痛苦地挣扎,脸色变得铁青。

他的肺终于再无力支持这种剧烈的战斗。

“真是遗憾。”罗浩一笑,摇了摇头:“要不要留最后的遗言?”

“我早对你说过,让你先跑。”雷鸣望向那十,长叹了一口气。

那十躺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然没有听到雷鸣的话。

“他在发呆。”罗浩说,“真可惜,你这句话本应将他感动得落泪才是。”

他的脚渐渐下压,巨大的力量摧残着雷鸣的身体,胸骨渐渐承受不住这股力量,开始生出裂痕。

雷鸣全力抵抗,但却已经没了力量。

那十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不对,一时缓过神来,侧头望去,见雷鸣看着自己,脸色通红,嘴角在流血。

他不甘心,但又无法可想。

罗浩转头在看着他,脸上挂着胜利者特有的笑容。

人生真是奇妙。

雷鸣本来是敌人,是夺走了自己自由,令自己与家人分离的敌人。

但这时,自己为什么却会在乎他的生死?

他如果死了,他的理想就也死了,他的城就也死了。

那十想起了那些破旧却整洁的街道,想起了那些悠闲的老人,想起了那些因为去了学校而没被自己看到的孩子,想起了那些脸上充满希望的工人。

以及那些厂规。

那是一个新世界诞生的希望。

就这样结束了?

那十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可以改变世界的人,他不敢妄想。虽然他现在有着种种神奇的力量,但在他自己眼里、心里,自己就是一个底层的小人物。

能好好活着,能活得更好,便已经知足,哪里敢去管全世界?

他看着雷鸣,眼睛一时通红。

这个世界确实糟透了,令人失望。如果它能变得更好,那么自己的生活也会变得更好,无数个像自己一样在为家人拼命努力的人的生活,也会变得更好。

世界应该被改变。

那理想很伟大,不应该被只知算计一己利益的人踏碎。

但是……

他突然生出无力感,又因为这种无力感而愤怒。

如果我能更强……

他咬牙发出怒吼:“不要杀他!”

他拼命发动全身的力量,试图挣开这只钢铁蜘蛛的束缚。

但无济于事。

力量之差如山,如天地,如铁则。它立在那里,你能看到,却无法逾越。

道术天才?

魔法天才?

世间唯一的古武传承者,唯一可与改造人媲美的血肉之躯?

在这差距面前,一切有什么意义!

那十一声接一声地吼着。

雷鸣看着他,很是欣慰。

虽然自己没能收到一个忠诚的助手,但至少,得到了一个真正的朋友。

谢谢你的吼声。

这让我虽死亦能瞑目。

但愿你我之间的友情,能让你记起我的理想、我的抱负,然后,代我去实现它。

那样,虽死亦无甚可惧。

雷鸣慢慢闭上了眼睛,等着最后的时刻。

罗浩看着雷鸣,低声说:“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人格魅力。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一个愚蠢的理想主义者,但现在看来,这种愚蠢的理想竟然比现实的利益更有you huo力。这样的你,更应该死。”

他的脚上再加力,雷鸣胸膛中传来了骨断的声响。

下一刻,断骨将再无力支撑重压,他的胸腔会凹陷,内脏会被罗浩的脚踩成一团烂泥。

“他不能死!”那十红着眼怒吼。

似乎是上天听到了那十的祈求,一时间,周围的天地之气猛生变化,一道雷光闪耀而起,直向着罗浩击去!

罗浩一时惊恐,顾不得杀死雷鸣,急忙飞掠向一旁。那道雷光擦着他的手臂飞过,那条钢铁手臂上就扬起了一连串的电火花,当罗浩停下脚步,低头查看时,骇然发现自己手臂竟然被撕开了一条可怕的口子。

这一条胳膊已经再不能发力,废了!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转头望向雷光起处。

雷电本应来自天上,自空而降,劈落大地。

但这一道雷光,却与地面平行,是自远林而来。

这怎么可能?

手电筒的电照下,一位少女缓缓而来。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衫,身材苗条,面若天使。

那十怔怔地望着她,然后一脸欣喜。

明新雨!

是明新雨!

此时,明新雨缓步向前,来到近处。

彭章愕然看着这少女,然后警惕地望向她身后的暗林。

军官挥手,战士们举枪对准了明新雨。

“你真的在这里。”明新雨看着被困于钢铁蜘蛛的那十,露出了笑容。

“你失踪的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担心。”她说,“后来唐叔叔根据线索找到了东临领反叛军的基地,却得知你和他们的将军一起失踪了。唐叔叔发现他们在调动队伍围山,就带我过来了。”

她笑:“你没事,真好。”

“救他!”那十来不及和她细说分别后的种种,望向雷鸣,高声说。

“好。”明新雨点头。

“开……”彭章突然大叫。

但那个“火”字还没出口,一道身影就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身边,抬手之间,保护着他的几个军官就全部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一个穿着长风衣,上半张脸被宽沿帽挡住的男子,立在彭章身边,沉声说:“谁敢开枪,他就先死。”

彭章冷汗如雨,竟然不敢转头看这突然出现的身边人。

罗浩咬牙,突然用右手抓起已经不能动的左手,挥动了那根食指魔法棒。

一时,无数尖锐的金属刺从钢铁蜘蛛身上射出,笼罩彭章与那位神秘人。

第153章 唐黄

一道雷光般的波动,以风衣人为中心扩散。

无数尖锐的金属刺飞射过来,撞在球形波动上,立时被缠绕上一层层电弧,然后弹开,落在地上。

罗浩瞪大了眼睛。

彭章也瞪大了眼睛。

“混账!”他气愤地冲着罗浩大骂,“你想连我一起杀死吗?!”

所有战士都将枪口调转,指向罗浩。

罗浩面色阴沉:“愚蠢!敌人在那里!”

“你想连我一起杀?”彭章愤怒地问。

明新雨走到那十身边,看着那只钢铁蜘蛛,试了试,没能拉开它的那八条钢腿。

“唐叔叔!”她转头冲风衣人挥手,“帮个忙。”

风衣人望向那十,伸指一弹,一道电弧飞掠而来,打在钢铁蜘蛛上。金属家伙一阵颤抖,那十感觉身上有电流流动,电得自己一阵酥麻,然后束缚便被解开。

他一跃而起,奔向雷鸣,抬手放出内气送进他的身体。

“死不了。”雷鸣看着他,满眼的欣慰。

明新雨有些不大高兴地跟了过来,问:“他是谁?”

“一个朋友。”那十说。

这话让雷鸣又露出了笑容。

罗浩盯着风衣人,沉声问:“你是谁?”

“与你无关。”风衣人沉声说,“同样,你们的事也与我无关。我来这里,是受我家小姐的命令,救那十。”

“你可以带走他。”罗浩点头。

“那么,多谢了。”风衣人缓步向前,以他为中心的雷光波动球就此散开。

彭章不敢相信事情可以这么简单地解决,怔怔看着风衣人的背影。

风衣人走到明新雨身边,说:“小姐,咱们可以走了。”

“我要带他一起走。”那十扶起雷鸣,对明新雨说。

“我们是来救你的。”风衣人说,“他的事……”

“唐叔叔!”明新雨拉起风衣人的胳膊,“帮帮忙吧。”

“小姐,我们不应该干预这个世界的事……”风衣人用极低的声音说。

“求您了。”明新雨摇晃他的胳膊。“只是救一个人而已,他是那十的朋友啊!”

风衣人叹了口气:“您再这么任性下去的话……”

这时,罗浩突然动了起来。

他挥舞着魔法棒,口中念念有词。

魔法的力量生成波动,随着他最后的挥棒,那只钢铁蜘蛛突然一弹而起,八只尖锐的钢足同时向着明新雨射去!

风衣人抬头,被宽沿帽挡着的一对眼里,闪耀起一道电光。

他抬手,雷光就在他的掌中形成了一道屏障,挡在明新雨身前,挡下了所有的危险。

可这时,钢铁蜘蛛的身体却滚到风衣人脚下,一道火光闪起,接着,就是轰然一响!

钢铁蜘蛛的体内竟然满是huo yào!

它就是一个可以行走移动的zhà dàn!

此时,它轰然bào zhà,威力笼罩方圆十几米的范围,而它bào zhà后碎片飞射的距离,则达到方圆百米之远。

无数反叛军战士被碎片击中,幸运的被击中四肢,只是吓了一跳,倒霉的被击中躯干甚至是头部,直接浴血倒地。

林中,树木折断,花草与泥石四散。

罗浩冷笑着,望着那在夜色中扬起的硝烟与尘雾。

“真正强大的魔法师并不只依靠魔法这一种手段。”他轻声自语,然后环视四周。

彭章离得虽然近,但似乎早知道罗浩的手段,所以在钢铁蜘蛛有所动作时,就已经急忙扑倒在地,以钢铁肢体和旁边死去军官的尸体为掩护,避开了飞散的金属片。

这时,他抖落一身灰尘站了起来,望着那硝烟起处,有些气急败坏地说:“罗大魔导士,你不会不清楚那十的价值吧?”

“清楚。”罗浩缓缓点头,“但你认为是你的生命重要,还是那十的价值重要?如果让雷鸣逃回基地,你应该能想到等待你的是什么。”

彭章哼了一声:“别说的好像你是在救我一样。”

“我也是在救我自己。”罗浩说,“如果让总部知道我与你联手杀害了反叛军统帅的亲弟弟,我一样只有死路一条。”

“可惜了。”彭章摇头,叹了口气。“如果能知道那十身上的秘密,也许我们就能掌握可以一举推翻帝国的力量。”

“我们还有东方林芝。”罗浩说,“po jiě她的秘密,一样可以让我们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

彭章皱眉。

事到如今,他已没有别的选择。

东方林芝的力量之源是魔法,而想弄清这神秘的力量,他就必须依靠罗浩。那十的出现,令他眼前一亮,知道自己多了一重选择。如果能弄清那十力量的秘密,东方林芝就不再是唯一的依靠,罗浩也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人。

但没了那十,他就必须完全依靠罗浩,听从于罗浩。

如果不曾有过希望,也就不会失望。

那十出现又消失,让他很是失望。

他望着硝烟渐散处,又叹了口气。

“上校不必这么失望,因为我还没死。”那十的声音突然从硝烟里传来。

罗浩和彭章都愕然瞪大了眼睛。

有一阵风起,吹散了硝烟。然后,他们便看到那十扶着雷鸣立在原地,风衣人与明新雨也平安无事地站在那里。

他们还是先前的他们,似乎没有变化。

不,还是有变化的。

此时,风衣人抬起了头。

他的眼里电光闪烁,让他的眼睛变成了两团球形的闪电。闪电照亮了他的脸,让所有人清楚地看清了他愤怒至极的表情。

“还真是危险。”他说,“差一点,你就真的伤到了我家小姐。”

他看着罗浩,冷冷地说:“我的职责是维护小姐的安全,如果她受了伤,就是我的失职。作为一位最受明家信赖的侍卫,‘周全’是我的座右铭。可你差点毁了它。”

“我很生气。”

说完这一句,他突然向前而去,一道道电弧在他身后幻化出他的身影,又渐渐地消失。

罗浩惊恐地挥拳打去,但却打了个空。风衣人一闪躲过他的拳头,抬手在他的颈部一划。一道电光闪过,罗浩踉跄地向前几步,转头望着风衣人,满眼的恐惧。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颤声问。

“明家侍卫长,唐黄。”风衣人说。

“明家?”罗浩一脸不解,“从没听说过如此强大的家族,一个侍卫长就拥有……”

他没能将话说完,因为他的脑袋在他说话时脱离了他的脖子,向下摔落,砸在了他面前的地上。他的身体摇晃着,向前倒下,将他的脑袋砸进了泥土里。

唐黄望向彭章。

彭章全身都被冷汗打湿,冲着唐黄摇头:“我并没有想伤害你家小姐的意思,这一切都是罗浩自作主张。”

“我要带走他们,你有什么意见?”唐黄问。

“我没有意见。”彭章摇头。

“那么你的部下也没有意见了?”唐黄问。

“所有人听着!”彭章高声说,“把你们的枪收好!谁的枪如果走火,就算没有伤到人,我也会处死他!”

“你是聪明人。”唐黄点头,“聪明人都可以活得长久些。”

他缓步走回明新雨身边,看了看一脸呆滞表情的雷鸣,说:“我们走吧。”

说着,抬步向山下走。

“走吧。”明新雨冲那十一笑。

那十压着心里的震撼,扶着雷鸣,急忙跟在唐黄身后。

一行四人就这么下了山,没有急着奔逃,步履从容,如同闲庭信步。

彭章看了看倒在自己身边的部下尸体,又看了看没了头颅的罗浩尸体,心里几度犹豫,终没有再下别的命令。

那是堂堂八阶强者,地位高绝的魔导士。

却像身边这些六阶的军官一样,被唐黄一抬手就杀了。

仗着人多去围攻他?

彭章没那么种愚蠢的胆量。

“上校。”有低阶军官壮着胆子走过来,小心避开了自己上司们的尸体,谨慎地问彭章:“现在……怎么办?”

彭章沉默着,望着四人远去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于黑暗中,才低声说:“传令下去,集合队伍,去红山城。”

“攻打红山城?”低阶军官吓了一跳,“凭我们这三千人……”

“不。”彭章摇头,“我们不是去作战,而是去……投诚。”

低阶军官一脸惊愕。

彭章看着他,沉声说:“事到如今,你以为我们在反叛军中还能有活路吗?他是统帅的亲弟弟,疏不间亲的道理你懂不懂?如果我们回去,我会被处死,你们所有人就算不会被公开处决,早晚也一样会被除掉。因为,你们是隐患。懂了?”

低阶军官点头:“懂了!”

夜色中,命令被悄悄传开,围山的战士们背着他们的枪,无声地集合起来,然后跟着他们的上校,向着远方行去。

另一个方向,山下的林中,雷鸣问那十:“你觉得彭章会怎么做?”

“我不了解他。”那十说,“但他现在无非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自己建立一股势力,二是投向另一个能保护他的势力。”

“你认为他会如何选择?”雷鸣问。

“换成我,会选第二条路。”那十说。

“为什么?”走在最前边的唐黄突然问。

“因为我的力量太弱。”那十说。

“那可是几千个人,几千条枪。”唐黄说。

“强弱是相对的。”那十说,“和拥有几万大军的东临领反叛军相比,他弱小得可怜。我听说反叛军最讨厌叛徒,会追杀到天涯海角将其除掉。他想活下去,就只能找更强的势力保护自己。”

“只能是帝国。”雷鸣叹了口气。

“所以,你们得搬家了。”那十说。

第154章 人心说

基地的位置就算暴露,也并没有太大关系。

毕竟,反叛军所在处的消息,不可能真的是绝对的秘密。帝国是否要攻打,不取决于是否知道他们的确切位置所在。

敌人bing li bu shu如何,装备如何,给养如何,防御工事如何……等等这些,才是影响帝国的因素。

普通战士甚至低阶军官都不清楚这些,所以他们中即使有人叛逃,也不会对反叛军造成太大影响。

但像彭章这样的高阶军官就不同了。

他如果投向帝国,帝国将掌握东临领反叛军基地的一切。

当自己的一切情报,全被敌人握在手中,就是自己的末日。

雷鸣心情很沉重。

“不能放弃。”他低声说着。

“可你没别的选择。”那十说。

“基地可以重建,但城市呢?工厂呢?那些工人和他们的孩子呢?”雷鸣说。

那十沉默。

是的,雷鸣在那城中付出的心血,更胜他在军中的付出。

就这么放弃,确实可惜。

“我会联络总部。”雷鸣咬牙说道,“我会争取求得总部的支援。到时,东临领领主就要好好琢磨琢磨,想攻下我的基地,他要付出多少代价!”

这时,唐黄开口:“你这样做,适得其反。”

“为什么这样说?”雷鸣问。

“几万人的大基地立在那里,东临领帝**方面真的一无所知?那不可能。”唐黄说,“知道你们的存在,却并不派兵攻打,这其中的原因你有没有想过?”

“不知道我们的详细情况,他们自然不会贸然……”雷鸣分析着。

“领主在养寇自重。”唐黄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雷鸣一时震惊。

“只要你们继续存在,他就可以以你们为借口,不断向帝国要求种种支援与待遇。”唐黄说,“你们的存在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除非你们真的去攻打红山城,想要他的命。然而,你做的很好——龟缩不出,不找他们麻烦。”

他一边走,一边继续说:“我所见到的帝国官员,都是只知道以自己利益为重的家伙。损帝国一臂而丰自己一羽的事,他们会毫不在乎地去做,而心无顾虑与惭愧。帝国的政治已经彻底腐朽,在这种腐朽政体之下的每一个人,想的都是如何让自己获得更多的好处。正因如此,所以你们这群人才能存在于帝国之内,招摇过市而无人问津。”

“我们何时……”雷鸣摇头。

“进入红山城,用火炮轰击风家,这还不算招摇过市?”唐黄说,“你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红山城方面的反应如何?”

雷鸣一时沉默。

“领主应该巴不得你们闹得再凶一点。”唐黄说,“如此,他就有了更多向帝国哭闹撒娇的本钱。风家是大元帅的亲族,这次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大元帅面子上也不好看,所以领主一哭,他一定会帮忙,甚至向大帝请求派兵剿匪。”

“可是……”雷鸣皱眉。

“你们并没有见到帝国的大军对吧?”唐黄反问。

雷鸣点头。

唐黄说:“我认为——名义上,大军已经出发了,大元帅甚至已经拿到了帝国派发的军费。但实际上,行军作战这种事,却只发生在奏章的纸面上。”

“你是说,大元帅他私吞了庞大的军费,却无所行动?”雷鸣问。

“我以为你们既然是帝国的反叛者,立志要推翻腐朽的帝国,就应该对它的腐朽程度有极深刻的了解。”唐黄说,“现在看来,原来你们什么也不知道。”

他摇头:“这样的反叛军……”

他没再说下去。

“红山城这边,应该也是一样的路子。”那十想了想后说,“不动一兵一卒,但却拿足了帝国的军费,这是一笔大财。”

“可总要对帝国有所交待吧。”雷鸣说。

“先前只有纸面上的交待,这次,你们的那位上校主动给他们送了一份大礼。”唐黄微微一笑。

雷鸣愕然:“你的意思是……”

那十也吓了一跳,问:“唐叔叔,你说领主会……会干掉彭章和他的军队?”

“歼灭数千全副武装的反叛军,这当然是大捷。”唐黄说,“大元帅和领主凭此战绩,一定能再得到一笔可观的奖赏。而将胆敢冒犯自己亲族者全歼,大元帅的面子也维护住了。这是里子和面子的双丰收。”

雷鸣怔怔,觉得这世界太疯狂了。

“人心的险恶,我估计的还是不足。”那十嘀咕。

“没有比人心更深的深渊,也没有比人心更恐怖的地狱。”唐黄说。

他突然转头看着那十,问:“少年,你对这样世界已完全绝望了吗?”

“绝望?”那十摇头,“谈不上吧。”

“那么是充满了希望?”唐黄再问。

“也谈不上。”那十再摇头。“其实我是什么都没想。世道虽然不好,但总不能因为它不好就不活了。怎么活下去,怎么活得更好,这是我每天要想的事。至于其他……再好的世界里,恐怕也有地狱;再美的风景里,也有狗屎。就那么回事吧。身在地狱,脚踩狗屎,想太多的话真是要zi shā了才行。生命如此美好,我只想抬头多看几眼更美好的未来。至于身边的地狱和脚下的狗屎,既然它们还没能将我害死,那我且就先好好活着好了。多看它们无益,往远走最重要。”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说:“雷鸣不能死,是因为他让我看到了这样的美好,让我隐约知道,世间其实可以有天堂。当我向远走去,也许就能走到那里。”

唐黄看着雷鸣,有些惊讶。

“有机会,你们应该去看看他的城市。”那十说,“对于我们这种只知道挣扎着活好自己的人来说,他就是救世主。有他这样的人,我们才能付出得更少,却活得更好,才能有依靠努力就能到达的真正天堂。”

“你救他,是为救这世界?”唐黄问。

那十摇头:“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不能这么死去。而且觉得他是一个可以相交的朋友,也不能眼看朋友这么死去。”

唐黄一时沉默,转身向前。

第二天,他们回到了东临领反叛军的基地。

基地已经全面戒严,但当守卫看到雷鸣和那十的身影,就立刻打开了大门放行。

几人进入基地,立刻有一群军官带着战士们迎了过来。那十警惕地看着他们,雷鸣却摇了摇头。

他轻轻推开那十,向前而去,看着众人,高声说:“我这次中了帝**的埋伏,多亏彭章上校带军相救,但可惜,他却没能回来。”

人们一时哗然。

许多军官一脸愕然,微微皱眉。

唐黄和那十都看着他。

“我会将彭章的功绩上报总部。”雷鸣说,“所有死难的将士,也都会得到奖励。他们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许多本来另有打算的军官,这时悄悄地将手从腰间的枪边移开,跟着其他人一起,向着雷鸣敬礼。

“我为有彭章这样的部下而骄傲,为能曾与他并肩作战而自豪。”雷鸣继续说,“他的名字会被写进反叛军英烈纪念册中,将来我们大业有成,他和那些将士的名字会被刻在帝国的纪念碑上,让后世人永远铭记、缅怀。”

“将军。”有一位军官走了过来。

他的军衔与彭章相同,也是上校,但并没有彭章的实权。

雷鸣知道他和彭章走得很近,甚至可算是一党,但此时,雷鸣并不介意。

他拍了拍那位上校的肩膀:“东临领反叛军过去的光荣属于彭章,也属于你。彭章已经不在了,今后我只能依靠你了。别让我失望。”

那位军官怔了怔,心里反复斗争,最后向着雷鸣郑重敬礼。

“将军。”他低声说,“因为当时事态不明,所以属下不得不采取了一些特殊的措施,包括将您的副官韩树和东方林芝等人暂时……保护了起来……”

“不用解释。”雷鸣冲他一笑,低声说:“我之所以会出事,自然是有人向帝国泄露了我的行踪。这人最有可能是我身边近人,所以你做得很好。”

“是的。”上校急忙点头,“属下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所以……”

“将东方林芝请出来。”雷鸣说,“其余人,要仔细盘查。”

“是!”上校再点头。

雷鸣冲众人挥了挥手,向基地内而去。

“将军是否要召见罗医生?”那位上校见雷鸣有伤,便急忙问。

“不必。”雷鸣摇头,“有那十准将就好。”

四人向前,进入基地,最后来到那间阳光房里,坐了下来。

“你进步很快。”唐黄看着雷鸣说。

“其实我并不蠢。”雷鸣说,“真的。以前只是没去想这些,这一次……挫折总能使人快速成长。”

“将你的人交给那人处理好吗?你确定他不是彭章一伙的?”那十问。

“他当然是。不过,真是我的人,就不会有事。”雷鸣说。“至于那个我身边的奸细,我想,有人会比我更急于除掉他。”

“你确实成长了。”那十感叹。“只是成长得太快,让人有些不适应。”

这时,门缓缓打开,芝芝红着小眼睛跑了进来,一头扑进了那十的怀里:“英雄哥哥!你去哪里了?我好害怕!”

“不怕,不怕。”那十抱着她,轻声安慰。“我这不是回来了?”

“不许你丢下我再跑开了!”芝芝哭着说。

“放心,不会了。”那十说。

明新雨看着这一幕,起先只是微笑。

但后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千辛万苦地跑了这么远的路,请唐叔叔来救你,你却还没有好好感谢我呢。

第155章 返回

雷鸣躺在床上,那十以气引导,两人内外相合,开始疗伤。

芝芝站在一旁,一步不肯远离那十。

唐黄看着那十行功,有些惊讶,但没有说什么。

明新雨也在看那十,眼神不太对。

许久之后,雷鸣长出了一口气:“辛苦你了。剩下的,我自己慢慢来吧。”

“这几天不要剧烈运动。”那十叮嘱。

雷鸣点头。

“我妹妹她们怎么样了?”那十这时才转头问明新雨。

终于有时间和我说话了,却一开口就问别人。

明新雨虽然有些介,但还是认真地说:“她们都很好。当时几个魔法师和凌潇潇一起出手,把芝芝的力量压到了最低,大家才得以全身而退。”

那十长出了一口气。

“风家怎么样了?”他问。

“风云际会死了。”明新雨说,“风华绝世和风华绝代两兄弟为了族长之位打了起来,最后都被风云际遇镇压。现在风家已经是风云际遇说了算。”

虽然已经隐约想到了这种情况,但自己一番努力的心血付之东流这种事,亲耳听到别人证实,那十心里终究隐约不太是滋味。

“那风华绝伦呢?”他问。

“以极低的姿态退出了竞争,交出了全部的权力。”明新雨说。

“这不是求存之道。”那十摇头。

“但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明新雨说。“那一战,他损失很大,已经没有能力跟风云际遇对抗了。”

“大家都跟他在一起?”那十问。

明新雨点头:“他已经退出了风家的宅子,搬到了一处外宅。对他忠心的部下不少,而且风家刚经历一场大变故,风云际遇暂时还腾不出手来对付他。”

“我应该回去。”那十说。

“需要帮忙吗?”雷鸣问。

“这件事上,反叛军也起了一些不好的作用。”他尴尬地笑笑,“所以现在,给个机会补救吧。”

“我也是反叛军一员。”那十说。

这话让雷鸣很是感动。

“所以东临领反叛军理当全力支持你。”他说。

“可风家不是我们的敌人吗?”那十问。

“我们的敌人是大元帅。”雷鸣说。“至于风家……如果你看好风华绝伦,我又为什么不能看好他呢?”

“芝芝我得带走。”那十说。

“可以。”雷鸣点头,“我会和她的导师陈远说。他是个认真的人,很重视对芝芝的教育,我猜为了芝芝,他说不定会跟你一起去。”

“多谢。”那十笑笑。

“你我之间,哪用说谢字?”雷鸣摇头。

风华绝伦短时间内并没有什么危险,但反叛军这边大局初定,雷鸣有伤在身,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那十便并没有急着离开。

他不走,明新雨便也没走,陪他留在了这里。

对此,唐黄颇有些不满,但终也没说什么。

雷鸣启用的那位上校名叫郑辰,他只用了一天多时间,就完成了对所有嫌疑人的审讯,找出了隐藏在雷鸣身边的那位叛徒。

那人是雷鸣的近卫之一,据郑辰说,那位叛徒很狡猾,早在衣领中藏了毒药,败露之后就服毒zi shā了。

对此,雷鸣赞许郑辰办事有效率后,并未详细询问。

他自然明白,这不过是郑辰在杀人灭口。不过没有关系。

东临领反叛军经此一役,已经受了重创,七阶和六阶强者死了好几位,三千善战的战士尽数随彭章一起脱离反叛军,反叛军想要缓过这口气来,恐怕需要用上好长一段时间。

好在魔法工会方面,也只罗浩一人起了杀雷鸣立彭章之心。他行事谨慎,东临领魔法工会方面,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想法与计划,所以雷鸣只是亲自向几位随军魔法师解释了此事,说罗浩是在保护自己时被帝国强者所杀。

不久之后,东临领那边有消息传来——红山城帝**围剿反叛军精英大队建功,全歼反叛军精英三千余人,其中包括反叛军中有名的军官,彭章。

人心,果然如此。

雷鸣主持仪式,悼念这些为自由大业而牺牲的“英雄”。

仪式上,他面色凝重,语气沉重,充分肯定了彭章的丰功伟绩,沉痛怀念这位英勇的战友,并号召大家以这些为自由牺牲的英雄为榜样。

那十觉得雷鸣的变化真是大。

聪明人一旦觉醒,还真是可怕。

这就是顿悟吧?

他坐在矿山某处,看着广场上的仪式,摇头而笑。

明新雨走了过来,问:“是不是觉得特别虚伪?”

“是啊。”那十点头,“但人生于世,想要活得好、活得长,就不能不虚伪。”

明新雨也坐了下来,嘀咕着:“也许只要智慧不灭,这种虚伪就会一直继续下去,不论什么样的世界,都没有两样。这就是所谓的‘人人是人人的地狱’。”

“人人是人人的地狱……”那十嘀咕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依你们的年纪,现在讨论这种话题未免早了些。”唐黄的声音响起,那十回头,见他站在不远处矿山的崖边,也在看着下面。

“唐叔叔,都和您说了,不要总跟着我。”明新雨忍不住皱眉埋怨。

“经过上次的事后,我已经不敢再大意了。”唐黄说。

上次的事,自然指的是在风家发生的事。

那一次具体的情形如何,那十自然不知,但想来是极为危险的。唐黄当时为了救明新雨,一定没少杀人。

“唐叔叔,这次还要拜托你。”那十笑着对他说。

“风家的事?”

“是。”

“与我无关。”唐黄摇头,“我的任务只是保护小姐的安全。”

“新雨。”那十看着明新雨,眼中有恳求之色。

“唐叔叔,你就帮帮忙吧。”明新雨急忙央求。

“少来这套。”唐黄说,“如果您再这样任性,我就行使家主给我的权力。”

明新雨一脸失望,冲那十摇了摇头。

“什么权力?”那十低声问。

“结束这场旅行的权力。”明新雨小声答。

“没关系。”那十笑笑,“反正还有反叛军帮我。”

心里却在想:只要新雨跟在我身边,你就得跟在我身边。我出了危险,新雨一定会帮忙,就不信到时你不出手。

“唐叔叔,这里很安全,你是不是可以休息休息了?”明新雨又对唐黄说。

“不行。”唐黄看了那十一眼,“他比什么都危险。”

明新雨听懂了这话,面色微微一红。

那十也听懂了。

他有些不高兴。

我知道你们来自大家族——大到我不能想象的家族。

但也没必要这么防着我这个穷小子吧?怎么,怕我把你们家小姐拐走?

再者说,我其实也不穷啊,我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至少我有军衔——准将!

真让我生起气来,偏就把你家小姐拐走让你看看。

几天后,雷鸣的伤势大好,那十决定离开。

芝芝的导师——高级魔法师陈远知道这件事后,很是不放心芝芝的学业,于是坚持要求跟随那十一起去风家。那十正求之不得,自然答应了下来。

这几天里,芝芝的学习情况比较不错,已经彻底掌握了伤害转移魔法,于是又学了一项控制型魔法——藤锁术。

这门魔法可以让任何木器上生长出结实的藤蔓,如同铁链一般将对手死死缠住,是一种限制对方行动自由的魔法,在遇到不能杀但也不能让其逃掉的敌人时,就用得上它。

但那十却想到了另一种用法——可以用来杀人的用法。

芝芝的学习情况越来越理想,只用两天就记牢了咒语,经过陈远的耐心讲解后,那十也掌握了这魔法的力量运转方式。出发的前一天,陈远又教了芝芝具体施法的方法,芝芝当然不可能一下学会,但那十却立刻就学会了。

雷鸣很是慷慨,直接派出了十位军官随行,其中有四位是六阶中校,剩下六人都是五阶少校。

除了十位校官之外,还有二十位尉官,都是四阶改造人。

如此队伍,可称得上是浩浩荡荡了,那十想了想后,没要那些尉官。

“太显眼了。”那十说,“我怕还没到红山城,就得被帝国方面盯住。”

“有道理。”雷鸣点头,“但我得让你看出我的诚意,所以必须做出这样的姿态。”

“咱们之间就别玩这些了吧。”那十说。

“此行小心。”雷鸣叮嘱。“不然我派韩树跟你一起去吧。”

“现在的形势很微妙,你身边也需要可靠的人。”那十说。

两人对视一笑。

诸人上车出发,出了基地之后,一路向着红山城的方向而去。

前三个小时里,平安无事,车子在寂静的山间行驶,有些颠簸,唐黄坐在车里在左摇右晃中似乎睡着了。

但当车子行驶到一片赤色岩山区域时,唐黄突然睁开了眼睛。

“似乎有什么客人到了。”他低声说。

那十正在小声和明新雨聊天,听到这话,立刻运起望气术,接着就看到前方山区中天地之气一片缭乱。

“停车!”他果断下令。

缭乱的天地之气骤然安静下来,但这反而说明前方有情况。

“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那十问司机。

司机点头:“有路,但要绕很远。”

“绕路吧。”那十说。

“要绕多远?”唐黄问。

“恐怕得多开三四个小时。”司机答。“路倒不算远,但很难走,非常颠簸。”

那十急忙对唐黄说:“还是绕路吧,至少安全。咱们也不急着赶时间不是?这山路虽然颠簸了点,但摇来摇去也就习惯了,多摇三四个小时也不算什么……”

唐黄微微皱眉,打断了那十的话:“直接开过去吧。”

司机转头看那十。

“您确定?”那十担忧地问唐黄:“万一遇到了高手就不好办了。我用望气术望了,这么大阵仗,不是大型魔法就是道术,总之不容易……”

“啰嗦。”唐黄皱眉,抬手一指:“走!”

“听唐叔叔的。”那十叹了口气,对司机下令。

车子发动后,明新雨却见到那十在捂着嘴偷笑。

第156章 拦路的朋友

汽车向前开,那十一脸得意。

“你在得意什么?”明新雨凑近他耳边问。

美丽的姑娘耳边吹气,令那十耳朵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你家唐叔叔,真是个好对付的人。”那十以耳还耳地在明新雨耳边低语。

明新雨脸色微红,微微颤抖。

芝芝看着两人,很好奇他们在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车子就剧烈的颠簸震动起来。

这条岩石路其实已经很平坦了,所以车子并不是因为路面的坎坷而起伏。

那十用望气术观察,发现有一股力量笼罩了车子。

这力量,和罗浩的魔法很像。

司机慌乱地控制着车子,好不容易才将车子停下,车子却已经歪斜。

后面的两辆大车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唐叔叔,我先下去看看。”那十一边说,一边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向前走去,摆手示意后车的人不要下车,自己顺着那魔力的轨迹,慢慢走到一片石林前。

“魔法师?”他望着石林内,高声问。

“是。”

有人应声,接着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身上是碎花暗色斜肩披风,下面穿着带马刺的马靴,戴着一顶骑士帽。他的目光深沉,眼中带着几许哀愁。

那十觉得他应该再抱一把吉他,这样就像极了那些不得志的流浪歌手。

“我们和魔法工会其实是有一点交情的。”那十说,“所以您看……”

“我知道。”对方点头,“你们是东临领反叛军。”

“所以我们其实是一家人吧?”那十笑着说。

“不。”对方摇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贝理,是一位精研金属系魔法的魔导士。”对方说,“所以,从我的魔法专业领域及身份上,你应该能看出些什么了吧?”

那十茫然摇头,一脸的不懂。

贝理盯着那十的眼睛,说:“我知道你就是那位年轻的准将,也知道你们打算到红山城去找风家的麻烦。”

“您可真是神通广大!”那十赞叹。

“我是罗浩的师兄。”贝理说。

“那您更是我们的朋友了!”那十激动地说,“罗先生为了救我们的将军,与帝**顽强斗争直至战死,这浩气长存的大无畏精神,必将永远被反叛军将士敬仰。而这份天大的恩情,反叛军更是一刻不敢忘却……”

贝理微微皱眉,摇头打断了那十的话。

“这世间上精于金属魔法的人并不多。”他说,“我们两人从小一起追随我们的导师,在十几个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为导师的亲传弟子。许多人一直误会我们之间有着激烈的竞争,其实不是。我们都是孤独的人,而孤独并不是一种境界,而是一种痛苦。”

那十一脸不解,似乎完全听不懂对方的话。

贝理继续说:“其实我们是比亲兄弟还亲的朋友,也是互相激励着成长的伙伴。我们无话不谈——理想,现实,未来的打算,人生的抱负……所以……”

他看着那十,认真地说:“所以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也知道他必不是死于帝国之手。”

那十摇头:“不,您弄错了……”

贝理没有听那十解释的意思,只是自己说自己的:“第一当事人自然是雷鸣,但他身在重重保护之中,我没办法接近他。好在你离开了反叛军的基地。我知道你也是当事人,所以自然清楚当时的情况。现在请告诉我——是谁杀了罗浩?”

“帝**。”那十认真地说。

贝理的目光微动,似乎因为感到被愚弄而愤怒。

“没有什么帝**。”贝理说,“那次事件只是彭章的政变,而罗浩并不喜欢雷鸣,他更看好彭章,他打算将彭章推到高位,进而影响整个反叛军的战略计划。年轻人,这一切我比谁都清楚。”

“好吧。”那十叹了口气,“您的睿智可以照亮整个天空。罗浩确实不是死于帝**之手。”

“是谁杀了他?”贝理问。

“彭章。”那十一脸认真。

贝理脸上有瞬间出现了愤怒的表情,然后又强行压住。

“我知道您一定不信。”那十说,“但请您仔细想一想——当时的雷鸣并没有携带作战肢体,而彭章却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凭雷鸣自己,别说那几千名战士,光是彭章和他手的几个军官他就对付不了,又哪里有能力杀罗浩?再者说,当时彭章占了那样的优势,罗浩又何必现身亲自出手?”

贝理冷冷地看着他。

那十诚恳地说:“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彭章早感觉到反叛军没有未来,为了荣华富贵,他打算背叛反叛军。但他先前杀人太多,怕帝国不会原谅他,所以他才打算给帝国进献一份大礼,那就是雷鸣。罗浩本来是要帮助彭章的,但发现了彭章的意图后,就转而帮雷鸣,结果……”

他叹了口气:“罗浩的力量真是强大,可惜彭章的人太多了……罗浩牺牲了自己,才换来了雷鸣的生机,他才能带着我逃离……”

贝理看着那十,那十也在看着他。

贝理仔细观察着那十的双眼,只看到了一片清澈。

他打量那十,发现这少年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虽然不知道当时的详情,但却从罗浩那里听过他的计划。如果一切依罗浩的计划进行,雷鸣当时应该已经变成了孤身一人——不,还有眼前这少年在。

但这少年不过是个医生,在那样的生死大战之中,起不到任何作用。

“真是这样?”他问。

那十用力点头:“雷鸣说,如果让大家知道彭章叛变的事,恐怕会动摇军心,而且彭章在东临领反叛军中党羽众多,他如果对他们下手,必然遭到反扑。他还说,帝国方面根本不会接收彭章,所以彭章其实是带队去送死,他要做的是顺势而为,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局面,所以他才会将彭章说成是抵抗帝国的英雄,这样军心不会乱,彭章的党羽就算猜出了事实的真相,但彭章已死,雷鸣又没有和他们算账的意思,他们就会息事宁人。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了。”

贝理长叹一声。

雷鸣虽然强大,但罗浩也不弱小,更何况当时雷鸣没有重甲在身,却有彭章带着一众部下对其虎视眈眈。

这根本就是死局,雷鸣绝无逃脱的可能。

按少年的解释,一切都很合理。

若推翻少年的解释,那么一切就都变得不合理了。

彭章最后也确实是投向了帝国,这也从侧面证实了少年的话。只不过彭章估了人心的险恶,却是自投网罗,白送了性命。

他死得活该,可罗浩死得太冤了!

更令贝理无法接受的是,这仇他竟然无处可报!

彭章已死,自己的一腔怒火要找谁发泄?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缓缓摇头。

那十试探着说:“贝理先生,如果没有彭章要投靠帝国的事,就不会有罗浩先生被骗去一同截杀雷鸣的事,罗浩先生就也不会死。最可恶的,其实就是帝国。”

贝理睁开眼睛,眼里已经没了杀机。

帝国?

难道要我去找帝国的麻烦吗?

他看着那十,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沉声问:“雷鸣为什么没有提罗浩的事?”

“这事不能说。”那十摇头,“雷鸣说,反叛军最大的依靠就是魔法工会,如果让人知道东临领魔法工会的会长死了,恐怕不用帝**来打,反叛军的人心就乱了。”

贝理叹了口气。

少年的话前后呼应,没有什么破绽。

那么,事实应该就是如此了。

他颓然在一旁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然后拍了拍旁边:“坐。”

“哦。”那十应了一声,径直走过去,全无防备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明新雨和芝芝在车里往外看,见两人竟然一起坐下来,好像要聊一会儿天,都有些惊讶。

唐黄更是一脸愕然。

旧相识?

不像。

这人在这里拦路,动用了那样强的力量,显然没怀什么好意。可怎么转眼之间就……

这小子到底跟那人说了些什么?

这个事情……有点神奇啊!

“你知不知道罗浩为什么要支持彭章?”贝理问那十。

那十想了想后说:“雷鸣也和我谈过这个问题,大概是彭章看起来更积极一些吧。雷鸣的前任将领是个好战的人,彭章是他手下表现最突出的军官。”

贝理点头:“雷鸣虽然是统帅的亲弟弟,但他太过懦弱,太不积极,这一点,其实他们兄弟都是一样。你现在是东临领反叛军的准将了,有些话,我也不用瞒着你——我们魔法工会之所以会在反叛军身上下注,是因为我们迫切地想改变我们的地位。”

“你们要和道门争高低。”那十说。

“是。”贝理说,“魔法相比于道术,更直接有效,而且没有那些玄之又玄却毫无用处的理论体系,本应该成为这世间力量的核心,但道门却仗着那些玄而无用的道理,以及种种阴险手段,窃得了天下大势。要想推翻道门,让魔法成为世间真正的主宰,我们就要推翻这个偏重于道家的帝国。可反叛军最近的表现,让我们很失望。”

“我也觉得雷鸣太保守了,所以提了一些意见。”那十说,“雷鸣是个很能接受意见的人,也觉得我说得不错,所以才授予我准将衔,并不只是因为我能为他治病。”

贝理想了想后说:“那么,你打算怎么当这个准将?”

“我已经开始做事了。”那十说,“这次带人去争夺风家的控制权,就是手段之一。”

“细说说。”贝理说。

“风家是大元帅的亲族,它拥有直接影响大元帅的力量。”那十说,“如果我们能将风家控制在手里,那么,就可以间接影响大元帅,进而影响整个帝国的高层。”

“原来如此。”贝理看着那十,似乎对此很有兴趣。

“您既然是朋友,那么不如……”那十眼里放光,低声说:“咱们一起干?”

贝理想了半天后,点了点头。

他也和唐黄一样——好对付。

那十心里乐开了花。

大事还未办,就又收获了一位强大助力。

这岂不就应了那句名言——“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第157章 凋零之族

那十和贝理一起走向后车,陈远立刻下了车,快步迎了上来。

“介绍一下。”那十对陈远说,“这位是……”

“我自然认得大人。”陈远一脸激动地向着贝理一礼,态度恭敬。“东临领魔法工会高级魔法师陈远,见过大人。”

“您还挺有名啊。”那十忍不住对贝理说。

“大人是总工会的干部。”陈远一脸嫌弃地冲那十皱眉,“有哪个魔法师会不认得他?”

贝理没说什么,正要上车,那十却将后两辆车中的军官都叫了下来,让大家列队站好。

“这位,是鼎鼎大名的魔法总工会大干部贝理先生。”他高声说,“这次远道而来,是为帮我们完成任务,这份感情让人感动,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表示欢迎!”

九名军官加上陈远一起鼓掌。

贝理有些尴尬,冲众人点了点头。

“贝理先生。”那十低声对贝理说,“事关军心的那些秘密,您就不要跟他们讲了。您得记住,彭章是反抗帝**而阵亡的英雄。”

“我知道。”贝理微微皱眉,心里有些不快,低声问:“那我师弟呢?”

“当然也是英雄。”那十说,“可现在却还不能说。如果罗浩先生还活着,也会以大局为重的。您……”

“你不用说了。”贝理点头,“我明白。”

他上了车,陈远坐在他旁边,心情有些激动。

那十回到车上,唐黄用怪异的眼神看他,问:“怎么回事?”

“是罗浩的师兄。”那十说。

“那又怎么会变成了帮忙的?”唐黄问。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那十一本正经地说,“就没有打动不了的人。”

唐黄转过身猛撇嘴。

那十笑了笑,低声说:“事情是这样的,大家可不要说漏了……”

接着,将自己对贝理说过的话向几人都学了一遍。

司机忍不住感叹:“怪不得您能当上将军。”

“什么意思?”那十问。

“智计过人,非我等可比。”司机认真地说。

能给那十当司机,自然是雷鸣极信任的心腹,所以彭章事件的真相,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少拍马屁,多干实事。”那十语重心长地教育。

司机一笑,开车向前。

后车中,贝理和陈远聊了起来,有意无意,旁敲侧击,套问陈远和车上其他军官的话。

但不论知不知情,军官们都只是按着公开的说法回答——彭章是英雄,三千反叛军是为抵抗帝国、拯救将军而牺牲,反叛军一定会报这个仇。

至于罗浩的事,他们倒是本来就不知道。

所以一路行来,交谈虽多,他们却没露出任何破绽。

贝理终于安心。

那十不过是个少年,不可能有那么深沉的机心,这一切当然都是雷鸣的安排,而这安排,又完全合理。

他还有什么可疑心的?

经过一番长途奔波,众人再次回到了红山城中。入城时虽然有门卫盘查,但熟门熟路的司机往门卫手里塞了一卷钱后,三辆车就被放行了。

唐黄不禁感叹:“这样的帝国,就算没有反叛军,早晚也会自己崩溃。”

风华绝伦一家已经不在风家庄园里,车队在唐黄的指引之下,来到了接近城郊的一处大宅前。

那是一座古旧的宅子,院落不大,三座小楼在院中互相守望,墙上爬满了青藤。

周围都是平民的住宅,院子远没有这院落大,使这宅子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但与风华绝伦昔日的居处相比,这里简直寒酸得可怜。

车子刚到门前,就有几个暗哨悄悄地出现,举枪对准了车子,等见到唐黄下了车后,他们才收起了枪,重又隐于暗中,无声无息。

有守卫过来打开了门,让车子进入院中。

此时已是夜里,芝芝已在车里睡着。一众人下了车,那十抱着芝芝,带着大家在守卫引领下向着中央的小楼而去,未到门前,风凌就先迎了出来,见到那十和他怀里的芝芝后惊喜不已,急忙冲过来,激动地问:“你们……都还好吧?”

“挺好。”那十笑笑。

风凌想拥抱他,但芝芝在他怀里,于是只能抬手与那十用力互握,一切皆在不言中。

向里走时,风凌忍不住问那十:“你带的这些都是什么人?我感觉他们的眼神……都很凌厉。”

“都是高手。”那十低声说。“大家怎么样?”

“都很好。”风凌说,“就是九儿天天抹眼泪,总是担心你。知道你回来,她一定开心死。”

“带我去见她。”那十眼圈也有些发红了。

从小到大,兄妹两人一直相依为命,从没有分开过。这次短暂的别离,让他们终于明白了何为互相牵挂。

风凌先将众人安排到大客厅中休息,命人准备晚餐招待,安排人照顾睡着的芝芝后,带着那十去见那九。

兄妹两人相见,那九立时双眼通红,飞奔过来扑进了那十的怀里,说不出话,只是哇哇地哭。

“别这么丢人。”那十也红着眼圈,轻轻拍着妹妹的背,“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看,连根毫毛都没损失地回来了,不值得你大笑一场?”

那九说不出话,只是用力地捶打那十的背。

肖婷得到消息也急忙过来,见到那十后,一时也是双眼通红,泪流满面。那十冲她咧嘴一笑:“你看你们,一见面就哭,搞得我也忍不住了……”

这时天秋从另一间屋中推门而出,站在走廊里,看着那十发怔。

“我以为你会趁我不在溜走呢。”那十望着她,心中隐约有些感动。

曾几何时,天秋不过是受控于己手的一个俘虏,但分别多日再见,那十却感觉她像是自己的一个家人。

能再见面,真好。

天秋哼了一声:“我自有我的打算,才不是跟你们有了什么感情。”

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去,偷偷抹了抹眼泪。

“别哭了。”那十安慰那九,“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不是又重新聚在一起了?”

“下次要出事,我们一起出事!”那九哽咽着说。

“扯淡!”那十大怒,“好端端的出什么事!?还下次?哪有什么下次!”

肖婷一边擦眼泪一边笑:“是啊,绝不可以再有下次了。”

好说歹说,总算是劝好了那九,但那九死活搂着那十的胳膊不松手,那十也只好由她,就这么一起来到了客厅。

风华绝伦和凌潇潇夫妇已经到场,看到两位魔法师时,凌潇潇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陈远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冲凌潇潇点头致意。凌潇潇哼了一声:“你们还有脸到我家里来?”

风凌急忙使眼色,低声告诉母亲芝芝也已经平安回来,凌潇潇的怒气才平息了些。

风华绝伦打量诸人,却有些惊讶。

这时那十走来,两人急忙迎了上来,凌潇潇笑着说:“还以为再见不到你小子了呢。”

“我哥是什么人?”那九得意地说,“区区一群无能的反叛军,也想害死他?”

在场诸人面色好一阵阴沉。

“自己人,自己人。”那十急忙摆手解释,然后冲那九瞪眼:“什么无能?反叛军个个都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汉!你哥我就是头一份!”

“啊?”那九吓了一跳。

“诸位。”那十面向诸人,郑重地说:“现在的我,已经是东临领反叛军的将军了。”

“什么!?”大家都被吓得不轻。

十位军官这时站了起来,动作整齐地向着那十敬了个军礼。

给那十开车的司机叫黄明,在十人中最年轻,此时机灵地向几人说:“那十准将是我们东临领反叛军的领导人之一。这次我们随他前来,是协助将军平息风家族内叛乱。先前我们与风家虽然有过不愉快,但那一切都是风云际遇搞的鬼。相信在我们的诚意之下,两方终会成为真正的朋友。”

风华绝伦看着这些反叛军军官,一时无语。

不久之前,他们还是组队攻打自己家宅的敌人,转眼之间,就成了朋友?

世事变化,果然无常。

凌潇潇还有些不大能接受,正想说几句风凉话,风华绝伦已经微笑点头:“我代表风家正统,向诸位表示感谢。相信我们终会携手并进,为彼此赢得一个更美好的未来。诸位远道而来,还是先请用饭,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详细计划吧。”

在那十示意下,军官们敬礼坐下,那十则和诸人一起来到了另一间小客厅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凌潇潇一脸好奇,“你怎么就成了反叛军的准将了?”

“这事说来话长,有空再慢慢跟你们说。”那十说,“现在主宅那边怎么样了?”

凌潇潇的情绪立刻低落了下来:“风华绝世和风华绝代都死了……”

“风华绝世和他儿子风行雷动,是我杀的。”唐黄插了句嘴。

风华绝伦感激地冲他点头:“若不是唐黄先生出手帮忙,恐怕……”

“我只是保护我家小姐而已,你别想多了。”唐黄毫不留面子地打断了对方。

“风云际遇下手够狠啊。”那十借感叹缓和尴尬气氛。

“他先前存的想法应该是让大哥和三弟互斗,他从中渔利。”风华绝伦说,“但唐黄先生击杀了大哥之后,两方势力倾斜,他才不得不亲自出手,拼着留下恶名,也要除掉族长一脉,以方便自己上位。”

“老爷子真的已经……”那十忍不住问。

风华绝伦眼圈发红,缓缓点头。

那十长叹一声。

老人那样努力地想要活下去,但最后还是没能成功。

若没有希望也就罢了,偏偏希望就在眼前,却……

风华绝伦看着那十,说:“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过去当然不能忘怀,但若只停留在过去,人生便没有希望。反叛军……终不是风家真正的敌人。”

第158章 久别之后

那十看着风华绝伦,微微点头:“您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风华绝伦笑笑,然后问:“反叛军那边的巨大损失又是怎么回事?”

“是一次叛乱。”那十说,“说起来,这也跟我有关。雷鸣授予我准将衔,引起了早就对他不满者更大的不满,于是就打算趁机干掉他。事败之后,那家伙带着队伍投向帝国,结果因为没看准人心,变成了主动送死。”

“我怎么听不明白?”凌潇潇皱眉。

“这里面的道理有些拐。”那十仔细地替她分析了一遍,听到大元帅私吞军费和领主养寇自重的分析,凌潇潇怔了好久。

风华绝伦也沉默了许久。

“我一直以为,那场大捷是大元帅为风家报仇。”他说,“没想到……”

他摇了摇头。

“什么亲族。”他冷冷一笑,“也不过就是个自己不想多管,却碍于情面不得不装出亲切样子来的累赘罢了。”

那十没插话。

这是别人的家事,他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庄园那边,情况怎么样?”他问,然后说:“这次我带来的人都很厉害,唐叔叔……”

“与我无关。”唐黄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摆了摆手。“别指望我会出手。”

“唐叔叔,我还没说完呢。”那十认真地说:“我要说的就是——唐叔叔虽然不会出手帮忙,但我们这边还有一位来自魔法总工会的干部,和一位东临领魔法工会的高级魔法师,以及十位反叛军军官,其中四人是六阶改造人,六人是五阶改造人。”

“这个实力……”风凌吓了一跳,“好强啊!”

风华绝伦也不由动容。

先前反叛军攻打风家时展现出的力量,与这相比根本就是“小意思”。

“来自总工会的干部?”凌潇潇一怔。

“凌姐姐也是魔法师,怎么没认出来?”那十问。

“我只不过是……喜欢魔法而已。”凌潇潇脸色一红,“我没加入工会师……所以根本不怎么认识总工会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实力,我们可以直接逼风云际遇让位。”风华绝伦沉声说。

“逼?”那十问。

风华绝伦点头,叹了口气:“风家如同一朵在风中飘摇,随时都会凋零的花,已经再经不起折腾了。如果可以不动手,那就最好不动手。不然因之死去的,也都是风家的中坚,受损的还是风家的利益。”

“可那些人都听风云际遇的啊。”那九忍不住说。

“风云际遇成了族长,他们就是风云际遇的人;我成了族长,他们就是我的人。”风华绝伦说。

那九还是不大明白。

“我们是您的帮手。”那十对风华绝伦说,“具体要怎么做,当然还要听您的。”

风华绝伦感激地点头,再度表示感谢。

随后那十等人离开,风家三口人召集心腹,开始谋划。

管家为那十安排好了房间,家里一群姑娘全都跟了进去,围着那十,叽叽喳喳,问他别后的种种。

“真有你的!”天秋忍不住感叹,“竟然成了反叛军的准将?说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升得这么快?”

“好事就多了……”那十说。

他将别后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听得姑娘们好一阵惊心动魄,紧张处紧张得不行,轻松处都笑出了声。

那十权衡再三,终没有说罗浩的事。

一来,天秋到底可不可信,他现在也没太大把握;二来,姑娘们毕竟年轻阅历浅,就怕她们说走了嘴,贝理立刻就会变成一个dà má烦。

几个人一起聊到很晚。

明新雨在唐黄的催促下,第一个离开,接着是天秋。

那十打个哈欠,看着那九和肖婷,问:“你们不回去睡?”

“我不回去。”那九摇头,“我怕一觉醒来,你又不见了。”

“扯淡。”那十捏了捏她的脸蛋,“那你就和芝芝睡一个房间吧。”

“好!”那九急忙点头。

肖婷自然不能留下跟那十同宿,心里不大是滋味。

那九看出了什么,打个哈欠:“真是困到不行了。哥,我先去睡了,你陪小婷姐聊一会儿吧,这些日子她一直担心你。你看,人都瘦了。”

说着,自顾自跑进了卧室,紧紧地关好了门。

肖婷脸色有些微红,低头不知说什么好。

“辛苦你了。”那十轻声说。

“我有什么辛苦?”肖婷摇头,“倒是你,没想到竟然经历了那么多事。不过还好,终于是平安回来了。”

她看了看那间卧室的门,低声问:“反叛军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芝芝?”

“不。”那十摇头,“我现在是反叛军的准将,芝芝就连带着成了反叛军的一员。包括你们,都成了反叛军家属了。”

“你是真心的?”肖婷问。

那十点头:“一开始只是打算应付雷鸣,好找机会救芝芝逃走。但到了后来……”

他忍不住沉默起来,想起了那座令人着迷的城。

“小婷,你喜欢这个世界吗?”他问肖婷。

肖婷怔了怔,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那十没催她,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从某一方面来说,是挺喜欢的。”肖婷说,“因为这世界上有我喜欢的人……”

她说这话时,脸又红了红。

但接着,她的神色一时黯然:“而从某一方面说,我又不喜欢这个世界,因为它黑暗而肮脏,吞掉了我最爱的爸爸……”

“是啊。”那十点头,“黑暗,肮脏……从上到下,只知道计算利益得失,只想拼命为自己多捞一点,不顾吃相……这样的世界,确实令人失望。”

“可我还见到了另一个世界。”他对肖婷说,“那城的平民区里,孩子们都进了学校读书,老人们悠闲地坐在街头,平民在工厂里工作,不受剥削,有上升的希望……”

肖婷一时惊讶:“还有这样的地方?”

“雷鸣的城。”那十说,“当我看过那座城后,我就决定把雷鸣当成朋友,决定接受这个反叛军准将的职位。”

“是认真的?”肖婷问。

“认真的。”那十点头。

“那今后我们就是将军的家属了。”肖婷笑了。

那十也笑。

“可是……”肖婷说,“将军阁下。”

“何事?”那十板着脸问。

“您将来,可不要变成帝国元帅那个样子……”肖婷看着那十,目光变得极是深沉。

那十一时沉默,轻轻拉住她的手,用力握在双手之间,沉声说:“永远不会!”

肖婷看着他,认真地说:“你曾说过,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但我宁愿相信你只会变得更好,而不会变差。我会记得你今晚说过的话,请你也不要忘了。”

那十郑重点头。

卧室里,那九耳朵贴在门上,很是费力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什么动静呢?”她嘀咕。“孤男寡女的,我哥这属于体力问题还是心理问题呢?肖婷姐也是的,怎么不知道主动一点?你看人家明新雨,直接跑去救我哥,现在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回来,你还怎么和她争?真替你着急……”

一不小心,就这么趴在门上跪在地上睡着了,口水流了半扇门。

天光大亮。

又是一个早晨,天青气朗。

风云际遇的心情,和这个晴朗的早晨一样好。

从那张大床上起来,他没有惊动左右两边两个身材如火的姑娘,慢慢下了床,披上一件睡袍,来到窗边。

此时看到的窗外景象,和过去在旧宅中看到的景象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因为位置不同,所以看景时的心情就不同。

“风家……”他低声自语着,然后微微一笑。

它早就应该是我的。

论才能,论智慧,你哪里及得上我?

只不过是父亲偏心,才让你掌握了家族。可在你的带领下,风家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

如果当年由我来执掌家族,现在的风家,恐怕早就成为东临领的主宰者了。那样的话,大元帅也会真正重视起我们这个远房亲族来,我就可以再借着大元帅的势,让风家的力量进入帝国核心……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不是说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在十年前,又或是现在吗?

“不晚,都不晚。”

他轻声自语。

敲门声起,他应了一声,他的管家就走了进来。

“族长大人。”管家躬身问安。

过去,他叫他“老爷”。但当他掌握了这个家族中最高的权力后,他叫他“族长大人”。

这就是心腹,不用你多说一句话,不用你主动去示意,他就会用最好的姿态迎合你,说你最想听的话,做你最想做的事。

风云际遇满意地一笑,问:“什么事?”

“温斯伯爵到访。”管家说。

“稀客啊。”风云际遇一怔之后说。

“好好招待,我这就去见他。”

“是。”

二十分钟后,穿着一身华丽礼服的风云际遇,出现在风家主宅那间华丽的会客厅中。

会客厅里,胖大魁梧的温斯伯爵坐在客座上,左手里捧着一只不大的白色宠物狗,右手正不断地抚摩着它柔软的毛。

五十多岁的伯爵大人有着一头漂亮的银发,整齐地梳向后方,在阳光下闪着光泽。

“伯爵大rén dà驾光临,真是令风家蓬荜生辉。”风云际遇笑着躬身。

“得了吧。”温斯伯爵呵呵一笑,“相信再过不久,帝国的册封书就会下来,到时我也要称你一声伯爵大人了。”

风云际遇心里笑得很开心,但表面上,却长叹一声。

第159章 搞事情也得看资格

“我宁愿家兄仍在,那两个侄子也还在……”风云际遇叹息着坐下,摇了摇头,一脸沉痛之色。

温斯伯爵笑笑,不说话。

“不过家兄卧床大半年,毫无好转的希望,这对他来说也是种解脱。”风云际遇说,“只是没想到那两个侄子却如此不争气,家兄身故,他们为了族长之位竟然兄弟相残……”

“所以儿子这东西不能生太多。”温斯伯爵说,“像您这样就正好,只一个儿子,也不用和谁争。”

风云际遇一笑:“伯爵大人说笑了。”

“不过,风伯爵不是有三个儿子吗?”温斯伯爵问,“听说二子风华绝伦德才兼备……”

“可惜他却不喜欢承担责任。”风云际遇摇头,“不然让他来当这个劳心劳力的族长,倒正是合适。”

“世事就是如此。”温斯伯爵笑,“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偏来找;想做事的人无事可做,有事可做的人却不想做事。”

他对自己这番话似乎很是得意,抚摩着手里的宠物狗,呵呵地笑了一阵。

正说着,管家匆匆而来,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他凑近风云际遇,低声耳语,风云际遇面色微变,点了点头。

“伯爵大人。”他起身微微一礼,“家里有一些事需要我来处理,大人如果有要事,就请在此等我一会儿。”

温斯伯爵摇头:“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问候一下新任的族长大人。”

说着起身,说:“既然族长大人有事,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风云际遇微笑相送。

一直送到大宅之外,眼看着温斯伯爵就要上车,那只宠物小狗却不听话地从他怀里跳了出去,飞奔乱跑。

“真是不乖!”温斯伯爵皱眉,急忙追赶,边追边呼唤:“回来,快回到爸爸这里来!”

风云际遇急忙命人围追堵截,因为不敢伤了小狗,所以忙乱了好一阵,好不容易才将这小狗抓住,送到了温斯伯爵手中。

“你这坏孩子!”温斯伯爵厉声批评,训狗又训了半晌。

风云际遇无奈地在旁听着,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插话安慰了伯爵几句,准备将伯爵送上车。

但就在这时,几辆车自远而来,停到了宅前的广场上。

风华绝伦飞快地推门下了车,疾步而来,冲着温斯伯爵一礼:“伯爵大人竟也在这里?”

“真巧。”温斯伯爵一笑,“方才我们还在说你。”

风云际遇面色不善,想要打断,但温斯伯爵已经接着说:“风族长说你不喜欢承担责任,他勉为其难才当了这个族长,有一肚子苦水要吐呢。”

凌潇潇这时和风凌一起下了车,后车里,那十也走了下来,笑着向前而来。

“伯爵大人,我叔叔冤枉我了。”风华绝伦笑着说。

风云际遇冷冷看着风华绝伦,沉声说:“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风华绝伦说,“我只是因为父亲过世,两位兄弟为争族长之位互相残杀而一时心灰意冷。”

“一时心灰意冷?”温斯伯爵问:“这么说来,现在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是的。”风华绝伦点头,“家父在世时曾表示过,会将族长之位传给我。正因如此,我的两位兄弟才视我为眼中钉,勾结反叛军àn shā我。那一夜我损失惨重,更失去了最心爱的父亲……”

他眼圈通红,盯着风云际遇,说:“当时我心情极为沉重,一时不能自已,所以才会离开家到外面居住。可没想到,叔叔竟然会错了意,对外宣布自己继承了族长之位。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澄清此事。”

风云际遇眼里透出杀机。

“绝伦。”他沉声说,“做人不能这样。”

“叔叔,您说的对。”风华绝伦点头,“做人确实不能这样。”

两人目光对撞,有火花闪耀。

风云际遇的管家在风华绝伦的车停下时,就已经悄悄地退下,此时又再度现身。

广场周围,随他的现身而出现了许多身影,足有上百人。他们身穿着风家的zhi fu,负手而立,阴沉的目光锁定风华绝伦。

“听说有人敢在风家生事?”

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走了过来,战斗肢体上的利刃和尖刺,看起来如此狰狞。

“这人是谁?”那十问风凌。

“风云际遇的儿子,风华绝尘。”风凌低声答。“是六阶高手。”

“六阶啊。”那十笑笑。

风华绝伦望向风华绝尘,淡淡一笑:“绝尘,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有数。”风华绝尘走到近处,目光凶悍地盯住风华绝伦。

“这是怎么了?”温斯伯爵突然开口,微微皱眉,“难道你们风家又要内斗?”

“当然不是。”风云际遇当着温斯伯爵的面,终不好和风华绝伦直接翻脸。

风家借的是大元帅的势,行事之时,自然要考虑大元帅的面子。内斗这种事,在大族中很常见,大家心照不宣,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但这就像谁都知道对方裤裆里有什么一样,这些东西藏得好,就不会丢任何面子;藏不好露了出来让人看到,就是丢了大脸。

温斯伯爵当然知道这道理,但这时却没有适时地找借口离开,反而还问出这样的话,就值得风云际遇琢磨了。

“大人,这是风家的家事,我会自己处理好。”他礼貌地冲温斯伯爵一笑。

这是委婉的逐客令。

温斯伯爵竟然没听出来。

他摇头:“这可不光是你们风家的家事。风家是大元帅的亲族,风家的事关系到大元帅的面子,领主反复说过,风家的事就是整个东临领的事。尤其是族长更换,更是大事中的大事。”

他望向风华绝尘,问道:“风华绝尘,风华绝伦是你们风家自己人,你父亲也说过,是因为他不想担任族长,所以你父亲才勉强接任。现在他提出了异议,你就带着这么一群人来威胁,是不是不太妥当?”

风华绝尘微微瞪眼,似乎要发作,风云际遇立刻用更凶悍的眼神瞪回去,吓得风华绝尘闭上了嘴,没敢出声。

“风华绝尘就是个一勇之夫。”风凌低声对那十说,“不足为虑。”

“这个伯爵大人又是怎么回事?”那十问。

“温斯伯爵大人,领主面前的红人,在红山城中,权势滔天。”风凌说。“我父亲昨天夜里连夜去见了他,所以他是特意来帮忙的。”

温斯伯爵?

那十不由想起了那两条伤人的大狗。

这世界可真是小。

也真是奇妙。

想到风华绝伦会找这种人来帮忙,那十便更是觉得这些大贵族的家事,真的很无聊。

算了,我只是来帮忙的,看的是风凌的面子,也是算是替反叛军补偿风家的损失。

更是我身为医者,对老爷子最后的交待吧。

风云际遇冲温斯伯爵笑了笑:“伯爵大人,先前我只是说笑而已。风华绝伦遇大事时没有担当,怎么能成为风家的族长?我这么说,也只是为他留个面子而已。”

“叔叔这么说,未免让人伤心。”风华绝伦摇头,“其实这反倒说明我是个有情有义的人。风家的族长,难道不应该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

“有道理。”温斯伯爵点头,“而且老实说,不论如何,风华绝伦都是原族长的嫡子,拥有第一继承权。除非原族长有过特殊的安排,不然,在风华绝世和风华绝代两兄弟皆已身故的情况下,他确实应该继承族长之位。”

风云际遇的目光变得极为冰冷。

他已经明白,温斯伯爵此来为的就是配合风华绝伦。

大意了!

我只想着风华绝伦已经没有与我争夺的实力,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去和这些大人物拉关系,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孤注一掷,抢先去拉拢了温斯……

他恨恨咬牙。

偏偏这位大人物,又是城中权贵,不可直接得罪。

不过……那又如何?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我不管你做出了什么承诺,只要你没坐到族长之位上,那些承诺就只是空话。

而我,可以立刻给出真金白银的实物!

“大人。”他面对温斯伯爵,挤出笑容,轻声说:“请您借一步说话……”

“叔叔,还是说清了咱们的事,再和伯爵说私话吧。”风华绝伦淡淡地笑着。

“你想说什么?”风华绝尘大步向前,瞪大了眼睛。

广场周围那些人缓步向前,慢慢向着风华绝伦等人而来。

“这是要干什么?”温斯伯爵皱眉。

“难道是要打架?”那十笑着走向前来。

“你是什么人?”风华绝尘瞪着那十,厉声喝问。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那十说,“我是有名的神医,一直在为风家老爷子治病。老爷子本已大见起色,不久之后就可以开口说话,但有些人怕他开口,所以就搞起了事情。你难道不想知道是哪些人在搞事情!”

“住口!”风华绝尘厉喝,“这是风家的事,哪容你一个外人在这里胡言乱语?”

“你错了。”风华绝伦摇头,“那十医生是家父的主治医生,他最了解家父的情况,也最了解我们兄弟之间争斗的情况,他当然有发言权。”

“发言权?”风云际遇冷笑,“区区一个医生而已,在风家族长更替的大事上,他能有什么发言权?”

“你还真别小看了我这个医生。”那十笑笑,打了个响指。

后车中,十位反叛军军官下车走了过来,在那十身后负手立定。

贝理和陈远也下了车。

风华绝尘冷笑:“凭这十几个人,就想到风家搞事情?”

他也打了个响指,广场周围那些人的脚步再度加快,不断向风华绝伦等人接近。

“有一件事你得明白。”那十不紧不慢地说,“人和人是不同的。”

他指向十位军官,平静地说:“这十个人里,有六位是五阶改造人,四位是六阶改造人。”

他指向两位魔法师:“这两位,一位是东临领魔法工会的高级魔法师,七阶强者;一位是帝国魔法总工会的干部,堂堂魔导士,八阶强者。”

说完,他认真地问风华绝尘:“请问,凭这十几个人,我这个小医生有没有资格到风家搞一搞事情?”

第160章 易主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位少年。

那十一脸诚恳,看着风华绝尘。

对方一脸怔怔。

别说风云际遇,就连站在风华绝伦这一边的温斯伯爵,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陈远先生,这位是?”他认得陈远,于是急忙向他询问。

“这位是魔法总工会的干部,贝理大人。”陈远说。

“原来是贝理大人!久仰,久仰!”温斯伯爵急忙过去,满面堆笑地伸出手。

贝理点头,与对方互握了一下。

“您的大名,我早有所闻,您的那些传奇事迹,家里几个孩子可都是津津乐道。”温斯伯爵笑着说。

“不敢当。”贝理谦虚了一句。

“这位就是神医那十先生吧?”温斯伯爵打量着那十。

“神医不敢当,在下正是那十。”那十躬身一礼。

“早听说你的本事了得,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温斯伯爵呵呵地笑。

他打量这些强者,一时间也有些动容。

“这些都是你的朋友?”他问。

那十点头:“我别的不成,多少还有点医术在身。人嘛,吃乱七八糟的东西,没事又总爱和别人打上几架,所以就容易生病、受伤。所以常有人求我出手帮忙,一来二去的,我也就积累了不少的人脉。关键时刻,这些朋友总会挺身而出,无条件地帮我。朋友帮我,我也要帮朋友——我也学过一些道家的本事,风凌少爷正是我在道观里的师兄,这次他家里有事,我当然不会不管。”

“有才而不傲物,为朋友仗义出手,好!”温斯伯爵点头称赞。

风华绝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转头看着父亲。

风云际遇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缓缓抬手示意下,那些不断接近这里的风家护卫都停下了脚步。

老实说,就算没有他的示意,这些人也已经不大敢再往前靠了。

前边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最低的也是五阶高手,最厉害的竟然还有八阶强者!

还是魔导士!

我们这样的人冲上去干什么?

让他们拿我们杀着玩儿?

一个个本来面色阴沉冷酷到不行的护卫,此时都在偷偷冒汗,心里长出了一口气,道了声万幸。

风云际遇铁青着脸,看着风华绝伦,而风华绝伦也在看着他。

有些话,在外人面前终不好明说。

于是风华绝伦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叔叔,有些私话,我们到一边去说吧。”

风云际遇胸膛起伏半晌,才缓缓点头:“好!”

两人缓步走向一边,到远离诸人的地方站定。

“如您所见。”风华绝伦收起了笑容,眼里涌起一抹杀机,冷冷地低声说:“如今我拥有的力量,完全可以正面压垮您。”

“当初是我一念之仁……”风云际遇沉声说。

“所以我还是感谢您的。”风华绝伦打断了他的话,“不论如何,您都是我的叔叔,父亲的亲兄弟。风家的里子面子都已经损失了太多,我不想再扩大风家的损失。”

“这一切,都是你的两个兄弟……”风云际遇说。

“叔叔。”风华绝伦再次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内情如何,你我心里都明白,有些事没必要挑开。我是合法的族长继承人,我只是要拿回应该属于我的东西而已。但我可以保证,只要您愿意配合,我可以让您的家族平安无事。”

风云际遇脸色几度变化,拳头握起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他看着远处,打量着那十身边那些人。

“再跟您说个秘密。”风华绝伦低声说:“那十身后的力量,其实不止眼前你所见的这些,而小凌一直对那十的妹妹很有意思,我和潇潇也乐于促成这件事。”

风云际遇狠狠咬牙,冷笑起来:“不愧是我们风家的人!不愧是你父亲最看好的人!绝伦,我承认我败了。我会全力配合你,让风家的事有个体面的收场。但你保证过的事,可千万不要忘了。我苦心经营多年,手中的力量,也不止你看到的这些。”

“多谢叔叔。”风华绝伦躬身一礼。

风云际遇看着侄子,心里暗恨。

我的失败,在于低估了你。

是的,低估了你。

你本不是绝世或绝代那样的庸人,你是一个真正的智者。你懂得委屈求全,又懂得如何利用拥有和不曾拥有的一切,去实现你自己的目的。

我也是败给了自己的不谨慎。

我应该在夺得大权的第一时间里,就去拜会领主,将风家的利益分润给他一部分。

我是太过吝啬,也太过自信,觉得你永远再掀不起大风浪,才会因为吝惜那一点点利益,而没有维护住这些显贵。

你却不同。我知道,你为了得到胜利,付出的代价一定不低。

输就输了,又有什么好说的?

何况……我又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看着侄子,突然露出笑容,慢慢伸手,拉住风华绝伦的手。

风华绝伦眼中略有一丝犹豫,但后来还是任他拉住了自己的手。

对方不是愚蠢之人。

经过多年努力,布起这么大一个duo quán之局,险些将族长一族一举歼灭的人,又如何会蠢?

他也只是一时大意,在成功面前一时忘乎所以而已。

风华绝伦明白,自己在智计上并不曾真的胜过这位叔叔。

自己只是幸运,认识了那十,并被他当成了朋友而已。

叔叔是聪明人,是比我还聪明的人,所以他自然明白在这种时候应该如何取舍。

风华绝伦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牵着叔叔的手,一起向众人走去。

那十注意到了这一幕。

他看着两人,一时有些恍惚,忍不住去想在几十年前,在这个大家族的院子里,这一对叔侄是不是也曾这样牵着手走过。

年轻的叔叔牵着年幼的侄子……那时的心情与现在会有几分相同?

又或全然都不同吧。

大家族、大贵族……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连绵的绿树,看着那高耸的阁楼,看着那成群的护卫,看着那一辆辆名贵的汽车……

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很没意思。

他突然觉得累,不想在这里多呆片刻,只想回到家里人的身边。

他也突然想起了肖婷的话。

你永远也不要成为大元帅那样的人。

嗯,不会,永远也不会。

“伯爵大人。”风云际遇面带微笑,对温斯伯爵说:“误会已经澄清了。我早就说过,我只是勉为其难才坐上族长的位子,现在绝伦既然愿意承担起这个责任来,我这叔叔当然也乐于得个清闲。既然您正巧在场,那么就麻烦您来做个公证吧——风家的族长,从今天起就是我亲爱的侄子,风华绝伦。”

风华绝尘瞪大眼睛看着父亲,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被父亲一道凌厉的目光阻止。

温斯伯爵笑了:“叔侄互敬,家族和睦,风家真是名门中的典范!”

这话在这种时候说来,听起来有些刺耳。

风云际遇很艰难地保持着笑容。

“伯爵大人。”风华绝伦躬身一礼,“在此,也请您做个见证——叔叔是风家的功臣,在风家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使家族没有分崩离析,更在安稳之后从容而退,将荣誉让给后辈,这般风骨,实是族中楷模。今后我会铭记叔叔的功劳,就算叔叔的家人有触犯族规之处,也会宽恕,绝不追究。”

风云际遇明白,这算是对自己的保证。

温斯伯爵点头:“看到你们叔侄这么友爱,真是令人羡慕。我回去后会禀报领主,并代风家重新向帝国申请册封——老族长的伯爵衔,本就应该由他的儿子继承嘛!”

“有劳大人了。”风华绝伦再度一礼。

“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不如留在这里,等风家族长之位交接完毕后,我们要请大人品尝一下风家自酿的美酒呢。”凌潇潇这时娇滴滴地说。

“我还有这样的口福?”温斯伯爵大笑,“那是一定要留下来的!”

风云际遇的脸色铁青,脸上却保持着笑容,看上去很是别扭。

风华绝尘瞪眼想要发怒,却终没敢。

他虽然莽撞不智,但不是傻子,看得出敌我力量之比太过悬殊。

护卫们长出了一口气——终于不用拼命厮杀了。

所谓的交接,其实也简单——风云际遇将他的物品从族长宅中清走,将自己人从要位上撤下,然后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小庄园中,任由风华绝伦去重新安排家中种种岗位,接手风家的私兵与护卫队,清点风家的财产物资。

大致如此。

作为保证这一切顺利进行的武装力量,那十和他的人自然也留了下来。不过其实他们也不用特意做什么,只要坐在客厅里喝茶就可以了。

风家人都去忙了,招呼几人的,是风华绝伦的管家和几个可靠的下人。

管家有些激动,因为他明白,他很快就会成为整个风家的管家了。

这一切得益于谁?

他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所以在伺候那十时,就格外的殷勤热情。

称呼上,他甚至已经称那十为“大人”了。

那十端着茶杯,走到窗外的阳台上。

贝理缓步跟了过来,站在栏杆前,看着广场中忙碌的风家人。

“所谓的贵族,到底哪里高贵呢?”那十似是自语。

贝理说:“身份、地位,还有血统。”

“血统?”那十笑,“依据进化论,千百万年前,大家都是猴子。难道贵族的祖先不是?”

贝理不知说什么好了。

“但现在人群分出了阶级。”他说,“而且,还有一套体制与力量来保证阶级的稳固。”

“这种稳固,有些令人恶心。”那十说。

“所以你们反叛军的目的,就是打碎这种稳固。”贝理说。

“破坏有时是最好的建设。”那十说。

“道门也早就应该被破坏掉了。”贝理忍不住说。

那十翻白眼。

老兄,我就是个道士啊!

你跟我说破坏掉道门?

第161章 嫉妒

巍峨大宅,是领主之府。

此时,府中小客厅里,年富力强眼放着精光的领主白森正与温斯相对而坐。

温斯细细汇报着风家的情况,白森不住点头。

“虽然有变化,但依然对我们有利。”他听过之后,给了一句点评。

“这次的收获虽然不小,但是……”温斯忍不住说,“风华绝伦那家伙也不是简单角色,我担心……”

“他终比不了风云际遇。”白森说,“风云际遇有道门支持,而他有什么?不过是反叛军。那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而且这样一来反而对我们有利,利于我们牢牢控制住他。”

“确实。”温斯想了半晌后点头,“反叛军虽然强大,但他却不能以之对抗我们。否则,就等于公开背叛帝国。”

“诚然。”白森说,“风家的乱子出得很适时。我本来怕错过时机,想推波助澜,但没想到因缘际会,他们自己选在最有利于我们的时机动了手。”

“这是上天在帮您。”温斯笑。

“风华绝伦接下来一定会对风云际遇动手。”白森说,“到时你派人盯住,但不要干涉。”

“是。”温斯点头,然后笑:“等风家的事完全平息下来,风华绝伦受控于您,您就可以借大元帅之力,正式进军帝国核心了……”

“先不要高兴太早。”白森摇头,“风家是一件工具、一个跳板,但能否用这工具完成我们的目标,能否借这跳板到达我们想要的位置,还要靠深远的谋算与一点点机缘。切忌大意。你看风云际遇,这次就是太过大意。他以为风华绝伦绝无翻盘的力量,所以根本没把他,也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自顾自地享受着胜利的果实,结果如何?”

“风华绝伦这人真是厉害。”温斯说,“竟然肯将风家一半以上的利益交给我们。”

“与一无所得相比,这已经很不错了。”白森说,“他是聪明人。老实说,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虽然累心,但成就感更强。而且……有时他们反而比鲁莽者更容易对付,古人怎么说来着?对——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温斯呵呵地笑,说了几句恭维的话。

风华绝伦顺利接任族长,自然要让全城人都知道,于是风家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晚会。

一时间,庄园之中热闹无比,红山城的权贵们纷纷到场,除了领主大人事务缠身实在没有时间,所以只是派管家送来礼物表示祝贺外,其余高层大人物基本都到场了。

二楼的房间里,那十站在窗前,看着广场上无处不在的彩灯,看着穿行的人群。

那九推门跑了进来,叫着:“哥,还不下去?下面可热闹了!”

“没兴趣。”那十摇头。

“什么叫没兴趣?”那九叫了起来,“这样的热闹咱们过去根本没机会看到,你看外面,来了好多漂亮的车子……对,你对这个不也兴趣……你看那些女人,穿得好不要脸啊!哥,你是正常男人吧?正常男人怎么会对晚会没兴趣?想想那些暴露的晚礼服……”

那十狠狠瞪了他一眼。

此时的她一身盛装,像极了一位城堡里的公主,那十看得一怔,然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不就是自己当初梦想中,妹妹应有的样子吗?

他又环顾四周。

这华丽的房间、高贵的装饰,不正是自己想要给妹妹的吗?

可为什么现在自己看着这样的妹妹和这样的环境,会觉得这么别扭?会觉得这些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世间,唯变不变。

也许自己在不经意间已经改变,不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

他再望向窗外。

肖婷这时也走了进来,也是一身盛装。与那九相比,她更有贵族大小姐的气质,站在那里,亭亭玉立,气质不凡。

“你不下去?”她问。

那十转过头,看到这样的肖婷,不由怔了半晌。

“真美。”他情不自禁地赞叹。

肖婷脸色微红,心里很高兴。

“一会儿会有舞会。”她说,“我想请你跳上一曲。”

“可是……”那十犹豫。

“怎么,不愿赏脸?”

“不是。芝芝已经睡了,得有人照顾她。”

“这都是借口。”肖婷冲他一笑。“我知道你最近很累,但这正是一个转换心情,放松自己的机会。人不能让自己绷得太紧了,要学会适当的放松。”

那十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然后就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既然自己不过是这里的过客,那么就从容而轻松地当一个好客人便是。

当热闹时就热闹,当欢喜时就欢喜。过后,自己依然是自己,不会被这些“高贵”的人们所同化,不会成为他们。

人生于世,要学会适应环境。但这种适应未必是妥协与退让,而是一种超然。

高山流水景色如画,我自陶醉。

黄沙大漠万里烈日,我自跋涉。

至于老鼠遍地的街道,臭水四溢的小巷,人人盯住你口袋眼放凶光的集市……

又如何?

我可以活在高山流水里,也可以活在黄沙大漠里,更不会因为身边老鼠遍地、臭水横流,就觉得活不下去。

我该品味人生时就品味人生,该奋力求存时就奋力求存,该谨慎生活时就谨慎生活,该一身华丽时就一身华丽,该脚踩稀泥时就去脚踩稀泥。

不改变自己,那么,任何地方都可以是我的乐土,在任何地方我都能从容地活着,并且活得更好。

那不就是最好的人生?

那不就是我应该有的人生?

本心不变,不论是在泥里打滚还是在宝座上安坐,我都还是我。

我的人生,也都还是我的人生。

“好吧。”那十笑着走过去,抬起手,肖婷羞答答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中。

“美丽的小姐,请……”那十翩然一礼,贵族味十足。

那九在一旁瞪眼睛:“重色轻妹!”

肖婷侧头看她,笑容很鬼。

“笑什么笑?”那九瞪她,“欺负我没有帅哥可泡是不是?哼,楼下有的是!”

说着转身就走了。

那十摇头一笑,正要出去,明新雨来了。

她还是一身洁白,不过已经从衬衫长裤的打扮换成了一身长裙。

白色的连臂手套,白纱头饰,还有样式简约但大气高贵的耳环、项链、戒指,以及水晶一般的鞋子,这一切集中在明新雨的身上,就构成了一种名为“完美”的东西。

她走到门口,看到那十正牵着肖婷的手,眼神多少有些变化,但很快就温和地笑了起来:“看来我来晚了一步呢。”

“来了就不晚。”那十说。

这话让肖婷一阵心惊胆战,生怕那十为了明新雨松开她的手。

“我家里的大小姐可真是不少。”那十感慨着,拉着肖婷走过去,向着明新雨微微躬身,抬起另一只手。

明新雨丝毫不介意他已经牵了别的姑娘的手,轻轻将自己的小手放到了那十掌中。

那十握着两个姑娘的手,向外而去。

走廊中,迎面遇上了一身盛装的天秋。

此时天秋身上安装的是轻便式肢体,恰到好处地配合了她惹火的身材,让她显得xing gǎn极了。

但与明新雨和肖婷相比,立时就逊色了不少,就像花枝招展的艳俗撞上了整洁大方的高雅。

这让她立时有些自卑,很是不开心。

“走,一起下去。”那十冲她说。

“可惜大人没长三只手。”天秋带着一抹妒意开着玩笑,“不然也可以牵牵我的小手。”

“牵你的手跟抓根铁棍有什么区别?”那九在走廊尽头突然探出头来,得意地揶揄了天秋一句。

天秋好一阵翻白眼,追了过去:“你再说一遍试试?”

却是借机离开,省得在这里尴尬。

“我怎么感觉……天秋好像也有些喜欢你呢?”肖婷忍不住说。

明新雨看了看她,笑着说:“这个‘也’字,用得很耐人寻味。”

那十尴尬地笑笑,不等肖婷接话,急忙说:“咱们快下去吧!”

拉着两个姑娘一阵飞奔,竟然抢在天秋和那九之前下了楼梯。

“别再跑了,多不雅观?”肖婷用力拉他。

明新雨笑着说:“美丽的人不论行走坐卧都是美丽的,就算是跑起来,也会灵动得迷人,怎么会不雅观?”

“新雨,你不知道所谓的淑女气质吗”肖婷笑着说,“那就是端庄娴静。一个到处疯跑的人,怎么会和淑女沾边?淑女,并不是仅仅美丽就好。”

“小婷,世间万物,有动就有静,动静相宜才是美。”明新雨笑着说,“像一个石头人一样一动不动,那不是淑女,而是乌龟。”

“新雨,礼服长裙就是为了端庄行走设计的,就算跑起来再美,可穿着它奔跑,总是不相配。”肖婷笑着说,“这就像是在泳池边要穿泳衣,在滑雪场要穿棉服一样,你不会不懂吧?”

“小婷,我们讨论的是衣着与行为,却不是衣着与环境。”明新雨笑着说,“你这题跑得未免有些远了。最拙劣的辩论技巧,就是顾左右而言它,故意跑题。这个道理,你一定得知道。”

“新雨……”肖婷笑着说。

那十被夹在中间,左看右看,只看到温和的笑容。

但这笑里,怎么就有火枪火炮的味道呢?

“别争了。”那十急忙打断两人,“大家都在看我们呢。”

此时,他们站在楼梯中间,不上不下的位置,下面大厅中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他们。

当这两个美丽的公主走下来时,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了过来,盯住了她们两个不肯放开。

要命的是,这时那九和天秋也一起走了下来,立在那十他们三个身后。

那九本来长得就好看,现在收敛起那火爆脾气,配上这身盛装,站在那里,简直如同童话故事里站在城堡上等着英雄来救的公主。

天秋虽然逊色了一些,但那一身xing gǎn的艳色,却让许多人眼睛大放光明,觉得她比别人更惹眼。

这一个公主、大小姐、淑女、辣妹的组合,震惊全场。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情不自禁地集中到了那十身上。

嫉妒——chi luo裸的嫉妒,在人群中蔓延。

第162章 最难消受

明新雨和肖婷笑靥如花,各自盛开。两人不再争吵,而是一起望向下方。

男人们用嫉妒的目光在看那十。

女人们用嫉妒的目光在看她们。

于是她们相视一眼,又一起笑了。

“女士们,先生们。”风华绝伦走上前来,高声说:“让我为大家隆重介绍风家的贵客,也是犬子最好的朋友——那十先生,以及他的家人。”

“哥,快向大家挥手致意。”那九在背后提醒。

那十倒是想挥手。

但两个姑娘把他的手握得死死得,一副恨不能锁在一起的架势。

他拿什么挥手?

他又没长出第三只手来……

于是,他只好面带微笑,向着下方诸人频频点头致意。

这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在他们眼里,那十这一举动实在是狂傲自大到了极点。

在场的都是什么人?

非富即贵,都是红山城里的大人物,是东临领中最了不得的一群人。

你这小小少年,什么身份,面对我们时竟然敢这么随意?

老实说,即使那十挥手了,他们也会这么想。因为在他们看来,那十应该鞠躬行礼才像话。

“我们下去吧。”明新雨轻声说。

“是呀,下去吧。”肖婷也轻声说。

那十感觉自己是被两个姑娘拉着的一部车,被拽着向前,只好跟上两人的步伐,看似从容实则艰难地走了下去。

那九和天秋走在后面,轻声嘀咕:“天秋,怎么感觉我们两个像是他们的侍女一样?”

天秋白了她一眼,不说话。

一家人走到楼梯下,温斯伯爵第一个鼓掌:“真是少年英雄,风度翩翩,英俊不凡。”

他夸着那十,眼睛却不住往那十家里一众美女身上扫,心里好一阵感叹:这个那十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年纪轻轻掌握了一手不得了的古传神秘医术不说,身边还有这么一群美女跟着,真是羡慕死别人。

他不由感叹——只可惜这少年背后的力量太强,不然的话,他都忍不住想要对少年使点手段,好把这些美女弄到自己家里去。

想想风云际遇的际遇,他就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不能轻易招惹啊!

第二个鼓掌的是韦查理。

年轻的子爵曾请那十和肖婷喝过咖啡,还曾邀请肖婷和明新雨参加他家的舞会。

但后来诸多大事小事不断发生,大家也都忘了这件事。

这时,他不失时机地走出人群,赞叹道:“那十先生少年有为,五位小姐也简直如同天人,真是令人赞叹。”

其余人见他们带头,就也跟着鼓起掌来。

风华绝伦走到近前,站在那十三人旁边,笑着说:“前段时间风家经历了一些危难,多亏那十先生挺身而出,帮忙化解,我才能顺利地当上风家的族长,风家才能平安度过那一场危机,所以,那十先生是我家风的大恩人。”

许多人早知道内情,但知道得并不详细,而更多的人对这些事则一无所知。

他们惊讶地看着那十,不敢相信这小小少年有这样的本事。

他们仔细打量,发现那十不是改造人,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能力化解风家的危机?

许多人细思之后,不住摇头,不得其解;许多人则不屑一顾,觉得风华绝伦不过是在给这少年脸上贴金。

更有许多人却陷入了沉思,仔细琢磨这其中的关键。

韦查理也没想到那十竟然有这样的能力,惊讶之余点头称赞:“古语说: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不假。我和那十先生先前曾有过一面之缘,本来想请他与几位姑娘参加我的舞会,却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那十先生,想来这次您不会再令我失望了吧?下周,我将在家里举办一场舞会,恳请您和几位小姐大驾光临。”

他说着,微微一礼。

那十一笑:“这个……我事情其实挺多的,不一定有时间。”

韦查理脸上微微变色。

这拒绝未免太直接了,让人很下不来台。

尤其是当着红山城所有权贵的面,这几乎就是在抽他耳光了。

那九一脸幽怨,在后面嘀咕:“事情能怎么多?多到连一场舞会也不能去?我们天天闲得要死,巴不得多点热闹呢。”

“我听说韦子爵的舞会,在整个红山城都很有名。”天秋也忍不住嘀咕。

“这个……”那十感觉到背后两道怨气隐有冲天之意,而前方韦查理的脸色也难看得如同死了爹娘,心说:我没来由地惹她们生气干啥?而且这个韦查理的眼神好可怕,好像我跟他有杀父之仇似的,我平白得罪这人干啥?

所以,他接下来一脸诚恳地说:“韦子爵,如果不是老朋友,我是不会这么直接说实话的。”

韦查理难看的脸色慢慢恢复了过来。

然后他笑了起来。

有这一声“老朋友”,这就不算打脸。

“既然是老朋友,我也不和你客气了。”他说,“我知道你是大忙人,但几位姑娘不会和你一样忙吧?你放心,我保证将她们照顾好。”

温斯伯爵看着那十,心里琢磨:先前是一巴掌,紧接着又是一枚枣,这小子是手段高超,还是……只是凑巧?

“您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再忙也得抽时间去您家里打扰一番了。”那十笑着说。

“不胜荣幸。”韦查理笑容满面,微微一礼。

“那十先生。”温斯伯爵向前,笑问:“我能否有幸,请这几位姑娘跳一支舞?”

那十刚要张嘴,明新雨已微笑回答:“抱歉,我已经答应了那十,今夜与他相伴始终。”

这用词,真是文雅。

肖婷也微笑着回答:“抱歉,我也答应了那十,今夜与他形影不离。”

那九一脸无所谓,风凌生怕她再答应了温斯伯爵,急忙凑过来说:“九儿,做我的舞伴好吗?”

“随便。”那九回答。“我不怎么会跳,你得带着我点。”

天秋倒是与温斯伯爵对上了眼,眼波流转,千娇百媚,向前而来:“伯爵大人,不知能否有幸成为您的舞伴?”

“这是我的荣幸!”温斯伯爵笑。

接下来的事,无非就是寒暄之后的节目,节目之后的饮宴,饮宴之后的聊天,聊天之后的舞会,舞会之后的再聊天,聊天之后的再饮宴……

贵族的晚会,是非要折腾到天光放亮不可,让这一夜时光丝毫不也能浪费掉的。

那十始终拉着两个姑娘的手——或者说是被两个姑娘拉着手,坐在在大厅一角的沙发里。

左边一美人,右边一美人。

左右夹击,坐在中间,可真不是什么好享受。

那十一直盯着面前桌上的杯子,想喝几口果汁解解渴,无奈两手都不得自由,又不能用脚或是直接探头过去。

“新雨,我跟你说……”

“小婷,我跟你说……”

这一夜,那十光听着两个姑娘“你说”“我说”地没完没了,剩下什么事也没干成。

天秋倒是过足了瘾,和温斯伯爵跳了一支舞后,又和韦查理共舞一曲。平时看她,只是火辣而已,没想到她的舞技倒跟她的身材成正比,跳得时而疯狂时而you huo,把全场的男人迷倒一片,争着抢着和她共舞。

那家最不起眼的“女仆”,现在完全变成了舞场里的女皇。

那九也玩个过瘾。她其实并不会跳舞,跟风凌一起跳了一曲,不知踩了风凌几百脚。好在风凌的四肢不是血肉之躯,不然恐怕一曲过后,人就变跛子了。

但风凌不在乎,只要能搂着那九,那就是幸福——反正他的脚也不会疼。

踩碎了又如何?

我的衣柜里还有很多替换品……

相比于跳舞,那九对外面的车子更有兴趣。一曲之后,她就要往外跑。

风凌只好陪着她一起出了大厅,到广场上一辆辆地看起汽车来。

他心里先是有些失落,但再一想,又有点兴奋。

这算是一次另类的浪漫小约会吧?

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在这月光下,流连在庄园中……

有人幸福了一夜,有人受罪了一夜。

晚会散场,诸人离去,大家各归各的房间。

终于被两个疲倦的姑娘放过的那十走到风华绝伦身边时,把风华绝伦吓了一跳。

“你这诡异的笑容……是什么意思?”风华绝伦试探着问。

“什么诡异的笑容?”那十不解。

风华绝伦把他拉到了镜子前。

那十自己也吓了一跳,只见镜中的自己微微眯眼,嘴角上扬,笑容僵硬。

“一言难尽……”那十诡异地笑着叹了一口气。

风华绝伦隐约明白了,不由笑了起来:“有句古话,叫最难消受美人恩。”

“嗯!”那十用力点头,很是佩服说这话的古人。

他用力地揉着脸,内力运转,脸上的肌肉慢慢地恢复了活力,那因为保持了一夜而僵硬成形的笑容,便就此消失。

“还有精神吗?”风华绝伦问。“聊聊?”

那十点头。

两人离开大客厅,来到风华绝伦的小会客厅里。风华绝伦亲自泡了茶,递给那十。

“可渴死我了!”那十嘀咕着接过,一口干。

风华绝伦又给他倒,他直接抢过茶壶,喝了个痛快。

“痛快!”那十长出一口气,倒在沙发里。

“风云际遇不会就此放弃。”风华绝伦直入主题,“他必会用尽一切办法,将族长宝座重夺回手中。他的手段你已经见过了,我父亲防不住,我也不敢说能防住。所以我要先发制人,请你……”

那十倒在沙发里,打起了呼噜。

风华绝伦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好久,然后苦笑一声:“我懂了。”

第163章 重回天一观

一夜的热闹,芝芝完全没能看到。

早上起来听说这事后,她生气地闹了半晌,搞得那十没办法合眼,只好答应带她出去玩。

于是这一天又过得十分辛苦。

好不容易挺到晚上,正想好好睡上一觉,那九又窜进了他的房间里。

“哥,我想好了。”她一脸郑重。

那十想起昨夜她跟风凌两人跑到外面一直未归,以为她是决定了什么人生大事,一脸凝重,紧张地说:“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你确定自己真想好了?”

“早就想好了。”那九认真地说,“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什么忙也帮不上,还几乎成了你的累赘,这怎么行?”

那十听她这么说,不免有些担忧。

“风家太复杂了,其实咱们最好不要掺合进来。”他忍不住说,“别光想着他们的势力有多大,还得想想他们家里的麻烦。风凌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但是……”

“哥你在说什么?”那九一脸茫然。

“你不是要和我说你跟风凌的事?”那十也是一脸茫然。

“我跟风凌什么事?”那九接着一脸茫然。

那十突然发现自己会错了意。

“那你是想说什么?”他急忙问。

“我是想说我要学武术啊!”那九说。

那十长出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个事情。

是我想太多了。

他点头:“我早就教过你们,可是你们坚持不下来……”

“这次我想好了,我一定努力坚持!”那九信誓旦旦地说。

但随即又转了话风:“就是……别像你练功那么苦,又是撞树又是撞墙的就好。”

那十无语。

不吃苦中苦,哪来真功夫?炼体就是要如此,丝毫马虎不得。

但是……

让那九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去撞树砸墙的,终究确实不太好,估计她也根本坚持不下来。

那么就直接从练气入手吧!

虽然这样一来,那九的功夫终有欠缺,不过总也好过什么也不会,只知道拿着一把枪乱射。

“好。”那十点头,“不过我先声明,这样的话可练不到我这种水平……”

“行行行!”那九急忙点头。“我才不用像你那么厉害,有你一半就好了!”

于是那十只好拖着疲惫之躯,又开始给那九讲解练气之法。

那jiu xué得极认真,那十也来了劲,手把手地教了起来。自己家妹妹,也不用顾忌太多,许多跟别的女孩讲估计得脸红心跳的知识点,跟她讲就简单多了。

结果又是大半夜没睡。

不过好在那十不是一般人,行气大循环几次之后,疲惫尽除,再一觉睡到天亮,精神上的疲劳也全数消除。

早餐时,风华绝伦几次望向那十,欲言又止。

他不说话,那十却开了口:“风家的事既然已经告一段落,我们也该走了。”

风凌一怔:“走?”

“当然。”那十说,“我们还有我们自己的事要做。”

“可是……”风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那十要去哪里?

应该是回天一观吧,他毕竟还是准道士的身份,修道之路还没有走完。

但自己回不去啊!

风家现在情况仍不稳定,正是需要自己这个大少爷在家里帮忙的时候。而且,就算情况已经稳定,人才凋零的风家,也再不可能让他悠哉地跑到道观里去修道。

他必须承担起大少爷的担子来,为风家出力,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

更何况,在这次的风家族斗之中也有天一观的影子,而那道影子,却是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他怎么能再回去?

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和那九分开了。

“我们不是朋友?”凌潇潇问那十。

“是。”那十点头,“但没听过谁一辈子住在朋友家不走的。”

凌潇潇还要说话,风华绝伦已经举起杯:“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便不执着于一时的相聚与分离。”

“正是如此。”那十点头微笑。

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就是如此,不必多费口舌。

风华绝伦明白,那十不想再帮他对付风云际遇,不想再参与到他的族争中来。先前所为是为了保全他,但他既然已经得以保全,那十就不会再陷下去。

各人有各人的人生,那些平庸的人或许一定要找更强者去附庸,但真正的强者,却只会在偶尔停留之后,继续向前,走自己的路。

他明白,所以不挽留。

“昨夜我得到一个消息。”风华绝伦说,“孤云道长因为帮助我们对抗道门同门,触犯了天一观门规,已经被关押了起来。至于会不会还有什么其他的处罚,暂时不得而知。”

那十的脸色一阵阴沉。

“父亲。”风凌忍不住说,“天一观公开支持风云际遇,和我们风家作对,我们难道不应该采取一些手段?何况孤云道长当时也是为了帮我们……”

风华绝伦淡淡地说:“确实。但风家现在的实力已大不如前,而且又有风云际遇这个内患隐疾在,我们根本腾不出手对付天一观。别忘了,天一观的背后是道门,牵一发而动全身。”

“难道就这么算了?”风凌心有不甘。

风华绝伦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并没再说什么。

“风家有难处,可以理解。”那十说,“这件事我自己解决就好。”

“有件事……”风华绝伦犹豫着说,“想和你商量一下。”

“请说。”那十点头。

风华绝伦望向贝理,说:“我久仰贝理先生的大名,潇潇也想向贝理先生请教一些魔法上的难题,能不能……”

“贝理先生本来就是为了风家的事而来。”那十说,“他的去留,不由我作主。您可以向他发出邀请,但他同不同意,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贝理抬头,望向风华绝伦。

风华绝伦面带微笑,恭敬地问:“贝理先生,您愿意留下来指点内子吗?”

“反正最近也没有其他事。”贝理点了点头。

早饭过后,那十开始张罗大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风凌依依不舍地和那九告别,那九却嫌他太啰嗦,听了几句就开始心不在焉,光想着那些知识点,基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那十站在车边,看到贝理向自己走来,于是迎了上去。

“风华绝伦应该会求你帮忙对付风云际遇。”那十说。

贝理点头:“我知道。其实你应该对这件事更有兴趣才对。除掉风云际遇,让风华绝伦彻底控制风家大权,对反叛军来说是好事。”

“我不是那种懂战略布局的大人物。”那十说,“我虽然挂了个准将衔,但其实一点没有当将军的觉悟。我就是个只能看眼前事,喜欢凭感情用事来决断的小人物。我不喜欢这种大族之争,既然已经保住了风华绝伦这一脉,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别忘了反叛军还欠着我的。”贝理说。

那十尴尬地笑了笑。

在风家人的相送之下,那十的军队缓缓离开了庄园,向远而去。

风华绝伦一家人将他们送至大门处,望着远去的车队,风凌叹了口气,满心失落。

风华绝伦看了儿子一眼,低声问:“你觉得那九对你……感觉如何?”

“很好啊。”风凌说。

风华绝伦摇了摇头,并没再说什么。

年轻人在某一个时期,总会陷进迷糊里,一厢情愿,看不透真相。

且不必点破吧。

他转身向回走,目光变得冰冷起来。

风家在不久之后,还会有一场内斗,一场血腥的杀戮。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相信,风云际遇很快也会做好准备。

所以他不能拖。

他要抢在对方之前。

从风家到天一观,并没有花去太长时间。

车里,那十一直眉头深锁。芝芝一脸无忧无虑,在一旁玩着玩具,不时念叨那些魔法咒语,偶尔让玩具的木头部分长出一道道小细藤条。

“将军,其实咱们应该……”司机黄明忍不住说。

“应该什么?”那十问。

“应该帮风家帮到底。”黄明说。“现在咱们等于中途退出,除掉风云际遇的功劳,可就全让贝理给领去了。这对咱们反叛军……”

那十一直沉默,黄明隐约感觉气氛不对,就没敢再说下去。

“这就是我的行事风格。”那十说,“你要觉得看不惯,可以回去。”

“不不不。”黄明吓了一跳,急忙说:“将军,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咱们不费一兵一卒,连架都没打就帮风华绝伦翻了盘,这已经挺牛了……”

“那你就闭嘴。”那十训斥。

“是!”黄明高声回答。

没多久,车队来到天一观门前,看门的那个“道童”眯眼打量几辆车,走出门房,高声喝问:“是什么人?”

那九从车里探出头,冲他吼:“你奶奶!”

看门人一见是她,吓得转身就跑,一头钻进了门房里。

转眼前,天一观里响起了警报声。

“他们倒不傻。”那十冷笑,“知道我回来就是找麻烦的。”

没过多久,天一观的大门打开,几百号道士走了出来,挡在门前,一个个气势汹汹。

那十下了车,示意别人不用下来,缓步向前,面带微笑:“哎哟,怎么这么隆重?诸位师长、师兄,你们这是来迎接我的吗?”

“少装蒜!”一个道长厉声喝道,“那十,大家心知肚明,你这次回来是来找碴的!”

“这话从何说起呀?”那十一脸惊讶。“我是天一观的准道士,天一观是我家,我们大家爱护它,我怎么会在家里找碴?话又说回来——碴到底在哪儿呢?”

第164章 门前,观内

人群中,有人站了出来。

那十认出那是道号皓月的郭皓,当初他初来天一观时,在门前跟他争斗的那个家伙。

此时郭皓一脸正气,指着那十厉声说:“那十!你身为天一观准徒,却勾结外人,杀害天一观道长,该当何罪?”

“你这是诬蔑。”那十摇头,“我什么时候勾结外人,又杀了哪位道长?你说说看。”

“你在风……”郭皓刚要说话,有道长已沉声喝止:“皓月,和他啰嗦什么?”

这却是提醒,不让郭皓说出“风家”。

人群中,那十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苏粒粒,那个喜欢风凌,曾跟着一起去了风家的坤道。

此时苏粒粒也在看他,目光怯怯的。

他冲苏粒粒一笑,却并没多看她,而是望向那位道长,诚恳地问:“道长,我跟风凌师兄去风家,是得到门内许可的。期间风家出事,我好不容易保住性命,现在完成任务回归观内,怎么却说我勾结外人?风家也不是外人啊,风凌不是咱们观里的道士吗?据说还是第一道士吧?再说,就算风家是外人,我也是得了观主命令才去风家的,那也不是我勾结外人啊!”

“你!?”那道长气得瞪眼。

这时,道尊青玉子大步而来,一众道士急忙给他让开了路。

“见过道尊。”那十急忙施礼。

青玉子冷冷看着那十,缓缓说道:“那十,风家那天发生了什么,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明人不说暗话——天一观这次损失惨重,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却正是孤云道人。他因为一己之利,出手帮了外人,导致我天一观失了中立之位,害死了四位同门。观主已经下令将他幽禁,这是他罪有应得。”

那十看着对方,冷冷一笑。

既然对方已经将话挑明,他也没必要再演戏了。

“孤云道长是我师父。”那十说,“他当时是为了帮我。他现在有难,我不能不救。将孤云道长交给我,从此,我与天一观划清界限,再不相犯。”

“好大口气!”郭皓厉喝。

“这里有你说话的分吗?”那十瞪他。

“我乃……”郭皓大怒。

那十张口打断他:“什么你奶奶你爷爷的,滚一边去!”

“你!”郭皓气得面色发白。

青玉子冷哼一声,郭皓急忙垂首退下。

青玉子望向那十,冷冷说道:“那十,别自不量力。你只是天一观准徒,经此一事之后,已没有资格再入天一观。孤云道人的事是天一观内务,与你无关。你不要胡闹,走吧。”

“不将孤云道长交给我,我不会走。”那十摇头。

“那十,别得寸进尺。”青玉子眼泛寒光,“天一观之所以不追究你的责任,不过看在你是观复子大人所荐而来的分上!”

“你们不用看任何人的面子。”那十冷笑,“看我的就好。”

“那你就是自己找死。”青玉子厉声说,“别以为与风家牵扯上了关系,就可以无视道门!那十,就算是风家,又哪里敢对道门说半个不字?”

“我也不敢说半个。”那十说,“我说一个。”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黄明立时会意,下车挥手。

以他为首的十位反叛军军官全数下了车,缓步向前,负手立于那十身后。

军人,自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他们人数虽然不多,在那里一站却如同一面铁壁,气势上竟然丝毫不输给对面的几百道士。

青玉子打量十人,暗中运起望气术,却一无所获。

六阶以上者,身上有符篆或魔法阵之力,自然可以通过望气术看到。这些人身上没有气之波动,自然不在此列。

因此,青玉子丝毫不以为意,冷冷说道:“怎么,你想要带着这么几个人,攻打我天一观不成?”

明新雨这时下了车,向前而来,站到那十身边。

唐黄很是头疼。

青玉子笑笑:“那十,你不会是想以美色you huo诸道吧?”

一众道人一阵大笑。

“你是道尊?”明新雨问。

青玉子缓缓点头:“你知道就好。”

“那我想向你请教请教道术。”明新雨说。

青玉子面色微变,厉喝一声:“好大口气!”

“有本事才有口气。”明新雨微笑向前。

“大胆!”

“你这个无知的女人,还不退下?”

“敢冒犯道尊,这是找死!”

一众道士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乱成一锅粥。

苏粒粒很是担忧,急忙飞奔出来,对明新雨说:“明姑娘,你可别胡来。”

青玉子扫了她一眼,她立刻低头退回了人群里,然后才再抬头,冲着明新雨摇头。

明新雨不以为意,依然向前。

“麻烦啊……”唐黄皱眉摇头,终于推门走出了汽车。

青玉子看着明新雨,一脸的不以为然,嘴里低声念念有词,突然间抬手一挥:“大道天尊,急急如侓令!”

刹那间,一道无形之力涌起,将明新雨缠在其中,明新雨在这道力量面前,没有丝毫抵抗之力,直接向后飞了出去。

一道人影飞掠,凌空将明新雨接住,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大小姐。”唐黄皱眉说,“您如果再这么任性,我就……”

“求您了!”明新雨拉住唐黄的手,不住摇晃。

唐黄叹了口气,松开明新雨,缓步向着青玉子走去。

那十松了口气。

你总算肯出手了。

你要不出手,凭我这点底子,还真干不过天一观。

青玉子打量唐黄,以望气术看去,陡然一惊。

他看到无数缭乱的气流在唐黄周身舞动,如同狰狞的怪兽,但片刻之间,又都收敛起来,消失无踪。

唐黄也在看着他。

“阁下是谁?”青玉子谨慎地问。

“师弟。”

一个声音响起,接着,观主青云子自观中缓步而来,一众道人急忙让开一条路,立于两旁,向着青云子恭敬施礼。

青玉子微微侧身,让出了正位。

青云子走到近前,先冲唐黄一笑,然后对青玉子说:“孤云道人的事,是本观的内务。既然是内务,当然要到观内解决,怎么不让他们进去?”

“可是那十已经不算是本观门徒。”青玉子说。

“有些事,他事先并不知情。”青云子说,“所以才做出那般举动,也是情有可原。”

那十冷笑,缓步向前,问道:“请问观主,天一观公开派人参与风家的内斗,这算怎么回事?事发时孤云道长正巧到风家看我,见风家有难出手相助,这又有什么错?要知道,风凌是本观第一道士,孤云道长也是他的师长,见观中弟子家中有难,难道反应该冷眼旁观?”

青云子缓缓点头:“他自然无错。”

那十追问:“无错又为什么要将他幽禁起来?”

“风家的内斗,虽是风家自己的事,但风凌毕竟是本观弟子。”青云子说,“我派孤峰、孤月、孤轩、孤烟四人前去,就是为了保护风凌,而不是参与内斗。”

“保护风凌?”那十愕然看着青云子,半晌后大笑起来。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正是。”青云子点头,“但风家之事,终又只是他们的家事,道门不易插手过深。我们只保护本门弟子,并不参与他们的争斗。可孤云道人一意孤行,参与到风家族斗之中,欲借机与风华绝伦拉近关系,从中渔利,结果害死了四位道长。这,便是他的过错。”

一派胡言!

那十看着青云子,胸膛几度起伏,心中愤怒不已,但又压了下来。

他想起了反叛军的事。

想起了“英雄”彭章。

于是,眼中的怒火渐渐收敛,他又笑了起来。

“您这么说就不对了。”他笑着说,“我当时在场,看得很明白——孤云道长其实也是主张保持中立的,只是风云际遇的那些手下不依不饶,非要杀风凌师兄,孤云道长和另四位道长迫不得已才出手,结果四位道长技逊一筹,被风云际遇的手下杀害。”

他一脸悲伤地说:“观主,您应该找风云际遇给他们报仇,而不应该错怪了孤云道长啊!要说有错,他只是错在比那四位道长本事更高,才没死。”

谁都没料到他会有此一说。

谁都没想到,他竟然甘心去美化那四位曾试图杀他的道长。

青玉子目瞪口呆,一时反应不过来。

青云子看着那十,目光微微变化。

“不论如何,进观里再说吧。”他沉声说着,转身向内而去。

“请吧。”青玉子冷冷说道。

道士们保持着原位,冷眼看着那十。

“咱们走。”那十一挥手,大步向前。

天秋坐在车里,问那九:“咱们怎么办?”

“跟着,看热闹去!”那九推门下车。

那家的姑娘们立刻也跟了上来,跟着那十,一起进了天一观。

陈远犹豫再三,坐着车里没动。

他毕竟是魔法工会的人,不适合参与这事太深。

一路向前,一直来到观主楼,直接进了大殿之中。

大殿内虽然足以装下几百人,但普通的道士却不敢这么大咧咧地进去,一个个留在殿外,只剩下资历和实力够高者走了进去。

加在一起,也不过十来个人。

青云子示意下,殿门被关闭。

“不是要关门打狗吧?”天秋有些担心。

那九瞪了她一眼:“自己骂自己很过瘾?”

天秋连着“呸”了好几声。

那十看着青云子,对于他示意关门的举动丝毫不以为意。

青云子也在看那十,缓缓说道:“这件事,事关魔、道之争。那十,你可知道严重性?”

“我曾以为你跟这件事无关。”那十说,“因为有关的话,风凌早就应该死了。但现在我突然明白了,你并不是不想他死,而是他不能死在道观中。因为那样一来,风华绝伦的怒火就全集中在了道门身上,而不是风云际遇身上。”

第165章 挑战群道

青云子看着那十,面带笑容。

“你很聪明。”他说,“我知道你将来的成就一定可以很大。”

“好多人都喜欢谈将来。”那十说,“但有人谈将来,是为了憧憬美好,有人谈将来,却是为了威胁别人。”

“这只是夸奖而已。”青云子说。

“一句话——我只要孤云道长。”那十说,“你放还是不放?”

“魔法工会给了你什么好处?”青云子反问。

只这一句话,就令殿中那十几个道人对那十充满了敌意。

“或许你应该反过来问,问问我给了魔法工会什么好处。”那十淡淡一笑。

“狂妄!”青玉子皱眉。

“我狂妄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识。”那十冲他说。

青玉子微微动怒,但看了看唐黄,终忍了下来。

“阁下。”青云子终于决定不再与那十对话,而是转向了唐黄。

“不知您是总工会的哪位干部?”他问。

“我与什么魔法工会什么道门都没有关系。”唐黄摆手,“我只是……”

“唐叔叔只是我的一位朋友。”那十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唐黄看了看那十,没再说话。

他想说的是自己只是在保护自家小姐,才懒得管其他的事。但既然被那十故意打断,他也不想再刻意纠正。

道门也好,魔法工会也好,他根本都不放在眼里,也没心情打算解释什么。

明新雨却故意往那十身边又靠了靠,看得肖婷心里一阵不舒服,但又无可奈何。

不得不承认,这时也只有明新雨能帮得上那十的忙。

“多余的废话我就不说了。”那十说,“道魔两派的争端,我不想多管。我只要孤云道长,将他交给我,我就离开。从此天一观是天一观,我是我。”

他看着青云子,一脸真诚地说:“这样,大家都没什么损失,不是很好?”

青云子看着那十,半晌后摇头一笑:“孩子,你可真是天真。”

“有时孩子提出的办法,却是最好的办法。”那十说。

“孤云道人做出这样的事,如果不加以严惩,今后天一观还怎么约束诸道?”青云子问他。

“你要怎么严惩?”那十反问。

“剥夺道术,幽禁十年。”青云子说。

“那你还不如杀了他。”那十眼中燃起怒火。

“他的罪,终不至于死。”青云子说。“道人亦有慈悲之心。”

“虚伪。”那十冷冷说道。

他握着拳头,问:“这么说来,观主是一定要打一场才肯答应我了?”

青云子没看那十,他的目光慢慢地移到了唐黄身上。

那十顺着他的目光移动,走到唐黄身边,低声说:“唐叔叔,我不用你出手,帮我说几句话就好。”

“说什么?”唐黄有些疑惑。

“这样……”那十凑近他的耳朵,低语了一番。

唐黄愕然看着那十:“你确定?”

那十点头。

“好吧。”唐黄也来了兴趣,点了点头,对青云子说:“我知道观主不会只凭我们一句话就将人交出来。而打打杀杀对你我来说,都是件麻烦的事。尤其是你我这样的高手,万一在小辈面前出丑,得不偿失。我有个提议,观主不妨考虑一下——既然那十本来也是贵观的学徒,那么不如用一个不伤和气的法子来解决。”

“哦?”青云子问:“阁下想到的是什么法子?”

“倒不是我想到的。”唐黄说,“主意是那十想的,我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既然双方各不相让,那么争斗在所难免。与其大斗,不小小斗;与其伤和气,不如各留脸面——贵观派出与那十同级的道士,与那十比试道术,如果那十得胜,贵观交出孤云道人;如果那十失败,我们转身就走。”

“什么?”青玉子皱眉,“听起来,怎么好像只是你们单方面在占便宜?”

“这是最好的办法。”那十说,“好过咱们真的伤了和气,大打出手,流血死人。”

他看着青云子,诚恳地说:“观主,请您想一想——我的道术学自于天一观,就算我胜了,那也只能说明天一观育人有方,观里绝不会丢半点面子。而且——我说的是和所有同级道士比试。”

“狂妄!”有道长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那十,你不过是本观的学徒,还未正式入籍成为道士,从哪里学来的道术?”

“当然是孤云道长传授。”那十认真地回答,毫不因对方的态度动气。

“就算是孤云道人传授了道术给你……你才学了多久,如何敢大言不惭,说能胜过本观所有同级道士?那十,你实在是太过狂妄了!”又一道长忍不住厉声斥责。

“你们不是观主,便老实地站在一边,听观主怎么说。”那十很耐心地对他们说。“不然等自己叫了半晌,发现观主的意思跟自己正相反,那多尴尬?”

“你……”几个道长气得瞪眼,那十则很是诚恳地说:“我这是为你们好。”

那语气,那模样,俨然是长辈在教育不懂事的后辈,气得几个道长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冲上前去把那十撕成几十几百片。

“你确定要挑战所有同级道士?”青云子开口发问。

“确定。”那十点头,“一拥而上也可以,一对一轮流上也可以。”

“只比道术?”青云子问。

“当然。”那十点头,“大家各展所学,能让对方认输或是无法继续比试就算胜。您看如何?”

“好。”青云子说,“想来,你也是自重名声的人,不会出尔反尔,最终反悔。”

他说这话时,看的却是唐黄。

唐黄心说:关我屁事!

“这点您放心。”那十说。“我相信您身为一观之主,自然也会说话算数。到时打完了,您可不要找借口说观内还有同级道士外出云游,我得等他回来比过才算。”

青玉子皱眉。

虽然他不觉得那十能胜,但这个抵赖的理由他方才倒还真想到了。没想到那十竟然也能想到,还直接点了出来。

那这种手段自然就不能再用了。

青云子一笑:“你放心,和你比试的便是现在观里这些人。只要你能在道术上胜过他们,我把孤云交给你,绝不反悔。”

“好!”那十重重点头,随即补偿:“要完好无损地交给我,可不能是被废了道术半死不活的。”

青玉子动怒:“你有完没完?”

青云子摆手,冲那十点头:“可以。”

明新雨有些担心,凑近那十低声问:“你真有把握?”

“总好过大家乱战一场吧?”那十说。

“哥,不行咱们就想别的办法吧。”那九也很担心,凑过来劝他。

“总要试一试。”那十说。

肖婷看着那十,咬了咬嘴唇,说:“你要小心。”

那十一笑,点了点头。

“英雄哥哥天下无敌!”芝芝很是自信地说。

天秋看着她,无奈地一笑。

你这丫头懂什么?这里可是天一观啊!

是东临领道门最高峰,是强者云集之地。这里的道士若说比武力,可能还不一定是那十的对手,可那十怎么好死不死,提出什么比道术?

还说什么一拥而上也可以,这家伙真是疯了!

“开门。”青云子说。

立刻有道士过去将门打开。

外面的几百道人都在等候,此时见殿门打开,都望了过来,等着看那十等人被抬出来。

但没想到那一群人竟然毫发无伤地跟观主等人一起走了出来,道人一个个都有些费解。

怎么,观主不是要关门打狗?

诸人在殿前站定,青云子望向那十,问:“你想怎么比?”

“都说了。”那十自信满满地说,“一拥而上也可以,一个一个来也可以。但是……”

他一笑:“如果是一拥而上,可得找个宽敞的地方打,不然他们不用道术,光是不要命地冲过来挤,就得把我活活挤死。”

“自然不能。”青云子说。

殿前诸道听到这话,一时愕然。

两人的对话虽然短,但诸道还是听出了端倪。

但他们不大敢信。

“诸位。”青云子面向众人,缓缓说道:“那十毕竟是本观学徒,虽有犯错,但师长们总归要以规劝教导为主。孤云道人虽然有罪在身,但念在那十一片孝心为他求情,我思量再三,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

诸道哗然。

青云子接着说:“本观将选出与那十同级的道人,与其比试道术,若那十能尽胜本观同级道人,我会放他和孤云道人离去,再不加以为难。”

诸道再哗然。

“他疯了不成?”

“狂妄,太狂妄!”

“这个那十,没想到经过这么多事,他还是没改先前的狂妄!”

“要挑战全道观所有的同级道士?他简直没将我等放在眼里!”

“诸位注意到了吗?他先前说过,一拥而上也成,这……这是要以一敌众?他当自己是什么人?”

“无耻至极!这样的无耻狂徒,就应该直接打杀了!”

“对,咱们一起上,打死他!”

一时间,诸道群情激愤。

青玉子冷眼斜视着那十,心中颇为不屑。

你以为曾击败过有第一道士之称的风凌,就可以傲视诸道?

风凌能得第一道士之名,一来是靠其实力,二来却是靠其家世。许多人明明有超越他的能力,却不敢超越,是怕得罪了他引来风家的打压,如此而已!

就算他真是名符其实的第一,又如何?

你胜了他,便敢说能以一敌多?

你可知,道观之中与你同级的道士有多少人?

青云子缓缓抬手,诸道这才安静了下来,但还是用愤怒的目光在瞪那十。

“那十曾胜风凌。”青云子缓缓说道,“所以,实力当是五阶。现场所有五阶道士,都站出来。”

一个又一个道士站了出来,排成一排,后来一排排不下,又排了第二排。

竟然足有二十三人!

第166章 冰与火

肖婷看着这二十三人,心里好一阵乱跳。

她真的很想阻止那十。

孤云道人是教过那十道术,可那不过是天一观的安排,除了正常的教学之外,孤云道人也没帮过那十别的。

那几门道术,也只是孤云道人送来了书,那十自己研究琢磨明白的。

为了他,那十真要和这二十三个人比试道术?

不仅是她,除了芝芝对那十有着盲目的信心,其他人都有些担忧。

只有唐黄一身轻松,抱着看热闹的心理站在那里。

对他来说,帮那十这个忙,其实就是帮自己的忙,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如果那十能胜,自然要感谢他在关键时刻出言相助促成了这次比试,到时,自己就可以拿着这份人情,让那十离大小姐远一些。

如果那十败了……

唐黄忍不住想:臭小子被打死了更好,大小姐乱动的春心就没了目标,也就安全了。

少年,不是我冷酷无情势利眼,实在是你们之间的差距如同繁星大海啊!

心里虽然那么想,但他当然不会眼看着那十被人打死。他早打好了主意,如果那十有了危险,他会出手将他救下,然后用这份救命之恩,来迫使那十远离大小姐。

不论怎么算,都是他合算。

二十三个道士,年纪不一,高矮不同,胖瘦各异,但都对那十虎视眈眈。

“就是这些人了?”那十问青云子。

青云子目视诸人,缓缓点头。

“好,开始吧。”那十说。

“且慢。”青云子缓缓说道:“既然只是比试道术,那么就要划好规矩——不可以用武术取胜,也不可凭武伤人。”

那九一怔,随即动怒:“你这老道,原来早憋着这个坏!”

一众道rén dà怒,纷纷厉喝:“臭丫头,怎么敢对观主无礼?”

“再敢乱说话,我们让你好看!”

“我说错了吗?”那九丝毫不惧,冲着诸道对吼:“既然是比试,当然要互相动手,不让我们用武术,那还怎么比?”

“那九姑娘,你理解错了。”青云子摇头微笑,“那十武技出众,风凌也不是对手,这早有公论。但,此次是他自己提出要比道术。既然是比道术,当然要以道术的高低来论胜负,而不能以武。我立这规矩,只是防止那十不等对方运转道术,就先用武力击伤对方,使对手无法使出道术,从而取巧得胜,胜之不武而已。”

那十呵呵地笑:“观主也太小看我了。说是比道术,当然就是比道术。不过有些道术施展出来,跟武术也差不多,怎么算?”

“我等自然看得明白。”青云子说。

“哥,不比了!”那九忿忿地说,“这老道的意思,明显是你的输赢全由他们说了算,那还比什么?”

“没事。”那十摆手,“观主如此年纪,这般地位,是闻名帝国的人物,当然会珍惜自己的名誉,不会跟我一个小小少年耍赖。”

青云子微笑不语,青玉子在旁重重哼了一声。

那十急忙一脸惶恐地躬身请教:“青玉子道尊,难道是我这话说错了吗?难道观主还没闻名帝国?”

“你……”青玉子瞪着那十,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十,不要胡闹了。”青云子说,“你在这里拖得越久,孤云受罪便越多。”

这是那十的软肋,他拿得很好,很到位。

“开始吧。”那十望向那二十三人,“要怎么打?一起上,还是一对一?”

“收拾你,何用众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道rén dà喝一声,举步上前。“那十,武术只是小道,我——天一观道士荀风,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高强的道术!”

青云子缓缓点头,轻轻挥手示意,殿前诸道士立刻散开,将殿前广场空了出来。

那二十二位道士则立于殿前阶旁,瞪着那十。

“好。”那十冲荀风一点头,大步走了下去。

行走之间,内力运转全身,同时,又尽力收敛,不让任何气息外露。

隐藏气息之法,那十练的甚至比其他几种道术还早、还多,此时用起来完全不着痕迹。虽然立于殿前的青玉子忍不住用望气术来看他,但也没有看出什么。

那十缓步走到广场上,轻轻拉了拉手套的根部,防止它前滑露出里面的皮肤。

“阁下。”青云子转头问唐黄,“是由阁下发令,还是……”

“你们来就好。”唐黄随意挥了挥手。

“观主,由我来吧。”青玉子沉声说。

“好。”青云子点头。

青玉子望着场下,冲荀风说:“不要丢了观里的人。”

“道尊放心!”荀风高声回答。

他看着那十,一阵冷笑:“不过是一个道门学徒,未得道籍的道童而已。道术高深,浩繁似海,你从孤云道人那里学了些皮毛,就以为自己已经成了天下无敌的高手?菜岛弱鸡多如此,可笑,荒唐!”

“这位师兄。”那十诚恳地问:“你的道术就是连篇废话吗?”

“你!?”荀风气得瞪眼。

“开始!”此时,青玉子高呼一声。

“且看谁最先跃上大殿上首长檐!”荀风一指大殿左侧一檐,随即运起飞腾术,抢先而动,从那十身旁掠过,向前而去。

他身法灵动无比,迅捷如飞燕,转眼间就来到殿前廊柱下,飞身而起,脚在廊柱上一点,借力跃高,再在对面墙上一点,再度拔高。

他在柱与墙之间弹跳往返,几次之后便来到高处,抬手一搭,便搭在檐角,身子一个摆落,就反身上了屋檐。

正要向着说好那处飞奔而去,迎面却看到那十蹲在檐上,正冲着自己笑。

“师兄好快的身法。”那十冲着他,一脸敬佩地赞叹着。

荀风吓了一跳,一时间站立不稳,差一点就要从檐上掉下去。

他一阵惊惧,又一阵恼怒。

这家伙怎么回事?

他是使了什么手段,怎么可能这么快?

荀风低头下望,见几百同门都在看着自己,不由脸色微红。

明明说是要让那十见识真正高深的道术,结果却在飞腾术上输给了对方,而且还输得这么惨,这么丢人……

“英雄哥哥好棒!”下面,芝芝兴奋地拍起巴掌来。

天一观诸道都是一脸震惊,没想到那十的飞腾术竟然练得这么好,许多人根本没看清那十的动作,只觉得眼中有什么模糊的影子动了动,就见那十先于荀风来到了檐上,不由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

青云子微微皱眉,青玉子一脸愕然。

檐上,荀风羞怒难当,突然厉喝一声,抬手向着那十抓去。

他的指掌之间,有道道气流纵横交错,竟然化成了数道火线,一张手掌被火线布满而化成火掌,向着那十抓来。

“年轻人火气这么大,容易伤肝。”那十摇头,“我来帮你降降温吧。”

说着抬手,运转内力,瞬间,掌间一道道冰霜出现,迎着对方的火掌推了过去。

两人双掌交击,那十手上的冰霜快速蔓延向前,瞬间就熄灭了荀风掌中的火,又将荀风的一只手掌封冻起来。

那十猛一催动内力,那冰霜立时不停地向前而去,两三秒工夫里,就蔓延到荀风整条手臂,甚至爬上了肩头。

钢铁手臂自然不怕被封冻,但改造人肩头却还是血肉构成,荀风感应到右肩处一阵刺骨冰寒,惊恐地大叫一声,狼狈后退躲避,结果站立不稳,直接从檐上摔了下去。

“小心呀!可别摔坏了!”那十一脸关切地叫着。

荀风重重摔在地上,正巧撞到了头,直接昏死了过去。

青玉子震惊之余,恨恨骂道:“废物!丢人!”

有道人急忙过来,将荀风抬了下去送医。

那十立在檐上,望着下方诸人,问:“下一个是谁?说好了,我只会四种道术,望气、飞腾、凝霜、龟息,别的不会,没法用这四种道术决高下的比试,我也比不了。”

“让我来领教你的凝霜术!”一个中年道rén dà步而出,指着地面:“我们只比凝霜术,你下来!”

“你上来。”那十冲他招手。

“你下来!”中年道人摇头。

“你上来。”那十也摇头。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完,气得青玉子厉喝一声:“那十,是你要挑战本观道人,不是本观道人要挑战你!你下来!”

“倒也是。”那十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纵身一跃,飘然落地。

这份飞腾术,令许多道长也自愧不如,更不用说这些道人了。

他的对手们一个个打定了主意,一定要避免和他比拼飞腾术。

那十落地后,向着中年道人走去,道人二话不说,直接抬起一只手来,比比划划,一道道冰霜立时出现在他钢铁构成的手掌之中。

他的手臂有些特殊,其上有无数细孔,当他运起凝霜术时,这些孔中便喷出冷风。

又有一些细孔,却不是喷冷风,而是将他掌心上方的热气全都吸走,排出手背外。

那十用望气观望,立刻发现了他手掌的秘密。

这也就是说,这道人用的不仅是道术,还有科技之力。

那十也不以为意——本来改造人胜于常人,便不仅仅是因为改造后力量更大,也是因为这些钢铁肢体能发挥出各种不同的力量。

这本就是改造人的强悍之处,配合道术也好,配合魔法也罢,都不算犯规。

人到中年,确实比年轻人更沉稳,这道士只是全力运行道术,却不多话。

这样的对手,反而麻烦。

那十凝神以待,抬手运起内力,掌心生出道道冰霜,慢慢向着那道人的肩头抓去。

道人并不阻挡,也不与那十对掌,而是像那十一样抬起手掌,向着那十的肩头抓去。

两人几乎在同时以冰霜之手,抓住了对方的血肉肩头。

第167章 水与气

冰霜如草侵古道,瞬间蔓延。

两人的肩头,一时都是冰霜层叠。

道人咬牙坚持,寒气一时四散,身上温度与周围温度的差距,使两人周围生出一道道缭乱的风。

那十内力循环,将肩头的寒意驱散,同时,掌上的冰霜以更快的速度侵袭对方的肩头,转眼之间,道人右边半个身子都布满了冰霜,完全被冻僵。

道rén liu露出惊恐之色,被那十一推而倒,摔在地上。

他半边身子僵硬仿佛化成了石头,半边身子颤抖不止,已没了再战之力。

“下一个是谁?”那十转头,望向剩下的二十一人。

诸人一时大惊。

中年道人的凝霜术在诸人之中最为厉害,否则他也不敢上前挑战。

但竟然败得这样干脆彻底,实在令所有人意外。

青玉子的面色越发阴沉。

“我来领教!”一个道人走了出来,“你既然精通龟息术,那么我们就来比一比龟息术好了。”

“怎么比?”那十问。

“请道友们取两只大桶,装满水。”道人说,“我们各自坐在一只桶里,谁先忍不住浮出来,谁便输了。”

“好,没问题。”那十点头。

道人们急忙动了起来,没多久就有人抬来了桶,是道人们沐浴时常用的浴桶。

又有人用软管引了水过来,很快将两只桶注满了水。

道人也不多说话,直接跳起跃入桶中,慢慢坐下,只露出头,冲那十点头:“请!”

那十也跳进了桶里,二话不说,直接沉了进去。

“这个傻子!”那九忍不住皱眉,“怎么自己先潜下去了?这不是白让对方占便宜?”

那个道人微微一笑,故意向别处望了望。

那九大怒:“你耍什么赖?我哥都进去了,你快进去!”

那道人不急不徐地说:“贫道自然不会占他这一点便宜,你急什么?”

说着,才不紧不慢地慢慢沉了下去。

相比于先前的比试,这场比试就没什么看头了。大家只是盯着水面,就跟钓鱼者在等鱼上钩一样。

许多人闲得无聊,干脆聊起天来。

“这个那十还真是了得,竟然连败了咱们两个师兄。”

“怪不得他拼命要来救孤云道人,原来这老家伙没少给他开小炉。”

“教我们的时候就藏着掖着,教这个还没入门的小子,却是倾尽全力,孤云道人太偏心了!”

“我看他是早就心怀不轨。”

唐黄看着两个浴桶,却有了些兴趣。

那家的姑娘们好一阵担忧,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因此着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转眼五分钟,转眼十分钟,转眼十五分钟……

一个又一个的气泡从桶中冒出,越来越多,最后,道人终于再挺不住,呼地一下从桶里站了起来,扶着桶壁好一阵喘息。

他的脸色极是难看,全身无力颤抖,显然是已经忍受到了极点,只怕再多坚持几秒,就会有生命危险了。

那十的桶上,水波平静,还没有动静。

“胜了,我们胜了!”那九急忙大叫,以提醒哥哥,但见那桶还是没动静,不由吓了一跳,大叫:“哥,出来吧!”

道士们望着那个水面平静的桶,紧张地屏住呼吸等着,但又等了半晌,还是不见那十出来。

有道士突然一拍脑袋,笑了起来:“这个蠢货,一定是求胜心切不自量力,把自己给溺死了!”

与那十比试的道士原本一脸失望与不甘,这时不由也露出了笑容:“自不量力,自不量力!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逞强,现在白白送了性命,真是可笑!”

说着,不由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那十那边的水面一荡,接着,那十就从容地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将头发用双手拢向后方,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地望向那道人,微微一笑:“谁可笑?”

“英雄哥哥好棒!”芝芝跳着脚地叫。

“哥,你最厉害了!”那九也兴奋地叫了起来。

其余几个姑娘也都松了一口气,面带笑容望向那十。

道士们则一个个面色阴沉,闭口不言。

那道人怔怔站在浴桶里,好半天后脸色通红,跳出浴桶飞奔而去。

十几分钟里,那十连胜三人,让那家诸人扬眉吐气,让群道面色阴沉。

他一跃跳出浴桶,望向那二十个道士,问:“下一个是谁?”

“我来领教你的望气术!”一个道士大步走出。

“怎么比?”那十运起内力,一时身上雾气蒸腾,看得道士们目瞪口呆。

那道士一时惊讶,但很快定住了心神,说:“请道尊拿出一件法器来,藏在观中任意一地,我们谁先找到便是谁赢!”

“不成!”那九叫,“万一你们事先勾结,藏法器的人悄悄告诉你法器所在的地方呢?”

道士皱眉:“那你要怎么比?”

那九说:“把法器交给我,我带着法器藏到一个地方,不让你们的人知道,然后你们再来找!”

“不行!”道士摇头,“如果你们作弊呢?”

“道观里四下都是你们的人,你们要作弊肯定容易。我只身一人,怎么作弊?”那九反驳。

“就依她吧。”青云子这时开口。

那九一阵得意,大步走出。

“你小心点。”肖婷忍不住叮嘱。

“不怕。”那九说,“他们要敢耍什么诡计,咱们就跟他们拼了!是不是呀,唐叔叔?”

说着冲唐黄一笑。

唐黄瞥了她一眼,心说这兄妹俩还真是一家人。都一个德性。

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但在道士们的眼中,这却是一种肯定的态度。青玉子微微皱眉,心里很不痛快,但见观主青云子没有表态,就也没有出声,抬手示意那九过来,带她离开。

不久之后,青玉子只身回来,冲两人说:“法器已经交给那十的妹妹,至于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你们两个去找吧。给你们个提示——东方乙木之尾。”

“是!”道士点头,急忙运起道术,四下望了起来。

“这怎么找?”明新雨一时愕然。

肖婷也是一脸焦急:“也不说要找的东西是什么……东方乙木之尾又是什么鬼?”

唐黄也是一阵好奇,不明白东方乙木之尾是个什么东西,又怎么以此为线索去寻找。

那十先是一怔,再仔细一想,突然明白。

大道至理中虽不曾提过五行,但每本道术书中的总纲里,却都有提及。那十虽然只注意道术的内容,很少看大纲,但多少也扫了一眼,还记得那幅五行图解,是画了一个五行图案,中央一个圆圈,外面围了四个圆圈,里面写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名称,还标了方位。

大致来说,五行中每一个元素,代表一个方向,也代表了相应的天干。

只是他虽然明白这些,却不明白这东方乙木是怎么个意思,更不明白后面那个“之尾”又是怎么回事。

皱了皱眉,他才发现自己真是有点托大了。

想了想后,还是先运起望气术,四下望了起来,且先看看再说。

整个道观都被天地之气笼罩,天地之气最浓郁处,就在道观中央,其他地方浓度各有不同,望起来如同山峰起伏。

那十一路望来,不见有什么异样处,心里有些担忧起来。

不会就这么输了吧?

他偷偷打量对方,见那道士一脸严肃,全神贯注,显然也是努力寻找,但一时也无所获,多少放下了点心来。

他皱眉思索:不管东方乙木是什么,只要是法器,平时一定不会乱释放力量,只有经过道士激发其力,它才会释放能量扰乱天地之气,才能被望气术发现。

但若无人控制,它的气息就一定不能持久,应该会不停变化,这种变化,应该是一个渐渐衰弱的过程。

寻找正在渐渐衰弱的气,那就对了!

那十调动内气运转周身,再度加强望气术之力。一时间,他的望气术范围远远扩开,将整个道观都包围其中。

若让道士们知道,不被吓死才怪!

这也极为消耗内气,所以他集中全力,静下心来不敢起任何杂念,只是“盯”住了观中各处的气息变化。

天地之气虽也会变,但这种变化并无特定的规律,那十将注意力放在缓慢衰弱的气上,如此一来,寻找便变得容易得多。

没多久后,那十猛地一掠而起,向着远方而去。

那道士吃了一惊,又急忙收敛心神,仔细寻找,在那十掠出不久后,也一掠而去。

诸人好奇,急忙跟上。

那十直向着西边的一座小院落而去,没多久就到了院中。

那道士的飞腾术倒也不算弱,不久后也追到了这里。

院中有两座楼,三处平房,那十打量这几座建筑,仔细地感应。

道士看了一会儿,便向其中一座楼而去,那十则一头冲进了一座平房。

观中的顶级人物早已经追了过来,立在院中看,其余道士陆续赶来,挤在门前。这时,只见比试的道士一脸喜色,拿着一柄桃木剑自楼中一跃而下,得意地举了起来,大声说:“寻到本观法器桃木剑一柄,花果之木刻制而成,正是东方乙木!这场比试是我胜了!”

许多道士眼睛放亮,不由欢呼。

但青玉子却是面色阴沉,眉头深锁。

“那十,别躲在里面不出来了,老实认输滚蛋吧!”

“师兄已经找到了法器,你还在那里装什么样子?”

“那十,滚出来认输!”

道士们乱叫一气。

就在这时,那十捧着个拂尘,和那九一起从平房里走了出来。

他望向诸人,轻轻举了举拂尘:“不好意思,他找错了。”

第168章 胜者那十

道士捧着桃木剑,看着那十,一阵发呆。

所谓的东方乙木,找的就是花果之木。

天干对应五行,再对方方位,东方之木便有甲乙之分,常有人说“东方甲乙木”,其实是个统称,甲为栋梁之木,乙为花果之木,两者是有分别的。

道士手里的桃木剑,正是花果之木制成,按理说应该没错。

但,那其实只是青玉子布下的诱饵,为了吸引那十上当而已。

他说是不知那九去向,但他一身本领何其强大,跟踪那九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他早取好了桃木剑跟着那九来到这里,等那九藏好后,才将桃木剑藏进了楼里。

为怕那十不上当,他还故意在其上加持了自己的道法之力,使桃木剑的气息更强,经久不衰,很容易被找到。

却没想到,竟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道士虽然不信自己找错了东西,但见那九跟在那十身后,却也只能垂头丧气地认输。

既然东西是那九藏的,那么法器所在处,必也是那九所在处。自己一心抢第一,却忘了这一点。

青玉子恨得牙根发发痒,心里暗骂:蠢货!我明明已经提醒你,是东方乙木之尾!什么叫“之尾”?拂尘一半由木头制,一半是马尾制成,这个之尾的意思这么明显,你怎么就不明白?

桃木剑有个屁的“之尾”啊!

那十只是学徒,可能都没有见过拂尘,但你不同啊!

怎么就不动脑子?

蠢材,真是蠢材!

青云子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但凭本事就好,使手段,反而容易使自己陷入手段之中。”

青玉子满心恨恨,羞怒点头。

那十摇着拂尘,心里道了声好险。

其实一开始时,他确实是奔着这拂尘而来,但到了近处却又开始犹豫,因为那桃木剑的气息太过明显。

正因为犹豫,他才在院里站了半晌,直到对方赶来。

平房里有微弱的气息并不断衰弱,而楼中却有强烈的气息起伏,很难说哪个才是法器。

所以最终让那十做出正确判断的,却不是这二者的气息。

他突然想起那九已经开始学习练气术,对气自然有所感应,于是他故意扩散内气,让那九感应。但那九是否会回应,他也没把握。

可没想到一试之下,那九便立刻运起内气呼应。

于是这一刻里,他才明白了那九强烈要求自己去藏法器的目的。

这丫头,一开始就打定了作弊的主意啊!

两人内气遥遥生出感应,这才使那十最终确定正确的位置。

其实他到最后不是在寻法器,而是在找妹妹,于是就胜了。

但老实说,确实胜得极险,差一点就功亏一篑。

那十微笑向前,将拂尘交还给脸色极是难看的青玉子。

这时,那十已经猜出是青玉子动了手脚,一想到对方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就不由觉得好笑,忍不住认真地对青玉子说:“道尊大人,承让,多谢。”

青玉子气得脸色发青,但偏又没办法发作,憋得胸膛起伏。

唐黄看出了些端倪,觉得好玩,忍不住摇头发笑,这让青玉子更感到憋屈,怒喝一声:“急什么急?还有十九场比试在后,那十,你先别太早得意!”

这话让那十这边的人心又忍不住揪了起来。

是啊,还有十九场,那十还能一直这样胜下去吗?

诸人重回到大殿前的广场上,那十望着那些对手,再次发出挑战。

有人向前,抬手行功,道术起时,便是道道狂风吹拂。

那十以飞腾术向前,欺入其近身,以凝霜术将其半身封冻,迫其认输。

有人向前,口中念念有词,转眼之间,重重幻象生成,那十一时不辨方向,找不到对方所在。

那十内气运转,使出望气术,向着气息缭乱处而去,以凝霜术封冻对手,一时幻象全消。

有人抬手施展道术,一时飞沙走石,迷人双眼,结果那十闭眼向前,凭着听觉辨清他的位置,抬手封冻。

……

一场场比下去,那十以飞腾术飞掠移动,不被对方所困,以望气术观察周围天地之气的变化,或捕获敌踪,或体辨认其道术强弱与原理,再以凝霜术破敌。

一个个道士一身冰霜地被抬了下去,青玉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天一观群道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无人说话,只是阴沉着脸,静静地面对着这一场场的失败。

最后一位道士立在那十对面,想了半晌,不知应该比些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冲了上来,挥拳就打。

“犯规,这是犯规了!”那九大叫。

那十不以为意,侧身闪过,依然以凝霜术将对方冻伤,使之失去战斗之力。

终于,二十三场道术较量全数比完。

那十立于广场中央,如同一座高山,而他面前原本如峰林立的对手,却纷纷倒下,化成瓦砾废墟。

他终以一己之力,战胜了天一观中与他同级的全数道士!

一个个道士惊愕地看着他,许多人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这是何等强悍的本领!

他真的只是一个还没得到入门资格的道家学徒?

此时,那十胸膛起伏,眼里的光芒黯淡,其实也已经支撑不住。

二十三场比试,场场都要消耗他大量的内力,到了最后,他其实已经无力为济,接近油尽灯枯。

他感觉自己全身乏力,眼前发黑,金星乱蹦,但咬了咬牙,硬挺住。

他转身面对青云子,微微一笑:“观主,我胜了。”

青云子目视那十,目光有些复杂,但还是缓缓点头:“不错,这一场比试,是你胜了。”

此言出,全场道士哗然。

“真的就这么算他赢了?”

“那咱们天一观的面子……往哪里放?”

“不过想想,他用的也是咱们的道术,教他的也是咱们天一观,咱们倒不算丢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他连道士籍都还没入……”

青玉子在旁低声问:“真的就让他……”

青云子缓缓点头,说:“去吧,将孤云带来,不要再使任何手段,将他交给他,让他们走吧。”

说完,转身进了大殿。

青玉子满心不甘,但最终只能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喂,交人啊?”那九大叫,“你们不会输了之后不认账吧?”

“不要乱叫!”青玉子停步,恼火地说:“我这就去给你带人来!”

“有劳。”那十微笑点头,转头望向那九,连使眼色。

“啊?”那九没明白。

明新雨却立刻走了过去,不动声色的扶住那十,肖婷这时才明白那十已经脱力,急忙也走了过来,扶住他另一只胳膊。

“逞强。”唐黄摇头嘀咕了一句。

“真没默契。”天秋嘲笑那九。

那九脸色一红,争辩说:“我那是为了给她们机会!”

十名反叛军军官从开始到现在,除了中间那十寻找法器时随大家离开外,一直负手排成一排,站在诸人身后。

此时,他们还是如同铁壁一般地立着,脸上也没有表情,但眼里却充满了骄傲自豪。

那是他们的将军。

虽然年轻,但却真的很了不起的将军。

道士们望着那十,心情复杂。

有人看出他已经耗尽了力量,心中有些想法,忍不住蠢蠢欲动。

这时,在黄明的带领下,十位反叛军军官大步向前,来到前方,挡在那十与群道之间,冰冷的目光扫向群道。

道人们中有人畏缩向后,有人微微垂首。

但也有人凶悍地瞪眼挑衅。

这时,青云子的声音自殿中传出:“大家各自散了吧。你们已经为这件事耽误了太多时间,今天的功课荒废大半,更要珍惜剩下的时间,好好努力。你们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不足,知耻而后勇,希望你们能明白这一战对你们的意义。去吧,大道无边,能走多远,要看你们有多努力。”

“是!”群道不敢再乱动心思,向着大殿施礼之后,渐渐散去。

只有那十多位道长,依然守在殿前。

许久之后,青玉子大步而来,孤云道人低垂着头,跟在他身后。

到了近前,青玉子瞪了那十一眼,重重哼了一声,对孤云道人说:“你的好徒弟就在那里,你去吧!今后,天一观再没有你这个人,你也不要对别人说你跟天一观有什么关系!”

说着,挥袖转身进了大殿。

“师父!”那十一时激动,大声呼唤。

孤云道人抬头看他,一时间,泪眼朦胧。

他疾步迎了上来,颤声说:“你这傻孩子,怎么这么莽撞?”

他拉住那十的双手,看着那十疲惫的面容,不住摇头叹息。

“您没事吧?”那十笑问。

孤云道人摇头:“我不值得你这样,不值得……”

“什么值得不值得。”那十说,“老实说吧,在观里时,您对我的那些教导,我其实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只觉得那不过是您职责所在,您不过是在履行职责。但到了风家之后……师父,我确实很感动。”

孤云道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走吧。”那十说。

孤云道人点头,一众人转身而去。

天一观里所有道人见了他们,都立刻远远躲开,看着那十的背影,心情极是复杂。

是的,他是天一观的敌人。

可不知为什么,许多道士却忍不住觉得那十很了不起。

大殿之内,青云子缓步拾阶而上,向楼上而去。

青玉子追了上来,低声问:“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那十口中的那位唐叔叔,你怎么看?”青云子问。

“此人……很是厉害,如果动手,怕要费些周折。”青玉子想了想后答。

“与他交手,我没半点把握。”青云子说,“所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面子虽然重要,但如果里子都没了,面子又要往哪里贴?退一步是生;进一步是死。是进是退,其实不难选择。对方已经给我们留了面子,顺阶下台,何乐不为?孤云不过寻常道人而已,生死无关紧要。师弟,今后为人,要学得更智慧一些。”

青玉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169章 技多不压身

车子慢慢驶出天一观,来到观外。

那九让司机停车,推门走了出来。

守门人一见是她,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躲在门房里缩着头不敢出来。

那九叉着腰,冲着观门大吼:“狗屁的道门!狗屁的天一观!无聊,无耻,无情无义!老娘今天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骂完了,心里一阵轻松,高高兴兴地上了车。

守门人在门房里手捂着胸口,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你永远不来才好呢……”

车子向外而去,黄明问那十:“咱们去哪里?”

“还有个舞会要参加是吧?”那十问那九。

“当然,当然!”那九急忙点头。

“那就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等参加完韦查理的舞会再说。”那十说。“那之后如果没别的事,咱们就回基地。”

“红山城里也有咱们的秘密据点。”黄明说。

“你不觉得我的目标太大了吗?”那十问。

“倒也是。”黄明点头笑笑,“那就找宾馆住吧。您放心,我会给最好的。”

“咱们钱不太富裕吧?能不乱花就别乱花。”那十提醒他。

黄明笑:“这点您放心。咱们这次出来了这么久,还没花过自己的钱,已经很节省了。这次就算浪费些也不要紧。再说,咱们就算缺钱也是缺大钱,这点小钱不算什么。”

心里却想:别看将军年轻,但想得比我们还多,懂得为反叛军着想,真令人敬佩!

那十点头,心说:我也就是和你客气客气而已。

那九回头冲他笑:“哥,你过去总数落我是个小管家婆、守财奴,现在我不说话,你怎么却关心里钱来了?”

那十一时愕然,想了想后解释:“是啊。许是……血液里被遗传了这种优良品德吧。”

黄明在主城区找了一家很是不错的宾馆,一行人住了进去。一时无事,各自休息。

那十来到孤云道人的房间,为他检查身体,发现他有内伤在身,于是行气帮他治疗了一番。

孤云道人看着那十,越看越高兴,忍不住说:“我早就看出你是天生的道子,果然不错,果然不错。”

“我还是谷子呢。”那十翻翻白眼,然后问:“那次您是怎么落在他们手里的?”

孤云道人叹了口气:“风家打得乱成了一团,你也不见了,我差点被魔法师困住,好不容易逃了出去,也只能回观里求助,结果直接被青玉子道尊拿下关押了起来。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观主的安排,我是无形中坏了他的事……”

他摇了摇头:“我愧对观里对我的栽培,自知有罪,就认了。本以为必会被废去道术,幽禁受苦,却没想到你竟然能将我救出来。”

“风华绝伦可真吃亏。”那十忍不住说,“他叔叔对付他,道门对付他,魔法工会也对付他,甚至还有反叛军……也多亏大家的本意并不是对付他,不然十个他也早死了。”

孤云道人点头:“大家只是想趁着风家之乱,各自渔利而已。此事涉及魔道之争,极是凶险。你又是怎么逃过那一劫的?”

“说来话长。”那十说,“现在的我,已经是反叛军的一名准将了。”

孤云道人好一阵目瞪口呆。

那十把别后的经历从头到尾跟他讲了一遍,也说了自己对反叛军的看法,孤云道人听得唏嘘不已。

“师父,您跟我一道加入反叛军吧。”那十说。

孤云道人想了想,点了点头:“为师这一生,随波逐流,对人生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修道,就想着努力修得更强;教徒弟,就想着教出一个不得了的徒弟。但如果没被安排事做,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了。你很好,有自己的主见,这让为师很佩服,也很羡慕。道观是不能回了,我没有家,也没有亲人,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你说反叛军是未来的希望,能给世人带来一个真正美好的世界,如果你不嫌我麻烦,那我就跟你一起加入反叛军吧。”

见孤云道人这么好说话,那十很是欣慰。

“但不论身在何处,做些什么,都不能断了修行。”孤云道人认真地对他说,“大道至理必要通晓,道术也要勤加练习,不能因为胜了天一观里的同级道士,就飘飘然,觉得自己无敌于天下,要知道天下极大,能人……”

他一时滔滔不绝,那十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天一观中他的讲堂里,一时头大如斗。

舞会之前,一众人就住在宾馆中。

城里多得是消息灵通的人士,所以那十的行踪并没有成为秘密,所以很快就有人找上了门。

来的是风凌。

在一众护卫保护之下,风凌当天连夜登门,打断了孤云道人的噂噂教导,让那十得到了解放,被那十视为救星。

风凌向孤云道人见礼,孤云道人连连摆手:“我已不是你的师长……”

风凌一笑:“我也已经不再是天一观的道士。”

两人对视,一笑之间,彼多无奈与感慨。

风凌跟那十去了他的房间,风凌张口就问:“你真的一气打败了天一观所有道士?”

“所有同级道士。”那十纠正。

“外面已经传疯了。”风凌说,“说你只身一人,大败天一观所有道士,打得他们没了脾气,观主闭门不敢见人……”

“你也敢信?”那十白了他一眼。

“所以我立刻就来见你了。”风凌说。“我要掌握第一手真实的消息。”

“你父亲允许你来?”那十问。

风凌点头:“当然,如果不是他对我说起你的事,我还不知道呢。”

那十想了想说:“那么……他应该是在要今晚动手。”

风凌一怔:“动什么……”

他话到一半停住。

他已经知道那十的意思了。

“他怕你有失。”那十说,“所以让你到我这里来,避开这一场血战。伟大的父爱。”

风凌沉默。

“我其实能帮得上忙。”他说。“我虽然不如你……”

那十摆手,制止了他。

“你没有不如我。”那十说,“别忘了我们之间差了一阶。”

“可我绝没能力用道术击败所有的同级者。”风凌说。

“那不同。”那十摇头,“你不要纠结于这件事。你父亲让你远离这场血战,只是简单地出于对你的爱。我很想拥有这样的爱,可惜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得到了。”

他看着风凌,说:“所以,你已经比我更幸运也更幸福了,就不要再自怨自艾。”

“抱歉。”风凌苦笑一声。

“有件事会让你不开心。”那十说,“我不大喜欢大贵族的家庭,所以我不会同意九儿嫁进什么贵族世家。”

风凌沉默了很久。

“我肩上的担子很重。”他说,“过去我并没有觉悟,但经过这次的变动后,我的心态已经不同了。我得担起家里的担子来,不能只顾及我一个人。大家族的子弟,多是如此,身不由己。我想将来我的妻子,很可能会是政治联姻而来。老实说,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确实痛苦。但这是我的命。”

那十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安慰他好,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你看。”风凌说,“凡事有利必有弊。你的生活艰辛但自由,我的生活……”

那十一笑,打断了他:“论起对人生的觉悟,我自觉比你强许多,还轮不到你来开导我。”

他指了指床:“床足够大,睡两个人也可以。我累了,你呢?”

“我可以再开一间房。”风凌急忙站了起来,一脸的紧张和戒备。

“我不好那口。”那十皱眉。

“身边一群美女,一个也没碰过,惹人怀疑……”风凌嘟囔着离开了。

风凌走后,那十因为他的嘀咕懊恼了一阵,然后走到套房里间,看了看熟睡中的芝芝。

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甜甜睡着的芝芝,他的心里就有一种充实感。

这是不是父爱?

他胡思乱想着睡下。

第二天早上,风凌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就离开了。

那十也并没有特意派谁出去打听消息。

白天的时候,孤云道人抓住他,给他讲大道至理,讲各种道术。

经过昨天的一战,那十深觉自己通晓的道术太少,太不够用,对那些道士所用的道术也心生向往,于是听得认真,学得积极。

陈远也会给芝芝讲魔法,那十自然也不愿错过,跟着一起听。

日子就这么过去,不知不觉,舞会的日子到了。

这段时间里,那十跟孤云道人又学了不少道术。他这次也不再藏着掖着,学会了就直接告诉孤云道人讲下一个,差一点把孤云道人吓出精神病来。

孤云道人一开始打死也不相信自己的弟子能这么天才,这么快就能学会一门道术,但等他认真地考核之后才发现,自己虽然确定弟子是天才,但却没能猜到他竟然是这么可怕的天才。

这小子哪里是什么天生的道子!

他根本就是大道本身吧?

他就是大道天尊转生人间吧?

孤云道人在震惊之后,又是一阵狂喜,乐得合不拢嘴,忘乎所以,那十连叫他好几声他都没听到,让那十差点以为他是真的疯掉了。

所以孤云道人也马力全开,会什么就教什么,这几天功夫,那十就学会了四门道术——御火术、御风术、迷离术、搬运术。

御火御风和凝霜术差不多,就是使用火与风的道术。迷离术就是那天比试时,那十对手使用的幻象之术,只是它本身并不能依施术者之意生成具体的幻象,只是让人陷入迷离无定的幻觉之中而已。

搬运术就是青玉子用来对付明新雨的道术,听孤云道人说,练到最高极,应该可以搬动山。

那十激动地问像青玉子那样的道尊能搬得动多重的东西?孤云道人想了想后,说听说真人们可以用搬运术搬动好几吨重的东西。

那十立刻就泄了气。

真人已经是道门最高巅峰了,也不过就能搬动几吨的重量——顶多也就是一辆大蒸汽机车那样的东西,跟山比岂不是差了太远?

什么搬山,道家就是喜欢说大话忽悠人!

第170章 韦家舞会

除了这四种道术之外,那十还学会了三种符篆。

铁岩符、平安符、剑指符。

铁岩符那十早就见识过,知道是极好的防御手段。

平安符其实也是一种防御性的符篆,置于固定处,若有人经过施符者便能感应,等于是一种触发式警报。

剑指符是一种攻击性的符篆,和铁岩符一样,对自身使用。使用后一段时间里,人的手指如同利剑,可以轻易切割刺穿硬物。

这种符篆对改造人来说意义不算太大,只能是使用轻便肢体遇到战事时,才有一定作用。

不过对那十来说,这却是好东西,他隐约感觉,如果自己能细加琢磨,剑指符也许能发挥出更强的功能来。

四门道术和三种符篆,正好补足了他道术攻击力不足的问题。

魔法方面,那十的收获也不小。

这几天里,陈远给芝芝又讲了三项魔法。

说是三项,其实严格来说只是两项:木系坚皮术与指引之叶。

之所以说是两项,是因为第三项并不是一种具体的魔法,而是魔法师必须掌握的一种技艺——草药调配。

这种技能跟那十所了解的古武道医术有些相通之处,都是通过调配草药,制出各有不同功能的特殊药剂。

光是这一项,就是一个庞大的体系,芝芝想要学明白,恐怕要很长时间。

所以陈远也只是简单的讲了讲,让芝芝初步对此有也了解而已。那十自然觉得不过瘾,就缠着他问,最后陈远直接丢给他几本关于魔法药的书让他自己看。

在陈远看来,那十纯是闲着没事跟着凑热闹,瞎耽误他的工夫。

坚皮术是一项防御魔法,陈远教给芝芝的木系坚皮术,可以让人的皮肤如同古树一般坚硬。

就算是强大的改造人,身体也是脆弱的,能多一重防御,总比没有防御要好。

它与铁岩符的不同之处在于:铁岩符是一种一次性的消耗符篆,只要发动,抵挡一次达到自己极限的冲击后就会彻底消散。

而坚皮术就不同了,发动之后会维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只要在这段时间之内,受术者就可以一直拥有古木坚皮,可以抵抗无数次攻击。

当然,它的防御力与铁岩符相比也差了许多。

指引之叶是一种很奇妙的魔法,可以称之为“寻路”魔法。它可以生成一片树叶,自动飘飞,指引施法者正确的路径或是安全之地,是深入迷宫或是险地的必备魔法。

这三项魔法,都没有攻击力,但却非常好用。

芝芝一气学了这么多,虽然没能熟练掌握,但也都可以简单使用,隐见雏形,足见其魔法天赋之强,令陈远很是高兴了一阵。

但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辛苦教导之下收获最大的,却是他观之不屑的魔法外行人那十,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收获令人心情愉悦,所以那十虽不喜欢贵族们,但对今晚的舞会,也就没有什么排斥。

时间不到,姑娘们就已经打扮了起来,韦查理更是周到地派了人和车来接众人。

芝芝因此很是生气,因为她跟这种热闹向来无缘,于是一个人赌气跑回了房间。

陈远留了下来照顾芝芝,那十还不放心,把反叛军的军官们都留了下来保护芝芝。

黄明等人当然知道芝芝的重要性,纷纷向那十保证,一定不会出任何问题。

有陈远和反叛军军官们,再加上孤云道人,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一行人乘车,很快来到了韦查理的府邸。

韦查理的府邸和风家自然不能相比,只相当于风家中的一个小庄园,但与普通富豪相比,却也算是奢华无比了。

得知那十一行人到来,韦查理亲自相迎,真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那十家的几个姑娘,也给足了那十面子。

她们一身盛装,一下车,就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肖婷娴静,面带微笑,行走之间步履从容优雅,如同圣女。

明新雨气质无双,灯光照耀下皮肤隐约泛起柔和的光,仿佛神女。

那九目光明亮,丝毫不掩饰自己,神采飞扬,好似活泼的小公主。

天秋魅力四射,眼波流动间,不知能勾走多少人的魂,是标准的火**妹。

红山城的上层大人物虽然都曾出现在风家的晚会上,但他们的子弟未必全都去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圈子,而这个圈子的核心,无疑就是韦查理。

那十下了车,看到的都是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和打扮入时的年轻男人,很少见到风家晚会上那些不知是真端庄还是装端庄的中年贵族,更不用说年纪更大的老家伙了。

这让人很有新鲜感。

风吹来,满满的香气,味道却不止来自于那些年轻女子。

男人们身上也喷了各种各样的香水,气味很淡,但却有着极强的you huo力。

“欢迎来到寒舍。”韦查理笑着向那十等人躬身一礼。

“子爵这里如果叫寒舍,那天下间就没有什么豪宅了。”那十说。

“您这是恭维。”韦查理说。

今夜,他穿了一身洁白的礼服,灯光照在丝制的布料上,泛起一层层柔和的光,让他看起来如同神明。

现场众人之中,也只有明新雨能与他媲美。

许多人站在或远或近的地方,好奇地打量着那十,以及那十家的美女们,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请吧。”韦查理在前引路,将一行人引入了大厅中。

大厅中也全都是年轻的贵族男男女女,有侍者行于其间,递送着美酒与点心。人们三五成群结成一个个小圈子,又不停地流动互换,不断地和大厅中相识或不太相识的人打着招呼,聊着城里的种种秘闻。

那十一行人进入大厅,自然又引起了不小的波动,人们纷纷望了过来,然后和院中人们一样,带着种种难言的心理,低声议论起那十来。

一时间,那十成了全场的焦点。

“听说了吗?他那可是拯救了风家的功臣。”有女人一边看那十,一边对身边人说。

“算了吧。在我看来,那不过是风家的手段,捧他而已。”有男人对此不屑一顾。

“风家为什么要捧他?”女人不解。

“不过是因为他背后的势力。”男人说,“风家现在处于特殊时期,需要拉拢这样的人帮忙而已。”

“那也说明他有真本事啊。”女人说。

“真本事?”男人笑,“他背后的那些人,也只会帮他撑撑场面而已,真要流血拼命的话,他们一定避之不及。谁也不是傻子。所以你看,风家权力转移的那一次,本应该是血流成河,结果却根本没打起来。”

“风云际遇就是胆子小,被人一吓就让了位,争也不敢争一下。否则,那晚被除掉的就不是他,而是风华绝伦了。”另一个男人说。

“没错。”先前说话的男人点头,“这些老东西们都如此,没有进取心,胆子小得可怜,早晚要在岁月中枯朽。我们就不同了……”

话题再度转移,聊起了别的。

那十行走于大厅中,四处观望,觉得韦查理家的舞会确实比风家的晚会更有趣些。

风家的晚会,处处透着庄严的气息,不论是场景的布置还是对客人的招待,都太过正统。韦查理家的舞会则不然,处处透着自由随意的气息,人们尽情地笑,尽情地闹,小丑、喜剧演员、风尘女子、滑稽舞者,穿插其中,还有魔术师行走于各处,表演着街头魔术,真是热闹极了。

“那十先生!”

突然有rén dà步走来,竟然是温斯伯爵。

到处洋溢着年轻气息的大厅中,突然见到这么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让人感觉有些不协调。

温斯伯爵却丝毫不在意协不协调的事,他大步而来,笑着和那十握手,低声说:“老实说,相比于风家的晚会,我更喜欢子爵的舞会。”

“蒙您厚爱,不胜荣幸。”韦查理微笑一礼。

“人啊,就应该多和年轻人呆在一起。”温斯笑着说。

那十虽然不喜欢温斯,但周围全是陌生的面孔,也就是他还算是个熟人,韦查理转身去招呼别人时,他就自然而然地和温斯聊了起来。

“那十先生听说了吗?”

“我这些天一直呆在宾馆里,对外界的事不大知道。您指的是什么?”

“风云际遇父子得传染病去世了。”温斯伯爵说,“我以为凭风家跟您的交情,他们应该会通知您。”

“并没有。”那十摇头。

果然,风家是在那一夜动了手。有贝理帮忙,这场血战一定进行得有惊无险,并没有传出太大动静,所以也没成为全城议论的焦点。

又或者,是城里人早已习惯了这种程度的贵族内斗厮杀。

“人生就是如此。”温斯说,“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血管爆开,又或者一个小病毒钻进了身体,人就得一命呜呼。所以要趁活着的时候,好好享受人生才对。”

那十笑笑:“有理。”

他一边说,一边回头,发现自己家的姑娘们早已被另一群贵族女子拉到了一边。

女孩们似乎天生就有着种种聊不完的相同话题,总是能轻易地就打成一片。

陆续有新人到来,韦查理忙着招呼。不知不觉,时间到,韦查理走到楼梯上,向着诸人鞠躬致意,大家也礼貌地停止了议论,一起望向他。

“这里有新朋友。”韦查理笑着望向那十,点头致意,接着说:“也有无数老朋友。很荣幸,能请到这么多朋友大驾光临。我无以招待,唯有热情。”

说着打了个响指,二楼两边平台上一直静坐的乐队,便立刻奏起了悠扬的乐曲。

“和往常一样,大家尽情欢乐吧!”韦查理大声说。

人们发出欢呼,然后,男男女女们自动分开,各占据大厅一边。

温斯拉着那十,急忙跟着来到了男宾一边。

接着,在曲声中,韦查理走了下来,也加入了男宾的行列,踩着舞曲,步伐整齐地向着女宾们走去。

女宾们一个个假装害羞地退却,然后又迎了上去,各自牵起中意的男宾的手。

盛大的舞会,就此开始。

第171章 花房,姑娘

温斯伯爵大方地挤进年轻人的行列中,牵手一位年轻女子,翩翩起舞。

韦查理则直奔肖婷,微笑抬手。

迫于礼貌,肖婷只能伸过手去,与他共舞。

那十一时手足无措,想往后退,却被别人挤着向前。

明新雨看着他笑,缓步迎上,巧妙地避开了别人的手,来到那十面前。

那十松了一口气,牵住了明新雨的手。

“我不会跳舞。”他诚实地说。

“我也不会跳这里的舞。”明新雨同样诚实。

“那咱们怎么办?”那十问。

明新雨想了想说:“有一种很适合初学者的交际舞……或者不能叫舞吧……反正,我教你。”

“好呀。”那十点头。

在明新雨示意下,那十轻轻搂住她的腰,在明新雨的带动下,两人踩着节奏,缓慢地摇摆起来。

并没有什么步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舞姿,这种简单的交际舞,就好像是情侣拥抱在一起慢慢地摇摆、晃荡。

那十觉得这种交际舞可真好。

肖婷跟韦查理跳着,却不时转头看他们,见他们一副沉浸于自我小世界中的模样,心情一时大坏。

许多人都望向了他们,有些惊讶。

他们从没见过这种舞蹈——那哪里是跳舞?分明就是搂在一起摇晃着、暧昧着、腻味着嘛!

有人很好奇地跟着学了起来。

这种几乎不算是舞蹈的舞,当然没有什么难度,当然一学就会。

大厅里,像那十和明新雨一样搂在一起慢慢移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这种舞蹈很适合关系暧昧的人一起跳,也更适合一边跳一边聊天,用来沟通感情。

韦查理最后也忍不住对肖婷说:“那十他们跳的舞好有趣,不如我们也学学?”

“我还是觉得,传统舞蹈更好一些。”肖婷固执地说。

她这话当然是带着意气之争的意思了。

“坚持自我,不随波逐流。”韦查理笑,“肖小姐果然与众不同。”

于是,他不但不像别人一样慢下来,反而越跳越快。

大厅中的人们渐渐分成两组,一组人学着那十和明新雨,跳着慢舞,在暧昧的气氛中低声聊天,一组人坚持着原来的跳法,像韦查理和肖婷一样,做着大幅度的动作。

不论哪种,都很好看。

一曲罢,大家停了下来,互相行礼,然后鼓掌。

有许多人退了下来,但也有许多人还站在场中。不久之后乐声再起,这些人就再次寻找舞伴跳了起来。

明新雨教的跳法一点也不累,那十也想跟明新雨再多腻味一会儿,所以也没退场,两人在人群中晃着,低声聊着天。

平时虽然也都在一起,但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可以只是两人单独在一起,更没有这样暧昧的机会,可以这么近地站在一起。

或者说——应该叫搂在一起。

那十心跳加快。他突然发现,交际舞这种东西还真是神奇,很容易撩起暧昧的情绪,让舞者之间生出点什么感觉。

“那九最近变得不同了呢。”明新雨说。

“她想变得更强,不想成为我的累赘。”那十说。“其实她哪里是累赘,她一直是我努力的动力。”

“真羡慕她,有你这样的哥哥。”明新雨说。

“我总是担心她的将来。”那十说,“过去是怕她过不上好的生活,现在是怕她找到不好的另一半。”

“其实风凌是个不错的人。”明新雨说。

“是啊。”那十点头,“但他所在的环境不好。而人是会随环境改变的。”

“你似乎对贵族家庭有成见。”

“不是我对他们有成见,而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没办法喜欢。”

“我的家族,也算是贵族。”明新雨说。

那十一时语塞。

好在这时舞曲停了下来。

温斯伯爵走了过来,低声说:“到一边坐坐?”

“好。”那十点头,牵着明新雨的手向一旁走,温斯跟个点不自然,明新雨知道他想和那十单独聊,于是知机地松开手,去找那九说话了。

两人走向一旁的沙发,温斯伯爵低声说:“你有没有发现,韦子爵和肖婷小姐,都不在大厅中了?”

那十一怔,不明白温斯这是什么意思。

“韦查理这人,别的都还可以,但在男女事情上,名声不是太好。”温斯善意地提醒,“所以……家里的女士如果跟他在一起,你最好看紧点。我刚才注意到,他带着肖婷小姐到那边去了。”

说着,指向了一处通向外面花园的门。

“多谢提醒。”那十点头,向那处走去。

穿过那道门,那十来到了外面的花园中。花园中也有不少男女,各找着幽静的地方,或是谈天说笑,或是搞些暧昧的小动作。

那十缓步而行,四下寻找,并没有看到肖婷和韦查理。

这让他心生警惕,忍不住返回门前,问了几个在近处的男女。

有人看到了他们,给那十指了方向。

那十一路向前一路问,渐渐来到花园围墙处。那里有一扇大门,几名守卫守在门前,见有人过来便立刻向前拦住了他,礼貌地躬身行礼后说:“抱歉,这里私人地方,贵宾请止步。”

那十不以为意地点头一笑,转身而去,兜了个圈子后施展出飞腾术,直接绕过几个守卫,穿过花丛,跃上大树,跳过围墙,向内而去。

再向里,不见人影,只有一丛丛鲜花,争奇斗艳,分外好看。

越过这片花园,可见一个水晶般的花房,那十看到韦查理正礼貌地引着肖婷向那花房走去。

他使用龟息术屏息,使用飞腾术小心地接近,利用旁边树木的掩护,一路跟了过去。

“就是这里了。”花房门前,韦查理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锁,推门而入。

花房内立时有灯光亮起,五颜六色,衬托着花房内不同品种的花,形成了一个美丽而迷离的梦幻世界。

“天啊!”肖婷忍不住惊呼,“简直太美了!”

“我没有说大话吧?”韦查理笑问。

“现实比您的形容更加美仑美奂。”肖婷忍不住举步向前,一处处看过去,除了赞叹,还是赞叹。

“这里的花,经过园艺工人精心栽培与改良,与市面上可见的品种已经有了很大不同。”韦查理在一旁讲解着,“可以说,它们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价值不亚于黄金钻石。”

“真是不可思议!”肖婷盯住一株玫瑰,“我从没见过如此美丽的玫瑰,你看它的花瓣,简直像宝石一样!”

“盆里的土壤中,有珍珠的成分。”韦查理说,“园丁将深海珍珠研磨成粉后,再搭配合适的养料,制成了特殊的肥料,于是这花瓣就拥有了宝石一般的光泽和质感。”

“真是奇迹。”肖婷情不自禁地感叹,“韦子爵,您真是太懂得享受生活的情趣了。”

“这不算什么。”韦查理引着她向内走,“请看这些花,这才是真正的奇迹。”

他带着肖婷向前,来到一个房中小园前。

小园不大,只有三四平方米,里面是黑色的土壤,外面围了一圈小而精致的栅栏,园中央一朵七彩的花绽放着,足有脸盆大小。在它周围生着无数与它一般的小花,各有不同的色彩,围绕着它,仿佛臣民围绕着女皇。

“天啊!”肖婷闻不住惊呼,“这是什么花?”

“源自于帝国之外的大地。”韦查理说,“名为迷梦。”

肖婷情不自禁地向前走,走到小栅栏前。

她立刻闻到了一种令人心醉的香气。

那香气充满了you huo力,让人忍不住想再多吸一些,于是她一步步向前,推开了小栅栏门,走到了黑土上,不断接近那美丽的七彩花朵。

韦查理静静看着,脸上露出笑容。

肖婷的心智渐渐迷离,身子渐渐不稳。她感觉不对,于踉跄着后退,退出了花园,身子一歪倒下。

正倒在赶上来的韦查理怀中。

“对不起……”她费力地解释,“我不知怎么……”

“是迷梦之香。”韦查理说,“它的香味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使人忍不住会沉醉其中。所以在异国,它还有另一种名字,叫做恶魔的you huo。这种香气能让人失去力气,进而失去意识,倒在它的面前,被它带着毒刺的茎蔓缠绕,成为它花下土壤的一部分。”

肖婷越发昏沉,心中感觉不妙。

“它是邪恶的食人之花。”韦查理说,“但我却将它的用途加以改良,让它成了真正的圆梦之花。”

他笑着将肖婷抱了起来,向花房一角的一个大房间走去。

“你要干……什么?”肖婷想要抵抗,但全身无力,越发绵软,连说话的力气也变得越来越少。

“享受美人。”韦查理微笑着回答。“我时常会走上街头,物色猎物。那次看到你,真是令我惊艳。你未如约来我的舞会,让我很是失落了一阵,没想到上天竟然赐给我第二次机会,我当然要好好珍惜。”

“无耻……”肖婷有气无力地骂着。

韦查理依然在笑:“羞耻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它能令女人闭紧自己的嘴巴,将某些秘密深埋心底。”

他叹了口气:“有时真不明白,那十那样的普通人,身边为什么有那么多出色的女人?”

他低头看着肖婷,笑着说:“不过没关系,她们最终都会成为我的女人。”

“你做梦。”肖婷的感觉就像在梦中,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但还能说话。

如同梦呓。

“不。”韦查理说,“我会利用今夜的温存和迷梦的花香控制住你,然后,你就会乖乖听我的话,将那十身边的女人一个个送到我的床上。”

他笑着一脚踢开了那房间的门。

房中有大床,有刑架,有许多不能细说的道具。

这间花房是他的禁地,这个房间是他的天堂。

他就要进去享受了。

但这时,有一个如同地狱般令人恐惧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如此处心积虑,难道就不怕我的报复?”

第172章 杀人夜

韦查理愕然转头。

灯光之下,少年的身影似乎并不很高大。

但那凌厉如刀的眼神,却充满了压迫感,让韦查理感觉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古神的雕像,是一座山。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韦查理微微皱眉。

好事被人撞破,他并没有太在意。

是的,他听说过那十大展神威,击败天一观诸道士,救走孤云道人的事迹。

但他真没太放在心上。

道术,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相比于那些需要掐诀念咒什么有请大道天尊的麻烦东西,更直接的力量,却是改造后的身体。

在他看来,那十的可怕之处,在于他背后的那些人。

而如果这些人不在那十身旁,那十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一个会点医术和道术的普通少年。

韦查理慢慢将肖婷靠着墙壁放下,肖婷无力地靠坐在那里,意识越来越模糊。

但在彻底丧失意识之前,她还是看到了那十,知道他就站在那里。

于是她安心了。

但又觉得有愧疚,所以努力地说了声:“对不起……”

看着闭上眼睛陷入深眠的肖婷,那十眼里冰冷的寒光,渐渐转为杀意。

“原来所谓的舞会,为的是这个。”他缓步向前。

韦查理一笑,笑得淡定。

“是的。”他点头,“我平生没有别的爱好,只喜欢女人。你身边有许多令人心动的女人……”

那十摇头。

“这些屁话,我一句也不想听。”他说,“我只想打死你。”

“那么你应该把你那些视为倚仗的人都带来。”韦查理冷笑。

他突然向后退去,直接退进门里,将门关上,并反锁。

“你以为这么一道门挡得住我?”那十向前走来,一脚重重踢在门上。

门剧烈地震动起来,但并没有破。那十这才知道,这扇被画了上木纹的门,竟然是铁铸的。

“你别急,我这就出来。”门里传来韦查理的声音,丝毫不见惊慌。

那十俯下身去看肖婷。

她的脸色绯红,呼吸深而沉,不像有危险的样子。

那十抬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一道道内气被他送进她的身体,迅速地游走间,帮助她驱除体内的毒素。肖婷的眼皮快速地动了起来,十几秒后慢慢闭开眼睛,恢复了意识。

“我……不是做梦吧?”她有些虚弱地说。

那十摇头微笑,内气在肖婷体内快速循环,肖婷的目光便越发明亮起来。

她突然醒了过来,惊呼一声跳了起来,环顾四周:“那个混蛋呢?”

那十一指那房间,然后示意肖婷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我要杀了他!”肖婷恨恨地说。

如果不是那十及时出现,自己就要毁在这个人渣手中了。肖婷现在只恨自己一开始怎么敢相信韦查理是真正的绅士,敢跟他单独过来看什么世上最好的花房。

“对不起……”她面带愧色,低下了头。

那十摆手:“没事。”

这时,铁门里传来响动,接着铁门向内打开,装备上了一套看起来颇有些狰狞的战斗肢体。

粗大结实的钢铁肢体,使他的个头也增高了一半有余,看起来像个可怕的畸形巨人。

“你的医术倒真是有点意思。”他看了看已经清醒,正躲在那十身后的肖婷,略有些惊讶。

“但没什么意义。”他接着说,“杀了你之后,我依然可以慢慢享用她,而且……还不必再那么麻烦地使用手段,直接就可以将你身边的那些美女都留下来。”

“你就没想过,也许被杀掉的是你?”那十问。

韦查理看着那十,眼里流露出的是轻蔑之色。

“那十。”他诚恳地对那十说:“人应该正确认识自己。”

他摊开双手:“像我这样,英俊,有才华,容貌又出众,出身又好,也不敢像你这样轻狂,真不知你哪里来的这种自信。是的,风家把你抬得够高,道门对你也无可奈何,但这一切,不都是建立在你身后拥有一股强悍势力的基础上?没有了他们,你根本什么也不……”

那十用一记重脚结束了他这一番废话。

那一脚快得令韦查理感到不可思议,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一脚踢中了膝弯处,整个人一下失去了平衡,跪倒在地。

那十抬手,直接扼住了他的咽喉,平静地看着他那张惊慌失措的脸,认真地说:“真不知你哪来的这种自信。”

“等……等一下!”韦查理惊恐地叫着,但那十根本没有理会,单手用力猛地一抬一震,就将他的颈骨直接击断。

韦查理全身失去控制,如同烂泥一般瘫了下来,那十松手,任他摔在地上。

他一时未死,但全身都已经没了力气,脑袋颤抖着乱动,却没办法开口说话。

“活该!”肖婷冲过去,冲他脑袋狠狠踢了一脚。

这一脚,倒是结束了他的痛苦。

“解气了?”那十问。

肖婷又踢了韦查理几脚,才气哼哼地说:“没!”

“那也得走了。”那十拉起她,疾步飞奔,离开了花房。

“你生我的气吗?”肖婷怯怯地问。

“做坏事的是他,我干嘛要生你的气?”那十反问。

“我……我不应该轻信别的人,跟他单独到这么僻静的地方来。”肖婷羞愧地说。

那十笑:“那下次注意就好了。”

“嗯!”肖婷急忙用力点头。

很快来到围墙处,那十示意肖婷不要出声,抱住她使用飞腾术上了墙,小心地避开了守卫,回到花园中,又绕道回到了大厅里。

见那十拉着肖婷的手走了回来,温斯迎了上来,冲那十一笑:“看来是我多虑了。”

“是呀。”那十也笑了笑。

随后,拉着肖婷找到那九和天秋。

明新雨自己走了过来,见肖婷神色有异,忍不住问:“怎么了?”

“咱们得走了。”那十低声说。

“怎么说走就走?”那九说,“我还没玩尽兴呢。”

“出事了。”那十说。

“怎么了?”那九吃了一惊。

“我把韦查理杀了。”那十平静地说。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那九瞪大眼睛看着他:“哥,你可以啊,这不往家里拣人了,又开始玩作客杀主人的游戏了?你是看上了韦查理的这个宅子了?”

“少胡扯。”那十瞪了他一眼。

唐黄一直坐在远处角落里,喝着酒。那十带着大家走向他,点头示意:“唐叔叔,我们要走了。”

“那十先生。”温斯追了过来,笑问:“这是怎么了?”

“不放心我们家芝芝。”那十从容地回答,“所以急着回去。”

“她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温斯点头,“不过总要等东道主回来,跟他道个别再说吧?”

“不了。”那十摇头,“麻烦伯爵大人帮忙转告一声就好。”

“好。”温斯点头。

几人离开了大厅,来到停车场,韦家负责接他们前来的人,又急忙开车将他们送回了宾馆。一下车,那十就急忙上了楼,叫起所有人,收拾东西离开。

“到底怎么回事?”那九追问。

“怪我……”肖婷不好意思地说。

“和你无关。”那十摇头,对大家说:“韦查理这小子没安好心,早就盯上了你们这些美女,想借舞会之便,用一种外国的**花来对付你们,一个个把你们全收拾了。事情被我发现,我一怒之下就杀了他。如此而已。”

诸人一时怔怔,唐黄微微皱眉,冷冷说道:“杀的好!”

那九嘀咕:“真没看出来,那个家伙竟然是这样的人。死了活该!”

“他是贵族。”那十说,“而我们什么也不是。所以,我们要及早离开这里。”

大家急忙点头,结清账后上了车,立刻离开。

用一点小钱贿赂了把守入城大道的士兵,那十一行人就顺利地离开了红山城,连夜向着东临领反叛军基地而去。

他们离去很久之后,人们才注意到东道主不见了。寻找了很久之后,韦查理的尸体才被发现。对于他的离奇死亡,人们有许多猜测,但也只限于猜测。

第二天一早,一辆车驶进了领主府。不久之后,温斯伯爵与领主白森便在府中某间屋内相对而坐。

“您可真是韦查理的知音。”温斯看着白森,笑着开玩笑。

“如何?”白森问。

“如您所料,他确实动手了。所以……他死了。”温斯说,“那十杀了他。”

“人总有弱点。”白森说,“有些人的弱点足以致命。只要合理利用,不论是谁,不管他情愿不情愿,都能变成我们的棋子。”

“那十已经连夜离开。”温斯说,“要不要下通缉令?”

“他是个聪明人。”白森说,“会知道今后不能轻易在红山城露面的。”

“他一走,风家就完全孤立了。”温斯说。

“风家是我们重要的一枚棋子。”白森说,“绝不能允许有别的手还可以使动它。”

“可他身边,现在还有魔法工会的人。”

“那没关系。我说过,一切人,皆可利用。”

温斯呵呵地笑,然后问:“大人就没想过,如果韦查理没有胆子动手,又或者是那十没有胆子,事情又怎么办?”

“我的伯爵大人。”白森淡淡一笑,“人是被什么所左右着呢?yu wàng而已。韦查理邀请他们参加舞会时,你就应该知道,他是压不住自己的yu wàng了。至于那十……一个敢跟道门作对,敢挑战所有同级道士的人,会没有胆子杀人?有句古话,叫冲冠一怒为红颜,是很有道理的。”

温斯缓缓点头,若有所思。

第173章 大西山里

孤云道人年纪大了,经不起颠簸,所以车子在不好的路上就没敢开太快,因此天亮时候,他们也还没能到达基地。

迎着晨风与晨光,几辆车停了下来,大家就着早晨山里的冷雾,吃了一些东西,休息了一会儿。

那九拿着个馒头,坐在那里发怔。那十凑过去问:“怎么了?”

“我好久没给你**蛋煎馒头片了吧?”她问他。

那十一时沉默。

他不由也想起了之前的那些日子。

兄妹两人,相依为命,每天为了能不能多攒下一些钱而挖空心思,与贫苦的生活斗争,坚持着不肯败下阵来。

那样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按理说应该高兴。

可为什么会怀念?

“哥,我想回荒芜城看看。”那九说。

“好。”那十痛快地点头,“我们回去看看原来的家。”

他站了起来,走向黄明,说:“你们送我师父他们回基地,我和妹妹想回家乡看一看。”

“要不要多带几个人?”黄明问。

那十摇头:“就我们两……不,三个人好了。”

他望向肖婷。

肖婷走了过来,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也是家人呢。”

“那怎么能?”那十摇头,冲她笑:“别忘了,我们的家其实原本是你的家。我们兄妹是你收留的流浪儿童。”

明新雨也走了过来,说:“你们要回家乡?可以带我去吗?我出来游历就是要开阔眼界,但至今为止,却还没去过那种小城市。”

“还有我。”天秋也走了过来。

“还有我!”刚醒没多久的芝芝也叫了起来。

这一大家子人啊!

那十看着他们,笑了笑。

“事情搞得好像越来越隆重了。”那十说,“我们也只是想回去看一看而已,并不会逗留多久。”

“芝芝去的话,我也去。”陈远说,“她的学业可不能丢下。”

孤云道人觉得这位高级魔法师说的真对,所以跟着点头:“那我也得去。徒弟,你的学业也不能丢下。”

黄明冲着那十笑:“那……要不然我们也去?”

“你们自己回去吧。”那十说,“一来帮我向雷鸣报个平安,省得他担心惦记,二来……现在局势并不稳定,他也需要你们。”

“是。”黄明点头。

那十算了算,这一行有九个人,需要两辆车,然后除了那九之外,其他人都不会开车。最后只好让黄明跟他们同去。

一行十人,开了两辆车,顺着山路转上了大路,一路向着荒芜城而去。

一想到要重回家乡,那九就忍不住有些激动,肖婷则想到应该去为父亲扫扫墓,心情有点沉重。

芝芝则是满心好奇,想看看英雄哥哥的家乡到底什么样子。

这一路行来,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直到这天来到一处老地方。

路边路牌上,指向一旁的箭头后方,写着“大西山”三个字。

看到这三个字,天秋突然沉默了起来,一时间有点怔怔。

她突然记起,自己并不是那十的家人,而是西山堡的女将。自己和那十是敌对的关系,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和睦相处,有说有笑。

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那九感觉不对,急忙控制住方向盘,将车停下。

后面的黄明也察觉到了异常,急忙停车,推门跃了出来,仔细察看,发现车轮正在快速地瘪下去。再看周围,就从地上拾到了一些东西。他那东西来到那十车边。

那十摇下车窗问:“怎么了?”

“被下了放气钉。”黄明将那种像注射器一样中空的不倒钉递到那十面前,然后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很快,就有成群的人冲了出来,将两辆车包围,一杆杆火枪被端起,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

天秋的脸变了颜色。

“好大胆子!”黄明皱眉低语。

那十看着远处不断从林中冲出的持枪者,看着缓步向车子走来的七个领头人,隐约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后车里,天秋推开车门走了出来,无数枪口立刻对准了她,但又微微低垂。

“我们唯一的女将终于回来了。”七个领头人中,有一个看着天秋冷笑。“我曾以为你已经忘了自己的出身,再不会回来了。”

“把枪放下!”天秋厉声说。

但没有任何人听她的。

“这些是天秋过去的伙伴——西山堡的人,芝芝就是我从他们手里救下的。”那十低声对黄明说,“我都已经忘了他们的存在,他们却非要自己跑出来刷存在感。那就成全他们一下,顺手绝了这个后患吧。”

“直接动手?”黄明问。

身为六阶强者,对方人数虽多,但他还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那十摇头:“跟他们回老巢,连窝端。”

“高明!”黄明竖大拇指。

“马屁精。”那十横了他一眼。

“别冲动,千万别冲动。”他呵呵笑着下了车,举起了双手。

“这些人看起来并不怎么样啊。”明新雨嘀咕。

“无聊。”唐黄摇头,微微抬手,指间有电弧跳动。

“别。”明新雨轻轻压住他的手,“唐叔叔,那十一定有他的主意。咱们配合就好了。”

“随你。”唐黄放下了手。

七个领头人走了过来,打量那十。

“东方林芝呢?”其中一个问天秋。

“在车里。”那十抢着答,然后回身拉开车门,冲芝芝使了个眼色,将她抱了出来。

“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管这件闲事。”一个领头人语重心长地教育那十。“那样,西山堡也不会和你结仇,今天你也不会陷入麻烦。”

那十呵呵一笑:“你放心,我们不抵抗。我们这就跟你们回去,任由你们的领主发落。”

“抵抗?”一个领头人笑了起来,“我们西山堡七将都在这里,周围更是埋伏了四百名火枪兵,你跟我说抵抗?”

一个领头人冷冷说道:“天秋,将功补过吧。把他们铐起来!”

说着一摆手,立刻有人将一个箱子提到了天秋面前。

天秋的神情有点复杂,望向那十。

“天将军,这次你终于可以自由了。”那十叹了口气,“但还望你看在之前的情分上,手下留情。”

天秋哼了一声。

她知道,凭那十这一行人的力量,想要灭掉这几百火枪兵,其实并不是难事。

这小子,也不知在憋着什么坏。

不会是想将我们西山堡连窝端了吧?

她想到了这些,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打开箱子取出一只只手铐,将那十等人一一铐了起来。

这些人里,除了肖婷和那九之外,还真没谁在乎这小小的手铐。陈远虽然有些不放心,但也知道那十绝不会害芝芝;孤云道人对自己徒弟有信心,因为没把这些小角色放在眼里,见徒弟想胡闹,就忍不住觉得也可以陪他一起闹一闹。

大家心照不宣,倒都有默契。

“东方林芝小姐,到我这里来吧。”一个领头人走过来,向芝芝招手。

“才不!”芝芝冲他做鬼脸,搂住那十。

“让我来吧。”天秋走了过来,展开双臂。

“去吧。”那十小声对芝芝说,“我们逗这些坏人玩,假装害怕,等到了他们老巢,再打他们个屁滚尿流……”

“好呀。”芝芝一脸兴奋,急忙轻声答应,投进了天秋怀抱。

那十看着天秋。

现在,能揭穿他老底,让对方提起防范之心的,便只有可能是她。

她如何选择?

她选择了沉默。

一行人被几百个火枪手押着,没多久就离开大路,上了停在草地上的一辆重型货车。那七个领头人亲自看押着他们,带队向着西边的山脉而去。

经过三个小时的行驶,车队驶入一处山谷。

山谷入口处,有几座石楼,里面都是背着火枪的火枪手,那十甚至还看到了火炮。

相对平坦的山谷中,有一座大堡,围绕着大堡,有许多石制或木制的房屋、阁楼。这一片住宅区范围不小,根本就是一座小一点的城市,或者说是一座大镇。

镇外谷中,可以见到田地和劳作的人,他们一个个对车队的到来视而不见,只知低头忙自己的活计。

这些人普遍肤色黯淡,身材消瘦,显然生活过得并不好。但周围并没有什么人看守着他们,所以他们不是奴隶,只是平民。

那十环顾四周,发现山谷周围多是绝壁,有些可以向上攀援的地方,下面都有石堡与守卫。仔细看山谷上方的壁上,似乎也有一些隐藏的石堡。

还有一些地方,开雕出了山洞,里面隐约可见人影。

车队驶到大堡前,沉重的大门打开,车队进入里面,驶过一处青石广场,来到主堡前,一行人被带下了车,在七将和天秋的带领下,进入了堡中。

经过一条长廊,进入一个大厅。大厅左右都是背着火枪的人,一个个目光凶悍,对诸人虎视眈眈。在大厅上首有座平台,平台左右各站着一个改造人。他们眼里精光四射,一身钢铁肢体孔武有力。

平台中央稍后面一点的大椅上,坐着一个魁梧的中年人。

他留着奇怪的发式——两边剃得精光,中央却留出高高耸立的一堆,仿佛是个火炬。

他的眼底抹着黑色的眼影,让他的面容看起来显得有些诡异。

看到众人走进来,尤其是看到抱着芝芝的天秋,那人笑了起来。

“世界真是小,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最后,你们还是回到了这里来。”他说。“天秋,我唯一的女将,这么长时间不见,你过得可好?”

天秋沉默。

“你就是西山堡的领主?”那十看着他问。

他看也不看那十,只摆了摆手:“我没让你说话,你就不能说话。”

“如果说了呢?”那十问。

第174章 还有秘密

西山堡领主终于转过头来,正视那十。

眼前的少年,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太起眼之处。

是的,这少年曾杀了自己两员大将,但那又如何?

十将不过是喽啰,区区三阶改造人,并不怎么值得一提。

是的,听说这少年在红山城里也出了些风头,但一来传言这东西,往往言过其实,二来……

可以想象,他也无非是攀了高枝,借了风家的势而已。

这又算什么?

他看着那十,缓缓说道:“你已经忘记这里曾经有一座西山堡了吧?”

不等那十回答,他继续说:“你大摇大摆地向这边来,却不知当你进入西山堡的势力范围后,每经过一城,都会有我们的探子将你的行踪汇报给我。你在红山城呆了太久,就以为只有红山城里的那些大家族才算是权力,而西山堡根本不值一提了吧?你错了。”

他转向天秋,叹了口气:“天秋,你让我感到失望了。我本以为你会在第一时间想办法把消息传过来,没想到,每次得到的消息,都来自于我们派驻在城里的探子。”

天秋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你就是东方林芝?”领主看着天秋怀里的芝芝,笑着抬起双手,“来,到我这里来。”

“不要!”芝芝皱眉摇头。

“乖孩子。”领主笑着说,“你需要一个父亲,一个能保护你、照顾你,让你活得像个公主一样的父亲。毫无疑问,我是最适合的人选……”

“呸!”芝芝如此回答。

“打扰一下。”那十举了举手。

领主皱眉看着他。

“领主大人,请问您怎么称呼?”那十问。

“领主大人的名字也是你能问的?”平台左侧的人皱眉厉喝。

“这人是谁?”那十问天秋。

“西山堡两位大帅之一,詹金士。”天秋答。

“我喜欢这名字,听起来富贵冲天。”那十笑。

“我的名字也是你……”詹金士正要发作,那十已经冷冷打断他:“闭嘴,否则我打死你。”

詹金士大怒,但不等他发怒,领主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十先生……”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摇头晃脑地对那十说:“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仍在红山城,仍在风家的保护之下?不不不,你现在是在西山堡里,而你威胁的这位,是堂堂西山堡双帅之一,四阶强者。四阶,明白吗?不是你曾杀过的三阶。”

“四阶啊?”那十吃了一惊,上下打量詹金士,然后点头:“我说怎么看不出哪里厉害呢,原来只不过是四阶。”

詹金士一时暴怒,领主也有些不高兴了:“年轻人,你似乎很急于去死啊。”

“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唐黄这时不耐烦地问。

“再等一下。”那十回头应了一句,转向天秋,看着她,认真地问:“你怎么想?”

领主皱眉,詹金士想打断那十,但被他摆手阻止了。

他看着那十,很想知道这少年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打算做些什么。

天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红了眼圈。她转头看着那十,认真地说:“我从前什么也没想过,只是觉得像当时那样过日子,很快活。后来……后来也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跟你们一起过的日子才很快活……”

“好,那就足够了。”那十笑了,“今后,我们是一家人。”

天秋终于哭出了声。

领主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很无聊。”他说,“我不喜欢看到这样场景——悲情,感人,但可笑至极。天秋,我给你一个机会——向我认错,杀了他,你还是我的女将。”

天秋抬头,抹去了眼泪,冲他一笑:“武岩,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前这些的都是什么人。”

“不论是什么人。”领主阴沉着脸说:“马上都会变成死人!”

“不玩了。”那十说。

黄明微微一笑,双臂一分,立时将手铐扯断。

大厅中的守卫们一惊,立刻从背后摘下火枪。

孤云道人口中念念有词,抬手一挥,厉喝一声:“大道天尊,急急如律令!”

一瞬间,迷离术绽放,所有火枪手只觉眼前幻象丛生,看不出哪里是真实,哪里是虚假,有的人直接感觉头重脚轻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陈远右手食指伸长,化成了魔法棒在空中挥舞,嘴里吟诵咒语,轻轻在空中一点,那些火枪的木托上便疯狂地生出道道藤蔓,如同铁链一般将枪火们缠绕kun bǎng起来。

大厅里有几十名火枪手,在一道一魔合力之下,转眼全失去了战斗力。

领主一时骇然,呼地站了起来。

“原来还隐藏了这样的高手?”他沉声怒喝。

“那又如何?”另一位大帅冷哼一声,“让属下去杀了他们!”

说着,自平台之上一跃而下。

那十迎着他走了过来,摆了摆手:“你退开。别来找死。”

他一指领主:“让他下来跟我说话。”

“你找死!”那位大帅厉喝一声,挥拳击向那十。

那十直接一脚将他踢得凌空而起,再腾空一脚,将他踢飞到大厅一角,撞进了墙里。

那十飘然落地,指着领主,勾了勾手:“你下来,咱们好好聊聊这件事怎么解决。”

领主一时愕然。

詹金士怒吼一声,从平台上跳起,直接一脚向着那十迎面踢来。那十抬手抓住他的足踝,将他当成大锤一般挥了起来,用力砸了几下地面,然后随手丢在一旁。

领主愕然看着那一头一脸全是血色,已然没了气息的大帅,一脸惊骇不解。

“这怎么可能……”

那十缓步向前:“你不下来,那我上去。”

大厅中,那七位大将因为离得近,所以没被道术和魔法所困,怒吼着冲来。

黄明转了个圈,七位三阶改造人就全老实地趴在地上不动了。

领主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不大能接受。

那十走到平台上,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没有忘了你们西山堡的存在,真的。我只是没把你们放在眼里而已。”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领主惊慌发问。

“你早就应该知道。”那十冷笑。

“混账!”领主怒吼一声,一拳击向那十。他的拳速极快,破空有声,那十一时躲闪不开,被直接打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黄明动怒,飞身上了平台,连环三拳将领主逼得不住后退,但领主缓过神来后,又一通猛攻,再将黄明逼退。

两人竟然打成了平手。

“你没事吧?”姑娘们一起扑上来,将那十扶起。

那十摇头,长出了一口气:“多亏事先请师父在身上又画了道铁岩符备用,不然恐怕还真得受点伤。”

他往前走,孤云道人抢在他前边,冲他摇了摇头。

“别乱来。你还打不过他,为师替你上。”

说着,孤云道人飞身上了平台,和黄明两人一起大战领主。

没多久,领主就被两人打趴下,一人一只脚,踩住了手臂,动弹不得。

领主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这时那十笑嘻嘻地走了上来,站在一边低头打量,问:“你叫武岩是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武岩绝望地再度发问。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那十说,“姓那,这里那里的那;名十,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的十。”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武岩大叫。

“真叫这个名字。”那十一本正经地说。“如假包换。”

陈远走上前来,魔法棒一点,几道藤蔓勒住了武岩的脖子,越勒越紧。

对嘛,这才是藤锁术最强的用法。

那十看看陈远,觉得这位木系高级魔法师果然挺高级的,自己能想到的事,他竟然也能想到。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武岩挣扎无果,惊恐大叫,“那十先生,如果您能放过我,我愿意将西山堡拱手奉上!西山堡有六千战士,五万多领民,你在这里可以过得像大帝一样!”

“有道理!”那十点头,又皱眉:“可我杀了你之后,也一样可以统治这里啊!”

“我手下毕竟有六千战士。”武岩说,“想要让他们臣服是件很难的事,万一他们一哄而散,你又用谁来管理这里的领民?杀我不过痛快一时,没有别的意义,而且得不偿失啊!”

“无所谓。”那十摇头,“我可以从领民中再选拔出卫队,对他们比你好些,他们自然就会乐于留下来为我效劳。因为逃了出去,他们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生计。”

说完,冲陈远一点头:“勒死算了。”

陈远白了他一眼,心说:我可不是你的部下!我之所以出手,全是冲着林芝小姐。

武岩吓得大叫:“那十先生,自我祖父起我武家就在大西山里建立势力,经过三代人努力才达到如此规模。但先前这里只是一座荒谷,您知道我祖父为什么要选这么一处荒地建立西山堡,又是凭什么以一己之力,奠定了这么大的基业吗?”

“似乎是这里有什么秘密?”那十来了兴趣,在他身边蹲了下来,问:“说说?”

“只要您答应不杀我,我可以将一切秘密都告诉给您!”武岩叫道。

“你们领主还真是一个贪生怕死没骨气的家伙。”那十抬头,冲着天秋笑。

天秋的神情有点复杂,想笑,又不大笑得出来。

领主武岩是六阶改造人,昔日在天秋眼中看来,就是不可一世的绝顶强者,是心中偶像,是神一样的存在。

但现在,她见过了太多能人异士、太多高阶改造人。相比之下,武岩的实力真的不算什么。

而这时的贪生怕死,更是让她对武岩充满了蔑视。

什么是英雄?什么是强者?

她偷眼看看那十,心想:他才是真正的英雄,真正的强者。

即使面对比自己更为强大的人物和势力,他又何曾低过头求过饶?

“你听说过这里有什么秘密吗?”那十问她。

天秋摇头:“但堡后面有一个山洞,是领主的私地,禁止任何人接近。如果说有秘密,应该在那里吧。”

“没错,没错!”武岩急忙点头。

“好。那说说吧,你爷爷为什么要在这里建立西山堡?这里有什么好东西?”那十问。

第175章 新领主的即位仪式

武岩一脸尴尬。

“这个……不能在这里说吧?”

“也对。”那十点头,“得把你的这些虾兵蟹将清理出去再说。”

他冲陈远示意,陈远便收起了藤锁术,一个个火枪手重得自由,站了起来,却不敢去摸落在地上的火枪。

“下令,让他们清场。”那十冲武岩下令。

孤云道人和黄明一左一右,将武岩架了起来,黄明脑筋一转,直接将武岩的两只手臂拆了下来,疼得武岩一阵龇牙咧嘴。

“把他们都抬出去。”武岩急忙下令。

众人一通忙碌,将受伤的大帅和大将们都抬到了外面,关紧了门。

“现在可以说了。”那十示意。

“不好吧?”武岩环视众人。

“这些都是我的家人。”那十说,“不用避讳。”

武岩一脸无奈:“秘密就在那个山洞里。家祖是位探险家,在这里发现了隐藏的山洞,进而发现了大量的财宝,这才有能力在这里建立基业。但那些财宝只是洞中的秘密之一,再往深处去,有大量的机关暗道,祖父猜测里面一定有更重要的东西存在,所以才在这里定居,为的是po jiě山洞深处的秘密。”

“那你们po jiě了吗?”那九好奇地问。

人天生拥有的好奇心,让大家都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就连唐黄也忍不住往前凑了凑,想听得更仔细些。

“经过祖父、父亲和我,三代人的努力,是po jiě了一些。”武岩说,“但离彻底解开洞里的真相,还差得很远。”

“有意思。”那十嘀咕。

“哥,让他带咱们去看看!”那九一脸兴奋。

“不急。”那十摆了摆手,“这事什么时候做都行,咱们先要解决一下西山堡的归属问题。”

武岩一脸铁青色。

“领主大人不是说,愿意将西山堡拱手让给我吗?”那十笑呵呵地问。“怎么,现在又想反悔了?”

“不不不。”武岩急忙摇头,诚恳地说:“世间珍物重宝,有德有能者居之。那十先生就是有德有能的人,我情愿将西山堡交给您。”

“好。”那十点头,“那么咱们怎么也得办个权力交接的仪式是吧?”

“是是是,那是应该的。”武岩急忙点头,“我这就召集领民,听您的教诲!”

“抓紧点办。”那十说。

孤云道人和黄明一左一右押着武岩,走向大厅之外。

武岩两臂被拆掉,少了两台蒸汽炉,六阶实力直接掉下两阶成了四阶,已经不足为惧。

出了主堡,只见外面兵力正在集结,有几门火炮也被拉了过来,西山堡内一片乱糟糟。

是那七位大将受伤不重,出来之后立刻挣扎下令集结军队,打算fǎn gong进主堡。

“自不量力。”黄明摇头而笑。“凭这些鸡鸭鹅狗的东西,也能威胁到我们?火枪?好歹你们搞个像样的bu qiāng队出来再说吧。”

“大胆!”武岩冲着七大将厉喝,“谁让你们调兵的?”

七大将一脸茫然。

“我已经决定,将西山堡领主之位让给那十先生……不,那十大人!”武岩高声说。“你们立刻解除武装,召集领民,聆听新领主的教诲!”

七大将愕然之后,也只能纷纷点头,按他的指示解除战士们的武装。

那几门火炮也掉转了炮口,朝向了外面。

“咱们应该到堡上面去。”武岩冲那十笑,“上面有阳台,是专用来训话的。”

“好。”那十点头。

一行人跟随武岩转回主堡内,来到楼上的阳台中。那十站在台上,眼看着那些士兵奔走四方,将一个个面黄肌瘦的领民集合起来,赶到主堡前的大广场上。

领民足有五万余众,但大广场也是不小,加上领民们似乎经常参加这种训话,整齐有序,所以很快就挤满了广场,鸦雀无声。

阳台上有扩音装置,武岩向前来到话筒前方,高声说:“西山堡所有的士兵,所有的领民听好了——今有盖世无双的英雄,名震红山城乃至整个东临领的大人物——那十大人,光临本领,本领蓬荜生辉……”

“说正经的。”那十在后面催。

“是是是。”武岩转头陪笑,然后接着说:“我自问,文治也好,武功也好,都比不了那十大人,所以自愿让贤,将领主之位让给那十大人。今日今时起,那十大人就是你们的新领主,也是我的领主,我将带头向那十大人宣誓效忠!”

说着侧过身,向着那十,有模有样地宣了一番誓。

广场上,几千西山堡士兵在七将带领之下,单膝跪地,也向那十宣誓效忠。

那九看着这场面,好一阵激动,低声跟肖婷说:“我哥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反叛军准将虽然也挺牛的,但是感觉没这个牛啊!这个有种土皇帝的感觉呢!”

肖婷低声说:“我看他们未必成心,就是迫于形势而已。”

“管那么多。”那九说,“服,就给他们几分面子;不服,就狠狠收拾!”

那十缓步向前,武岩急忙恭敬地退到了一边。

望着广场上数以万计的民众,那十微微皱眉。

所有人都神色木然,脸上看不出欢喜或是悲伤。似乎换一个领主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不过是继续被奴役,不过是继续被剥削。

“谁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瘦弱?”那十问。

领民中许多人微微一怔,抬头看他。

当然不会有人站出来回答。

于是那十继续说:“虽然我还没有深入调查,但我以为,是因为你们在暴力统治之下太过辛劳,而收入又太微薄的原因。在此,我向大家郑重宣布——我成为领主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这里的税收情况,降低赋税,先让你们能吃得饱,穿得暖。至于其他,慢慢再说。就是如此。”

领民们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这个少年,一时不敢相信。

“大人真是英明。”武岩皮笑肉不笑地拍着那十的马屁。

“把你们这里的税务官……或者是叫别的什么名目的负责人叫来,让他们带上账本或是叫其他名目的税收记录上来。”那十说。

武岩急忙冲下面喊,没多久,就有几个人跑到了阳台上,恭敬地向着那十鞠躬行礼。

那十翻看他们献上的税收记录,着实吓了一跳。

“不用看了。”天秋说,“在这里,领民们又被称为贱民,他们其实并没有多少人身自由,也不能离开西山堡。如果敢潜逃,一概格杀勿论。他们的劳动所得有三分一要以土地租金的形式上缴给领主,还有三分之一要用来购买领主自己贩售的昂贵生活用品,剩下的三分之一,勉强能够一家人饮食。”

“心真黑!”那十皱眉。

“我不大懂治理城镇这些事。”他对黄明说,“你立刻回基地,让雷鸣派一些懂的人过来接手这里。”

“您的意思是?”黄明有点惊讶。

“我是反叛军的准将,我得为反叛军的生计着想。”那十说,“再说我也不懂治理城镇的事,所以这里当然要归入反叛军的治下,由雷鸣这个擅长干这些的人来干。”

“将军真是大公无私!”黄明一脸激动。

他实在没想到,东临领反叛军竟然如此轻易地就收获了这么一座大镇,几千士兵,五万多的领民,一大片土地!这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准将真是高尚啊!

什么人有这样的胸怀,能将这么一大片土地、这么多子民,无偿地送给别人?

黄明再次觉得,准将大人虽然年轻,但却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当这个将军。

武岩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什么什么?

反叛军的准将?

这个那十……还有这么个身份?

怪不得,怪不得啊!

他心里好一阵后悔。

先前还夸口,说自己的探子遍布周围的城市。呸!

你自以为消息灵通?

怎么连这样的大事也不知道?

这是亲自将一群饿狼领入了羊群啊!太不智了,太不智了!

其实,凭着他六千兵力,八百火枪,十门火炮,还有某些外人不曾知道的秘密力量,以及这易守难攻的地形,就算反叛军大军来攻打,他也有信心让对方得意而来,失意而去。

但问题是,堡垒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他得意洋洋地亲自将强敌带入堡垒内部,那些强大的手段就立刻全部失去了意义与作用。

好悔啊!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任何人都不知道的隐藏手段……

他冲那十嘿嘿地笑着,心里却盘算着歹毒的计划。

没错,只要用上那种手段,不管你是反叛军的准将,还是什么了不起的强者、大人物,都只能折在我的手里!

那才是西山堡最大的依仗,是我敢与帝国叫板自立一领的手段!

那十,现在且让你得意一阵,等你跟我进了山洞,就是你的死期!

想到这眼下风光无限得意洋洋的少年,不久后就要反过来跪在自己面前求饶,他心里就无比激动。

那十了解了详细情况后,再次面对领民,高声说:“别的我不太懂,但至少现在可以做出这两项承诺——我会大幅度降低土地的租金,一应商品也会按正常的价格进行买卖,目前先就这样。”

领民们看着那十,许多人脸上都流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也有许多人不敢相信。

“天秋,你得帮我。”那十转向天秋。

“没问题。”天秋点头。

第176章 神秘山洞

有天秋这个熟悉西山堡的人帮忙,一切就好办了很多。

那十干脆把一切麻烦的事都交给了天秋,他当了一个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管,只负责做大决定拿大主意。

天秋忙得要死,那十闲了下来。

黄明只身离开,返回东临领反叛军基地,报喜讯,求援助。

忙了一整天,才初步将西山堡的情况理清,天秋根据那十的意图,先规划出一个合理的土地租金价位,公布了下去。

新租金数额与原来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领民们看到公告之后欣喜若狂,奔走相告。

接着,天秋治理了全领所有的商铺,调查所有商品价格之后,重新定价。

领民们再次欢腾。

那十又请天秋在领民中选拔德高望重,有威望与能力的人,加入到管理层中来,替换了原来的武岩手下,渐渐渗透权力层。

七将见风使舵,纷纷来向那十表忠心,但那十明白,这些人都不过是墙头草,完全不值得信任。

“忠诚于我?”

“是的,领主大人,我们决定悔过自新,今后,唯您马首是瞻。”

“好,那你们打算用什么行动,来表达对我的忠诚?”

“这个……我们会贡献出自己的一切!”

“一切就不必了。把胳膊腿都换了吧。”

一声令下,七大将立时傻眼,然后硬着头皮任那十派人拆了他们的四肢,给他们换上了轻便型的肢体。

他们本来就只是三阶改造人,对那十来说全无威胁,现在换了四肢,直接由三阶降到了二阶,威胁度更是大大降低,几乎可以不计。

两位大帅都已经被那十打死,六千士兵中改造人的数量并不多,把他们的火枪火炮收缴上来后,统一由天秋管理,一切威胁就都被消弭于无形。

武岩并没有捣乱,反而积极的配合。正是因为他的配合,权力的交接才进行得极是顺利。

眼看大局已定,那十这才提到了山洞的事。

武岩也被换上了一身不适合战斗的轻便肢体,实力直接降到了二阶,所以那十也没对他再采取别的措施,让他带路来到了那个神秘的山洞。

山洞的入口,被建成了一座小型堡垒,武岩取出钥匙打开门,带着众人进入堡垒后,顺着一条青石路向内而去,进入洞中。

山洞入口并不算太大,但越往里走洞越大,简直仿佛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一众人带着好奇之心,都跟了进来,虽然那十害怕危险,不让那九、肖婷和芝芝跟来,但她们根本不听,他也没办法。

“不危险,不危险。”武岩一边走一边解释,“外层的机关都已经被po jiě,再内层的,我们现在也还进不去。”

走了十几分钟后,一众人来到一座如同古墓一般的洞室里。这里已经不是天然的洞穴,而是人工建造,四壁笔直方正。

洞中空旷,四壁上有一些凹槽,那九好奇地过去看,发现也都是空的。

“这里就是最初发现的藏宝室。”武岩解释,“也正是凭这里的宝物,家祖才得以召集人手,建立起西山堡的雏形。不过这些财宝早在我父亲的时代就已经耗尽了,我也是不得已,才只能加重租金,以维持整个西山堡的运转。”

那十示意他继续向前。

打开一道暗门,再向前行,在一条曲折长廊中绕了一阵,又来到一座大堂。

这座大堂与先前的相比大了许多,里面湿气很重,味道也不太好闻。

“这里就要小心了。”武岩提醒,“这里是我父亲po jiě开辟出来的领域,但他有些太过贪心急进,结果就死在了这里。”

“你呢?”那十问,“你有没有什么建树?”

武岩尴尬一笑:“我……父亲之死在我心里种下了阴影,所以……您能明白吧?”

“就是毫无建树喽。”那九说。

武岩往前走去,抬手示意大家停下。

“前边有机关。”武岩说,“大家小心,别乱动,我先来。”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而去,每走一步,都要仔细地看半天。

大家情不自禁地盯住他的脚,去记他行走的路线。

他很快来到了一面墙壁前,也不知他在墙壁上按了什么,墙壁上突然出现一道暗门,他直接闪身进入暗门,而暗门则快速在他身后关闭。

“不对!”孤云道人厉喝一声,飞跃向前,借着飞腾术,几乎足不沾地地掠了过去。

他抬手向墙壁处一通按,但却没能再打开暗门。

陈远念念有词,挥手释放魔力,大堂之中立时有花草的清香气息涌起,接着,有无数小草从大堂各自墙壁缝隙中钻了出来。

“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危险的机关!”陈远说。“他骗了我们!”

“他这么处心积虑,只是为了逃跑吗?”肖婷忍不住说。

唐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了笑:“怪不得这家伙从始至终都那么顺从,原来一切都只是为了能有机会来这里,好逃出去。”

“逃出去?”

武岩的声音响起,在大堂中回荡。

大家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他的笑声响起:“你们太小看我了。作为西山堡之主,作为家祖的后世传人,作为拥有世界无人知晓秘密的我,会逃走?”

大堂微微震动,接着,另一面墙缓缓地上升,那整面墙壁,竟然是一扇巨大的暗门。

暗门之后,是一个与大堂大小相当的空间,陈设复杂。一个高达四米的钢铁巨人,从那扇暗门之后缓步走了出来,铁足踏地,震地有声。

“欢迎你们来到我的世界。”武岩的声音从钢铁巨人体内传了出来。“我会带你们玩一个死亡游戏。现在,你们先选择自己的死法,接着我会尽量满足你们的愿望。”

“原来这就是他的依仗。”陈远看着那高大的巨人,一时愕然。

“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机械?”孤云道人很是惊讶。

诸人惊讶地打量着这个钢铁巨人,一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巨人显然不以煤晶和蒸汽为动力,铸造工艺也完全凌驾于诸人的认知之上,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

明新雨一脸诧异,望向唐黄。

唐黄的脸色有些阴沉。

“这东西很危险。”孤云道人皱眉,突然使用飞腾术飞掠向前,张手间,有道道冰霜在掌心生成,准备攻向钢铁巨人。

“道术?”武岩冷笑,钢铁巨人身子不动,右肩头处的一个装置却突然打开,里面有机械运转的声音传来,接着,突然闪起枪火,爆发出连绵的枪响。

“小心!”陈远先一步出手,以魔法造出一条藤蔓缠在孤云道人足踝上,猛地将他拉了回来。

无数子弹从孤云道人头顶掠过,打在对面的墙壁上,将墙壁打出一个个深坑凹痕。

武岩大笑:“就凭你们这些小角色,也想夺走我的西山堡?”

那十看着对方,一脸的惊诧。

这是什么武器?

竟然可以自动连续开火的qiāng xiè?

闻所未闻!

唐黄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

武岩大笑:“现在知道西山堡得以屹立不倒的底蕴何在了吧?这座山中不光藏有财宝,还有不应属于这世界的强大力量。在这种力量面前,你们只能老实认命!”

钢铁巨人摆了个架势,左肩头处的装置也打开,手臂外侧弹出两把利刃,刃长一米,轻轻一挥,就将地面划出两道笔直的裂痕。

大堂封闭,诸人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不说这巨人可怕的躯体之力,单是它两边肩头可以连射的大威力qiāng xiè,就足以将众人杀死!

陈远是七阶,孤云道人是六阶,但两人面对这样可怕的巨人时,也根本没有半点胜算!

他们的道术与魔法在它的面前,也只是小把戏,毫无用处。

这时,唐黄走向前。

“够了。”他说,“闹剧到此为止。”

“有意思。”武岩冷笑,“你以为自己可以战胜我?”

唐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断向前。

那十有些担心,孤云道人更是直言提醒:“不要莽撞!”

那十望向明新雨,见明新雨眼中虽然有惊讶之色,但还算淡定。

不会吧?

唐黄大叔连这种怪物都能……

这时,武岩盯住唐黄。

“看来你选择被我分尸。”他说,“那么,我现在就成全你。”

钢铁巨人突然挥起双臂,带动着手上的利刃,向着唐黄疾斩而来。

唐黄半步不退,依然用那种速度向前走,行走之间抬起手来。无数电弧在他手臂上聚集,他用一只手抬手一抓,就有雷电在他手外组成了一只巨手,将钢铁巨人的手腕死死抓住。

不等钢铁巨人再有所行动,唐黄猛地一挥手,将钢铁巨人抡了起来,重重砸在地上!

一时间,大地震动,诸人踉跄。

孤云道人和陈远稳住脚步之后,看着被砸在地上的钢铁巨人,全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这又是什么样的能力?

道术?不。魔法?不。

他们瞪大眼看着唐黄,不敢相信此人竟然有如此巨力,如此神技!

“到此为止吧。”唐黄冷冷说着,另一只手抬起。

电弧跳跃,雷电再次组成了巨手,两只雷电巨手配合着,转眼之间,就将钢铁巨人的一对手臂撕扯了下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

钢铁巨人身体里,武岩惊恐大叫着。

巨人肩头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唐黄皱眉,抬手连续两拳砸下,直接以雷电巨手将巨人的双肩砸得粉碎。

他只手向前,一把扯烂了钢铁巨人的前胸,把里面已经吓呆掉的武岩揪了出来。

第177章 垮塌的秘密

武岩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唐黄。

那目光和其余所有人的一样——震惊,不解,疑惑,难以置信……

唐黄没有去观察诸人的反应,他只是一拳接一拳,将那具钢铁巨人砸成了一堆废铁。

“都出去。”他收起拳头,挥了挥手。

“走,走!”那十急忙摆手,一众人匆匆离开了这里。

武岩连滚带爬跑了出去,然后回头看。

唐黄再挥手,示意大家一直往外走。

“大家快出去吧。”明新雨催促。

“唐叔叔这是要干什么?”那十隐约感觉有点不妙。

“没什么。”明新雨摇头,“反正大家快出去吧。”

一众人很快离开了山洞,回到了洞外的堡垒中。

这时,大家感觉大地震荡了一下,那九惊呼:“地震了!”

“不是!”明新雨急忙摆手,“大家不用怕。”

震动接二连三,接着,那十听到了石头崩裂和倒塌的声音。他惊愕地望向洞口,见唐黄飞掠而来,挥起雷电的巨拳,将所过之处的山洞尽数砸塌。

诸人看得满脸惊骇,一时无语。

唐黄走出山洞,回头再猛击一拳,一面山壁哗啦啦向下流淌,彻底封死了山洞。

无数乱石落了下来,砸在这小型堡垒上,唐黄挥手示意:“都出去!”

众人不敢犹豫,急忙飞奔而出。

唐黄最后一个走出来,来到众人身边,才转过身望了一眼。

半边山壁垮塌,不仅封死了那个山洞,也将那座小型堡垒掩埋在乱石之下。

唐黄沉着脸,转过头,看着众人说:“关于这山洞以及之前这里发生的事,永远不要对别人提及——如果你们还想好好活着的话。”

说完,他走过去,拉起了明新雨的手:“我们走。”

“去哪里?”明新雨惊慌地问。

“这件事,要有个交待。”唐黄说。

“唐叔叔,我留在这里,你去就好了……”明新雨恳求。

“或者跟我走,或者,我直接结束这场旅行。”唐黄说。

明新雨眼圈微红,对唐黄说:“那至少,让我和大家告个别。”

“好。”唐黄松开了手。

明新雨走到那十面前,看了他好久。

“你要去哪里?”那十问。“唐叔叔要向谁作交待?”

明新雨摇头,然后笑笑:“既然旅行没有结束,那我就还能回来。只是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山洞里的东西是什么?”那十问。

“唐叔叔确实是为你们好。”明新雨说,“你们最好忘掉这个山洞,也忘掉刚才的经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提也不要对外人提。”

她望向武岩,语声冰冷:“尤其是你。还想活的话,一个字也不要再说!”

武岩吓得一个哆嗦。

“别走。”那十拉住了明新雨的手,轻轻摇头:“这里的事我们可以不对任何人说,但是你……”

明新雨摇头,轻轻推开他的手:“我说了,我还会回来。为了还能回来,我必须先暂时离开……”

大家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眼前的一切太过令人震惊,已经超越了大家的认知,大家到现在也还没有回过神来。

明新雨转身而去,那十想要挽留,却不知说什么好。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唐黄没有多看大家一眼,只是催着明新雨快速离开。许多士兵和领民跑了过来,但没有人敢阻挡他们的步伐。他们就这么分开人群,越走越远,渐渐于人海。

那十一时怔怔。

“这是怎么了?”天秋匆匆赶来,看到那垮塌的山壁,被吓了一跳。

“没什么。”那十摇头,“只是地震引发了山体断裂,封死了那个山洞而已。”

“好险!”天秋惊呼一声,越想越后怕:“好在你们还没有进去。”

“是啊。”肖婷急忙点头,“好在还没有进去。”

其他几人不知说什么好,就一直沉默着。

天秋想要指挥众人清理这里,武岩急忙摆手:“不要动了!就这样好了!这山洞里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封死更好!”

天秋皱眉:“现在轮不到你做主吧?”

“现在不确定还会不会有余震,所以最好别让人靠近。等过几天确认没事了,把周围清理一下就好。”那十说,“山洞应该已经完全被封死了,凭人力想要再清理出来,恐怕不比新开凿一个山洞轻松多少。没有必要。就这样吧。”

“好。”天秋点头。

诸人一起回到主堡,在大厅中聚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

“那位唐黄……先生,到底是什么人?”陈远忍不住问。

“新雨的护卫。”那十说。

“明小姐又是什么人?”陈远忍不住再问。

是啊,她是什么人呢?

那十摇了摇头。

其实他也说不清。她只是一个不知根底的外来客,对于她的一切,他其实并不知晓。

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只是人群之中匆匆一眼,然后就忘不掉。

心心念念,虽不像那九一样已经融入了自己的生命,不像肖婷一样一起经历了许多,但却反而因为奇妙的陌生与微微的距离感中,体会到了一种难忘的感觉。

他很在乎。

“那处大堂再向里,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那十问武岩。

“不是说好……不提那个山洞了吗?”武岩说。

“这里只有我们,没有别人。”那十说,“我们始终也不能真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所以,聊一聊并没有关系。”

武岩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洞里还有几条通道,都布满了机关,但其中一条经过我父亲和我两代人,已经成功po jiě。在更里面,是一座钢铁铸就的殿堂,我只能到达殿堂之外的平台,没办法再向里面去。”

“打不开门吗?”孤云道人问。

武岩摇头:“殿堂与这边并不相连,中间隔着深渊,深渊之下……似乎有些恐怖至极的东西,根本没法通过。”

“是什么东西?”那九好奇地问。

“是……”武岩脸色一时苍白,摇了摇头:“不好说。我当时带人架桥时,突然感觉眼前一黑,然后生出了种种幻觉……我不确定那是真是假,所以不好说。”

他摇头,不敢再去回忆。

“还有没有其他洞口通向那座殿堂?”那十问。

“这个问题……我倒没想过。”武岩微怔,“因为我一直以为,经过家祖与家父两代人,西山堡周边一定早被勘查过了,我就没去做无用功……”

那十点了点头。

武岩心里有些害怕,低声说:“今天是我鬼迷心窍,抱歉……不过好在大家都没事。那十大人,我一定将功补过……”

“算了。”那十摆了摆手。

明新雨的离开,让他有些失落,一时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那个铁巨人只有一个?”那九忍不住问。

武岩想了想后,说:“那样的武器还有四架,就在那座大堂周围的武器库里。但现在应该都已经被唐黄大人毁掉了吧。”

“这山里到底都有些什么啊!”那九忍不住说,“那样的东西,我听都没听说过。难道这里是以前的兵工厂?”

诸人无语。

帝国现在尚不曾拥有这样的武器,以前又如何能建造出这样的兵工厂?

那十又想到了唐黄当时的反应,以及他对明新雨说的话。

他为什么要毁灭这一切?

他又要去给谁一个交待?

那十隐约觉得,这山洞中的秘密应该与明新雨有关系。也许,这就是明新雨最后是去是留的关键。

他害怕明新雨就此离开,再不回来,所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听唐黄的话。

“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他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安顿领民,治理好西山堡。”

大家点了点头,各自回去。

他们都需要时间来消化今天发生的事。

这件事,几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提及。三天后,黄明带着反叛军的几个文职人员来到了这里。这些人虽然是反叛军成员,但一直不在军中,而是在工厂城那边效力,对于治理城市管理民众有一套手段。

他们带来了雷鸣的亲笔信,雷鸣在激动之余,郑重地向那十道谢。

“回去后,帮我向雷鸣要个委任书。”那十对黄明说。

“我还要回去?”黄明问。

那十点头:“基地才是我们的家,这里有这些文职人员就够了。你帮我带大家回去,安顿好,再请雷鸣下个委任书,委任天秋为西山堡的……应该叫什么我不懂,你让他看着办,反正是总管这里一切的职务就好。”

天秋站在旁边,听到这里,有些激动。

她很庆幸自己跟随那十的这些日子里,没有做出对那十不利的事。

最初,她只是想从那十这里偷学到一些道术,但到了后来,能不能学到道术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习惯了和大家生活在一起的日子。

她悄悄变化,由一位视杀戮为日常的西山堡女将,变成了一个享受生活的女孩子。

那不正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应该有的生活?

她很感激那十。

“哥,你说让黄明带大家回去,那你呢?”那九听出不对来,于是插嘴问。

“我先留下,协调几位文职和天秋之间的协作。”那十说,“这里环境不好,你们在这里,我不放心。还是先回基地吧。师父他一直在跟着我们奔波折腾,也该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了。”

“这里的环境,确实不利于林芝小姐学习魔法。”陈远也忍不住说。

“我不走,我和英雄哥哥一起!”芝芝抱紧了那十的大腿。

“乖。”那十笑,“我过几天之后也会回去。听话。”

“不许骗人!”芝芝说。

“咱们拉钩。”

“好!”

不久之后,黄明再度踏上旅程,带上了那家的一众人,返回基地。

那十和天秋一起留在西山堡,但他的目的,并不是帮忙协调。

他要探查大西山中的秘密,但不想被大家知道,进而被自己连累,所以才将所有人送走,自己好身无顾虑地去冒险。

第178章 废矿井内

纵横二十公里的大西山,在地图上看不过小小一点。

但真的行走于山间,才知道二十公里是怎样一个概念。

那十使用飞腾术,结合望气术,转了一整天,累了个半死,但却一无所获。

他在山里休息了一下,晚上继续搜索,到早上的时候,除了跟几只野狼打了几架外,还是一无所获。

有些疲倦地回到了西山堡,进了屋里倒头就睡,一气睡到中午,才被天秋叫醒。

“你去哪里了?”天秋问。

“随便转转。”那十说。

“害我以为你在山里迷了路。”天秋说。“我差一点就要自己去找了。”

“我懂魔法,不会迷路。”那十笑笑。

天秋看着他,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那天你们进那山洞了对不对?”

那十点了点头:“唐黄让我们保持沉默,否则可能有生命危险。我不是故意瞒你,是觉得你反正也没参与进来,不知道最好,省得有危险。”

“我不在乎。”天秋说,“我更在乎的,是你是否把我当成家人。”

“当啊。”那十笑。

“那你跟我说实话。”天秋说。“明小姐离开,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那十点头。

“唐黄说,他要带新雨去给什么人一个交待。”他说,“我觉得他知道这山洞里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但却不想让我们知道。我感觉这秘密与新雨有关。我不想失去她,所以,我想弄清这里的秘密,也许……”

他没把话说完。

也许什么?

也许就能留住明新雨?

又或是能凭这秘密,得到和明新雨交往的资格?

他不敢乱说出来。

天秋看着他,问:“你出去又是在找什么?”

“看看没有有其他的入口。”那十说。“武岩说,山洞深处有一座钢铁殿堂,我很想去看看。”

“唐黄不让你们再提这件事,必然有他的道理。”天秋说。

“我知道。”那十点头。

“那还非要找?”

“是的。”

“好。”天秋点头,“我帮你。”

“你怎么帮?”那十微怔。

天秋一笑:“你放着武岩没杀,为的不就是山洞的秘密?当然要从他那里下手了。”

“不会是使美人计吧?”那十笑。

“要使早就使了。”天秋白了他一眼,“毕竟早在认识你之前,我就是他的女将了。”

那十嘿嘿地笑,没继续展开这个话题。

“好好休息,交给我。”天秋叮嘱了一句就走了。

第二天一早,天秋来到那十的房间,将一本日记递给了那十。

那十打开翻看,发现那是武岩的日记。

“他有记日记的习惯。”天秋说,“一个人可能对全世界的人撒谎,但绝不可能对自己撒谎。日记,就是最真实的一切。”

“多谢。”那十冲她笑。

“不是一家人吗?哪用道谢。”天秋也笑了笑。

这笑容和从前那种故意妖艳妩媚的笑容完全不同,它很纯洁。

那十微怔,没想到天秋也可以有这样的表情。

他急忙低头翻看日记,很快看到了一些惊人的东西。

“原来他的父亲是被他害死的。”那十说。

“什么?”天秋听到这样的事,也一脸震惊,忍不住凑过来看。

某篇日记里,武岩提到自己梦见父亲向他问罪。梦里他很惊恐,但醒来后,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理直气壮。

“说什么我是罪人,你不也是害死了祖父,才继承了这庞大的家业?我只不过是模仿你的人生路而已。”

“天啊。”天秋皱眉,“这是一对什么样的父子?”

“难怪武岩身为领主,一把年纪了却不成家。”那十说,“原来他对家庭有着本能的不信任和恐惧。”

“家和家是不同的。”天秋说,“你的家……”

“我们的家。”那十纠正。

这纠正让天秋很感动,情不自禁地背过脸去,好像是擦了擦眼泪。

那十假装没看见,低头看日记。

很快,他就从日记中发现了线索。

“这家伙果然在骗我!”那十指着一篇日记说,“你看,他在这里提到了死亡矿井入口的事。”

天秋凑过来看,发现在那篇日记里,武岩提到从父亲的笔记中发现了线索,找到了一处废弃矿井的事。

这事发生在他没能进入钢铁殿堂之后。心有不甘的他,试图寻找新和入口,于是翻查祖父和父亲的笔记,终于有所收获,找到了另一处入口。但很可惜,虽然经历千难万险终于进入,但那里还是无法到达钢铁殿堂。

“终于找到了!”天秋一阵欣喜。

随后又担忧:“他虽然没有细写,但是……可以想象,那里一定很危险。”

“我会小心。”那十仔细地记下了日记中记载的位置,然后将日记交还给天秋。

“我去探险,你自己小心。”他说。

“放心。”天秋说,“你也要多加小心,必要的东西都要带上。”

那十点头。

有了新的线索,他一刻也不想耽搁,直接离开了西山堡,向着日记中记载的那种废矿井而去。

矿井离西山堡有五公里左右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他很快赶到了那里,却只见长草遍地。不过这难不住他,运起望气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远处地貌的实际变化,在矮树丛中找到了被荒草覆盖的矿井入口。

入口不小,直径足有五米,被几株歪斜的矮树挡住。井壁上长满了植物,封死了井口。

那十想了想后,没有用御火术,而是用凝霜术将井口的植物封冻,然后一击而碎。

碎块坠下,也砸落了其下的一些阻挡物,效果远比用火烧好得多。

使用藤锁术,让井口处天然的藤蔓疯狂生长直垂入井内后,那十攀着藤蔓进入矿井,直向下行了两三百米后,才落到了井底。

井底自然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但那十运起内气,双眼立时放亮,在这里视物如同黄昏,虽然不能说是纤毫毕见,也基本没有什么看不清的东西。

井中通道,四通八达,常见有分岔路,那十小心地向前走,用望气术来感应地形变化,但还是费了一番功夫,走了许多错路。

好在他还会指引之叶这门魔法,一旦走错或是迷路,就用指引之叶将自己引回入口处,再重新寻找路径。

工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多小时后,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路。

之所以知道那是正确的路,是因为越往里走,越能感觉到远处有风缓缓吹来。

这说明里面还有更宽敞的空间,通风的通道。

那十一路前行,不断向下而去,终于来到一条宽敞的长廊中。

长廊寂静,有风不断从前方吹来。

那十举步向前,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并没见到任何异样之处。

走到长廊中央时,那十感觉脚下微微一软,他反应极快,急忙运起飞腾术向前掠出。

咔嗒一响后,什么机关被启动,接着有轻微的砰砰声传来,一盏盏灯光次第亮起,照亮了整条长廊。

强光之下,那十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原来平滑的长廊墙壁上,许多地方却突然慢慢地生出了缝隙,向内收回,又向上移动。

一道道黑影,从那些暗门中缓步走了出来。金属的爪子触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响。

那十眯眼看去,发现那是十头金属狼。

它们的身体漆黑,眼睛却闪着绿色的光,如果是在夜里见到,只会被当成真正的饿狼。

那十吃了一惊。

这些金属狼自行行走,如同真正的狼一样,做着种种动作,慢慢向那十接近。

它们带给那十的震撼,远超过了武岩的那架钢铁巨人。

钢铁巨人毕竟是靠武岩的操纵才能行动,可这些金属狼呢?

它们并不是生物,而是钢铁构成的野兽形机械,又怎么可能可能拥有智慧,怎么可能是“活”的?

那十用望气术观察,并没发现它们身上有气的波动。这说明,它们不是道术或魔法造就的幻象或别的什么。

即使是有人在暗中控制着它们,这种科技也已经超出了那十的想象!

会不会只是普通的机关,利用事先安排好的齿轮转动方式,形成种种不同的动作,让它们看起来像是真的,从而将人吓退?

那十缓慢呼吸,突然用起飞腾术,向前掠去。

前方有两头金属狼,一只微微伏下身子,另一只则飞快地一跃而起,向着那十张口咬来。

钢牙如刀,恐怖至极。

那十身子猛地凌空一滞,冲势立刻停止,金属狼预判失误,一口咬空。

那十抬脚在旁边墙上用力一蹬,身子电射向前,那只伏地的金属狼便扭转过头,向着他的落点冲去。

那十心里一惊:这些家伙……不是机关!

它们是真正的狼,有着智慧的生命!

可是……这怎么可能?

那十疾冲向那头金属狼,金属狼转身张口咬向那十,那十抬手间放出一道藤锁术,将金属狼缠住。

他一脚踩在金属狼身上,再度向前而去,那只金属狼摔倒在地,其他金属狼则无声地冲了过来,追着那十向前而去。

被缠住的金属狼挣扎着发力,用嘴嘶咬,很快也扯断了身上的藤蔓,追了过来。

疯狂,太疯狂了!

那十一边跑,一边情不自禁地想。

前方有转角,有风从转角那边吹过来。

那十运起望气术,感应着前方转角处地形的变化,然后飞跃而起,在墙壁上一点,向前边转角深处掠去。

十头金属狼在后紧追不舍。

第179章 孤岛殿堂

那十一路疾奔,向前而去,十头金属狼在后疾追。

这些家伙的速度极快,那十虽然使出了飞腾术,也没办法甩掉它们,只能凭着灵动的身法,每在关键时刻出其不意地变线移动,才没被它们咬到屁股。

前方斜坡向下,那十刚要踏足,便感应到一阵危险。

一时间,他全身汗毛竖起,感觉像是被电到一样。

他急忙一跃而起,身子横了过来,脚踩侧面的墙壁向前飞奔。

也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冒出几个圆柱,一道道利刃自这些圆柱四周弹出,疯狂旋转。

如果他慢一点,只怕就会被突然冒出的圆柱绊倒,然后就会被乱刃绞杀。

那些金属狼在坡上停了下来,盯着远去的那十,慢慢转身离开。

那十力将尽,这条下坡路却还没有结束,他一咬牙,再跃落地面,准确地落在一个圆柱上。

刚一落下,他便感觉不好,急忙全力一跃而起。

那圆柱上方,直接弹出一道尖刺,寒芒闪烁。

那十在心里骂:设计这机关的人可真是歹毒!

不过尖刺从被触发到弹出,总需要一点时间,那十就是趁这短暂的空隙,踩着圆柱不断向前。

看起来有惊无险,实则险象环生。他只要有任何一步慢了半拍,就会被刺穿脚底,到时很有可能会摔落地上,被利刃绞杀。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全神戒备之下,疾掠如飞,终于算是冲过了这一道长坡。

刚刚一跃落地,来到一座小平台上,就听到两侧墙壁中有咔嚓的声响,吓得他二话不说,继续前掠。

身后,利箭破空之声传来,响个不休,他根本不敢回头看。

等冲过这一道利箭长廊,前方又是一道幽深黑暗的走廊。那十站在那里喘了半天气,让紧张到极点的精神得以恢复之后,才慢慢走过去。

这里并没有什么机关,那十小心行走,隐约能看到前方有一道门。

难道真的平安了?

正想着,他突然发现前方有一道黑气涌动而来,速度极快,转眼就将自己包围。

黑气之中,有无数呢喃之声,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一时间,幻象丛生,那十感觉头重脚轻,好像被抛进了一个重力失衡的黑暗世界之中,不辨东西南北,不分前后左右。

无数的危险接踵而来,让他忍不住想要躲避。

他突然想起武岩日记中的记载,立时稳定心神,运起道术。

迷离术可以让别人陷入迷离的幻象,但如果反过来运转呢?

道术里当然没有这种方法,但那十学的不是表面,而是本质,他知道一切道术或魔法的基础都是内力,一切道术和魔法都只是特殊的内力运转路径与发力方法而已,所以,他便可以反转道术。

反运迷离术,使他拥有了破除幻术的能力,片刻之后,他就站稳了身子,四下观望,并不见什么黑气。

他从容向前,一直来到那门边,用力地将门拉开。

一道气流扑面而来,他微微眯眼,然后向前。

外面是一座小型平台,开阔平坦。

这里,是一个山中巨洞,在平台前方远处,有一座钢铁铸就的殿堂,巍然屹立在巨洞中央的岛上。

洞里是封闭的空间,但却有一道道风流动而过,带来新鲜的空气。

那座大殿周围,有无数灯光亮起,照亮了这座大殿。大殿巍峨,如同一座小城,周围灯光泛黄,映照之下,大殿如同黄金铸就一般。

大西山的山腹之中,竟然有这样一个巨大的地下世界,有这样巍峨的建筑,实在令人惊叹。

那十怔怔地看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是谁在这里铸造了这样的殿堂?

如此伟大的工程,绝非世间任何寻常势力可以完成,必是倾一国之力造就。但帝国为什么不知道它的存在?

那十缓步走到平台尽头,往下看了看。

下方,黑气涌动。

那是真正的黑气,而不是那种幻象的产物。那十仔细地看着,隐约看到黑气之下有一点点光泽闪亮。

突然间,一道触手般的黑色水柱从黑气中突破而出,在空中挥舞,向着那十而来。那十惊骇后退,低头观察,发现那不是水柱,而是一条真正的触手,只是它太过柔软,其上又沾满了明亮粘稠的黑色液体,看起来才像是水。

这是什么东西?

他着实被吓了一跳。

触手伸出的高度比平台只略略高出一点,他只要站在平台上就没有危险。他再度向前,那触手就在平台前方不住挥舞,但却够不到他。

他故意往前再探探身子,前方黑气里就又有触手伸了出来,在下面挥舞。

抬头望向对面,将近百米的距离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跃得过去,显然,钢铁殿堂所在的洞中孤岛是一处绝地,没人能上得去。

那十想了想后,从口袋里取出早准备好的几根断枝,内气运转,使出藤锁术。

刹那间,断枝上生出一道道藤蔓,这边深深扎根于平台上,那边被那十猛地一掷,一边向前飞去一边不住生长延伸。

但也只是长到三十余米,就因为太长而下落,坠入了黑气之中,转眼被无数黑色的触手抓住,轻易扯断。

望着那一条条黑色触手,那十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果然,就算到了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根本没办法过去。

他站在平台边缘,望着对面那巍峨的钢铁殿堂,只能摇头。

这应该就是唐黄想要守住的秘密。

那是怎样的秘密?

它谁建造的?

那些人又为什么要把山腹挖空,将它建在这里?

它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关于这座大殿的一切都是迷,立在那里,让你能看见,却不能解开,让你心里发痒,但又无可奈何。

那十环顾四周,不甘心地想要找到别的通路,但却根本没有。

乘兴而来,败兴而去,实在令人懊恼。

正当那十转身想要离开时,孤岛上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大地跟着轻微地震动起来。那十愕然回头,发现在孤岛上正对平台的那一边,有一道长方形的钢铁之路正在缓缓向前伸展,不断向平台这边而来。

不是吧?

还有这么方便的东西?

那十一怔之后,仔细观察周围,想看看自己是触到了哪里的机关,才打开了这一条通道。

他一无所获。

不久之后,那条钢铁之路就伸展到了平台这边,咚地一声撞上,跟平台连接成一体。

那十看着那条路,再看看路尽头孤岛上的钢铁殿堂,有些犹豫。

如果自己到达孤岛上后,这条路又收了回去呢?

自己岂不是要被困死在岛上?

想了又想,他一咬牙,还是走了上去。

既然路是从岛上伸出来的,那么就算再缩回去,自己终也能找到让它再启动的方法。所以,孤岛并不是绝境。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他一边走,一边给自己打气。

百米的路并不长,他很快走到了路的尽头,在孤岛上落下了脚步。抬头望着那座钢铁殿堂,看着台阶之上的大门,他举步向前。

这时,那门却缓缓打开,接着,一个五米左右,将近两层楼高的钢铁巨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十吓了一跳,警惕地向后退。

这种巨人的威力,他已经见识过,自信绝对打不过它。

但好歹已经来了,总不能再转身逃跑吧?他心里带着一点侥幸,只是戒备,却没有离开。

殿门在巨人身后缓缓关闭,钢铁巨rén dà步走来,站在那十对面,低下头打量他。

“很久没有人来这里了。”它突然开口。

那十看着它,猜测着这具钢铁之躯里,裹着怎样的一个人。

“您好。”他向着钢铁巨人躬身一礼。

“你叫什么?”钢铁巨人问。

“那十。”那十如实回答,“这里那里的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的十。”

钢铁巨人笑了:“有趣的名字。你怎么能来到这里?”

“我是个探险家。”那十说,“偶然间在这边山里意外发现了一处废弃的矿井,好奇之下进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我很欣赏你说谎时脸不变色的能力。”钢铁巨人笑。

“我并没有说谎。”那十摇头,一脸诚实。

“正确的路只有一条,除了守卫哨兵之外,还有杀人机关。”钢铁巨人说,“你又怎么能‘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那十脸色一红:“被您看破了。是的,我其实是一路闯关闯过来的。我是觉得,有这些超级科技存在的地方,一定有什么秘密。是好奇心驱动我来到了这里。”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到岛上来吗?”钢铁巨人问。

那十摇头:“不知道。”

“因为就像你对这里充满好奇一样,我对你也充满了好奇。”钢铁巨人说,“你并不是改造人?”

“不……不是。”那十点头。

“那就奇怪了。”钢铁巨人说,“不是改造人,当然也可以使用道术或魔法,但一般来说,道家也好,魔法工会也好,都不会收普通人为学徒。而且外面那些哨兵和机关,普通人也根本应付不来。”

“那,我们能交换秘密吗?”那十问。

“交换秘密?”钢铁巨人有些惊讶。

第180章 很多巨人

那十一脸天真,认真地说:“您有一个秘密,我想知道;我也有一个秘密,您想知道,我们交换秘密,每个人就有了两个秘密,这不是好事?”

钢铁巨rén dà笑:“你这种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到。”

“您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那十说,“秘密不是东西。东西是越分享自己拥有的越少,秘密却是越分享自己拥有的越多。”

钢铁巨人笑了半天,然后说:“你是个精明的小鬼头。”

那十冲着钢铁巨人一阵眨巴眼睛。

“你想知道些什么?”钢铁巨人问。

“是什么人建造了这里?”那十问。

“是一群很强大的人。”钢铁巨人答。

“您这不算是回答。”那十说,“猜我也猜得到。”

“既然猜得到,又为什么要问?”钢铁巨人反问。

“那这里是用来干什么的?”那十问。

“它肩负着一项秘密的使命。”钢铁巨人答。

“帝国就完全不知道这里的存在?”

“是的,不知道。”

“它已经存在多久了?”

“很久。至少比你的年纪要大很多。”

“您到底是什么?”那十问。

“如你所见。”钢铁巨人摊开双手。

“您不会真的是个机械人形吧?”那十一脸惊讶。

钢铁巨人笑,问:“那你以为呢?”

“您一定和我一样。”那十说,“机器是不可能变成生物,不可能拥有智慧的。您一定是躲在这架机器里面,控制着它。”

钢铁巨人笑:“嗯,那你就这么认为好了。好了,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了,该你回答我了。”

“您说。”那十点头。

“你的力量从何而来?”钢铁巨人问。

“祖传的。”那十说。

“那你的道术和魔法又是从哪里学来的?”钢铁巨人问。

那十心想:我方才只是使用了藤锁术,那是魔法,不是道术。你怎么能知道我还会用道术?

心里一盘算就明白了——对方一定是连自己在外面的表现也看到了。

它是怎么做到的?

表面上,他不动声色,诚恳地回答:“我恳求一位善良的魔法师,他见我可怜,又有天分,所以才教了我一些魔法。”

“可你并没有吟唱咒语,也没有使用魔法棒。”钢铁巨人说。

“这是天赋。”那十说。

钢铁巨人看着那十,好半天后说:“好了,我没什么可问的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想再看看这座宫殿。”那十指着钢铁殿堂,一脸恳切:“求求您了,我好不容易才能进来,让我好好看一看好不好?就只是看看。”

钢铁巨人沉默了一阵,点了点头:“看看就好。”

“谢谢您!”那十一脸欣喜,向钢铁巨人鞠了一躬,然后自顾自地转了起来。

钢铁巨人注视着他,他则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这座殿堂,慢慢移动,转到了钢铁巨人看不到的地方。

刹那间,他运起望气术,小心地控制着望气术之力,笼罩整座大殿。

他全力运行道术,通过气息感应着大殿各处的结构,很快找到了一处入口。

那似乎是通风口,很宽大,足够他进入其中。

他二话不说,使用飞腾术直掠过去,借着殿堂起伏伸展的结构跳跃而上,来到那处入口,抬手击破了细栅栏,直接钻了进去。

通风道足够宽大,他在其中猫着腰奔行,一边跑一边使用望气术感应通道结构,很快找到一处出口,一脚踢开了栅栏窗后跳了进去。

这是一座大堂,大堂中有一架钢琴,和正常钢琴的大小没什么两样。还有几样简单的家具,以及占满了一面墙的书橱。

书橱对面的东西,着实把那十吓了一跳。

那是四个钢铁架子,里面各立着一架高达五米的钢铁巨人。巨人们静静地立着,不发出任何声音,也一动不动。

那十小心地凑近,仔细观察,正要抬手去触摸,面前的钢铁巨人眼中突然放出光来,低下头看着他,说:“你这就不乖了。”

那声音,竟然与外面的钢铁巨人一模一样!

那十好一阵毛骨悚然。

这怎么可能?

它就是它!?

不可能,完全没可能啊!

它在外面,哪能这么快跑到这里来,还这么准确地找到我的位置,又抢先一步进入架子中假装寂静?

钢铁巨人从架子上走了起来,那十就一步步往后退。

“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钢铁巨人的声音转为冰冷,“立刻放弃抵抗,我不会伤害你,只是将你带出去。”

一边说,一边伸手向着他抓来。

那十早打量好了出口所在,运起飞腾术直掠到门前,推门而出。

钢铁巨rén dà步追了过来,却并没有疾奔,不知道是不能奔跑,还是觉得没有必要。

冲出大堂,外面是一道环形的走廊,那十顺着走廊飞奔,见到走廊外环这边的墙壁上,每隔一定距离就有一扇金属门,又宽又高。内侧则只是光滑的墙壁,无门无窗。

越是如此,他对内侧越是好奇——这里面一定还有空间,可能就是钢铁殿堂最大的秘密所在。

会是什么秘密?

后面并没有脚步声传来,他很奇怪,为什么钢铁巨人不追过来?

是知道自己逃不掉?

正想着,看到前方右侧一扇门打开,一个一模一样的钢铁巨人走了出来,拦住他的去路,沉声说:“别跑了,我并不想伤害你。别逼我。”

巨人在走廊中一站,就堵死了那十的去路。那十根本没办法越过去。

既然是环形的走廊,就说明不论向那个方向跑,都能跑到同一个位置。

那十二话不说,转身再跑。

跑了没多久,就见另一个钢铁巨人迎面大步而来,沉声说:“放弃抵抗!”

再回头,见到的还是钢铁巨人的身影。

两个钢铁巨人将他堵到了走廊中间,他看看前边再看看后边,突然向旁而去,推门掠入了旁边的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也有高大的架子,架上有钢铁巨人。巨人的眼睛放光,从架上走了起来,走向那十。

那十彻底绝望了。

“如果不是因为你是个很独特的人,我早将你杀死了。”屋子里的钢铁巨人冷冷说道。

它的声音和之前那十遇见的钢铁巨人一模一样。

那十有点发晕。

先前他曾以为,钢铁巨人拥有智慧,是因为它里面有一个与自己一样的操纵者。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可以肯定的是,所有钢铁巨人体内的智慧,都完全相同!

冥冥中有一个生灵,俯视着他和这些钢铁巨人,将自己的思维智慧分散到一个个钢铁巨人的身体里,控制着它们,围捕着自己。

“您这么说话,让我害怕。”那十假装畏惧。

“你是个狡猾的家伙。”钢铁巨人说,“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允许你留下来。”

说着,它向那十伸出手。门外,两个钢铁巨人一左一右,封死了那十的全部去路。

那十无处可躲。

他害怕地蹲下身子,惊恐地看着那不断接近的巨手。

突然间,他的眼里闪起精光,所有故意装出用以让敌rén dà意的恐惧全部消失,人猛地一掠而出,躲过了钢铁巨人这一抓。

钢铁巨人没料到他还敢反抗,一下抓了个空。

那十用下蹲动作来蓄力,用飞腾术掠出,这一掠真如闪电一般,瞬间来到墙壁上方通气窗处,撞破了通气栅栏,冲入通风道里。

“这时想走,却已经晚了。”钢铁巨人反身抬手,四根手指直接飞射出来,带着四条铁链射入通风道里,将那十死死缠住,拖了出来。

那十内力运遍全身,奋力抵抗,但毫无用处。

在钢铁巨人面前,他就像个大洋娃娃一样,面对壮汉的巨掌,只有乖乖认命的份。

钢铁巨rén dà步走出房间,门外的两个巨人让开了路。

它一路沿着环形走廊向前,来到一扇铁门前,打开门将那十丢了进去。

“喜欢这里?好,我给你时间,让你仔细了解这里。”钢铁巨人转身而去。

那十站了起来,过去推铁门,完全推不开。

环顾室内,空无一物。

“您打算把我关多久?”那十问。“一天?两天?还是更长?这里没食物,我会饿死的。还有,这里没有厕所,我随地方便的话,味道恐怕会不好。”

钢铁巨人不回答,咚咚地走远了。

那十有些懊恼。

因为他发现自己这话说得多余——对方本身是机械,应该没有嗅觉,所以自然不会怕他随地大小便。

倒是他自己,到时一定会被自己熏死。

观望四周,四壁空旷,没有通风道。

这是真正的死地。

那十坐了下来,仔细思索,找不到得以解脱的答案,于是静静地坐下,开始练功。

这里的天地之气倒真是充足,甚至比天一观那里的环境还好,很适应练功。

自己归出不归,天秋一定会带人来寻找。到时,也许自己就能有出去的机会。

如果不能,那就要从自身入手,做好准备。

愤怒和绝望并不能解决问题,想要自救,先要冷静。

他安静地练功,不做多余的动作。

转眼就是五天。

第181章 死里逃生

如果不是有内气支撑,这五天水米皆无的时光,恐怕足以让那十变成一个将死之人。

即使有内气,那十也因为五天水米未进而瘦了一圈。

他靠在墙角,尽量不动,减少体力的消耗。

脚步声起,钢铁巨人走了过来,打开了门。

那十放松身子,斜靠在墙角,让呼吸变得极是微弱,仿佛是已昏死过去。

钢铁巨人抬手,将那十抓起,托在手中走了出去。

“本来应该让你死在这间屋子里,慢慢变得白骨,但我还是仁慈。”它说。

那十不出声,只是放松身体,仿佛一个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

钢铁巨人只手托着他,一路向前走,一直走到右侧外环墙壁处的一扇大门前。

正对着那大门的内环墙上,也有一扇大门。

钢铁巨人抬起另一只手,拉动外环墙上的一个机关,外环墙上的大门便缓缓打开。

它托着那十,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那十突然猛地弹起,如同一颗炮弹一般飞射而出,直向着内环墙上的大门而去。

钢铁巨人完全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一时怔住。

等它急忙转过身来时,那十已经撞开了内环墙上的大门,直接冲进其中。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殿,周围是光滑的金属墙壁,在大殿正中央,一座高达十米的巨大长方形金属门巍然屹立,极为壮观。

在大门的周围,全是各种各样的机械、仪器,遍布大殿,通过粗大的管线连接在一起,最后连在那高大的金属门上。

门上有着种种奇妙的纹路与图案,复杂得没办法看清楚其中任何一处。有一道道微弱的电弧,间歇性地在门上闪耀、跳跃。

这就是钢铁殿堂的核心,应该也就是它的全部秘密。

那门是什么?

那十怔怔地看着。

钢铁巨人冲了进来,站在那十身后,冷冷问道:“现在,你已经看到了这里最核心的机密。又如何?”

“这是什么?”那十问。

“门。”钢铁巨人说。

“什么门?”

“能让你一步跨过,就进入另一片天地的门。”

“……”

那十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被深深地震撼。

“好奇心能杀死人。”钢铁巨人说,“你是一个特殊的人,我本来不想杀你,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限。”

它突然动了起来,巨大的拳头高高扬起,猛地向着那十打去。

巨大的危机感让那十陡然惊醒,使用飞腾术一掠而远,躲过了巨拳一击。

钢铁巨人一拳击空,立刻收拳,第二拳快速打出。

这种速度、这种灵活的动作,远非武岩控制的那架钢铁巨人可比。眼前的钢铁巨人仿佛是一个真正的人,一个拥有强悍的身躯以及超强身手的战士。

那十狼狈地再度飞掠躲开,被管线一绊,摔落在远处。

钢铁巨人一跃而起,一脚向着那十踢来,那十不及起身,急忙疾滚闪过这一脚。

钢铁巨人落地之时,那十已经再度跃起,向着大门飞掠。

但他刚刚跳起,钢铁巨人的巨掌就拍了过来,直接将他拍落在地!

那十身体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嘴里立时喷出一口鲜血。他不顾伤痛,再度跃起,向外飞掠,正躲过了钢铁巨人的又一击。

钢铁巨人身子微俯,两肩上方的圆形装置打开,露出旋转不停的成组枪管。

但它略一犹豫,又收起了枪管,显然是怕子弹弹射乱飞打坏这里的机器。它借着俯身的姿态,向前飞奔而出,速度快得惊人。

那十咬牙飞奔,不敢有丝毫停留,直接越过内环大门,冲过走廊,冲进了内环大门中。

内环大门后是一条长廊,再外面才是真正的大门。此时,那大门开始缓缓关闭,长廊也开始闭合。

那十不顾一切地催动内力,疯狂疾奔,到最后侧身一跃,极为勉强地从大门缝隙中跳了出去。

他摔倒在大门前的平台上,又顺着前方的台阶滚了下去,刚一起身就又摔倒,口鼻中都有大量的鲜血喷出。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拼命向前奔跑。

他看到正对大门的孤岛边缘,已经铺展起一条钢铁之路,此时,那钢铁之路正缓缓地从对面的平台上收回。

他再次咬紧牙关,催动全部力量飞奔,冲到路上。

这时,钢铁殿堂的大门再度缓缓打开,等它完全打开后,钢铁巨人从殿内大步走了出来。

那十已经跑到了钢铁大路的尽头。

大路已经缩回了十余米,那十咬牙猛地发力一跃,向着平台而去。

钢铁巨人抬起手掌,掌心中有一个圆球在如炮声般的轰鸣中飞射而出,打在那十身上,轰响声中,那十惨叫着直向前飞去,飞过了平台,撞碎了平台的门,消失于门后的黑暗之中。

钢铁巨人缓缓收回手掌,大步向前,来到钢铁大路前,略一犹豫,终还是转过了身,回到殿堂里。

破碎的门外,那十摔在黑暗的通道中,无数黑气涌动而起,向他包围而来。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似已经没有了气息。

许久之后,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接着,慢慢地用双臂支起身子,艰难地站了起来。

扶着墙壁,那十擦了把从鼻孔中溢出的鲜血,缓慢呼吸着,拼命吸纳天地间的气。

他眼前发黑,虚弱至极,但还是拼命运转内力,逆转迷离术,看破这通道中的黑暗幻象。他扶着墙壁艰难向前,几度踉跄,但都咬牙坚持了下来。

他的背后,衣服已经被炸碎,皮开肉绽,极是凄惨。

若不是背上有孤云道人重为他绘制的一道铁岩符,方才那一炮,就足以让他粉身碎骨,魂归天外。

这次的险,冒得太大了!

那十一边行走,一边吐出一口血。

他感觉双腿绵软无力,几乎支持不住。但他不敢在这里多停留,他怕自己的内力用光,再无法看破这里的幻象,就真的要死在这里。

好不容易离开了这一条通道,那十直接扑摔在地上,再不能动。

他就这样昏死了过去。

但即使是失去了意识,他的丹田仍在自动带动他全身的内力不断循环,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那十再度睁开了眼睛。他费力地坐了起来,靠着墙壁喘息。

全身哪里都疼,内脏有损伤,在出血,骨头也不知断了多少根。

但他总算不像一开始那样虚弱了。

喘息中,他站了起来,艰难地向前走。

他之前用以进入山腹空间的那条路,通向的是钢铁大殿的后门,而此时他冲出的是前门,前方的路应该与先前他走过的不同。但既然这里有这条幻象走廊,前方的机关就有可能相同。

那十叹了口气。

凭这样的自己,能走得出去吗?

他犹豫了半晌,催动内力使出了寻芳术,不片刻之间,就露出了欣喜的神情。他顺着寻芳术的指引向前走,来到一个破旧的方厅里。

方厅一角,一道不起眼的蜿蜒山洞通道内,有着一片片依附在潮湿岩石上的苔藓。

那十不客气的运起了伤害转移,转眼之间,苔藓一片又一片地枯死、脱落。

这里的苔藓着实不少,向着洞里深处延绵而生,很是壮观。

那十顺着山洞一路向内走,不断残害着洞中的苔藓,不知走了多少里路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他动动全身,一时骨骼咔咔作响。

断骨已经基本上重新连接一起,内脏的伤势也已经愈合。他深吸一口气,向着地上那些死去的苔藓说了声谢谢。

望向身后,他略微犹豫。

如果这条路是通向西山堡的路,那么前方无疑已经被封死。自己要怎么出去?

他再度观察这条苔藓路。

这里有风,也有水,有生机。

那么,说明这里不是死路,也许可以通向外面。

他沿着山洞一路向前,不断用望气术探查山洞的地形,走了不知多久之后,遇到了有风吹来的分岔路。

一阵狂喜之后,他小心地分辨着,然后一路寻找。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绕了多少路,不知探索了多少岔路,他终于见到前方出现了一点光明。他欣喜地疾奔过去,拔开一蓬蓬长草之后,来到了一面绝壁边缘。

这个洞口开在绝壁之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不小心踩空掉下去的话,一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那十运起伤害转移,将洞口处所有草木的精华都吸了个干净,体内的伤势快速恢复。他坐在洞口处休息了一会,练气自足,再起来时,伤势基本已经全部恢复。

抬头看看上面,再看看下面,算好距离之后,他使出藤锁术,利用山壁上现成的草木造出一道道藤蔓向上延伸生长,等它们生根固定后,借力攀爬而上,很快来到了山顶。

这一次历险真是ci ji,若不是有那道铁岩符,若不是他掌握了寻芳术和伤害转移,这次一定会死在山中。

想想也觉得后怕。

他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忍不住想:这一次冒险到底值不值得?

最终的收获是什么?也只是知道山中钢铁殿堂内到底有什么东西而已。但那金属巨门能用来干什么,自己还是一无所知。

进入另一片天地?什么意思?

那十站了起来,利用引导之叶引路,向着西山堡的方向而去。

许久之后,他看到前方有一座小型石堡。

他知道,这必是西山堡山谷上方的哨所,于是扬起手挥了挥。

一声枪响后,一发qiān dàn向他打来,多亏离得太远,准头不足,从他右侧一米处飞了过去。

那十皱眉。

第182章 西山堡之变

“我是那十!”

那十冲着石堡大喝一声。

结果又迎来了两发qiān dàn。

他小心地躲闪,隐约觉得西山堡里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事。

就在这时,石堡中传来了一声轰鸣,那十全身汗毛竖起,全力横移躲开。

一颗炮弹砸在附近,轰然一响,乱石泥土与杂草四溅。

那十身子伏低,向前冲去。

不久之后,又有枪声响起,那十灵活地借着长草掩护躲闪,快速接近石堡。

他看到石堡里的火炮手,正在掉转炮口对准他。

那十快速向前,有火枪手刚装好子弹,举枪瞄准,那十一跃而起来到石堡上方,当石堡内的士兵都以为他会移到入口处,而将枪口与炮口都对准了入口时,那十一拳击碎了石堡天棚,落了下来。

有个枪手被落石砸倒,剩下的几个慌张躲避,随后被那十几拳击杀。

他一把揪起那个倒地的士兵,冷冷问:“知道是我,怎么还开枪?”

士兵被砸破了头,一脸是血,哆嗦着说:“是领主的命令……”

“领主?”那十皱眉,随后他厉声问:“武岩zào fǎn了?”

“领主只是拿回了原来属于他的东西而已……”士兵说。

那十反手一拳砸断了他的脖子。

这边的响动,已经惊动了周围的石堡,前后两个方向长草掩映的石堡中,一支支火枪伸出了射击口,火炮声轰响,炮弹飞射而来。

那十急忙冲出石堡。

向前疾冲,转眼来到山壁边,向下望去,只见西山堡中士兵奔走,火枪队正在集结,火炮正在移动。

那十皱眉,使出藤锁术,利用藤蔓顺着山壁向下而去,途中经过一处壁中暗哨,险些被打了暗枪,多亏及时生出危险感躲开,反手一抓抓住火枪,直接将火枪手拉了出来,丢了下去。

他一跃而下,在空中追上惊恐尖叫的火枪手,在将要落地时,在火枪手身上猛地一踏,身子飘然而起,再缓缓落下。

火枪手则直接摔了个骨碎命陨。

主堡的阳台上,武岩走了出来。

他手里端着一杯酒,凑到嘴边,轻饮一口。

“没想到你还活着。”他嘀咕着,然后一笑:“那又如何?”

“领主。”一位大将来到阳台之下,恭敬一礼。

“我知道,那十回来了。”武岩说,“没想到他能活下来。这倒也不错。能抓住就抓住他,不能的话,让他过来就好。”

“他再厉害,也敌不过我们六千战士。”大将说。

武岩摇头:“为了区区一人,浪费珍贵的士兵资源?这并不值得。他很强,但如果身边没有那些大人物,倒也不算什么。”

“总不能让您冒险吧。”大将说。

武岩笑了:“冒险?这个词用得不好。他的层次也不过就是詹金士和乌雷的程度,不足为虑。”

“是。”大将点头,躬身退下。

一队队士兵,在七将指挥下持着火枪守住了通道。

有火炮被拉了过来,对准大路。

那十一跃而起,从屋顶向着主堡处飞奔。火枪手们在带队军官的命令之下纷纷开火,那十一挥手,一道道藤蔓从屋顶长出,卷起屋顶木板或石板,挡住了那些子弹。

武岩站在阳台上,一时愕然。

“这门魔法还可以这么用?”他忍不住自语。“这家伙还真是个天才!”

火炮轰鸣,那十及时地跑下屋顶,炮弹将屋子轰成废墟,却没能伤到那十。

那十一路飞奔,时而跳上房顶,时而潜入小巷,很快来到主堡外的广场边缘。一队队火枪兵紧张地举枪瞄准,等着那十出现,但他却突然没了动静。

许久之后,附近的房屋突然起火,火势凶猛异常,快速蔓延开来。

士兵们大惊,军官们大叫着收缩队伍。

这火不但越烧越旺,还向着主堡方向蔓延。有一道道风吹起,不大不小,正好加强了火势,又推动着火焰不断向主堡这边移动。

主堡广场上有许多花草树木,正是火魔可以借之而行的通路。七位大将指挥着军队后退护住主堡,一个个都是一脸紧张。

别处被烧了无所谓,如果主堡被烧,他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够了,那十!”武岩站在阳台上厉喝,“我知道是你在使手段。这是魔法还是道术?停下吧,我给你与我公平一战的机会!”

没人回答他。

浓烟升腾,顺着风向主堡这边飘来,呛得士兵们咳嗽不止,流泪不停。

武岩有些动怒,从阳台上一跃而下,向着火场大步走去。

“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种的人。”他大声说,“我来了,只身一人。”

有风起,吹灭了一片火焰,形成了一条安全的通道。武岩笑了笑,自信地走了过去。

在被火焰吞噬的建筑围绕之下,那十垂手而立。

“你瘦了。”武岩打量那十,惊呼一声。“是什么让你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减肥成功了呢?”

“天秋在哪里?”那十问。

“你猜?”武岩得意而笑。“西山堡对于叛逃者向来不吝于赏赐种种酷刑,然后再公开处死。她是大将之一,我对她宠爱有加,她却背叛了我,我当然要多赏她一些,让她好好享受一阵子才死。”

“反叛军的那些文职人员呢?”那十问。

“都很好。”武岩说,“只是他们脾气太硬,不肯归顺我,所以我只好将他们关了起来,慢慢教育。如果归归顺还好,不肯的话,正好可以当人质,让反叛军投鼠忌器。”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那十问。

“反叛军吗?”武岩笑,“我并不怕他们。是的,他们的强者很多,枪也多,人也多。但又如何?他们如果胆敢有大举动,大规模调动兵力,东临领的白森一定会趁机攻打他们的基地。如果不能倾巢而出,只是派小队人马过来,凭我西山堡易守难攻的地势,反叛军能奈我何?”

那十摇头:“收拾你,用不着动用反叛军。”

“哦,对了。”武岩说,“我们的那十大人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轻而易举就能杀掉我西山堡两位大帅;凭着几个人,就能将我这座连帝**都无可奈何的西山堡直接拿下。”

他看着那十,目光森寒,冷冷说道:“但别忘了,你的那些后盾,此时已经不在了!”

“他们终还会回来。”那十说。

“那又怎么样?”武岩说,“到那时,我已经带着军队和西山堡的所有财富离开了。”

“这就是你打的主意?”那十问。

武岩叹了口气:“这里已经不能呆了。反叛军不足惧,但那个唐黄……”

他恨恨咬牙,盯着那十:“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在过我土皇帝一般的日子,西山堡还可以继续存在下去!都是你!”

他握紧了拳头,缓步向那十走来。

“这几天里,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再过两三天我就要带队出发了。”他说,“没能亲眼见到你死去,我本来还有些遗憾,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

他冷笑着:“这很好,我要感谢上天,赐给我一个可以亲手报仇的机会!当然,也要感谢天秋,偷了我的日记,帮你走上了一条送死的路,我这才有机会夺回西山堡。”

他向着那十走来,目光如同野兽。

“你确定杀得了我?”那十问。

“你的程度最多不过五阶。”武岩说,“而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六阶改造人。一阶之差有多大?轻易杀死过我两位四阶大帅的你,不会不明白吧?”

他狞笑起来:“在我面前,你只不过是一只强壮一点的羊而已。而我是什么?我是虎!是山中猛虎!我会将你撕成碎片,一口一口地吞下肚去!”

他猛地向前冲来,一拳呼啸作响,击向那十。

那十静静看着他,然后突然一闪。

他闪过了那只拳头,同时还以一拳。那拳打在武岩胸口,沉重有力,如同攻城的重锤。武岩哼了一声,踉跄后退,捂住胸口望向那十,一时骇然。

“不久之前,我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劫。”那十看着他,缓缓说道。“那是我人生中遇到的最大、最危险的险境。我差一点就死了。但幸运的是,终于还是挣扎着活了下来。”

他慢慢摆开架势,内力在体内狂涌。

生死之际,阴阳协调,内力自转不息,在无意识的状态之下于十二经脉之中狂奔疾流,更在已经开通的阴维、阳维之中不息游走,而在不知不觉间,打通了另一条重要的经脉——纵贯人体的冲脉!

正是因为冲脉打开,使那十的力量再增,他才能从绝境中走出,才能以那么快的速度转移所有创伤,才能在知晓西山堡生变的情况下,依然敢只身杀入其中!

六阶改造人?

又如何?

如今那十的力量已然达到了这一等级,甚至还有所超越!

虽然此时那十体力虚弱,但战胜区区武岩,根本不在话下!

他垫步向前,一脚侧踢踢向武岩,武岩咬牙切齿,抬手格挡。

但不想那十突然变招,踢出的腿快速收回,再度踢出,又踢中了武岩胸膛。

武岩跟踪后退,感觉胸口沉闷,一时呼吸不畅。

那十落步旋身,一脚后旋扫来,武岩急忙抬起双臂抵挡,却被那十一脚踢得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地上。

他一时骇然,瞪大眼睛盯着那十,不敢相信这个消瘦了许多的少年,竟然反而拥有了更强的力量!

那十向前,不等武岩站起,又是一脚扫来,武岩举臂抵挡,直接被踢倒在地。

那十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内力爆发,那只脚就如同山一般沉重,向下压去。

武岩抓住那十的足踝,双臂用力上举。

但却根本敌不过那十的下压之力。

“那十大人,别!”他惊恐大叫。

第183章 平乱

“你先前投降时说过什么,现在是否还记得?”那十问。

武岩一脸惊惧:“大人,我只是一时糊涂……”

“其实在上一次山洞之行后,我就应该杀了你。”那十说,“是我一念之仁,反而差一点害了大家。”

“大人……”武岩大叫,但叫声半途而止。

因为那十的脚已经狠狠地踩了下来,踩碎了他的胸骨,踩碎了他的皮肉,也踩碎了他的内脏。

把脚从武岩的尸体里拔了出来,那十大步向外走去。

“武岩已死,反抗者杀;投降者赦!”他大声说着。

外面一阵惊慌,七大将呆立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

领主是六阶强者,是他们难以企及的“天”,而此刻,这天竟然塌了。

那么天之下的人们应该怎么办?

“炮手,炮手!”有大将狂叫着,“瞄准那里,给我……”

不及他说完,身边的同伴突然暴起,一拳化刀,斩下了他的脑袋。

直到脑袋旋转着落地,他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剩下五位大将惊愕地看着杀人者,然后就醒过神来。

因为那位大将已经高叫起来:“那十大人,跟着武岩背叛您的反贼已经被末将杀了!末将成奇,是真心向大人宣誓效忠,只是之后迫于武岩之威,这才虚与委蛇。大人归来,末将心喜不已,自然誓死追随大人!”

那五位大将只恨自己反应太慢,此时,急忙抢着嚷嚷起来,各表忠心,痛骂反贼武岩。

那十走出浓烟,打量着面前的这些人。

在成奇带领下,六大将纷纷单膝跪地,垂首以对。

那些士兵们更是丢了武器跪了一地,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不论外表如何英俊,这些,终是一群丑陋的人。

那十很是厌恶。

“天秋和反叛军的人在哪里?”他问。

“末将这就将诸位大人带来!”成奇急忙说。

不久之后,反叛军的几位文职被带了过来,一见那十,他们就激动起来,急忙过来行礼,为首者颤声说:“将军,我们没有丢反叛军的脸。”

“让你们受苦了。”那十轻声安慰。

天秋是被抬过来的。

她显然是受了酷刑,衣服上全是破口和血迹。但她脸上却带着笑,看着那十,说:“你没死,真好。”

此时她的四肢已经被拆了下来,模样凄惨无比。那十感觉心头生痛,咬了咬牙。

“都是谁下的手?”他转头问六大将。

六大将战战兢兢,成奇急忙指向其中两人:“是他们两个!”

“胡说!”那两rén dà叫,“明明是你!”

“大人!”另一位大将叫了起来,“其实是他们三个人!而且就数成奇下手最狠!”

另两个纷纷点头。

“大人,我冤枉啊!”成奇吓得大叫。

“我信。”那十缓缓点头,突然只手扼住成奇的脖子,一道道寒霜顺着他的手蔓延到成奇的脖子上,成奇在挣扎中还试图解释,但很快脸色变得铁青,眼睛失去了光彩。

“我归来时,你这么急于表现,武岩duo quán时,难道你会保持沉默?”那十松开手,任尸体倒在地上。

他望向另外两人。

那两人吓得呆住,但很快,眼里闪过凶光,同时向着那十扑来。

那十一拳一个,直接将他们的胸膛击碎,两具尸体飞了出去,摔在远处。

剩下的三个大将面色苍白,身子躬下,头垂得更低了。

“他们有没有对你动手?”那十指着这三将问天秋。

三将好一阵哆嗦,纷纷向天秋投来求饶的目光。

“谢谢你。”天秋含笑看着那十。

“有没有?”那十问。

天秋摇头。

三大将长出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主动抢这个当时看起来颇有点好处的任务。

那十抬手按在天秋肩头,滚滚内气快速地注入天秋的体内,一边检查着她的伤势,一边帮她修复着伤处。

好在天秋身上多是外伤,并没有内伤。

“我没事的。”天秋说,“武岩也只是打算折磨我,还没想要杀我。你这力量可真神奇,有你在身边,恐怕不论受了多重的伤都不会死吧?先前都说你是神医,我还有些不信呢……”

“你的话怎么突然多了起来?”那十冲她笑笑。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枪声,也有人从崖顶上出现,向石堡发起攻击。一时无措的西山堡士兵们只能躲避,不敢还击。

“是反叛军吗?”那十高声问,“我是那十!武岩已死!”

山壁上传来惊呼,接着,黄明从高处探出头来,大声问:“将军,您没事?”

“没事!”那十挥了挥手。

“我这就通知主攻部队停火!”黄明叫着,回头向部下下了命令。

陈远和孤云道人也出现在山壁上,看着瘦了一大圈的那十,孤云道人很是心疼。

“徒弟,发生了什么事?”他大声问。

陈远使用藤锁术,造出了数道藤蔓,顺着藤蔓攀援而下。

黄明和孤云道人一先一后,也都攀援着藤蔓下来。孤云道人疾步来到近前,打量那十,叹了口气:“这是怎么搞的?”

“出去探险,被困在绝地,差点饿死。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吧。”那十笑笑,把生死一线的事说得轻描淡写。

“那将军,大家都来了。”黄明说。“雷将军没办法调动大军,但分批派出了三千人的精英战队。作战计划也是他亲自制定的,由我们少数精英奇袭崖顶,大队正面攻击打掩护……”

那十点头微笑:“我明白他的苦衷。两地毕竟相隔太远,如果有大行动,帝**不会放过这机会。”

“您真是通情达理。”黄明一脸感动。

消息很快传到山谷前方,本来就因没遇到什么抵抗而有些惊讶,疑心这是西山堡方面在耍什么手段的反叛军诸人立时大喜,急忙进入谷中。

那九、肖婷和芝芝全在队伍里,此时跑在最前面。当她们看到瘦了一大圈的那十时,一个个都是眼圈发红,眼泪滚滚而下。

“哥,你是怎么搞的?”那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问。

“英雄哥哥!”芝芝直接哭着过去一把将他抱住。

肖婷二话不说,也扑了过去将那十抱住。

一个小女孩一个大姑娘,一起把那十紧紧抱住,这画面很是精彩。

许多反叛军忍不住转过头去笑。

那九不抱,过去给了那十好几拳:“非让我们走,就知道没好事!下次打死也不跟你分开!”

“没事没事。”那十说,“我就是闲着没事瞎减肥,减得有点过度了而已。”

那九又给了他好几拳。

“别打了。”芝芝哭着说,“英雄哥哥好虚弱,你再把他打坏了。”

那十笑:“英雄哥哥才不虚弱,强壮得很。”

“都瘦成这样了,还说强壮?”肖婷埋怨他。

“狂吃几天,立刻就能补回来。”那十说。

黄明看着地上的尸体,有些惊讶,陈远也是一时愕然,忍不住问:“那十,武岩是谁杀的?”

“我。”那十说,“不然还有谁?”

“你怎么杀得了他?”陈远更加惊讶了。

“也没什么难的。”那十笑笑。

孤云道人盯着那十。

此时那十衣衫不整,很是狼狈,手臂直接luo lu在外,谁都能看出他只是个普通人。

早些时候在道馆中也好,或是其他与外人相对的时候也好,那十或是穿戴上假冒义肢的铁甲,或是穿长袖戴手套。但此时,他在钢铁殿堂中被好一通收拾,衣服破损,再没有遮掩之物,他的底细就也暴露了出来。

孤云道人惊愕,陈远惊愕,黄明也是一脸惊愕。

反叛军上下都知道那十不是改造人,但先前都只以为他因为会道术,所以才有那般神奇的力量。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再强大的道术或魔法,也不足以让普通人拥有轻易击杀六阶改造人的力量。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些秘密,终不能永远守住,所以那十干脆带着几人一起进了主堡之中,坐了下来,将一切和盘托出。

“家传的古武术,能让人得到意想不到的力量,甚至超越改造人。”他对诸人解释着。

“我也在练!”那九急忙跟着点头。

那十又细说了一些古武的基础原理,并做了一些演示,诸人这才恍然。

陈远盯着那十,突然间伸长食指,冲着那十念了个咒,然后就骇然叫了起来:“你身上竟然有魔法力量!?”

那九瞪眼护住那十:“你对我哥做了啥?”

“只是个探查魔力的魔法而已。”陈远急忙解释。

“是的。”那十点头,“这也算是天赋吧。你教芝芝时,我跟着偷偷学了一下,然后就学会了。”

“不可思议!”陈远一脸呆滞,连声自语。

孤云道人则激动不已,含笑点头:早就说我这徒弟不一般,有大道根。现在看来,不但有大道根,还有大魔根……也不知魔法工会那帮人是不是这么叫。

那九和肖婷当然是知道那十底细的,这时急忙跟着一通忽悠,什么我哥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什么自我认识那十起,他就那么的与众不同。

听得黄明等反叛军军官一阵激动不已,心说:果然!准将就是准将,非我等凡俗之人可比!

第184章 门的另一边

有那十的医治,天秋的伤很快就好了。

西山堡在反叛军几位文职军官的治理下,一切渐渐走上正轨。

那十一家暂时在西山堡住了下来,天秋忙于领内诸事,清除毒瘤,重新安排各个方面的管事人,以及等等诸事。

陈远每天忙着教导芝芝,但并没有再进行新魔法的传授,而是利用大西山中丰富的植物资源,着重讲解草药调配术。

这些东西那十觉得没必要细听,只看书就好了。只是有时涉及具体的调配实验,他会跟着一起煮煮药什么的。

孤云道人不敢放松对那十的教导,一来是怕耽误了他的大道修行,二来也是怕自己盯的不紧,那十会被魔法工会那边给抢过去。

那九也在刻苦练功,有那十帮她导气引气,她的进步也极快,渐渐达到了二阶改造人的程度。

肖婷看看诸人,觉得就自己最弱,于是也跟着那九一起练了起来。

不知不觉,诸人在西山堡中安安静静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平静的日子里,那十一边向别人学习,一边教导别人,一边自己练功,一边思念离开的人。

有时他会一个人坐到屋檐上,望着那已经倾塌的山洞发呆。

钢铁殿堂里的大门通向哪里?

它又怎么可能拥有连通别的天地的力量?

唐黄知道些什么?

新雨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胡思乱想,让脑子有些发乱。

他甩了甩头,自嘲地一笑,准备回去睡了。

这时,他发现对面山崖上似乎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那十微怔,隐约觉得那不是哨兵。

这么远的距离,又是夜里,正常人根本没办法看清这边。何况那十所在的地方并没有灯光。

那人目光明亮,见那十看到自己,就冲那十微微点了点头。

那十下意识地跟着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指了指屋檐。

那人微微躬身,接着,突然从崖上疾射而来,如同一颗炮弹,破空作响,瞬间来到眼前,又突然止住了疾冲之势,飘然落在屋檐上,站在那十对面。

这一手功夫,让那十满心震惊。

飞腾术?

不是。

什么移动类的魔法?

也不像。

这是什么功夫?

那人穿着一套暗huáng sè的衣裤,戴着洁白的手套。他头发不长,梳得很整齐,脸略有些方正,表情平静,目光淡然。

“你好。”那十冲他打招呼。

他看着那十,半晌后说:“还是用自己的眼睛看,看得更清楚。”

那十身子一震。

这声音他绝不会忘,因为在不久之前,他差一点就死在这声音的主人手下。

这是那个钢铁巨人的声音。

“是你!?”那十惊呼。

“是我。”那人点了点头,“那天本想将你杀死,但见你中了一炮竟然还活着,我就有些犹豫。在这广阔的世界里,我只见过你一个异类,就这么杀掉,有些可惜。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潜力,却没想到你竟然像蟑螂一样顽强,不但活了下来,力量竟然还有提升。这很有趣。”

“你找到这里,想干什么?”那十警惕地问。

内力运遍全身,他集中力量,随时准备做全力一搏。

钢铁巨人强大无比,而且身上有枪有炮,他根本没办法与之对抗。但如果对方脱去了那一身钢铁铠甲,他就有一搏之力。

“跟我走。”那人似乎并没有察觉,转过身背对那十,缓步向前。

“去哪里?”那十问。

“去我住的地方。”那人说,“我想对你做更多的了解。”

什么叫“更多的了解”?

如果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出这话,可能意味着两人之间有戏。

但如果是一个曾想杀你,又对你有某种兴趣的人说出这话呢?

他不会是想将我切开,仔细研究我身体内的秘密吧?

那十只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抱歉。”那十摇头,“我很忙,没有时间……”

那人停下脚步,背对那十,说:“这不是请求,而是要求。”

“你凭什么要求我做这做那?”那十问。

“凭实力。”那人说,“世间许多事,不必问为什么,只问你自己有没有力量改变。没有力量,最好就选择顺从。”

“走也可以。”那十说,“但您至少让我跟家人告个别吧?不然我怕他们担心,到处乱找,再找到您那里,打扰您的清静就不好了。”

那人笑:“你以为召集这里所有的战士,集中所有的枪炮,就可以杀死我?”

那十被说破心思后嘿嘿一笑:“那总得试试吧。我这里,高手还真是不少。”

“什么是高手?”那人问。

然后说:“在我的面前,任何人都不配拥有这种称号。”

“您知不知道?从前有好多人说我狂妄。”那十说,“但跟您相比,我其实已经算是很懂谦虚的人了。”

他突然动了起来,一掠向前,一拳横摆打向对方的太阳穴。

那人并没有转身,就仿佛身后有眼一般洞悉了那十的举动,抬起手臂轻轻一挡,就将那十这凶悍无比的一拳挡了下来。

就算是六阶改造人,挡了那十这一拳,只怕也会被打得身子横移,直接摔到檐下。

但那人连手臂也没有晃一下。

这力量让那十震惊,而其对身后人动向的洞察,与精准无比的防御动作,也让那十心里发凉。

“师父!黄明!陈远!”他运起内力,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在静夜中,这声音如同雷声,西山堡中许多睡梦中的人都被惊醒,惊讶地坐了起来。

“快来帮忙!”那十大叫。

对方不以为意,缓缓转过身。

那十向下就跳,但身在空中还没落地,就见一道身影追上了自己,抬手抓向自己手臂。

他凌空拧身,一脚踢出,却感觉脚踝一紧,被人抓住,接着身子失去平衡,完全做不出有效的攻击动作,直接被人提着落地。

他被提着倒立半空,挥起另一脚踢去,对方一松手,他就直接摔在地上。

那人张手,掌心立时射出一道钢索,将那十牢牢缠住,提在手中一跃而起。

那十感觉耳边风声呼啸,转眼之间人就到了崖顶,接着,那人一路疾奔,向远而去。

那十大叫:“我在这……”

不及说完,有一道电流传遍他全身,他一个剧震,全身麻痹,一时发不出声音。

那人如风疾走,很快远离了西山堡,来到另一处绝壁跃下,进入了那十先前逃生的那条山洞,没多久,就带着那十来到了钢铁殿堂所在的山腹。

一条钢铁之路早已铺好,那人提着那十走过,进入钢铁殿堂,一直来到那巨大的金属门前。

那十瞪大了眼睛。

“你不是想知道它的秘密吗?”那人对那十说:“现在我给你亲自体会的机会。”

恐惧感让那十打了个哆嗦。

那人抬起另一只手,有光芒在他指间闪动,殿里那些机器就运转了起来。一道道电弧在门上闪耀,越来越粗大,那门渐渐开打,其内是一片耀眼的闪光。

那人迎着闪光走去,那十却被晃得睁不开眼。

那人径直向前,就这么走进了门内,殿堂之中剧烈一震,接着,那门缓缓关闭,电弧变得越来越弱,机器也慢慢停止了运转。

这大殿,重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那十感觉耀眼的光芒消失,就又睁开了眼睛。入眼处,是一座同样的大殿,里面也有这样一扇巨大的金属门,只是殿内的布局与先前的不同,而且大殿并非圆形,而是正方形,让那十知道自己是来到了另一个神秘的地方。

“空间跳跃的感觉如何?”那人边走边问。

那十翻了翻白眼,心说:你把我都电麻了,我怎么说话?

那人继续向前,说:“虽然我经常做这样的跳跃,但还是不能理解这其中的道理。这些科技超出我的认知太多,恐怕就算有人仔细地对我说明,我也根本听不懂。这就是文明之间的巨大差距。”

他走出大殿,进入一条走廊,走了很久之后上了楼梯,一路向上,走了许多层,才来到一个华丽的殿堂中。

那人松开了钢索,那十就摔在了地上。

那人一路向前,走到殿首的宝座上坐下,靠着扶手,以手支额,看着那十。

那十爬了起来,打量四周,问:“这是哪里?你又是谁?”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里的主人,也是那里的主人,名叫罗觉。”那人说,“那十先生,欢迎你来到我的王国。”

“但这里到底又是哪里?”那十问。

罗觉抬手一指:“那边的门通向外面,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那十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见大殿侧面有一道水晶门。他走了过去,透过水晶门向外看,却只看到一片缭乱的色彩。

他推门而出,就走到了一个宽敞的平台上。站在平台上向远眺望,可以见到的是蔚蓝的天空和无边的海水。

那十惊讶地向前飞奔,一路来到平台边缘。

向下望去,看到的是断崖与礁石。

他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一个海中孤岛,而那大殿,则建在孤岛绝壁一侧的岩山上。

那十环顾四周,一脸茫然。

空间跳跃?

他带着我走过那扇门,就一瞬间穿越了千里万里吗?

那十感觉自己腿有些发软,脑子有些乱。

第185章 逃生计划

那十回望身后,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运起飞腾术,攀援而上。

他来到大殿之顶,站在最高处向与阳台相反的方向望去。

阳台这边的悬崖下是礁石、激流,而宫殿另一端,则是广阔的海岛森林。

岛很大,到处都是森林,站在高处不论往哪边望,都只能看到茫茫大海。

海天几尽一色,除了这岛,不见任何陆地的踪影。

那十感觉到一阵绝望。

要怎么回去呢?

他知道,罗觉正是算定他无处可逃,所以才会放心地让他出来走动。

一旁有响声传来,那十转过头,见到一个和普通人身高大小差不多的纤细金属人,顺着宫殿另一边爬了上来,站在屋顶上看着他。

这不会也是有智慧的生命体吧?

金属人发出笑声,和罗觉的声音一般无二。

“怎么样,这里是不是很美丽?”它问。

那十心中惊骇,脸上不动声色,点头说:“是很美。但你不会让我一直陪你呆在这里吧?”

“不。”金属人摇头,“不会一直。”

那十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那就好。咱们友好相处,你想做什么,我都全力配合你。”

“这就对了。”金属人点头,指着四周说:“这里是海洋的中央,你逃不掉,所以也别动歪心思。”

“为什么要逃呢?”那十摇头,“我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人,这里有这么多秘密等着我去探明,我才不逃呢!”

“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军团。”金属人说。

它从殿顶另一处跳了下去,那十急忙跟上。

金属人的腿如同弹簧,落地后压缩再弹起,减缓了冲击力。那十没那个本事,就用飞腾术攀援而下。

高处的大殿,只是这座小城般的宫殿的一小部分,相当于是整个宫殿的屋顶阁楼。

在黑色的山岩上,宫殿如同巨怪一般盘踞着。金属人带着那十一路向下,打开了一扇大门,上百个或高或矮或大或小的金属人,就出现在那十的眼前。

这里仿佛是一个仓库,里面装的都是沉寂无声的金属人。

“这些都是有生命的机械?”那十问。

“不能说是它们有生命。”金属人说,“而是我可以让它们化成我的分身。”

这时,仓库里一个高大的金属巨人双眼放光,大步走了出来,发出罗觉的声音:“凭这支军团,我可以轻易扫平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

“的确。”那十一脸佩服,不住点头。

“我能仔细看看吗?”他问。

“可以。”金属巨人说。

那十向里走去,打量着那一个个金属人,不住赞叹。

这些金属人最大的有十米高,粗壮无比,小的则和普通人高度相当,极为纤细。它们在仓库中整齐地排列着,静默不动。

“是谁创造了它们?你吗?”那十问。

他旁边的一个金属人眼睛突然放光,说:“不是我。我只不过是这里的守卫。”

“什么样的人,拥有这样强的力量?”那十惊讶地说,“你说过,你自己就可以横扫一个国家……那么制造了这一切的人呢?他岂不是可以轻易地征服全世界?”

金属人笑了起来:“征服全世界?年轻人,你以为那有什么意义吗?”

它摇了摇头。

那十一脸不解地继续往里走,那个金属人的眼睛就又黯淡下来,不再说话,不再动。

那十在仓库里转了一圈,就走了出来。

那架走出仓库的金属巨rén dà步走回其中,再度在原位站好,陷入沉寂。

这时,引那十前来的金属人才开口说话:“现在我带你参观其他地方。”

那十点头。

在金属人的带领下,那十用大半天的时间走遍了这座巨大的岛上宫殿。在宫殿的许多地方,他都看到了金属人的身影。它们静静地立在角落里或是阴暗处,似乎随时都在等候罗觉的调遣,突然变成他的另一个分身。

不知不觉,走到了下层一个圆形大厅里,大厅周四布满了圆柱形的大罐子,有无数的管线把它们分组连接在一起。大厅中央是一个环形的巨大工作台,其上布满了种种那十根本没见过的机器和仪表。

金属人带着那十来到环形工作台上,拉动一根立柱上的闸门,环形工作台中央立时升起一张椅子。

“请。”金属人示意。

那十硬着头皮走过去,坐在椅上,问:“这是要让我干什么?”

“测试一下你的力量。”金属人走过来,在椅子靠背上按了一下,立刻有几道金属箍弹了出来,将那十牢牢锁在椅中。

那十没反抗。

“你力量的来源是什么?”金属人问。

“我也不懂。”那十说,“道家说天地间到处都存在一种力量,叫气,我家传的本领里也说要用气来发挥力量。那可能就是气吧。但它到底是什么,我真说不清。”

金属人沉默了一阵,眼睛黯淡。

“喂?”那十试探着呼唤它。

金属人不回答。

那十嘀咕了一句骂人话,金属人也没反应。

过了一阵,金属人双眼突然再度明亮,突然说:“道术和魔法,一者使用天地间的气,一者使用天地间的魔力,这都说明世界上确实存在一种我们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强大无比的能量。”

它转过头来看着那十,问:“你学过道术,也学过魔法,能不能告诉我,你在运用这种家传的力量时,和使用道术、魔法有什么不同?”

“说不清。”那十摇头,“我觉得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所以我自己梳理了一下,试着用我学过的控制气的方法来施展道术和魔法,结果成功了。我觉得道术和魔法其实就是同一种东西,有点像是古代会控制气的人分成了两个不同的学术流派,各自发展,然后就产生了许多表面上的不同。但本质其实都是在使用气,或者叫能量。”

“说的好。”金属人点头。

它又按下了椅背上的一个什么按钮。

刹那间,电流从椅子底座上生出,瞬间传遍那十全身,那十瞬间因为极度的痛苦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人在座椅中全力挺直,不住颤抖。

金属人不理他,走到一边,观察那些机器和仪表的变化。

那十咬紧牙关,在心里问候了一万遍罗觉的母亲,然后是祖宗十八代。

金属人不顾那十,绕着工作台行走,观察各个机器的状态和仪表变化,许久之后才走回来,按下开关,停止了电击。

那十无力地倒在椅中,没了气息。

此时的那十,身上冒着烟,皮肉飘着香味与臭味,皮肤黑里透红,黑里透红,仿佛是被烧焦了一块肉。

“按理说,你应该能坚持更久才对。”金属人看着那十说。

它站在那里,似乎是想了想后,解开了那十身上的束缚,将他抱了起来,扛在肩上,向外走去。

但刚一出这可怕的地方,那十就突然睁开眼睛,瞬间暴起。他身子一拧从金属人肩上落了下来,一脚横扫,踢弯了金属人一条腿。金属人踉跄跪倒,看着那十说:“我就说,你应该能坚持得更……”

没等它说完,那十已经用一记勾拳打瘪了它的脑袋。

打出这一拳一脚后,那十咧了半天嘴。

疼啊!太疼了!

他恨恨地骂了一句娘,飞掠向前。

失算了。

实在是没想到,罗觉会用电刑来检测自己身上的力量。

那十本以为可以凭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应变能力,虚与委蛇,抛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古武秘密,把对方脑袋里关于这岛的秘密一点点套出来,然后再启动自己的逃生方案,没想到对方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实验对象,一上来就跟他玩起了狠的。

其实当金属人说不会让他一直在这里时,他就知道,未来等着自己的必是死路一条。

他假装听不出来,假装出一副充满希望的样子,都只是为了麻痹罗觉。

海岛这么大,我如果逃到森林里,你能凭那些金属分身找到我吗?

那十先前一直在观察,通过观察他发现,罗觉虽然可以一次控制多个金属分身,但却没办法让它们一同说话。

甚至在行动上,也会有主次之分。

这说明,罗觉不可能凭着这些金属人真的一人化百人,如果那十全力出手和他交战,他应该只能控制一架金属人和那十作战。

但我不出手。我只是逃走。

到时,你自然会派出金属分身来抓我。可它们自然不如你本人一般身手敏捷,因此,很难在这广阔的海岛上找到我。

就算找到,也捉不住我。

那十自遇到罗觉开始,就没忽略过任何一个细节。

因此,他还记得罗觉说过的那句话——“还是用自己的眼睛看,看得更清楚。”

他的逃生计划,就围绕这句话展开。

他会潜伏在森林中,跟罗觉玩捉迷藏的游戏。罗觉想凭那些金属人来捉住他,根本没有可能,到时,罗觉就只能亲自出马。

那时,就是那十唯一的机会!

逃生之路何在?

不在森林里,更不在大海上。

是在宫殿中,在那扇巨大的金属门上!

只要罗觉离开了宫殿,那十就会立刻潜进去,想尽一切办法启动那扇金属门。不论那门能将他带到哪里,只要能将他送到任何一个大陆上,他就可以再想办法重回家人的身边!

这就是一个从社会最底层的角落里、从最肮脏的街道中爬出来的小人物,对生存的执着。

活下去!

不论如何,我也要活下去!

还要活得更好!

内力在那十体内飞速流动,他展开飞腾术,一边飞奔高跃,一边医治着电流造成的创伤。

就在这时,几个常rén dà小的金属人同时出现在前方,一起向他冲来,眼看要形成合围。

那十皱眉,拼着被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金属人一爪抓烂半边背脊,也不理不顾地疾冲向前,直接撞飞前方的一个金属人,冲出了包围圈。

但那些金属人依然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同时,有更多的金属人从宫殿各个角落中冲了出来。

第186章 海岛居民

那十一路狂奔,几乎避开了所有有金属人跳出的地方。

之前的参观,那十并不是在走马观花地看热闹,而是记住了宫殿的地形,以及所有金属人的位置。

他一路疾奔,所有金属人都没能在一开始就挡住他的去路,它们跳了出来,从左右向中央集中,努力追击。

这些家伙的速度真是快。

显然,它们在设计之初,秉承的就是为了速度而牺牲力量的思路,那十虽然全力飞奔,但还是渐渐被它们追上。

一个金属人发出厉喝,向前那十背后扑来,抬手就抓。

金属人们的身体纤细,拳头就算握紧砸出,也发挥不出多大力量。但它们的手指尖细锐利,是极可怕的利器。

感觉背后刺痛,那十向前猛地一冲,然后感觉后背一凉,不久之后,就是剧烈的疼痛。

越来越多的金属人追来,其中有一些速度极快,很快就来到那十身后。

那十咬牙,不得不转过身来,先踢飞了一个挥手刺向自己后心有金属人,再一拳打飞了另一个起飞脚用锐利足尖攻自己头颈的金属人。

这样一滞,立刻被几个金属人包围,他不做任何防御,只凭着对危险的感应躲闪,同时还击。

几秒之内,他不知出了多少拳,终将这一群金属人全部击毁,随后转身就逃。

他的身上也不知被金属人击中了多少下,处处鲜血淋漓。

很快又有几个金属人追了上来,那十不得不再战。

虽然他出拳如风,出脚如电,只用几秒时间就解决了这些家伙,但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伤痕累累。

顾不得一路鲜血洒落,他全力疾掠向前。

突然间,一个高达三米的金属巨人跳了出来,抬手对准那十,轰然一响中,掌心有一枚拳头大小的铁炮弹向着那十射来。

多亏双方距离不近,那十才来得及全力躲闪,但没想到炮弹在半空炸开,无数碎片射来,那十闷哼一声,直接被射落。

他摔在地上,一弹而起,再度飞快逃走,一群金属人追了半天,终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逃出了岩山宫殿,冲入了山外的森林。

金属人们不死心地追了进去,但四下搜索了半天,也不见那十的踪影。

密林遮挡了它们的视线,保护了那十。

那十拼命催动内力,死死地封锁住周身的伤口,不让血再流,这样一路狂奔,也不知跑出了多久,渐渐感到眼前发黑。

他提一口气,猛地一跃而起,跳到一根粗枝上,才奋尽全力向上飞跃攀爬,躲进大树的树冠之中,又挣扎着寻到几根粗枝交叉处,伏在其上,这才昏死过去。

天色慢慢转黑。

天色又慢慢转亮。

天亮后不久,有几个人走到了这片森林里。

他们两男三女,男的都是老人,女的年纪都不大,都是普通人,穿着麻布衣,提着筐,拿着铲和棍,一边走一边采摘着林中的果子,挖掘着可食的野菜。

几人中,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má yi长裙,长得娇小可爱,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四下里看着,很快发现一株树下有鲜嫩的蘑菇,于是一脸欣喜地跑了过去采摘。

“优优的眼力真好。”一位老人笑着说。

“是啊,优优的眼睛最管用了,黄昏的时候,也能看清林里的野菜呢。”一个少女说。

采蘑菇的少女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笑,也不知说什么好,于是只是低头忙碌。

突然,有一个健壮的男人出现在对面的草丛里,眼里流露出贪婪的光,向着少女扑了过来,采蘑菇的少女猝不及防,一下被他扑倒在地,死死按住。

尖叫声响起,那两个少女吓得急忙往后躲,两个老人一个拿起棍子,一个举起铲子,高呼大叫:

“放开她!”

“食肉的混蛋,快滚开!”

壮汉冷冷看着两人,从腰后拔出一把尖刀晃了晃:“老东西,滚!不然先把你们杀了做成肉酱!”

“救命……救命……”被按倒的少女吓得全身瘫软,想大声呼救,声音出口却如同蚊蚋,颤抖不止。

“放开她!”那两个少女惊恐地叫着。

“放开!”两个老人试探着向前。

但恐吓阻止不了壮汉,他冷笑着,将尖刀一下深深刺向旁边的树里,放开采蘑菇的少女,大步走向两个老人。

“老不死的,想死是吧?”他厉喝。

一个老rén dà叫着举起棍子向他打来,他用手臂一挡架住,反手将棍子抢了过来,一棍dǎ dǎo另一个拿着铲子冲上来的老人,再将被夺下棍子的老人踢倒在地。

两个老人一个血流满面,一个捂着肚子shēn yin不止。

那两个少女吓坏了,不顾一切地转身尖叫飞奔,大叫救命。

壮汉冷笑着转回头,见采蘑菇的少女正挣扎着想将尖刀从树上拔出,就大步走了过去,狞笑着:“老子chā jin去的刀,你也能……”

话没说完,头顶上枝叶一阵乱颤,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正砸在他的头上。猝不及防下,他的颈骨咔嚓一声折断,脑袋直接歪在一旁,尸体被黑影砸在下面。

少女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砸死壮汉的是一个昏迷中的少年,他身上衣衫破损不堪,上面全是血污,触目惊心。

少女壮着胆子慢慢凑过去,见壮汉脑袋已经歪得不成样子,显然是死透了,而少年胸膛微微起伏,似乎还在呼吸,不是尸体,于是鼓起勇气向前,在少年鼻子前伸指试探。

有呼吸!

“爷爷!”少女先跑过去扶起了两位老人。

老人们忍着痛,惊讶地望向那少年,一个捂着头说:“这……这少年是哪里来的?”

“不是咱们族里的,就一定是那边的。”另一个捂着肚子,有些惊慌地说。

“他们自己人砸死了自己人,是活该。咱们快走吧!”他捂着肚子,在少女搀扶下站了起来,慌张地说。

“可是他救了我们啊。”少女说。

“只是凑巧而已……”捂着头的老人说。

少女摇头:“就算是凑巧,如果不是他,我一定会死。我不能把他丢在这里。”

“算了。”捂头的老人叹了口气,“那咱们看看能不能把他弄回去吧。”

“我可没那个力气。”捂肚子的老人说。

“我来就好。”少女坚定地说。

她走过去,想靠一个人的力量将那十抱起来,自然不成。又想将他背起,更不成,于是向两位老人求助。老人们犹豫了一会儿,过去将少年架起放在少女背上,少女咬紧牙关,背起少年向前走去。

“万一……”捂肚子的老人一脸担忧。

“应该不是他们的人吧。”捂头的老人说,“就算是……你看这孩子,面相不恶,而且一身是伤,一定是和谁战斗过。咱们没见过他,那他一定没跟咱们的人打过,那么……”

“你是说,他是那边的叛逃者?”捂肚子的老人说。

“说不定吧。”

两个老人拾起东西,惊慌地陪着少女一起向远而去。

走了几里路后,他们遇到了一队拿着刀斧棍棒的人,两个逃走的少女也在其中。

显然,是她们找来了救兵。

为首的是一个大汉,冲过来焦急地问:“优优,没事了?”

“是这个人救了我。”少女侧头看着少年说。

大汉过来低头打量少年,一时惊愕:“这是谁?”

“别是食肉者吧?”救兵中有人担忧地说。

大汉摇头:“从没见过这个人。”

“他受伤了。”少女说,“我们得救救他!”

“先带回去再说。”大汉点头,从少女背后接下少年,扛在肩上。

一众人向回走,走了两里路后,来到了一个大寨子中。

寨子里有近百座木屋,怕有几百人住在这里。看到诸人回来,大家都迎了上去。有中年妇人急忙过去拉住采蘑菇的少女,惊慌地问:“优优,你没事吧?”

“没事。”少女摇头,指着大汉肩上的少年说:“是他救了我。”

“这少年从树上掉下来,正好砸死了那个食肉者。”捂头的老人说。

“还有这么巧的事?”诸人纷纷感叹。

他们围过来看热闹,大汉则将少年扛到一间大屋里,然后找来了寨里的长者,熬煮草药,准备给少年服下。

一片黑暗沉沉中,那十感觉有什么极苦的液体流进了嘴里,呛得他不住咳嗽,猛地坐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有一个少女好听的欢呼声响起:“他醒了!他醒了!”

那十警惕地抬起手挡在面前,然后打量四周。

自己正躺在一张木床上,床前围了不少人。有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正拿着一个木碗给自己喂药,一个大汉站在床前近处,他旁边,一个少女依在一个中年妇人的怀里,满面欣喜。

这岛上竟然有人?

那十着实吃了一惊。

“你们是什么人?”他问。

“食素者。”床前的大汉说。

“你又是谁?”他问。

“你们是海岛上的原住民?”那十好奇地问。

“我们是海难的幸存者。”老妇人说,“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我们的船遇上了风暴,沉在了这岛的边缘,我们死里逃生上了岛,从此就住了下来,活到了现在。”

那十看着这一脸皱纹的老妇人,感觉她没有一百岁也得有九十。

她还年轻的时候?

那岂不是六七十年前?

第187章 食肉者与食素者

“你又是谁?”床头大汉又问了一遍。

“我叫那十。”那十回答,“和你们一样,遇上了海难,流落到了这里。”

“你这一身伤……”大汉打量那十的衣服。

“在岸上树林里遇上了怪物,逃命时弄伤的。”那十说。

他意识尚存时,也只是以内力抑制住了伤口流血,但并没有时间更进一步平复伤口。

而内气无意识运转时,自然是先行修复内脏损伤,还没来得及处理完外伤,他就醒了。

此际,他皮肤虽然已经恢复了正常,电流烧伤尽除,但被金属人们打伤的地方伤口犹在。

大汉观察,然后点头:“确实是那些怪物的手笔。”

“你们也见过那些怪物?”那十问。

“它们是神殿的守护者。”老妇人说。

“神殿?”那十随口发问,但很快想明白,老妇人指的就是岩山上罗觉的宫殿。

“那是神灵所在的地方,不容亵渎。”老妇人说,“我们能生存到现在,都是靠神灵保佑。所以我们要敬神,不可亵渎神灵。”

她双手交叉在胸前,似乎是在行某种礼,屋里其他人情不自禁地跟着这样做,一脸虔诚。

“既然来了,那就好好住下,不要胡思乱想其他。”老妇人说。

“先要确定,他是不是一个食肉者。”大汉说。

“那是什么意思?”那十不解。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老妇人说,“当初我们流落到这岛上后,发现岛上只有植物,却没有任何动物。虫子倒是有不少,可那种东西又怎么能吃?大家只好四下采摘野果充饥。”

她叹了口气,说:“时间久了,人们就出现了分化,有一部分人认为这里是无法之地,既然已经到了绝境,那不如就各凭实力生活。他们开始称王称霸,用自己强大的力量奴役别人,欺压别人,甚至……吃掉别人。”

她一时陷入过去恐怖的回忆之中,身子颤抖,不能继续。

“所以他们被称为食肉者,食的当然就是人肉。”大汉说,“而我们,自称为食素者。食肉与食素,并不仅是字面上的意思,也不仅是食物的选择,也代表着我们选择了什么样的生活,信奉什么样的信条。当初我们食素者联合起来,推翻了食肉者的统治,将他们驱逐到了远方,自此分裂成两个寨子。”

那十暗自庆幸自己是被食素者发现,不然的话,恐怕现在已经被架起来烤了吧?

“谢谢你们救了我。”他真诚地说。

“不,我要感谢你。”大汉说。

“啊?”那十一脸不解。

“是的。”中年妇人点头,靠在她怀里的少女冲那十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被食肉者抓走杀掉了。”

“我?”那十指着自己鼻子,一脸茫然。

“年轻人。”那个老妇人终于走出了回忆,冲那十笑笑:“你从树上掉了下来,正好砸死了意图对优优不轨的食肉者,就这么救下了她。”

这也行?

那十不由笑了。

“看来我们的运气都不差。”他对那个少女说。

大家也忍不住都笑了笑。

一番介绍之后,那十认识了这些人。

九十多岁的老妇人被称为“主事婆婆”,主管着寨子里的大事小情,但所有的事,并非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她只不过是会议的主持者、拿大方向的人。大事方面,都是寨里核心人物共同商议,再做决定。

被他意外救下的少女叫蓝优优,那个大汉叫蓝豪,中年妇人叫桑卡,正是蓝优优的父母。

蓝豪是寨里核心人物之一,力气大,战斗经验丰富,是寨里战斗队的队长。

食肉者以肉为食,但这岛上唯一的“肉源”,就是人类自身。所以他们经常会发起战争,为的就是杀人抢尸来吃。

因此,食素者才组建起战斗队,对抗他们。

寨子旁边有田地,是食素者们种植的作物。靠着这些田地,他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但为了丰富食物的种类,还是会到森林里采摘各种野生食材。

采摘工作需要的不是力气,而是细心与耐心,所以负责采摘的多是老人和没什么力气的少女。蓝优优就是其中一员。

主事婆婆跟那十介绍了屋中比较重要的几个人后,又把碗举了过来,让那十喝药。这种苦药那十只是闻一闻就感觉头晕目眩,急忙推辞。

“不吃药怎么行?”主事婆婆摇头,“你的伤不轻啊!”

“没事。”那十说,“我其实也是个医生,会一点医术,不用吃这些药也没事。”

主事婆婆摇头,嘀咕着:“年轻人就是怕苦……”

“婆婆,我来喂他吧。”蓝优优走了过来。

主事婆婆看看那十,又看看蓝优优,笑着将碗交给了蓝优优,然后起身向外走。

“都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她一边走一边说。

很快,屋里就只剩下了蓝优优一家人,蓝豪也有事要忙,让那十好好休息后,也离开了。

蓝优优坐到床边,端着碗,认真地对那十说:“快把药喝了吧,这样能好得更快。”

那十摇头:“真的不用。”

桑卡笑笑,忙自己的去了,于是房间里就只剩下了那十和蓝优优。

蓝优优还坚持让那十吃药,那十无法,只能低声说:“我已经没事了,真不用吃药,我其实是一位神医,我的医术厉害得很,自己就能治好自己。”

“吹牛。”蓝优优不信,“医术很难的,我跟主事婆婆学过,可总学不会呢。”

那十看着她手里的碗,心说:如果学的是怎么调配草药,那确实挺难的。

“不信你看。”那十小声说着,抬起手臂,将一道伤口对准她,然后暗运内力。

慢慢的,那道伤口一点点愈合,最后形成了一个疤,看得蓝优优瞪大了眼睛。

“信了吧?”那十问。

“你是怎么做到的?”蓝优优一脸惊奇。

“这就是我的医术。”那十低声说:“但你可别跟别人说,我怕大家不能接受。”

蓝优优看着他身上的伤,说:“那……如果你愿意的话,是不是这些伤很快就能好?”

那十点头:“我之前受伤确实很重,但现在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皮外伤,看起来吓人,其实没什么。用不了一两天,估计就能全好了。真不用吃药了。”

“那好吧。”蓝优优将碗放下,看着那十,满眼的好奇:“你的医术可真了不起,可是也真古怪。”

那十笑笑,起身下床。

“别乱动呀!”蓝优优一脸担忧。

“都说了没事。”那十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骨节咔咔作响,断骨都已经重新长好,除了皮肉伤处还有些疼,别处都已经没事了。

“带我参观一下你们的寨子吧。”那十说。

“好的。”蓝优优点头,不放心地走过来,搀着那十的胳膊。

那十想了想,便由她。

两人走了出去,众人看到那十出来,都有些惊讶,那十一边微笑,一边挥手和大家打招呼,行走如常,打消了众人的担忧。

蓝优优却还是搀着他。

一边走,蓝优优一边向那十介绍——这里是谁的家,那里是谁的地,那个小孩是谁家的,平时又有多淘气……

还有去年的收成,今年的产量……想到什么,她就说什么。

“如果没有那些食肉者就好了。”蓝优优说,“那样,世间就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事了。”

她好奇地问那十:“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跟这里差不多吧。”那十不想让少女对外面怀过多的期望,而觉得这里的生活太贫苦,于是说:“大致也就是这样,一群人聚在一起,形成个或大或小的寨子。然后一起过生活。”

“你骗人。”蓝优优不信,“主事婆婆说,外面的世界可大了,人们聚集在一起,用石头建起巨大的城市,各种高楼;外面的世界可厉害了,有不用人拉自己就可以跑的车,还有各种神奇的机器。你都见过吧?”

刚问完,她就笑起自己来:“看我这问题,多傻呀?你是从外面来的,当然都见过了。”

那十笑笑。

“跟我说说好吗?”蓝优优说。

那十点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正巧看到有人在寨外的田地里除草,干脆就从种植讲了起来。

“外面有许多大型的农场,农场主使用蒸汽收割机来收割庄稼,使用配好的农药来清除害虫……”

“外面有宽阔的街道,街两边或者是人家,或者是店铺。店铺里有各种各样的商品,鞋子、衣服、剪刀、汽车……凡是你能想得到的都有……”

“外面还有许多被称为改造人的人……”

“外面还有高大的楼房,有各种让人消遣的地方……”

“有戏剧,有酒吧,有赌场……”

“外面可真好!”蓝优优一脸羡慕,满眼神往地说。

“也不尽然。”那十说,“外面还有肮脏的街道,成群的老鼠在街上来回奔跑;还有堆成了山的垃圾,许多人为了抢夺值钱的垃圾而互相残杀。”

“富人人穷奢极欲,穷人们你争我夺,中产者仇富又蔑视穷人……但凡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外面还有战争,成群的人拿着枪,推着炮,互相攻击,死尸遍野,血流成河……”

蓝优优越听越害怕,最后忍不住说:“那外面和这里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是的。”那十点头,“外面的食肉者比这里更多,也更可怕。他们虽然不吃人肉,但被他们‘吃掉’的人,却有成千上万……”

蓝优优不大能理解这句话。

这时,两人走到了一座木屋旁,听到里面传来了男孩的哭声:“我不喝,我不要喝!”

主事婆婆的声音响起:“乖,喝了肚子就不痛了。”

“我宁可肚子痛也不要喝!”男孩哭叫着。

有男人怒吼:“快喝掉!难道你想像老莫家的孩子一样,活活地疼死吗?”

有女人哭泣着哄:“乖儿子,快喝了吧,如果你出了事,让妈妈怎么活?”

“这是怎么回事?”那十问蓝优优。“有孩子曾活活疼死?”

蓝优优点头:“是一种很奇怪的病,今年才开始出现,而且只有六七岁以下的孩子才会得,得了后就会时常肚子疼,到了后来,会疼得满地打滚。已经有四个孩子因为这病夭折了……”

“我们去看看。”那十大步向那屋里走去。

第188章 神医再显威

屋子里,有男孩正躲在母亲的怀里不住摇头,主事婆婆端着一碗药,苦口婆心地在劝,男孩的父亲一脸愁容,厉喝不止。

还有好几个邻居,在屋里跟着一起劝。

但不论如何,男孩只是哭泣,却不愿喝药。

男孩的父亲急了,上前扯过男孩的胳膊就要动粗。

“别这样。”那十急忙劝阻。

“你怎么起来了?”主事婆婆惊讶地说,“你应该多休息。”

“我没事。”那十说,“都只是皮外伤而已,不碍事。”

男孩的父亲不理那十,扯过男孩抱紧,要主事婆婆给他硬灌。

主事婆婆端着药碗过来,柔声说:“男孩子家家的,可不能怕苦。来,快喝了,喝了病就好了……”

男孩哇哇大哭,不肯张嘴。

这孩子只不过四五岁年纪,正是虽然能听懂话,但却不能懂事的时候,就算用生死之事威胁,他也根本弄不明白,只知道药苦就不想吃。

男孩的母亲极是心疼,但也无法可想,只能在一边悄悄哭泣。

男孩父亲急了,要捏住男孩的脸颊,把他的嘴撬开。

“别,别!”那十急忙过来阻止。

“那十,你不明白。”主事婆婆皱眉,“这个病……”

“优优已经对我说了。”那十说,“这病确实可怕,但这么硬灌他也不是办法。”

“一时的痛苦,忍一忍就过去了。”主事婆婆说,“但如果不吃药,他的命就没了。”

“这事和你无关,你就别管了。”男孩的父亲生硬地对那十说,然后转向主事婆婆:“婆婆,我捏开他的嘴,你快灌!”

蓝优优看得心里难受,忍不住说:“婆婆,先让那十哥给看看吧,他也是医生,而且医术可神了。”

主事婆婆先是惊讶,再是一脸不悦,责备蓝优优:“你这孩子,真是胡说。”

“不。”那十摇头,“我确实是医生,而且医术相当不错,婆婆,就让我先给他看看吧。”

“别开玩笑了!”主事婆婆生气了,“你年纪轻轻的,能懂什么医术?我老太婆一辈子泡在药堆里,也不敢说自己医术神奇了得,小伙子,不要太自信!”

男孩的父亲也急了:“你这外乡人闪到一边去!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那十很能理解这父亲的心情。

当年他父母生病时,他也是急得不行,恨不能有一点希望也要去尝试。

奈何,那时根本没有任何医生会来帮他。

他耐心地说:“这位大叔,药早一会儿喝,晚一会儿喝,都是一样的效果。多个办法就多条出路,这总是好的。就算我只是吹牛,你让我给他看看,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也许还能让他情绪稳定。你这样强灌他,一顿可以,两顿呢?这药怕是要吃很长时间吧?你能天天都这么对他?”

“他说的也有道理。”男孩的母亲忍不住过来恳求,“要不就让他看看?”

“胡闹!”主事婆婆摇头。

邻居们也是议论纷纷。

“他这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医术?”

“对啊,医术这东西,得像主事婆婆一样,钻研了几十年,经验无数,这才能练出来。小小年纪,就算学过些皮毛,也没什么用。”

“年轻人,你快别胡闹了,寨里因为这病确实已经死了好几个孩子了,这可不是你逞能的时候。”

“你自己还一身伤呢,你医术这么好,先去治治你自己吧。”

七嘴八舌。

蓝优优听得心急,忍不住争辩:“你们怎么知道他医术不行?他方才就治自己来着,我亲眼看到……”

“结果如何?”主事婆婆问。

蓝优优刚要说,那十已摇了摇头。

这时,男孩突然哭得更凶了,大叫着:“肚子好疼,我的肚子好疼!”

几秒工夫,男孩的额上就冒出冷汗。

男孩的父亲一脸惊慌,那十趁机诚恳地说:“我就用两分钟时间。如果我在两分钟内不能让他止住腹痛,你再灌他喝药也不迟。”

“就让他试试吧。”男孩的母亲恳求。

“让他试试吧。”蓝优优急忙说,“我为他担保!他要是不行,我……我赔你家十袋粮!”

男孩的父亲见男孩肚子疼了起来,也不由心急,放开男孩,点了点头:“那……就试试吧。”

主事婆婆一脸不悦,哼了一声,把药碗放在一边:“让他来好了,我不管了!”

男孩父亲吓了一跳,急忙过来劝,那十则趁机过来,抱起男孩。

内气顺掌而出,从男孩背后风门穴而入,顺着足太阳膀胱经一路而行,转眼之间就遍布男孩半身。

内气行于男孩体内,那十集中精神感应着内气的变化,借以知晓男孩体内的情况。

此时,他十二经脉全开,奇经八脉也已经通了三脉,小阴阳已调和,冲脉又纵通全身上下,内气外放对他来说完全是小事一桩。

不仅如此,开了冲脉之后,他对外放内气的控制与感应力,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内气进入男孩身体,他闭目感应,简直就如同自己能亲眼看到男孩体内一切一般。

气向下行,渐集中在男孩下半身,在内气的滋润之下,男孩的细胞活跃起来,脏器空前壮大,腹痛便渐渐止住。

男孩止住了哭声,抽泣起来。

见男孩有所好转,所有人都一脸惊讶。

“还疼吗?”男孩母亲急忙问。

男孩摇头:“不疼了。”

主事婆婆急忙说:“快,趁他这阵子不疼,快让他把药喝了。”

“好。”男孩父亲急忙点头,过来从那十怀里将男孩抢了过来。

可男孩刚一离开那十,便又疼得大哭起来。

众人亲眼看到他疼得额头冒出豆大冷汗,知道这事做不得假,不是孩子为逃避吃药故意假装,一时惊讶。

“给我。”那十沉着脸将男孩又抢了过来,再度送入内气,男孩的哭声立刻止住。

大家一脸茫然,不知这是什么魔法。

主事婆婆也惊得呆住。

“主事婆婆,你是否听过道家道士的事?”那十问。

主事婆婆茫然点头:“是……听过一些的。”

“我曾修过道术。”那十说,“我将医术与道术结合,不需要使用药物,就可以治病。他之所以不疼,是因为我将天地之气渡入了他的身体,所以他在我怀里时肚子便不疼。你明白了?”

主事婆婆一脸惊讶。

男孩的父母好一阵激动,他的父亲试探着问:“那……那我儿子得一直让你抱着?”

“不用。”那十摇头。

他细细检查后说:“他肠道病变很厉害,如果不及时医治,再过几天就会穿孔。”

“穿孔是什么意思?”一个邻居忍不住问。

“就是烂穿一个洞。”那十说,“到时粪便从破口溢出,就会污染内脏,然后人就会因此而死。”

“原来是这样!”几个邻居恍然大悟。

“说得好像你能看到他肠子里似的!”主事婆婆哼了一声。

“确实可以‘看’到。”那十说,“天地之气,无处不在,我引气入他身体内,感应气的变化,就可以知道他体内情况,绝不出错。”

“那,我家孩子还有治吗?”男孩母亲焦急地问。

“肠道疾病,多出于饮食。”那十说,“我今天就可以治好他的病,但今后调养还在你们。儿童的抵抗力本来就比chéng rén低,有些食物chéng rén吃了或许没问题,但孩子没办法抵抗里面的病毒,就会生病。以后不能给他吃生食,要吃大家都常吃的食物。”

“好好好!”男孩父亲急忙点头。

那十气运于外,集中于男孩肠道之中,不断滋养他的肠道,慢慢的,男孩受损的肠道渐渐恢复,肚子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

十多分钟后,那十松开了男孩,男孩自己跳下地,急忙跑到母亲身边,扑在母亲怀里。

“妈妈,我饿了。”他抬头说。

大家看着男孩,都觉得神奇。

男孩的父亲喜极而泣,冲着那十跪了下去,就要磕头,被那十拦住。

“方才,对不住了……”男孩父亲红着脸说。

“没事。”那十笑笑,“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有邻居忍不住问:“别的病也可以用这种法子治吗?”

那十点头:“不论外伤内伤,都可以。”

一个邻居急忙说:“那您能不能去我家给我儿子看看?他是战斗队的,上次和食肉者战斗时受了伤,腿烂了大半,主事婆婆已经用了五天药也不见好转,说只能把腿锯掉……”

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一边哭一边问:“您能不能给治治?”

那十点头:“可以试试。”

邻居大喜,急忙引路向外。

蓝优优见大家开始信任那十,很是开心,冲男孩笑笑,眨眨眼睛,拉着那十往外走。

主事婆婆一脸惊讶,看看男孩,再看看那十的背影,心里有些说不清楚的滋味,急忙也起身跟了出去。

一众人来到邻居家,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等到了卧室,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嘴唇干裂,面色苍白,转头望过来,见到父亲就哭:“爸,真得锯掉吗?”

“不用了,不用了!”他父亲急忙摆手,“这位是外来的神医,他能救你!”

少年眼睛放光,看着那十,哭泣央求:“神医,我不想没有腿啊!”

那十点头:“我尽力。”

第189章 惊众

少年的左腿露在外面,熬满了草药膏。

药味刺鼻,其中还夹杂着腐烂的味道。

那十过来,不顾味道,将他腿上的草药清除掉。

“不要乱动!”主事婆婆忍不住叫了起来,“万一让伤恶化……”

那十忍不住说:“还能怎么恶化?不是已经说,要锯掉他这条腿了吗?”

主事婆婆一时失语,只是不悦地哼了一声。

“婆婆,就让他试试吧。”少年的父亲说,“反正……您也已经没办法了。”

“乱来!”主事婆婆生气地说,“锯掉一条腿,却能保住命!你们让他乱来,万一腿里的腐毒窜上了身,怕是连命也没了!”

少年的父亲一时为难。

“没那么夸张。”那十摇头。“成与不成,很快就能见分晓。”

他示意少年的父亲取来毛巾,轻轻擦掉少年腿上的药膏。

少年左腿上,从大腿外侧斜向一道伤口,直至膝盖,有的地方烂得已经露出骨头,臭气熏人。

那十皱眉。

没有将伤口做初步的缝合处理,就直接对着伤口用药?

太开玩笑了!

如果是小伤,也许这样还不打紧,但这样的大伤,药膏直接渗到血肉里,岂不要命?

看来主事婆婆虽然通晓医术,但真的只是靠多年经验的累积。这种医术,治治小伤小病还可以,但遇到这样的大伤,怕是只能害人性命了。

但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能有这样的医术,已经算是众生的救星。

他想的没错。其实,主事婆婆之所以能成为主事婆婆,一来是因为她年纪大资格老,二来,就是因为她会治病。

他一边随意地想着,一边将内气打入少年左侧腹部的腹结穴中。

少年的左腿伤得严重,那十不敢直接向里送气,所以选择了足太阳脾经中段的穴位,从腹结穴入气,引气向下,一路经府舍、冲门两穴,进入少年左腿。

气入箕门穴、血海穴,一路向下,行通少年整条左腿,直达隐白穴,那十细细感应着少年腿内的情况,微微皱眉。

感染很严重,整条左腿的生机几乎将要断绝,如果再晚医治一两天,怕真是得彻底烂掉,只能锯断。

“还有救。”他沉声说。

这一句话,直接让少年的父亲泪流满面,站在一边不敢出声的少年母亲,更是激动得几乎要昏倒。

“真有救?”好多人忍不住问。

那十点头:“先取水和刀来,我要清洗他的伤口,清理腐肉。”

“好!”少年的父亲急忙点头,拉着妻子,匆匆准备。

听说刚刚被救下的外来少年竟然是神医,治好了腹疼的男孩,现在又要给将要断腿的少年治腿,寨里人一时大奇,纷纷赶了过来,屋子里一时人满为患。

“真能治好?主事婆婆已经说过,他这条腿保不住了啊!”

“真的真的,我刚才亲眼看到,人家不用药,就用手摸摸,肚子疼的孩子就好了!”

“这是医术还是魔法啊?”

“是道术,医术结合道术,可神奇了!你们别吵,仔细看吧。”

“要是真能治好,就太好了!咱们多年来,死人最多的原因就是战斗受伤啊!”

“我看不一定吧。主事婆婆都治不好,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治好?”

“我看也悬。主事婆婆的医术咱们都是知道的,她治不好的人,这年轻人怎么能治得好?”

诸人心思各异,低声议论。

主事婆婆听得心烦,厉声说:“都往后去!一会儿溅你们一身血!”

诸人急忙后退,不敢太靠前。

许多人进不了屋,就在窗子边张望,还有许多人凑不上前,就站在屋外议论等待。

蓝优优走过来帮忙,那十问:“你不怕?”

蓝优优摇头:“不怕。我们经常和食肉者战斗,经常死人,我都看惯了。”

那十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们既然食肉,那么跟你们分开后,吃什么?”他问。

“他们也吃粮食。”蓝优优说,“他们经常会来偷袭我们,战斗中如果死了人,他们会疯了般抢走尸体。有时伤者也会被他们抢走。但光靠这样,也解决不了食物问题,所以有时他们会主动向我们索要粮食,我们为了避免他们被逼得急了疯狂猛扑,所以就用粮食换和平。”

那十点头,心说:这样的日子真是朝不保夕,太辛苦了。

他隐约动意:如果将这些食肉者清除掉,这里就真是一个单纯的世外天堂了。

是啊。

寨子里有近千口人,却能和睦相处,共同努力在这自然之中活下去,不需要警察,不需要法律,相安无事,真是至善的典范。

而且,这里没有臭水横流的街,没有老鼠遍地的巷,也没有那些“吃人”的权贵,是真正纯真和谐的社会。

除掉唯一的邪恶,这里就是天堂。

那十动心。

这时少年的父亲端来了水,拿来了刀和毛巾。

那十接过,对少年说:“我要对你的腿动刀,会很疼,你怕不怕?”

少年咬牙:“不怕!我连和食肉者战斗都不怕,更不怕疼!”

“好样的!”那十点头赞许,然后抬手,在他耳后风池穴上轻轻一按,送出一道内气。

这道内气快发快收,猛地一震,少年便直接昏死了过去。

“我让他昏睡,能减少痛苦。”那十对少年的父母解释。

两人急忙点头。

那十举起刀来,小心地将少年腿上的腐肉一点点刮去,再用水清洗伤口,忙了大半个小时,少年开始shēn yin,那十再度将他震昏,又忙了一会儿,才将腐肉彻底清除。

此时少年的腿上,腿骨外露,十分吓人,少年的母亲根本不敢看,背过身去,呼吸急促。

少年的父亲也是强自镇定。

主事婆婆在一旁忍不住冷冷地嘀咕:“你们就任他胡来吧!好好的孩子,怕就是要给折腾死了!”

那十不理他,抬手行气,送入少年的左腿之中。

气走足太阳脾经,反复循环运转,滋养着少年左腿的细胞。在气的ci ji和滋养之下,少年左腿的细胞渐渐变得活跃起来,慢慢地恢复了生机。

少年立时疼得醒来,大叫一声。

“看吧!”主事婆婆立刻说,“这是在要他的命!”

少年的父母紧张得不得了,那十摆手:“这是好事,说明他腿上的神经已经恢复了。”

少年疼得满头大汗,支起半身看着左腿,有些害怕,又有些欣喜。

“我的腿回来了,又回来了。好多天,我都要感觉不到它了,现在可好,它终于又在了!”少年颤抖着,激动不已。

“是啊。”那十冲他笑笑,内气不住循环。

如此又是半个小时,少年疼得越发厉害,而且还感觉到奇痒难耐,那十直接再将他震昏过去,冲少年的父母说:“他会疼会痒,说明腿上的神经与肌肉已经恢复了活力。但这过程会很痛苦,所以我还得让他昏睡一阵。”

“没事,没事!”少年父亲激动地说,“只要能保住这条腿,都没事!”

“他的伤很严重,我至少还要再给他治疗五天,这期间,药还得继续用。”那十说,“主要作用是消毒。但不能再这么用了,我给你们配药,按我教的办法用就好。”

少年父母急忙点头。

主事婆婆面色极是难看。

“婆婆,咱们这里都有什么草药?”那十问。

“你这么大本事,还要用我的药?”主事婆婆冷笑,“你不是说我用的不对吗?那你自己去林里找吧!”

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这可怎么办?”少年的父亲一脸焦急。

那十一笑:“没事,我去林子里自己采。”

说着起身。

“我陪你一起去!”蓝优优急忙说,“你不知道食肉者的势力范围,可别走进了他们那里。”

“好。”那十点头。

两人出门,诸人急忙让出一条路来,许多人跑进屋里问少年父母具体的情况,对那十的医术充满了好奇。

蓝优优背上了筐,正在走,蓝豪赶了过来。

那十的事他也听说了,此时也是满心好奇,问:“那十,你真有这本事?”

那十笑:“还好。”

“那十哥可厉害了!”蓝优优兴奋地说。

“你们去哪里?”蓝豪问。

“到林里采些药。”那十说。

“我派几个人跟你们过去。”蓝豪说。

“不用。”那十摇头,“我们就在近处采。”

“那一定要小心。”蓝豪说,“发现不对,立刻跑回来。”

“您放心。”那十点头。

蓝优优背着筐,带着那十离开了寨子,但人们对他的议论却并没因他的离去而停止。

神奇少年的神奇医术,一时成了寨里人议论的中心。

两人出寨,进了森林,蓝优优说:“我知道主事婆婆平时到哪里采药,你跟我来……”

那十笑着摇头,暗中使出了寻芳术,说:“你跟我来就好。”

说着,拉着蓝优优的手,领着她在林中飞奔。

蓝优优满心好奇,心说:你对这里又不熟悉,这么乱跑怎么采得到药?

但接着,令她震惊的一幕就出现了。

那十采药根本不用四下仔细寻找,他只是一路飞奔,跑到一片草丛里,便能拔出一把他需要的药,丢到蓝优优的筐里后就再次飞奔,跑到一片林子里,就直接挖出了另一种药。

简直好像那些药是被他一早藏在这里,此时他只是过来取一样。

蓝优优看得一阵目瞪口呆。

如此没多久,那十就采到了所有的药。

第190章 敌袭

“你……这是怎么办到的?”蓝优优满脸惊奇地问。

那十笑:“道术。”

“好厉害,好神奇!”蓝优优满脸的惊奇立时变成了满脸的崇拜。

“这是秘密,不要跟别人说。”那十叮嘱。

蓝优优急忙点头。

“食肉者的地盘,离这里有多远?”那十问。

“有十多里路吧。”蓝优优说。

“在哪个方向?”那十问。

“为什么问这个?”蓝优优一脸警惕。

“我得知道他们在哪里,将来采药时,好防备着点。”那十认真地说。

蓝优优点头,指了一个方向。

“就算在我们的地盘,也要小心些。”她忍不住说,“我采蘑菇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地盘……”

“这么随便就偷袭别人地盘……看来跟这些家伙是不能讲道理的。”那十嘀咕。

“是的。”蓝优优认真地点头。

“如果没有他们,这座岛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她忍不住嘀咕:“什么时候上天降下神罚,让他们都死掉就好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那十说。

两人回到了寨子里,大家见他们这么快就回来,都有些惊讶。

在蓝优优的帮助下,那十将这些草药分类、清洗,然后将一部分或是剁碎,或是研磨,做成药膏,又将另一部分熬煮制成了药汤。

主事婆婆匆匆而来,看着这一切,皱起了眉头。

“真是乱来!”她忍不住说,“这么快,怎么找得齐这么多草药?年轻人,你不会是胡乱采摘吧?药能治病,也能要命,药就是毒,可不能乱用!”

“您放心吧。”那十说。

“我怎么能放心?”主事婆婆厉声说,“你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跟寨里人有什么感情?我不同,我亲眼看着他们长大……”

“所以,您应该比我更希望他们能被治好。”那十忍不住打断了她。“不是吗?”

主事婆婆用力哼了一声,走过来推开蓝优优:“我得检查这些草药,看看他有没有胡乱用药!”

一边说,一边翻看剩余的那些草药。

然后,面露惊愕之色。

她本来就是船医的助手,有一定的医术在身,这几十年来钻研用药之术,也算是经验丰富,小有心得。这些草药她当然都认得,仔细分辨后,发现那十采摘的都是质量极佳的草药,没有任何错误。

他是怎么办到的?

他们出去才多久,就能采到这么多?

简直好像森林里有个药店,他只是过去把所有草药买一遍一样!

主事婆婆一时无语,半晌后哼了一声:“药虽然不错,但你的用法……”

“婆婆让一让。”那十笑着打断她,过来取了药,又忙了起来。

主事婆婆心里很不高兴,但又不好说什么。

寨里人都好奇地过来看,围了一大圈。

不久那十和蓝优优把药准备好,分别装入瓶里罐里,到少年家里为少年上了药。那十将用药的方法和换药的时间仔细告之,少年的父母细心记下,千恩万谢。

这边刚出了少年家,就又有人过来恳求那十:“神医,请到我家为我爸爸看看吧!他的脚肿了半个多月,用了主事婆婆的药,一直也不见好转,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大事啊!”

“神医,先到我家去吧!昨天我妈妈被虫子蛰了,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主事婆婆的药根本不管用……”

“神医,也要去我家啊!”

人们围住那十,七嘴八舌,恳切地请求。

主事婆婆被冷落在一旁,心里极不是滋味,重重哼了一声,径自走了。

正在乱成一团的时候,寨子外突然响起了锐利的哨声,所有人都惊得打个了哆嗦,一时忘了去争夺那十。

“敌袭!”

有人在寨里大叫着。

立刻,所有人都急忙跑回家里,或是关紧了门户躲起来,或是抄起各种武器到寨子中央集合。

“是食肉者来了!”蓝优优紧张地拉起那十,向她家飞奔过去。

那十在她家门前停住了脚步。

“你们躲好。”他将蓝优优交给了等在门前的桑卡。

“你要干什么?”桑卡问。

“我要参加战斗。”那十说。

“别胡来!”桑卡急了,“你懂医术,你的命比谁的都珍贵。你万一出了什么闪失……”

“没事。”那十摇头,快步向着正在组织队伍的蓝豪走去。

“让我参加战斗吧。”他对蓝豪说。

“你?”蓝豪疑惑地看着他,然后摇头:“不行。你快躲起来。”

“为什么?”那十问:“只因为我懂医术?”

“是的。”蓝豪点头,“这不是单纯的打架,而是真正的战争。小伙子,医术方面,你确实厉害,但战争是要死人的。”

“我明白。”那十点头。

“不要意气用事。”蓝豪说,“就算是经过长时间训练的战士,也不一定能在战场上活下来。许多人第一次上战场,直接就被吓傻,直到被砍倒都还缓不过神来。战争有多残酷,你根本不明白!想要有能力战斗,这需要……”

“我明白。”那十打断了他,再次点头。

蓝豪有些恼火,将他拉到了一旁。

“这么说吧,医生是最重要的人。”蓝豪低声说,“不然你以为,主事婆婆这么一把年纪,为什么还能成为寨里的主事人?我们好不容易得到了你这么个宝贝,可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

“我不会有事……”那十辩解着。

蓝豪急了,叫过两个人来:“你们给我看好他!他要是跑出来,我要你们脑袋!”

“是!”两个年轻人急忙点头,一左一右将那十架走了。

那十一脸无奈,也不好直接跟他们翻脸。

片刻工夫,蓝豪就组织起战斗队,守住了寨门。

战斗队成员有八十多人,手里的武器多是棍棒或是石斧、石枪一类的东西,看起来威胁力就不大。

他们身上披了一些藤条编成的盔甲,看起来倒还算结实。

不久之后,几个哨兵跑了回来,大叫:“来了,来了!”

蓝豪急忙让人打开寨门,将哨兵们放了进来。

“来了好多人!”哨兵们紧张地说,“他们从没出去过这么多人!”

正说着,寨前的林子里就传来了一阵呼哨声,接着,一群健壮的大汉冲了出来。

这支队伍有三十多人,一个个都是满脸凶相,眼放凶光,也都很是健壮,可能是食肉的原因。

与食素者这边的战斗队不同,他们手里竟然都是铁器,铁刀、铁剑、铁枪、铁斧,身上一些还披着铁甲,战斗力一看就知道远远高于这边。

“他们怎么有铁器?”那十忍不住问看管自己的人。

“主事婆婆说,原来我们里也有铁匠。”一个人说,“但这些人力气大、本事高,喜欢吃肉,脾气还不好,抵抗不住you huo,最后都堕落成了食肉者。”

那十点头。

想想也对,铁匠在外面的文明世界里不算什么,但到了这种荒岛上,立刻就成了顶尖的技术人才。

有他们在,就有强大的武器、坚实的铠甲,食肉者当然要最先挖走他们。

这就是野蛮世界的法则——弱肉强食。在这种环境里,身为强者,很难不生出我应该统治别人、奴役别人,我应该高高在上的念头来。

转眼之间,这些人就冲到了近处,蓝豪一挥手,立刻有十几个年轻人站到寨子木栅栏上,用弹弓裹住石头,向这些人射击。

对方一个个以铁盔护头,抵挡着石头向前冲,但还是有不少人被dǎ dǎo在地,头破血流。

蓝豪挥手,有年轻人拉动机关,寨前两旁的林中,就是吊起的巨木撞了过来,有几个食肉者直接被撞倒在地。

前后加在一起,一共有七八个人倒了下去。

但剩下的二十多人,却冲到了近前。

“迎战!”蓝豪大吼着,挥起手里的短刀,第一个冲了出去。

战士们大呼小叫着跟他一起冲了出去,在寨外和对方短兵相接。

那十觉得这种打法有点傻。

防御者最佳的战斗,应该是依托地形,凭着坚固的防御工事迎击敌人,让敌人的力量消耗在对付防御工事上,然后用极小的低价,换来最大程度的胜利。

像这种冲出去杀敌的打法,实在有点舍己之长。

也许是觉得寨子的木栅墙架不住对方的铁器劈砍,怕对方杀到寨里,四处流窜,tu shā妇孺吧?

那十暗想。

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两方交战了几十年,互相都很了解。这种打法,也许真的是最有利于食素者们的打法吧。

那十望着寨门前,看到的是一片血光。

蓝豪确实很厉害,虽然身穿藤甲,但一点不畏惧那些披铁甲的壮汉。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一刀就先砍倒了一个挥舞铁斧的家伙。

其他战士就不如蓝豪这么强悍了,他们或是力量不成,或是技术不成,或是什么都不成,上前一通乱杀,毫无章法,但因为人多,倒也让对方付出了一些代价。

但他们付出的代价却更大,转眼之间,就有十几个人倒在了血泊中。

“他们疯了吧?”看管那十的一个年轻人忍不住颤声说。

“从前不是这种打法?”那十问。

另一个年轻人摇头:“不是……从前他们顶多派十几个人来打骚扰战,我们也从没全体冲出去过……他们这次下手好狠,这是要干什么?想杀光我们?”

正在这时,寨子另一边突然燃起了大火,是有一片木栅栏被人浇油点燃。

“不好!”蓝豪红了眼,奋力向回冲,但却被拖住。

火墙那边,七八个大汉挥起大锤大斧,将被烧断了绳子的木栅墙狠狠劈倒,冲了进来。

寨里人惊恐地关紧了门,却也知道,家里这单薄的木门根本挡不住这些凶悍的家伙。

“完了,这下完了……”那十身边的一个年轻人哆嗦起来,手里的石斧掉在了地上。

那七八个大汉冲进寨里,狂叫着扑向离他们最近的屋子,抡斧劈门。

门内,传来孩子们惊恐的尖叫声。

那十目光一寒,突然疾冲而出。

正奋力向回杀的蓝豪从没见过谁有这么快的速度,一时间看得呆住。

第191章 守护神

木屋外,壮汉抡起大斧,再一斧,就可以劈开那扇木门。

突然间,那十疾掠而至,不及壮汉做出反应,就一拳将他打飞了出去。

“杀!”有大汉举刀向那十背后劈来,那十反身一脚,大汉立时向后飞出。

从外面杀进来的一众大汉,都向着那十冲来,但他们在那十面前如同一个个没有力气的小孩子,不等手里的家伙发挥威力,就一个接一个地飞了出去。

他们全倒在血泊之中,再没有了气息。

蓝豪看得呆住。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这又是什么样的技巧?

不可思议!

不仅是他,外面那些食肉者们也呆住了,他们情不自禁地往后退。

那十转过头来,望向寨门处,突然发力疾奔而来。

“撤!”

不知是谁大叫一声,转眼之间,那些食肉者都转身飞奔而去,跑了个干净。

那十打算直接追过去,却被蓝豪一把抱住。

“别冲动!”蓝豪大叫,“冷静,冷静下来!”

那十心里纳闷:我一直很冷静啊?

他怕伤着蓝豪,所以没有挣扎,任由他将自己拉回寨门内。

蓝豪松开手,怔怔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追?”那十问。

蓝豪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你……怎么能这么厉害?”半晌后他才问。

“我说过,我练过道术。”那十一本正经地说。“把道术和拳术结合在一起,就可以这么厉害。”

蓝豪一时无语。

这又是把道术跟医术结合,又是把道术跟拳术结合的……

你还把道术跟什么结合了?

寨子里,一户户人家打开门走了出来,看着地上那些尸体,再看看那十,都是一脸的震惊。

“那十哥!”蓝优优飞奔过来,一脸惊喜:“你好厉害!怎么可以这么厉害?我爸爸都不能一个人对付这么多食肉者呢!”

那十笑笑,不解释。

众人围了上来,心里好奇极了。被那十救下的那一家人,则过来不断道谢。

“那十神医,没想到你打架还这么厉害!”

“你可真行,一个人能对付这么多食肉者,简直比蓝豪还要强啊!”

“你打架厉害,医术又好,有你在,我们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都极是兴奋。

主事婆婆颤巍巍地走出她的房子,呆呆地看着被众人围绕的那十,心里隐约有点不是滋味。

曾几何时,这份荣耀是她一人专有的,怎么突然间,就被别人夺走了呢?

那十摆手:“别说这些,快去看看伤者。”

“对对对!”大家急忙点头。

在众人帮助下,那十很快将食素者这边的伤者集中了起来。

这一战时间不长,再加上正面攻来的食肉者只为吸引并拖住食素者战斗队的全部力量,为同伴创造机会,下手并不狠,所以虽然有二十多人不同程度受了伤,但却没人死去。

那十检查每个的伤势,轻伤不管,重伤不至于死的也先不管,先抢救那些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死亡世界里的人。

有他的内气滋养,这些人都侥幸保住了一条命。

那十逐一检查、救治,忙了大半天,这才让伤者的伤势稳定下来,一个个抬回家里,再由他依伤情不同而展开救治,施以药物。

这一忙,就忙到了黄昏。

从最后一个伤者家里出来后,他见到蓝豪正在听一个战士的汇报。

他听那战士说:“尸体都已经放好,他们很快就能发现,不会有问题。”

“很好。”蓝豪长出了一口气,“这下又能安稳一阵了。”

那十走过去,问:“是在说敌人的尸体吗?”

“是的。”蓝豪点头,示意战士去休息后,跟那十边走边聊:“这些尸体留在这里是祸患,所以我让人将他们抬到了两方地盘的边界处。到时食肉者自然会将尸体收走,回去分解储存。”

那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怎么,他们还吃自己人?”他愕然发问。

蓝豪点头:“吃。他们没有医生,任何人只要病了,没办法治了,他们就会将之杀掉分食。还有每次战斗中的死者,也都会抢去吃掉。而我们处理同伴的尸体时,也只能……”

那十看着他,隐约猜到了什么,摆了摆手:“我……能理解。”

蓝豪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就算将他们安葬,转眼之间,也会被食肉者偷挖出去,有时还会因此生出新的冲突,会再死人,得不偿失。所以大家都习惯了。”

“他们这样的人,不应该活在世上。”那十嘀咕着。

“我也这样想。”蓝豪叹了口气。

“他们一共有多少人?”那十问。

“他们人不多。”蓝豪说,“加在一起,多说能有五六十左右吧。他们缺医少药,又时常自相残杀,所以……”

“他们怎么繁衍后代呢?”那十好奇地问。

“女人里也有野兽啊!”蓝豪说,“另外就是到我们这边来bǎng jià。那天如果不是你,优优就被他们绑走,成为生育工具了。”

“真是邪恶。”那十嘀咕。

“他们的首领很厉害。”蓝豪说,“和你一样,会拳术。我年轻时曾和他们上一代的首领交过手……不,严格来说不算是交手,是在战斗中被他打昏过。”

“那么厉害?”那十问。

蓝豪点头:“他的拳术很了不起,力量强得惊人。”

“但我没见他部下怎么厉害。”那十说。

“那是因为他没将拳术传给部下。”蓝豪说,“不然依这些人的体格与胆色,都会成为可怕的凶兽。”

他叹了口气:“我们这边就不同,我虽然把所有的技巧都传授给了战士们,但他们天性里似乎就没有好勇斗狠的一面,所以……再好的杀人术,也发挥不出真正的力量来。”

“这是没办法的事。”那十跟着叹了口气。

他望向了远方。

那是蓝优优指明的食肉者所在的方向。

“经过这一战,他们多了一堆食物,应该能平静很久。”蓝豪说,“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帮忙治好那些伤员吧。”

“包在我身上。”那十点头。

“多亏有你。”蓝豪感叹,“不然,我不仅要失去女儿,恐怕今天还要失去生命和家园。”

“没那么严重。”那十笑笑。

忙了一天,他也真的累了,来到大家为他腾出的屋子里来,在床上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起来,蓝优优给他送来了饭菜。食素者的食物没有一点荤腥,老实说,这对重体力劳动者来说,实在不足以补充损失的能量。

长期保持这种饮食结构,人虽然不至于生病或是衰弱,但一定没办法变得更强壮。

如此,自然也就没办法打得过那些食肉者。

那十吃过饭后,又开始奔走,先不理各家的普通病人,而是集中力量救治那些伤员。

好在新伤员的伤,本就是他第一时间亲手处理的,没有烂腿少年那种伤势恶化的情况,倒也省了一些事。

蓝优优一直跟着他四下里奔波;蓝豪忙着组织战斗队,四下巡逻,又布下了新的防御机关;桑卡带着女人们,帮忙照顾伤员。

大家都在忙碌着,只有主事婆婆无所事事地站在自己门前。

昔日,人们经常要到她这里来,或是求医问药,或是就大事小情征求她的意见。

但现在,她好像是一棵已经不结果了的老树,那些曾经天天缠着她的小松鼠,就立刻都跑光了。

她有些气愤。

三天后,伤员们的伤情都已经稳定,连那个烂腿的少年,也已经好了不少,腿上缠着药布,拄着拐杖,已经可以走出家门了。

由此,人们对那十的崇拜又达到了一新高度。

什么是守护神?

你将死时,他能救你的命。

你有危险时,他能化解危险。

谁能做到?

那十就能做到!

无形中,许多孩子已经将他视为心目中的英雄,寨子的守护神。

这天,那十刚检查完烂腿少年的情况,出了屋,就见寨外走进一个健壮的男人。

这人的个头不小,皮肤上有油光,眼里不经意地放射着凶光,和那些食肉者有些相似。

那十一怔。

蓝豪走了过来,一笑:“别介意,这是我们的人。”

“你们的人里……也有这种壮汉?”那十问。

“我不也很强壮?”蓝豪反问。

那十摇头:“不一样。”

蓝豪拉着那十走过去,和壮汉拥抱了一下,然后介绍:“这位是那十,和我们的先人一样,也是海难的幸存者。他是一位神医,已经治好了寨里许多人,他还是一位好拳手,那天他一个人就杀了七八个食肉者。”

“我知道这事。”壮汉打量那十,满眼惊奇:“只是我没想到,那强大的战士真的只是个普通的少年。”

“这位是木索。”蓝豪介绍,“是我的好兄弟。他从小长得健壮,很像食肉者,所以我们派他混进食肉者之中卧底。”

“上次的行动很突然。”木索一脸惭愧地说,“我得到消息时,他们已经出发了,所以……”

“没关系,不怪你。”蓝豪摇头。

“这次回来,一是想告诉大家,他们这段时间不会再有行动,二是要参加明晚的庆生祭。”木索说。

“我们到主事婆婆那里说吧。”蓝豪笑了笑。

两人一边聊一边离去,那十看着两人的背影,半晌不语。

“你怎么了?”蓝优优走过来问。

“那个木索……”那十说,“真的可以信任?”

“他和我爸爸从小一起长大,是个好人。”蓝优优说。

那十没说什么。

世间不变的唯有变化。

一个不吃肉的好人,被派到一群吃肉的坏人中,为了不暴露,他就必须吃肉。

最初时,吃人可能是痛苦的,为了消除这痛苦,人就要自我开解与má zui。

那么,在一次次的自我开解与má zui之后,它又是否还是一种痛苦?

也许,反而会变成一种享受。

那毕竟是吃肉啊!

第192章 庆生祭

主事婆婆的房中,木索与主事婆婆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欢迎你回来,我的孩子。”主事婆婆一脸欣慰。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木索说。

“这不怪你。”主事婆婆摇头,“我知道,如果有办法可想,你一定会提前送来消息的。”

“这个那十,到底是什么人?”木索问。

主事婆婆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不是跟你说了?”蓝豪说,“是遇难者,被冲到了岛上,遇上了神殿的怪物,被打伤后逃走,昏死在树上。那天有个食肉者要bǎng jià优优,正巧被他从树上掉下来砸死,优优就将他带了回来。”

“这人……可靠?”木索皱眉。

“当然可靠。”蓝豪说,“他的医术极高明,救了不少人。还有那天食肉者的奇袭,如果不是他,恐怕我们早完了。”

“也不至于。”木索摇头,“上次他们只是缺女人了,才想出那种方法突破进来,想抢几个女人走而已。”

“我说他们那么疯狂呢。”主事婆婆笑了笑。

她对蓝豪说:“明天就是庆生祭了,难得木索回来,我们要好好办一场祭典。你去准备准备。”

“好。”蓝豪点头退下。

等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时,主事婆婆哼了一声:“这个那十,也不知到底是哪里跑出来的毛头小子。”

木索皱眉:“不知根底,万一不是好人怎么办?”

“我也在担心这个。”主事婆婆点头,“他呀,顶会拉拢人心。现在寨子里的人都不听我的,全听他了。”

木索满面忧色:“这可不是好事。婆婆,您得防着他点。”

“我还能怎么防?”主事婆婆摇头。“他医术高明,又会打架……”

说着,长叹了一口气。

木索思索片刻,低声说:“婆婆,任由他这么下去,您的地位可就……”

主事婆婆脸色极是难看。

“婆婆,我觉得这人很危险。”木索说,“万一他是带着阴谋而来,可怎么办?”

“我也担心这个。”主事婆婆说。

“我有一个计策。”木索低声说,“能让他再威胁不到您和寨子的安全。”

“什么计策?”主事婆婆一怔。

木索凑过来,低语半晌,主事婆婆愕然:“这怎么行?”

“他不过是一个外来客。”木索说,“本来就身份不明不说,也根本不是我们的族人。他想夺您的权,想要反过来统治我们族人,那就要承受后果!他不是能打吗?那就让他打,到时他和食肉者两败俱伤,对咱们不是更有利?”

主事婆婆一时犹豫,想起大家看那十的目光和背后的议论,狠狠咬了咬牙。

第二天一早,寨子里就忙乱了起来。

那十十分好奇,问起蓝优优。

“今天是庆生祭。”蓝优优回答。

“什么是庆生祭?”

“好几十年前的今天,我们的祖辈遇上了海难,但大难不死活了下来,在这个岛上开始生息繁衍。”蓝优优答,“所以这一天,就被定成了我们的节日。”

“原来如此。”那十恍然大悟。

这大概是跟内陆人过新年差不多吧。

这里一年到头就这么一个节日,所以大家都很期待。一早起来,大家就都开始忙着布置,把寨子打扮得漂漂亮亮。

寨子中央也被架起了柴堆,就等着天黑时点燃篝火。

各种食物摆在了篝火周围的木桌木椅上,女孩儿们在衣服上装饰了鲜花,准备晚上在篝火前一展自己的舞姿。

大家都开心极了。

这时,主事婆婆主动过来找那十。

“有件事想拜托你。”她一边示意蓝优优离开,一边对那十说。

“什么事,您吩咐。”那十急忙点头。

蓝优优不敢听,急忙跑开了。

“木索说,食肉者今晚会有个大行动。”主事婆婆说,“他们的头领会带人到东边,趁我们搞庆生祭的时候,焚烧我们的粮食。”

那十一怔:“烧粮食?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了。”主事婆婆说,“这件事能对我们造成致命的打击,到时他们等我们衰弱下来,就可以趁机一举将我们的寨子攻下。”

“他们疯了?”那十摇头,“他们也要吃粮食,把粮食烧掉,他们吃什么?攻下你们的寨子又怎么样,他们终不能靠吃人过一辈子……”

主事婆婆动怒:“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相信我还是不愿意帮忙?”

这时蓝豪走了过来,许多人见到两人起了争执,也都走了过来。

主事婆婆挥手,示意别人退下,只留下了几个寨子里的核心人物。

主事婆婆说明了情况之后,大家都担心起来,蓝豪皱眉:“这群混账!竟然想出这么恶毒的计策来!婆婆您放心,既然木索把这情报带了回来,那么要被毁灭的就不是我们,而是他们!”

主事婆婆点头:“不错!他们要偷袭咱们,咱们却反过来设下埋伏,等他们进口袋,反杀他们,这一战,就能让咱们彻底绝了食肉者之患,是天大的好机会!但我们的战力毕竟不足,所以我才请求那十也一起出战,多加几分把握。”

几人望向那十,纷纷说:“那十神医,这次真要拜托你了。”

“我不是怕打仗。”那十说,“只是你们想过没有,食肉者烧掉粮食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就算到时他们能一举攻破寨子奴役你们,难道靠吃你们,他们就能挺到明年粮食再有收成的时候?就算能挺到,但那时你们也被吃得差不多了,又有多少人能给他们种粮?”

蓝豪陷入思索。

主事婆婆气愤地说:“那十,你不愿意帮我们就直说好了,质疑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木索的情报是假的?”

“不可能!”蓝豪斩钉截铁地说,“我和木索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的为人,我相信!”

那十摇头:“我不想平白猜忌,但这件事确实不合常理。难道你们不明白?”

“是你不明白那些食肉者都是什么样的人!”

“是啊,那十神医,你才来这里多久?对食肉者有多少了解?我们不同,我们跟他们斗了一辈子!”

“会吃人的家伙就是疯子,就是野兽,你怎么能用人类的思维去琢磨他们?”

“这次是一举消灭他们的大好机会,如果你帮忙,我们胜算会很大,会少死很多人的。”

“你该不会是害怕吧?”

一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没一个人去仔细思考那十说过的话。

“我如果害怕,那天也不会出手杀他们那么多人。”那十冷冷打断了众人的话。

“不是害怕就好。”主事婆婆笑着说。

“你们打算怎么办?”那十问。

“当然是全力围剿敌人。”主事婆婆说。“蓝豪,你和那十带着战斗队,到那里提前埋伏好,等他们一来,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蓝豪点头。

“所有人都去?”那十问。

“不能全去吧?”有人也提出疑问,“那样一来,寨子这边就完全没有防备了。”

“木索留下吧。”蓝豪说。

“不成。”主事婆婆摇头,“那样的话,谁给你们带路设伏?不如……你留下来吧。”

“对。”有人点头,“蓝豪,你是战斗队的队长,庆生祭上你如果不在,大家会担心的。”

“有那十神医在,一切都没问题的,你留下来比较好。”

大家纷纷点头。

“也好。”蓝豪想了想后对那十说:“木索是强大的战士,跟我不相上下,大家也都信任他,有他带队,我放心。你也可以放心。”

“只你一人留下?”那十问。

“再分十几个人出来就好。”主事婆婆说。“剩下的都跟你去,保证你的安全。”

“我不在乎自己的安全。”那十说,“但这件事着实有点诡异。我想请你们想清楚了。”

“我信得过木索。”蓝豪沉着脸说。

“人是会变的。”那十说,“他在食肉者那边已经吃惯了肉,你指望他还能改回素食吗?蓝大叔,有些事是很难回头的,你不觉得现在的木索,其实更像是个肉食者?”

“够了!”蓝豪愤怒地说,“我不允许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置疑我的朋友!”

这时,木索走了过来,众人立时停止了议论。

“决定好了吗?”木索问。

“那十神医似乎不大信任你。”主事婆婆冷冷地说。

“老实说,我也不大信任他。”木索说,“他是一个外来人,来这里的时间并不长,他也并不是我们的族人。”

那十盯着木索的双眼,从中看到的是凶性。

到底是他跟食肉者相处的时间太长,沾染了凶悍的气息,还是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食肉者呢?

“我拒绝出战。”那十坚定地说。

“什么?”主事婆婆瞪大了眼睛。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你如果不去,我们的胜算会降很多。”

“到时,也会死更多人的。”

“你不是医生吗?医者父母心,你不能眼看着别人送死吧?”

一群核心人物一脸不悦。

“够了!”蓝豪打断了诸人的话,“就让他留下来吧。相比于战士,将来不论食肉者存不存在,我们都更需要医生!他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我会分派二十个人留下,我自己带着其余人和木索一起去。”

“也好。”木索一脸鄙夷地看着那十,说:“就让胆小鬼缩在家里吧,不然上了战场,恐怕还要拖累我们。”

一众人看着那十,目光中充满了恼火与轻蔑。

第193章 一场杀戮

“不行!”主事婆婆愤怒地拒绝。

“那十。”她盯着那十,严肃地说:“这里你所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我同船旅伴的后代,我们才是同一族的族人,只有你一人是外来者。你想要在我们的族群里生存下去,就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就享受现成的一切!”

她盯着那十,那十也盯着她。

周围人纷纷点头。

“没错,那十神医,你救了很多人,我们感谢你,但这里哪一个人没为大家付出过?”

“是啊,像我,就先后有两个儿子,都死在了保护寨子的战斗中……”

“这不是请求,而是你应该担起的责任!”

“蓝豪,你不能去。你离开了,就没人保护寨子了。光靠这么个外来者,没人会放心!”

“也对。你应该留下。”木索对蓝豪说,“大家说的对,你如果不在场,大家会不安,庆生祭也过不好。一年只一次的庆生祭啊!”

那十转头看着木索,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好,我去。”那十点头,“蓝大叔你留下。但我们不用带那么多人,带上二三十个人就好。”

“这么点人,怎么能剿灭食肉者?”

有人立刻摇头。

“那十,你是成心想捣乱吗?”主事婆婆气愤地问。

“他说的也有道理。”木索说。

“这事轮不到他做主!”主事婆婆气哼哼地说,然后转身就走。

诸人散去,各做准备。

那十追上蓝豪,低声说:“蓝大叔,这件事肯定不对头……”

“别说了。”蓝豪冷冷说道,“我只求你能尽力杀敌。还有,自己小心。”

说着,大步离去。

蓝优优跑了过来,紧张地问:“刚才怎么了?”

那十摇头:“没什么。晚上的时候……你要警惕些。”

“到底怎么了?”蓝优优追问。

那十将这件事和自己的疑惑都说了一遍,蓝优优怔了好久。

“木叔叔他,不可能会骗我们。”蓝优优说。“所以……你说这会不会是食肉者的阴谋?”

“大家都不信我。”那十说,“我也只能先跟着过去。”

“会很危险吧?”蓝优优紧张地问。

“危不危险,分对谁而言。”那十笑笑。

食肉者的确很可怕。

但那是相对于食素者们而言。

而他那十,向来不是吃素的。

我倒要看看,你这家伙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想来害我吗?那正好,我倒可以借机让食肉者们先吃一个大亏!

傍晚的时候,蓝豪悄悄整队,选出五十个好手带上了武器,跟着木索离开了寨子。

那十不同意派出这么多人,但主事婆婆坚持,他便没再反对。

木索在前引路,带着众人在暮色中渐渐远去,来到离寨子十多里外的一处农田,在旁边的林子里埋伏了下来。

大家想到这一战就能消灭掉食肉者,都很兴奋,但也有些紧张。

木索故意邀请那十跟自己到最前方埋伏,那十点头同意。两人远离诸人,在一处草丛里伏下。

时间慢慢流逝,木索丝毫不紧张地眺望着远方。

那十打量木索,说道:“食肉者除非疯了,否则根本不会来烧粮食。”

“我得到的消息就是如此。”木索说。

“你出来这么久,他们就不起疑心?”那十问。

“你不了解食肉者。”木索说,“他们经常会派人出来,连续几天盯着寨子周围,寻找下手的机会,或者是抢女人,或者是抢食物。”

“吃人肉是什么感觉?”那十突然问。

木索冷哼:“等你有机会受那种罪,你就知道了!”

那十看着他,微微一笑:“我怕是没有那种机会。我只是怕你吃得太多,慢慢地上了瘾。”

“不可能。”木索说。

“你的体格真是棒。”那十说,“得是吃了多少人肉,才能拥有这样的身板?”

“无聊。”木索冷哼一声,不接话。

那十笑着说:“其实学医的人都明白,越壮实的人越禁不了肉,那真是几天不吃就要馋出口水来,甚至觉得不吃肉,人生都没有什么趣味。你这么壮实,应该吃过不少人肉。那些人不光是食肉者中的病人吧?也有寨子里的人吧?你吃得下去吗?”

“现在不是聊这些无聊事的时候。”木索冷冷说道。

那十看着他,面色渐渐变冷,沉声说:“一般来说,真正的卧底不会允许一个外人这么奚落自己,数说自己最敏感的痛处——除非,他根本不痛。”

木索扭过头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撞击,生出火花。

那十的脸色突然一变,猛地一跃而起,转身就跑。

“拦住他!”木索大叫,“他想要叛逃,给食肉者通风报信!”

战士们惊愕之余,不由大怒,一个个跳了起来,挥舞着武器将那十的去路挡住。

“你们让开。”那十疾奔过来,阴沉着脸说,“寨子现在有危险!”

“什么危险?”木索边追过来边质问。

“你自己明白!”那十冷冷地说,“我先前以为你的目标是我,所以才答应跟你出来,也答应跟你一起与大家分开。但现在我突然明白了,你的目标其实是寨子!”

木索冷笑:“你这话前后矛盾。你先说食肉者不可能攻打寨子,不可能图一时之快把我们都吃掉,现在又说食肉者的目标是寨子,这么胡说八道,为的就是挑拨我和大家的关系吧?你费这么多苦心,图什么?老实说,你是不是食肉者派来的奸细!?”

他语声转厉,横眉立目。

战士们一脸惊讶,不敢相信,但又不敢不信。

“没时间了。”那十沉着脸说,“都让开!”

“把他拿下!”木索厉声说,“如果反抗,就地格杀!”

有人动了起来,举着手里的武器走向那十。

那十突然一跃而起,直接跃过众人,向远而去。

木索骇然。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身手,从没想过人的跳跃力竟然可以这么高,能直接越过众人的头顶。

“追,快追!”他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

战士们跟着他向前跑,但刚跑出几百米,木索就停了下来,挥手说:“来十个人跟我追他就好,其他人埋伏好,等食肉者一到就立刻动手,不要错过机会!”

“是!”战士们纷纷应命。

那十一路飞奔,将飞腾术运用到极点,不多时,便重新回到寨子。

未到寨子,他就看到了火光,听到了惨叫声。

此时天色已黑,寨子里除了中央的篝火之光外,还有许多屋子着了火,散发出光与热。

几十个拿着铁制武器,披着铁甲的健壮战士,正在寨子里展开tu shā,一个又一个食素者在奔逃中倒下。

那十双眼通红。

失算了!

本以为木索的目标是我,是要帮食肉者将我这个巨大的威胁除去,没想到他们的目标竟然是寨子!

是的,我只考虑他们不敢杀光食素者,导致明年自己也没粮食可吃的问题,却忘了,他们大可以先攻下寨子,将所有人变成奴隶,奴役他们为自己劳作,然后嘴馋时再从中选出人吃掉。

这样也算是一劳永逸,再不用每次嘴馋时还要费心计划作战,没有粮食时还要和食素者讨要。

此时寨子里,蓝豪满身是血,全身颤抖着,举刀向一个高大的男人杀去。

男人没披铁甲,而是穿着一件皮甲,也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只是凭着一双拳头,一次次将蓝豪击倒。

他似乎是故意在戏弄蓝豪,所以并没有尽全力。

蓝豪倒下,再站起来,大吼着冲去。

主事婆婆此时瘫倒在篝火前,看着眼前一幕,失神地喃喃自语。

“住手!”那十大吼一声,疾冲进了寨子里。

穿皮甲的食肉者望向那十,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然后点头:“倒是挺有气势。”

有两个食肉者挥舞着手里的家伙冲向那十,一左一右向他攻来。

那十直接一脚踢倒一个,一闪之后,一拳打在另一个的侧肋,那人哼也没哼一声,就直接摔倒在地。

皮甲人冷笑着向那十走来,蓝豪大吼着:“你快跑!”挥刀冲向皮甲人。

皮甲人冷笑着一拳打去。

“住手!”那十红了眼狂叫着冲来。

但晚了。

皮甲人的拳头击在蓝豪胸口,蓝豪身子猛地一震,随后,也不见皮甲人再有什么动作,蓝豪的身子却又是一震,接着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十怒喝一声,一跃而起。

“找死。”皮甲人冷笑着,一拳迎面打来。

那十一拳击中,与皮甲人的拳头在空中碰撞,发出砰地一响。

有巨力从对方拳上传来,与他的内力对撞,当旧力尚未消失时,对方的拳上竟然再次爆发出一道新的力量。

但即使如此,他的力量也比不了那十的巨力,这第二道力量被那十的内力轻易摧毁,那十一拳向前,前方传来咔嚓一声响。

皮甲人的半条胳膊,直接被那十打得弯折断裂!

惨叫声中,皮甲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打飞了出去,摔在远方。

“蓝大叔!”那十扑向前,抱起蓝豪。

蓝豪已经死了,眼睛大大地睁着,似是心有不甘。

他不敢相信,自己最相信的兄弟竟然出卖了自己。

“救命!”

蓝优优撕心裂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十抬头,看到有两个壮汉正一个抓手一个抓脚,将她抓起提着要跑。

那十大吼一声冲了过去,两拳击出,两个壮汉的脑袋先后粉碎。

他一把抱住落下的蓝优优,蓝优优满眼惊恐地搂住他,全身颤抖。

那十回头,看到了蓝优优家门前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桑卡。

怒火在他胸中燃烧。

“等我给你报仇。”他将蓝优优推开,疾掠而出。

火光中,不知多少食肉者冲向他。

那十面色冰冷,挥拳如雨。

每一拳,都会制造出一具残破的尸体。

第194章 葬礼

一个个强悍的食肉者冲上来,然后就倒下去。

那十沉默挥拳,一击杀一人。

这样的杀人方式,简直比收割还要利落,当有一半的食肉者死在他手中后,剩下的食肉者慌了,不顾一切地转身就逃。

他们四散而去,那十并不追赶。

他走到篝火前,看着失神中的主事婆婆,冷冷地问:“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主事婆婆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有人从寨外冲了进来,是木索和他带的十几个人。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一下呆住,然后转身就跑。

那十没给他逃走的机会。

一掠而起,那十几个起落就追上了他,一脚将他踢飞到篝火旁。

木索摔在火堆旁,痛苦地弯腰跪倒。

十几个战士都看傻了,呆呆地看着那十,又看周围,不知如何是好。

“跟主事婆婆说说吧。”那十对木索说,“你和食肉者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索捂着肚子,跪坐在地上喘息着。

“木索!”主事婆婆疯狂大叫着扑了过来,揪住木索的领子。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尖叫质问。

“人是会变的。”木索咬牙,“最初的时候,吃人肉对我来说是痛苦的伪装,但时间一长……我就觉得那是一种享受。是的,食肉是一种享受,可以随意掠夺别人,甚至剥夺别人的生命,这也是一种享受。那是强者的特权。我本来就是强者,为什么不能享受这种特权?为什么非要过这种提心吊胆的卧底生活?有一天我想通了,于是,我对首领说了……”

“混蛋,混蛋!”主事婆婆用力地扇木索耳光,然后跪坐大哭:“是我对不起大家,是我对不起大家!”

突然间,她向前一扑,直接扑进了篝火之中。

那十一惊,想要去救,但终止住了脚步。

这是她的救赎,就任她去吧。

熊熊大火中,主事婆婆哭叫哀求:“神啊,大家啊,原谅我吧!”

不久之后,就伏在火中再不动了。

木索脸色铁青,咬牙看着那十。

“去叫回所有人。”那十对那些跟木索回来的战士说,“寨子现在需要你们。”

“是!”有战士惊慌点头,飞也似地跑了。

“带我去他们的地方。”那十对木索说。

“然后呢?”木索问。

“去了再说。”那十神色木然。

木索站了起来,艰难地向前走去,那十跟在他身后。

在几十里外的林地里,有一片散乱的木屋群。这里没有大门,没有栅栏,没有任何防御工事,显然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才是猛兽,只有自己攻击别人,不会有任何人敢来攻击自己。

这里现在乱成了一团,有人惨叫哀嚎,有rén dà喊大叫。

“谁!?”有哨兵提着武器迎出来,挡住两人,当他们看清是木索后,一阵怒吼。

“你这个混账!你不是说会将主力都支开吗?”

“为什么最后失败的是我们?为什么?”

“是不是你和食素者联手在害我们?”

那十向前走,一个壮汉挥起手里的铁刀斩向那十,被那十直接一拳打飞。

另外几个叫着一起冲来,但不及对那十形成包围,就已经被他一拳一个直接打死。

“谢谢你送我过来。”那十说。

“不客……”没等木索说完,那十已经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

这次,他没有脚下留情,所以木索落地时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那十大步向着食肉者的住地走去,一路上,不知遇到多少食肉者的阻截。当然,他们是拦不住他的。

“怪物,是怪物!”

有食肉者惊恐大叫,向远逃去。

那十不急着杀近处的人,先追逃走者,毫不在乎地在背后将其击杀。

这自然激起了食肉者的凶性,他们大叫起来:“拼了,跟他拼了!逃是没用的!”

一个个食肉者眼里放着红光,大吼大叫着扑来,又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那十仿佛是一台杀戮的机器,又好像是一个主掌死亡的神,一路走来,留下尸体一地。

一间大屋中,食肉者的首领冲了出来,没有向那十攻击,反而是向着远方逃去。

那十施展飞腾术,一掠而远,疾追而去,转眼就将首领拦住。

右手已经被废掉的首领看着那十,全身颤抖。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嘶声大吼着质问。

“从遥远地方而来,取你性命的人。”那十说。

“我杀了你!”首领大叫着挥拳。

那十没有躲。

首领不过是个普通人,虽然有拳术在身,还有那种奇妙的技巧,但根本没办法与那十相比。那十静静站着,任他一拳砸在自己胸口。

第一击,是拳头本身的力量。

在那力量将休未休的时候,对方的拳上突然又爆发出一道冲击力。

这是调动周围天地之气,形成的爆发之力。如此,一拳便可以形成重叠的双击。

“这技巧从哪里学来的?”那十问。

首领吓得全身冒出冷汗。

“从……从神像里……”他情不自禁地回答了那十的话。

那十一怔。

神像?

不会是……

“神像在哪里?”那十问。

首领颤抖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屋子。

那十大步向前走,首领长出一口气,立刻飞跑。

但他突然发现自己跑的速度太快了些,似乎已经腾空而起。他在惊愕之后,突然感觉后背有些疼,等他落地时,眼前已经是漆黑一片。

那十反手一拳砸飞了首领后,并没有冲向那屋子,而是冲向了四散奔逃的食肉者们。

在他的飞腾术面前,这些人根本无处可逃。

许久之后,建筑群中一片寂静,除了那十的呼吸外,再没有任何人声。

这时,那十才走进了那座大屋。

在大屋里面的一个方厅内,那十看到了神龛,以及被供在神龛中的神像。

那是一个木制神像,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和他先前曾见过的神像有些相似,但又有许多不同。

他缓步走过来,盯着神像。

这其中的秘密,是不是已经都装进了食肉者首领的脑袋,然后,这里就变成了空空的一片,再没有什么可供人了解呢?

他抬起手,打算将神像拿起来。

就在这时,周围的世界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这黑暗来得太快,如同一只大锤砸下来,震得那十身子一晃。

神像陡然变成高大起来,头顶天空,脚踩大地。那十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蚂蚁,抬头仰望,也只能看到神像的膝盖,之上的一切都没办法看得清楚。

神像抬起脚,重重踩了下来,那十无处躲避,直接被踩在神像脚下。

然后,那脚变化。

那十发现,压住自己的不是神足,而是无数文字与图像。他拼命地观看,拼命的记忆。

有一幅幅内气运行的图案出现在面前,印在他脑海之中,无数解说的文字配合着这些图案,将一种复杂的武技送进了他记忆深处。

技名——“叠劲”!

利用身体的动作,配合内力,形成强烈的冲击,是为攻击。

但内力如水流动,不是非要有身体的动作,它才可以发力伤人。只要按一定的运气发力方法,即使身体没有动作,只凭内力爆发,也一样可以伤人!

于是,将身体的攻击与之后内力的爆发相连,就可以形成叠劲,一击化两重。

这武技的强悍程度不言而喻,简直可以让武者所有的攻击都化成两击!

对战之时,对方打你一拳,却等于是打了你两拳,又或者说,对方可以在一拳的时间内打你两拳,将占多大优势?

一切幻象,终渐渐消散。

那十站在神像前,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但终没有去触碰神像。

他缩回了手,闭上眼睛,仔细地回忆着被印入记忆深处的叠劲之技,然后向着旁边的木墙挥出拳头。

拳头击在木墙上,因为那十并没使用全力,所以木墙只是开裂出无数蛛网般的纹路。

但接着,那十依叠劲之技爆发拳上内力,轰然一响中,那一面木墙化成了无数碎块,飞射而出。

那十一边走,一边不断出拳,在练习叠劲的过程中,将这座大屋毁得七七八八。

当他一路走回食素者大寨时,那些被支开的战士都已经回来,正和大家一起清理寨子里的尸体,救治伤者。

蓝豪和桑卡的尸体被并排放在一起,蓝优优跪坐在他们旁边,哭成了泪人。

有战士习惯性地抬起尸体,向外而去。

“去哪里?”那十问。

“送到边界……”战士木然回答。

那十摇头:“不必了。这座岛上已经没有食肉者了。”

人们有些惊讶,有人凑过来问:“他们去哪里了?”

“我刚送他们一起去了地狱。”那十平静地回答。

周围,是一张张震惊的面孔。

“那……这些尸体要怎么办?”战士们一阵茫然。

“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埋了。”那十说,“食肉者的尸体也不要丢在外面,这里没有野兽,任他们腐烂容易滋生病菌,到时形成传染病,受苦的是你们。如果你们接受不了,可以埋在远些的地方。”

“怎……怎么个埋法呢?”战士们还是一脸茫然。

那十突然意识到,这几十年间,尸体的处理方法应该都是固定的,也就是交给食肉者去吃掉,所以这些年轻人根本不懂什么叫“葬礼”。

于是,他主持了所有食素者的葬礼。

第195章 神或恶魔

葬礼上,蓝优优哭了很久。

那十不知应该怎么安慰她,于是没有多嘴。

许多家都有人在这次大难中死去,但这样的事过去没少发生,人们已经习惯。悲痛之后,还要继续活下去。

那些食肉者的尸体被抬到了食肉者的寨子里,然后一把火一起烧了个干净。

望着那一片灰烬废墟,许多人觉得心里痛快了许多。

重回到寨中,大家围住了那十。

“那十神医。”一位原来的核心成员一脸愧疚地说:“先前是我们不对,我们不应该不相信你。是你救了我们大家,我们愿意奉你为新的主事。”

“主事!”

其他人跟着一起向那十行礼。

那十有些为难。

他自问,自己并不是擅长于管理众人的人,只能活好自己而已。

“还是请你们另推举年长有能力的人来当主事人吧。”那十说,“我并没有什么经验。我所擅长的只是医术与拳术而已。有人病了,我可以治,有外敌入侵,我可以防。但现在已经没有敌人了,我只能当好医生的角色。”

大家一再请求,那十一再推辞,最后大家商议着选出了一位年长辈高的老者,成为新的主事人。

晚上的时候,那十躺在床上睡不着。

自己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为什么罗觉一直没有派金属人来抓自己?

如果他始终不来,自己应该怎么办?

正在思考这些烦心的问题,他突然听到外面隐约传来哭声。

深夜寂静,哭声若有若无。

他起身走出屋,顺着哭声一路来到了蓝家的大屋前。

是蓝优优在哭。

那十敲了敲门,许久之后,蓝优优过来打开门。那十看到她双眼红肿,显然哭了很久。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无济于事。”那十说。

他看着蓝优优,然后拉着她的手向寨外走去,一直走出很远才站住,展开双臂,说:“尽情的哭一场,有时比什么都管用。”

蓝优优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投在他的怀里,抱紧了他。

那十轻轻搂住蓝优优,不说话,只是这么搂着她。

许久之后,蓝优优哭得没了力气,那十就扶着她坐在树下。

“我十一二岁的时候,父母同时得了传染病。”那十说,“那时我四处去求医生,但因为付不起诊金和药费,所以没有人愿意帮我。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先后死去,却无能为力。所以,我理解你的心情。”

“你比我还要可怜。”蓝优优说,“那时你还那么小。”

“我还有一个妹妹。”那十说,“她叫那九。如果不是因为有她,我可能会失去活下来的动力。所以其实我比你更幸运些。”

“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了。”蓝优优低声说。

“还有大家,还有我。”那十说。

他拉着蓝优优的手,问:“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家人?”

蓝优优抬头看着他,有些怔怔。

“我家里现在有很多人。”那十说,“我的妹妹那九,一起经历过患难的肖婷,还有天秋、芝芝,还有我师父孤云道长,高级魔法师陈远先生。他们都是极好的人,你一定会喜欢他们的。”

“可是……”蓝优优忍不住问:“我们要怎么才能回到你的家呢?”

那十一时无语。

蓝优优突然觉得,那十其实比自己更需要安慰。

因为他失去的,远比自己还要多。

“也许总有一天,这里会有海船开来。”蓝优优说,“那时我们就可以求他们载我们离开这里,去找你的家人了。”

“会的。”那十轻声说。

蓝优优点头,靠在那十肩头,因为哭得太累,而慢慢睡着。

那十感受着肩头少女的体温,想到的却是自己的妹妹。

臭丫头,我离开这么久,你是不是又担心得要死?

有没有像蓝优优这样哭泣呢?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寨子里的人们照常忙碌着,在悲痛之余,却有一丝喜悦在悄悄蔓延。

食肉者都死了,从此,这海岛上再没有危险存在,再没有可怕的战争。

这个岛,已经成了他们真正的天堂。

这当然值得高兴。

而这一切都得益于那十神医,他们心中感激,所以自发地将家里的好东西拿出来,悄悄地送到了那十家的门口。

早上那十出门,就看到了堆成小山的礼物。

他笑了笑。

“早啊,神医!”

有人向他打招呼。

那十挥手致意。

田里的庄稼长势不错,但还需要时常照料,锄草、施肥。寨子里的人们提着工具下了农田,那十也跟了去,一起劳动,一起吃饭,一起说笑。

这样的日子使人忘了时光的流逝,安稳,惬意,使人心灵宁静。

但也会让人滋生无聊的情绪。

这天那十没有下农田,而是望向了远方。

那是“神殿”的方向。

他不会已经忘了我吧?

不会是因为难于寻找,所以就放弃了寻找?

我是不是应该去提醒他,我还在这里?

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冥冥中有什么定数,就在这时,一个金属人的身影出现在寨子外的林中,大步向这边走来。

很快有在田里干活的人发现了这可怕的家伙,于是惊叫着逃回寨里:“不好了!是神殿的守卫!”

“守卫怎么会来我们这里?”有人惊呼。

“既然是神殿的守卫,就一定不会伤害我们。”新主事人急忙高声安抚大家,“大家不要慌,不要乱动,千万别让守卫生出误会!”

人们都跑回了寨里,聚在一起,老实地站着,不敢出寨门。

大家望着那十,期待他能出面保护大家。

那十果然大步向前,迎了过去。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他出了寨子,站在金属人的面前。

“我想让你看清某些东西。”金属人口中传出了罗觉的声音。

“如果你指的是食肉者与食素者的信仰冲突,以及背叛和不信任等等这些东西,我早就见识过。”那十说。“我从社会底层长大,再肮脏的事也见过。”

“不。”金属人摇头,“还有一些事,你并没有见过。”

它突然对那十出手,锐利的爪擦过那十的肩膀,带起一片血花。

人们惊呼大叫。

金属人的速度极快,饶是那十如此身手,在第一时间做出躲避动作,却还是被擦伤。

但那十随即反击,一拳打得金属人腾空而起。

金属人的身体在空中飞腾时,嘴里发出笑声:“你很厉害,但又能击败多少个我呢?”

突然间,几十个金属人的身影出现在寨子周围,吓得人们惊叫不止。

它们一起向着那十冲来。

那十飞身而起,一脚将空中的金属人踢了出去。金属人如同一颗炮弹,直接射在同伴群中,砸倒了三个金属人。

那十迎着金属人冲了过去,出拳出脚,转眼之间就击倒了数个金属人。

但这些家伙没有思想,不知疼痛,一窝蜂地冲上来,着实令那十头痛。他只能利用身法飞腾而起,不住游走,和它们打起了游击战。

打着打着,他突然发现这些金属人变得迟钝起来,他心中叫声不好。

果然,就在这时,他身后林里突然跳出一个四米高的金属巨人,一出现,就以凌厉无比的势头扑向那十,一拳打来。

那十躲避不及,回身怒吼,抬手与巨人硬对了一拳。

拳头带着全身内力猛击在巨拳上,砰地一响后,拳中的内力再度爆发,形成第二次冲击。

叠劲,这一强悍武技,竟然让那十与金属巨人在一拳对撞中,打了个旗鼓相当!

寨里的人都看得呆住了。

金属巨人一脚横扫过来,那十飞身跳起,金属巨人的手臂接着也扫了过来,那十躲避不及,只能全力抵挡。

在抵挡时,他将内力在受力一侧的身体部位爆发,冲击力与攻击力对抗,将之化解了一部分。

但他还是被打得横飞出去,摔在远处。

金属巨rén dà步向前,一跃而起,向着那十砸来。

那十贴地疾滚,狼狈地躲过。

金属巨人站了起来,双肩圆罩打开。

那十吓得转身就跑,冲入林中。

刹那间,枪声的轰鸣连绵响起,弹雨洗礼之下,那一片树林被打得草木横飞,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片凄惨的碎木乱草地。

寨里的人全被吓呆了。

他们何曾见过这么可怕的力量!

这简直是神明才能拥有的神力!

人们脸色苍白,心生绝望。

这样的力量之下,再强的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蓝优优急得哭了起来,大声质问:“为什么要杀他?”

她立刻被几人拉向后方,连连摆手,让她收声。

“他还没死。”金属巨人望向寨子,缓缓说道:“他是亵渎了神明的罪人,只能给你们带来祸患和灾害。如果你们继续帮他,就是与神作对。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许多人吓得急忙跪倒在地,向着金属巨人磕头。

更多的人还有犹豫。

“如果被我发现你们胆敢帮助他,我就毁灭你们的村寨。”金属巨人说,“到时,每个人都得死!”

人们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食肉者虽然凶悍,但至少集中大家的力量,还可以对抗。

但……神的守卫,又怎么去对抗?

金属巨人扫了他们一眼,大步向着那一地狼籍的树林走去。

“这不是神,是恶魔!”蓝优优气愤地说,“大家不要听这个恶魔的话!”

人们看着她,目光复杂。

远方林中,那十疾奔。

他一身是血,小腹、肩头,还有右腿上,有好几个可怕的血洞。

他咬牙狂奔,直到觉得已经来到安全的地方,才急忙运起伤害转移,在十几分钟之内枯死了一棵大树,却也终于稳定了自己的伤势。

“罗觉,你个王八蛋!我早晚报这个仇!”他狠狠骂道。

第196章 世俗的人性

林中,又一棵大树快速枯死,周围无数花草也跟着遭殃。

那十咬牙,以内力从体内挤出子弹,靠在死树上喘息。

如果不是有伤害转移这门魔法在身,今天可能就是他的死期。

伤口已经停止流血,在慢慢愈合,估计到明天这个时候,就能恢复如初。

金属人们没有追来,这是万幸。

天黑之后,那十在林里寻找,找到了一些野菜和野果果腹。

虽然伤害转移夺取的是草木的生气,不消耗他自身的力量,但使用时也会消耗精力。精神上的疲惫,有时比**上的疲惫更折磨人。

他虽然可以靠吸纳天地之气活着,但这样对体力和精神的消耗都太大。所以他需要吃些东西作补充,让自己的体力和精神保持在最佳,随时能应付金属人的下一波攻击。

在树上睡了一夜,第二天伤势基本已经好转后,他悄悄地回到了寨子附近。

金属人已经不见踪影,不知是走了,还是四散开去寻找他了。

那十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进寨子和大家说一声,告诉大家自己躲到外面不回来了,免得给大家带来麻烦。

不想他刚一进寨,就有许多昔日的战士警惕地聚集起来,一脸戒备。

“你们这是干什么?”那十皱眉。

寨里的人都走出家门,有人远远站着,不敢过来,有人则大步向前。

新选出的主事人走了过来,脸上微有愧色。

“神医,这件事……很抱歉。”他说,“但神的守卫说,你是祸乱之源,如果我们帮助你,它们就会毁掉寨子。”

“那十,你走吧。”有人硬声硬气地说,“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安宁,不想就这么被毁掉。”

“是的,你快离开这里吧,被神的守卫看到,我们就全完了。”也有人低声恳求。

“算是我们求你了,不要再来这里了。”

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蓝优优冲出屋子,气愤地质问:“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忘了是谁给我们带来的安宁?难道忘了是谁从食肉者手中救下了我们?”

“优优。”主事人皱眉说,“我们当然感谢那十,但现在……如果他肯放过我们,我们会更感谢他。”

“是啊。这是神命,我们不能违抗。”

“神都说他是恶人了,我们怎么还能让他回到寨子里?”

“没错,神的指示是不会错的!”

“胡说!”蓝优优气愤大叫,“谁见过那个神?谁敢说他是真正的神?主事婆婆让我们敬神,可这个神又为我们做了什么?但我们却亲眼见过那十哥是怎么帮我们、怎么救我们的!大家的眼睛都瞎了吗?”

“优优,回去!”主事人厉声斥责,“你再这样乱说话,是会引来神罚的!”

人们都害怕起来,许多先前一脸愧色站在远处的人,也忍不住叫了起来:“蓝优优,不要乱说话!”

“我说错了吗?”蓝优优据理力争。

但没有用。

人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异口同声地大叫起来:“那十滚出去!”

“蓝优优,你再乱说话,就也滚出寨子!”

“滚,都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人们红着眼睛,一声比一声高。

他们已经忘了那十在各家之间辛苦奔走,救治他们亲人的情景。

他们也忘了那浴血的一夜,是谁奋力杀敌,为他们赢得了一个安宁的未来。

他们只记得那恐怖的守卫曾说过,谁敢帮那十,谁就要死。

他们只记得那十不是守卫的对手,被打得狼狈而逃。

蓝优优气哭了,她哭着和众人争辩,却被一个中年妇人一把推倒。

那十沉着脸走过去,一巴掌将那个妇人抽得凌空飞了起来,摔落远处。

人们惊恐地后退,终于想起那十杀人时的模样,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

“恶魔!你们看到了吗?他果然就是恶魔!”有rén dà叫。

“没错!田大婶是最温柔善良的人,他竟然把她打死了!”

“他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和那些食肉者是一样的!”

“恶魔,快滚!”

“快滚!”

人们聚在一起,因为人多而有了胆气,纷纷大叫。

中年妇人倒在地上,眼冒金星,想要爬起来,但她的男人在冲过来检查之后,却按住了她,她便知机地不动装死。

“你们……”蓝优优满脸是泪,胸膛起伏,气愤难当。

那十轻轻拉住她的手。

“你要跟我走吗?”他问。

蓝优优重重点头。

“那我们走吧。”那十笑笑。

两人手牵着手离开了寨子,寨子里的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高兴起来。

中年妇人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一脸骄傲,仿佛她是赶走了恶魔的英雄。

蓝优优一边跟那十走在林中,一边擦着眼泪。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她哭着说。

“这就是人性。”那十笑笑。

“他们本来不是这样的人。”蓝优优说。

“不。”那十摇头,“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平时被道德约束着,不敢展示出本性。可一旦死亡的威胁出现,他们立刻就会忘记道德的存在。”

“你不恨他们?”蓝优优问。

“不。”那十摇头,“先前为他们所做的,都是我愿意为他们做的。他们愿意回报,我会很感动,但如果他们不想回报,也无所谓。我做一切,为的本来也不是谁的回报,只是我觉得应该这样做而已。”

“你真看得开。”蓝优优说。

那十越是如此,她就越觉得那十好,越觉得那些族人坏。

人啊人啊,怎么可以突然间变成那个样子?

又或者,他们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如同那十哥说的一样,过去一切只是在道德约束下的假象?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好,什么是坏?”那十忍不住自语。

他又想起了老酒鬼。

是的,老酒鬼曾说过这个问题,但又说它没有答案。

芸芸众生,想得最多的是如何活下去,然后才是如何活得更好。

在人群中想要活得更好,你就要遵守一定的规矩,一般来说那就是道德。你有道德,就能赢得别人的尊重,就可以活得好。

这不过是一种利益的权衡与计算。

可当道德与生死相遇时,活得更好就退到了第二位,活下去变成了第一位。

先得活下去,才有资格谈道德——世俗人的心里,生存永远比别的都重要。

就算是苟活,也比壮烈身死要好。

这是他们的逻辑,他们的真理。

而当这样的人聚在一起时,就如同食素者们一般。

所有人都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而结成联盟,便可以坦然地不顾道德。

不,应该说,他们会自认为自己这样的选择,就是道德。

被驱逐的人是恶魔,他是不对的,哪怕他曾对我们有恩,那也只是恶魔用来you huo我们的假象。

我们没有被骗。

忘恩负义是不对的,但那人对我们没有恩。他是恶魔,一切只是障眼法。

不是吗?神都这样说过了!

他们无愧,反而得意。

那十觉得好笑。

自己去寨里,本来就是跟大家辞别,让大家放心,没想到最终自己还是走了,但与初衷却背道而驰。

这样也好。

他握着蓝优优的手。

有了对比,才知道优劣。寨里人的丑恶嘴脸,越发衬托出蓝优优的真和美。

至少还有你。

那十脸上挂着微笑。

他们走到远离食素者寨子的林子里,那十让蓝优优选了一处地方,然后就开始砍树建屋。

蓝优优眼看那十用一对拳头,生生将一棵棵大树击断,十分惊讶,忍不住说:“你真的好厉害。对了,其实那些小个子的神卫,都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呢!”

然后担忧地说:“可那个大个子真厉害,它的肩头能放射神火啊!”

那十笑了:“那是枪弹。”

蓝优优一脸大写的“不懂”。

那十也没多解释。

忙了一上午,他和蓝优优一起搭建起了一座小小的木屋。很简陋,但至少还算结实,可以用来栖身。

“林子里其实有许多可吃的东西。”蓝优优说,“我虽然不会种植,但好在我们只有两个人,光靠采集也可以活下去的。不过这件事得交给我,你不能做,因为许多蘑菇啦,野菜啦,是有毒不能吃的,万一搞错,咱们可就惨了。”

“你忘了我是医生了?”那十笑问。

蓝优优一拍额头:“哎呀,真是!”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这么开心吗?”罗觉的声音响起,接着,高大的金属巨人从远林中大步走来。

蓝优优吓得面色苍白,拼命护在那十身前。

那十笑笑,将她拉开。

“让我意外的是——这片肮脏的土地上,竟然还绽放出一朵纯洁的小花。”金属巨人站在两人面前说。

那十明白它意之所指,于是说:“那请你不要伤害她。”

“当然。”金属巨人点头,一指远处:“我们去那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那十不解地问。

罗觉如果只是想杀他,那么方才让金属巨人在远处开火就是了。

如果想抓他,那么让所有金属人像那天一样一拥而上就是了。那天他可以离寨而逃,但今天不同。

他不能抛下蓝优优一个人在此,所以他不会逃。

罗觉应该也明白这一点。

那么,他到底想干什么?

金属巨人没有说话,只是向远走去。

那十跟在它身后,一直走到了十多里之外。

“就是这里吧。”金属巨人停下脚步,突然回身一拳打来。

那十毫不犹豫地与它对了一拳,虽然使用了叠劲,但还是被直接打飞了出去。

他撞断了好几棵树。

好在事先他在身上绘制了好几道铁岩符,此时再发动坚皮术,两种力量合在一起,使他几乎没有受什么伤。

他一跃而起,向着金属巨人疾冲而去。

金属巨人最可怕的武器就肩头的枪,所以那十不敢跟它拉远距离。

第197章 神的实验

这样的距离,金属巨人没有时间打开肩头的圆罩。

于是,它再度挥拳。

那十使用飞腾术,灵活躲闪,但金属巨人虽然高大,速度却不慢,不给那十欺入内围攻击自己身体的机会。

双方斗了半晌,金属巨人的拳脚摧毁了一片林子,那十被击飞数次。

铁岩符已经用光,坚皮术的效果也早已消失,那十爬了起来,吐出一口血唾沫。

金属巨人冷笑抬手,那十感觉头皮发麻,立刻飞身就跑。

轰隆巨响中,金属巨人掌心射出炮弹,在那十身后几米处bào zhà,巨大的气浪把那十直接掀飞。

无数碎片刺进那十身体,那十全身浴血,摔在远处。

金属巨rén dà步走过来,见那十挣扎着勉强才能爬起,摇了摇头:“差得太远。”

然后就这么走了。

“混账!”那十大骂,“你到底想干什么?”

金属巨人并不回答,身影渐渐消失在林海中。

那十咬牙爬了起来,用内力逼出一枚枚炮弹碎片,然后掠夺周围草木的生气,用伤害转移术治疗自己。

半个小时后,他蹒跚走回了小木屋这边,蓝优优老远看到,就急忙过去扶他。

“你伤得很重?”她红着眼问。

“没事。”那十摆手,“不到明天,就能全好了。”

蓝优优小心地将他扶进了屋里。

“我采到了一些蘑菇,但咱们没有厨具。”她说。

“没事。”那十又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蓝优优很担心。

“我去找点生活用品过来。”那十说。

“可是你的伤……”

“不要紧。”

那十离开小屋,并没有去食素者的寨子。他一边运功疗伤,一边向着食肉者寨子的废墟走去。他在那一片废墟之中找到了许多可用的东西,砍下树枝编成了大筐,一气背了回来。

晚上的时候,蓝优优烧了蘑菇汤,煮扮了野麦,就是两人的晚饭。

“得弄一点粮食种子来。”蓝优优边吃边说,“光靠这些吃不饱的。”

“你会种?”那十问。

蓝优优红着脸摇头:“不过我常看他们耕种,应该也不难吧。”

那十望向远方。

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行。

罗觉,你什么时候亲自来一趟呢?

第二天一早,金属巨人又迈着咚咚的脚步来到小屋前,约战那十。

双方再度来到昨天的战场,又打了一场,最后以那十身受重伤告终。

那十一边咒骂,一边用伤害转移术医治自己。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十来天,那十每天都是重伤而归,但第二天又生龙活虎。这样的医术和体格,让蓝优优赞叹不已,惊为天人。

这天,金属巨人又来到木屋前,那十皱眉走了出来,抬头看着它,说:“下次你直接到比武场那边等我就好了,时间一到,我就会过去应战。”

“你跟我来。”金属巨人转过身。

“就不用换地方了吧?”那十说。“可着那一片林子折腾就好了,你非得把整个岛都打成荒地?”

“带上她。”金属巨人头也不回地说。

那十一怔。

金属巨人所行的方向,正是海岛的另一边——神殿的方向。这让那十隐约有所期待,想了想后,还是叫上了蓝优优。

虽然不知罗觉有什么打算,但放蓝优优一个人在这里,他不放心。

伪善者的面具一旦撕开,就会变得比恶魔更可怕。如果没有纯洁的人来衬托他们的丑恶,他们心理上还能过得去,但如果有一朵花,胆敢不沾染一身污泥地玉立在这些肮脏狗尾巴草中央,他们是不惮用最恶毒的手段摧毁她,以保持自己心理上的“正义”感的。

蓝优优有些害怕,忍不住问:“它要带我们去哪里?”

“可能是带我们去神殿。”那十说。

“见神?”蓝优优吓了一跳。

“什么神。”那十摇头,“他不过就是一个强大的人类而已。不用怕。”

蓝优优点头,但心里还是害怕。

跟着金属巨人一路向前,很久之后,两人来到了岩山附近。

山下有一条金属路,直通山上的宫殿。蓝优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道路,一时十分惊讶,忍不住小声说:“我的天,除了神,什么人能造得出这样的路?都是钢铁呢!”

“是很神奇。”那十点头。

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帝国,也没有能力造出这样的钢铁宫殿来。

这不仅是财力的问题,还有难度的问题。

在某个转角处,金属巨人走到角落中的架子上站定,明亮的目光很快黯淡了下来。

“它怎么了?”蓝优优好奇地问。

“不用理它。”那十牵着她的手,一路向前而去。

这里的路他很熟悉,不用任何人引导,径自带着蓝优优一路来到了那座最高处的宫殿门前。

金属的大门已经打开,两人走过长廊,来到了大殿内。

蓝优优看什么都好奇,又紧张,又觉得新鲜ci ji。

大殿内,平台上的宝座上,罗觉斜倚着身子。

“你来了?”他问。

“废话。”那十气哼哼地说。

蓝优优惊讶地打量着这个人,心里满满的好奇。

“他就是神呀?”她小声问那十。

罗觉还是听到了,于是笑:“是的,我就是神。”

“你是个鬼。”那十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个强大的改造人,好意思自称为神?”

“可什么是神?”罗觉问。“不就是远远超出普通人的强者吗?不就是可以降下灾祸毁灭一切的力量吗?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我当然就是神。”

“自我感觉不要太良好。”那十说。

“对那些人,你怎么看?”罗觉问。

“你是故意让我和他们接触?”那十愣了一会儿,然后动怒。

罗觉点头:“我想让你仔细看一看这个世界的真相。”

“别逗了。”那十笑,“这世界的真相我远比你看得更清楚——我是从社会最底层挣扎着活下来的小人物,你这种高高在上者不曾看过的东西,我都看过、都经历过。”

“我承认。所以你才能达观。”罗觉说,“不过……在那些人忘恩负义地背叛你后,你也能坦然?”

“一切不过是常情。”那十说,“世间没有那么多英雄,更少有圣人。最多的只是普通人。普通人的心里,最重要的事是活着,然后是活得更好。”

他认真地说:“所以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因此,可以理解普通人。”

“你能原谅他们?”罗觉好奇地问。

“不。”那十摇头,“我只是说,我能理解他们。”

“那你会怎么做?”罗觉问。

“不怎么做。”那十说,“如果他们都像优优一样,我可以拼死保护他们,但现在,我只能冷眼旁观,再发生什么灾难的话,他们的事就与我无关,我不会再帮忙。如果他们不来加害我,我也可以与他们和平相处。但如果他们想害我……”

他一笑:“杀了就是。”

“这就是你的原则?”罗觉问。

“我没想过什么原则不原则的问题。”那十摇头。

“你觉得他们今后会如何?”罗觉问。

“当然是就这样活下去。”那十说。

“可以想象,在这些食素者后来一代代的传说中,你会是一个恶魔,一个坏人,比食肉者还要坏的家伙。”罗觉说。

“为什么?”蓝优优不甘心地问。

“因为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在内心深处觉得自己没有罪,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罗觉说。“而他,理应受到他们的排斥和敌视。”

“这……这太可恶了!”蓝优优气愤地说。

“历史上许多恶名昭着者,其实都是那十这样曾救了无数人的英雄。”罗觉说。

蓝优优气得说不出话来,眼圈发红。

“无所谓。”那十一耸肩。“我最初杀食肉者的目的,就是让这些人过上真正安宁和平的生活。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就和我的初衷相符。”

“不。”罗觉摇头,“没有了食肉者,他们反而会坠落得更快。”

那十看着罗觉,冷冷地说:“是你把他们推到了坠落的路上——以死为威胁时,没有几人可以坚守原来的道德。”

“不。”罗觉再度摇头,“我所指的并不是这件事。”

他笑笑说:“当有强大的外敌时,这些人当然可以空前团结,因为他们只有团结,才能抗衡那些强壮的食肉者。可当食肉者消失,维系他们团结的那道绳子也就消失了。”

“被绳子束缚,感觉当然不可能好。可人们往往忘了,正是因为绳子的束缚,他们才能被紧密团结在一起,不会涣散、崩溃。一旦绳子消失,他们很快就会分崩离析。”

“食素者中,就没有渴望权力、渴望享受、渴望统治他人的人吗?当然有。没有了食肉者的威胁,他们会变成新的食肉者——虽然也许他们还会坚持住不吃肉。”

罗觉说:“这就是这个世界——坠落的世界的真相。过去我虽然已经看清,但没有佐证。现在,已发生的现实就是我的佐证。”

“然而你让我经历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只为什么狗屁佐证?你要把这证据给谁看?”那十问。

“给我自己。那十,这一切只是一个实验而已。”罗觉说,“你是一个特殊的人,一个可以让我借之进行实验的人。其他人不成——改造人一眼就会被他们视为另类而不敢收容,普通人又没有那种力量可以完成这一切。许多年了,我一直想搞这样的实验,证实这世间的人心人性,你终于让我如愿了。很好。”

那十气愤至极。

但却笑着问:“那么作为奖励,你是不是能让我离开这了呢?我保证什么都不说出去。”

罗觉笑笑:“还不行。”

那十大怒:“我杀了你,一样能出去!”

说着向宝座冲去。

第198章 那十的新病人

罗觉坐在宝座上,等那十冲到近处,一拳打来时,挥拳与他相对。

两拳相撞,空中发出短促的两声响。

那是那十的叠劲在发威。

罗觉的手臂震动,缓缓点头:“这种功夫真的厉害,可惜我们之间实力的差距太大,凭这种武技,还不足以弥补。”

他手臂猛地一震,那十就被巨大的力量撞飞出去,摔在台阶下。

肩膀处疼得厉害,那十咬了咬牙。

蓝优优急忙跑过来,将那十扶起,冲着罗觉大声说:“你是坏人!”

罗觉一笑。

“那十,我可以放你离开。”他说。

“要什么条件?”那十气哼哼地问。

“你的那种能力,我很好奇。”罗觉说。“那是道术还是魔法?为什么不需要念诵咒语?”

“你想学?”那十问。

“老实说,是的。”罗觉点头,缓缓抬手。

“你看。”他说,“我很强大,强大到超出你的想象,强大到世间无敌。但我也很苦恼,因为我的身体有问题——难解的问题。”

他看着那十说:“你不同。你是血肉之躯,不通过改造,竟然就能获得那样的力量,这让我很好奇——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很遗憾,你学不了。”那十摇头,“所有的改造人都学不了,因为你们四肢不全,残体残缺。”

罗觉陷入沉思。

“但我可以帮你。”那十说,“我之前也曾帮过别的改造人,解决诸如关节炎之类的病痛……”

罗觉笑了。

“我知道折磨你的肯定不是这种小病。”那十说,“但不论是什么,我都能帮你解决——当然,这种病痛可能不能根除,只能维持,但至少在一段时间里,你不会被痛苦折磨。只要我活着,你随时都可以找我过来,再帮你继续维持。”

“这样一来,我就不能杀你了。这其实才是你最强的保命招术吧?”罗觉问。

“是。”那十直接承认,“而且很有效。”

“很有效。”罗觉点头。

“但我身体的问题,很严重。”他说。

“只要是人类的身体,我都有办法。”那十说。

罗觉思索了一阵。

“你等一下。”罗觉按下宝座上一个按钮,就有一个类似头盔的东西,从宝座后方翻了过来,罩在罗觉头上。

同时,还有一些类似铠甲之类的装置翻了过来,将他的手臂和双脚罩住。

他就这么和整个宝座连成了一体,看上去仿佛是个人形的座椅,又或者叫座椅形的人。

“这是干什么?”蓝优优不解地问。

这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两个金属人走了进来。

那十一脸警惕。

但这两个金属人都是那种轻巧型,对那十几乎没什么威胁。

“把她交给我。”一个金属人发出了罗觉的声音,指着蓝优优说。

“我需要人质,确保我的安全。”另一个金属人说。

蓝优优一脸紧张,望着那十。

那十想了想后,点了点头:“好。”

他低声叮嘱蓝优优:“他没有理由害你,我也不会让他有机会害你。放心去吧。”

“你要小心啊。”蓝优优叮嘱他。

两外金属人将蓝优优带走,许久之后,那些铠甲一样的罩子打开,罗觉抬手,示意那十走上前来。

那十一路走到近前,哼了一声:“早知如此,刚才你就不应该把我打下去。”

“不能混为一谈。”罗觉笑笑。

“开始吧。”他说。

“你应该先对医生说说你的问题吧?”那十说。

“你是神医。”罗觉说,“应该可以看得出来。”

那十退了几步,来到平台边缘,用望气术开始观察。

“我会配合。”罗觉说。

刹那间,一道道气之波动自他体内生出,冲天而起,缭乱一方,吓得那十差一点从平台上掉下去。

好厉害的气息!

那十定了定神,仔细观察这气息,发现对方只不过是利用了某种手段,使体内拥有了可以影响天地之气的力量。

他想起了老酒鬼说过的改造人等级。

八阶的改造人,已经能在体内的金属脏器上炼制出魔法阵或是符篆,达到九阶后,甚至可以用这些魔法阵或符篆,让金属肢体与血肉身体完美融合。

这人是几阶?

那十仔细观察,越来越觉得他周身各处散发出的气息都完全相同。

也就是说,罗觉最低也已经达到了九阶程度,血肉之躯与金属四肢已经完美融合!

这一阶的改造人,就算没有特意学过道术或魔法,也可以凭借这样的身体直接使用道术或魔法的力量!

至于十阶,老酒鬼没细说过。

罗觉自称无敌于天下,难道,他是传说中的十阶?

那十努力镇定心神。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就连那样的金属巨人,在与自己对拳时也不能做到罗觉那么举重若轻,闲坐一般就将自己震飞出去。

罗觉身上的肢体,看起来不过是轻便型的义肢,但却可以发挥出那样的力量……

也许他真的是十阶……

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他有能力建造起这种奇迹一般的宫殿,还可以控制这么多强大的金属躯壳。

强悍!

没想到世间之人的力量,还可以达到这样的地步。

一时间,那十倒有点羡慕改造人了。

“你在想什么?”罗觉问。

“有点羡慕你的力量。”那十说。“你是几阶?”

“用世间通用的说法,应该是十阶吧。”罗觉说。

果然!

那十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吃了一惊。

“世界上有几位十阶强者?”他好奇地问。

“只我一人。”罗觉说,“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那十心中震撼至极。

他点了点头,走向前,轻轻抬手搭在罗觉的肩膀上。罗觉没有任何抵抗,甚至还收起了那能令天地之气缭乱的力量。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甚至闭上了眼睛,任由那十施术。

“你不怕我杀你?”那十问。

“那个女孩在我手上。”罗觉说。

“可杀了你之后,那些金属人也就报废了。”那十说,“我一样可以救出她。”

“你又怎么离开这里?”罗觉问。

“总会有办法。”那十说。

“万一到时你发现没有我的力量,就无法启动那扇门,你又怎么办?”罗觉问。

“你把人心看得很透啊!”那十感叹。

“看透是一回事,证实是另一回事。”罗觉说,“我要谢谢你帮我证明,所以我不会食言。只要你尽力帮我,我会让你平安离开——可以带着那个女孩。”

那十看着他。

那zhāng ping静的脸,不像是说谎者的脸。

但那十觉得自己对着镜子看自己时,也不像是个常说谎的人。

他在心里叹息一声:现在的形势,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姑且信你吧……

内气运转,慢慢地侵入罗觉的体内,但立刻受到了一股力量的阻挡。

这股力量也是天地之气,并没有转化成罗觉本身的力量,而是四散在罗觉的体内,游于他的肌肉、血液之中,受其心脏处某种力量的控制,一边不断发散到外界,一边又从周身毛孔不断吸纳外界的气补充进来。

还有一台台微型蒸汽炉的力量,也被心脏中的力量融合,与气之力结合为一体。

那十一怔。

科技生成的“力”,也可以与气结合?

他陷入思索,半晌后恍然大悟。

是的,力就是能量释放的一种形式,不论它是由道术生成、由魔法阵生成,还是直接调动气生成,都改变不了本质。

动与能紧密相合,不可分割,但又因种种原因,很难人为地聚合在一起。

九阶改造人有能力将所有能量融合在一起,化成自身的能量,十阶改造人自然比九阶更厉害。

好强大!

他不由感叹。

但是很可惜,改造人再强大,也无法将这能量永远地留在自己的体内,化成自己本身的力量。

这,就是限制他们变得更强的枷锁。

如果能打破这枷锁呢?

那十突发奇想,但又暗自摇头。

没可能。

这是铁则,无法打破。

因为,如果想成为这样强大的改造人,你就要对血肉之躯进行改造。可一旦进行了这种改造,你就永远地失去了修炼“气”有成的资格。

是的,你也可以练气,但因为经脉不全,所以你练气的结果,只能是使身体变得更好,变得强于一般人,变得更结实,不易损伤、生病。

但对于你控制能量的能力,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那十想通之后,心里很高兴。

果然,我这样练气的血肉之躯才是最强的,才是最有前途,拥有无限可能未来的!

所以……

治好了你又如何?

终有一天,我会成为你无法企及的强者,你在我的面前,只能用仰望的姿势看我!

“你在想什么?”罗觉问。

“啊!”那十醒过神来,急忙摇头:“没什么。”

“表情很恶心。”罗觉嘀咕。

“闭上你的眼!”那十狠狠说道。

“别忘了,我是能主宰你生死的人。”罗觉很不满。

“你也别忘了,现在你只是我的病人。”那十说,“医生最大!爱治不治!”

“太霸道了。”罗觉叹气。

那十将内气猛地送入他的身体,立时再遭到强烈的抵抗。他微微一笑。

这证明罗觉根本没办法像他一样,得心应手如臂使指地控制体内的力量。

什么神?

什么世间最强者?

也就那么回事,一个根本不懂能量奥妙的小学童而已。

渣渣。

那十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的病人。

第199章 离岛

罗觉体内的气息浓烈,但却不稳定。

那十仔细感应,发现他体内脏器之中都有淤积的气团,不能外排,也不能内化。

正是这些气团,让罗觉的身体生出了种种问题。

解决之道当然很简单,只要将这些气团打散,然后引导这些气分散开来,散出体外,也就没事了。

面对如此简单的问题,那十的面色却越发凝重。

“怎么,很严重?”罗觉问。

“不是让你闭上眼吗?”那十假装不悦地说。

“别这么霸道吧。”罗觉笑。

“我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说。”那十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罗觉问。

“很棘手的意思。”那十眉头锁得越发深沉。“你的问题……总之很严重吧。多亏你及早让我帮你治疗。反正我会尽全力,你放心。所谓医者父母心,你在我眼中就像孩……”

“少占我便宜。”罗觉打断了他。

“其实是你在占我便宜。”那十说,“你可知道在外面我给人看病要收多少钱?”

“自由无价。”罗觉说。

“呸!”那十横了他一眼。

然后他用一整天的时间,磨洋工似地为罗觉消掉了一个气团,将那些气散到他全身各处。

“我感觉腹部好像舒服多了。”罗觉说。

“急什么?”那十摇头,心说:你这些淤积的气还在你身体里没有散出,你肚子虽然舒服了,但身上很快就会不舒服了。

这些陈腐郁结的气,被打散散到了罗觉全身,到了半夜的时候,罗觉就觉得全身都不舒服。这让他眉头深锁,忍不住去找那十。

那十和蓝优优被他安排住进了宫殿中一个漂亮的大套间里,极是舒服。蓝优优从没住过这样的宫殿,也没睡过这样的床,兴奋不已,好久才睡着,睡得极是香甜。

那十早料到罗觉会来,假装睡得极熟,罗觉叫了他半天他才慢慢“醒”来,强睁着眼睛问:“干什么?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我越来越不舒服了。”罗觉说。“这是怎么回事?”

“要想给伤口消毒就得倒消毒水,倒了消毒水伤口就会更疼。”那十有气无力地说,“所以啊……这道理还用我教你?”

“你还是给我看看吧。”罗觉说。

“好……”那十一边说一边往床上倒了下去。

“算我求你。”罗觉皱眉说。

“好……”那十倒在床上,又打起了鼾。

“那十?”

“那十医生?”

“神医?”

“神医大人?”

“我亲爱的神医大人?”

罗觉换了好几个称呼,叫了半天,那十陡然惊醒,坐直了身子,看着罗觉发呆:“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你说不舒服……”

“不是梦。”罗觉耐着性子说,“是真的,我很不舒服。”

“医者父母心……”那十嘀咕着站了起来,揉着眼睛指着床:“患者在我面前,就像我亲生的孩子一样,他们难受,我比他们还难受。来,可怜的孩子,快坐下。”

罗觉翻着白眼,但却没说什么,慢慢坐了下来。

那十把双手按在他肩膀上,好一通运气。

半个小时后,他有气无力地倒在床上,说:“好了,没事了,我快累死了,不要再打扰我了……”

罗觉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觉得全身轻松,一阵欣喜。想要向那十道谢,但听到那十又打起了鼾,就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他走之后,那十睁开眼睛看了看门,一脸坏笑。

第二天见面,那十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昨天晚上辛苦你了。”罗觉郑重地说。

“没什么。”那十摇头,“今后再出什么问题,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立刻来找我。你的情况比较复杂,如果始终不去处理倒也没大问题,可一旦动手开始治,就不能半途而废。不然会有危险,你要小心。”

“多谢。”罗觉点头。

蓝优优什么也没听懂,就只是在一边坐着。

罗觉早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带黄油的面包,煎好的牛排,煮好的鸡。

蓝优优瞪大了眼睛。

她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精致的食物。

只是那些肉,她看到就害怕。

“我……我是食素者……”她怯怯地说。

“放心,这是牛肉,这是鸡肉。”罗觉说。

蓝优优根本不知什么是牛什么是鸡,只是在那里猛摇头:“这些东西都好可怕!我不要吃!”

“那就吃面包吧。”罗觉一脸无奈。“我忘了考虑你的经历。你从小在这里长大,除人之外,什么动物也没见过,它们对你来说就像怪物一样吧?”

蓝优优不知怎么回答,就接过面包吃了起来。

“你有厨师?”那十问。

罗觉笑:“整个世界都是我的食堂,想吃什么只管对我说,保证随时让你吃到。”

“这么说,那种门还有很多?”那十问。

罗觉点头:“它们遍布世界各地,是我的交通工具。”

那十情不自禁地嘀咕了一句:“这也太厉害了!”

“有时也觉得无聊。”罗觉说,“其实旅程二字中,最重要的不是旅,而是程。一路走来的行程才最重要,如果一步就到了终点,其实少了许多趣味。”

“我回去后,保证为你保密。”那十说,“绝不会将这事说出去。”

“说了也无所谓。”罗觉说,“如果知道的人太多,我就将他们都杀掉。”

“那如果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呢?”那十问。

罗觉笑了:“你可以试试。”

那十后背冒冷汗,急忙摇了摇头:“不用。”

饭后,那十又用去一天的时间磨洋工,消解掉了罗觉体内又一个气团。晚上的时候,罗觉自然又全身难受,只好再去打扰那十。

于是昨天的一幕又再次上演。

不知不觉,这样过了一周。

这一周对蓝优优来说,是神奇的一周。

每天早上,罗觉都会为她奉上世界各地的各种素食、蔬果,种种她闻所未闻的美食堆满桌,次次都让她吃得满嘴香甜。

罗觉还为她带来了许多小动物——小狗小猫小兔子小羊之类的,弄了一堆。

蓝优优从没见过这些小东西,初时惊讶,随后不久就喜欢上了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天天抱完这个抱那个,喜欢得不得了。

每天照顾这些小东西,就成了她的日常功课。

罗觉有时一边接受治疗,一边还会跟她讲外面的世界。他不说那些肮脏与黑暗,只说那些美丽与繁华,听得蓝优优悠然神往。

一周之后,治疗结束,他体内的那些气团都被那十消除了个干净。

“全都好了?”他问那十。

那十点头:“老实说,最初想给你留几手用以保护我自己来着。后来觉得你这人还不错,就直接都帮你治好了。”

“也就是说,问题已经根除?”罗觉问。

“是啊。”那十点头,“想杀的话,可以动手了。”

罗觉笑了:“你觉得我会是一个喜欢食言的人吗?”

“人心隔肚皮。”那十一耸肩,“我哪里猜得透你是什么样的人?”

“那还敢信任我?”

“人生于世,总不能逮谁都怀疑吧。那样的人生很会累,而且无聊。”

罗觉笑了:“我送你走。但回不了大西山。那里的门既然已经暴露,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回去后也不用试图再去寻找,会很危险,而且没有意义。”

“随你。”那十说。

罗觉起身,望向蓝优优。

“要把它们都带上吗?”他指着那些小动物问。

蓝优优想了想后,不舍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很寂寞。应该让它们陪陪你。”

罗觉觉得这话挺可笑的。

他起身大步而去,那十急忙拉起蓝优优跟在他身后。

不久之后,他们来到了那座大厅中,蓝优优看到那扇巨大的门,惊讶得不得了,悄声问那十:“那是什么东西?”

“能让我们离开这里的东西。”那十说。

蓝优优一脸震惊,想不通这东西怎么把自己和那十哥送走。

罗觉启动了门,金属大门缓缓打开,一道道光出现在两人面前,晃花了蓝优优的眼。

那十牵着她的手来到光幕前,想了想后,回头对罗觉说:“你的问题之源,是你的力量。如果你不放弃这种力量,那么这问题早晚还会出现,或者三五年,或者更快。到时不舒服了,你就去找我,我还会帮你治好。”

罗觉一怔:“原来根本就没有彻底治好?”

“是啊。”那十笑,“我毕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要留后手。不过留到这时也已经可以了。”

“狡猾!”罗觉笑,挥了挥手。

那十拉着蓝优优,大步走入了光幕之中。

金属大门剧烈地一震,然后那光慢慢地消失,大门缓缓合拢。

罗觉在那里站了好久,才转身离去。

只身一人行走在长廊中,陪着他的只有脚步声的回响。

他本早已习惯。

但不知为何,此时却觉得别扭。

回到那大殿,望着外面的风景,他一时有些茫然。

为什么觉得不舒服呢?

这宫殿太空旷了,走路都有回声。

然后,他注意到了那群小动物。

小家伙们各玩各的,或追逐打闹,或昏昏欲睡。

他走了过去,缓缓抬手。

这些东西,只不过是食材。

小姑娘走了,它们也应该处理掉了。

许久之后,他又放下了手,蹲了下来,抱起一只小狗。

小狗抬头看着他,伸出舌头舔了他的脸。

他抱着小狗走到阳台上,眺望远方。

远方只有无边的大海,无边的蓝天。

他的目光里,隐约多了几许温暖。

第200章 逃奴

一步踏入光幕,那十和蓝优优感觉自己在光芒中不断向前飞。

蓝优优紧紧地拉住那十的手,一动不敢动。

那十觉得纳闷——先前来时,可不是这种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被隔在眼皮之外的光亮消失,扑面有风吹来。那十微微睁眼,看到的是青的山绿的林。

蓝优优还是一脸紧张地拉着他的手,一动不敢动。

那十回头看,没见到想象中应该有的光之门户,只是看到了一面山壁。

“睁眼吧。”他对蓝优优说。

迎面而来的风里,有香甜的气息,很好闻。

蓝优优用力嗅了嗅,睁开眼睛,打量四周,然后惊奇地问:“这就是外面?”

“是。”那十点头,依然不住打量山壁。

然后他明白——自己再看也没用。大西山的门被自己发现后,罗觉就毁了它,如果这次将自己送走的门再被自己发现,罗觉不是又要辛苦一次?

那十想了想,觉得这道门应该和大西山里的不同,有什么特殊的机关,因此不会被人发现。

所以罗觉才会将他们两人送到这里。

“这里……”蓝优优打量四周,忍不住说:“好像和我们那里也没什么不同。”

“山林当然都一样。”那十拉着她的手,往林子外走。

“那什么时候能见到城市呢?”蓝优优兴奋地问。

“先要知道这是哪里。”那十说。

眼前不是林子就是山,连绵起伏的,没个头。也不知这是哪里的荒山野岭。

那十抬眼望气,纵目望远。

如果不是为了仔细地侦察地形寻找隐秘,使用望气术大可不必费那么多力气。

望气术中的“望”,包含了感应的意思,也包含了望字字面本身的意思。它可以只是用来观察,用来看。

当如此使用时,力量的消耗会变得很小,但也确实如同字面的意思一样,只能看看而已,能否发现什么,全凭你道行的深浅,以及——目力。

他望向远方,很快看到了气息不一样的一处。那里有气息在慢慢移动,很难察觉。

如果换成别的道士,哪怕是道长、道尊,也根本没办法把望气术练到这种程度。但那十不同,他可以不借天地之气,直接使用已经化为自身之力的内气,如此一来气与身合,威力更增。

那些气息很不明显,就像是夏天时远方路面上热流形成的轻微视觉扭曲,仔细看都不大容易看清楚。

也只有那十,可以凭着强大的功力捕捉到它们的变化。

他拉着蓝优优,一路向着那些移动的气息而去,十几分钟后,在一面山坡上遇到了一伙人。

蓝优优从没见过这么广阔的土地,行走间,纵目四望,只是看看这山这林,就已经一脸兴奋惊奇,等见到了这片土地上的人,她就更加激动了。

但又有些怕羞,躲在那十身后,不敢向前。

这支队伍差不多有两百多人,男妇老少都有,正坐在山坡上休息,看到有人接近,一个个眼里都流露出不安。等看清只是少男少女两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有一个壮实的汉子走了过来,立刻有两个年轻人跟在他身后。

“你们干什么?”壮汉粗声粗气地问。

“您好。”那十礼貌地说。“我们在山里迷路了,好不容易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跑过来求救。”

壮汉打量他们,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个三四十里路,有镇子。”

“什么镇?”那十问。

“大窝镇。”壮汉答。

他身后一个年轻人微微皱眉,脸有点发红。

于是那十意识到壮汉可能在说谎。

“请问你们要去哪里?”那十问。

“这与你无关!”壮汉厉声说,“我已经告诉你镇子的方向了,你们快走吧!”

“等一等!”

这时有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人走了过来,上下打量那十和蓝优优两人。

先前在岛上,那十早换上了食素者们的粗má yi服,后来与金属巨人打了几天,衣服弄得破烂不堪,满是血污泥垢。虽然罗觉后来有求于他,让他过了几天安稳日子,但也只是招待他好吃好喝,并没给他弄一身新衣服。

蓝优优的衣裙虽然还算干净,但粗麻的衣料,样式又简陋,看起来也很陈旧。

这些人的衣装和两人相比,则要好得多。

老人因此觉得两人可能是比自己更贫苦的人家的孩子,于是生出同病相怜同忧相救的心理来,柔声问:“孩子,你们怎么会跑到山里来?”

“我们是孤儿。”那十说,“老爷天天像使唤狗一样使唤我们,还想……”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看蓝优优。

蓝优优一脸不解,不知道那十哥为什么看自己。

饱经风霜的老人却懂了那十的意思,于是脑补出一幅邪恶老爷想要侵犯纯真少女的画面,叹了口气:“哪里的苦人都是一样啊!”

“所以我们就逃了。”那十说,“我们先前跟着一个商队走,给他们打杂当工钱,后来商队抛下了我们,我们只好自己走,结果就迷路了。”

“你们是哪里人?”老人问。

“东临领的。”那十说。

“东临领?”老人吓了一跳,“那可不近啊!”

“嗯。”那十点头,“我们怕被老爷再抓回去,所以就一直走。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反正就是走。”

“这里是兴南领。”老人说,“离东临领要有几百公里路呢。”

“老爷爷。”那十说,“我们不熟悉这里的路,能不能跟你们一起走?只要出了山,见到村镇,我们就离开,不会麻烦你们太多。”

“不行!”壮汉厉声拒绝,“我们没多余的力气照顾你们!”

“不用你们照顾。”那十说,“我只是跟着你们就好。”

“让他们跟着吧。”老人说,“多可怜的孩子,与我们是一样的啊!”

壮汉皱眉,将老人拉到一旁,低声说:“你就不怕他们是探子,是那些家伙的爪牙?”

“怎么可能?他们还是孩子。”老人摇头,“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

“我们也还在逃命中,哪有余力顾别人?”壮汉不同意。

“人心都是肉长的。”老人说,“我们最苦的时候,不也盼着有人能帮我们一把?现在我们多少还有些能力吧?毕竟我们人多。而且孩子要求也不高,只是跟着我们走。这荒山野岭,如果我们不管他们,别说遇见野兽,万一迷路走不出去,不是要了他们的命?都是苦人,不要互相伤害吧?”

壮汉说不动老人,就哼了一声:“事先说好,我们不负责照看他们。如果出了事,责任你担着!”

“你放心。”老人说,“身为村长,不论是谁出了问题,都是我的问题。”

壮汉不悦地扭头走了。

他们说话声音虽小,但却逃不过那十的耳朵,他一字一句听了个清楚。

他不讨厌壮汉——既然他们也在逃命,当然要谨慎一些。

自顾不暇,无心他顾,可以理解。

民间有句很朴素的话——“帮你是人情,不帮是本分”。没人欠你什么,所以没人有义务非帮你不可。不帮,你不应该憎恨;帮了,你要领情。

他很感激老人,原因也是因为那句话。

这是很大的人情。

老人走了过来,冲两人笑:“先要说明——我们是一群逃民,后面可能有大老爷的护卫在追赶。所以跟我们走在一起是很危险的。”

“我们也是啊。”那十笑。

“我叫王四,是他们的村长。”老人说。他指着壮汉的背影说:“这是我们村的猎人,叫石头。我们能逃得掉,能在这荒山野岭里活下来,可全要靠他。现在啊,他是我们的头儿。”

那十点头。

村长将两人带了过去,许多孩子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蓝优优也好奇地打量着对方。

村民们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样式各异,颜色也不同。这与海岛上不同。海岛上没有什么染料,所有的衣服都是粗麻直接制成,颜色单一,很是无聊。

蓝优优只觉得这些人的衣服真是好看,满心的羡慕。

一位好心的大婶递过来食物,是已经冷掉的一块烤肉,蓝优优吓得急忙摇头,躲到那十身后。

“谢谢您。”那十礼貌地点头,摆手说:“我妹妹不吃肉,而且早上我们采到不少野菜,吃得很饱。”

“那些东西不顶饿的。”大婶说。“还是得吃肉。”

石头在远处坐着,哼了一声:“自己都不够吃,还给别人?”

大婶脸色红了红,那十急忙说:“您快收起来吧,我们真的不饿。”

大婶小心地将肉包好,收进怀里。

大婶带着个十来岁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那块肉,却没敢向妈妈要。

那十觉得这孩子真乖。

他也觉得这位大婶心真好。

“行了。”石头这时站了起来,“咱们该走了。”

“再歇歇吧。”村长说,“大家走了一夜,都已经累得不行了。”

“我们不是游山玩水!”石头生起气来,“我们是在逃命!如果被追上,我们就全完了!你不是不知道他们怎么对待逃奴吧?谁想死,谁自己留下休息!”

逃奴?

那十一怔。

这些人都是奴隶?

虽然帝国法律常被人当成没用的垃圾,但至少表面上,不会有任何人公然视之如无物。而帝国法律里明确写着——所有帝国居民都是自由人,禁止一切奴隶买卖。

虽然某些权贵的家里,暗藏着某些失去了人身自由的人,但是……

那十望着这两百多口人,微微皱眉。

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公然奴役这么多人,剥夺他们的自由?

第201章 分裂

石头站了起来,挥手大声说:“我们走!”

许多年轻人跟他一起站了起来,向远处走去。

村长叹了口气,也站起身,大声说:“大家再忍一忍,赶路吧。”

老弱者们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跟上石头等人。

那十望着石头的背影,有些不快。

既然你是头领,就应该懂得照顾老弱。

他们不是我这样的陌生人,而是曾跟你同甘共苦的乡亲。

是的,早些逃离魔爪,早些到达安全的地方,这很正确。但你还要考虑他们的具体情况吧?

这些老人和孩子,怎么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到时你也许能安全抵达目的地,可是他们呢?也许半路上就会有人累死。

但那十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起蓝优优,跟着他们一起出发。

“还没问你们叫什么呢。”村长走在旁边,边走边问。

“我叫大石。”那十说,“她叫优优。村长,你们要去哪里?”

“去大城。”村长说,他走得有点喘,所以说话很慢,停顿了一阵才说:“我们镇的镇长,无视帝国法律,用各种手段掠夺了我们的土地,把我们变成了他的奴隶。最近更是变本加厉,要将我们送去矿山送死,我们只好逃掉。”

“可你们到了大城里,又怎么生活?”那十问。

村长摇头:“总好过在那里等死。而且,我们要控告镇长。”

那十不知说什么好。

这件事也许可行。因为帝国的官员就算再**,也不至于公然允许这种罪行大行其道吧?

队伍一路向前,又走了两个小时之后,终于有人再跟不上了。

最开始是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哭着说再走不动,于是他们的父母就背起了他们。

可父母也已经很疲惫,背着孩子走根本走不多远。

接着,又有几个老人再支持不住。

但他们是chéng rén,没人有力气背得动他们。

“歇一歇吧!”村长费力地跑到队伍前边,叫住了石头。

石头回头望,一脸的不耐烦:“我们是在逃命!”

“逃命是为了活下去。”那十走了过来,忍不住说:“但再这样走下去,恐怕没等那些恶人追来,老人们就要先被你累死了。”

“我们的事,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石头大声说。

“一个外人都知道关心他们的死活,你为什么视若不见!?”那十反问。

石头的脸色阴沉,许多年轻人围了过来,站在他身边,对那十虎视眈眈。

那十丝毫不惧,与石头对视。

“歇歇吧。”村长恳求,“大家真的已经再挺不住了。这样下去,真会出事的!”

“随你们!”石头愤怒地挥了挥手,走到一边坐下。

那些年轻人围绕在他周围,远离队伍。

那十感觉,在石头和这些人的眼里,这些乡亲只是累赘。但正因为是乡亲,他们又不得不被他们拖累,所以心里很不满。

休息了半个小时后,石头站了起来,再次催促。

有老人已经躺下睡着,他们的家人不得不将他们叫醒。老人们极费力地站起来,走路摇摇晃晃。

大家都是满面疲惫之色。

“要走你们走。”那十沉着脸走上前,冷冷说道。

“你说什么?”石头冷冷看着他,语气中充满了威胁的味道:“你再说一遍?”

“要走你们走。”那十说,“大家需要休息。”

村长急忙跑了过来。

他也已经很累了,但因为是村长,所以不得不强撑着。

一方面,他要劝阻石头,让石头能更多地考虑大家的情况,照顾大家;一方面,他又不敢得罪石头,怕惹恼了石头,石头就将所有人都抛下不管。

他的身体和心,都很累。

“后面根本没有追兵。”那十说。

“胡说八道!”石头说,“整个村子的人都逃掉,他们会不追?”

他看着村长,厉声质问:“这就是你非要收留的人?他是想害死我们!”

村长一脸无奈,对那十说:“大石小兄弟,石头也是为了我们好……”

“不。”那十摇头,“他只是为自己好。”

“如果不是我,你以为大家能逃到这里吗?”石头厉喝,“如果不是我领导他们,如果不是我捕猎野物,如果不是我一直保护,他们早死在山里了!”

村长急忙点头:“是的,石头是我们大家的英雄……”

“少拿这些没用的东西来哄人!”石头冷冷地说,“我为大家付出了这么多,却没求任何回报。我做的决定都是为了大家好,大家却不能理解我,这让人多寒心!?”

“是我们不好。”村长急忙说,“你放心,我们这就跟上。”

石头哼了一声,瞪了那十一眼,转身就走。

那些年轻人们围绕在他身边,跟着一起上路。

村长一脸无奈,拉住还想质问石头的那十,摇了摇头:“他说的也对,我们得快点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后面真的没有追兵……”那十说。

“你又怎么知道?”村长叹息着摇头离开。

那十很想告诉他,自己用望气术已经望了几遍,后方真的没有大的气息波动。

但他知道,村长不会相信。

可许多人真的已经走不动了。

“这样吧。”那十说,“我留下照顾走不动的人,等他们能上路时,我们会全力追上你们。”

村长摇头,并不同意,但后来发现许多老弱真的已经无力再向前,也只好点头。

“那辛苦你了。”村长说,“只是你们不要一味停下不动,再歇一会儿就要跟上来啊!”

“您放心。”那十点头。

村长叹息着,带着大队追向石头。

剩下了五六个老人,还有几对个因为孩子走不动,也只好停下来的夫妻。

“那个人真讨厌。”蓝优优望着远去的队伍说。

“他这人,是强势了些。”一个男人说,“但如果不是有这样的人,我们也没有胆量逃出来。”

“大家饿了吧?”那十问。

大家不回答,但肚子却叫了起来。

“我去弄些吃的。”那十起身向林子里去。

“你懂打猎?”有老人惊讶地问。

“也没什么难的。”那十说。

蓝优优留下来照顾大家,那十只身入林,使用寻芳术,找到了许多可吃的野果野菜,顺便还抓到了两只挑衅般飞过他头顶的山鸡。

这些家伙虽然也是禽类,但和家鸡一样,空长翅膀,却已经失去了高飞的能力。不过它们毕竟比家鸡要厉害,扑腾起来也能飞个三四米高,一掠而去也有十来米远。

所以它们向来不惧山中那些可怕的捕猎者,倒时常敢于从对方头上掠过,嘲笑对方一把。

结果这次就吃了亏,被那十一跃而起打了下来。

那十带着这些吃的回归,诸人都吃了一惊。大家想到他能采到一些野果,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而且竟然还打到了两只山鸡。

有老人好奇地打量那十,不理解这少年赤手空拳是怎么抓到鸡的。

那十杀鸡拔毛,找来枯枝生火烤制,蓝优优吓得躲到一边,去清理那些野菜以分散注意力,但还是被那些油滴在火上发出的滋滋声搞得一阵阵心惊肉跳。

不久之后烤好了鸡,那十给大家分了下去。大家围坐在一起,好好地吃了一顿后,有老人忍不住说:“好了,我们还是赶路吧。”

“不急。”那十说,“休息好了才有力气走路,大家再睡一会儿吧。”

几个老人也是实在挺不住,嘴上虽然说还是赶路要紧,但不一会儿就靠在树上睡着了。

那些孩子也都睡下,几个家长也累得不行,相继睡着。

蓝优优看着这些人,忍不住低声对那十说:“我感觉他们好可怜。”

那十点头:“是啊。你们在海岛上,日子过得虽然艰苦,但至少食肉者不会每天都发动战争,威胁你们的生命。”

“我听不太懂你们先前说的那些话。”蓝优优说,“他们为什么要逃?又是谁在追他们?”

那十跟她解释起来——外面的世界里,一样有人吃人,只是吃法不同。

蓝优优听得瞪大了眼睛。

被奴役,被剥削,被侵害……

她一句句听着,听得心惊胆战。

“是不是后悔出来了?”那十问她。

蓝优优摇头:“我虽然害怕,但是觉得……”

她低下头,半晌后才说:“觉得即使是这样可怕的世界,也比现在的寨子里要好……”

她轻轻搂住了那十的胳膊。

那十一时不知怎么安慰她,就任她这样搂着。

大家这一睡,就是四五个小时,等再醒来时,已经是黄昏。

老人们吓得不轻,一脸焦急地说:“都怪我们!”

“老了,没用了,只是拖累大家。”

“也不知大家都走到哪儿了,我们还追得上吗?”

几对夫妻也慌了神。

“不怕。”那十摆手,“我会带大家安全离开这里的。只是我不知道路,大家知道吗?”

“我知道。”一个老人说。

“我也知道。”又一个老人说。

“那就好。”那十点头。

“可是……”一个女人忍不住一脸担忧。

石头虽然凶悍,虽然强硬,但也真的厉害。跟着石头走,大家都有安全感。

跟着这么一对迷路的少男少女……

大家心里隐约不安,可眼下又没有别的办法。

于是只好自我安慰似的生出一丝侥幸心理——毕竟这少年会打猎,跟他在一起就饿不着。而且人数少的话,目标也小,应该不会被追捕者发现吧!

第202章 惨剧

晚上的时候,那十没让大家赶路。

他找了一处相对僻静,而且背风的地方安排大家露营。

这些人已经在山中走了好几天,疲惫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程度,虽然已经睡了一下午,但仍是疲惫不堪,所以入夜后不久,就都睡熟了。

一夜好睡之后,他们个个精神十足,又吃了那十弄来的早饭,体力也变得更加充沛。

那两位老人指引着方向,大家再度出发,一路上有说有笑。

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大家突然停下,望着前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前方林里一片凌乱,几具尸体横倒竖卧,血迹遍地。

孩子们吓得面色苍白,家长们急忙捂住他们的眼睛。

蓝优优这时倒是显示出了过人的胆识——毕竟,这样的场面她从小一直看到大,并不会害怕。

“是……是我们的人!”一个老人惊恐地指着那些尸体说。

那十急忙跑过去检查。

一共有六名死者,多是已经上了些年纪的男人,其中有一位是村长。

抱着村长冰冷的身体,那十感觉心里很痛。

“怎么会这样?”蓝优优惊愕地说,“其他的人呢?”

托着村长后背的掌中,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那十一怔之后,急忙将内气顺掌送进了村长的身体里。

村长没死,但也已经到了将死的边缘。这一丝内气虽然让他慢慢醒来,但显然,却不能让他坚持多久。

“是你啊……”村长费力睁眼,看到那十后,笑了笑。

“发生了什么事?”那十问:“其他人呢?”

“我们遇上了……一群强盗……”村长说,“他们人很多,有武器……石头跑了,我们自己抵抗,打不过……”

他艰难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他们被带向……那里了……”他说。

突然间,他眼里闪起光,一下有了力气,猛地抓紧那十的衣袖,流着眼泪说:“救他们,帮帮我,救他们!”

然后就向后仰倒,没了呼吸。

那十抱着村长,心里很是难过。

蓝优优过去仔细地检查其他人,然后过来,摇了摇头:“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再没有幸存者。”

跟着那十的这些人走了过来,看着这些尸体,看着一地血迹,心惊胆战。

如果他们没有留下跟那十一起,而是咬牙坚持着跟上大队,此时就算没有遇难,恐怕也已经被强盗掳走。

心里一阵后怕之后,他们又情不自禁地看着那十,满心感激。

如果不是这少年……

“我们……我们要怎么办?”一个男人问那十。

那十将村长轻轻放下,慢慢站了起来。

他的眼里有怒火在燃烧。

“大家帮我把他们安葬。”他望着村长所指的那个方向说,“然后你们找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我回来。”

“你去哪里?”蓝优优看着他大步离去,急忙问。

“我去救大家。”那十说。

“孩子,别冲动!”一个老人急忙上前,一把拉住那十。“他们有那么多人,还打不过那些强盗,你一个人……”

那十轻轻拉开老人的手,再度向前。

“孩子!”老人焦急地呼唤。

“没事的,老爷爷。”蓝优优过来,轻轻摇头。“您放心,他一定能将大家都平安带回来的。因为……他真的很厉害。”

老人呆呆看着她,然后摇头。

没人相信“大石”如果真敢到强盗窝里救人的话,还能活着回来,但也只能暂时强迫自己相信,在这里躲起来等他。

一路向前行,穿过一片林地后,那十看到了一座木制的山寨。

看规模,寨子里差不多有百多号人。寨前有两座岗楼,各站着一个背着弓的哨兵,并不怎么警惕,而是隔着十米不到的距离,在那里谈笑。

寨子里很热闹,有rén dà呼小叫,也有人哈哈大笑。

那十径直走了过去。

“站住,什么人?”

因为他没有故意隐藏,所以哨兵立刻就发现了他。见他只身一人,两个哨兵甚至连背后的弓都没往下摘,只是扯着嗓子厉喝。

寨子里的人被惊动,纷纷望了过来。

寨子一角,有一间栅栏围成的简单监狱,有点像是带顶的猪圈。那里,关着那十曾与之一起跋涉过的村民们。

大家面色苍白,眼神黯淡,有人在小声哭泣,有人失神地望着外面,似已对人生绝望。

也有几个孩子,好奇地望向了寨门处,但离得太远,也看不清什么。

那十站在山寨门前,抬头看着哨兵,说:“我来找我的人。”

“你的人?”一个哨兵一怔,“什么你的人?”

“我的人昨夜结队从前边的林子里经过。”那十一指身后,“然后遇到了袭击,听说都被抓到了这里。我来带他们回去。”

哨兵惊愕之后,不由笑了起来,回头叫:“大家来看,有个大英雄过来救人了!”

强盗们立刻聚拢了过来,隔着寨门打量那十,一个个哈哈大笑。

“还真是个大英雄啊!”

“看起来这英雄总得有十**岁吧?”

“你看英雄长得多高大?都快到我胸口了吧?真是好可怕。”

在强盗的奚落嘲笑声中,那十静立不动。

“开门。”他沉声说。

强盗们笑得更厉害了。

“怕不是个傻子吧?”一个哨兵指了指自己脑袋说。

山寨中,一间大屋里,强盗的首领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系裤子。

他赤着上身,身上有几道抓痕,看起来像是被女人新抓的。

他望着寨门,问旁边的人:“怎么回事?”

“这伙人的同伴。”一个强盗答,“可能是掉队了,也可能跟昨晚跑掉的那些家伙是一伙,后来又良心发现,跑回来找死了。”

“这么有趣?”首领笑了起来,“打开门,让他进来。”

“头儿说了,打开门让他进来!”

强盗们起着哄走过去,打开了门。那十大步向前走,一路走入山寨。

他很快看清了那边栅栏里的人们。

“年轻人,听说你要来救人?”首领站在屋前问那十。

那十点头:“是。”

“可问题是,我这寨子里有一百多号兄弟。”首领说,“他们只怕会不答应。”

“我会说服他们。”那十说。

强盗们哄堂大笑。

首领也笑,然后摆了摆手:“让我猜猜你的勇气来自哪里吧……嗯,这里应该有某个小姑娘,是你的心上人吧?对,人总是可以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但可惜,你的心上人现在应该已经成了我们的老婆了。”

他挥了挥手,立刻有一群强盗跑到寨里一个大屋中,扛出了一个个chi luo的女人。

她们中有三十多岁的妇人,还有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她们洁白的身上满是伤痕,都已经陷入昏迷。

“这些娘们儿体力太差,被兄弟们轮流疼过一遍之后,就跟死猪一样了。也不知哪个是你的心上人。”一个强盗狂笑着说:“要不你自己过来认认?”

说着,将肩上的女人丢在了地上。

其他强盗大笑着,纷纷效仿。

“妈妈!”

栅栏监狱里,有个孩子突然向着这边伸出双手,大声哭了起来。

那十的眼睛有些发红。

“没在这里?”首领笑,抬手往身后指指,有两个强盗立刻会意,跑进首领的屋子,抬出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女。

“也许是她?”首领抓起少女的头发,扬起她的脸,朝向那十。

“你们劫持我的人,想干什么?”那十冷冷地问首领。

对于少年的表现,强盗们觉得有些意外。

首领看着那十,也有些意外,笑了笑后,认真回答:“人,虽然不比牛马值钱,但因为好管理、好摆弄,也好养活,所以比牛马更受欢迎。有些地方正在开矿,正需要大批便宜的劳力。况且这里有些女人也还不错,卖到城里的场子去,能赚上一大笔。”

他打量着那十,说:“像你这样的少年,也会有人喜欢,应该也不便宜。”

然后他指着那栅栏监狱,问:“是你自己进去,还是我让几个兄di téng爱你一下,再丢进去?”

有几个丑陋的汉子,不怀好意地盯着那十,露出邪恶的笑容。

那十转身,向着栅栏监狱走了过去。

有些村民呆呆地望着那十,满心不解。

你怎么来了?

为什么来送死?

强盗们看着那十,许多rén dà觉得没趣。

“这小子,看来这里一定有毛病。”一个强盗指着脑袋说。

“我看他倒是精明,知道怎么选。”

“精明?精明会一个人跑到寨子里来要人?”

首领看着那十背影,觉得有些不安。

为什么会不安?

这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而已。

那十走到栅栏监狱前,看着里面的人,轻声说:“大家放心,很快就没事了。”

许多人抬头看着那十,觉得这少年恐怕是被吓疯了。

那十转过身,又走了回去。

强盗们一个个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又笑了起来。

那十走到原来站的地方,看着首领,认真地问:“你是他们的首领?”

“是。”首领点头。

“你想怎么死?”那十问。

首领大笑,强盗们跟着一起大笑,有人甚至笑出了眼泪。

“你怕是想让我活活笑死吧?”首领问。

“笑死是吗?”那十点头,“我会让你如愿的。”

强盗们听到,不由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那十掠向右侧,一拳砸在一个强盗的太阳穴上。

如同铁锤击中西瓜,那颗大好人头,刹那间碎成了漫天的血肉块。

鲜血溅了他的同伴一身一脸时,许多人还没能从大笑中缓过气来。

第203章 雪耻的正确方式

红白色的点状物,溅在了周围强盗的身上、脸上。

那十转过头,认真地对首领说:“我已经说服了一个。”

然后他旋身踢出一脚,一个健壮的强盗就在骨碎声中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时,身体扭曲得不成样子。

因为他的脊柱已经断成了不知多少截。

“又说服了一个。”那十说。

“杀……杀!杀了他!一起上,杀了他!”强盗首领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

强盗们大叫着冲了上来,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或飞走。

栅栏里那些失神的人突然有了精神,他们惊愕地看着外面的厮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幻觉吗?

绝望到了极点,悲痛到了极点,就会生出这么真实的幻觉吗?

鲜血四溅,那十穿行于血雨之中。

或者不如说,是他行走于平地,所过之处,皆有被他扬起血雨。

强盗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尸体残缺不全。

岗楼上,两个哨兵被眼前这恐怖的景象吓得双腿发软,急忙摘下大弓来搭箭瞄准。

可人群拥挤,他们哪里敢轻易放箭?

越来越多的强盗倒下,更多的则四散开来,冲进大屋里去取他们的武器。于是场地变得空旷。

这给了箭手机会,一个哨兵抓住这个机会,一箭射向那十。

大弓劲箭,速度极快,眨眼之间到了近前。

栅栏监狱中有村民发出尖叫:“小心!”

那十头也不转,抬手凌空一甩,啪地一声将那支箭当空击断。

哨兵被吓得呆住,而他的另一个同伴则趁机再射。

啪!

那十再次看也不看,便挥拳击断了空中的劲箭。

“这不是人……”哨兵瞪大眼睛自语,“是怪物……是魔鬼!”

到屋里拿到了武器的强盗们,再度冲了出来。他们并没有qiāng xiè,有的只是各种锐利的冷兵器——砍刀、长枪、大斧……

他们挥舞着利器向那十冲来,怒吼着为自己壮胆,然后被那十打飞出去。

那些利器对他们没有任何帮助,就像面对猛虎时,尖锐的长角对山羊们没有任何帮助一样。

很快发现这一点的强盗,开始向远处逃,但这时,一幢幢木屋上突然生出了无数的藤蔓,将他们的脚绊住,将他们的腿缠住,将他们死死捆住。

又一只利箭射了过来,这让那十很不耐烦。

他猛地转身,内力运转,张手虚空一抓。

箭手一时兴奋,因为那十抓得早了。在那瞬间里,他几乎看到那箭下一刻深深刺入少年胸膛时的景象。

但刹那间,他的脸就变了颜色。

因为他眼见到那只箭突然定在空中,如同被少年以看不见的手抓住一样。然后他看到少年一甩手,那箭就以更快的速度疾飞过来,不及他做出反应,就射进了他的眼中。

尸体从岗楼上摔了下去,他的同伴吓得从另一座岗楼上飞快地爬下,打算只身逃离山寨。

一柄大砍刀这时飞了过来,直接没入他的后心,他踉跄向前几步,扑倒在门前沙地。

血染黄沙。

那十双眼发红,突然厉喝一声,双手同时虚空乱抓。

道家搬运术的力量,将附近地上那些刀枪凌空提了起来,在那十全力挥掌之下,绕着他飞舞盘旋。

强盗们被这道利器的旋风裹住,便立刻被绞得残肢飞舞,血洒天空。

一个个强盗次第倒下,鲜血染红了大地。

强盗首领颤抖着后退,一直退回到他的大屋里,然后狂叫着提着两把火枪冲了出来。

“怪物,我杀了你!”他发出大吼,枪口指向那十。

那十望向他,内气运转,道家迷离术瞬间发动。

首领感觉天地之间一片凌乱,周围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他看不到人,只看到重重怪影,无数林木扭曲如蛇,向他缠来。天空在下降,大地在沉陷,他惊恐地大叫着,胡乱放枪。

两发子弹,一发打上了天空,另一发放倒了离他不远的另一个强盗。

强盗捂着腹部的伤口惨叫,很快被走来的那十一脚踢在头上,结束了痛苦。

有悍勇的强盗冲了上来,举刀斩向那十。

那十侧身躲过,抬手扼住他的咽喉,转眼之间,道道冰霜蔓延,将强盗的脖子冻成了坚硬的冰柱。

那十甩手,那冰柱咔嚓一声断掉。

“饶命,饶命!”有强盗颤抖着跪倒在地,向那十求饶。

那十走过去,抬手按在他脸上。道道火焰顺掌而出,将强盗的面孔烧成了一团焦黑,强盗在惨叫声中挣扎、倒地,然后死去。

那十停手,环顾四周。

一百多号强盗,已经被他杀掉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都被从木屋上伸出的藤蔓缠住、捆住。

他们露出绝望的神情,纷纷向着那十求饶。

“英雄,饶命啊!”

“我什么也没做,我没碰过你的人,我只是个打杂的而已!”

“我也是,我就是个伺候他们的下人而已!”

“我揭发!昨天是他带头开始祸害女人的,当时我阻止他来着!”

“呸!你这个混蛋!你当时明明兴奋得血管暴起……”

那十冷冷看着他们,没说什么。

他来到首领面前,抬手收了道术。

首领一阵失神,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他半跪在地,举枪对准那十,扣动扳机,却忘了子弹早已打光。

“魔鬼,你是魔鬼!”他惊恐地叫着。

那十抬手按在他头顶,一道内气顺着首领头前方的眉冲穴打入,顺脉而下,贯通首领全身。

恐怖的力量使首领全身僵硬,连指头也没办法动上一下,连眼皮也无法再眨。

“你刚才说,要让我笑死你?”那十问。

首领额上冷汗如豆,一颗颗冒了出来。他颤抖着想摇头,但脖子根本不听他使唤。

“我答应你。”那十点头。

内气在首领体内游走,化成了一枚枚细小的针,ci ji着他全身的神经。首领立时感觉到全身发痒,痒到没了力气。

他感觉自己的嘴突然可以用了,于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横流。

“饶了我吧……饶命……啊……不……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

他大笑不止着求饶,热泪横流着求饶,最后变成了一心求死。他一直笑到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脸色铁青地止住了笑声,双眼黯淡,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他确实笑死了。

那十望向剩下的强盗。

强盗们惊恐至极,全身颤抖,再度大声求饶。

那十走向栅栏监狱。

“英雄,钥匙在我这里,我来为您开门吧!”有强盗大叫。

那十抬手,一掌斩断了栅栏门。

“没事了,大家出来吧。”他对门内的众人说。

人们惊愕地看着他,好半天后,纷纷激动地向他行礼,然后拉着自己的亲人跑了出来。

“给她们找些衣服穿。”那十指着那些昏死的女人说。

她们也有亲人,此时,亲人们抹着眼泪,冲进了强盗的大屋里,寻找可以穿的衣服,给她们穿在身上。

那十一一将她们救醒,醒来后,许多女人尖叫哭泣,仿佛疯子。

那十又一一以内气令她们镇定。不久之后,这些女人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受了污辱犹如沾染了灰泥,不算什么,洗掉就好了。有一种方式,可以洗刷耻辱。”那十对她们说:“那就是用死亡,用鲜血。”

有一个少女突然抓起旁边的一把刀,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那十抓住刀刃,少女不论怎么用力气,都没办法让刀刃移动分毫。

“我指的,不是你们的死亡和鲜血。”那十摇头,指向了那些被困的强盗。

“将带给你们耻辱的人杀死,用他们的死亡和鲜血,来洗刷你们的耻辱,这才是正确的方式!”那十说。

女人们红着眼睛站了起来,各自在地上寻找利器。

举刀想要zi shā的少女瞪大眼睛,扫视着那些强盗,强盗们吓得面色铁青,纷纷转过头去,似是不敢让她看清自己的脸。

“都一样!”少女突然发出尖叫,“你们每个人,都该死!”

她狂叫着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强盗,连连挥刀砍在强盗的头脸和脖子上,不知砍了多少刀。

寨子里,这些女人们挥舞着利器,将一个个强盗剁成了泥。

最终,她们没了力气,手里沾满了鲜血的利器摔在了地上。她们颤抖着跌坐在地,站不起来。

被藤蔓所困的强盗被女人们杀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吓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瑟瑟发抖。

“她们已经为自己雪了耻。”那十对其余的村民说,“耻辱已消。任何打算在今后用这件事来嘲笑甚至污辱她们的人,不妨想想她们雪耻的手段。”

有一些村民吓得打了个哆嗦。

“她们就是我们的亲人。”一个长者说,“她们的苦难就是我们的苦难。没有任何人,会揭自己的伤疤。”

人们纷纷点头。

“请大家先出去。”那十说。

这个少年的话,现在有一种震撼人心的魔力。一言出口,村民们立刻过去搀起女人们,快步出了山寨。

“饶命啊!”强盗们看到一丝希望,又开始求饶。

那十抬手,手掌按在木屋廊柱上。有火焰自他掌心涌起,同时,也有风自他掌心吹起。

御火术与御风术被他同时使用,化成了快速蔓延的火,很快将整个山寨笼罩其中。

强盗们被火焰吞噬,在火中发出凄惨的尖叫,只恨自己方才没被那些女人杀掉。

那十走出山寨,背后,火光冲天。

第204章 辽古城的接待

当那十带着一众人,出现在林中时,大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蓝优优兴奋地冲了出去,挥手叫:“我们在这里!”

大家急忙走了出来,看到乡亲们,悲喜交加。

“这……大家没被强盗抓走?”一个老人惊讶地问。

“是大石哥哥把强盗都杀光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看着那十,满眼崇拜地说。

几个人都吓了一跳,看着那十,满眼的难以置信。

“我去弄些吃的来。”那十说着,走向远林。

“大家到这边来。”蓝优优招呼众人,来到一片干净的林地。

没多久,那十背着一个现用枝叶编成的筐回来,筐里是各种野果野菜。他将吃的交给蓝优优后,又转身入林,再回来时,背上扛着一只大山猪。

蓝优优自然又被吓了一跳。

村民中有人过来,帮那十将猪洗剥清理,然后架起火来烤。

人们先吃着野果充饥,等猪肉烤好后,由那十切割分给了众人。

这一餐,大家吃得格外香甜。

“石头是怎么回事?”那十问身边的长者。

长者叹了口气:“当时他只是催我们快赶路,可我们实在走不动了,他就发起火来,骂了我们好久。后来强盗冲杀过来,他见强盗人多,射了几箭后就逃走了。”

“那些年轻人也跟他一起逃了?”那十问。

“是。”长者点头。

“他会去哪儿?”那十问。

“应该也是去辽古城吧。”长者说,“那是我们的目的地。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那十点了点头。

带着大家在这里休息了大半天,那十才让知道路的老人引路,再度带众人踏上长途。

其后,大家再没有遇到过危险,一路向前走了几天后,出了山区,后来又看到了大路。

大家觉得逃亡生活总算要到了头,不由喜极而泣。

除去死难者与石头等逃跑者,队伍已经不足两百人,但结队行走在大道上,也极是壮观。

不时有车马驶来,见到这一群人,都十分惊讶。

“顺着这条路,再走大半天,就能到辽古城了。”指路的老人欣喜地说。

“多亏咱们遇上了大石。”有人忍不住说,“如果不是他,我们都完了。”

“是啊。大石是咱们的恩人啊!”

“大石,你的恩情我们会记一辈子的!”

人们忍不住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那十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蓝优优看着人们,却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乡亲们。她十分担心那一幕会再度上演。

黄昏之前,队伍来到了城外。

辽古城确实是一座大城,颇有几分古风,还保留着旧城门,城门处也有宪兵把守。

蓝优优是第一次见到城市,立时被这在她看来壮美雄伟的建筑群惊呆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十为了避免不必要地麻烦,想带着大家绕开大道,从别的地方进入城市。

但老人们不这么想。

“大石,我们到辽古城来,是为了活命,也是为了控诉。”一位老人说,“让城主尽快知道我们,不是更好?”

那十觉得这主意不太好,但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反驳理由,就只能答应。

见到这么多人集体入城,宪兵有些吃惊,自然要上前盘查。

老人们立刻围了过去,直接向着宪兵们跪倒。

“有事起来说!”宪兵们厉喝。

那十不喜欢老人们的做法——有事说就好了,他们会为你们作主的话,你们不跪他们也会为你们作主;如果不想管你们,你们磕破头他们也不会在乎。

但这终是村民们的事,所以他只是静静站在一边。

老人们并不起来,而是哭诉起来,数落着恶霸镇长的罪行。

宪兵们听得目瞪口呆,急忙到一旁商量,然后对老人们说:“你们起来,在这里等,我们要先去向城主大人报告。也许城主会立刻安排见你们的。”

“感激不尽,感激不尽!”老人们急忙道谢。

有宪兵骑上蒸汽摩托飞速离去,很久之后,有一辆宪兵队的车开了过来,一个队长亲自带人将大家迎进了城,然后安排众人在城西郊附近一个旧厂房里住了下来。

不但如此,他们还为众人准备好了饮食和毯子。

如此体贴的城主,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让大家失望,于是村民们心里都充满了希望。

“你们说的事,城主大人很重视。”宪兵队长说,“但现在时间太晚,大人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所以,请你们先在这里委屈一晚,明天一早,大人就会亲自接见你们。到时有什么委屈,都可以直接跟大人说。”

大家喜极而泣,纷纷道谢。

宪兵队长很快乘车离开,那十走了出去,观望四周,没发现有宪兵守在附近。

“怎么了?”蓝优优追出来,见他神情凝重,便低声问。

“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那十说。

“我……我也不懂。”蓝优优说,“但你说不对,那应该就是不对吧。”

那十看着她,忍不住笑了笑。

“你要有自己的主见啊。”他说。

“可我对这里一切都不明白。”蓝优优说。“一开始我是很兴奋的,可现在突然有点害怕。”

她叹了口气:“还是岛上的生活好。虽然什么也没有,但除了食肉者外,不用担心别的任何东西。可这里不同,太不同了……”

她想起一路上村民们对她讲的那些强盗的恶行,好一阵心有余悸。

“哪里都是一样。”那十说,“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然后笑笑:“但我们只要努力好好活着,就一定能好好活着的。”

“嗯。”蓝优优看着那十,突然有了信心。

只要在他身边,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会没事的。

她想。

天色渐暗。

“你和大家留在这里。”那十对蓝优优说,“我出去看看。”

“我……”蓝优优忍不住说,“我有点害怕……”

那十看着她,很是理解。

“那我们一起出去。”他说。

“好!”蓝优优松了一口气。

只要跟那十在一起,她就有安全感。但如果那十不在身边,哪里有上百人陪着自己,她心里也会害怕。

村民们很是乐观,聚在一起谈笑着吃东西。

“大石,休息一下吧。”有老人走过来,递来食物。“这一路上,大家一直依靠着你,你辛苦了。”

那十摆手:“大家在这里好好休息,但也要警醒些,不能大意。我和优优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老人点头。

有人忍不住说:“都已经到了城里,安全了,不用那么辛苦吧?”

那十叮嘱:“不能大意。城里一样有坏人。”

那人点了点头:“知道了。”

但许多村民跟他一样,其实对那十的话都不怎么在意。

已经到了城里,连宪兵队的军官也见过我们,连城主也知道了我们,谁还敢来对我们使坏呢?

再说,城里人再坏,还能像强盗们一样敢杀人放火吗?

那十带着蓝优优离开旧厂房,沿着大道向城里走。

但没走出多远,就有宪兵叫住了他们。

这个宪兵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这种时候,这里应该不会有宪兵的身影才对。

每个城市的城郊,基本都是一个偏僻混乱的地方,宪兵们或是守在城门处捞好处,或是在富人区里认真值勤,绝少有宪兵在这种时候到这种地方来。

那十隐约有所警觉。

“你们要去哪儿?”宪兵问。

“是这样的……”那十急忙恭敬地解释:“我们是外来客,要见城主。城主大人已经答应了我们明天……”

宪兵摆手,客气地说:“我知道你们的事。我问的是,你们现在要去哪儿?”

“只是想去城里看看。”那十说。“我们没来过这么大的城市……”

“天快黑了,这一带不安全。”宪兵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最好还是回去,等明天见过城主之后,想怎么逛就可以怎么逛。”

“可我们现在不能四下随便转转吗?”那十问。

“这是为你们好。”宪兵笑着说。

“明白了,谢谢您。”那十恭敬地鞠了个躬,蓝优优急忙学他的样子跟着鞠躬。

两人在宪兵的注视下,重新回到了旧厂房。

“事情不对。”那十面色有些阴沉。

“我……不太懂。”蓝优优小声说。

“没事。”那十拉着她,假装走入厂房,其实是在暗处蹲了下来。

“怎么了?”蓝优优问。

“宪兵在暗中监视着我们。”那十说,“这不合理。”

蓝优优什么也不懂,就不敢乱插话,只是看着那十,等他拿主意。

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天色渐暗,旧厂房里有灯光亮起。

蓝优优看得一脸惊讶。

她可从来没见过电灯,不知那种透明的球体里,怎么就能燃起那么明亮的火焰。

“我哪里也不去了。”那十说,“你进去和大家在一起,小心警惕周围。我会在暗中保护你们。”

“好。”蓝优优点头,走进了厂房中。

那十则在黑暗中潜伏了下来,目光炯炯,小心地使用飞腾术,悄悄来到厂房屋顶,在最高处监视着周围的动静。

想用望气术在城市监视周围人群的动静,几乎没有可能,因为城里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有人的气息。

这就像在森林中寻找一棵树,反而极难一样。

而在无人处,除非有大队人马行动——如同当时村民们在山里聚在一起行走一样——否则十几甚至几十个人聚在一起,也难以用望气术发现。

所以那十只能警惕地用敏锐的视觉与听觉,监视周围。

夜色渐深。

大约夜里一点钟左右,村民都已经睡熟的时候,那十发现了远处的动静。

有十几个人提着密封的铁桶,在悄悄地向这边接近。

第205章 杀人放火

这十几个人移动迅速,却不发出什么声音。

那十一直守在屋顶,因此知道,那个曾经阻拦他的宪兵并没有离开。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黑暗中有更多的宪兵或是探出身子,或是探出头,向那些人点头或挥手示意,指明方向。

那些人便顺着他们的指引,径直向着旧厂房而来。

那十悄悄地从另一个方向跳下屋顶。

这些人来到旧厂房附近,小心地观察四周,聆听动静,然后拧开了那些铁桶的盖子。

煤油的味道,从桶里飘了出来。

那十怒不可遏,无声地掠到他们身后,冷冷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这些人被吓了一跳,有人手里的桶掉在地上倾倒,流了一地煤油。

“谁!?”有人厉喝,从腰后拔出刀来。

那十目光冰冷,打量几人,问:“敢在城里公然杀人放火,你们的后台是谁?”

“闭嘴!”那人直接一刀捅了过来。

那十抬手抓住他持刀的手腕,翻腕运力,咔嚓一响,那人的腕骨折断。

那人疼得冒了一头冷汗,但却咬牙没有叫出声。

“是谁派你们来的?”那十冷冷地问。

剩下的人突然后退,然后举起手里的桶,一起向着那十砸来。

那十运起飞腾术,一闪就到了数米之外,那些桶自然都砸了个空,煤油流了一地。

有人掏出火柴,划着后一丢,这里便立刻变成了烈焰熊熊一片。

这些人趁机仓皇逃走,四散而去。

那十站在火前,火光映着他的身影。

那影,仿佛是一位巨人。

他没有追那些人。因为先前那人被他折断了手腕,竟然能忍住不发一声,可以看出他们不是普通的角色。就算追上,他们也绝不会吐露什么线索。

但不用他们说,那十也已经明白是谁要动手杀人。

暗处,许多宪兵皱眉望向这边,暗暗咒骂。

辽古城中心区,城主的府邸里,刚刚与美人缠绵完的城主大人缓步来到会客室,先喝了一口红酒,才示意下属让报信者进来。

“大人。”报信者一脸慌张。

“怎么?”城主皱眉,“不过是一群乡下来的粗人,你们还会失手?”

“我们被发现了。”那人说,“对方应该是拳术高手,谁也没发现,他就无声无息地接近了我们,还直接折断了行动队长的手腕……”

城主脸上的愉悦神色慢慢消失,放下了酒杯。

“矿山那边,我倾注了很大心血。”他认真地说,“每个人都在拼命为我工作,确保矿山能够如期开工,确保产量足够大。而你们呢?一个因为我的恩赏当上了镇长,却竟然让一整村的人跑出他的领地,跑到我这里来告状;一个拿着我的高额薪金,手下有一群所谓的高手,却连一群土包子也收拾不了?”

他没有发怒,但那平静的语气比发怒还可怕。

报信人一脸冷汗,咬了咬牙。

“大人,我还有办法,不过需要宪兵队配合。”他说。

“只要能解决问题。”城主说。

月色下,那十走进旧厂房,叫醒了所有人。

“怎么了?”蓝优优揉着眼睛问。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外面的火光,有些惊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已经不能逗留。”那十对大家说,“我们得立刻离开。”

“为什么?”人们一脸不解。

“城主和你们的镇长是一伙的。”那十说,“刚才有人带了煤油过来,想趁大家熟睡时放火烧死我们。”

村民们一脸震惊,老人们露出疑惑的表情。

蓝优优吓了一跳,本能地相信那十的一切话。

但她望向村民们,却不由紧张起来。

她真的害怕在海岛上发生过的那一幕再度发生。

有几个老人走到外面,看着厂门处的大火。大火借着煤油的力量,燃烧得很旺,正一点点地向这边蔓延。

他们一脸惊讶,不敢完全相信那十的话。

“大家……请相信他!”蓝优优忍不住大声说,“请大家想一想,从始至终,他可曾害过你们?”

“是的。”一个老人点头,“如果我们几个不是相信他的话,没有急着赶路,可能也会遇上强盗。”

“我相信他!”一个少女站了出来。

当她感到绝望,觉得无颜再活于人间时,是这个少年告诉了她活下去的方法。

是他,给了她力量。

“我也相信他。”许多女人站了出来,神情坚定。

“我们应该相信他。”有男人开口。“如果没有大石,我们现在不知会被强盗卖到哪里去。说不定,会被卖到我们惧怕的矿山里。”

“我相信!”

更多的人站了出来,高声说道。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老人们来到那十面前,诚恳地问。

“我们可以从别处离开,不走大道,就不用经过城门,不会惊动宪兵。”那十说。

“我们听你的。”一个老人说,“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进城时没有听你的话。”

“一切还来得及。”那十笑了。

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

蓝优优也笑了。

外面的世界虽然充满了危险,但却并全是可怕的人和事。

起码这些人,就远比自己那些食素者族人要更可敬、更可爱。

夜色中,那十走在前边,所有人跟在他身后,悄悄地从旧厂房另一角溜了出去,在黑暗中谨慎向前。

但他们还是被宪兵发现了。

宪兵队似乎早做出了周密的安排,在旧厂房周围各条大街小巷甚至是废屋里,都安排下了暗哨。

这些宪兵发现村民的意图后,立刻从暗处冲了出来,举起了手里的bu qiāng,指住众人。

手电筒的光照过来,晃花了众人的眼。

村民们大惊,在明亮的光与黑洞洞的枪口锁定下,停住了脚步。

“大石,你快跑!”有老人在那十身边紧张地小声说。

那十一怔。

“你快跑吧。”一个男人也低声说,“有你在,我们就有希望,你要是被他们抓住,我们就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如果你不能再次救出我们,那么……替我们报仇就好了。”一个女人低声说。

“都蹲在地上!”有宪兵大声说,“你们这些渣子,想往哪里跑?”

村民们彼此交换着眼神,并没有蹲下。

“大石,你蹲下,我们掩护你逃走。”一个老人说。

那十低下头。

他有点感动,眼泪情不自禁地在眼圈里转。

他不想让大家看见,所以他用力瞪眼,让眼泪顺着鼻泪管流进鼻腔。

“我不会让他们伤到大家。”他吸着鼻子说,“绝对不会!”

内力疯狂地运转,他缓缓举起了双手,仿佛要投降,但在刹那间,他突然双臂一振,庞大的内力汹涌而出,化成迷离的力量,笼罩四方,乱了每一个宪兵的心和眼。

宪兵们感觉天旋地转,一个个失去平衡,如同喝醉酒一样东倒西歪。

也有人觉得眼前乱象丛生,因此惊恐,举枪四下里乱瞄。

那十抬手,以搬运术抓起一把地上的石子,再以搬运术将这些石子向着这些人掷了过去,片刻间,乱瞄的宪兵们摔倒一地,痛苦shēn yin。

“走!”那十高声说。

“怎么,这群乡巴佬里还有道门高手?看来大人派本道前来,不是小题大做,而是行事谨慎啊。大人不愧是大人,高,实在是高。”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接着,所有宪兵摇晃着脑袋,从迷乱之中清醒了过来,一怔之后,急忙再度举枪,指向诸人。

黑暗中的一座房子里,走出一个黄袍道士,看衣服的样式,应该是一位道长。

他留着三缕长须,眼睛不大,眯成一条缝,打量着那十。

“你是哪个道观的门徒?怎么敢公然与帝国作对,帮助这些叛乱分子?不知道不论是谁,只要与叛乱分子为伍,一概格杀勿论吗?”道长阴阳怪气地问。

“你又是哪个道观的门徒?”那十沉声反问,“大道至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怎么敢诬良为匪,跟那些无耻之徒一起违背天理,伤害人命?”

道长笑了:“看来你大道至理学得不错,那么你就应该知道‘天地不仁,以为万为刍狗’的道理。本道通天晓地,在本道眼中看来,他们不过是一群草扎的狗子,杀了也就杀了,哪来什么违背天理之说?”

那十动怒:“放屁!这句话的意思是天地没有感情,自行运转不息,对万物一视同仁,不觉万物有何分别,就好像万物都是草扎的狗儿一样。到你嘴里,却歪曲成了不仁慈,你的大道至理,看来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道长面色阴沉,一指那十:“把他给我毙了!”

立刻,几乎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那十。

那十冷笑:“我若不死,来日必去取你的脑袋!”

随后低声说:“大家不要反抗,我一定会来救你们!”

说着,突然使用飞腾术一跃而起几米高,向着远方掠去。

枪声立时响起,无数子弹追着他的影子射去,但他几个起落之后,便消失在黑暗中不见了。

道长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冷笑起来:“逃得出本道的手心吗?”

他掐指念咒,使出望气术,一时双眼如电,疾追而去。

蓝优优望着远方,满心焦急。

宪兵们面色阴沉,举枪指着众人。

这时,有宪兵的警笛声响起,不久之后,几辆宪兵队的车开来,一群持枪宪兵将所有人围住。

一个军官背着手走过来,面色冰冷地说:“好大胆子!你们这群反叛军的走狗,竟然敢到辽古城来杀人放火?给我拿下!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第206章 反抗

黑夜之中,那十疾掠,越过条条街巷。

身后的尾巴实力了得,但那十并不怕他。

通过望气术,那十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了汹涌的气息,但跟自己相比,终还差了那么一线。

这位道长是六阶改造人,那十并不惧怕。

但问题是,他现在身上有伤。

那一通乱枪,终还是有几枪打中了他,此时他全凭着内力镇压,不让鲜血涌出,才能保持疾速。

但如果甩不掉这家伙,自己就很危险。

那十一咬牙,直接向着城外而去。

道长紧随不舍,跟着他一起来到了城外。

那十拼着让伤势加重,一再加速,终于先一步来到城外近处一片疏林中。

到了树林里,就像到了家里,那十松了一口气后使出龟息术,内力收敛,速度降下,借着林木的掩护向内深入。

道长来到林边,一时失了那十的气息,微微皱眉,哼了一声:“以为凭龟息术就能逃掉?”

他抬手,手掌按在大树上,立刻便有大火窜起。他同时施展出御风术,风火合一,大树很快烧成了巨大的火炬,并将火势蔓延开来。

“敢不出来,我烧死你!”道长冷笑着,绕着这片树林飞奔,自wài wéi放火,没多久就以烈焰将树林包围。

他悠闲地立在林外,大笑:“快滚出来,还有一线生机!”

此时那十坐在树林中央,正运起内力,将一发发子弹从体内逼出。

当最后一枚子弹丁当落地后,那十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把额上的汗,抬手按在旁边的树上。

伤害转移术瞬间启动,树的精华之气被那十掠夺,渐渐枯死。

那十的伤势则彻底被镇压,并开始慢慢好转。

不过想让这伤彻底痊愈,总也要到明天早晨才行。

那十看着周围的大火,微微皱眉,只能起身。

这林子接近城市,种的不是那种参天大树,不过是一株株手臂精细的小树,但也有五六米高,只是纤细脆弱。

他向远而去,将一株株小树击倒,将断木丢向远处,清理出一道环形的隔离带,又在隔离带上施展伤害转移,将一片片草地枯萎后,再以御火术将之烧化成灰,然后以凝霜术降低了温度。

一番忙乱后,他回到中央林地,喘息着再度施术,使用伤害转移,不断掠夺树木的精华之气,以加速自己伤势的痊愈。

这一场火烧了很久,那位道长本来有充足的时间回城搬兵,但过度的自信以及自重身份的心理,让他选择了只身擒敌。

他守在林外,四下里巡逻,防止那十突破火场。直到林火熄灭,他也没见到那十的身影,不由笑了起来:“蠢货!”

一边施展凝霜术,他一边向内而去,寻找这个“蠢货”的尸体。

陡然间,他看到前方有一片完好的林地,不由一怔,而就在这时,自一旁的烟雾中,一个身影突然飞掠而来,无声无息,又势如闪电。

道长大惊,抬手一掌打去,掌上火焰流动,热浪灼人。

那十直接硬接。

道长的掌击在那十胸口,同时,那十的拳头也重重砸在道长的脸上,刹那间叠劲爆发,猝不及防的道长被叠劝直接击碎了半个头,尸体横飞出去。

那十踉跄后退,吐出一口血来,抬手以凝霜术熄了胸前的火,走回到中央林地处,再度使用伤害转移。

天将亮未亮时,他的伤势彻底好转,他这才走出林子,来到道长的尸体旁,将道长的道袍扒了下来,穿在身上;将道长的道冠摘下来,戴在头上,又在道长身上搜索一阵,找到了一块玉制的、可以证明道籍的道牌。

想了想,他将道长的三楼长须也拔了下来,吐点口水,用凝霜术冻在了自己脸上。

随后,才向着城中疾行而去,抢在天亮前入了城。

但这一走动,脸上的冰霜就化开,长须又掉了下来。

他干脆先抓在手里。

宪兵队不是一个难找的地方,他又问了几个早起的人,最终确定了位置,直接来到宪兵队,走正门往里进。

一边走,一边小心地将长须又冻在了脸上。

“道长,请停步!”

门房里有哨兵迎了过来,态度极是礼貌,敬礼后问:“请问道长有何贵干?”

那十皱眉,冷冷扫了对方一眼,亮了亮道牌后说:“昨晚行动抓到的人,都关在哪里?”

哨兵急忙低声问:“道长您的意思是……”

“昨夜,城主大人特意派我前去帮忙,结果真遇上了一个会道术的家伙。”那十说,“本道追了半天,结果竟让他跑了!我得快点问问他的那些同伙,查清线索追捕此人,否则后患无穷啊!万一这小子仗着道术,去害城主大人,谁都担当不起!”

哨兵吓了一跳,急忙说:“这个我得请示队长……”

那十瞪起眼睛,学着那道长的语气尖声厉喝:“怎么,本道奉城主之命行事,还得征求你们队长的意见?小子,真耽误了事,小心你的命!”

哨兵被吓得不轻,急忙点头应声,引着那十往里去。

宪兵队的后院就是临时监狱,被称为收纳所。凡是犯了事而又没被法庭正式定罪的人,都关在这里。

有趣的是,收纳所却比真正的监狱还大,想来,是因为需要不用定罪就被关押的人远超过可以正式定罪的人吧。

哨兵向收纳所通报之后,就自己跑了。收纳所的所长不敢怠慢,急忙亲自来迎接那十,那十再抬手用凝霜术把长须冻好,仿佛在捋胡子,大摇大晃地跟着走进了收纳所,将那番威胁的言辞又说了一遍,所长抹着汗,急忙将那十带到了关押众人的地方。

来到这片牢区,那十皱眉挥手:“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有损本道清名,也容易泄露机密。所长大人,劳驾你也回避一下?”

“是是是。”所长急忙点头,呼唤着狱卒一起退下。

那十急忙向前而去,隔着铁笼打量,见近两百村民被分别关在了一间间铁笼牢房里,横七竖八地卧着。

他缓步向前,立时有人认出了他,正要惊讶大叫,又急忙捂住自己嘴巴,冲到铁栅前看着那十,满眼欣喜。

蓝优优也看到了那十,把手伸出铁笼,拼命挥舞,小声说:“我在这里!”

老人们站了起来,泪光盈盈,有人自语:“我就说,他一定能来救我们出去!”

那十看着大家,低声说:“大家不要惊慌,我会想办法救大家出去。”

“可是……”一位老人欣喜之余,又担心起来:“就算你能将我们救出牢房,又怎么出城?”

“是啊。”另一个老人叹了口气:“这次我们要面对的是宪兵啊!”

大家一时面色阴沉,有人忍不住说:“大石,你自己走吧,不能再因为我们连累你了。”

“将优优救走就好。”一个女人抢着说,“你们本来也不是我们村的人,没必要跟我们一起受苦。你们走吧。先前你救了我们的命,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有孩子小声哭了起来,立刻被他的父母喝止。

那十看着众人,一时心潮起伏。

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各位。”他沉声说,“其实我不叫大石,我叫那十。这里那里的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的十。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反叛军的一名准将。”

“准将?”

一众人都被吓了一跳,看着那十,一阵目瞪口呆。

“没有骗你们的是,当时我们两人确实迷失在了森林里。”那十说,“我不想给你们带来太dà má烦,所以使用了假名和假身份。”

“这都是小事,不算什么。”一位老人说。

“你们都看到了吧?”那十继续说,“这就是帝国的官员,这就是帝国的军人!他们向来不会为平民考虑,只知道用尽一切手段,从我们身上榨取钱财。如果我们的钱被掏空了,他们就转而盯上我们的身体,甚至要将我们变成奴隶!这样的帝国,还有平民的活路吗?”

村民们一个个一脸悲愤。

“我可以救大家一次、两次、三次……可我能救大家一辈子吗?”那十问。

“想要过上好的生活,想要不再被剥削、奴役,大家就要自己站起来反抗!”那十说。

“可是……”一个少年怯怯地说,“我们怎么反抗?”

“如果我给你们武器,你们敢不敢跟他们拼命?”那十问。

一个男人站了出来,沉声说:“反正都是一死,为什么不敢拼一下?”

“拼!”许多女人异口同声。

她们都曾受过强盗的污辱,都曾怯懦,但那一天,那十教会了她们雪耻的方法后,她们却变得比别人更坚强、更勇敢。

“拼了!”一个老人激动地说,“我反正是一把老骨头,与其苟且活到死去,不如轰轰烈烈一回!”

“好。”那十点头。“那么,你们在这里等我。”

他走出这片牢区,来到狱卒的休息室,找到了所长,示意他跟自己来到僻静处。

“大事不好!”他紧张地说,“我刚问出来,那小子确实会几门厉害的道术,其中就有秘不外传的穿墙术!而他早已盯上了我们的武器库!”

所长吓了一跳:“这可了不得!”

“我们现在立刻过去,看看他是否已经动手。”那十紧张地说,“如果没有就最好,到时本道布下几道道术,他就无计可施,反而要落入本道的陷阱了。”

“是是是!”所长点头,急忙带着那十出了收纳所,进入宪兵队大楼,来到地下室。

第207章 新队伍

武器库与别处不同,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守。

他们当然不归收纳所管理,但收纳所的所长毕竟也是长官,更何况,还有这么一位道长在此,管库人更不敢怠慢,急忙打开了大门。

入眼,是一杆杆bu qiāng,一把把阻击枪,一箱箱的子弹。

那十出手出电,转眼将收纳所所长和所有的管库人都击昏。

他换上了宪兵的zhi fu,快速离开武器库,重回收纳所。

这一身衣装使他在宪兵队大院中行走时毫不惹眼。

时间还早,收纳所中的狱卒没有全来,这也方便了那十。片刻工夫,他就将狱卒全数击昏,取了钥匙之后打开了牢门。

村民们激动地冲了出来,在那十指示下,许多人换上了狱卒的宪兵服,在那十带领下来到武器库,能拿的拿,能扛的扛。

最后,宪兵队的武器库几乎被大家搬空。

那十将使用qiāng xiè的方法演示了一下,确认所有人都记住后,带着大家一起冲出宪兵队大院。

守门的宪兵一开始以为是有同事在押送犯人,等队伍到了近处他们才发觉不对,急忙端着枪冲了出来,但还没来得及大叫放枪,就被那十召唤出的藤蔓缠了个结实,被捆在原地。

一众人冲出了宪兵队大院,在清晨的长街上狂奔,没多久就冲出了辽古城。

大家都很兴奋,这股兴奋劲让他们忘了饥饿,也不觉得背上的qiāng xiè有多么沉重。

他们跟着那十,一口气逃出了十几公里,这才慢慢没了力气,停下来休息。

那十忙着为大家弄来了食物果腹,大家边吃边聊,忍不住都在笑。

“自由喽,自由喽!”有孩子欢快地叫着。

“大石……不,那十……不,将军。”有老人一连换了好几个称呼叫那十。

那十笑了:“叫我那十就好。”

“我们接着要去哪里呢?”老人问。

“你们是否愿意加入反叛军?”那十问。

“愿意!”好多人抢着回答。

老人们彼此交换意见,也纷纷点头。

那十笑了,心想:我无形中倒为反叛军做了贡献。这么多人,怎么也算一支小分队了吧?

“那现在有三条路走。”那十说,“一是你们留下来,自己组织队伍,跟帝国的走狗对抗;二是我带你们找到兴南领的反叛军,你们加入他们;三是你们跟我长途跋涉,去东临领投奔我的队伍。”

他对众人说:“你们自己商量一下,看怎么办吧。”

村民们纷纷点头,聚在一起议论。

有人觉得还是投奔大队人马比较稳妥,有人觉得跟着那十最稳妥。

但更多的想法,是故土难离。

他们虽然被迫离开了家园,但真的舍不得那片祖辈世代居住的土地。

“咱们现在也有枪了!”有男人说,“不如回到村里,跟镇长他们干!”

“对,那里的地形我们都熟悉,知道可以躲在哪里,也知道怎么和他们zhou xuán!”

“跟着那十将军当然好,可是路途太漫长了。咱们这么多人,目标这么大,能走到东临领吗?”

“是啊。投靠兴南领的反叛军虽然好,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和那十将军一样对我们这么好?万一不好呢?”

“那就决定了,咱们杀回家乡!”

讨论之后,大家终于做出了决定。

那十表示尊重大家的意见,然后再度带着他们出发。

远方大路上,有烟尘滚滚,是辽古城的宪兵开车出来追捕众人。

但众人早在识途老人的带领下,进入了山中车子无法行驶之处。

中午的时候,那十停下了脚步。

“就送你们到这里了。”那十说。

“您要去哪里?”有人问。

“当然是回东临领。”那十说,“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些事要去辽古城里走一趟。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村民们依依不舍地和那十道别,渐渐远去。

“我们回辽古城做什么?”蓝优优问。

“杀人。”那十笑笑。

转身向回走,回到辽古城附近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那十问蓝优优:“一个人在山里,会不会怕?”

蓝优优十分诚实:“会。”

那十笑笑,带着她一起潜入了城内。

来到城主府附近,那十找了一处僻静地方的小楼,背着蓝优优,使用飞腾术攀上了楼顶,与她在楼上坐了下来。

“我们在这里干嘛?”蓝优优好奇地问。

“等着看星星。”那十说。

“这里的星星不好看。”蓝优优说,“烟气太多了,呛人,把天空都挡住了,一片模糊不清,没什么东西好看。”

“是啊。”那十点头。

“原来你这么厉害,是位将军啊?”蓝优优问。

“不算什么将军。”那十摇头,“就是挂个名而已。”

“你的手下有多少人呢?”蓝优优好奇地问。

“不能算我的手下吧。”那十说,“但我们东临领的反叛军,差不多有三万人。”

“三万!”蓝优优吓了一大跳。

在她感觉中,这是一个不得了的数字,多得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想到那十哥手下有天上星星一样多的人,她就忍不住兴奋得打冷战。

“那你们也有汽车吧?”

“有的。”

“那可真是神奇的东西。我只是昨天晚上被抓来时坐过一次。那我们回去后,我是不是可以想什么时候坐,就什么时候坐呢?”

“可以。我妹妹那九就是一个很厉害的司机,她可以带你满世界飞……”

朦胧的夜色之下,两人坐在屋顶聊了好久。蓝优优有无数话题想和那十聊,就算一直聊到天亮,她也不会觉得累。

“你在这里等我。”

可那十终于还是站了起来。

“可能会有一阵,也可能用不了太久。”那十说,“不要出声,安静地等着就好,我尽量快回来。”

说着,他跳了下去。

蓝优优冲他的背影挥手,抱着双腿坐在楼顶,抬头看天。

这里的天空真的很不好看,一片朦胧的黑暗,几乎看不见星星,连月亮也是若有若无的。

但这里有那十哥。

于是好美。

那十疾落而下,抬手间施法,楼边窗棂上生出藤蔓,他轻轻一拉,减缓下坠之势,然后飘然落地。

几个起落,他便越过了城主府的高墙,无声无息地潜了进去。

此时,城主大人正在会客室里来回踱步。

“大人。”管家走了进来,躬身一礼:“两位小姐已经准备好了,您何时……”

“这种事,我现在没有心情。”城主不耐烦地说。

“我觉得您适当地做些别的事,转换一下心情,也是好的。”管家说,“那些贱民并不值得您这样担心。”

“你觉得今天的事是小事?”城主停下脚步,冷冷地问。

“这里是您的治下啊。”管家说,“所有人都是您忠诚的仆人,再大的事,只要您不觉得如何,就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城主看着他,半晌后笑了。

“是啊。”他点头,“也许我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是一群贱民而已,就算他们洗劫了我的武器库又如何?我随时可以用更多的qiāng zhi装满它。至于那些贱民……”

他冷笑:“老弱妇孺就占了一大半,又有什么可怕的?”

“是的大人。”管家点头。

“明天你要提醒我。”城主一边往处走,一边说:“要我别忘了通知本领帝**总部,有一支反叛军袭击辽古城,被我带队击退。现在这支反叛军正在逃亡中,请帝**总部派人围剿。”

“是,大人。”

城主笑着走在长廊中,说:“这件小事交给帝**方处理就好。我要专心搞好我的矿山建设。那才是重中之重啊!桑多这个家伙,着实辜负了我的栽培,连治下的贱民也管不好!不过没有关系,念在他对我一向忠诚的份上,我还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疑惑地看着走廊转角。

那里本应该有一名侍卫,但现在却空无一人。

“管家。”他沉声说。

本应跟在身后的管家并没有回话。

走廊中一时寂静,如果有水滴落地,城主都会听得清清楚楚。

他慢慢转回头,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并不是管家,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年。

少年静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

“你是谁?”城主强装镇定,但冷汗已经从额上涌出。

“你所说的反叛分子的一员。”少年回答。

“你想干什么?”城主问。

“我记得我们并不是一个奴隶制的国家吧?”少年问。

城主有些僵硬地笑笑:“没错。当然。”

然后他说:“年轻人,你这么年轻,就拥有这样的身手,着实令人惊讶。知道吗?你这样的人才,未来拥有无数可能。也许你能成为帝国要人,就像……”

“像你?”少年问。

城主摇头:“不,应该会比我更加……重要。但你需要一个引荐人。知道吗?我在帝国核心有许多朋友,如果你愿意……”

“站在你面前的,是东临领反叛军准将——那十。”少年冷冷地打断了城主的话。

瞬间,城主瞪大了眼睛。

反叛军?

准将!?

他张开嘴,正准备发出最大声的呼救时,对方扑了过来。

他咬牙,非战斗肢体中的普通蒸汽炉发出鸣响,一拳击向对方。

拳头尚在半途时,他感觉眼前一黑。

先是剧烈的痛苦,再是彻底的解脱。

那是少年拳头砸在他脸上后的感觉。

第208章 都是旧乡亲

回到小楼顶上,接了蓝优优之后,两人一起离开。

此时,已经有火光在城主府中闪亮,等两人离开后,火势便愈演愈烈。

半夜时,整个城主府都化成了火海。

那十带着蓝优优,在城市边缘向那片火光最后望了一眼,然后就离开了辽古城。

早已向村民们问清了方向与路径的两人,开始了只有他们两人的漫长旅程。

那十不会开车,也不会骑马,蓝优优与他同病相怜。

于是两人就徒步丈量着帝国的土地,一路从兴南领走回了东临领。

漫长的旅程对蓝优优来说,一点也不辛苦。她用眼看着这广阔的世界,看着一座座繁华的城市。

那些肮脏的街道和高高的垃圾山,也能让她感叹半天。

只是吃东西时麻烦一些——她是断然不吃肉类的,所以那十只好为她准备足各种素食。

与海岛上自家烹饪的食物不同,即使是素食,在帝国各城的饭馆大厨手中,也能翻出无数花样。

蓝优优被各种美味包围,感觉自己有时都快把舌头也吞下去了。

而最关键的是,在这广阔天地里任意行走时,只有她和他。

于是这世界就变得更加美丽迷人。

他们终于走回了东临领,又一路走到了荒芜城。

原本的计划,是和妹妹一起回家乡看看,但没想到最终却变得了和蓝优优一起。

看到家乡的样子,那十颇多感慨——垃圾山还是那么高,拾垃圾的人还在打生打死,街道上的老鼠还那么多,放gāo li dài的葛雷老爷心还那么黑。

面对着站在柜台前的那十,面瘫脸有些惊讶。

“是你呀。”他说,“好久不见了。”

“确实好久了。”那十点头。

“怎么,又缺钱了?”面瘫脸问。“缺钱的话,找我们就对了。葛雷老爷总是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向你伸出温暖的手。”

“这是新的广告词?”那十问。

“算是吧。”面瘫脸说。

“之前真要多谢葛雷老爷。”那十说,“老实说,这次来我是想见一见他。这么传奇的一位人物,名动整个荒芜城,我却还不曾见过。”

面瘫脸摇头:“借钱就说借钱的事。葛雷老爷没那么多时间,去见每一个客人。”

“如果是大主顾呢?”那十问。

面瘫脸盯着他看了好久。

“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蓝优优不喜欢这种眼神,于是低声问那十。

“代表着鄙夷吧。”那十笑笑。

蓝优优很生气,拍着柜台说:“你知道我那十哥是什么人吗?”

面瘫脸哼了一声:“穷光蛋而已。说吧,这次要借多少?”

那十伸出一个指头。

“一万?”

“不。”

“那总不会是一百万吧?”面瘫脸冷笑。

“一元。”那十说。

“你在拿我寻开心吗?”面瘫脸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我欠葛雷老爷一个人情。”那十说,“我是来还人情的。”

他当然不喜欢葛雷。

这个以放gāo li dài为生的家伙,暗地里被人们称为吸血鬼。当初那十差一点就因为借了他的钱,而被敲骨吸髓至死。

但不知为什么,再回家乡时,他对这人又有了别的看法。

当然不是好感,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乡情?

那十说不清。只是觉得,自己人生路的改变是从这里开始,那么这个说不好是善是恶还是无所谓善恶的家伙,也许应该得到自己的一点回报。

“滚!”面瘫脸指着门说。

“你的态度很不好,这可不行。”那十说。“别忘了和气才能生财。”

“没有叫我们的打手过来,已经算很好了。”面瘫脸说。

那十笑笑:“将来葛雷老爷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辞退你。”

面瘫脸冷笑:“可不是?我等着。”

再次指了指门:“滚。”

那十拉着蓝优优的手离开,出了门,吸了一口不怎么样的空气,回想方才那一声“滚”,不知为什么,心里甚至觉得有些高兴。

“乡音啊!”他自语。

“那人好讨厌。”蓝优优皱眉说,“你应该揍他一顿。”

那十笑了:“那可是我的恩人。”

“恩人?”蓝优优一怔,然后摇头:“可真是看不出来。”

那十牵着蓝优优的手,向那间酒吧走去。

途经那条集市街,那十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假装宪兵混日子的时光,于是情不自禁地拉着蓝优优的手走了过去。

许多商贩看到那十,立时一脸惊讶,然后小心地护住了自己的东西。

“哟!”街边摆小摊的老婆婆一脸惊讶,“这不是那十吗?有日子不见了。”

当初那十干坏事时,老婆婆没少在一旁提醒他——真的宪兵来了!

那十冲老婆婆笑笑:“您还在这里摆摊啊?”

“废话。”老婆婆白了他一眼,“不然我能干什么去?”

叹了口气:“我那两个孩子啊,跟你一样不成气,指望他们养活,我得活活饿死。”

蓝优优看着老婆婆摊上的东西出神。

那些都是女孩身上的装饰品,胸针、耳环、戒指、项链、手链、发卡……等等一切,全都是样子还算可以的便宜货,不值几个钱。

但在蓝优优看来,却全是好东西。

“真漂亮。”她小声嘀咕。

“小姑娘你才真漂亮呢。”老婆婆笑着说,然后拿起一枚镶着闪亮小晶石的发夹,递给了蓝优优。“你的刘海太长了,虽然好看,但做饭收拾屋子时一定碍事。用这个夹上,又好看,又实用。”

蓝优优接过来,道了声谢,但不知怎么戴。

“这孩子,一定没少过苦日子。”老婆婆感叹着,起身帮蓝优优戴上,又拿镜子给她看。

“真漂亮!”蓝优优越看越喜欢。

“臭小子!”老婆婆瞪那十,“老实说,是不是把妹妹给卖了,才买到这么个小媳妇?”

蓝优优立时红了脸。

“瞎说什么呀?”那十咧嘴,“我家那丫头虽然凶悍,可我才舍不得卖掉呢。”

“这里允许买卖人吗?”蓝优优吓了一跳。

“开玩笑而已。”那十急忙解释。

“要好好对人家!”老婆婆说,“你看,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还穿这种衣服,真是的!你那几样手段随便用用,就有钱给她买一身漂亮衣服了!”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那十急忙拉着蓝优优跑掉了。

老婆婆在后面喊:“别有了媳妇就不管妹妹了,那九是个好姑娘,你得为她找个好小伙子!”

那十边跑边擦汗。

停下脚步,看着身边的姑娘,那十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粗心。

是啊,蓝优优这样的女孩,应该穿配得上她的漂亮衣裙。可自己跟她一起走了这么久,却只是任她穿着旧衣。

“跟我来。”那十想了想,拉着蓝优优来到了那间酒吧。

一路行来,他自然有的是办法搞到钱,但也随弄随花,没什么剩余。

现在的他,根本不用为钱的事担忧。但在家乡,他不大想再用那些办法搞钱花。

酒吧里自然没几个人,那十径直向后去,立刻被守门大汉拦住。

“这里是私人地方,禁止……”大汉习惯性地说着那些套话,看清那十后,突然怔住。

“是是是是……是你!?”他差一点说出“一拳小子”这个外号,但怕外面人听到,又急忙改口。

“是我。”那十笑笑。

“哎呀!”大汉脸色有些发白,“真是好久……不见了!你怎么……怎么来了?”

那十突然想起过去自己与城主府之间的那点事。

“告诉穆老板。”他说,“之前的事,我不计较。”

大汉又擦了把汗。

“我自己去见他吧。”那十说。

大汉想了又想,点了点头,然后说:“你别冲动,老板的改造人保镖很厉害的。”

“我了解。他是我的小弟。”那十说。

大汉怔了半天。

在地下格斗场老板办公室前的楼梯上,那十见到了科勒。

科勒瞪大眼睛看着那十,脸色时红时白。

“好久不见。”那十主动向他打招呼。

“老……老大……”科勒低着头。

“我不是来惹事的。”那十说,“让我见见老板。”

“上次的事……”科勒说,“你知道,他也是没办法——那可是城主府的人啊!他哪里敢不说实话?”

“我知道。”那十点头。

“谁来了?”这时办公室的门打开,地下格斗场老板穆隆探出头来,然后呆住。

“好久不见!”那十微笑,冲他挥手。

不久之后,三个人一起坐在办公室里,穆隆有些尴尬地说:“先前……你知道,跟城主相比,我就是个小人物,在铁渣街上虽然有点名气……”

那十摆手:“不说旧事。这次来不是找麻烦,只是回乡看看。想起好久没打拳了,想到你里赚点小钱花花。”

穆隆尴尬地笑:“这个……你需要钱的话,说一声就好,何必打什么拳?”

“过去有些事,当时想想,恨不能杀几个人才解恨。”那十说,“可离乡久了,再次回来,看什么都觉得可亲。乡亲一场,也算是我回乡一次,送你一笔小财吧。”

“这不大合适吧?”穆隆一边推辞,一边双眼放光。

“没什么。”那十摇头,“这次的噱头搞大一点,包你赚到飞起。”

穆隆呵呵地笑,眼里全是钱的光芒。

“这件事我立刻就去安排!”他说,“五天……不,三天后拳赛就能开始。这期间你的花销都算我的!”

那十点头微笑。

蓝优优坐在一边,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听懂。

第209章 重返擂台

在穆隆安排下,两人住进了金砂区最好的旅馆。

穆隆派出一个小弟跟着那十,替那十支付一切账单。

那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蓝优优来到荒芜城的中心区,在商业街上找了一家店面最奢华的成衣铺,走了进去。

他们的穿着打扮极是简朴,尤其是蓝优优,那一身粗má yi裙,不论样式还是色彩,都简陋得要命。

店员们望着这一对少男少女,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老板在皱眉,觉得任这么一对穷鬼在店里乱转,怕是要影响生意。

于是向店员使眼色。

有店员迎了过来,面色冰冷地问:“二位要些什么?”

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十摇头一笑。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人们都习惯以貌取人,这是改不了的坏毛病。

其实想想,人们之所以改不了这毛病,只是因为通常情况下,以貌取人都很准而已。

面对对方冰冷的脸色,蓝优优有些胆怯,忍不住说:“我们……不如到别处……到别处去看看吧。”

那十环顾四周,拉着蓝优优来到一套穿在木模特身上的衣裙前。

店员跟了过来,挡在衣服与他们中间,似乎是怕他们乱摸脏了衣服。

“这件,喜欢吗?”那十问。

蓝优优目光闪亮,却摇头:“穿这个,没办法干活儿啊!”

店员冷笑:干活儿?

果然是平民。

贵族人家的小姐,哪里需要干什么活儿?

“那个呢?”那十指向了一套样式更贴近日常的衣裙。

“那个倒挺好……”蓝优优怯怯地说。

“那就是它吧。”那十说,“这套不如也买下来,晚会时候穿。”

店员冷笑:你也有资格参加什么晚会?

然后咳嗽了一声,开口提醒:“请二位先看好价格,再做决定。”

那十向外面招手:“过来!他让你来看价格。”

“来了!”穆隆的小弟急忙进来,冲那十一阵点头哈腰:“您看好了?”

那十抬手指了指那两套衣服,小弟急忙点头,来到店员面前,突然就换成了一副冰冷的、趾高气扬的面孔:“两件衣服,拿出来给我们小姐试一下。”

“这……”店员发怔。

小弟大怒,劈手就一巴掌:“没长眼的东西,什么这啊那啊的,还要让客人把话重复两遍吗?”

店员被打得原地转了个圈,吓得急忙去拿衣服。

敢在中心区动手的家伙,都不是一般的家伙。

老板虽然离得远,但从小弟那一脸凶相上已经看出了些什么,于是离得更远,怕惹祸。

店员战战兢兢拿过衣服,蓝优优进入试衣间,半天后换好出来,立时变了一个人一般,看得那小弟也瞪大了眼睛。

“大哥,小姐她……像公主一样呢!”他情不自禁地对那十说。

在店员们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蓝优优有点羞涩。

“先生,这套裙子的价格……”店员凑了过来,刚开口,就被小弟又抽了个耳光。

“老子还买不起不成!?”

“我似乎也应该换一套衣服了。”那十说。

“大哥,您随便挑!”小弟一脸的谦卑与温顺。

十几分钟后,那十拉着蓝优优走出成衣店,此时他们已经换上了一套体面的衣服。

身后跟着的是提着大包小包的小弟,以及成衣铺的全体店员。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店员们一脸恭顺,躬身行礼相送。

人靠衣装,果然不假。此时二人,简直像是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走在街上,许多人经过他们身边后,都会情不自禁地回头。

许多人在悄悄地赞叹,许多人在暗地里嫉妒。

蓝优优脸色有点发红,偷看了那十好几眼。

那十哥可真是……英俊呢!

第二天,两人没让小弟跟着,让小弟给雇了辆马车后,乘着来到了那十的“家”。

或者准确地说,是肖婷的家。

肖婷家门前贴着封条,两人刚一下车,就有一个宪兵走了过来问:“你们找谁?”

“不找谁。”那十指着家门说,“这是我家。”

“你家?”宪兵冷笑,突然表情又僵住,指着那十问:“你……你是那十?”

“是我。”那十一笑,拉着蓝优优的手走到门前,想撕了封条推门而入,但再一想,家的钥匙一直在肖婷那里,自己要想进屋,就得破坏锁头。

还是算了吧。

他摇了摇头。

“怎么不进去?”蓝优优问。

“没带钥匙。”

“这样啊,真是遗憾。”

“算了,进院子里转转,不进屋也好。”

他终于还是撕了封条,推门进院。

院子里,荒草满地,已经看不见当初那九停车留下的痕迹。

秋千在荒草掩映之下,静静地悬在那里。

那十望着窗子,想起了曾一直站在窗前向外望的少女。

他们父女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有那些强者在追杀他们?

“好漂亮的房子!”蓝优优忍不住感叹。

“那是什么?”她指着秋千问。

“坐上去看看。”那十鼓励她。

不久之后,少女坐着秋千荡了起来,少年站在她身后,轻轻地推动,给她讲自己和这房子的故事。

门外有人慢慢走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走了进来。

是宪兵队长米雷。

那十望向他,点头致意:“好久不见。”

“嗯。”米雷应了一声,打量蓝优优,有些诧异。

“我和他聊一会儿。”那十对蓝优优低声说了一句后,走向米雷。

“漂亮的女孩,生面孔。”米雷说。“你家里向来不缺漂亮姑娘,真搞不懂你是怎么办到的。”

“多谢你对我家的照顾。”那十看着满地荒草说。

“我能派出一个宪兵守着这里,已经很不错了。”米雷说,“难道你还指望我派人来天天给你除草打扫卫生?”

“是啊。”那十说,“可以理解。不多的宪兵资源,还要用在伺候贵族老爷的伟大事业上。”

米雷哼了一声:“少说风凉话。我管理的城市,宪兵都在尽职尽责。”

“哟,听这口气,是升官了?”那十问。

“我现在是荒芜城宪兵总队的大队长。”米雷说。

“是因为抓到了你师父,所以得了奖励?”那十奚落他。

米雷的目光跳了跳,然后说:“我早晚会抓到他的。”

“庞柯先生还在城里四处捣乱吗?”那十笑问。

“你已经不是荒芜城的人了,这些与你无关。”米雷生硬地回答。

“有件事,你不来的话,我也没想做。但既然你来了,我就要做了。”那十说。

“什么?”米雷没听懂。

“地下格斗是不是违法的?”那十问。

“废话。”

“好,那我给你点破大案的线索……”

“……你这是公报私仇吧?”

“是啊。但……有问题吗?”

“没问题。”

三天的时间里,一个消息传遍了荒芜城甚至附近其他城的地下格斗界。

一拳小子又回来了,要重新回到地下格斗世界,继续称王称霸。

但问题是,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荒芜城的地下格斗界,甚至周围几城的地下格斗界,势力已经重新划分。

已经有强大的新人,占据了拳王的宝座,而且横扫四方。

他被称为“铁汉”。

是一拳小子能重夺大位,还是铁汉能霸住王者之席不走?

人们纷纷猜测。

“当然是一拳小子更厉害了!我看过他的比赛,比谁都清楚这点。”

“没错。铁汉虽然厉害,但跟真正的拳苑拳手打过吗?一拳小子打过!”

“我还记得当初一拳小子与暴拳的那一战,真是精彩!”

“他也就是和暴拳一战时,曾用过第二拳,之前的比赛里,他都是一拳就解决了对手。这种战绩,谁能比?”

“没错,铁汉也不能比!”

这种论调为大多数人所认同,于是赌局中,押一拳小子胜的人就越来越多。

地下格斗场中,一个高大健壮的大汉站在穆隆面前,一脸的不服气。

“一拳小子算什么?”他粗声粗气地吼,“他之所以能称王称霸,只是因为那时我没有来这里而已!”

“稍安勿躁。”穆隆笑着说,“现在人们的看法不重要,将来的看法才重要。一拳小子再厉害,也一定会输给你。明白吗?”

铁汉嘿嘿地笑:“这我倒知道,只是……听见人们都这么说他,我心里有些不服。”

他忍不住又说:“就算是真打,他也绝不是我的对手!”

科勒站在远处,一阵撇嘴。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就安心地准备当你的传奇王者,安心地等着跟我一起数钱好了。”穆隆拍了拍铁汉壮实的肌肉。

铁汉咧嘴笑了。

这天晚上,地下格斗场中人满为患。

有人四下游走,高声叫着:“最后的下注机会!”

许多人在犹豫之后,再次掏出钱去下注。

比赛的时间很快到了,在聚光灯照耀下,在主持人ji qing澎湃的渲染下,健壮的铁汉最先出场。

人们欢呼尖叫,铁汉很是得意,一边走一边展示着自己强壮的肌肉,大步向前,跳进铁笼,震得台子直晃。

蓝优优此时跟穆隆一起,站在办公室的窗子前,看着擂台。

她满脸的好奇,问:“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兴奋?”

“因为暴力和金钱的味道,总能使人迷醉。”穆隆说。

蓝优优听不懂。

这时,主持人在一长串的铺垫之后,终于念出了一拳小子的名字。

刹那间,整个地下格斗场沸腾了起来,声浪如潮,几乎要掀翻这个地下世界。

聚光灯下,那十缓步向前,脸上那标志性的面罩,挡住了他的面孔。

每一个人,都在看着他。

每一个人,都在用尽全力地欢呼。

“一拳小子!”

第210章 老规矩是一拳

欢呼声中,那十一步步走向铁笼擂台。

人们自发地让开了一条路。

其实,拳手与擂台之间本就有清理好的路,由地下格斗场的小弟们守着,隔开拳手与观众。

此时人们主动后退,只是让这条路显得更宽阔一些,以彰显一拳小子的王者身份。

铁汉站在铁笼里,听着人们的欢呼,看着那条路,十分眼红。

混账东西!

别得意得太早!

什么真拳假拳,既然早定下了是我赢,那我就全力出手!

就算你真跟我拼命,就凭你这小小的个子,哪里是我的对手?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我才是最强的拳王!

那十终于走到了擂台前,顺着台阶一路向上,走进了铁笼。

“这是一场万众期待的大战!”主持rén dà吼着,“到底谁会成为地下世界不二的王者?让我们拭目以待!”

他急忙退出,锁上了铁笼。

人们热血沸腾,狂吼大叫。

“一拳小子,别让我失望!”

“一拳小子,我的注全都押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赢!”

“一拳小子,我赌你一拳能打败他,如果你能做到,我就是大富翁啦!”

“一拳小子……”

这样的呼声不绝于耳,听得铁汉心里烦。

“你可真受欢迎。”铁汉说。

那十耸肩:“我也没想到。”

“别太得意!”铁汉瞪着眼,低声说:“你应该知道这场比赛最终的胜者应该是谁吧?”

“当然。”那十点头。

“那就好!”铁汉冷笑着扑来,双臂如同螃蟹的大钳,向着那十夹来。

那十步法从容,飘忽闪过。

“躲得好!”

有rén dà叫。

铁汉转过身,瞪着那十:“既然早晚都要败给我,不如现在就被我一拳dǎ dǎo,咱们还能早点到老板那里数钱。多好?”

“那太对不起观众了吧?”那十说。

铁汉冷笑:“不用理这群蠢货。这些愚蠢的家伙,活该赔得倾家荡产!”

说着又扑向那十,一脚横扫。

那十快速后闪躲过。

铁汉咬了咬牙:“既然你不同意草草结束,那你就全力出手,与我一战吧。”

“全力出手?”那十一脸疑惑。“你难道想让老板赔个倾家荡产?”

铁汉一脸轻蔑地大笑:“小子,别太高看自己了!你算什么东西?看你那体格,也只能在普通人里称王称霸。过去你之所以会创造奇迹,也只因为你的对手都太菜、太弱了!”

他得意地捶着胸膛:“我不同!我是真的战士,是强大的拳手,是唯一配得上地下帝王称呼的男人!来吧,全力出手,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传奇,最强的斗士!”

“真要这么干?不好吧?”那十皱眉问。

“来吧!”铁汉狂叫着,再次扑向那十。

“那么……如你所愿。”

那十微微点头,突然一拳击出。

刹那间,体重超过两百公斤的高大壮汉,应声直飞了出去,重重撞在铁笼上,竟然让巨大的铁笼也猛地一震。

一时间,全场寂静,人们举着拳头,呆呆看着从铁笼上翻着白眼吐着白沫失去意识缓缓滑落的铁汉,一时说不出话来。

穆隆瞪圆了眼睛,按着窗台向前探出身子,呆呆看着铁笼中这一幕,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科勒在下面看得呆住。

他知道那十很强大。

但没想到,竟然可以强大到这种地步。

蓝优优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这一幕,并没有什么感觉。

那十哥是可以跟那种金属巨人打架的强者,打一个普通人……这其实有点欺负人吧?

但想了想,她还是举起小手,轻轻地拍了拍掌。

“很精彩呢。”她对石化了的穆隆说。“不是吗?”

穆隆双眼翻白,差点昏死过去。

这场比赛,他事先早跟那十通好了气,是个借着一拳小子的盛名大赚一笔的好机会。

一拳小子的威名,附近几城地下格斗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铁汉虽然厉害,但比起一拳小子终还是差了太多。

所以这次的赌局,几乎没有多少人押注到铁汉身上。

这么大的局,如果能把赌金吞个干净,那真是一笔巨款。

可是……

不是说好了,你是要送我一笔财富的吗?

说好的乡情呢?

其实是老乡见老乡,背后打一枪?

穆隆欲哭无泪,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仿佛变成了下蛋母鸡。

寂静之中,那十在铁笼中一耸肩:“没有办法。他非要我使出全力,我以为他是有些本事的,可是……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啊!”

随着他话音落下,人群中终于爆发出了第一声欢呼:“一拳小子!”

“太厉害了!”

“果然只是一拳啊!”

“这一拳比过去的一拳更狠、更快,一拳小子又进步了!”

“一拳小子,天下无敌!”

“一拳小子,我爱你!哈哈哈哈,我要成大富翁啦!”

欢呼之声,突然爆发,震耳欲聋。

主持人脸色苍白地走到铁笼前,颤声问那十:“一……一拳小子,你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那十一脸无奈,“他太不经打了,连我一拳都承受不住,还非让我全力出手。唉,穆隆这家伙要靠谱点才成啊!怎么找来找去,找了这么弱的一个家伙来跟我打?这是事故,要怪就怪他选错了人,可不能怪我。”

主持人欲哭无泪,只好打开了铁笼,钻进去拉起了那十的手,高高举起。

“一拳小子!”

欢呼声再次响起。

接着,就是穆隆的灾难了。醒过神来的他,急忙命令小弟们将观众清场,并给出了“因数额巨大,为确保诸位安全,要等明天白天集中发放奖金”的理由,暂时没付任何钱给这些赢家。

好在穆隆地下格斗场赌局的名声在外,大家都相信他们不会耍赖,所以除了一些急着用钱的人外,其余的都拿着piào ju证明走了。

而这些人的钱,总归是小数目,穆隆命人暂时给了他们。

穆隆站在办公室里,好一阵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有枪声响起,正往楼上去的观众吓得转身向回逃,场面一度混乱。

一队队持枪的宪兵冲进了地下格斗场,黑洞洞的枪口指住了所有人。

“帝国法律,严禁地下赌博!”米雷背着双手,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目光扫过诸人,冷冷说道:“你们违反了帝国法律,等待你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观众们惊恐不已,纷纷后退。

米雷再看了看众人,随后说:“不过,如果你们愿意出面指证设赌的庄家,我可以考虑放你们走。”

“我们愿意!”

无数观众异口同声。

穆隆这次是真的昏了过去。

而那十已趁机来到办公室,拉着蓝优优的手一起离开。

科勒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说:“老大保重。”

然后让开了路。

那十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保重。告诉穆隆,我们之间的账一笔勾销了。”

科勒苦着脸点头。

换上了其他服装,也扯下了面具的那十,与蓝优优一起混在人群里,跟着被放行的人一起离开。

米雷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过头,好像并不相识。

但却轻声说:“你这家伙最好少回来,招人烦。”

“我得时不时看看我家院子里的草长多高了。”那十头也不回地边走边说。

“……我明天就安排人去打扫。”米雷说。

“多谢。”那十笑。

办公室里,穆隆缓缓醒来,面对宪兵的枪口,悲愤地自语:“他骗了我!什么不介意,他一直耿耿于怀,这次是专程回来报复的!失败,太失败了!失败中的失败啊!”

月光下,人们出了酒吧的门,匆匆而去。

那十牵着蓝优优的手,缓步走在一条小巷中。

“穆老板好像很难过。”蓝优优说。“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啊?”

“过去我曾在这里打拳赚钱。”那十说,“后来我跟城主之间起了点冲突,城主在调查时,穆隆供出了我的消息。”

“这人好可恶!”蓝优优生起气来,“早知道我一定狠狠骂他!我还以为你们是朋友呢。”

那十笑:“也不算敌人吧。那次确实很危险,但……恐怕换成任何人,面对城主的势力都会做那样的选择吧。我可以理解他,也可以原谅他——当然,是在我教训过他之后。”

“他这次的亏,好像吃得特别大。”蓝优优笑,“你不知道,你一拳dǎ dǎo那个铁汉时,他整个人都傻了呢!”

那十也笑。

月色下,有身影被拉长,遮住他们前行的路面。

那十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你回来了?”对面那人问。

“好久不见。”那十点头。

蓝优优惊讶地抬头望去,借着路灯昏黄的光,隐约看出那似乎是一个挺健壮的老者。

那十哥在哪里都有相识的人呢!

她在心里嘀咕。

“庞柯先生。”那十挥手打着招呼,指向后方:“你的好徒弟米雷正在那里扫荡犯罪分子,要不要我替你去跟他打个招呼?”

“你以为我怕他?”庞柯问。

那十笑而不答。

庞柯缓步走来。

那十看着他,发现他还是老样子。

古板,严肃,很是无趣。

“这段时间,你还在地下世界主持着你的正义?”那十问。

庞柯点头,然后说:“我没教好徒弟。如果说设赌的人是罪人,那么参与其中骗别人钱的家伙,也是罪人。”

“哦。”那十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来抓我的啊!”

“原来你是坏人!”蓝优优一脸愤怒地瞪着庞柯。

第211章 旧相识们

那十示意蓝优优等他,然后大步向前。

庞柯也向前走。

“你走之后,发生了许多事。”他说,“其中一件,是我有幸突破,学会了控制蒸汽炉的力量,于是达到了三阶。”

“哦。”那十诚恳地说:“那真要恭喜。”

“这对你来说,是个坏消息吧?”庞柯问。

“不。”那十摇头,“请相信我,我是真的为你感到高兴。”

“谢谢。”庞柯点头,然后突然加速。

速度很快。

如果换成从前的我,怕根本应付不来吧?

那十这样想着,然后抬手直接抓住了庞柯闪电一般打来的拳头。

半空中传来砰地一响,然后,那只铁拳就凝在空中再不能动。

庞柯用惊讶的目光看着那十的手。

“为什么?”他问。

“因为现在的我,怕是相当于六阶的改造人。”那十说。

庞柯的身子颤抖,目光凌乱,似是不敢相信。

“不仅如此。”那十说着,掌中蔓延出一道道冰霜,转眼将庞柯半只铁臂冻住。

然后他掌中又放出火焰,转眼将冰霜融化。

庞柯惊骇后退,用另一只手抚摸着这条手臂,心脏剧烈跳动。

“这是道术。”那十说。“名为凝霜术和御火术。像这样的道术,我还学会了很多。”

庞柯看着那十,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双臂。

“这世界变化太快了。”他有些颓丧地说,然后摇头,然后转过身走向了黑暗中。

“不坐下一起聊聊?”那十问。

庞柯没有回答,就这样默默消失于黑暗中。

“这个人好奇怪。”蓝优优走过来,忍不住嘀咕。

“是啊。”那十笑笑。

“我们要去哪里住呢?”蓝优优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穆隆已经被那十“搞死”,自然不会再有穆隆的小弟给他们付账了。

“回去收拾东西,也该离开这里了。”那十说。

两人回到旅馆,没等进去,就见有人匆匆从旅馆中迎了出来,接着,呼啦啦一大群人从四面八方的街巷中跑了出来,围住两人。

蓝优优吓了一跳。

“老大!”有人激动地叫着,展开双臂走向那十。

那是一个光头大汉,长得威武雄壮,脖子上挂着一条极粗大的金链子,穿着一身貂皮大衣,蓝优优看了之后忍不住认真地想:这人不怕热吗?

“熊奇啊。”那十笑了,走过去跟他热情地拥抱了一下。

熊奇一脸的受宠若惊,周围一众人则一脸的羡慕。

“老大,您终于回来了?”熊奇喜极而泣得有些假,用力拍着那十的背。

那十示意他松开,打量诸人,然后问:“猎魔工会?”

“是。”熊奇点头。

“似乎又壮大了不少。”

“当然!老大名声在外,自然有无数英雄豪杰要来投靠。现在猎魔工会已经有将近三百人了!”熊奇一脸的骄傲。

“米雷就眼睁睁看着你们胡闹?”那十问。

许多新人,见老大如此轻描淡写地提及那个名震整个荒芜城的宪兵队长,都是一脸惊讶。

“这个……”熊奇嘿嘿地笑,“我们也不做什么违反法律的事……”

“会长教导我们,只能在法律边缘来回地试探……”一个嘴快的家伙抢着说。

熊奇给了他一脚。

“米雷不也得看老大的面子?”熊奇嘿嘿笑着说。

“散了吧。”那十挥挥手,“米雷现在正忙着抓地下格斗赌局,没工夫理你们。但等他回过神来,小心治你们一个聚众……什么的罪。”

“什么呀?”有人愣愣地问。

“想什么就是什么!”熊奇又给了那人一脚,“老大真是英明!不过这可不是老大怕了米雷,而是老大给他面子。你们不知道,当初米雷有事求老大时,那叫一个卑躬屈膝……”

“谁卑躬屈膝了?”

米雷的声音传来,吓得熊奇一个哆嗦,往身边人身后躲。

那十回过头,一群猎魔工会的混混吓得闪到一旁,只见米雷只身一人,背着手缓步走来。

“这么快就忙完了?”那十问。

“交给下面的人做就好。”米雷说,“其实我不需要事必躬亲。”

“那么聚众……那啥的这种小事,似乎你也不会屈尊来管了?”那十笑问。

米雷哼了一声,问那十:“见到他了?”

那十点头:“他想将我绳之以法,但没打过我,就走了。走的时候很沮丧。”

米雷神情复杂,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说:“看来我还是慢了一步。”

“就非要逮到他不可?”那十问。

“是的。”米雷点头,“私刑是违法行为,必须得到相应的惩罚。这也是他教我的。”

“那助你顺利吧。”那十说。

“你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走吧。”米雷说,“我不想你引发太多这样的sāo luàn。”

“别这么夸张。”那十说,“这哪里是什么sāo luàn。”

“告诉这些混混,他们如果不知收敛,我早晚会灭了这个什么猎魔工会。”米雷说。

“随便你。”那十笑。

米雷就这么走了,混混们急忙再给他闪出一条路来。

“看到了吗?”熊奇这时又来了精神,趾高气扬地说:“咱们老大可是米雷也不敢将之如何的大人物!除了老大,还有谁能跟米雷这样的人这么谈笑风生?”

许多新人都开始用崇拜的目光看那十了。

那十摆了摆手,进了旅馆。

旅馆老板被这阵势吓得不轻,但既然这位客人是穆隆这种地下强豪安排进来的,有这样的人来捧场也在情理之中。但让他感到紧张的,是这位客人与宪兵队长的关系竟然好像还很不一般。

这种黑白两道通吃,而且吃得能这么狠的人,可不能得罪。

“老板。”那十向他招手,他立刻从前台后迎了出来。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他一脸媚笑。

“我们这就要走了。”那十说。

“走?”老板吃了一惊,“现在是深夜啊。”

“是啊。”那十点头,“但替我们结账的人已经被抓起来了,所以……”

“您这说的是哪里话?”老板皱眉摇头,“小店能迎来您这样的客人,是小店的荣幸,怎么能收您的钱呢?”

他连连摆手:“您就放心地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那十一时诧异,然后笑笑。

想当初,这样的旅馆自己也只能在外面远远地看看而已。

免费住宿?

当初的他和那九,可是天天为如何还清拖欠的破屋房租而苦恼呢。

道了声谢,那十带着蓝优优回到房间里休息。

蓝优优心里极是高兴,觉得那十哥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和欢迎,真是个大人物。

第二天一早,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旅馆门外汽车里匆匆跳出一个中年男人。

这人个子不高,戴着个礼帽,拄着个拐杖,行色匆匆,直奔那十而来。

“那十哥,好像又是来见你的呢!”蓝优优兴奋地说。

那十不认识这人,有些纳闷。

但接下来,他就知道这是谁了。因为面瘫脸很快也从车里跳了出来,匆匆追上这男人。

“葛雷老爷?”那十笑着迎了上去。

“不敢,不敢!”中年男人满面笑容地摆手,然后热情地伸出手,与那十互握。

“那十先生?”

“不敢当。”

葛雷咧嘴笑着:“差一点就和鼎鼎大名的那十先生失之交臂,真是好险。”

“鼎鼎大名?”那十摇头,“葛雷老爷太过夸张了。”

“不夸张,一点也不夸张。”葛雷认真地说,“您的事迹,荒芜城中谁不知晓?也只有那些孤陋寡闻的蠢货,才不知道您的重要。”

说着,用力横了面瘫脸一眼。

面瘫脸难得地不再面瘫,而是硬挤出一张笑脸,很是难看。

“葛雷老爷……”那十开口。

“不不不。”葛雷急忙摆手,“您叫我葛雷就好。”

“葛雷先生。”那十想了想后说,“我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

“不不不。”葛雷再度摆手,“哪个平民,能有幸得到道门大人物的器重,直接推荐到领内道家总观里去学习?哪个平民,能与米雷大队长有那么深厚的友谊,说让大队长抓谁,大队长就抓谁?”

那十笑:“这里怕是有些误会。米雷他抓地下格斗赌局,只是职责所在……”

“不不不。”葛雷又摆手,“您不用解释,这些事,我们都明白,明白!穆隆这家伙,当初出卖您的秘密,罪有应得!”

说完,他狠狠地瞪了面瘫脸一眼:“没用的东西,还不过来跟那十先生道歉?当初竟然敢那么对待那十先生,我如果早知道,不把你一脚踢出门才怪!”

“那十先生。”面瘫脸凑了过来,一脸愁苦:“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算了。”那十摇头,“我本来也没有恨过你们。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也是你帮了我。”

没有那一次的经历,他就不会得到古武传承,就不会改变他的人生。

是的,现在想来,他只觉得应该感谢这个面瘫脸。

“那十先生曾说,要再借钱?”葛雷把话转到了正题上。

“是。”那十伸出一个指头,“一元!”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葛雷认真地说,“先生要借钱,得履行正式的手续。不过您放心,手续我都带来了。”

他示意,面瘫脸就急忙跑到车里,拿出了相关的文件。那十看过后点了点头,签名按了指印。

只有一帝元的贷款契约文件一式两份,双方各执一份。

司机很快从车里拎出了一个大箱子,交到了那十手里。

“这里是一帝元?”蓝优优惊讶地问。

“当然。”葛雷点头。

“多谢了。”那十接过箱子,“我们正巧要离开,就不耽误葛雷先生的时间了。”

“是我不敢多耽误那十先生的时间。”葛雷鞠躬。

那十拎着箱子,拉着蓝优优的手走远。

面瘫脸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心疼地嘀咕:“老爷,那可是一百万啊!”

“所以说你成不了大器。”葛雷面带笑容,拿着那份契约文件,仿佛拿着天下最珍贵的宝贝。

“有了这份文件,我就等于有了一张保命符。他会缺一元钱吗?当然不,他只是愿意给我一个信物——将来有事时,可以凭之找他帮忙的信物!一百万多吗?与身家性命相比,一点不多!他跟米雷有那样的交情,又跟道门有那样的关系,这样的人物,花一百万就能结交,太值了!”

第212章 又出事了

“这里真的只有一元钱?”

一路上,蓝优优问了好几次。

那十笑着点头:“是的,一元。”

“我不信。”

“我也不信。”

“那你还这么说?”

“因为真正的事实和嘴里的事实总有出入吧。”

“……你们的语言好奇怪。”

有了这么一箱钱,那十也变得懒惰起来,直接租了一辆马车,两人一起坐着出了城,向大西山的方向而去。

旅途中经过城镇,那十直接从箱子里拿钱,让车夫帮着采办饮食。

看着这一箱子钱,和这一对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少男少女,车夫吞了好几次口水。

终于,在某处荒山野岭,车夫露出了狰狞面孔。

“下车!”他举着一把尖刀威胁。

“干什么?”那十疑惑地问。

蓝优优看着他手里的刀,有些惊讶,但却一点不紧张。

“他是要抢劫吧?”她问那十。

“哦,看起来像是。”那十恍然大悟。

“他都有这么好的马车了,还要抢什么?”蓝优优不解,“我们都还没有这样的马和车呢!”

“就是。”那十认真地表示同意。

“少废话!”车夫觉得自己遇上了一对傻子,因此觉得有些庆幸。“把钱放在车里,你们下车!”

“那十哥,怎么办?”蓝优优问。

“你让我想想……”那十说。

“想什么想?”车夫急了,“再磨蹭,老子就杀了你们两个,一样带着钱走人!”

“你毕竟是我的同乡人啊!”那十感慨,“下手杀你,我这心里……总有些别扭。”

车夫被逗笑了:“杀我?你?”

“嗯。”那十点了点头,然后抓住对方的刀刃。

车夫吓了一跳,用力一夺,竟然没有夺动。接着他惊恐地看到,那锐利的钢刀在少年的手中,竟然慢慢扭曲。

少年松手,车夫踉跄后退,看着手里的刀,双眼圆睁,一脸惨白色。

那刀已经弯曲成了蛇形,根本不能再用了。

“那么现在……你还想要抢劫我们吗?”那十问。

车夫尖叫着夺路而逃,向着来时方向亡命疾奔而去。

“呀,他连马车也不要了?”蓝优优惊讶地问。

“他是个重视同乡情的好人。”那十说,“他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了我们,那我们就好好利用吧。”

说着,下车到御者位上,拉起缰绳。

但随后,就愁眉苦脸地回过头说:“可问题是我不会赶车。”

“我也不会。”蓝优优说,“我之前都没见过马车。”

“试试吧。”那十想了想后,抖抖缰绳。

半个小时后,两人丢下了倒在路边再也扶不起来的马车,释放了两匹拉车的马,然后自己拎着钱箱子再度上路。

反正两人走路也走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知不觉到了大西山附近,再往前走不远,就遇到了反叛军的哨兵,直接持枪将两人拦下。

“站住!咦?将军!”

哨兵们一脸惊喜,急忙收起枪,立正敬礼。

那十点了点头:“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将军,您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一个哨兵忍不住问。

另一个哨兵怼了他一下:“将军的事也轮得到你来问?”

然后紧张地对那十说:“将军,您不知道,您失踪的这段时间,西山堡发生了大事……”

那十一惊,急忙问:“出了什么事?”

“东方林芝小姐发狂了。”哨兵心有余悸地说,“整个西山堡现在让她给毁得七七八八,几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那十惊出一身冷汗,急忙问:“其他人呢?其他人有事吗?”

“还好。”哨兵说,“东方林芝小姐是在白天发狂的,当时有陈大魔法师和孤云道长合力压制,大家都及时地撤了出来……”

那十长出了一口气,但一想,又开始心惊。

白天发狂?

怎么,芝芝现在发展到白天的时候也会进入那种狂暴状态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从基地那边调过来的。”哨兵说,“但谁对东方林芝小姐都没有办法,我们也只能守在这里,看能不能等到您回来,同时也是保护东方林芝小姐……”

“带我去营地!”那十急忙说。

蓝优优听得半懂不懂,但也知道是出了大事,跟着着起急来。

一个哨兵引着两人来到山中一座军营,营地里有几百驻军,见到那十进营,军官急忙召集士兵列队迎接,那十没这个心思,摆了摆手,就直奔那九等人所在的营房而去。

听说那十回来,那家的姑娘们以那九为首疾冲了出来,一见面,那九就大哭着扑进那十怀里,又捶又打:“你个混蛋,害我担心死了!”

肖婷和天秋也都是眼泪汪汪的,只是他们兄妹想怎么抱就怎么抱,她们却不好意思乱凑热闹。

“徒弟!?”

孤云道人从另一个营房中跑了出来,见到那十,眼圈发红,过来问:“你没事吧?”

“没事,挺好。”那十急忙点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孤云道人长出了一口气,“那天晚上听到你的呼叫,我就急忙赶了出来,可却没找到你。后来我们找了好久,也没发现什么线索,真是急死了。”

陈远也走了出来,见到那十,神情有些尴尬,惭愧地说:“对不起,我没照看好林芝小姐……”

“这不怪你。”那十安慰他。

蓝优优看着这一群人和那十互相问候,自己插不上什么话,有点着急,就走过来拉那十的衣服:“那十哥,我……”

“哦,这位是优优,蓝优优。”那十急忙介绍。

蓝优优怯怯地向众人行了个礼,看着那十怀里的那九,隐约有点嫉妒。

那十眼泪还在脸上挂着,就愕然大叫:“哥,你又往家里拣姑娘啦?呀,这个又是这么漂亮的!”

战士们听到这话,忍不住在心里羡慕。

有人心想:将军不愧是将军,哪方面都比别人出色!

蓝优优小脸微红。

“这是我妹妹,我跟你说过的——那九。”那十急忙介绍。

接着是肖婷、天秋,还有孤云道人和陈远。

蓝优优一一向他们行礼,动作有些僵硬。

“真是个拘谨的姑娘。”那九一边擦眼泪一边嘀咕。

“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肖婷急着问那十,“我们都快急死了。”

“一言难尽。”那十说,“总之是被一个高手捉走,但又凭着本事逃了回来。当时我受了伤,是优优救了我,她的家人都已经遇难,所以我将她带了回来。今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早习惯了,咱们家是越来越壮大了……”那九嘀咕着,过来拉住蓝优优的手:“可怜的妹子。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别见外。”

蓝优优急忙点头,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芝芝到底怎么回事?”那十问。

“这事怪我。”陈远又自责起来,“我见林芝小姐的进步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就忍不住加快了教导的速度,结果……结果她的力量增长得太快,加上你不在身边,她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实际一直都很不安,于是……于是就终于爆发了。”

“大家没事就好。”那十说。

又问:“西山堡的平民们呢?”

“转移得很及时。”反叛军带队的军官说,“现在这些人都已经转移到基地那边去了。”

五万民众,可不是小数目,如果不是西山堡被破坏得太厉害,变得太危险,反叛军也不会做这么大规模的移民。

“我得去那边看看。”那十皱眉。

“去不得!”孤云道人连连摆手,“我和陈远已经试过不知多少次了,连最wài wéi的魔法阵都冲不过去啊!”

“魔法阵?”那十吓了一跳,“不是只有芝芝一个人在里面胡闹吗?”

“是啊。”陈远红着脸说,“可她的力量太强了,从主堡到wài wéi的村庄,都被她的魔力笼罩,演化出了无数的魔法大阵,强大得不可思议……我曾想去求总工会派人来,但又怕他们将林芝小姐接管过去,所以……所以反而在对外保密。”

“干得好!”那十也是一阵后怕。

乖乖,真被总工会的人把芝芝弄走,自己上哪儿夺回去?

跟魔法总工会较劲?

自己可真还没那两下子呢。

“那总也要先去看看再说。”那十说。

“好,我们陪你去。”孤云道人点头,“但你真的不能勉强。”

“您放心。”那十点头。

“对了。”他突然想起兴南领那边的那支队伍,急忙叫过反叛军带队的军官:“我在兴南领那边招收了一支两百人左右的队伍,武器dàn yào充足,正准备跟那里辽古城治下的帝国恶势力对抗。我不大熟悉咱们反叛军的内务,你跟雷鸣联系一下,看能不能让兴南领的反叛军主动联系他们一下,帮助他们。”

军官大感意外:“将军,您可真是个人才!出去走一趟,竟然就发展起了一支队伍?”

那十摆手:“小分队规模而已。”

军官不住赞叹,急忙亲自带人开车去东临领反叛军总部那里汇报情况了。

大家劝那十休息一下,那十摇头拒绝,跟孤云道人和陈远两人一起离开军营,向着西山堡而去。

蓝优优第一次离开那十跟一群陌生人呆在一起,有些紧张。那九嘿嘿笑着将她拉到一边,低声说:“乖乖优优妹妹,跟我细说说你跟我哥之间的那些事怎么样?我保证不外传……”

肖婷假装不在意,在一旁竖起了耳朵。

第213章 平地巨浪滔天

三人快速移动,转眼来到了西山堡wài wéi。

那十一时目瞪口呆。

原来的西山堡,是一座山谷中的城镇,但现在的西山堡,却是山谷中的一片废墟。

倾倒的房屋,其上缠满了枯藤。

翻起的田地,隐约可见被掩埋其中的作物。

慌忙逃离的人们来不及带走自己的牛羊鸡犬,于是它们便全部遇难,尸体便随处可见。

再远处,那原本在谷中耸立的建筑也全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只是一地的瓦砾土石。

曾经的城镇,仿佛是经历了世界末日的天灾洗礼,惨不忍睹。

“我的……天……”那十喃喃自语。

“震撼吧?”孤云道人说:“那天我们目睹整个过程,才真叫震撼。难怪魔法工会和反叛军都会如此重视东方林芝。她简直不是人……对不起,徒弟,我不是在骂她,只是感叹而已……”

“这种力量确实不属于人类所有,只属于神。”陈远忍不住说。

那十缓步向前,孤云道人一把拉住了他。

“小心!”他轻声提醒,“前边倒还安全,但越过田地,一进入村庄,就是她魔法力量笼罩的范围。相当凶险!”

“没事。”那十轻轻点。

孤云道人松开了手,任那十向前去。

“不会有事吧?”陈远皱眉。

“那可是我的弟子。”孤云道人说。

陈远撇嘴,一副“你的弟子又如何”的样子。

然后他突然记起了那十的魔法力量,不由心中一动:也许……他真的能创造奇迹?

他和孤云道人不放心地跟在那十身后,却又不敢跟得太近。

那十穿过了田地,靠近村庄边缘后,运起了望气术。

眼前的这一片废墟之中,天地之气冲天缭乱,仿佛一只拥有无数魔爪的巨魔,正在仰天咆哮,向上天展示着自己可怕的武力。

那十擦了把汗。

这是芝芝的力量吗?

他担忧地望向主堡的方向。

小丫头,这些天你吃些什么?喝些什么?

没人照顾你,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

那十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阵阵的难受。他再等不及,于是直接举步走向前去。

内气运转,流遍全身,努力地与周围缭乱如潮的天地之气吻合,不与它们发生冲突。

这就如同在风浪之中游泳,要顺着水势而行,不能和浪潮对抗,否则,再有力气也会被卷入激流之中,再上不了岸。

又像是行于狼群,不断调整自己的姿态,让自己与狼无异,便能骗过群狼。否则,便会被直接当成外敌撕碎。

他一步步向前,走入了村庄的废墟中。

“这……”陈远看得呆住。

“看到了吗?”孤云道人一脸自豪,“这就是我的徒弟,天生的道子!”

陈远忍不住自语:“是不是她的魔力经过这么多天后,已经变弱了呢?”

一边说,一边试探着上前。

当他的脚踏入村子范围的刹那,无数的藤蔓突然从地底钻了出来,如同无数从地狱伸出来的利鬼之爪,疯狂挥舞,四下里抽打、缠绕。

陈远差一点就被几根藤蔓缠住拖进村子,吓得他急忙后退,挥舞魔法棒,吟唱魔法。

但因为事先没有准备,所以速度终是慢了一步,多亏孤云道人抢步向前,抬手旋展凝霜术向着藤蔓抓去,冰冻了几条藤蔓,才让陈远能全身而退。

“他是怎么做到的?”陈远一脸震惊地望着艰难前行,但却并没有被任何魔法力量攻击的那十。

“我说了,因为他是天生的道子。”孤云道人不无得意地说,“道家之术,就是比你们魔法力量高上一筹,能克制住魔法。”

陈远冷冷地横了他一眼:“道术这么牛,先前怎么不见道长你破阵进入堡里?”

孤云道人老脸不红地说:“我年纪大了,气力不济而已。”

陈远猛撇嘴:“看在你刚出手救了我的分上,不跟你计较。”

“方才一幕,更证明了道术优于魔法。”孤云道人一步不让。

陈远扭过头去,嘀嘀咕咕。

那十一步步向前,走得十分艰难。

在外面的人看来,他只是在摇摇晃晃地前行,完全看不出他身处之地有多么凶险。

他周围的天地之气狂暴而缭乱,如同巨浪、如同狂风,他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这气息撕成碎片。

他只能不断地调整着体内的内气,使之与周围的环境相呼应,仿佛是在群鬼之中行走的人,在用一切手段将自己伪装起来。

一旦伪装出了问题,他就会立刻被群鬼吞噬。

只走出了一百多米,那十就感到疲备不堪,忍不住坐了下来。

“怎么停下了?”陈远一脸疑惑,想要大喊问话。

孤云道人一把将他从后搂住,捂住他的嘴,低声说:“别乱叫!你们这些魔法师不懂得望气,不知道他现在身处之处的凶险!万一让他分了心,害了我徒弟的命,我必让你偿命!”

陈远差点被他捂死,好一阵挣扎施法,才将孤云道人用藤蔓拉开。他大口喘息,大怒:“刚救了我,又差点捂死我,咱们这算是两清!”

那十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前行。

因为所谓的休息,其实也根本不算休息,精神上得不到任何放松,一样要小心地应对周围的天地乱流,内力也得不到恢复,一样要不断消耗下去。

那还不如咬牙走下去。

一步步向前,艰难的前行中,那十体内内力循环运转不休。

时间在流逝,由白天而至黑夜,再由黑夜而至天明。

天亮时,孤云道人猛地打了个哆嗦,从小寐中惊醒,望向前方,已经不见了徒弟的踪影。

“人呢?”他问旁边眯着眼睛在向前看的陈远。

陈远侧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的鄙夷。

孤云道人满心羞愧,心想:毕竟是老了,不中用了,一不小心睡着,倒让他看了笑话。还是年轻人的精神好啊!

陈远缓缓转过头,说:“应该是到堡里去了。”

“应该是?”孤云道人抓住了他话中的破绽,“这么说,你也没看到?你也睡着了吧?”

陈远心里道声糟,急忙说:“我的意思是……”

孤云道人呵呵地笑着,转头不听。

陈远斜视对方背影,冷哼一声,心想:光许你睡?讲不讲理?

西山堡主堡废墟前,那十手扶着一块断壁,喘息不止。

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在他感觉中简直像一辈子那么长,但好在最终还是熬到了主堡之前。

可他真的再坚持不住了。

体内,内力将近于油尽灯枯,精神意志也被消磨得厉害,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昏沉,忍不住想:不如躺下算了。

大不了是一死,又能怎么样?

死了至少就不累了,比这么拼命受罪要舒服得多。

算了吧,算了吧……

他扶着断壁的手渐渐没了力量,人慢慢地向下坐下。

天地之间,气息缭乱,如同狂魔起舞,又如同天将倾覆,砸下来毁灭一切。

一声尖叫响起,那十猛地惊醒。

在主堡废墟中央,有一片高耸的乱石,那就是原来的主堡塔尖。在塔尖上,芝芝小小的身影孤独而立。

一道道缭乱的光影,时黑时白,不住从她眼瞳中掠过,改变她双眼的颜色。她抬头向天,又发出一声尖叫。

天地之气随着她的叫声盘旋而起,仿佛化成了一柄可以刺穿天空的巨剑,升腾而起,又消散于高空之中。

芝芝低下头,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抱着双膝,茫然地望向远方。

那十立在废墟前,咬紧了牙关。

是芝芝……

她在求助……

所以……我不能倒下!

我如果倒下,谁来救芝芝?

不能倒下!

他咬牙站直了身子,牙齿被他咬得松动,牙龈里流出血来。他将血吞咽下去,借着那一丝新鲜的腥咸味道,振作起精神。

“芝芝!”他狂叫着,“英雄哥哥来了!”

蓦然间,芝芝站了起来,瞪大眼睛望向声音起处,然后发出长长的啸声。

天地之气狂涌起来,如同海潮,向着那十迎面拍了过去。

“我还能行,还能行!”那十狂叫着,突然间振起双臂。

他也发出了长长的啸声,与芝芝呼应。

体内,最后一丝内气也将要耗尽。他将如同一个用尽了力气的游泳者,再无力踏浪,只能在巨浪面前沉覆。

力量,我要力量!

给我力量!

这天地间缭乱的气息,就是力量!

它可以是杀伤我、掩埋我的浪,可以是抓伤我、吃掉我的狼,也可以是助我向前一步的推动力,可以是我向前的坐骑!

一切,皆要看我自己——看我是否顽强,看我是否勇敢!

“来吧!”那十大吼着,面对那大浪站直了身子,缓缓抬手,又慢慢压下,双手拇指和食指在小腹处相对,形成练功时吸纳天地之气入丹田的姿势。

然后,面对巨流,深长呼吸。

一瞬间里,那滔天的巨浪仿佛找到了宣泄的方向,向着他的丹田处狠狠撞来。他闷哼一声,却咬牙半步不退,任那巨力疯狂地冲入自己的丹田。

全身十二经脉运转起来,但这十二条通道,却远不足以化解这可怕的水势冲击。

于是,阴维、阳维、冲脉这三道脉,亦被他调动起来,将水势分担开来。

可那水势太强,仍是不够!

那就再开一脉!

“开!”那十仰天狂吼一声。

体内的内力狂卷,如同一个睿智的长老指引慌乱的民众向生路而去一般,引导那道巨流之气,冲入了那十腰间。

巨响之中,一条环绕那十腰间的经脉猛地被撞开,随着这运转不息的气流而不住壮大,接着,约束那十全身经络,限制住了那狂暴的水流。

那十双眼放光,体内突然再度充满了力量!

这一刻,带脉开!

第214章 一时风平浪静

缭乱而狂暴的气息中,女孩茫然地站在废墟之上,望着前方。

前方,有人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劈开了缭乱如潮的气息,大步走来。

“芝芝!”那十高声说,“英雄哥哥回来了!”

女孩一脸茫然,然后尖啸作声,突然挥手。

巨大的力量瞬间砸在那十身上,砸得那十身子一弯。

他吐了一口血,然后咬牙挺住。

此时,他已再开一脉,带脉与冲脉纵横相合,再加上阳维、阴维二脉协调十二正经阴阳,实力已经再度提升,堪比七阶改造人!

但承受这股力量时,还是受了伤。

他咬牙向前。

女孩尖啸,便不住有巨力砸下。

那十硬挺,一步一口鲜血,终于走到女孩面前。

“我回来了。”他的笑容如同春日的暖阳,让女孩一时呆住。

然后,他张开双臂,将女孩抱在了怀里。

“我回来了。”他轻声说。

女孩怔怔半晌,眼中的不住变化的黑白二色,慢慢恢复了正常。

芝芝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用力搂紧那十:“英雄哥哥,我做了个噩梦,好可怕,好可怕!”

“不怕,不怕。”那十轻轻抚摸着芝芝的背,“那只是梦而已,不用害怕。就算不是梦,不是还有英雄哥哥在这里吗?”

“嗯。”芝芝用力点头,然后伏在那十肩头睡着了。

那十长出了口气,在废墟之巅怀抱着芝芝坐了下来。

“好像……有变化。”

废墟最外缘,孤云道人望着前方,微微愕然。

陈远轻声吟诵咒语,挥舞食指魔法棒,便有无数叶片飞舞。

孤云道人呵呵一笑:“你们魔法师可真是麻烦,不像我们道士,用望气术一望就知道这里的危险已经消除了。”

“他真做到了!”陈远失声惊呼。

“我的徒弟!”孤云道人面有得色。

你就可劲儿得瑟吧——陈远横了他一眼,暗自腹诽。

两人急忙向前,但又有点担心,谨慎试探,发现前方确实没有任何危险存在后,这才各自施展手段,飞奔向前。

结果还是孤云道人先一步来到了近处,抬头看到废墟之上的一幕,急忙抬手,拦住了就要冲上去的陈远。

“怎……”

陈远刚开口说出一个字,就被孤云道人从后搂住捂紧了嘴。

“小声些。”孤云道人低声说,“别打扰到他们。”

废墟之巅,少年抱着女孩静静坐着,头轻轻低垂,沉沉睡去。女孩在他的怀中,面容安详,隐约露出笑容,也在沉睡。

“你看,多美?”孤云道人面色温和,眼中满是温柔的光。

陈远双眼翻白,快被他捂到窒息。

道家的混蛋,我们魔法师与你们势不两……

缺氧,真的昏死了过去。

“美啊。”孤云道人搂着高级魔法师,看着少年与女孩,情不自禁赞叹。

大家在军营里等消息,等了一天一夜还没消息,都有些着急。

那九忍不住要带几个姑娘去废墟那边看看情况,吓得反叛军的战士们急忙苦劝。

这几位姑奶奶可都是将军的家人,她们少了一根汗毛我们也都担待不起啊!

正要劝不住,那十等人就回来了。

那十背着熟睡中的芝芝,孤云道人背着昏迷不醒的陈远,远远的就冲大家挥手打招呼。

那九欢呼一声第一个冲了出去,结果竟然没跑过蓝优优。

“那十哥!”蓝优优总算等回了那十,兴奋无比,疾冲出去,第一个来到那十面前。

看着沉睡中的小姑娘,她小声问:“这就是小老鼠呀?”

“她叫芝芝。”那十知道她是受了谁的影响,冲紧随其后而来的那九皱了皱眉:“你自己叫就算了,不要带坏别人吧。”

“用你管?”那九瞪他,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不好对付啊!”那十叹了口气,“你知道你哥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吗?”

“自找的。”那九嘿嘿地笑,不以为意,从那十身上接过了芝芝抱在怀里。

肖婷和天秋也走了过来,见芝芝沉睡的模样,都松了一口气。

“好家伙。”天秋感叹,“这时和那时太不同了,简直就是天使和恶魔的区别。”

“天秋最可怜了。”肖婷说,“好不容易成了西山堡的堡主,结果……”

她摇了摇头。

“那倒无所谓。”天秋看了那十一眼,说:“我本来就是帮那十的忙,代他治理这里而已,才没有什么当大人物的觉悟……”

肖婷看到孤云道人背上的陈远,一怔:“魔法师先生怎么了?”

“这是个意外。主要是他们魔法师体格不行,脆弱。”孤云道人老脸不红,从容解释。

“哦……”肖婷完全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都辛苦了,快休息休息吧!”有军官看出那十一脸疲惫之色,于是在旁说。

那十是真的累了,到营房里倒头就睡。睡到黄昏时,被外面的打斗声惊醒,揉着眼睛伸着懒腰走了出去。

那九领着肖婷、天秋和蓝优优,正搬着小板凳坐在一边看热闹,见他出来,急忙招手让他过来,递给他一把瓜子。

那十接过瓜子,疑惑地看着空地上打得花团锦簇的孤云道人和陈远,问:“他们这是干什么呢?”

“拼命!”几个姑娘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十摇头:“有病!”

然后问:“芝芝呢?”

姑娘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激战中的两人,同时抬手指向一座营房。

那十走过去,推开门,就见到了在床上熟睡的芝芝。他走过去,轻轻抚摸她的小脸,然后笑了笑。

这小丫头这些天来,也不知睡没睡过觉。

真是辛苦她了。

不过再想想那被她彻底摧毁的西山堡,以及因她而流离失所的五万民众,那十就情不自禁地擦了把汗。

小丫头,你身上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怎么会拥有这么可怕的破坏力?

这简直比一个火炮军团还厉害啊!

但你不能控制,这是个问题。不知怎么解决。

那十突然想起了罗觉。

这个神秘的家伙,不知是否有能力解决呢?

想到罗觉,那十就又想起了唐黄和明新雨。

他们去了哪里?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

他仔细思索,也理出了一些头绪。

既然大西山里的门是罗觉所有,那么唐黄所说的给某人一个交待,应该指的就是罗觉。所以他必有办法能到海岛上,跟罗觉说大西山神秘门的事。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原因,罗觉才知道这里的事,才会来抓走自己。

可自己在海岛上并没见到唐黄,这说明他一早就离开了。

他去了哪里?

不会是强行结束了新雨的旅程吧?

想到这里,那十心里就堵得慌。

晚饭时,鼻青脸肿的孤云道人和陈远还在较劲,不坐同一张桌。

那十胃口大开,没少吃肉,看得蓝优优一哆嗦一哆嗦的。

“你就光吃素啊?”那九问蓝优优。

“嗯。”蓝优优怯生生地答。

“那不长力气啊。”那九说着要给蓝优优夹肉,吓得蓝优优抱着碗躲到了那十身后。

“哥,你厉害!”那九竖大拇指,“以后再拣人回家,就照这样的拣——这一年光是伙食就能省下多少钱?”

“我们很费钱吗?”肖婷和天秋异口同声地质问。

“主要是我费。”那九急忙赔上笑脸。

“你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那十边吃边问。

“那是相当的厉害了!”那九来了劲,“等闲三两个改造人,不是我的对手!”

“几阶?”那十问。

“一……一阶。”那九小声回答。

“没出息。”那十皱眉,“怎么着也应该能打得过二阶的才对吧。白那么辛苦教你了。”

“那个……”肖婷红着脸说,“我还不如她呢……她全力教我,我到现在也只能打败普通人,完全不是改造人的对手呢。”

“你也不错了。”天秋说,“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们那家人一样,天生妖孽。”

那九嘿嘿地笑:“多谢夸奖!”

“这算是夸奖?”那十皱眉。

“你不是妖孽。”天秋认真地说:“你是个大怪物!”

大家一起笑。

蓝优优摇头:“那十哥不是怪物,他……他是神!”

“得了。”那九说,“‘英雄哥哥’之后,我哥又多了个称呼,‘神哥’!”

“一边儿去。”那十弹了她一指头。

那九揉着脑门咧了半天嘴:“家里姑娘多了你就不在乎我这个亲妹妹了是不是?重色轻妹!”

那十在蓝优优惊恐的目光中把一只鸡腿啃光,然后问:“新雨一直没消息吗?”

“没有。”肖婷摇头,“自从上次唐叔叔带她离开后,她就一直没回来。”

那十低头,闷闷不乐。

“反正这边也没事了。”那九说,“咱们就回基地去吧。拜托雷鸣给查查,说不定反叛军眼线多,能找到她呢。”

“你不是要回家乡来着吗?”肖婷说。

“我们去过了!”蓝优优举起手来,“那十哥在家乡好有名啊,所有人都认识他,都尊敬他!”

“这事……挺新鲜的……”那九嘀咕,然后拍桌子:“说好是带我们回家,怎么带着别的姑娘自己先去了?”

“顺路而已。”那十认真地解释。

“那算了。”那九立刻没了脾气。

这么大起大落的情绪,蓝优优看着有点不适应。

“习惯就好了。”天秋在一旁低声说,“这兄妹俩都不正常。”

“那十哥才没有不正常呢!”蓝优优生气地说。

天秋咧嘴:“你比那九更像他妹。”

第215章 向帝都

离开了大西山,队伍回到了东临领反叛军总部。

雷鸣亲自迎了出来,见到那十和芝芝都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吓死我了。”他嘀咕。“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被谁抓走了?”

“说来话长。”那十摇头摆手。

关于“门”的事是不能细说的。谁知道,谁就多了一重危险。

甚至现在那十隐约怀疑,芝芝的事是不是罗觉在暗中搞鬼的结果,为的只是将大西山周围的人全赶走,以保住那山中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雷鸣不是蠢人,对方不说,他不会追问。

“总之回来了就好。”他招呼着大家往基地里走。

那十早跟蓝优优私下说过,千万不能透露岛上的事,也编了一套说词教给蓝优优。

但这姑娘真的不擅长说谎,于是这件事就交给了那十。

说起之前的事,那十给了大家一个虽然不算完美,但也只能相信是如此的解释。

神秘的高手,意外的冲突,和大西山不能说的秘密等等,都算有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大西山里面到底埋藏了什么秘密,已经无关紧要。”那十说,“我们不能因为好奇,而再去得罪那个家伙。他实在太厉害。”

“厉害到什么程度?”雷鸣问。

“也许整个帝国也不是他一人的对手吧。”那十说。

雷鸣心有余悸。

“我还曾想发动大西山民众开掘大西山秘藏来着。”他说。

“千万不要。”那十摇头,“那是自己找死。这件事不但不要去做,甚至想也不要想,关于大西山的事,也不要再让更多的人知道。再者他一定已经将那里毁了,挖的话,能不能挖开先不说,就算挖开了,恐怕什么也找不到。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雷鸣点头。

“你和那个人相处了这么久,这件事你最有发言权。”他说。

有一些事别人不能知道,但总归要让雷鸣明白,比如说罗觉拥有着怎样强大可怕的力量。

所以两人单独聊了很久。

那十透露出的细节令雷鸣震惊。老实说,他先前虽然对那十的建议表示同意,但心里还是有一丝幻想的。

现在,他将最后的一丝幻想也彻底打消,不断暗示自己:要忘了大西山的事。

“我甚至怀疑芝芝的事也是他暗中搞鬼。”那十说。“为的就是清空大西山。”

这话让雷鸣吓得不轻。

西山堡的规模不比东临领反叛军总部小,甚至还要大一些。芝芝一个失控,就把它彻底毁去,那么毁去反叛军基地,似乎也不是一件难事。

如果这猜测是真的,那么这个神秘人就有随时毁掉反叛军基地的能力。

“可他究竟是谁?来自哪里?”雷鸣皱眉。

“我也不知道。”那十说,“想不通的事,最好就别去想了。太危险。”

雷鸣点头表示同意。

“有件事要麻烦你。”那十说。

“你我之间瞎客气什么?”雷鸣说。

“新雨被唐黄带走之后一直没有消息,我想麻烦你通过反叛军的眼线调查一下。”那十说。

“包在我身上。”雷鸣点头。

其后的日子,过得就有些平淡了。

孤云道人和陈远越来越不对付,见面就互相冷哼,谁也不理谁,然后都在拼命地教自己的徒弟,试图在这件事上分个高下。

但那十心不在焉,什么也学不进去,而陈远则是自废武功,每到关键时刻,总是有所保留,怕一个不小心让芝芝进步太快,就重蹈覆辙,再把这里给祸害了。

所以两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进步。

那家的姑娘们倒不闲着,那九好为人师的瘾一时泛滥,天天拉着肖婷,顺便也拉上了蓝优优,一本正经地给她们讲内气,讲内功,带着她们勤学苦练。

天秋则忙着帮雷鸣治理那五万大西山领民,忙着带他们开辟土地,建筑房屋。

本来西山堡是反叛军的巨大收获,是一个新增的补给基地,但现在却成了东临领反叛军最大的麻烦和累赘。雷鸣每天为了调度经费安置这五万人,费尽了脑筋,想尽了办法。

好在麻烦和累赘也只是一时,只要坚持过这难关,五万人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粮食会有的,更强大的基地会有的,兵源也会有的。

有了这五万人,原本一边进行军事训练,一边还要照顾基地农牧业的军人们,就彻底解放了出来。这倒是眼前最大的一件好事。

没过多久,有好消息传来,反叛军的眼线称曾在帝都见到过唐黄。

“这么看来,他们应该是去了帝都。”雷鸣说。

那十有些不开心。

雷鸣看出了他的心事,沉吟后说:“虽然我没听说过帝国哪个大家族是明姓,但她也可能用的是假名。她可能已经被唐黄强行带回家里了。你怎么打算?”

“我去帝都找她。”那十说。

“少年人,总是为情所困。”雷鸣笑。

那十瞪了他一眼。

“好,我这就帮你安排。”雷鸣说。

那十一家,算上他自己一共八人,需要一辆大车。好在反叛军里这样的大型车倒有不少,只是样子就谈不上精致好看了。

天秋想了想去,决定留在这里。西山堡的五万领民还没有完全安置好,她不放心。

如果说荒芜城是那十的故乡,那么西山堡就算是天秋的故乡了。这五万人都是她的乡亲,她没办法放着他们的疾苦不管,自己到处去悠闲。

雷鸣将之前给那十开车的黄明派了出去,还是给那十一家人开车。黄明自然乐得跟着这位传奇准将,欣然前往。

一行人直接开车上路,向着帝都而去。

车上,孤云道人和陈远两人相看两生厌,不肯坐同一排,于是一前一后。

他们倒是想各找各的徒弟,奈何芝芝几乎是缠在那十身上一样,让他们没办法师徒同乐。

蓝优优也想抢到那十身边坐下,没成想肖婷抢先一步,她只好委屈地挨着那九坐下。

那九觉得这姑娘挺可怜,但再一想,小婷姐更可怜。作为那家第一个被拣来的姑娘,她跟那十老是聚少离多,动不动就被新人顶了位置,实在有点凄凉。

就这么着吧。

她笑着搂紧了蓝优优的胳膊,心说我万不能给你一丁点抢位的机会。

蓝优优感激地看着那九,心说那九姐姐人真好,这么多人里,就她主动和我亲近。

车行向前,一路颠簸中向着远方的帝都而去。

这天来到一座城,正值黄昏,于是黄明就开车进了城,找了一家旅馆休息。

这座城的规模不小,商业发达,到了晚上,有几条商业街灯火通明。姑娘们旅途无聊,便一致计划要出去逛逛街。

那十安排黄明随行保护,自己则留在旅馆里照看芝芝。孤云道人见陈远不走,就主动要求出去照顾姑娘们,总之是离这臭魔法师越远越好。

陈远见那十坐在那里发呆,只以为他觉得无聊,主动说由自己照顾芝芝,让那十出去转转散散心。

好意难却,那十也确实有点闲得慌,于是就一个人离开了旅馆,随意瞎转。

没什么事可做,他决定还是去商业街上找姑娘们,自己一个人信步而行,朝着灯火通明处去,来到了一条长街。

街上商铺挺多,有一家铺子门前特别热闹,围了一群人,吵吵闹闹。他好奇之下走过去看热闹,只见铺子老板带着几个一脸激愤的伙计,正跟一个年轻人争吵。

年轻人穿着不俗,但这种不俗放在明眼人眼中是不俗,放在俗人眼中就是普通。

“胡说八道!”老板大叫着,“你说我们店里的是假货,那就是假货了?再敢诽谤,我要你好看!”

一个个伙计横眉立目,对年轻人虎视眈眈。

年轻人不为所动,说:“这种香水味道刺鼻,太过浓烈,显然不是晓月堂的正品。但上面贴的标签却是晓月堂的标签,当然就是假货。”

“谁说这不是正品!?”老板大叫,“我们店是晓月堂正式授权的商家!”

说着,指着店内悬挂的一块金属证书说:“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年轻人冷笑:“随便找一块破铁皮,压成授权凭证,就算你得到晓月堂授权了?”

他轻轻招手,唤来身后站着的几个姑娘,指着她们红肿的脖子说:“你自己看。这就是用了你的香水后,产生过敏症状的顾客。”

“放屁!”老板瞪眼,“随便找几个人过来就想讹诈我?瞎了你的狗眼!”

远处有宪兵走了过来,大呼小叫,让人群退开。人们急忙为他们让开路,几个宪兵走到近处,和老板交换了眼色后,冲那几个姑娘厉声说:“又是你们几个!先前的处罚还不够吗?”

几个姑娘都很害怕,情不自禁地往后退。

年轻人目视几个宪兵,冷冷说道:“帝国的宪兵,肩负着保卫帝国法律的重任。你们却不为受害者作主,而与无耻商家勾结,我看你们这身衣服也快穿到头了!”

“好大胆子!”一个宪兵厉喝。“竟然敢污蔑帝国执法人员,我看你的人生路是快走到头了!”

说着,掏出手铐大步向前:“把手伸出来,胆敢反抗,老子……”

不等他说完,年轻人已经一巴掌打了过来,抽得宪兵转了好几个圈,摔在一旁。

人们惊慌后退。

那十饶有兴趣地看着,心说:这几个傻大兵,看不出来这年轻人一定是来头不小的家伙吗?

第216章 晓月堂老板

几个宪兵一起冲了上去,年轻人毫不客气,直接将他们打翻一地。

围观的人一脸震惊。

宪兵是帝国的执法者,别说对于普通人,就算对于那些富翁来说,也是不能得罪的国家暴力机器。

他竟然敢打宪兵?

那位老板也着实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地后退。

最先被抽倒的宪兵这时缓过神来,从腰后拔出了阻击枪,对准年轻人的后心。

“小心背后!”那十急忙提醒。

年轻人猛地一闪,宪兵一枪打空。

枪声一响,围观的人吓得四散开来,都躲得远远的。

年轻人面色一沉,飞掠过去,一脚将那个宪兵踢飞出去。

“你敢打伤宪兵,你这是公然叛乱!”有宪兵趴在地上大叫。

“好,那你到大帝面前控告我吧。”年轻人冷笑。

说着,将一枚金属证件丢向宪兵。

宪兵下意识地接住,仔细一看,立时吓得面色苍白,急忙忍痛站了起来,立正站好:“原来是少爷!失敬,失敬!”

其他宪兵在他连使眼色之下,挣扎着爬起,虽然痛苦万分,但还是急忙立正站好。

那十吃了一惊:知道他来头不小,没想到这么不小。

老板和伙计们也都吓得不轻。

“我们晓月堂从没有授权这家店铺经营我们的货品。”年轻人指着那店铺说,“他们营销假货,坑害顾客,还抹黑我们晓月堂。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我们这就将这该死的奸商缉拿归案,由法庭严审,必给小少爷一个满意的答复!”宪兵紧张地说。

说完一挥手:“兄弟们,别愣着了!”

几个宪兵立刻过去,不由分说将老板铐了起来。

老板目瞪口呆,随后大叫:“我冤枉啊!几位,你们平时可没少拿我的好处,怎么能……”

“蠢货!”一个宪兵一拳打得老板鼻血长流,“知道这是谁吗?这就是晓月堂的老板!你敢在他面前放肆,活腻了吗?”

老板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连鼻子的疼都忘了。

伙计们吓得四散奔逃,转眼都不见了踪影。

年轻人不理这些人,转身四望,向几个躲到一旁去了的姑娘招手。姑娘们怯怯地走了过来,年轻人和蔼一笑:“晓月堂的货品,就算是大众品牌系列,也向来是精益求精。我们基本不会和这种小店铺合作,所以下次一定要去大的商铺才好。你们的过敏症状我看过了,不算太严重,一个月左右就会恢复。但下次一定小心,不能贪图便宜。要知道一分钱一分货,晓月堂的货品,不会是这样的价格。这次还好,但有些黑心商人为赚钱无所不用其极,他们的货里不知里面掺了什么,为了一点小便宜却毁了容,就得不偿失了。”

“谢谢您!我们明白了。”几个姑娘急忙道谢。

年轻人转向宪兵,指着那老板说:“一定要好好主罚,还要让他好好赔偿受害的顾客。”

“您放心!”宪兵急忙点头。

年轻人转过身,望向那十。

围观的人都吓得逃到远处,只有那十一个还站在那里,极是显眼。

“谢谢你方才的提醒。”年轻人笑着走了过来,冲那十点头。

“没什么。”那十说,“你用不着特意记着。因为我发现就算我不提醒,他其实也伤不到你。”

“那可不一定。”年轻人笑。

那十看着年轻人那戴着白纱手套的手,说:“其实我先前就应该想到,这手套标志着你改造人的身份。敢跟宪兵叫板,必是大人物;大人物的等级,必然不低。他们奈何不得你。”

“还是要谢谢你。”年轻人微笑点头。“不如我请客,一起喝两杯?”

“你也别想太多,我提醒你,只因为我觉得你这人不错而已。”那十说,“老实说,我对权贵子弟没太大兴趣。”

“我也只是想表达一下谢意而已。”年轻人说。

“不用。”那十笑笑。摆摆手走了。

年轻人望着他的背影,缓缓点头,心想:市井之中也是藏龙卧虎啊。

但又叹息:可惜,这个年纪了还没有接受改造……终也只能在市井里面打混了。

有车子缓缓驶来,司机探出头,问:“少爷,事情已经办完,该走了吧?”

“走吧。”年轻人点头,上了车。

司机忍不住说:“少爷,其实这种小事,交给我来办就好了,也不用亲自上门……”

年轻人笑而不语,只是微微点头,听司机唠叨。

那十穿过一整条街也没找到姑娘们,自己随便逛了逛,就回了旅馆。

半夜的时候姑娘们才回来,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东西,全让黄明抱着,搞得黄明极是辛苦。那十本来都睡着了,又被生生拉起来,鉴赏她们的收获。

“嗯,好。”

“嗯,不错。”

“嗯,物有所值……”

他点头应付着,突然想起什么然后问肖婷:“对了,你知不知道晓月堂?”

肖婷的脸色微微一变:“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那十说,“随便一问。”

他不知道的事,那九自然也不知道,好奇之下就追问肖婷。

几个姑娘里,只有肖婷算是见多识广,被缠得无奈,只好说:“晓月堂是一个大商团,主要经营服装、化装品和一些奢侈品。它们的货品以女用品居多,属于高档货,是贵族们常用的大品牌。”

“你怎么不早说?”那九埋怨她,“早知道我们逛街时也去买一点好了。”

“省点钱吧。”肖婷笑笑。

“咱们家的钱,现在多得花不完。”那九看了看黄明。

那十这才明白,敢情全是反叛军付的账。

“这怎么行?”他皱眉。

“没事。”黄明急忙说,“将军交待了,让您不用在意花销——您一下给咱们添了五万领民,这可是大功一件,花点小钱算什么?”

那九双眼放光:“真的?”

黄明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二天一行人上了路,不到中午时经过一座大城,那九立刻吵着说要进城,那十问她要干什么,她说累了要休息。

“算了吧。”那十说,“是不是惦记着晓月堂呢?”

“哥你真了解我。”那九面无愧色地说。

“一直往前开。”那十对黄明下令。

“啥意思?”那九急了。

“我们反叛军的钱不是钱吗?”那十皱眉,“现在突然多了五万领民要安置,哪里都要花钱,你好意思跟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争钱花?”

那九红着脸说:“是雷鸣说的,又不是我主动要的……”

那十回头白了她一眼。

黄明松了口气,向前开去。

突然间,孤云道人微微皱眉,对那十说:“徒弟,你用望气术看看前边。我怕我是没休息好有些眼花。”

他这么一说,那十立时警觉,急忙运起望气术。

只见前边两三公里之外的地方,有一团团天地之气缭乱升腾,应该是人为影响的结果。

“是有变化。”那十说,“可能是有高手在施法搏斗。”

“那去看看?”那九眼睛放光。

“出门在外,不要多惹是非吧。”孤云道人劝。

“看看又怎么了?”那九嘀咕,“我们就看看,不管闲事。”

“算了吧,那九小姐。”陈远冷嘲热讽,“道家人的就是这样,什么清静,什么无为,说起来就是胆子小、怕事,遇到事就绕着走,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呗。”

“放肆!”孤云道rén dà怒,“我道家的清静无为,哪里是这个意思?你们这些魔法师,惯会曲解人意,歪曲污蔑!”

“事实摆在眼前还不承认,你们道家就是虚伪!”

“你们魔法师就是会搬弄是非!”

“你们……”

“好了好了,到底去是不去?”那九发威,大吼一声。

“去!”孤云道人怒道,“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这里生事!”

陈远冷笑:“还是别去了,免得吓坏老人家。”

那十感觉脑袋真疼。

话说这两个人之前相处不是挺好的吗?上次陈远昏倒,还是师父给背回来的呢,怎么经过那一次之后,两人之间就这么不和谐了呢?

抽空得问问。

“那是去还是不去呀?”黄明低声问那十。

“看看。”那十点头。

车子一路向前,很快来到那里。

黄明愕然停下了车。

前方,有一辆汽车冲到了路边,撞在树上,冒着烟。

车里已经没有人,车门敞开,破碎,显然是被里面人踢开的。

更前方路上有一个大坑,里面焦黑一片,不知是什么力量造成的。

但那辆汽车撞大树,显然与这坑有直接的关系。

“你们等着,我去看看。”那十飞身下车,向那边而去。

孤云道人瞪了陈远一眼,也下了车。陈远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那九紧随其后,肖婷想拉她,没拉住。

“回来,危险啊!”她在后焦急提醒。

那九摆了摆手,头也不回。

黄明想追上去,又一想,高手都去了那边,不用担心,自己得照看好车里的几个姑娘。

一时豪气冲天,隐约觉得自己像是守着城堡保卫公主的骑士。

那十几人在路旁的林中疾奔,不片刻,就来到了战场附近。

从树后望去,只见有六个人正在围攻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的衣服破碎,身上伤痕累累。

不远处有好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

年轻人极是悍勇,行动之间身上传来隐约的烧开水般的声音,显然是高阶改造人。但他以一敌六,虽然强悍,却也渐渐不支。

那六人知道他厉害,因此也不急着建功,只是游斗消耗他的力量,等他力尽之时,从容杀掉。

六人中有两位魔法师,都使木系魔法,但等级不高,只是不时使用藤锁术干扰年轻人而已。

年轻人脸上,血和汗混合在一起,模糊了眼,他伸手抹了一把,喘息着环顾四方。

那十这时看清了他的脸,微微一怔:看来我跟晓月堂有缘啊!

第217章 诚实的人的对话

那十抓了抓鼻子,想着昨天晚上的事。

他不喜欢权贵,但年轻人或许可以例外。

世界已经太过肮脏无趣,如果又少了一个这样的人,就更肮脏无趣了。

“肖少爷,认命吧。”

有人阴着脸开口。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有人附和。

年轻人冷笑,问:“是谁这么想我死?常家?林家?还是莫家?”

“你无须知道。”一人摇头。

魔法师轻挥魔法棒,吟诵咒语,于是有藤蔓向着年轻人脚下缠去。年轻人一跃而起,接着就被早有准备的另一人偷袭。

年轻人凌空拧身,将那人踢落,自己借力向远处一株大树而去,但对方似乎早算好了他的动向,大树上突然生出无数藤蔓,将他困锁住。

年轻rén dà喝一声,四肢震动,蒸汽炉之力全开,立时将藤蔓崩碎。

可这时,几人早冲了过来,再度将他围住。

“你感应到魔力的波动了?”陈远问那十。

那十点头:“在那里。”

说着指了一个方向。

陈远有些惊讶:“你确定?你们道家……”

“我其实也不是正式的道士。”那十说,“只是学过道术而已,所以不要你们道家你们道家地说。”

“我们道家就是厉害。”孤云道人忍不住说。

“你帮忙对付那人,我来对付这里的六个。”那十对陈远说。

陈远白了孤云道人一眼,然后绕圈子向那十指的那处而去。

年轻人喘息着冲杀,但六人包围之下,他讨不到任何便宜。

那十注意到他不时在观察周围,因此明白他也是在戒备着暗中潜伏的那个敌人。

想想路上的那个大坑,应该是就那个敌人的手笔,着实惊人,不能不防。

这人一直隐藏着不出手,或者是觉得没有必要,或者是故意给年轻人带来心理的压力,让他崩溃得更快。

不论是哪个原因,都说明这人很厉害,难对付。那十也觉得应该等陈远牵制住他再动手,才比较稳妥。

“师父,您跟陈远怎么这么不对付?”他趁这工夫问孤云道人。

孤云道人哼了一声:“他们魔法师就是这德性。”

“到底怎么了?一起救芝芝前还挺好的。他昏倒了,不还是你给背回来的?”

“这个……因为他是被我给弄到窒息的……”

“……为啥啊?”

“这是个意外……”

就在这时,那十感应到敌人隐藏处突然间气息缭乱。

应该是陈远跟那人交上手了。

年轻人险象环生,又挨了不少下,只是凭着意志力在苦撑。

那十直接掠了出去。

全力发力时,他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强。十几米的距离,他一个纵跃就掠了过去,眨眼工夫就来到敌人背后。

二话不说,他抬手就是一拳,正中敌人后心。

那人直接飞了出去,差一点撞中被包围的年轻人。年轻人急忙一闪,那人飞向对面,扑摔在十几米外的地方,一动不动。

那十一招得手,直接移向另一人,抬脚猛踢。

他速度太快,那人竟也没反应过来,刚一回头就中了那十一脚,身子一时对折,横飞出去,落地后也是一动不动。

孤云道人跟着冲了出来,看到徒弟的英姿,一阵心满意足,觉得那十一人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就站在那里没上前。

剩下的四人警觉,丢下年轻人,向着那十冲来。

那十内气运转,使出迷离术,一时间,四人眼前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横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感觉头重脚轻,不辨东西南北,上下左右。

那十趁机又一拳结果了一人,但没等再出手,对方一个魔法师挥起魔法棒吟诵咒语,三人立时恢复了清醒。

那十对这魔法挺感兴趣,但也没时间研究了。

他一掠向前,一连三拳打得那位魔法师狼狈应付,不住后退。

剩下两人向他冲来,年轻人厉喝一声,拼尽全力拦下一人。

另一人没到近前,那十已经虚晃一招逼得对手抱头硬挡,他则趁机旋身一脚后踢,正中急急而来者的腹部,这家伙直接被踢飞出去,摔落在地,捂着肚子痛苦shēn yin。

那十再转身,狂攻魔法师,几拳就将他砸倒在地。

再回身,只见和年轻人对攻的那家伙已经狼狈奔逃,年轻人气力不济,追不上。

那十一掠向前,使用飞腾术追了上去,反手一掌斩在对方脖子上,用力太大,差点将对方脑袋直接斩下来。

那十自己也吓了一跳。

对方颈骨断开,脑袋歪在一旁,身子保持着飞奔的姿势向前几米,然后绊倒在地上。

那十转身走了回来。

年轻人冲他点头,微微一笑:“原来是你,我们真是有缘。谢谢你。”

说完警惕地观察四周:“还有一个敌人,是个火系魔法师,一直藏在暗中,很难对付……”

这时陈远从一片林子里走了出来,身上带着几道烟,衣服被烧坏了一大片。

孤云道人笑:“单对单还这么狼狈?”

陈远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他使用火系魔法,正好克制我的木系魔法。好在火系魔法威力虽然大,但发动起来很是费工夫,所以他才得隐藏在暗中行事。我突然袭击,以快打快,让他措手不及,来不及准备高级魔法,他就没戏唱了。”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一句话——你打不过人家,靠偷袭才得胜。”孤云道人笑。

陈远大怒。

“行了行了。”那十急忙劝,“天天这么斗你们也不累?”

年轻人惊讶地看着两人,心想:一位道长,一位高级魔法师……

他望向那十,心中暗想:而他,这么轻易就杀掉了这些高手,至少也应该是七阶……

这样的实力,绝不能小看。

被那十踢中肚子的那人,这时挣扎爬了起来,一掠而向远方。那十追了上去,抓住后颈将他甩了回来,摔在年轻人面前。

他抓对方脖子时,直接将内气打了进去,制住了对方颈部大***气在其中盘旋作乱,这人身子一时酸麻,没办法再起身。

那人倒在地上,惊恐喘息。

年轻人蹲下来,冷冷地问:“还是先前的问题——是哪一家雇你们杀我?”

那人不说话。

年轻人抬手,手指慢慢地刺入那人的侧肋。

他的四肢只是正常的战斗肢体,并没有加装武器或改造成什么奇形怪状的杀人利器,所以这根手指和正常人的手指,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而用这种接触面极大的“小铁柱”往人肉里捅,自然比用利器要痛苦得多。那人咬牙忍着,但接下来,却不由惨叫。

年轻人将五指都刺了进去,用力生生掰断了他一根肋骨。

“用你的骨,刺穿你的脏器,会是什么感觉?”他问。

对方冷汗如雨,惨叫着说:“不是哪一家,是你堂……”

年轻人面色一变,手上一用力,那人身子一颤,立时全身瘫软。

“多谢几位相救。”年轻人站了起来,冲着三人躬身一礼,一手护腹,一手背在身后,虽然是行礼,但仍姿态高贵。

陈远和孤云道人急忙也行礼,那十没动,问:“昨晚的事不是作秀吧?”

“有一点作秀的成分。”年轻人笑笑。

那十想了想后,摇头:“你这人不诚实。”

“人有时不能太诚实。”年轻人说,“不然看起来就会很虚伪。”

陈远没太听明白,微微皱眉。

“听不懂?”孤云道人在一旁嘲笑。

陈远横了他一眼。

堂堂晓月堂的老板,名族大少爷,也许会因为小店铺败坏了晓月堂的名声而抛头露面,亲自过问,但应当不会为了区区几个小城姑娘讨什么公道。

除非那些姑娘貌若天仙。

但很明显不是。

所以,这一出就有作秀的嫌疑,似乎是大少爷想向世人展现晓月堂老板正义善良的一面,以博得声名。

但细一想又不是。

那里不过是一座小城,那铺子也不过是间小铺子。堂堂晓月堂的老板,想要博得声名有很多种途径和手段,真没必要在这种小城里为了几个普通女子在小店铺前与人争执。

所以这其实不是作秀。

可如果解释,又有几人会信?

人心就是如此。有时越解释,越解释不清,不如微笑承认,反而落得个诚实坦然的美名。

所以事实往往与世人的认为相反——不诚实的人最诚实,诚实的人最虚伪。

“救你不是因为你是晓月堂的什么老板。”那十说。

“那是因为昨晚的事?”年轻人问。

那十点头。

“这才是对我最高的肯定。”年轻人说,“知己难得。谢谢你。”

那十摆手:“我不大了解什么晓月堂,是昨晚问了家里人,才知道你们原来这么牛。”

“鄙人是晓月堂主事人之一,肖明。”年轻人没接那十的话,而是开始自我介绍。

“贫道孤云。”孤云道人礼貌地回应。

“高级魔法师,陈远。”陈远特意强调了一下自己的等级,让孤云道人颇为不屑。

陈远横了他一眼,隐约觉得这事上自己确实有点落了他的下风,心里却还不服,暗中嘀咕:本来就是高级,怎么着,还不能说了?

“我叫那十。”那十说,“这里那里的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的十。”

“好……名字。”肖明说。

“中间的停顿代表着你正在惊愕中思索措词吧?”那十笑,“老实说,我自己也不觉得这名字好,就觉得爹妈当初是闹着玩儿起的名。我还有个妹妹叫那九,昨晚一直吵着要买点晓月堂的宝贝来着。”

那九这时从远处的树后探出头来,说:“哥,我在这里。”

“都忘了你也在。”那十笑了。

肖明也笑笑,冲那九点头致意,然后问那十:“不知那十先生是哪个家族的少爷?”

第218章 十大名门

“为什么认为我是什么少爷?”那十反问。

“如果不是大族,很难有这样的实力。”肖明说。

他的意思指的是跟在那十身边的道长和高级魔法师,但眼睛却没向二人身上看。

这就是礼貌。

那十明白了,摇头:“如果是大族,又怎么会不知道晓月堂?我其实就是一介平民。”

肖明点头微笑:“是我唐突了。”

他走向一旁,抱起一具尸体,开始向大道上走。

那十跟了上去,问:“就这一个护卫?”

肖明点头:“我的司机,很不错的人。可惜了。”

“为他报仇就好。”那十说。

肖明点头:“会的。”

几人重新回到大路上,车里的人好奇地探头出去,打量这个抱着尸体的年轻人。

肖婷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缩回头去,但还是被目光敏锐的肖明发现了。

肖明微微一怔,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终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道边,将司机放下后,到坡下发动车子。

还好,车子损伤不重,可以发动。

他从坡下将车子开了上来,将司机的尸体轻轻放在后座上,然后才过来,对那十说:“大恩不言谢。今后我这条命是你的了。”

“顺手帮忙而已。”那十摇头,“不用这么客气。再说谁也不可能真把性命交给别人管着。”

“看起来我比你长几岁。”肖明说,“叫你一声老弟怎么样?”

“随便。”那十一脸的无所谓。

“我家在帝都。”肖明说,“老弟有没有兴趣过去作客?”

那十正好也要去帝都,多这么一个对帝都熟悉的朋友,似乎是件好事。可这时那九跑了过来,说:“哥,完事了咱们就走吧,别耽误人家的事。”

那十回头看那九,那九借那十的身体挡着肖明,一个劲儿冲他眨眼睛。

那十会意,点头,对肖明说:“我们也还有事,就先不去了。将来有机会再说。你还需要帮忙吗?”

肖明摇头。

“那我们就先走了。”那十挥了挥手,微微一笑。

“今后有时间一定来要帝都。”肖明说,“我作东,请你们尝尝帝都的特色。”

那十微笑作别,上了车。

黄明发动车子,车子缓缓驶过肖明身旁,肖明注视着车子,不住挥手。

车渐开远。

肖明仍望着一路烟尘出神。

真是有个趣的人。

那姓?

帝国各处虽然藏龙卧虎,但如此年轻却有这样实力的人并不多,我应该全都知道。

难道他真如自己所说,是一介平民?

应该没有这种可能。

方才杀手的话,他虽然只听到一半,但应该已经猜出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肖家内部人了。他不和我回帝都,显然是不想卷入肖家的家族内斗。

还是说,他要放长线钓大鱼?

还有……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车里的应该就是她……

她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开远了的车里,那十问那九:“明明是顺路,而且能有个熟悉帝都情况的人照应,咱们行事也方便。你抽什么风?”

那九瞪眼:“哪里是我抽风?”

“我是觉得……”肖婷急忙说,“觉得还是不要和这些大家族的人掺和到一处的好。一个风家就牵连出这么多事,要是卷他们肖家的内斗……”

“他们肖家?”那十大有深意地看着她。

肖婷有点发发慌,急忙说:“是啊!晓月堂的东家,就是帝国十大名门之一的肖家啊。”

“什么十大名门?”那十一脸茫然。

“将军,十大名门您都不知道?”黄明忍不住插嘴。

“开你的车!”那十恶狠狠地批评,“作为一个司机,注意力要全集中在路上!”

“是!”黄明急忙应声。

然后那十又问他:“十大名门到底是啥玩意儿?”

黄明一脸拧巴:“那我到底是把注意力全集中在路上呢,还是分一部分出来给您呢?”

那十想踹他,又怕出车祸。

肖婷说:“帝国中有十个历史悠久的大家族,权势滔天,举足轻重,被称为十大名门。肖家就是其中之一。十大名门的关系网遍布整个帝国,帝国核心集团中多有他们的人,可以说,他们是能影响到帝国方方面面运转的大贵族。其他贵族就算拥有比他们更高的爵位,也不会拥有如他们一般的势力,所以还是要看他们的脸色。”

“真牛啊!”那九感叹。

那十缓缓点头。

“这样的大族,内部麻烦事一定很多。”那十说。

“所以我觉得,最好不要和他们牵连在一起。”肖婷说。

“你也姓肖啊。”那十冲她笑。

“这有什么关系?”肖婷皱眉,“那种了不得的庞然大物,我可高攀不上。”

大家笑笑,都不怎么以为意。

那十转了过去,若有所思,却没说什么。

这让肖婷心里更慌了。

这时陈远有些纳闷:“那十,这样做……于我们而言应该很不利吧?”

“什么不利?”那十不解。

“救了晓月堂的老板,但却又匆匆分别……”陈远有些想不通,“这里有什么好处?”

“事情非要对自己有好处才做吗?”那十摇头。

陈远皱眉。

“你的境界太低。”孤云道rén dà摇其头,一脸不屑。

“我哥救小婷姐时,救芝芝时,图了啥好处?”那九在旁接口。

“还有救我时。”孤云道人说。

“您不同。”那十说,“您是我师父。”

“可你救她们时呢?”孤云道人说。

那十笑笑,不说话。

蓝优优此时和芝芝坐在一起。她年纪虽然比芝芝大许多,但一直和芝芝一样,都插不上什么话,因此觉得有些郁闷。

两个人正在玩翻绳的游戏,这是蓝优优童年时解决的好伙伴,在车上闲着无聊时教给了芝芝,芝芝玩得不亦乐乎。

这时听到这话,她急忙说:“没错,那十哥就是一个真正的英雄,才不是图什么才做好事的。”

“对,英雄哥哥是英雄!”芝芝跟着起劲。

陈远一时不语,若有所思。

“道家的所谓无为,到底是什么?”他突然问。

“不刻意而为。”孤云道人答得简练。

所以带给陈远的思索就更深。

车里人都沉默了下来,黄明开了半天车觉得好闷,想找个话头,又不知说什么好,就打着哈哈:“但愿这次到帝都,能找到明小姐。”

没人接话,他自觉没趣。

那十突然说:“十大名门……都姓什么?”

“肖、常、林、莫、菲、苏、科、卫、宫、谭。”肖婷张口就来,如数家珍。

“小婷姐你厉害啊!”那九惊讶赞叹。

“平时老听人说,就记住了。”肖婷紧张地说。

“对,就是这些。”黄明急忙接话,“我也都知道,就是说不了这么溜。”

“你们觉得哪家可能跟新雨有关?”那十问。

肖婷这次不急着开口了。

“都有可能吧。”孤云道人想了想后说。

“也许都没有关系。”肖婷忍了忍,还是忍不住。

那十又沉默了起来。

沉默中,车子继续向前。

一路经过了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城市,见到了一群群或这样或那样的人,期间还经历了几次山贼强盗拦路、黑店勾结黑帮bǎng jià、诈骗集团设计陷阱骗钱的插曲。

些些山贼强盗黑帮小子,正面对抗又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那九倒是来了劲,正好用他们练手,拽着肖婷和蓝优优一起上,一通拳打脚踢下,将这些家伙打得屁滚尿流,好不凄惨。

至于耍心眼玩弄诡计的家伙们……

那十实在可以算是他们的祖宗,他们反而被那十狠狠敲诈了一笔,赔得血本无归。

结果经过长途旅行来到了帝国时,黄明一算,这一路虽然都是反叛军付账,但行到此地反叛军不但没赔钱,反而还赚了一小笔。

跟将军出门就是长本事啊!我从小到大,还没听说出门旅行不费钱还能赚钱的事!

黄ming xin里好一阵激动。

西陆帝国的帝都博贝城,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盘踞在大陆之上,巨大的黑岩城墙无尽延伸出去,仿佛没有边际。

在它的环绕之下,是巨大而繁华的城市,尖塔林立,楼宇丛生,一座座大广场、大集市,一条条繁华大街,铺展在这巨大的城市之中。

蒸汽机的鸣响,随处可闻,人声入耳,烟雾迷漫,彩石广场上舞娘在起舞,青石长街上华丽的马车在缓步而行……

博贝城,仿佛是一个有生命的巨人,坐在这一片广阔的土地上忙碌着。它没有一刻停歇,不断地吞入一切,又吐出一切,一边毁灭,一边创造。

新陈代谢,始终无休无止。

在那高达二十米,说是城门但更像是楼宇的城门前,那九从车窗里探出头,惊愕地打量着那由黑岩雕成的英雄像。

城门两边,各有一个持剑英雄的雕像,雕像高达十米,一左一右,如同两个巨人战士,守护着大门。

通向城门的路有几十米宽,被分成出入两条通路,每条通路都可容五辆最大的蒸汽机车并排通过。

城门前,停着一辆辆甲壳厚重的铁甲车,附近的营房中,有改造人在列队操练。

守门的全是改造人,而且等级不低,他们一个个面容严肃,背着bu qiāng,冷冷地打量着往来的车辆。

有大型的蒸汽机车从外驶来,长长三节车厢里装了几十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帝都迎接他们的,是严格的盘查。

有改造人持枪上车,从车头走到车尾逐一仔细检查证件,不少人不知因为什么理由被带走盘查。

排了一阵,终于轮到那十等人接受检查,黄明立刻将装有几人证件的小包递了过去。

改造人阴沉着脸打开小包,最先入眼的不是众人的证件,而是一沓帝元。

他面无表情,连眼神也没什么变化,直接收起了帝元,然后随便看了看那些证件,就将包丢还给了黄明。

“在帝都内,要遵纪守法。”他沉声说。

“是。”黄明点头。

改造人挥手,放行。

第219章 帝都街上

车子向城里开,见到的繁华热闹就更多了。

姑娘们好奇地望着窗外的世界,努力寻找着自己所知的、城市应该有的那些丑陋面,但却看不到。

没有肮脏的街道,没有穷困的平民。博贝城中的每个人好像都过得不错,虽然脚步匆匆,但脸上没有菜色,步伐也都矫健。

“光看这里,真觉得帝国是一个好完美的国家呢。”那九忍不住说。

蓝优优望着窗外,已经看花了眼。

她一路所经过的诸多城市里所有的楼宇加在一起,似乎也没有这里的多。

满街都是汽车,基本没有太多笨重的蒸汽机车。

许多街上只见行人,悠闲而行,却没有任何车辆通过,似乎这里只允许步行。

还有一些街上,只有华丽的马车在轻快地奔行,似乎这里只允许跑马车。

而与别处不同——别的城中,马车多是出租车辆,是普通人为了赶时间才乘坐。而这里,马车却装饰得比汽车还要华丽,里面坐的也全都是穿金戴银的贵人。

“要不要先四处转转?”黄明问。

“要!”不等那十回答,几个姑娘就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听她们的吧。”那十点头。

黄明对帝都竟然很熟悉,开车带着几人在各个繁华大道上转了起来,但转了大半天,也没有见到皇宫。

“怎么没看到皇宫?”那九问。

“那里我们去不了。”黄明说,“别说皇宫了——只有乘马车的贵族才有资格进入中央区,至于皇宫,只有拥有爵位的贵族才有资格在皇宫附近走动。”

“管得可真严。”那九嘀咕。

“那是不是皇宫呀?”芝芝指着远处一个高耸的建筑问。

“不。”黄明摇头,“不过是座塔楼而已。”

蓝优优望着那塔楼,深受震撼。

在她看来,这已经很接近于海岛上那座神殿了。

这样的建筑,竟然还不是皇宫?那皇宫会繁华伟岸到什么地步呢?

正开着车,前方转角处突然冲出几匹快马,马上骑士都穿着旧式的铠甲,威风凛凛,手里提着马刀,单手举着立在胸前,刀光耀眼。

“这又是什么人?”那九一脸好奇。

“快靠路边停下!”肖婷忙说。

“为什么?”那十不解。

“有爵位的大贵族才拥有这种随行骑兵。”肖婷说,“看这架势,对方地位不低,万一不小心冲撞了他们,会很麻烦的。”

正说着,几匹快马已经来到近前,黄明吓得急忙靠边停车。

“倒回去!”快马停住,马上骑士挥刀,指着车里的黄明。

“什么?”黄明没听明白。

有骑士打马来到车子侧面,用刀指着车窗中的黄明,厉声说:“把车子倒回去,开到一边的巷子里,我主的车驾经过后,你们才可以通行!还有,不许发出任何声音,否则有你好看!”

“我们已经靠边停车了,为什么……”黄明忍不住说。

“倒回去!”骑士厉喝,手里的刀直接伸入车中,几乎就要抵在黄明的脖子上。

那十微微皱眉,低声自语:“这么霸道吗?”

黄明也很不爽,斜眼看着骑士,并没有动。

骑士目光冰冷,突然抽回长刀,举刀作势欲刺。

那九大怒,当即就要掏枪出来,吓得肖婷急忙将她的手按住,低声说:“可别胡闹!”

那十深吸一口气,然后低头朝着窗外点头微笑:“长官别生气,我们这就倒车。哪能跟长官对着干呢?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边说,一边示意黄明发动车子。

黄ming xin里憋了一口气,很不痛快地慢慢向后倒车,然后退进了更后边的一条巷中。

骑士打马经过,特意向车里又看了几眼,那十抢着微笑挥手,骑士横了他一眼就走了过去。

那十下了车,站在巷口,抱着双臂靠在墙边往外看。

那九也跑了过来,探头探脑。

蓝优优和芝芝一时也坐不住了,纷纷下车,来到那十身边。

“您不下车?”黄明问肖婷。

肖婷摇头:“也没什么好看的。”

那十看到这几个骑士打着马,将一整条街上的各种车辆都赶进了巷子里,又把行人赶进了两边的店铺和房子里,然后分散开来,各守着街头街尾和街中央处,举着马刀竖在胸前,一本正经。

连那几匹马也都立得极老实,没有抬蹄子晃脑袋打响鼻的,仿佛也受过很严格的训练一样。

“马驯得不错。”那十称赞。

又过了十来分钟,有十名骑士骑着马自转角处列队而出,后面跟着一辆华丽的四马大车。四匹马极为健壮,缓缓向前而行,难得的是步伐竟然整齐一致。

如此,就使得那马车行驶得极为平稳,估计车里人都感觉不到车在移动。

马车后方,又是十名骑士。

“大贵族就是不一样啊。”那九感叹。

“将来有一天,哥也给你弄这么一套人马?”那十问。

那九摇头:“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没啥意思。有钱弄这个,不如存起来。”

“话说,你都存多少钱了?”那十忍不住好奇地问。

“没事少打听。”那九横了他一眼,“家里的事归我管,你不要乱问。”

这时马车驶过巷口,那十透过拉开的车帘,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的贵族公子,正在端着茶杯,慢慢地品茶。

他闭着眼睛,靠在柔软的靠背上,浅浅地饮,慢慢地呼气,然后微微摇头,一脸陶醉。

车外街上极是安静,那些进入巷中的车,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原本在街上行走的人,此时都被赶进屋子里,也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有一间铺子里跑出一只小狗,好奇地打量着走过来的马车,突然冲着马车叫了两声。

犬吠声虽不大,却也一下打破了街上的宁静。马车里的贵公子被吓了一跳,手一抖,茶杯差点摔落。

“混账!”贵公子大怒,从车里抓起一把阻击枪,对着那只小狗就是一枪。

他枪法极准,那只小狗应声倒在血泊之中,胸膛快速起伏了几下就不动了。

骑士们一阵惊慌,贵公子将枪一丢,厉声说:“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休息片刻,竟然也求之不得,我的人生还能有什么盼头?”

骑士们一个个面色大变,却不敢吭声。

芝芝望着那只小狗,一时眼泪汪汪:“它好可怜呀!”

“真不是个东西!”那九一时火大,反手就要拔枪。

吓得蓝优优急忙拦住她的手:“别!”

那十冷眼看着那辆渐渐远去的马车,听着车中那不断传出的抱怨声,突然抬了抬手指。

内力运转,藤锁术悄然发动。马车的车底,一块木板上突然生出数道藤蔓,疯了一样生长,缠在车轮上。

车轮立刻被缠死,于是车箱在四马前拉下猛地一震,贵公子身子剧烈一晃,刚端起的茶杯在摇晃中将里面的热茶洒了他一身,烫得他尖叫一声,丢了杯子。

骑士们一阵惊慌,急忙喝令车夫停车,纷纷冲上来。

贵公子惨叫着大骂,骑士们慌张检查车子,但那十早已收了藤锁术,那些藤蔓已经消失在车底,骑士们当然什么也检查不出来。

“快回府,找医生!”

骑士们大呼小叫着又上了马,车队疾驰而去。

从这边,自然能清楚地看到马车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芝芝不由拍起手来:“英雄哥哥,你的藤锁术好厉害呀!可是怎么不用念咒语挥魔法棒呢?”

“因为你英雄哥哥是个天才。”那九得意地说。

“嗯。”蓝优优认真地点头,“那十哥是唯一能与神媲美的男人。”

此时那十觉得谁要说自己脸皮厚,那可真是冤枉自己。你看,面对几个姑娘的夸奖,自己现在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回车上吧。”他转身往回走。

上了车,陈远看着那十,问:“没被发现?”

“当然。”那十说,“我快发快收。”

黄明竖起大拇指:“还是将军厉害!惩治了这种无良的贵族,还没惹麻烦,厉害!”

芝芝望着外面道上那条小狗,又难过起来:“可怜的狗狗……”

“所以我才不喜欢大贵族。”那十说,“要么是这样单纯的混蛋,要么虽然是好人,但却不得不因为顾及家族,而遵从所谓的‘大义’违心行事,甚至伤害别人。”

听了这话,肖婷有点惴惴不安,但大家没有发现。

各个巷中,车子依次开出,再次开始他们的旅程。那家铺子里有孩子跑了出来,抱着小狗的尸体哭泣,他的父母也只能蹲在一旁安慰。

“真是繁华瑰丽。”那十看着这城市,冷冷一笑:“也不过是表面的繁华瑰丽而已。”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太阳底下,也没有不同的城。

亦没有不同的贵族。

大家都没有了逛街的心思,黄明就将车开到了城中一处商铺的后院。

有一位老者接待了众人,黄明下车后介绍:“将军,这位是家叔,黄九,是九不是酒,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的九,是反叛军帝都地下分部的负责人。”

“难怪你对帝都这么熟悉。”那十笑,然后向着老者行礼:“九叔好!”

这名字让那九对他生出亲切感,也抢着过来行礼:“九叔,我们同名呢!”

“小的惶恐!”黄九吓了一跳,急忙向着那十和那九鞠躬。

“地下分部的人都经过严格的训练,绝不会在无意识间做出会被人看出破绽的举动。”黄明解释,“所以家叔已经习惯不把自己当军人,习惯性地不敬军礼,习惯性地用市井的称呼了。”

“那最好。”那十微笑点头,“黄叔,您辛苦了!”

“早听说咱们反叛军中出了一位年轻有为的准将。”黄九笑着说,“没想到我竟然有机会亲自接待将军,真是荣幸之至!”

大家和黄九一一寒暄之后,黄九引着众人来到一座独立的小院里,给众人安排了住处。

那十打量四周,心想:我的帝都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可却不知会怎么结束。

第220章 又见晚会

帝都的繁华,让有些人花了眼。

比如那九,比如蓝优优,比如芝芝。

也有人对此无动于衷。

比如肖婷。

满眼繁华于她而言似乎只是天边的云,浓淡厚薄都是无所谓的事,反正风一吹就散了。

那三个姑娘整天要黄明带着出去转,只有肖婷安心地在住处呆着,行气练功。

“不想出去玩玩吗?”那十问。

肖婷摇头:“也没什么好玩的。有这时间,不如提高一下自己。”

“我想出去走走。”那十说。“你对这里好像挺熟的,给当个向导?”

这种you huo肖婷显然没办法抵抗,所以立刻打扮好,陪着那十出了门。

“我对咱们的帝国,其实没什么了解。”两人漫步街头,那十边走边说。

“帝国很大。”肖婷说。

“小时候听父母说,世界上一共有两块大陆,最大的就是我们西陆。”那十说,“至于东陆,听说是由零散的大陆块拼凑在一起的小地方,还不及我们西陆一个边角大。”

“所以我们西陆帝国就等于是全世界了。”肖婷说。

“真想看看东边的大陆上,人们都是怎么生活的。”那十说。

“也不外如是吧。”肖婷说。“几十个小国家,你打我我打你,没有消停的时候。那里的人,生活应该更苦。”

那十饶有兴趣地问:“你说,除了这两座相邻不远的大陆外,这世界上就再没有别的陆地了?剩下的全是海水?”

“当然了。”肖婷说,“不然能怎样?”

“有机会应该出海看看。”那十说,“如果能发现新大陆那可就不得了了。”

肖婷笑:“你的志向倒是远大。”

那十笑笑。

两人又走了一阵,那十突然问:“肖家的肖和肖婷的肖,有什么关系吗?”

肖婷一时沉默。

“自从遇见肖明后,你整个人就不大对头了。”那十说,“我看得出来。”

肖婷脸色微红。

“是同一个肖吧?”那十问。

肖婷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能理解你。”那十说,“见过风家的内斗之后,我就觉得肖叔叔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他们都还风光无限地活着,我爸爸却……”肖婷一时黯然。

“错的不是肖叔叔。”那十说,“是这个世界。”

“找到新雨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肖婷忐忑地问。

“不知道。”那十摇头,“我只是觉得,她不能这么不声不响就消失不见。就算是要离开,至少也要道个别。”

肖婷认真地想:这次的帝国之行,到底是那十和明新雨之间的逗号还是句号?

又或是破折号?

结果后来发现,好像是省略号。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黄九动用了几乎所有的力量,但却依然没有唐黄和明新雨的消息。

十大名门里并没有“明”这一姓,也并没有与明新雨相似的大小姐。

至于其他贵族势力中,倒是有十多位与那十描述相当的小姐,但黄九一一调查后,却发现那都与明新雨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那位强悍无比的高手唐黄,则更是踪影皆无。

那十有些郁闷。

“不是说在帝都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吗?”他忍不住问。

“是的。”黄九点头,“确实有人见过与他们极为相似的人,但……现在仔细一找,却又什么也找不到了。我怀疑,要么是他们已经离开,要么……”

他沉默起来,那十忍不住问:“要么怎样?”

“要么就是明小姐的家长因为她的胡闹而生气,将她软禁起来了。”黄九说。

他从侧面也打听过明新雨与那十的关系,从那九嘴里得知了两人间微妙的暧昧,于是隐约明白了唐黄带明新雨离开的道理。

如果明新雨真是十大名门中的大小姐,那么她与那十之间就有着天地一般的鸿沟。

那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唐黄身为护卫,绝不能眼看着明新雨对那十的感情越来越向前、向深发展,所以他要及时制止这一切,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两人分开。

这些,黄九不敢对那十直说出来。

将军虽然是将军,但毕竟还是少年。少年人,热血冲动,敢想敢做,但因为太过敢想敢做,太过热血冲动,就常会犯错。

时间是抹平一切的最好手段,把一切交给时间,让少年人的血慢慢地冷却,总比他一番话激起少年不服输的心性,再闯出什么大祸要好。

可少年虽是少年,却也毕竟是将军。

总不能让他在帝都这里,为了这种没头绪的事耗着。

于是黄九想了想说:“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那十急忙问。

“五天后,十大名门之一的谭家家主要为长孙庆生,举办一场生日晚会。”黄九说,“到时十大名门和帝国要人都会参加,如果明小姐真是帝都豪门的大小姐,那么就一定到场。”

“有理!”那十眼睛放光。

“我会帮您弄到请柬。”黄九说,“但……这场晚会将是豪门云集的盛会,您一定要小心行事。千万低调,不然……”

“我明白。”那十点头。

黄九的办事能力果然是极强的,没用多久,就为那十搞到了请柬,不过只有两张。

肖婷怕撞见肖家的人,当然不想去,芝芝太小,蓝优优没见过世面会出错,所以这个名额就轮到了那九的头上。

那九兴奋不已,急着忙着让黄明带她上街采购,给自己和那十置办了一身极为华美的礼服。

晚会当天,黄九亲自驾车,将两人带到了帝都谭家的庄园前。

验证了请柬之后,守卫放行,黄九开车进入庄园。那九好奇地望着窗外,发现园林内的石路两旁,每隔十米都有一个侍者恭敬而立,向着进入庄园的车辆鞠躬行礼,抬手指路。

“可真有派头!”她忍不住嘀咕。

“也真浪费钱。”她又忍不住嘀咕。

车向内行,来到一处停车广场,黄九看到一处空位,就将车子开了过去,并没有一头扎进里面,而是向前开了一段,然后往后倒车。

“怎么不直接开进去呢?”那九问。

“宾客们来的时间有先有后,走的时间却相同,所以到时一定很挤。倒进去停,走时比较方便。这是老司机的经验。”黄九说。

“长知识了。”那九恍然大悟,对老司机满心佩服。

可就在这时,后面一辆车却飞快地开了过来,抢着一头扎进了空位里,黄九吓得一个急刹,车子停住,车尾离对方的车尾只差几厘米。

黄九抹了把汗,那九回头一看,一脸气愤:“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我们都在倒车了,他们还抢?”

抢位的车里,有一男一女走了下来,然后是护卫。

护卫一脸阴沉走了过来,冲黄九吼:“会不会开车?不会开别开!”

黄九陪着笑脸点头:“这不是没撞上吗?”

那九很是生气:“明明是他们不对好吧,为什么我们要道歉?”

护卫横了那九一眼。

那对男女用厌恶的目光打量着黄九的车,女的说:“这辆车真讨厌,怎么也不看后面就乱倒车?”

男的目光扫了扫那辆车,说:“算他们走运,要是撞了咱们的车,恐怕他们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那九火大,推门下车,瞪眼质问:“瞧不起人吗?不就是一辆破车,有什么了不起!”

男的看着那九,感觉眼前一亮,女的则皱起眉头:“这样大呼小叫的太失礼了。而且……这可是最新型的流光800,你竟然不认识?”

男的笑笑,摆手:“算了吧,只能开这种几十万帝元车子的人,当然不会认得流光800。谭家也真是的,怎么会请这种没有格调的人过来?整个晚会的格调都被他们拉低了。”

说着,拉着女的转身走了。

“神气什么!?”那九气呼呼地说。

“算了算了。”黄九急忙叫她上车,向前开了一阵,找到一处角落里的车位停了进去。

“流光800是什么东西?”那九忍不住问黄九。

“豪车。”黄九说。

“有多豪?”那九问。

“一千万帝元左右吧。”黄九说。

那九瞪大了眼睛,回头望向那边的车。

“他们这是开了座宫殿过来吗?”她忍不住嘀咕。

“这里停的许多车,差不多都是这个价位。”黄九说,“最低档的车子恐怕也要有几百万。咱们的车子是寒酸了些,给将军您丢脸了……”

“别纠结于这种事。”那十摇头,“我们是来找人,不是来高调炫富的。”

“富有什么了不起?”那九冷哼,“有种比真本事,哪个能比得过我哥?”

“走吧,别替你哥吹牛皮了。”那十笑笑,拉着她的手下了车。

停车场这边也有侍者招待,有人过来,扫了那十坐的车子一眼后,略有些惊讶,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行礼,引着两人向前而去。

过了广场,两人进入了谭家主堡前方的花园中。

花园里灯火辉煌,穿着华丽的男女随处可见。一条大路平坦无比,直通向主堡的大厅。那jiu xué着别人的样子,挽着那十的胳膊向前走,一路上有不少目光投了过来,打量两人,多数目光都停留在那九的身上。

老实讲,那九好好打扮起来,再稍稍地画点妆,真的很像个精致的小公主。

那十发现许多人在看那九,一时心生骄傲。

这是我妹妹。

出生于荒芜城的铁渣街,但一点也不比生在华丽城堡中的你们逊色。

相反,她甚至比你们更出色。

第221章 大人物们

主堡大厅里,男男女女,数不清的贵族。

他们都穿着华美的礼服,举止得体,谈笑风生。

那九走在这样的人群里,多少有点紧张。

这里的俊男美女着实不少,每一个人的相貌都可圈可点,足以风靡万千少男少女。

年纪大一点的也不逊色。岁月没有夺走他们的英俊美貌,反而让他们的美有了厚重感。

也有一些老贵族,身子挺拔,目光深邃,显得极是高贵。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身材臃肿其貌不扬的家伙,但他们的相貌虽然令人乏味,但举止气质却也颇为优雅。

两人的到来,并没怎么引起别人的注意。

那十四下里张望着,寻找明新雨的身影,那九也在张望,但看的东西并不相同。

她在看大厅里的水晶吊灯,碧玉装饰,金银器物。

然后在心里嘀咕:这要是都能拿走……

可是一笔大财啊!

反叛军应该来这里打劫啊!

她胡思乱想着,在心里模糊了反叛军与山贼强盗之间的界线。

那十带着那九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又到花园里转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明新雨。

他有点郁闷。

“也许她还没来呢。”那九轻声安慰哥哥。

那十点头,来到大厅门前,问侍者:“是不是所有的宾客都已经到齐了?”

“应该没有吧。”侍者说,“离晚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依惯例,越是重要的宾客越会晚到。但都不会迟到。”

那十松了一口气。

两人来到花园里等待,也好在明新雨到来时,能第一时间看到她。

那十找了处离大路不远的僻静小花圃,在旁边的长椅中坐了下来。

“哥,她会来的。”那九看到那十焦躁不安的模样,虽然心里盼着明新雨不要出现,但还是忍不住轻声安慰。

那十笑笑:“随缘吧。”

“哥,你到底喜欢她哪里呢?”那九忍不住问。

“说不清。”那十说。“有时也说不清那是不是喜欢。”

“小婷姐就不好吗?”那九问。

“她当然好。”那十说。

“其实明新雨也挺好的。”那九说,“但我对她的感觉……就是说不清楚,总有一种隔阂感。”

“肖婷是我们最初的朋友,也是家人。”那十说。

“对对对!”那九急忙点头,“就是家人!明新雨虽然也很好,但我总觉得她不是家人。她只是一个住客。”

那十一时沉默。

对于明新雨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是喜欢吗?

也许是吧。

那种感觉很奇妙,从第一眼相见起,就突然出现在心头,挥之不去,但又说不明白。他很想和明新雨呆在一起,就算什么也不做,就算彼此之间不说一句话也好。

这是恋爱吗?

他不大懂。

正在想着事情,有人走了过来,一男一女。女的望着这里,失望地说:“怎么已经有人了?”

男的轻声安慰,正要走开,突然看清了抬头望向他们的那九的脸,然后说:“原来是那个不懂车的女人。”

女的皱眉说:“真是讨厌,怎么到哪里都能碰到他们?”

那九火了:“你什么意思?”

“抱歉。”男的冷着脸对那十说,“麻烦你们让一下。”

“让一下?”那十抬头看着他,目光不善。

男的说:“我们需要聊一些事情,不想被人打扰。”

“那就去找没人的地方谈好了。”那十说。

“从前参加谭府的晚会,我们都是在这里等待开场。”男的说。

“原来你也是客人啊!”那十假装吃惊,“我还以为你是这里的主人呢!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你是主人,这么驱赶客人也不好吧?”

“客人?”男的冷笑,“就凭你们,也算是客人?”

“会不会是请柬发错了?”女的问男的。

“很有可能。”男的点头,“谭家怎么会有这种格调低下的朋友?”

随后笑问:“年轻人,你的请柬不会是拣来的吧?”

那九大怒,那十却一脸惊讶地问:“这位先生好厉害,一下就猜中了!没错,我们的请柬确实是拣来的。”

他随手指了个方向:“那边有条巷子里,有人正成筐成筐地往街上洒请柬呢。咦?这位先生我看你很是眼熟,是不是跟我一起抢请柬的那几个混蛋里的一个啊?”

一边说一边仔细地打量对方。

男的动怒,女的气愤地叫:“胡说八道!我家男爵大人怎么可能去拣请柬?”

“不要理这种无赖!”男的气愤地摆手,“和这种人说话,就好像是在呼吸贫民窑里的毒气一样。”

他鄙夷地扫了那十一眼,说:“如果是在外面,我不介意因为你对我的污蔑而发起决斗,让你血溅长街。离开谭家后,最好别让我看到你!”

说着,拉着女的走了。

“别急着走啊。”那十冲他的背影说,“你先把抢请柬时从我口袋里顺走的钱包还给我行不行?”

女的气得回头想骂,被男的拉着走远了。

“不要理这种无赖。”男的边走边说,“这种人就像是路边的粪便,看见了要绕着走,而不能去踩。”

“男爵大人的这个形容,倒真是贴切呢。”女的笑了。“这种人,就是路边的粪便!”

那九望着这两人的背影,笑了起来:“哥,看来你的心情还算不错。”

“说不上。”那十说。

陆续有客人来,因为这一男一女的打扰,那十没能看到所有人。

大厅里响起了乐声,那十拉起那九,离开花园,进入了大厅。

一问侍者,才知道时间还没到,这乐声只是开场前的礼乐而已,大约会持续个十来分钟。

两人在大厅里等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报:“总理大臣,柏莱德公爵大人到!”

大厅里所有人一起转头望向门口,脸上是惊讶的表情。

在大厅二楼的房间里,年近七旬的谭家家主谭政,正在陪着一位二十刚出头的年轻贵公子说话。

谭政的笑容和蔼,如春风一般,时不时跟着点头,称赞年轻贵公子的见识。

贵公子的脸上写满了“傲慢”二字。他侃侃而谈,聊着自己熟悉或不熟悉的事物,但不论熟悉不熟悉,了解不了解,他都作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随意发挥自己的口才。

谭政有时呵呵地笑,有时称赞,有时帮着转移话题,将话题从贵公子不擅长的事物转到贵公子擅长的事物上,让贵公子说得尽兴痛快。

“和您说话真是舒服。”贵公子称赞,“偌大的帝都,能与之谈得来的,除了您之外,怕也没有别的什么人了。”

“您的见识真的令人赞叹,那些和您谈不来的人,怕是智慧跟不上您的速度吧。”谭政笑。

正说着,外面有人禀报:“伯爵大人,总理大臣——柏莱德公爵大人来了!”

贵公子被吓了一跳:“他……他怎么也来了?”

“真是难得。”谭政有些意外,轻声自语。

“被他看到,不免又得唠叨我一顿。”贵公子皱起了眉头。

“我的殿下。”谭政笑了,“您是帝国王位未来的接班人,您不需要惧怕任何人。”

“我当然不是怕他。”贵公子说,“我只是怕烦。”

“殿下放心,我不会让公爵大人有机会发表那些长篇大论的。”谭政笑着说。

“那就好。”贵公子长出了一口气。

大厅中,那十与那九同样好奇地望向了大门。

随着乐声,一个体型微胖的长者大步走进了大厅。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礼服,样式简约大气,没有过多的装饰。

他戴着黑色的圆形眼镜,眉眼和善,看起来敦厚稳重。

他眉心有皱纹,让他看起来像是总在皱着眉,有些忧郁。

但他脸上却挂着笑容,让他看起来和蔼可亲。

“总理大臣?”那十嘀咕。

“这是个什么官?”那九问他。

那十摇头:“咱们是一个爹妈教出来的,你不知道的东西我多半也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老往外跑,就见多识广了呢。”那九说。

“上层的这个世界离我们太远了。”那十说,“而我们冲进来的又太快。”

“啥意思?”那九问。

“还来不及了解的意思。”那十说。

“那你就直说呗。”那九嘀咕,“咬文嚼字多无聊。”

这位总理大臣身后,并没有成群的侍卫,只有一个同样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人。

那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样子,面容冰冷,眼神如刀,犀利得很。

人们立刻变得紧张了起来,急忙向前而来,向着这位总理大臣大人行礼致意。柏莱德微笑点头,态度和蔼可亲,不时与相熟的人说上一两句话。

“没想到大人能亲至,真是让人惊喜。”

谭政从二楼迎了下来,疾步向前。

柏莱德急忙迎了过去:“伯爵大人还是那么身强体壮,精神矍铄,真是令人羡慕。”

那十望过去,自然也不认识谭政。

“大人来的正是时候。”谭政笑着说,“晚会就要开始了。”

随即向前,低声说:“大人,殿下也在这里。他怕您唠叨他,我厚颜讨个人情,大人就放他一马吧。”

总理大臣笑着点头:“大人的吩咐,敢不遵从?”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双手相握,好不和谐。

此时,乐声止。

那十望向门外,有些失落。

第222章 惊人的二人

乐声止,代表着时间到。

这之后一定不会再有人来了,因为那样就是迟到。

迟到极不礼貌,甚至还不如不到。

这样的盛会中也不见明新雨的身影,那么恐怕其他场合中,也再不能看到她了。

那十意兴索然,只想离去。

但这时,他发现有人在人群中向自己点头致意,抬眼望过去,发现那是肖明。

肖明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那十,有些意外,也有些激动。

两人对视,微笑点头。

谭政携手柏莱德,立在大厅上首,楼梯中央平台上。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集中在他们的身上。

“此次家孙满月,办了小小的生日晚会,没想到,总理大人竟然亲临祝贺,真是让我谭家蓬荜生辉。”谭政笑着说。

“今夜帝国栋梁才俊齐聚谭府,怎么能少了我?”柏莱德也笑着说。“谭家两代单传,这一代终于又有了传承者,可喜可贺。”

众人先是鼓掌欢迎,再是鼓掌祝贺,那十和那九跟着虚拍了几下巴掌。

谭政又说了许多,无非是感谢的话,柏莱德也说了不少,无非是祝贺的话。

然后,谭家单传独子,今年三十二岁的谭玄古子爵大人,携同妻子,抱着刚满月的谭家第三代传人走了出来,亲自向来宾致谢。

来宾们则纷纷送上礼物与祝福。

好一番热闹。

趁着热闹的机会,肖明走了过来。

但半途上,就被一男一女挡住。

那正是抢了黄九车位,又在花园里跟那十发生冲突的那对男女。也不知叫什么。

“子爵大人。”男的微笑向肖明一礼。

“男爵大人。”肖明微笑着还礼,向那十投去一抹无奈的目光。

“大人,晓月堂近来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男的对肖明说,“这可真让全帝都……不,全国的大商团都眼热呀。这一切,可都是大人您的功劳,鄙人佩服之至……”

肖明礼貌地微笑,虚与委蛇。

相遇就是缘分,那次的相救是,这次的相逢也是。那十想了想后,觉得不珍惜缘分并不是一件好事,于是走了过去。

以肖家在帝都的势力,如果明新雨真在这里,肖明一定能找到她。

他接近两人,刚要说话,那个女的却先转头发现了他,立时瞪起眼来:“你要干什么?”

男的转过头,热情的表情转为冰冷,抬手拦住那十:“站住。”

“就算这里是你家,难道就可以不让客人走动了?”那十认真地问。

“不要冲撞了大人。”男的挡在那十与肖明之间,冷冷说道:“你可知我身后这位大人是谁?”

“是谁?”那十一脸好奇地问。

男的冷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谭家的邀请之列。”

“那他到底是谁呢?”那十诚恳地问。

“这位就是肖家的少爷,晓月堂的负责人,肖明子爵大人。”男的一脸高傲地说。

“哎呀,好了不得的人物啊!”那十惊呼。

“当然。”女的一脸得意,“你或许不知道流光800是什么,但晓月堂总归知道吧?”

“老实说,在不久之前,我还并不知道。”那十认真地回答。

“什么?”女的惊呼,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连晓月堂都不知道?天啊,这简直……”

她笑得好不得意,眼中的鄙夷之色越来越浓。

男的打量那十,冷冷说道:“没人不知道晓月堂,亲爱的,这家伙只是故意在挑衅。他是在嘲讽晓月堂,嘲讽肖家。”

“好大的胆子!”女的一脸震惊,“你竟然敢嘲讽肖家?”

“好了。”肖明再看不下去,于是摆手准备打断这出闹剧。

“子爵大人,不用您出面,我来就好。否则,会被好事之徒说你们肖家势大压人。”男的这时装出一副英雄的模样说,“这样的无赖,交给我来教训就好,别人也挑不出……”

“他是我的朋友。”肖明微笑着说。

“原来是您的朋友,您放心,我一定让他记住今天的教训,再也不敢与您……”男的义正辞严地说着,却突然怔住。

他转头看着肖明,疑惑地问:“您说的是……朋友?”

肖明微笑点头。

男的和女的瞬间都陷入了呆滞之中,呆呆看着肖明和那十,不敢相信。

“抱歉。”肖明微微一礼,然后走向那十,拉着那十走向一边。

两个活宝望着他们的背影,一脑门子全是汗。

“这怎么可能?”

两rén dà眼瞪小眼。

那九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乐开了花,冲两个呆若木鸡的家伙做了个鬼脸。

肖明拉着那十来到一旁柱下,看着那十,笑问:“你怎么刚一到博贝城,就先得罪了这么个没品的家伙?”

“是他来惹我,我可没惹他。”那十说,“你看方才的对话,是他不友好,可不是我不友好。我一介平民,可不敢跟帝都的大人物们较劲。”

“你就扯吧。”肖明笑。“还能不能有点实话了?上次还骗我说不同路。”

“你没事了?”那十问他。

“还好吧。”肖明说。“你是怕卷进麻烦里吗?”

那十点头:“我身边的麻烦已经不少了,再多一点点我就会被压垮你信不信?哎呀,好累。”

“肖家在帝都还算有些势力。”肖明说,“而我毕竟是晓月堂的老板,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倒确实有点小忙要你帮……”那十点头。

正在这里,乐声响起,两人抬头,这才发现舞会开始了。令那十感到不安的,是那九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上了舞场,跟女宾们站在一处,直面对面列队的男宾。

“这丫头真是……”那十擦汗。

“那九姑娘打扮起来,真像是公主。”肖明说。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十不但毫不惭愧甚至还一脸骄傲地点头。

但随即又有点担心:靠那种慢悠悠的舞,能忽悠住帝都里这些贵族吗?

这时,男女两队人马各自向前“冲杀”,每人目光乱扫,寻找着自己心怡的舞伴,伸手相邀。

伸向那九的手可不少,她目光一扫,将手搭在最年轻英俊的一个贵公子手上,然后身子一转。

长裙随身而动,盘旋若一朵盛放的花。

只是这一转,就足以惊艳全场。

英俊贵公子极是欣喜,急忙施展出全身解数,与那九共舞起来。

乐声中,一队队男女翩翩起舞,但最出众的一对,却正是那九这对。

那十瞪大眼睛看着妹妹,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妹妹。

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跳舞了?

而且这舞姿……

帅啊!

那九与舞伴配合得极有默契,在人群中往来不断,身姿变幻之间,时而如同鲜花怒放,时而如同燕穿空堂,时而如奔马狂野,时而如青莲静默。

这舞姿,真是一时无双,看得许多人眼睛发花,脑袋发空。

正在大厅二楼平台上闲谈的谭政和柏莱德,也看得眼前一亮。

“好多年没有看到这样迷人的舞姿了。”柏莱德忍不住感慨,“这是哪家的千金?跳得可真好。”

“不认得。”谭政看了半晌,也没能认出那九的来历。

荒芜城铁渣街那家的千金,他一个小小的帝国十大名门的家主,哪里有资格认得?

他也并不怎么以为意。

两人看了几眼后,便又转回了原本的话题。

“大人过去向不曾出席过任何一家的晚会。”谭政说,“这一次可是破了例。能让大人破例的一定不是我那小孙子吧?”

“为什么不能是?”柏莱德笑。

“大人请。”谭政低声说。

柏莱德一点头,随着谭政一起向二楼走廊深处的某个房间走去。

那位目光犀利的护卫,始终跟在柏莱德身边。

一曲终了,那九松开手,转了几个圈,才飘然向着被她远离的舞伴一礼。

舞伴激动地躬身敬礼,然后鼓掌。

许多人都被那九的舞姿所折服,情不自禁地看着那九,热烈鼓掌。

“这位美丽的小姐。”一位贵公子抢着上前,向那九一礼:“请问下一曲时,我能否有幸邀您共舞?”

“好呀!”那九看了看对方的脸,觉得很符合自己的审美,于是微笑点头。

乐声再起,那九旋转于大厅之中,独领一时fēng sāo,看得男人们眼睛发亮,女人们心生羡慕。

以及嫉妒。

那一对曾嘲笑过她的男女,此时站在远处,看得完全呆住。

人家的男人,与晓月堂的老板是朋友,两人一起站在柱下,低声交流,一副老相识的模样。

人家的女人,是美丽的小公主,舞姿一展,便让满厅的舞林高手自惭形秽。

你们俩呢?

那十呆呆看那九跳了半天舞,最后被肖明连叫了几声,才缓过神来。

“啥?”他问肖明。

“你不是要我帮忙吗?”肖明问。“帮什么忙?”

“找人。”那十说。

“不能找点大事让我帮吗?”肖明有点失望,“什么样的人?”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喜欢穿白衣,有着天使一样的面孔,战斗力还很高。”那十说。“还有一个大叔整天跟在她身边,穿长风衣,戴宽沿帽,挡着半张脸,战斗力超强。”

“还有没有再细一点的东西?”肖明问。

那十想了想后,低声说:“少女总戴着白纱手套,四肢肌肤半点不露;那个大叔……强到很biàn tài。”

“biàn tài?”肖明一怔。

“他能放出雷电之箭。”那十用更低的声音说。

肖明怔了半天,然后摇头一笑:“你不能总是拿我寻开心吧?能放出雷电之箭?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人。来,说点实话给我听听。”

这次轮到那十怔住。

第223章 金玫瑰之约

在肖明充满期盼的目光的注视下,那十笑了笑。

“玩笑,只是玩笑。”他说,“但两人的特征确实就是这些——除了能放雷箭。”

肖明摇头:“你这人啊,对朋友一点也不坦诚。”

那十呵呵而笑装傻充愣。

“放心,我会尽全力。”肖明说。

“这是晓月堂和我家的地址。”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黄金名片,塞到了那十手里。“拿着它,不论是到晓月堂还是我家,都会得到最热情的招待。”

“谢了。”那十随手接过,揣进了口袋里。

肖明看着那十,忍不住好奇地问:“能不能问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总觉得你与众不同,有一种特别的从容与……”

“只是不像别人一样,想巴结你们这些大贵族而已。”那十说。“全世界的人都庸俗时你不庸俗,反而就成了异类。是吧?”

“有道理。”肖明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时,有人过来在肖明耳边低语,肖明的脸色几度变化后点了点头。

“抱歉。”他对那十说,“家里有些事,我得早走一步了。”

“好。”那十应了一声。

肖明离开后,那十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那九的舞姿,心里美美的。

不知不觉间,几曲终了。

人们的掌声如潮,献给唯一舞场女皇——那九。

那九一脸兴奋,小脸微微泛红,提着裙子向众人一礼。

好几个贵公子抢着向前来想跟那九说话,你争我抢,你拉我我拉你。虽然他们在撕扯间也保持着优雅的姿态,但眼睛里却写满了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你死我活。

许多女人看着那九,眼里写满的是羡慕与嫉妒。

正在这时,有人从楼上大步而来,走着正步,右手横在胸前,手里握着一支金制的玫瑰。

所有人看到这人手中的金玫瑰时,都大吃一惊,然后快速地向后退去,让出一条畅通的路。

大厅里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人,当看到那金玫瑰时,都纷纷后退。

那些你争我抢的贵公子也都不敢再争,纷纷退下。

只剩下那九一个人站在大厅中央,有点茫然地望向那人。

那人径直来到那九面前,躬身一礼:“美丽的小姐,我家主人请你到房间里一叙。”

说着,将那支金玫瑰递向了那九。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惊呼了一声,许多女人看着那束金玫瑰,眼里的羡慕与嫉妒变得更加浓烈,浓烈到发光。

“天啊,没想到那位竟然在这里!”

“这就是传说中的金玫瑰之约吗?我的天啊,如果今生我能得到一次,死也知足了……”

“这个女孩到底是谁?我怎么没见过?舞跳得真好,难怪那位会送她金玫瑰之约。”

“如果是送给我的,该有多好?”

议论声四起,一双双眼睛望向金玫瑰,以及将要接受这玫瑰的姑娘。

许多贵公子则摇头叹息,若有所失。

那九疑惑地看了看那玫瑰,问送玫瑰的人:“金的?”

“是的。”送玫瑰的人点头。

那九立时眼睛放光。

她望了望楼上,发现某个房间的窗子微微打开,一个英俊的贵公子隐约露出了半张面孔。

离得太远,一般人都看不清那张脸,但练过内功感官已经超出常人的那九却一眼就看了个清楚。

“那就是你家主人?”她问。

那人点头:“正是。”

那九抬手,从那人手里接过了金玫瑰。

那十起先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并不明白,但此时,他也看清了那扇窗后的人,于是因为那九的动作,而开始担心。

因为那人他认得。

那天初到帝都,有人乘马车行于街上,不许其他车辆通告,也不许任何人出声。

有只小狗吠了一声,就被他一枪打开。

窗里的贵公子就是那人。

那十感觉不妙,准备阻止那九胡来。

但就在这时,那九已经将金玫瑰摔在了地上,然后用力地踩了几脚。

大厅之中一片惊呼尖叫之声,人们面色苍白地后退,惊恐地看着那被踩烂的金玫瑰,惊愕地看着这胆大包天的少女。

“你!?”送玫瑰的人瞪大了眼睛,抬手指着那九,手指颤抖。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收到金玫瑰之约的人竟然胆敢拒绝,甚至还敢踩踏这朵象征着至尊的玫瑰!

难以置信!

二楼窗内,那贵公子呼地站了起来,愤怒地望着窗外的女孩。

“告诉你家主人。”那九高傲地抬起头,看着送玫瑰的人。“本姑娘可不想跟他这么没品的人有什么交往!”

那十长出了一口气,微微一笑,心里想: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会拿着玫瑰过去,趁那家伙不备直接给他一枪。

送玫瑰的人面色苍白,看着那九,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厅中诸人惊恐后退,离那九越来越远。

那十隐约感觉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头,于是急忙过去,拉起那九,转身就走。

“抱歉!”他故意高声说,“家里突然有些事,我们先走一步了,祝诸位能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

“混账!”窗子里,贵公子呼地站了起来,用愤怒的目光盯着那十远去的背影,怒吼着:“他们……怎么敢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违抗我?竟然敢踩碎了我的金玫瑰!?”

身边人惊恐地垂首,不敢出声。

“他们是谁?”贵公子回过头来喝问,“谁能告诉我,这狂妄的家伙、无知的女人都是谁?”

“没有见过。”一个侍从战战兢兢地说,“或许谭政伯爵会知道吧,毕竟这是他请来的客人……”

“我不管他是谁!”贵公子愤怒地说,“无论是谁,敢做出这样的事,都要付出血的代价!全帝都的重要人物今夜都在这里,他等于是当着全帝国所有贵族的面羞辱了我,他必须死!否则,皇室威严何存!?”

诸人垂首应声:“是!”

贵公子望着大门的方向,气愤难平。

那十拉着那九,一路出了大厅,过了花园,穿过广场,回到了车旁。

黄九一怔:“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找到要找的人。”那十说,“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玩一下也是好的。”黄九说。

“哪有什么好玩。”那十说。

黄九心想:难怪他这么年轻就可以当上准将,果然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成熟。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少年哪能抵得住这种热闹晚会的you huo?

准将大人果然与众不同!

那九欲言又止。

两人上了车,黄九发动车子,从广场离开。一路仍有无数的侍者立在道两旁,一边鞠躬相送,一边指明路径。

车子很快出了谭家庄园,向着反叛军地下总部而行。

路上,那九忍不住说:“哥,你说世上就有这么巧的事哈?”

“不算是巧合吧。”那十说,“他出行能有那么大的排场,说明他身份不低。那么谭家的晚会他自然也是要参加的。只是没想到这家伙身份这么特殊,竟然一直坐在二楼的房间里,像看戏一样看这一切……”

他忍不住皱眉:“他是谁呢?”

兄妹两人一时想不通。

这时,黄九沉声说:“大人,后面有辆车子在跟着我们。”

那十回头,看到了远处的灯光。

“确定是跟着我们?”他问。

“相信我。”黄九说,“这方面,我是老手。”

“能甩掉吗?”那九问。

“没问题。”黄九笑。

“如果有确实的把握就甩掉。”那十说,“如果不能……我们不能将危险引到总部。”

“明白了。”黄九缓缓点头,目光变得凌厉。

车子快速移动,时而突进,时而飘移,在长街上疾驰,突然又转入小巷胡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静夜里传出很远。

“糟糕。”黄九突然皱眉。

“怎么了?”那九问。

“老司机沉船了。”黄九尴尬地说,“我忘了在这样安静的夜里,车子的声音就是最好的指路灯,所以……是很难甩掉追兵的——尤其在那家伙车技也还不赖的情况下。”

那九回头看后面。

巷子那一头有灯光传来,那辆车一直没有被黄九甩掉,紧紧咬在后面,越追越近。

“他们的车子比咱们的好太多。”黄九不甘心地说,“不然我就有信心把他们甩出两条街。那样的话咱们再减速慢行,不出声地绕几个巷子,他们就彻底找不到我们了,可现在……”

“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停车吧。”那十说,“偏僻的地方。”

那九二话不说,从大腿内侧拔出枪来,把黄九吓了一跳。

“大人。”黄九尴尬地说,“我的这个战斗力就有点……您知道,干地下工作,如果太高调了容易暴露……”

“明白。”那十微笑,“我拖住他们后,您带九儿快速离开,小心别再被人跟踪。”

“您要冒险只身对敌?”黄九吓了一跳,急忙摇头:“那可不行!”

“这是命令!”那十的脸沉了下来。

“命令也不听!”黄九急了,“您是将军,这么年轻的准将,前途无限,怎么能在这里……这样,我拼命挡住他们,能拖一时是一时,您和九姑娘开车回去……”

说这话时,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地下工作,就是把脑袋别要腰带上的工作,要随时准备牺牲自己。

为了保护一位准将而牺牲,老头子我也值了!

“您这老人家可真啰嗦。”那十一笑,抬手在黄九肩膀上一按,坐在副驾驶的那九立刻心领神会,一把扶住方向盘。

一道内力打进黄九体内,黄九身子一颤,立时没了力气。

他一脸惊骇,吓得不轻。

“黄明没告诉您吗?”那十微微一笑,“我这个将军,是靠真本事得来的。”

黄九翻白眼,心说:不就是治病的本事吗?这我当然知道。

至于剩下的……

老头子少说也活过百半的岁数了,怎么可能相信那小兔崽子的胡扯?

什么战力强悍无比,曾经如何如何大杀四方之类的,太扯了……

那九扶住方向盘,伸过一只脚踩刹车。

年轻姑娘大腿上传来的弹性,差点让黄九晚节不保。

不片刻,车子就在路边停了下来。那十一把将黄九拉到后座,对那九说:“我下车后你看情况,情况不对就快跑,不用管我——他们奈何不了我。”

“你放心,我不会添累赘的。”那九果断地点头。

黄九欲哭无泪,想要阻止,奈何却连嘴也张不开。

胡闹,太胡闹了!

这可怎么办?

苍天啊,我们反叛军有史以来最年轻有为的将军,就要因为我的看护不力而陨落在帝都了吗?

我是反叛军的千古罪人啊!

老人家两行热泪滚滚。

“哥,你这么有担当,把九叔感动得都哭了呢!”那九说。

“这是本将应该做的。”那十拍拍黄九的肩膀,推门下了车。

我感动个拔毛公鸡啊!

黄九在心里气愤地大叫。

第224章 又是杀人夜

那十走下车,站在道中央。

那辆车本来就跟得很近,见他们停下,也减缓了车速,慢慢地驶过来,也停在路中央。

有人推门下了车,缓步走到那十对面。

帝都的街灯明亮,照亮了少年的脸,也照亮了那人的脸。

那是一个目光冰冷的男人,有着硬汉特有的方形下巴。

他打量那十,然后摇头。

“跟着我们干什么?”那十问。

“你应该明白。”男人说,“还没有人敢于拒绝金玫瑰之约,更不用说将殿下的玫瑰踩在脚下。”

“殿下?”那十有些吃惊。

是真吃惊。

“殿下”这独特的称呼,只能用在帝国的诸位皇子身上。想到那个混蛋竟然是皇子,那十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男人笑了,“你竟然不知道?”

他的司机在车里听到这些,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有趣。”男人说,“你难道是刚刚来帝都的外地贵族?”

“可……可不就是嘛。”那十一脸紧张地点头。

“原来如此。”男人说,“可惜了。”

你本来能拥有一步登天平步青云的机会,你本来能成为帝都贵族权里一颗璀璨的新星。

却因为无知而断送了前程,以及……性命。

这也没办法。人各有命,你这种乡下土贵族,天生就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命运。

“那个……”那十紧张地问:“您所说的‘殿下’的意思……是指皇子殿下吗?”

“是的。”男人点头,然后说:“准确地说,应该是皇太子殿下。”

那十再次真的被吓了一跳。

皇子和皇太子,听起来一字之差,但实际差出的是天与地的距离。

所谓的皇太子,就是帝国皇位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就是未来的西陆大帝——这一整片大陆的主宰,甚至可以说,是整个世界的主宰。

一不小心,竟然就得罪了未来的皇帝吗?

那十觉得自己的命运际遇还真是有趣得很。

“我们确实不知道那是皇太子殿下。”那十一脸紧张沮丧,看起来似乎都要哭出来了。

“没关系。”男人说,“知道不知道,都已经无所谓了。”

“您能不能帮着说个情?”那十一脸诚恳,“我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可以给您。”

男人点头:“可以。”

“那可太好了!”那十一脸欣喜,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急忙从口袋里往外掏东西:“我们刚到帝都,身上没带太多东西,这个您先拿着……”

一边说,一边往对方跟前走。

男人丝毫没将这般懦弱的少年放在眼里,目光中带着几许轻蔑地看着那十,缓缓说道:“这些东西就不用了,只要给我一件东西,我保证可以让皇太子殿下平息怒火。”

“是什么?”那十急忙问,“您说,只要是我有的,一定都给您!”

黄九坐在车里,闭上了眼睛,但却没办法堵住耳朵。

这就是反叛军的将军?

这就是他想出来的办法?

太丢人了……

黄九现在突然觉得,这样的将军如果能英年早逝,对反叛军来说似乎倒也是一件好事。

男人笑:“你当然有……”

他抬手,指着已经走到近处的那十的脑袋说:“就是这个。”

“什么?”那十一脸茫然。

“你的人头。”男人笑着说。“只要将你的人头奉在殿下面前,殿下的怒火就可以平息。当然,你就看不到这一幕了。”

然后他就突然一甩手,右手手臂外侧弹出一把尺多长的刀刃。

他一步向前,右臂挥甩而起,臂上刀刃带着一抹月弧般的寒光向着少年的脖颈掠去。

他的司机坐在车里,冷笑看着这一幕,等着少年人头落地的那一刻。

不自量力的东西。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有骨气的角色,没想到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乡下人而已。

死吧,死吧,明天这个时候,恐怕你家族的底细都会被挖出来,整个家族都会为你陪葬。

也不知是哪个倒霉的家族,生出了这么一个倒霉的……

没等他快如闪电的思绪结束,街上就发生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那个畏缩的少年面对那一抹刀芒,似乎全无反应。

是的,杀人者是堂堂六阶皇家侍卫,为皇太子斩落过无数人头的战士,他一个普通的乡下贵族子弟,怎么来得及对高手的这一刀做出反应?

男人在冷笑,等着看血光起,血花绽,血雨洒。

但接下来,他发现自己离少年越来越远,那强劲的一斩在半途中失了力气,斩在了空处。

这是怎么回……

思绪结束在飞腾于半空的时刻里,六阶皇家侍卫的双眼上翻,在半空中没了气息,最后摔在十几米外的街上,沉重的手臂砸坏了几块青石砖。

他的胸膛已经完全凹陷,里面的脏器被重力砸碎成泥。

他的司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街上仍保持原来站姿不动,但拳头却正凝在半空的少年。

这这这这这这……

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他的震惊结束,少年已经以极可怕的速度向他冲来。司机吓出一身冷汗,来不及多想,立刻猛踩油门。

车子就是他的武器,他要直接撞过去!

但就在这时,车内那些木制的华丽装饰板上突然生出无数的藤蔓,死死将他缠住,缠住了他的四肢身体,也勒住了他的脖子。

他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再无法控制车子,车子就在失控状态下向前猛冲。

少年一闪躲开,车子一路向前,最后撞在一堵墙上停了下来,冒出白色的蒸汽,黑色的烟。

那十走了过来,见司机的脖子已经被藤蔓勒得变了形,脑袋也在撞击中歪在了一边,就放心地离开了。

回到车上,他轻轻拍了拍黄九,一道内力就立刻让黄九恢复了自由。

老地下工作者猛地坐直了身子,惊愕地望向街上,一脸的惊骇。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他忍不住问。

“都解决了。”那十说,“咱们可以走了。”

“解决了?”黄九瞪圆了眼珠子看着那冒烟的汽车和倒在远处的战士,一时有点不能接受。

那九打方向盘,踩油门,车子立刻动了起来,风驰电掣而去。

黄九从车窗里探出脑袋,还在呆呆地看着后方街上那幅让人不敢相信的画面。

许久之后,他突然激动起来。

是真的,都是真的!

小明那小子的胡扯淡,竟然都是真的!

将军果然是凭真本事当上的将军!

我反叛军有史以来……不,应该说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啊!

如此勇武,如此果敢,如此强悍,最难得的是又如此有心计……

刚才那一番伪装,真是连我这lǎo jiāng湖也被骗过了,厉害!真是厉害!

真是了不起的将军!

黄九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回到住处后,那十拉着那九去了他的房间。

黄九激动地在院里转圈,然后情不自禁地敲开了侄子的门。

“叔,什么事啊?”黄明揉着眼睛问。

黄九冲进屋里,抓着黄明的肩膀一通摇,激动地说:“臭小子,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什……什么真的?”黄明差点没被他摇吐了。

“反叛军未来有望啊!”黄九想放声地笑,又怕吵到大家,于是捂着嘴偷笑。

“叔,听说附近有几家不错的私人医馆。”黄明认真地说。

黄九一怔:“什么意思?”

“要不要我找个医生给您看看?”黄明说。“您这是老年痴呆还是突发性神经功能障碍症?”

“滚。”黄九给了黄明一脚。

但随即又陷入了忧愁之中:“可是得罪的人是皇太子啊,这可怎么办?”

“什么玩意儿?”黄明立刻被吓醒了。

那十的房间里,兄妹两人面面相觑。

“现在怎么办?”那九有点紧张地问。

“事情已经发生了,怕也没用。”那十说。

“这事怪我。”那九说,“我应该接受那个什么玫瑰之约,等见了面跟他单独相处时再一枪……”

那十吓出一身汗:“我的姑奶奶!你还真敢这么干啊?”

“有什么不敢?”那九哼了一声,“皇太子也是人,挨了一枪也活不了。”

那十揉额头。

“哥你怎么了?”

“脑袋疼。”

“不是着凉了吧?我去问问周围有没有药铺,给你弄点药去。”

“你快歇歇吧!”那十把那九按在椅子里。

“不成的话,咱们明天就走吧。”他嘀咕着。“再呆下去,太危险了。”

“可是还没找到明新雨呢。”

“那不重要了。皇太子现在盯上了你,我怕……”

“哥,你对我真好,原来你并没有见色忘妹。”

“滚。”

“可是哥,要是找不到明新雨,你心里一定会很难过吧?我藏起来不出门就好了,他们发现不了我的。”

那十看着一脸认真的那九,突然有点感动,将她搂在了怀里。

那九搂住他,轻声说:“哥,我觉得小婷姐很好,如果让她当我嫂子,我会很开心。可我听说爱情这东西是很奇妙的,讲缘分,讲感觉。哥,你对明新雨真有感觉是吗?那你就别轻易放弃。她人其实也不错,你如果真的喜欢,我也能接受她。我不想让你这么离开,落一辈子的遗憾,那样你就太苦了太可怜了,我会心疼……”

“傻东西。”那十抱紧了她。

月渐西移。

在帝都内某座巨大的庄园里,肖明疲惫地坐在椅中,向对面来人点头:“说吧。”

“您走之后,晚会上出了些事。”那人立在黑暗里,语调平缓。

肖明认真地听着,许久之后,面色大变。

“然后呢?”他直起身子紧张地问。

“殿下派人去追杀,结果车毁人亡。”那人说。

肖明松了一口气,然后点头微笑:“殿下哪里知道,那个看似平凡的身体里,隐藏着多么可怕的力量。”

他想了想后,收起笑容,严肃地说:“发动一切力量,抹平痕迹,不能让殿下找到半点线索。”

“请您三思。”那人忍不住提醒,“此事涉及皇室,而且是皇太子。当众打脸,这件事就连街头匹夫都不能忍,何况是皇太子?”

“那又如何?”肖明反问。

那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的这条命是他救下的。”肖明说,“没有他,我早已死了。”

“属下懂了。”那人点头,隐于黑暗中。

肖明静静坐着,半晌后叹了口气。

“帝都,你的每一个宁静之夜,怎么都是杀人夜?”

第225章 不必谢,有事求

一早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吃了早饭。

“昨天怎么样?”肖婷随口问。

“啊……”那九一时僵住。

“也没怎么样。”那十说,“什么消息也没打听到。”

“总会有消息的。”蓝优优怯怯地安慰。

那十笑笑:“我看是没什么希望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刚来多久就要走?”芝芝不干了。“我还没有玩够呢!”

黄明只吃饭,不出声。

那九看着那十,想了一会儿后说:“再等等吧。万一她来了,咱们却走了……”

“让我想想。”那十点头。

吃过饭后,黄九和黄明将兄妹两人叫到了一间屋子里。

“现在怎么办?”黄明有点慌。

“那辆车已经处理了。”黄九说,“为安全起见,我用的本来也是不相关的车子,这个不用担心。”

“我打算回去。”那十说,“到时我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线索将他们引开,不会连累到地下分部。”

“不不不。”黄九连连摇头,“您这时候恰恰不能走。”

“为什么呢?”那九不解。

“帝都城门再多,终也有数,查起来不难。”黄九说,“只要您出城,他们就有机会发现您。但如果您潜伏在帝都里……隐藏一棵树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它种进森林里,同理,您在人海之中这么一蹲,谁也发现不了您。”

“有这么简单?”那十问。

“当然。”黄九一脸自信。

“好,那就先留下。”那十点头。

忐忑之中等了几天,也不见街上有什么特别的消息,这让黄九很是疑惑。

“按理说……不应该啊!”他嘀咕,“皇太子折了面子,手下又被杀掉,他应该会发动宪兵全城搜查才对……”

“也许是觉得太丢人,怕被更多人知道,所以就息事宁人了?”黄明猜测。

“那可不是他的风格。”黄九摇头。

又过了两天,街面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那十终于再坐不住,弄了件带罩帽的衣服,穿着出了门。

拿着肖明给的名片,他一路来到帝都晓月堂的总部。

晓月堂总部极是气派,楼阁巍峨,院中有园林小池,风景优美得很。

那十站在门口向里望,赞叹中举步向前。

门房里有两个警卫,见他这么大模大样地往里走,急忙出来将他拦住。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警卫皱眉厉声质问。

“找人。”那十答。

“找谁?”另一个问。

“肖明。”

“谁?”

“肖明。”

警卫上下打量那十,一挥手:“去去去,到别处瞎胡闹去!”

另一个警卫指着门前牌子说:“看清楚了,这是晓月堂总部,可不是商铺,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张嘴就要找我们老板,你是白痴吗?”警卫冷笑。

不论走到哪里,都有这种长着狗眼,专会看人低的家伙。这是很让人无奈的事。

那十直接拿出那张金名片递了过去:“我再说一遍,我找肖明。”

两个警卫看到这张名片,立时傻了眼,一个急忙接过去,看清后立正敬礼:“原来……原来是总裁的朋友……年轻人……不不不,这位先生,是我们无礼,您见谅,见谅!”

另一个也立得比直,鼻尖冒汗。

那十抬手要回了名片,问:“能进去了?”

“您请!”两个警卫急忙分左右让开。

“顺着这条路一直向前,最顶层就是总裁办公室。”一个警卫指着门后园林中的主路说。

那十没理他们,径直走了进去。

两人在那十身后好一通擦汗。

“兄弟,我早跟你说过人不可貌相,你怎么就是不信?”

“……哥,你刚才好像也把这句话忘了个干净吧?”

“下次可得注意了。这是碰上了好说话的,碰上不好说话的……”

年长的警卫冲自己的同伴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两人同时一缩脖子。

一路向内,穿过园林来到了大楼前。进门后发现也有警卫,不过因为大门警卫已经放行,这里的警卫就对他客气了许多,上前问:“请问先生有何贵干?”

那十将金名片递上,警卫立时变得更加恭敬,急忙叫来一位侍者,让她引着那十乘上电梯,直向顶楼而去。

那十还是第一次坐电梯,十分好奇。这大铁笼子忽地一下拔地而起,随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铁链移动声缓缓上升,然后停住,忽悠忽悠的,让那十有种坐船的感觉。

侍者将他一路带到一扇大门前,门前桌后的秘书查看了金名片之后,敲门而入,不久,肖明就亲自迎了出来。

“你总算来了。”肖明看到那十,松了一口气。

这让那十有些不解。

肖明将那十拉进了办公室里,仔细地锁好了门。

走进肖明的办公室,那十情不自禁地四下张望。

这间屋子太大了,客厅完全真的当得起“厅”这个称呼。那十感觉这里一气装个百来人,应该不在话下。

肖明拉着他,到一边沙发里坐下,亲自给他倒茶端果盘。

“不用这么麻烦。”那十说,“我就是来问问有没有消息。”

“曾有人见过他们。”肖明说,“是在皇城附近。”

那十吓了一跳,心想:她不会是公主吧?

再想想那位皇太子,不由摇头: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和那样的人是兄妹?

有其兄必有其妹,有其妹必有其兄,不可能差这么多。像我和九儿……这个……好像是差出不少哈……

看到那十的表情,肖明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他摇摇头,说的话给了那十很大安慰。

“帝国的几位公主我都知道。”他说,“对不上号。”

那十松了一口气。

“好奇问一句,你可以不答——她是你什么人?”肖明问。

“朋友。”那十说,“一起战斗过,一起生活过的朋友。”

肖明点头:“然后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你?”

“不。”那十摇头,“不是一声不响。是她的唐叔叔带她走的,走时……说过会回来。”

“那你回去等不就好了?”肖明多嘴。

那十横了他一眼。

“我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肖明笑了笑。

“如果找不到,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不知道。”那十摇头。“或者是离开帝都吧。”

“杀了皇太子的侍卫,然后转身就走?”肖明笑问。

一瞬间,那十的眼睛变了好几次,然后嬉皮笑脸地说:“你可真会开玩笑啊。”

“晚会中有许多人见过你。”肖明说,“至于那九姑娘,大家的印象就更深刻了。”

那十冲他嘿嘿地笑。

肖明认真地问:“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不是月黑风高,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不一定非要等月黑风高。”那十很认真地说。

两人对视良久。

“还不动手?”肖明问。

那十呵呵笑着,抓起一块点心吃了下去。

“你不怕这里有麻药?”肖明问。

那十摇头。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天,帝都里还是风平浪静。”他一边吃一边说。

“谢谢你。”他冲肖明笑笑。

肖明也笑了。

这样大的事,有能力抹平又愿意为了那十冒险去抹平的,只能是十大名门这种庞然大物。而十大名门中,唯一与那十有交情的只有肖明。

那十明白这件事有多难,更明白这件事有多险。

“这是我应该做的。”肖明说,“你不用道谢。”

“不。”那十摇头,“我救你是出于我的正义感,与你无关,也不必你回报,这叫不图报;你救我,是你施恩予我,我当然得谢你,这叫知恩。”

“这道理不错,但你这么用,却有点双重标准的意思。”肖明说,“那我帮你也是出于我的原则,与你无关,也不必你谢。我这也叫不图报。”

“你不需要我谢,不代表我可以不道谢。”那十说。

“同理。”肖明说。

两人对视良久,然后一起笑。

“说真的。”肖明收起笑容,“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

“说吧。”那十边吃边说。

“我调查了一下你的情况。”肖明说,“然后知道了你在风家的一些事迹。没想到你还是一位神医。”

“肖家果然厉害。”那十赞叹。

不过几天工夫,肖明就查清了他的底细,确实令人震惊。

他现在不确定肖明是否知道他还是反叛军准将的事。

应该不知道吧。

不然,反叛军岂不是早就被帝国给灭掉了?

又或者,十大名门也想养寇自重?

那十猜不准,干脆不猜。

“说吧,想让我治谁?”那十又吃掉了一块点心。

“家祖。”肖明说。“他年轻时,家里遇上一些危机,他急于求成,结果就落下了病根。很麻烦的。”

“成。”那十点头,“本神医不敢说包治百病,但总算也有些手段。但这事你得小心,我毕竟是皇太子仇恨名单里的人物。”

肖明笑笑:“你挑时间,我带你去家里。”

“不会被人认出来吧?”那十有点担心。

肖明摇头:“谭家是十大名门之末,而且家祖向来不喜欢谭政,所以那夜肖家只去了我一人。”

“那就好。”那十点头,拍了拍手,抹掉了手上的点心渣子。

“明天吧。”他站了起来,“明天我来找你。”

“辛苦你了。”肖明起身相送。

“不用这么客气。”那十摆了摆手,径直走了。

“那我就不送了。”肖明说,“免得让你太过引人注目。”

那十挥挥手。

第226章 肖家门前

回到住处,那十将肖明的请求跟三个知"qing ren"说了。

黄九怔了半晌。

“这人救得值!”他不无激动地说。“肖明这个人,风评不错,做事有原则,而且手腕很厉害。我说怎么会全无动静,原来是有他暗中帮忙。”

“他是怎么做到的?”那九十分好奇。

“这就不好猜了。”黄九说,“估计一定又惊又险,很是费力。”

那十点头:“毕竟要应付的是未来的皇帝。”

“那你是打算帮他那个忙了?”那九问。

“当然。”那十点头,“他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这点事情,自然要做。”

“行。”那九点头同意。

“如果有肖家保护,皇太子那边的事,倒真的不用怕了。”黄九说。

“肖家就这么厉害?或者说——这位皇太子就这么不济?”那十问。

黄九叹了口气:“大帝亚桑德一共有三个儿子,亚伯塔、亚仲楼,然后就是这个亚叔寓。大皇子整天醉心于拳斗,二皇子只知道围着诗歌打转,但即使如此,也强过这个不学无术只知享受的不成器的三皇子。可不知为什么,大帝就是看他顺眼,把皇太子的位子也传给了他。”

他摇头说:“只凭这一点,就能知道帝国没有未来。这样的帝国,不推翻它等什么?”

那十觉得十分奇怪——传统不是传长不传幼吗?皇太子位竟然直接落到了三皇子头上,难道只是因为父母大多都溺爱小儿子的缘故?

皇家的事,真的无法理解。

“我明天会陪他去肖家。”那十说,“大家在家里小心,尤其是你……”

他对那九说:“别抛头露面,万一被人认出来就糟了。”

那九吐了吐舌头:“我啥时候给你添过乱?”

那十又想了又想,终究没把这件事告诉肖婷。

第二天一早,他小心地离开了住处,来到晓月堂的总部。

两个警卫一见是他,立刻迎了出来,恭敬地打招呼,先生长先生短的。

来到总裁办公室,见到了肖明,他多少有些意外。

因为他发现肖明的桌上堆满了案卷,显然已经忙了很久。

“我来得已经够早了。”那十说,“没想到你比我还早。”

“昨天晚上没回去。”肖明指了指大厅左侧的门,“这里有卧室,我如果工作太晚,就会在这里睡下,不回家。”

“一般人都会认为,像你这样的大老板、大贵族,每天要做的就只是享受生活。”那十看着那些案卷,觉得脑袋疼。“没想到你过的却是这样的日子。”

“没有甘心操劳者,他们哪来的钱花天酒地?”肖明自嘲地一笑。

“其实你也可以去花天酒地。”那十说。“是不喜欢那样的生活,还是有理想有抱负?”

“哪有人会不喜欢享受?”肖明摇头,“只是人生在世,总要承担一些责任吧。家族给了我一切,没有家族就没有我,所以我理应好好回报家族。”

“都像你这样,贵族就不会招人烦了。”那十忍不住感慨。

“其实我这样的贵族才最招人烦。”肖明大笑。

这时秘书敲门进来,说:“总裁,该吃早饭了。”

“不吃了。”肖明摆手,“准备车,我要回家。”

“总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那十说。

肖明只是笑笑,点了点头。

最终,还是没吃早饭。

两人坐上车,一路向着肖家庄园而去,路上肖明叮嘱那十:“大家族规矩多,麻烦你忍耐着点。家里也不全是明理的人,说不定会有几个混蛋说些不好听的话,麻烦你看在我的面子上……”

那十笑:“大家族的事,我多少也明白一些。不用吩咐。”

“风家……”肖明一笑,欲言又止。

那十明白他的意思是风家恐怕没办法与肖家比,心里有数,没点破。

许久之后,车子开进了肖家的庄园。

这种大贵族的庄园,初看惊人,见多了也就不觉得怎么稀奇了,反正就是院子如同森林,楼阁四处耸立,仆人满世界地忙碌着。

到了庄园主堡,肖明和那十下了车。那十跟随肖明向着大门走去,还没到门前,就听到有一个充满了嘲讽味道的女声说:“真是难得,我们的明少爷竟然出现在家里,太阳今天是从西边升起的吗?”

那十转头看去。

扭着腰枝走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一身华美的长裙,衬托着苗条的身姿,配上一张漂亮的脸蛋,很是you huo。

“璇姐。”肖明微笑点头。

女人看也不看那十,问肖明:“今天怎么有空,想起要回家了?”

“回来看看祖父。”肖明说。

“祖父这几天不舒服。”女人说,“你最好别拿商团那些琐碎的事情来烦他老人家。老人家这么信任你,把整个商团都交给你来打理,为的就是让自己轻松轻松,颐养天年。你尽心尽力管理好商团就是孝顺了,不要玩这些虚的。”

“璇姐说的对。”肖明点头,态度诚恳。

“所以你还是回去忙你的吧。”女人说。

“见过祖父后,我就回去。”肖明微笑着回应,“璇姐放心,不会影响生意,也不会影响祖父。”

女人皱起眉:“所以说你这人就是不懂事。如果是平时,你要见就见了,可现在祖父身体不适,你还特意要拿这些琐事来烦他,到底是什么居心?”

那十打量着这女人,上一眼下一眼。

“看什么看?”他的目光激怒了女人,吼了他一声后,冲肖明厉声说:“小明,你怎么管教手下人的?这么肆无忌惮地在我身上瞄来瞄去,太没规矩了!”

“抱歉。”肖明摇头,“璇姐,这位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部下。”

“朋友?”女人打量那十,一脸不悦。“你怎么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结交?为生意结交一下也就算了,怎么还敢往家里带?你也太没规矩了!”

“这位阿姨,您这么说就不对了。”那十冲女人十分诚恳又十分恭敬地说。

“什……什么!?”女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十。“你……你叫我什么!?”

“阿姨啊。”那十有些诧异地回答。“怎么,不对吗?”

“混账!”女rén dà怒。

“对不起对不起!”那十慌张地鞠躬道歉,“对不起,大婶。”

“大婶!?”

“也不对吗?那么……对不起,婆婆!”

女人全身颤抖,火冒三丈,一副马上就要bào zhà的样子。

“那十,不要乱叫。这是我的堂姐,肖璇。”肖明强忍着笑,严肃地对那十说。

“她?你堂姐?”那十惊讶地指着女人,再看看肖明。

“是。”肖明点头。

“看年龄……不像啊……”那十上下打量肖璇,不住摇头。

“混账东西,你什么意思!?”肖璇终于爆发,张牙舞爪。

那十吓得躲到肖明身后,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看您这面相怎么着也得有四十多岁了,所以就叫了阿姨……”

“你才四十多岁!”肖璇尖叫着扑过来,贵族仪态全丢到了脑后,隔着肖明挥手去抓那十。

那十灵巧地借肖明的身体躲避着,嘴里大叫:“您没到四十吗?那总也有三十多岁了吧?我今年才十七岁,叫您一声阿姨不是正合适嘛……”

“我杀了你!”肖璇完全失控。

肖明一边要强忍着笑,一边又要挡着肖璇,很是辛苦。

“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肖明急忙叫:“姑父,您来得正好,快帮我挡挡,璇姐疯了!”

“你才疯了!”肖璇暴怒。

那十偷眼看,见来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挺拔,相貌不凡,看着肖璇,微微皱眉。

“小璇,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男人沉声说。

肖璇愤愤地指着那十:“姑父,这个混蛋污辱我!”

“什么?”男人目光一时不善,走过来沉声问:“小明,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是我的姑父,程轩子爵。”肖明低声向那十介绍。

那十急忙恭敬地一礼:“见过子爵大人。”

程轩扫了那十一眼,点了点头,问肖明:“这是你的部下?”

“不,是我的朋友。”肖明说。

“怎么搞成这样子?”程轩问。

“姑父,他叫我阿姨,还叫我婆婆!”肖璇愤怒地叫。

程轩差一点笑出来,急忙强忍住,表情很是拧巴。

“子爵大人,这事确实不怪我。”那十一脸委屈,“我想着做人得有点礼貌,所以就主动打招呼,想着叫点好听的总不会错,可没想到这位阿姨……不不不,这位大姐竟然急了。”

“我杀了你!”肖璇大叫,再度向前。

“好了!”程轩厉喝一声,“都别闹了!岳父大人这几天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想干什么?都这么不懂事!”

肖璇看着程轩,冷笑几声:“姑父教训得真对。我们确实不懂事,不像您家小峰。不过小峰再好,也是您程家的人,跟我们肖家无关,可惜啊,我真替肖家可惜。”

程轩的脸色微微有了些变化。

那十看着两人,忍不住想:难怪肖叔叔要逃离这样的家庭,也难怪小婷不愿回来。

“是谁说话这么动听,好像街头杂耍的破锣呀?”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中年贵妇走了过来,腰枝扭得比肖璇还夸张。

“夫人。”程轩露出笑脸,迎了过去。

“我姑姑,肖无忧。”肖明低声对那十说。

那十急忙向前,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地鞠了一躬:“见过夫人。”

然后抬头,看着着肖无忧那张脸,一时双眼迷茫,一脸痴呆地说:“夫人长得真好看。您今年怎么也得快三十岁了吧?”

肖无忧一怔,然后笑靥如花绽放。

第227章 过家门而不入

“这个小哥哥可真会说话。”肖无忧笑容灿烂。

于是肖璇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

真正的中年妇人,被那十说成了一朵花,而正青春的她,却被说成了老大妈。

这种对比,是最沉重的伤害。比刀狠。

“你们一大早在这里闹什么呀?”肖无忧问。

“小明带了这么个奇葩货来气我!”肖璇恨恨地说。

“小璇,你这么说话,可太没礼貌了。”肖无忧摇头,“大贵族要有大贵族的风范,可不能像街上那些粗俗的贱民一样,动不动就张牙舞爪的。”

肖璇气得眼睛发红。

“见到了夫人,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优雅,什么是真正的淑女。”那十看着肖无忧,情不自禁地感叹,满脸的崇敬,怎么看怎么觉得都是发自真心。

这让肖无忧极是受用。

“小明,你怎么有空回来了?”肖无忧笑着问。

“我要见见祖父。”肖明说。

“父亲这几天身体很不舒服。”肖无忧说,“我们大家都不敢打扰他。如果是生意上的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了,反正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

“我早对他说了。”肖璇找到了共同话题,急忙插了进来。“可是他不听,非要来烦祖父。”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肖无忧说。

“我?”肖璇一怔。

“是啊。”肖无忧点头,“你虽然是小明的堂姐,但终不是长辈,没有权利把小明挡在父亲的门外。”

“我……”肖璇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但是小明啊。”肖无忧冲肖明甜甜一笑,“你祖父最近身体真的不太好,需要静养,早对我们说过,这几天谁都不许打扰他呢!”

“小明回来了?”

正说着,又有一人匆匆而来。

这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虽然穿着寻常的衣装,但气质却与寻常人绝不相同。

那十感觉他与肖明很是相像,于是低声问:“这位是伯父吧?”

“正是家父。”肖明点头。

肖家家主肖野,膝下三子一女,长子肖无界,次女肖无忧,三子肖无限,四子肖无邦。

肖明的父亲,正是排行第三的肖无限。

“难得你回家一次。”肖无限笑着过来,看着儿子,满眼的欣慰。

肖家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商团,也就是晓月堂。作为家族的经济命脉,晓月堂地位举足轻重。而家主肖野将它完全交给了肖明打理,就是对肖明最好的肯定。

每每想到自己有这样优秀的儿子,肖无限就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父亲。”肖明向父亲鞠了个躬。

常在外,不能照料双亲身旁,是为人子之愧。所以面对父亲时,他总觉得歉疚。

肖无限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伯父好。”那十恭敬一礼。

“这是?”肖无限打量那十,并不认识。

“是我的朋友,那十。”肖无限说。

“欢迎来肖家作客。”肖无限微笑点头,“别在这里站着了,走,去我们家里坐。”

“父亲,这次回来,我想见见祖父。”肖明说。

“也好。”肖无限点头。“你祖父前阵子还问过你的情况……”

“三叔,不好吧?”肖璇打断了肖无限的话,“祖父这几天身体一直不好,正需要静养。他亲口跟我们说过不要打扰,您忘了?”

“可肖明难得回来一次……”肖无限说。

“无限,这就是你不对了。”肖无忧笑着说,“父亲的话,你也是听到了的,总不好违背吧?”

“也许是晓月堂有什么要紧事……”肖无限说。

“生意上的事,难道能比父亲的健康还要紧?”肖无忧笑问。

“没错。”程轩说,“多赚一些少赚一些,对我们肖家来说都无所谓吧。父亲的健康才是第一位的。肖明,你如果是孝顺的孩子,就应该明白这些道理。”

似乎是看到这里很热闹,所以又有人走了过来。

来者是父子二人,中年的父亲高大,青年的儿子挺拔。

虽然挺拔,但气质阴沉,目光凌厉。

那十多看了他几眼。

“小明回来了?”中年男人开口。

“老爸!”肖无忧急忙跑过去迎接,拉着中年男人的胳膊,委屈地说:“老爸,有人欺负我,你要为我出气!”

“这是我大伯肖无界。”肖明低声向那十介绍,“那位是我堂兄,我们这一辈的大哥,肖澜。”

那十打量两人,发现肖澜也在打量他,于是冲肖澜做出一个充满善意的笑容。

肖澜回之以冷眼。

“是谁欺负了我的宝贝女儿?”肖无界沉着脸走了过来,看着那十,目光不善。

“肖大伯好!”那十恭敬地鞠躬行礼。

肖无界面无表情地打量那十,不屑地哼了一声:“肖家的门槛已经被锯掉了吧?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走到这里来。”

一边说,一边看着肖明。

“大伯。”肖明说,“这位是我的朋友,是一位很有名气的医生。”

“医生?”所有人都是一怔,一起打量那十。

那十微微一笑,一脸谦虚:“过奖了过奖了,没什么名气,就是会看点别人看不好的病而已,真没什么名气。”

“小哥哥这么年轻,看不出来啊。”肖无忧冲那十笑。

“姐姐……不,夫人,您不是也很年轻?”那十笑着说,“要是不说,谁知道您会是一位夫人?还当您是哪家未出阁的千金呢!”

肖无忧笑成了一朵花。

“你带他来家里干什么?”肖无界忘了方才女儿告的状,沉着脸问肖明。

“因为他或许可以治好祖父的病。”肖明说。

“小明,你太胡来了。”肖无界摇头,“父亲的病是年轻时落下的后遗症,帝国最好的医生几乎都为他诊治过。你认为这么个毛孩子,能治得好他?胡闹。”

“大伯。”那十认真地说,“古语说:人不可貌相。就比如说您的女儿,虽然面相老成了一些,但却不可否认,还是一位年轻的千金小姐。”

肖无忧在一边忍不住捂着嘴笑,程轩拼命忍着,差一点没忍出,多少发出了些声音。

肖无界大怒。

但偏偏又没办法张口反驳这话,因为一反驳,就好像是否认自己的女儿是一位年轻的千金小姐了。

肖澜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狞厉的杀机。

那十偷眼打量,心里暗笑:等的就是你这道眼神。

肖璇火冒三丈,跳着脚地叫:“老爸,他竟敢当着你的面欺负我!”

肖明急忙过来,挡在两人中间。

“大伯。”他说,“不论如何,这终是一线希望,我想让他试一试。万一有效,不就是我肖家的大幸?就算无效,我们也并不会有什么损失。”

“是啊。”肖无限说,“小明说的确实有道理。试一试也不会损失什么,万一……”

“胡闹!”肖无界厉声打断了弟弟的话,“孩子们胡闹也就算了,你这么大的人,怎么也跟着胡闹起来了?让这么个十多岁的毛孩子来折腾父亲?你是怕父亲活得太久,耽误你儿子的前程吗?”

“大哥,你这是怎么……”肖无限很是生气。

“哟,这事就是你不对了。”肖无忧冲肖无限一笑,“无限啊,父亲的病需要静养,你家小明找这么个会说话的小哥哥来,要是只陪父亲说说话,倒也挺好。但如果要折腾父亲……我看是不妥的。”

“确实不妥。”程轩附和。

那十面带微笑,准备开口。

肖明却将他拦了下来,向着肖无界说:“大伯,实力与年龄无关。胡子一把的老医生,未必强过天才少年。”

又转向肖无忧,说:“姑姑,那十的医术与众不同,只需要使用银针……”

“银针?”肖无忧一脸惊愕,“竟然要向父亲动针?天啊,你不是想害死你祖父吧?”

“这确实……有些不妥。”肖无限想了想,也忍不住说。

肖明还要争辩,肖澜已经冷笑开口:“小明,我知道你急于表现自己。从小到大,你向来如此。但这件事不同其他,祖父的健康,容不得被任何人当成自己向上的跳板。你懂吗?”

“大哥……”肖明要争辩。

“够了!”肖无界厉喝一声,指着那十说:“肖家并不欢迎你这种客人,请你立刻离开!”

“大伯,他是我的客人。”肖明面色一沉。

“那又如何?”肖无界冷冷说道,“肖家是大家的肖家,而不是你一人的肖家。小明,不要以为父亲将晓月堂交给了你,就是将整个肖家也交给了你!做好你的生意,管好你的买卖,家里的事,有我、有你姑姑,还有你父亲在,就还轮不到你来管!”

“来人。”肖澜一声呼唤,立刻有几名改造人护卫走上前来,看着那十,虎视眈眈。

“送客。”他沉声说。

肖ming xin情沉重,望向父亲。

肖无限却只是对他摇了摇头。

“别别别。”那十急忙冲护卫们摆手,“诸位可别冲动,我就是一个小小少年,可经不起你们的铁手。我自己走,自己走。”

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后退,还向肖明使了个眼色。

肖明再次望向父亲,带着几许失望,沉声说:“好,我明白了。我送我的朋友回去。”

两人转身离开,身后是肖无忧甜甜的笑声:“这孩子啊,也是关心父亲心切,可以原谅。”

还有肖无界的冷哼声:“老三,你家儿子也太急于表现了吧?争利不计后果,不择手段,这可不符合贵族精神。”

还有肖无限解释的声音:“二姐说得对,小明只是关心父亲……”

以及肖璇带着情绪的撒娇声:“老爸,你就这么放他走了?他欺负我来着呢!”

这些声音,让肖明感觉头发沉,脚步不由略有踉跄。

那十侧头看着他,突然觉得生在这么显贵的家中的他,真是可怜。

第228章 夜语

车上,肖明冲那十笑笑。

“抱歉,让你受委屈了。”他说。

“没什么委屈。”那十摇头。

“你很厉害。”肖明说。

“哪里厉害?”那十问。

“肖璇估计要被你气炸了。”肖明笑,“恐怕晚上也会睡不好觉。你的演技可真好,毫无破绽。这件事上,我要谢谢你为我出气。”

“恕我直言。”那十转移话题,“伯父的性格有些……”

他笑笑,没说完。

肖明明白,轻轻叹气:“父亲就是如此。但他真的是一个好人。”

“否则也培养不出这样的你来。”那十点头。

“可他的个性确实……”肖明又摇头。“不然的话,他应该是肖家最好的继承人。”

然后他看着那十,认真地问:“你当着我大伯的面,还故意奚落肖璇,恐怕就不只是要帮我出气这么简单了吧?”

“我想看看肖澜的反应。”那十说,“结果果然不错,他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人。”

“为什么要试他?”肖明问。

“你说他是你们这一辈人里的大哥。”那十说,“但你祖父却没把晓月堂交给他。”

肖明看着那十,忍不住感叹:“你怎么这么聪明?”

“为生活所迫。”那十长叹一声,无尽悲苦尽在脸上。

“又演。”肖明皱眉。

那十笑。

“少有人能看破我的演技,你算一个。”他称赞。

“那天你其实已经有所察觉,知道雇凶杀我的其实是我的家人吧?”肖明问。

“废话。”那十说,“那么明显的对话,谁听不出来?‘是你堂……’,后面跟着的就是个‘兄’字吧?”

“除他之外,不会有别人。”肖明点头。

“他是这一代的长男,而肖家这一代,只有两个男丁。”他说,“所以我们是天生注定的对手。从小到大,他什么事都要和我争个高下,可惜从来没赢过。”

“于是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在牌桌上和你争输赢受打击,不如在牌桌下捅刀子。”那十说。

“是啊。”肖明点头,“可惜,他还是没赢。”

“你得小心。”那十说,“暗箭最难防。”

“已经开始小心了。”肖明笑笑。

“过段时间,我可能还会求你帮忙。”他说。

“放心。”那十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等你祖父能见你了,我还陪你去。”

“辛苦你了。”肖明轻声说。

“你姑姑这人挺有意思。”那十说。

“有何高见?”肖明问。

“笑里藏刀,甜美的毒药。”那十说。

“你的眼光准得简直可怕!”肖明惊呼。

那十笑笑:“她也有个儿子?”

“是。”肖明点头,“程林峰。不是肖家人,却一直生活在肖家,视肖家为自己的家。”

“你们家里就差他一人我没见过了吧?”那十问。

“他平时就深居简出的。”肖明说。“他实力很高,在某些方面,祖父很器重他。但可惜,他始终不姓肖,所以永远没有机会。”

“他甘心?”那十问。

“不清楚。”肖明摇头。

“竟然连你也不清楚?这人这么厉害?”那十有点惊讶了。

“他从小就常跟着祖父。”肖明说,“所以很少跟我们交流。在一起时,也总是沉默寡言,不理会别人。但因为他太厉害,所以澜哥和璇姐也都不敢欺负他。越长大,他的阴沉气质就越盛,连他父亲也不敢跟他说重话。”

“一朵奇葩……”那十嘀咕。

“姑姑觉得自己的儿子最出色。”肖明说,“而且因为祖父对他的器重,姑姑就一直没有放弃争夺。”

“每个大家族都这么热闹吗?”那十问。

“权力与地位最能使人疯狂。”肖明说,“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何止大家族,普通人家里子女一多,不也会为利益而争斗使手段吗?只不过大家族的手段更激烈一些而已。”

那十一时沉默。

普通人家是怎么生活的?

他还真不大清楚。

在他看来,亲人之间相依为命,彼此付出,就是普通的人家。

但听了肖明的话,他细细思索后,却不敢反驳。

是的,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的争夺,只是或轻或重。

为了一亩地的继承权而与兄弟反目,与为了晓月堂总裁位置àn shā兄弟,在本质上并无不同。

不同的只是程度。

肖明问起那十的居处,那十笑笑没说,于是肖明带着他往晓月堂总部去。

那十在半路下了车,自己走回了住处。见他这么快回来,黄九有些惊讶,问:“这么快就完事了?”

“去了肖家,被赶出来了。”那十笑笑。

黄九先是惊讶,再是愤怒。

我们反叛军堂堂准将,屈尊去给你治病,你竟然把他赶了出来?活该你病死!

同样的话,那十又对那九和黄明说了一遍,黄明和黄九一样没敢说什么,那九却急了:“他们什么意思?请你去的是他们,赶你走的也是他们,拿我哥耍着玩儿呢!?”

那十不以为意,一笑了之。

夜色渐浓,那十坐在院子里,抬头看星星。

帝都繁华,却没有半家工厂,因此没有那些可怕的大烟囱。但这里车子太多,蒸汽冲天,还有煤烟。

不过就算这样,也好过荒芜城或是红山城。透过那一层层朦胧的烟雾,隐约可以看到几颗努力放出更强光芒以求被人看到的星星。

他脑子里其实并没在想什么星空。

肖婷悄悄走了过来,到面前,将他吓了一跳。

“这么不机警?”肖婷笑他,“万一是敌人来偷袭,看你怎么办。”

那十也笑:“你睡不着?”

“刚练完功。”肖婷说,“见你在这里发呆,就过来看看。”

她在那十身边坐下来,抬头看天空。

“还好,多少能看到几颗星星。”她说。

“哪里都是一样。”那十说,“帝都也不过如此。看来想看星空,还是得到荒野里去。”

“别的星星其实也很努力地在发光。”肖婷说,“但终还是被这烟雾的大幕给淹没。你说它们像不像世间许许多多的人?”

“嗯。”那十点头。

“有人的地方,就一定要有这如铁般沉重的幕吗?”肖婷说,“为什么就不能rén liu如织,却天青气朗?”

那十想了很久,也不知怎么回答。

如果是老酒鬼在这里,也许就能答得上了吧。

想到老酒鬼,他又有点失落。

先是老酒鬼,再是明新雨。身边的朋友来了又走,聚了又散。

这就是人生?

能不能没有不期望的别离,没有终要分散的相聚?

那十嘲笑自己:异想天开。

“你去我家了是吗?”肖婷问。

“你怎么知道的?”那十问。

“九儿可不会骗人。”肖婷笑笑。

“嗯。”那十认真地点头,“家族遗传中好的一面都在她那里,不好的全在我这里。”

“胡说。”肖婷捅了他手臂一手指。

那十笑。

“这种感觉真好。”肖婷又捅了他一指头。

“弹性好?”那十问。

肖婷笑。

“人为什么非要改造?”她喃喃自语,“血肉之躯有什么不好?温暖,柔软,多么美好。我不喜欢钢铁的肢体,坚硬又冷冰冰的。为什么非要改造?”

“我不大明白贵族们的想法。”那十说,“于我而言,改造是为了得到更强的力量,得到改变人生的机会。”

“真幸运,你并没有成功。”肖婷说。

“这话如果是在我改造失败时说出来,我一定会掐死你。”那十说。

肖婷突然搂住了他的胳膊,让那十一怔。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搂着他。

那十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就任她这么搂着。

“你心里,很着急吧?”肖婷突然问。

“什么着急?”那十不解。

“新雨啊。”肖婷说,“她说过会回来,但却没有回来,四下里找,又找不到她,连线索也没有。我知道你一定很着急。”

“也……说不上吧。”那十说。

“人真是奇妙的生物,感情也真是奇妙的东西。”肖婷说,“为什么有的人只需要看上一眼,就会让你印象深刻,而有的朝夕相处,却没什么感觉呢?”

那十一时尴尬,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他终究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虽然对于市井的阴险手段与丑恶嘴脸了如指掌,驾轻就熟,但却根本没谈过恋爱。

从这方面的经验而论,他与白痴的区别其实并不太大。

“你很喜欢她是吧?”肖婷问。

“我……”那十琢磨着应该怎么回答。

肖婷不是那九,所以他没办法像与那九说话那样与肖婷说话。

“你不用回答。”肖婷笑笑,“其实我看得出来。”

“其实……”那十想解释点什么,开口却又发现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解释点什么。

就在这时,天地之间的气息突然动了一下。

那十一怔,情不自禁地运起望气术望向远方。

远方天幕中,有气息冲天而起,如同大海的海潮一般澎湃激荡,蔚为可观。

这是什么!?

那十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肖婷也只能松开了他的胳膊,有些黯然地抬头看他,问:“我就这么让你……”

但随即,她发现那十的眼神不对。

“怎么了?”她忐忑地问。

“天地气息在变化。”那十望着远方,“那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我要去看看!”

说着,他向前疾掠而去,跳上了墙头。

转眼奔出几百米,他又突然回头。

身后的脚步声不绝,是肖婷一路追来。

“我也要去!”肖婷追了上来,倔强地说。

“说不定是危险的事。”那十说。

“就光许你有好奇心,不许别人有?”肖婷问。

“可是……”

“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肖婷似乎在赌气。

那十无奈,只能点头。

“事先说好,如果危险,你先跑,我断后。”

第229章 名门夜战

街道上灯光明亮。

长街两侧,一片寂静。

所有的声音,都集中在街上。

金属的撞击声,骨肉的破碎声,还有鲜血滴在地上的嘀嗒声。

然后一切又都静了下来。

有人血流披面,头盔早已破损,被丢在一旁。

有人静静而立,一身铠甲,锃亮崭新,姿态威武。

街上有许多尸体,都是强悍的改造人,横七竖八,差不多有上百具。

他们的鲜血流满长街,四下蔓延,流成一幅诡异的图画。

“没想到……”血流披面者咬牙切齿,盯着静静而立者。

在他身边,还有两人喘息着站定,分左右而立,盯着周围。

这两人的实力应该不俗,有魔法的力量在他们身周围绕。但他们的铠甲已经破损不堪,惨不忍睹。

在他们wài wéi,有十七个全副武装的改造人,一身铠甲,不露丝毫肌肤,以静静而立者为首,围困住这三人。

他们的身上全是鲜血,可那些鲜血,却都不是他们自己的血。

“今夜之后,再无科家。”静静而立者开口,声音苍老,但却沉厚有力。

那十拉着肖婷的手,伏在远处一座小楼顶上,瞪大眼睛看着这惊人的一幕。

那位静静而立者显然是极厉害的高手,另外那十七人,显然至少也已经达到了七阶境界。

被围攻者能坚持到现在,可见实力也极不一般。

“可这是为什么?”血流披面者问。

“矿山的事情你们参与得太多。”静静而立者说,“林家不足惧,但多了一个科家就足以让人担忧。”

“看在她的分上……”血流披面者尚存一丝侥幸。

“你早已忘却了她,这时却提醒我看她的情分?”静静而立者摇头,“在你背叛了我,而与林家勾结时,就应该想到今天。”

“肖野,你如果真敢一意孤行……”血流披面者颤声说。

“地狱路上,你并不孤独。”静静而立者说,“你那两个儿子,很快也会追随你的脚步。”

“我和你拼了!”血流披面者狂吼,突然如幻影一般疾掠向前。

这种身法令那十震惊,肖婷捂住了嘴,差点发出一声惊呼。

铠甲上,有魔法阵闪烁光彩,血流披面者一拳向前,气势无双。

这一拳带起的天地之气,缭乱如潮,那十瞪大眼睛用望气术看着,一时失神。

这一拳的力量,让他想起了老酒鬼,以及罗觉。

这得是什么层次的高手?

那十此时的力量已经达到了七阶改造人的程度,但与这一拳的力量相比,却还是如同萤火。

这人不可能是八阶。

那么是……九阶?

十阶是改造人的最高境界,但似乎只限于传说之中,并没有人真的见到过这样的高手。

九阶,就已经是当世最强者。这样的人物,无一例外,都是名声响遍帝国的真正大人物。

静静而立者说的是“科家”,而科家正是十大名门之一。

血流披面的九阶高手,称静静而立者为“肖野”……

那十心脏狂跳。

不会吧?

这可是帝都,是大帝的家门口。

你们十大名门竟然敢在这里公然动手,杀个你死我活?

他盯住了那被称为肖野的人。

面对那如同电光幻影般的一拳,静静而立者缓缓抬起双手。

有符篆的光在他掌心闪烁,那十用望气术望去,发现他体内也有一道符篆之力发动。

刹那间,一道屏障出现在他面前,如同水波荡漾。那幻影般的一拳砸进了水里,发出浪涛拍岸般的声响,然后被一层层水波抵消,最后又被水波缠绕。

血流披面者大吼收拳,再度出拳。

但对方没给他继续动作的机会。

那十清楚地看到,有符篆的力量猛地扩展,被称为肖野的人张手向前一抓,水波屏障就像一面网一样,罩住了对方。

肖野的手掌握紧,那面网就轰地一响,化成水波般的能量,渗入对方铠甲内。

对方的身体一时僵硬,勉强提步后退,却慢得不成样子。

肖野向前,一掌重重打在对方胸口。

对方并没有应声飞出去,相反,却似乎是被牢牢地吸住,发出痛苦的嚎叫之后,慢慢地跪倒在地。

肖野弯下身子,手掌依然贴在对方胸口。对方痛苦地shēn yin挣扎,但最终慢慢没了力气。

几乎是在血流披面者动手的同时,那两人也动了起来。他们行动如风,一左一右配合着自己的家主,本打算合攻肖野。

但可惜,肖野身边的人太多了。

有五人一起向前,两两合为一组,分别挡下两人,剩下的一人则趁同伴以全力将敌人压制的时机,直接自一敌身边一掠而过。

臂上长刀,在一掠间将对手的人头连头盔一起斩落。

三人反身,再助另外两人出手,瞬息间,最后一个敌人也轰然倒下。

这时,肖野收回了手掌。

对面人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已经没了气息。

厮杀结束,地上尸体寂静无声,血的溪流缓缓而动,亦无声。

那十拉起肖婷,低声说:“这热闹看得太惊险了,咱们走吧……”

肖婷神情复杂地望着肖野,跟着那十慢慢向后。

就在这时,肖野的目光投向了这边,冷冷说道:“出来吧。想躲到什么时候?”

“跑!”那十二话不说,拉起肖婷就跳下楼去。

肖野部下队伍中,有三个改造人一掠向前,一跳就是二十余米高,在空中瞬间锁定了那十的位置,疾落在附近楼阁和房屋上,疾追而来。

就在这时,那十藏身处的小楼窗台上突然生出无数藤蔓,向着三人缠去。三人猝不及防,一时被缠了个结实。

肖野轻咦了一声。

那五个高手立刻向前,但不及他们追来,肖野已经一掠而出,如一道巨浪般凌空而来,快速地掠过几十米的距离,落在小楼附近,再一掠,人便落到了那十逃路的前方。

那十拉紧肖婷的手,缓步后退。

肖野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两人,摇了摇头:“你们找错了幽会的地方。”

说着抬起手,符篆之光在掌中缓缓而动。

“我们不是在幽会。”那十解释。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手,你很不错。”肖野说,“但好奇心害死了你们。”

那十看着对方,并不慌张,这让肖野有些疑惑。

是不怕死,还是太蠢?

肖婷抬头看着他,几度犹豫,最终还是开了口。

“您不能杀我们。”她说。

“为什么?”肖野问。

“因为我们没必要将这件秘密吐露给别人。”肖婷说。

肖野摇头:“这世上能保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

“不。”肖婷摇头,“还有一种人。”

“什么人?”肖野觉得这个本事不怎么样,但面对生死竟然镇定至此的小姑娘颇有点意思,而且不知为什么,自己看她时,心里总有种说不清的特殊感觉。所以再问。

“自己人。”肖婷说。

肖野微怔。

“祖父大人,您真要杀死自己的亲孙女吗?”肖婷认真地问。

盔甲内的那张老人的面孔,此时瞪大了眼睛。

“你是……小婷!?”肖野一时震惊。

“是我。”肖婷点头,“肖无邦的女儿,肖婷。您的亲孙女。”

三个被藤蔓缠绕的人,已经撕碎了藤蔓,但各自守在原地,没有过来。

那五位高手惊讶望着这边,也都呆在原地不动。

其中一人挥了挥手,于是那刚脱困的三人也急忙后撤,与同伴一起在五人指挥下开始收拾战场。

肖野掌中的符篆之光消失,他慢慢地用双手摘下头盔,单手提着。

那十瞬间看到了一张刚毅强悍的老者面孔,仔细看,会发现肖家的几个子女与他都很相似。

是的,他是肖家的家主,肖野。

据说这几天身体一直不舒服,必须得静养,谁也不许打扰的那个病人。

这老头子“病”得可真不轻——那十在心里哼了一声。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肖野问。

分别多年的祖孙相见,没有热泪盈眶,没有深情相拥,只有隔着铁甲的冷冰冰问话。

那十不喜欢这种场景。

他早通过双方对话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之所以要带着肖婷逃走,就是不想让肖婷不得不与肖野面对面,承认身份。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肖婷说,“您这么忙,应该没有时间听吧。”

肖野看着眼前语气冰冷的少女,一时沉默。

然后他向着远方挥了挥手,立在楼顶等他命令的一位高手便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已经收拾好战场的诸人,在那高手指挥下远掠而去,消失在城市黑暗的街道里。

“跟我来。”肖野大步向远而去。

肖婷看了看那十。

“我听你的。”那十说。“你要走,咱们就走。”

“还是……去吧。”肖婷拉着那十的手,跟上了祖父的步伐。

穿过几条街巷,看到了一部大车。肖野走过去,立刻有两个侍者迎了上来。他展开双臂,由侍者帮他摘去了身上的铠甲收起,帮他拉开车门,然后才坐进了车里,示意两人进来。

车子里很宽敞,设施奢华,还有一只小冰箱,里面装着红酒。

“年轻人,要不要喝一点?”肖野向那十递过一支酒杯。

“不会。”那十拘谨地摇头。

“你根本不是一个拘谨的人吧。”肖野说,“那天在我家门前戏弄我孙女时,你可很放得开。”

“原来您一直看着。”那十笑笑。

“神医?”肖野问。

“过奖,过奖。”那十说。

“只是会治一些别人治不好的病而已是吧?”肖野打趣。

“还真是。”那十点头。

“无邦怎么样?”肖野问肖婷。

肖婷眼圈发红。

第230章 祖孙之间

车子缓慢地向前行驶着,所走的街道,灯火虽亮,却空无一人。

肖野默默地喝了一杯酒,然后把酒放回冰箱,杯子放回架子。

他看着窗外,许久不语。

“你们呢?怎么认识的?”他突然问。

“他救了我。”肖婷说,“否则的话,我会落入比死还要痛苦万倍的地狱中。”

她看着自己的祖父,认真地问:“我们离开后,您是否曾惦记过?”

肖野看着她,缓缓点头。

“然后呢?”肖婷问。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肖野说,“你爸爸做了他的选择,我尊重他的选择。”

肖婷在笑,但笑容冰冷。

“那么你认为我应该怎样?”肖野反问,“把他抓回来,不许他离开这个家,不许他逃避属于他的责任?”

肖婷不知说什么好,于是轮到她看着窗外。

那十觉得这些事自己真的插不上嘴,于是只是沉默。

“他不喜欢这个家,不喜欢家里人行事的风格,但他却忘了,正是这个家养大了他,正是这种风格使这个家没有被别人毁灭。”肖野说。

“十大名门的科家,将在今夜彻底毁灭。”他说,“你已经看过了第一幕,在我们向家里走的这段时间里,第二幕应该也已经接近尾声。一个巨大的家族倒下去,不发出任何声响,只见无数依靠它而活的人跌进尘埃里。他们不想如此,但又无可奈何。”

“你可以不让他们跌进去的。”肖婷说。

“那么我们就会跌进去。”肖野说,“在杀死别人和被别人杀死之间,我们没有第三种选择,所以,只能抢先。”

“所以爸爸才不喜欢。”肖婷倔强地说。

但除此之外,她说不出什么让人无法反驳的道理来对抗祖父。

“是的。”肖野点头,“他没有能力承担这一切,于是选择了逃避。”

“才不是逃避。”肖婷低声反驳。

“他是怎么死的?”肖野问。

肖婷眼圈通红,胸膛起伏。

肖野看着那十。

“他开了一家诊所,只收很少的诊金,用自己的钱来资助病人。”那十说,“然后,他的一个病人勾结几个混账东西,杀害了他。”

“人啊……那些混账的结果如何?”肖野感叹一声后,看似平静地问。

“都死了。”那十说。

“谢谢。”肖野说。

“然后,是你收留了我的孙女?”他再问。

那十点头:“我还有一个妹妹。最初的时候,她们挤一间屋子。后来……”

“这解释很多余。”肖野说,“自我允许无邦离开时起,他们父女就已经自由。肖家不会再要他们付出什么,也不会再对他们有任何约束。她喜欢什么样的人,和谁在一起做了什么,是对是错,应不应该,都已经与肖家无关。同样,当他们选择放弃了义务,同时也就放弃了权利。”

这道理,那十无法反驳。

“你刚才看到的是科家的家主,和他手下一部分精英。”肖野说,“肖家最大的敌人是林家。最近一段时间,林家发现了一座储量惊人的煤矿,里面多是天然的煤晶。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明白这座矿的重要性。”

“能明白。”那十点头。

煤是能源,是一切工业的基础,没有了它,这世界就没有了向前的动力。

它是动力,也是束缚,限制了机器的形状与大小,限制了其他的发展可能。但聪明的人类不会被这点小事难住,于是发明了“煤晶”提炼压缩技术。

将几百甚至上千斤的煤,压制成一个个小小的晶体,是压缩,也是提纯。正是因为有这种煤晶,所以才出现了可以值入钢铁肢体里的蒸汽炉。

煤晶是更高级的能源,对提炼制造的工艺要求也更高。它的高昂价格里除了原料本身的价值外,剩下的全是炼制工艺的耗费。

如果有谁得到了天然的煤晶矿,就可以省下一大笔钱。

可以说,这几乎等于是直接将煤卖出煤晶的价格。

“大家族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肖野说,“十大名门互为朋友,也互为敌人。仔细算来,每一家都是对方的亲族,每一家也都与对方有着血仇。纠缠不清了不知多少代人,最终决定是敌是友的,还是利益。”

那十点头,脑子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他在想那支逃民的队伍。

他们就是因为知道要被抓进矿山为奴,才搏命逃离家园。

此矿山,是否便是彼矿山?

“我的身体确实有些问题。”肖野说,“所以为了这一战,我必须积蓄力量,也必须示弱。我用半年时间造势,让他们认为我老了,身体里的问题随时会爆发要了我的命,然后让科家大意轻敌,然后一举击溃。”

“按理说,您不应该对我说这些话。”那十说,“向一个陌生人暴露自己的弱点,不是您这种大人物的风格吧?您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肖婷一阵紧张,抓住了那十的手,有以身为他挡刀子的意思。

“知道我为什么把晓月堂交给小明吗?”肖野不答反问。

“因为您足够睿智,知道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那十说。

“如果别人说这话,我会认为是谄媚。”肖野说,“但你不同。”

“我为什么不同?”那十反问。

“在风家内斗时的表现,击杀皇太子侍卫时的表现,以及在我家门前的表现,这一切,让我觉得你与众不同。”肖野说。

那十吓了一跳。

没想到这老人家在全力谋划铲除科家的大动作之余,竟然还有余力把自己查了个清楚。

肖家的老爷子,你是什么样的怪物?

那十在心里提起警惕,表面上却笑得如同一个天真的孩子:“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您。您可真厉害。”

肖野看着他,没有说什么,又指了指冰箱。

“我是真不会喝酒。”那十诚恳地说。

“你知道帝国上下,有多少人沉迷于这东西吗?”肖野问。

“是……有不少人。”这话让那十又想起了老酒鬼。

但老酒鬼喝酒,恐怕是为把它当成一种武器,不能算是嗜酒,不能算是逃避现实。

真的不是为了逃避?

可老酒鬼四处飘泊,不就是在逃避?

那十觉得想这些事让自己脑子有些乱。

“大帝好酒。”肖野说,“大皇子好斗,二皇子好诗,三皇子……”

他不说,那十就接口:“好色?”

“一切的享乐,他都喜欢。只是不喜欢动脑子。”肖野说,“所以对付这种人,其实很简单。”

“是您帮的忙?”那十吓了一跳。

“小明的手段当然也不差。”肖野说,“但比起我来,终还是差了几十年的磨难洗礼。”

“您为什么要帮我?”那十不解。

“因为有人说,你可以治好我的病。”肖野说。

“但那时……肖明还不知道……”那十说。

“不是他。”肖野说。

那会是谁?

是风家吗?

两人的对话,开始向肖婷听不懂的方向发展,这让她的感觉很不好。

“您不会杀了我们对吧?”她问。

“虎毒尚且不食子。”肖野皱眉,“你把祖父想成什么了?”

“那就让我们走吧。”肖婷说。“您说了,允许我们有选择的权利,那我选择继续飘泊在外,远离肖家。您说我是逃避也好,什么也好,反正我不要回去。”

“等他治好了我的病,你们喜欢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肖野说。“我会全力保证你们能过得无忧无虑。”

“钱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肖婷说,“我们自己有钱。”

肖野笑了:“一定是好大一笔吧?”

肖婷感觉自己在被祖父嘲笑,因此生气:“没错,好大一笔——是我爸爸从您家里带出来的,所以这钱也姓肖!我们其实一直在靠肖家活着!您满意了?”

“不。”肖野摇头。

他不说话,望向窗外,眼里隐约有泪光。

肖婷一时怔住。

“我有四个孩子,那是我和她爱情的结晶。”肖野喃喃自语,“她离开得太早,这让我很孤单。所幸,还有她生的这些孩子。每一个孩子,都是我们爱情的见证,我们生命的延续。”

他看着肖婷,问:“你以为我不难过吗?”

看着祖父发红的眼睛,肖婷一时沉默。

“命运是什么?”肖野看着那十,自说自话:“有时我觉得它就像齿轮——虽然相距遥远,但终会依着机械师的设计,在运转中慢慢地凑到一起,连成一体,发挥力量。我本打算在科家覆灭之后去请你,但没想到你却自己来了。那十,我需要你的力量。”

他的目光恳切而真诚。

“皇太子的事,我欠您一个人情。”那十说。“但即使没有那件事……您是小婷的祖父,只凭这,我也不能眼看着您受苦。”

肖婷扭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打算阻止他吗?”肖野问她。

“我不知道。”肖婷扭过了头。

“孩子。”肖野看着她,轻声说:“是你们抛弃了家,而不是家抛弃了你们。你们所受的苦,来自于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这个家的po hài。希望不论将来你最终做何选择,你都能记住这一点。”

肖婷无话可说。

那十沉默着思索肖野的话,越想越觉得肖野有道理。

可是……为什么自己总觉得这道理有点……让人不舒服?

大家族的活法,自己这种平民百姓果然还是无法理解。

车子停了下来,司机摇下车窗。

一身重甲的改造人走过来,躬身对车内的肖野说:“一切顺利。”

肖野点头,脸上有笑,但眼睛里却只有疲惫。

第231章 酒醉

简短四字,一个家族的兴灭。

肖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

车子继续向前,汇报者消失于黑暗中。

“庞然大物,未必就比卑微的生命更长久。”肖野说,“毁灭也许只在一瞬间。前一刻,你还贵及王侯,后一刻,你只是尘埃。我一生为之努力的意义,就是让肖家继续存在,不化尘埃。这很难,很难。”

“停车。”他说。

车子停了下来。

街的前方远处,隐约有声音传来,似乎很是热闹。

“过了这条街,那边是夜市。”肖野说,“去看看热闹,吃点小吃吧。明天让肖明带你们来家里。”

“您好好休息。”那十笑着挥手,拉着肖婷下了车。

两人缓步来到夜市,听到的是欢歌与猜拳声,看到的是人来人往,闻到的是美食飘香。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那十笑了。

肖婷脸上没有笑容。

“带钱了吧?”她问。

“带了。”那十点头。

“请我喝点酒好不好?”

“在车里怎么不喝?免费的好酒啊。”

“好不好?”

“好。”

在一个铁板烧的小摊后,两人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热情的老板娘端来了用冰块冰好的黑麦酒。

牛肉和海鲜的香味传来,辣酱的味道令人馋涎欲滴。

那十用竹叉叉起鱿鱼片塞进嘴里,慢慢地品味着海物的鲜味与辣椒的辣味与酱的咸味以及各种调料的各种味。

“这才是人生。”他闭着眼睛陶醉其中。

肖婷没吃任何东西,打开一瓶黑麦酒,捧着瓶子往嘴里灌,然后将喝下的酒又都喷了出来。

那十一把端起桌上的美食,躲得及是及时。

“酒不是果汁。”他小心地将盘子重新放好,认真地说:“它的味道其实很不怎么样。”

“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它?”肖婷问。

那十知道她根本不需要答案,所以没有回答。

肖婷捧起酒瓶,继续喝。

一瓶下肚后,她的话就多了起来。

“你说世上有这样的爷爷吗?对自己孙女的生活毫不关心,对自己儿子的生死也没什么感觉……那是他亲生的儿子啊!说得倒是好听,好听有什么用?”

“是,是我爸自己离开了家,可是……再怎么说,他也是他的儿子啊!又不是公司里的员工,离职之后,就跟公司没有关系了……”

“亲情是什么?我们这些可恶的贵族,哪里能知道?儿子死了,那就死了吧,死了就死了……”

“你看什么看?我没喝多,不就是两瓶酒吗?老板娘,再来两瓶!”

“不就是四瓶吗?老板娘……”

那十看着肖婷,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

是啊,家人不是公司的员工,离开了就再无关系。

家人是亲人,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这种关系,割不断,分不开。

能分开,能割断,那叫无情。

最是无情贵族家。

但是……

那十仔细地想,想自己如果处在肖野的位置,会不会和他一样。

他本能地认为不会,但再设身处地地想,又觉得说不准,不一定。

他看着肖婷,没有拦她,任她喝到伏在桌上再起不来,然后结账,背起肖婷。

“少年人。”老板突然挡住他的去路。

“账结得不对?”那十问。

老板摇头,看了看肖婷,说:“人生很长,那种事……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你要想清楚,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邪念,就毁了别人的一生,也毁了自己的一生。”

那十怔住。

什么意思?

老板娘也走了过来,认真地说:“少年人,送她回家,不要去别处。”

那十笑了。

他终于明白了两人的意思。

多么可敬可爱的一对夫妇。

萍水相逢,互不相识,他们却会为这个喝醉了的小姑娘担忧,怕她落入坏人的手里。

“大叔,大婶。”那十认真地说,“这是我表妹。您刚才也听到她的唠叨了吧?跟家里闹了点矛盾。”

“倒像是。”老板娘低声对老板说。

“少年人。”老板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夫妻只是摆小摊做生意的普通人,不是啥英雄侠客,也管不起那么多的闲事。能尽到的,也只是一声提醒。”

他指了指远处:“那条街上有好多漂亮的姑娘,价钱不贵,技术还好。真要是忍不住,找她们,可不要祸害别人。那其实也是祸害了你自己。”

“您放心。”那十微笑点头。

“且等一等。”老板娘面色阴沉,“‘技术还好’这事,咱们是不是得好好聊聊?”

老板大惊失色:“我是听邻居老张说的,我可没去过!”

“没去过!?”老板娘大怒,揪住老板的耳朵。

两rén dà吵起来,食客们或是哈哈大笑,或是打几句趣,或是吓了一跳。

那十觉得这一幕好温馨。

然后背着肖婷慢慢地走了。

半路上,肖婷突然吐了起来,搞得那十一身狼狈。

回到住处,叫醒了那九帮着给肖婷换衣服安置上床,出来后,那九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那十。

“怎么了?”那十问。

“你们的衣服……未免穿得太整齐了吧?”那九说。

“瞎想什么呢?”那十皱眉。

“你把她灌成这德性,真没有什么图谋?”那九问。

“你哥是那样的人吗?”那十反问。

“太不是男人了。”那九叹了口气,“换成是我,说什么也要一亲芳泽再说……”

“什么思想!”那十大怒。

“你的思想才有问题。”那九认真地说。

她突然问:“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知道你是神医,但再利的刀也削不到自己的柄,要不我帮你找几个靠谱的医生?”

“你这话就说得不靠谱。”那十狠狠掐她的脸蛋。

疼得那九泪花闪烁:“家暴,家暴!”

“你去告我啊。”那十松开了手。

第二天一早,他叫上那九,一起来到肖婷的房间。

肖婷还在睡着,睡相很不雅观。

“看你干的好事。”那九横了那十一眼。

“是她自己要喝。”那十说。

“那也是被你害的。”那九说,“你要是没惹到她,她怎么会喝这么多酒?”

“懒得跟你说。”那十抬手按在肖婷手臂上,内气运转,进入她身体内,引导她的内气循环起来,渐渐将酒力驱散。

肖婷慢慢醒来,见那十的手正搭在自己手臂上,脸色微红,又有点享受。

“没事吧?”那十关切地问。

“原来我酒量还不小。”肖婷笑着坐起,被子落下,衣衫不整的前胸处露出大半个山丘。

那十急忙转过头去,脸色发红。

那九捂着嘴憋着笑,肖婷则惊叫一声抓起被子挡在胸口。

“我在外面等你。”那十快步出了房间。“一会儿咱们一块儿去找肖明。”

肖婷脸红到了脖子。

那九瞪着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挡什么啊?”她说,“多好的机会,sè you他啊!你可真是让我急不起来!昨晚那么好的机会,你就光顾着喝酒啦?you huo他啊,灌他喝啊!趁他酒后乱性拿下他啊!”

肖婷脸色通红,心生悔意。

昨天晚上,怎么就光顾着喝了呢?

“他……他也是的。”她情不自禁地抱怨,“我都喝成那个样子了,他也……他也太正人君子了吧?”

“你吐了他一身知道不?”那九皱眉,“换成我,也没法对你再提起兴趣来。”

“啊?”肖婷呆住,然后脸色发白。

“太丢人了……”她捂住了脸。“今后还怎么有脸面对他……”

“愚蠢!”那九给了她一粉拳,“旁人想跟他有这么亲近的机会还捞不着呢!你知道我们当初挤在一张床上时,我尿床淹了他多少回?”

肖婷红着脸说:“这种事……你也好意思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他是我哥。”那九说,“这就叫关系亲密!”

肖婷愕然而视,若有所悟。

吃过早饭之后,那十陪芝芝玩了一会儿,然后芝芝就被陈远叫走学魔法去了。

孤云道人看着他们两人离去,望向那十。

“徒弟,你是不是荒废道法太久了?你沉沦了。”他叹息。

“不如……”他说。

“今天不行。”那十慌忙拉起肖婷,“今天有要紧的事要去办。”

说着就跑了。

孤云道人望着两人的背影,一阵叹息:“天纵奇才,奈何沉沦女色之中,不能自拔……”

蓝优优望着两人的背影,一阵伤心:那十哥似乎跟小婷姐关系最好。他都不带我出去……

好一阵自怨自艾。

那九扫了蓝优优一眼,突然觉得她很像明新雨在这个家里时的肖婷。

咱家别的不多,怨妇多。

那九翻着白眼想。

那十带着肖婷来到晓月堂,警卫们恭敬地跑出来欢迎。

“这位是先生的女朋友吗?真是如花一般娇美的人。”

“先生与这位小姐,真是郎才女貌。”

那十呵呵笑着,一边走,一边低声对肖婷说:“不知他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后,会是怎么个态度。”

肖婷没听清,眼里闪着桃心,光沉浸在两个警卫的赞美里了。

我和他……是郎才女貌呀……

在顶楼办公室里,他们见到了桌上又是案卷成堆的肖明。

肖明惊愕地看着肖婷。

“介绍一下,这位是……”那十说。

肖明抬手,示意那十停下。

“这些年,你的变化挺大。”肖明说。

“你的也不小。”肖婷说。

“但那天,你还是立刻就认出了我。”肖明说。

“只是因为之前那十说过你的事而已。你呢?”

“没看真切,有些不敢相信,但又隐约觉得那是你。”

“行了。”那十打断了两人,“兄妹相认,是不是要拥抱一下?”

“算了吧。”肖婷说,“关系并没那么近。”

“小时候,澜哥和璇姐对小婷不大好。”肖明说,“那时我做得也不太好,没尽到哥哥的责任,保护好她……”

“过去的事,不用提了。你只是我的堂兄,也没有那种义务。”肖婷说,“昨晚我见过祖父了,他要你今天带我们去见他。”

肖明一脸惊愕。

第232章 此一事,彼一事,是一事

当知道昨夜发生的大事时,肖明呆了许久。

“一早起来,光忙着处理生意上的事了……不得不服气啊!姜还是老的辣。”他情不自禁地感叹。

“这件事你事先一点也没有察觉?”那十问。

肖明摇头:“老人家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

“那你得努力了。”那十说,“上一代加上你这一代,有能力像他一样继续维持好肖家的,恐怕只有你。差这么远……你得追啊!”

肖明没说什么。

回家的路上,肖明也一直在沉思。

庄园主堡前,车子停了下来,三人一起下了车,还没等走近主堡大门,肖澜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澜哥。”肖明礼貌地打招呼。

“大少爷好啊。”那十微笑点头。

肖澜没理他,扫了肖婷一眼,隐约觉得眼熟,也未以为意,问肖明:“又要见祖父?”

“是。”肖明点头。

肖澜皱眉:“这件事不是早就说过了?祖父需要静养,不能被打扰。”

“其实……”肖明要开口解释,那十拦了过来。

“大少爷,您这就不对了。”他诚恳地说,“正因为老爷子不舒服,所以我才专程过来帮他诊治。您把医生拦在外面,不是要耽误老爷子的病?这是不孝啊!”

肖澜眼里寒光一闪:“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数落我?”

肖婷动怒,想开口,又被那十拦了过来。

“病人家属情绪激动,对医生不礼貌,这也是常有的事,我不见你的怪。”他笑着说,“不过光激动光着急并没有用,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医生来给病人治病。您说是不是?”

“你也配叫医生?”肖澜冷笑,“好,把你的医学院毕业证书和行医执照拿出来,先让我看看。”

“除了对自己没半点信心的家伙,哪个医生会随身带着这些东西?”那十说。

“没有?”肖澜冷冷地说,“那就有多远滚多远。”

“也行。”那十点头,然后诚恳地说:“不过大少爷,‘滚’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我没有学过,能不能麻烦您教教我?”

肖澜眼里杀机涌动,目光骇人。

那十一脸诚恳地看着他,等他动作。

“怎么又这么吵呀?”

主堡一旁的小道上,肖无忧扭着腰枝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她的丈夫程轩。

看到那十,肖无忧立时笑成了一朵花:“呀,这不是那位很会说话的小哥哥吗?”

“夫人好。”那十恭敬一礼。

“这位小妹妹是谁呀?长得好……”肖无忧笑着说着,却突然怔住。

她仔细地打量肖婷,越看越觉得眼熟,然后惊讶地试探着问:“是……小婷?”

“姑姑。”肖婷冲她僵硬地点了点头。

肖澜和程轩都很惊讶,一起看着肖婷,渐渐从少女脸上找到了旧日女孩的影子。

“小婷?”程轩愕然说,“你怎么……怎么会……”

“只是回来看看祖父。”肖婷说。

几人都有些惊讶,一时不知怎么应对,肖澜最先反应了过来。

“走的时候不是很有志气吗?”他冷笑着说,“怎么,生活过不下去了,想回来要钱?”

“我说过了,只是看看祖父。”肖婷冷冷地回应。

脚步声起,一边,肖无界和肖璇疾步而来,另一边,肖无限也在这边大步走来。

在肖明的车子开进肖家时,各方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向着主堡集中,此时,终于聚齐。

“小明,昨天我们难道没把事情说清楚吗?”肖无界生气地问。

“又是你!?”肖璇瞪着那十,双眼喷火。

“当然是我。”那十认真地点头,“医者父母心,身为一个医生,时刻惦记的是病人的安危。一想到老爷子正在为病痛折磨,我就心如刀绞。所以一早上就急着赶来,给老爷子治病了。”

“呸!”肖璇厉声说,“我看你就是跟着肖明一起来闹事的!成心打扰家祖休息,存心不良!”

“小明。”肖无限急忙过来劝,“昨天不是已经说过了?真想让他看,还是等你祖父身体好一些……”

“父亲,其实这次……”肖明想要解释。

那十再次将他拦下。

“各位病人家属。”他严肃而认真地说:“讳疾忌医可不是一件好事,轻者耽误病情,重者损害性命。自己有病讳疾忌医,也只能说是愚蠢不可救药,但如果别人有病却拦着不让看医生,那可就是蓄意谋杀了。”

“你说什么?”肖无界瞪起眼睛。

“放肆!”肖璇厉喝。

“小哥哥,话可不能乱说呀。”肖无忧笑得有点硬。

肖无限微微皱眉:“年轻人,我们并不是……”

“伯父,既然不是,为什么不让我给老人家看病呢?”那十反问。

“我们已经请过许多医生。”肖无限解释,“但是……”

“他们没用,不代表我也没用。”那十说。

“你能有什么用?”肖璇冷笑。

“小小年纪,就算从生下来就行医,才有几年经验?”程轩说,“帝国有名的医生都来为岳父大人诊治过,怎么,你敢说自己比他们的医术还要高明?”

“也许吧。”那十一本正经地说。

“狂妄!”肖澜说,“我看你连二十岁也不到,就敢放这样的狂言?小明,你luàn jiāo的都是些什么朋友?简直丢我肖家的人!”

“就是!”肖璇接过话来,“不但眼睛坏,嘴无德,心还坏。我看呀,是有些人勾结庸医,想要害祖父才是!”

“小璇,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肖无限不愉地说。

肖无忧笑着接过话头:“是呀,当然不能是存心要害父亲,只是瞎胡闹得过分了而已。小明,不是我说你,本以为你是个沉稳得当的人,所以父亲把晓月堂交给你,我们才这么放心。可通过这件事一看,你太浮躁了。诸位,晓月堂是肖家的经济命脉,其总裁选择,关系到肖家的存续,你们说呢?”

她面带笑容,不着痕迹,就把话题引到了另一件事上。

“小明,你再这么胡闹下去,我们只能联名恳请父亲,让他撤消你总裁的职务了。”肖无界说。

“这怎么行?”肖无限急了,“小明主管晓月堂的这些年,成绩大家都看在眼里,怎么能因为……”

“一时的成绩不代表永久。”肖无忧笑着说,“无限,你不会连这道理也不懂吧?对大族来说,宁可稳稳行舟但不翻船,也不可贪功急进,被卷入风浪漩涡。晓月堂最近的发展确实不错,但是否有些急进了?”

眼看着对话内容从是否让肖野见那十,转移到了肖明是否有功,该不该被众rén dàn劾上,肖无忧其中起的作用,不可谓不大。

甚至可以说,这件事完全是她在笑声里主导着发展。

“现在你明白了吧?”肖婷悄声对那十说,“这就是父亲不喜欢在家呆下去的原因。”

“确实辛苦。”那十点头。

肖明一直不说话,只是不时看着主堡楼上的窗子。

肖无限急出一头汗,偏偏不知怎么去反驳众人,只好转移话题:“现在我们要说的,是是否要让这位医生为父亲治疗的事……”

不及说完,又被肖澜打断:“三叔,这其实是一件事吧?说到底,是小明或是在胡闹,或是别有用心的问题。”

“我没有胡闹。”肖明这时开了口。“更不曾有什么别的用心。”

“还说不是胡闹?这孩子,嘴真硬。为领导者,最忌刚愎自用,不听别人的劝说呀。”肖无忧笑着摇头。

“我可以证明,那十确实是神医。”肖婷这时开口。

众人的目光一时集中在她身上。

“你是谁?”肖璇厉声问。

眼前的少女容貌出众,光彩照人,虽然穿着普通,但难掩玉质姿容。肖璇看了,心里也不由生出几分嫉妒。

“我是肖婷。”肖婷说,“肖无邦的女儿。”

肖无界父女以及肖无限都大吃一惊。

他们仔细打量,在少女的脸上终于找到了旧日小女孩的影子,肖无限极是激动地过来,忍不住问:“是小婷?天啊,你……你离家有多少年了?变化可真大。好孩子,回来就对了。你父亲呢?”

肖婷眼圈微红,但忍着没有落泪,从容答道:“父亲已经过世了。”

肖无限一时怔住,眼圈发红,几欲落泪。

其他人却只是在皱眉。

这种时候,肖婷回来,究竟只是因为父亲离世自己没了生路,要重回肖家,还是要配合肖明,有所图谋?

真有图谋的人们,脑子在飞转思索。

肖无限什么也没多想,哽咽着问:“他……他是怎么……怎么……”

“生病。”那十抢过话头。“所以说,有病时必须要及时看医生,及时治病,可不以拖着。您说是不是?”

“是啊!”肖无限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一边轻轻擦,一边不住点头。

“医生当然要看,但却不是看这种胡闹的所谓医生。”肖澜冷冷地说。

“那要看什么样的医生?”那十诚恳地请教。

“当然是真正的帝国名医。”肖澜说。

“那么请问,老爷子生病这么久,你们难道没有去请真正的帝国名医吗?”那十继续诚恳地问。

“你!?”肖澜面色微变。

“肖家不欢迎你。”肖无界硬生生打断两人的对话,一挥手,又有护卫大步走了过来。

那十微笑,看着护卫们问:“你们要干什么?”

“把他赶出去!”肖无界厉声说。

肖明和肖婷都要说话,被那十拦住。

“我长这么大,还没挨过十大名门护卫的揍,今天正好试试。”他微笑着向护卫们勾手指:“你们过来呀。”

护卫望向肖澜,见少主微微点头,抬手悄悄做了个杀人的暗示后,心中有数,疾步冲向前来。

“别!”肖无限想拦,却被肖婷挡住,他不由一怔。

那十眯眼看着那些护卫冲到近前,然后连续四脚,将他们全部踢飞了出去。

第233章 你真有病

主堡前有广场,有花园,有绿树。

护卫挂在树上,护卫摔进花圃,护卫跌入喷泉,护卫砸坏了石砖。

肖家大少爷的近身护卫,实力当然非同一般,都是五阶的好手,但连还手的机会都没能得到,就已经被当成球一样踢飞四方。

树上的护卫随风摇晃,没有跳下来的意思。

因为已经昏死了过去。

那十的脚高高抬着,超过头顶,保持着侧踢的姿势。

他侧头看着肖无界,笑容灿烂如朝阳。

“大伯,您的护卫……也不怎么样嘛。”

他慢慢收腿,身子不摇不晃,如同刺入大地的标枪。

这腿法令人惊艳,肖无忧情不自禁地惊呼:“好帅呀!”

肖无界极是意外,一时目瞪口呆。

肖无限这时才知道肖婷为什么挡住自己。

肖澜面色阴沉:“在肖家庄园里,打伤肖家的侍卫,你好大的胆子!来人!”

更多的侍卫冲了过来,看着那十,虎视眈眈。

“堂堂肖家的大少爷,原来也只会仗着人多。”那十面带微笑,摇了摇头:“原来名门大贵族,其实和市井流氓并没有什么区别。”

肖澜冷笑:“不要以为dǎ dǎo了几个侍卫,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他大步向前那十走来。

“这不行!”肖无限急忙阻拦,却被肖明挡住。

“父亲……”肖明在肖无限耳边低声耳语,肖无限一时怔怔。

“哎呀,小哥哥的功夫虽然了得,又怎么是你的对手?”肖无忧笑着说,“小澜,别意气用事。不过是几个侍卫而已,不要紧。就算传到外面,也不会有人说肖家被外人欺负到家门口,吃了大亏却只能忍着的。”

那十看着她,笑容也十分灿烂:“夫人说的对。面子这东西,可不是靠打赢一两场架赚来的。尤其对十大名门这样的大家族来说,更是如此。打架只是小事,家族大位的传承才是大事。有空打来打去,不如多动脑筋,想想怎么让别人去打生打死打得血流满面,自己坐享其成多好?”

肖无忧呵呵地笑着,心里却暗惊:这小子脑筋转得真快!胆子也真是不小,看来先前,看错了他……

肖澜扫了肖无忧一眼,不以为意,继续向前。

“怎么,大少爷不换上战斗肢体?”那十问。

“对付你这种人,根本用不着。”肖澜冷笑。

他突然加速,脚下闪起光芒,人如同一道箭般直向着那十射来,起手一拳,呼啸带风,速度却又超过了风。

那十旋身一脚,内力瞬间爆发,脚底与对方的拳相撞,冲击力未消时,叠劲起,第二重冲击震得肖澜半身颤抖,人向后连退了十数步。

“胳膊拧不过大腿。同理,拳头是对不过脚的。”那十认真地教导:“大少爷,这些都是常识,所以我只说一遍,您要仔细记住。不用感谢我,记住就好,记住了,你的人生路就会与先前有所不同——会有更大提高。”

肖澜被气得差点吐血。

肖家诸人却都大吃了一惊。

作为肖家第三代的长男,肖澜虽然没有什么理家治业之才,但战斗力却真的很强悍,今年虽然只有二十四岁,却已经达到了七阶之境,是肖家第三代中的第一强者。

而这那十,年龄比肖澜似乎还小个六七岁,看起来也并不怎么强壮,却怎么能在一招之间,将肖澜击退?

不可思议!

太不可思议!

肖家人惊讶地看着那十,开始在心中重新定义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

难道这少年是有备而来,早装备上了看似不起眼,但实际力量强大的战斗肢体?

可是……看着不像啊!

肖澜稳住脚步,脸色一时极是难看。

“原来是个高手!”他哼了一声。

“跟我的医术相比,我的拳法实在可以说是差得不行。”那十摇头叹气,“什么时候我的拳法能赶上我医术的一半……那时我就真是天下无敌了。”

少年抬头,四十五度仰视天空,满眼惆怅。

肖澜动怒,疾步向前,一脚横扫。

那十没有低头看,抬脚前踢,正中肖澜腿胫处,直接将他这一招扫脚踢了回去。

肖澜大怒,连续三拳,那十从容躲闪,随即还以三拳,第三拳正中肖澜胸口,没用叠劲,也震得肖澜一时喘不气来,涨红着脸疾退。

肖无界一时又羞又怒,立刻要上前,肖明向前挡住:“大伯,这只是年轻人间的胡闹,您如果上场……又算什么?以长欺幼这样的事传出去,恐怕会大大影响肖家的声名吧。”

“混账小子!”肖无界气得大骂,“这都是你搞出来的事!”

“怎么是我搞出来的事?”肖明寸步不让,“我只是带朋友过来看祖父,并没有主动招惹别人。是别人处处咄咄逼人,最后逼得我的朋友不得不出手自保。大伯,这就是我肖家的待客之道吗?传扬出去,别人会怎么看我肖家?”

肖澜喘息不定,惊恐地摆好防御架势,以防那十追击。

但那十并没有动,而是立在原地,望向主堡门口。

他感觉到里面有一道气息,缓缓向外而来。

是高手……

一个挺拔的身影,从主堡大门内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左右岁的年纪,面色白里泛着一点点的微青,目光冰冷,面无表情。

他相貌俊美,但整个人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仿佛是一座行走的冰山,能封冻接近他的一切,因此,使人不愿太过于接近他。

当他从门内走了出来,甚至连肖家这些长辈,也下意识地向旁边闪了闪。

肖澜的确是肖家第三代中的第一强者。

但限定条件是“肖家”。

这个年轻人并不姓肖,他姓程,叫程林峰。

“呀,是我家林峰啊。”肖无忧笑成了一朵花,“怎么,原来你一直在这里呀?是不是你外祖父叫你来照顾他呢?你外祖父这个人啊,平时就器重你一个,这种时候不信别人,也专信你一个呢!”

这话让肖家其他人都微微皱眉。

程林峰没有回应母亲的话,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而是一直看着那十,走下台阶,一直向前,站到那十对面。

肖明这时开始有些紧张,抬头又望了望楼上的窗子。

那十看着对方,问:“贵姓?”

“程。”程林峰答。

他的声音有些细,有些软,听起来有些娘娘腔的感觉。

“怎么称呼?”那十问。

“程林峰。”程林峰答。

“我叫那十。”那十说,“这里那里的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的十。”

“啰嗦的怪名字。”肖璇冷哼一声。

程林峰点了点头,问:“为什么在这里吵闹?”

那十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看,半天之后认真地说:“程林峰,你有病。”

“混账!”程轩一时大怒。

我儿子没招你没惹你,怎么一上来就骂人?

肖无忧的脸色也是一变。

“你真有病。”那十看着程林峰,认真地说。

程林峰面无表情,突然间动了起来,眨眼到了那十近前。

他抬起手,扼向那十的咽喉,其快如电。

那十闪身,但那只手如影随形,相随而来,他不得不全力后跃,但那只手如同鬼影缠身,寸步不落,疾追而来。

果然是高手!

那十微微皱眉,抬手格挡。

一种胶着的力量自程林峰腕上传来,将那十的手臂粘住。那十一惊,手臂上内力爆发,使出叠劲,勉强将对方的胳膊震开。

脚下发力跃起,同时抬另一只脚踢向程林峰胸口,直接使出叠劲。

程林峰单手推挡,在叠劲冲击之下,手臂竟然只是一晃。

那十借力直接飞掠向后,落在十几米外的地面上。

但不等他站稳,程林峰已经再度冲来,还是抬手去扼他的咽喉。

情急之下,那十不理程林峰伸来的铁手,张手直接向着程林峰的脸上按去。

手掌心中,有火焰瞬间燃起,烈烈而舞。

这一抓自然要不了程林峰的命,但掌心的火,却会将程林峰俊美的面孔烧成一片焦黑。

所谓攻敌之必救,未必是攻生死要害。

像这种虽非要害,但敌人必视之如生命的部位,也是必救之处。

程林峰停住脚步,反手击向那十的手臂。那十不等他碰上自己手臂,便反手一抓,抓住了程林峰手臂。

一瞬间里,火焰尽消,一道道冰霜却自那十掌心蔓延而出,转眼转遍了程林峰半条胳膊。

程林峰凝目看着那冰霜,一时没有动作。

那十借机疾退,躲开老远,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对方。

“你怎么能这么厉害?”他问。

“因为我有这么厉害。”程林峰缓缓放下胳膊,认真地答。

“可是你真是有病。”那十也认真地说。

“林峰!”肖澜突然大叫,“祖父最疼的是你,你虽然不是肖家人,但祖父对你却和我们没有分别。祖父这么疼你,你是不是要有所回报?现在到了你为肖家出力的时候了!这人竟然敢在祖父静养期间,在祖父门前生事,用心歹毒,其罪当诛!”

“你为什么要骂我?”程林峰看着那十,平静地问。

“我没骂你。”那十说,“你是真有病。”

“我不喜欢别人看不起我。”程林峰说。

“我没有看不起你。”那十说,“你是真有病。”

程林峰脸上没有表情,但眼里却有了杀意。

就在这时,主堡楼上的某一扇窗子打开了。

肖明长出了一口气。

“一大早,你们在外面闹什么?”一个沉厚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急忙抬头向上看,然后恭敬地向那人施礼。

“父亲!”

“岳父大人!”

“祖父!”

肖婷没有施礼,她看着窗子中那张脸,觉得很无聊。

你早就看到了一切。

你却不出来阻止。

看热闹很有趣?

无聊!

第234章 真是神医

肖野站在窗边,目视楼下,仪态威严。

“祖父。”肖澜抢着说:“小明带了个不明身份的人来,一早就在这里闹事,打伤了家里的护卫,还打伤了我……”

“还有脸说?”肖野看着他,语气生硬。

肖澜急忙低头:“祖父,我只是一时大意,才被他占了便宜……”

“占了便宜?说得你仿佛是个大姑娘似的。”那十笑。“我占你哪里的便宜了?说说。”

肖澜一脸愤怒地瞪他。

“祖父,这家伙是个流氓!”肖璇急忙说,“他昨天早上就在这里欺负我来着!”

“父亲。”肖无界也急忙开口,“小明这次太过分了,明知道您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还带这个野小子来这边闹事……”

“野小子?”肖野皱眉,“我请来的医生,到你口中怎么成了野小子?”

“什么!?”肖无界瞪大眼睛,怔住。

除了之前已经从肖明那里得到消息的肖无限外,其他人都大吃了一惊,一个个呆呆地看着肖野,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我病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一线希望,你们却将它拒之门外。你们安的什么心?”肖野厉声质问。

“父亲,您别生气。”肖无忧笑着说,“不知者不怪。我们确实不知道这是您的安排。您自己看看,您找的这位神医呀,也着实太年轻了,任谁都不敢信他有真本领、大医术呢!”

“是啊,岳父大人息怒。”程轩陪着笑脸说。

肖澜脸色极是难看,望向肖明,低声说:“原来你是故意的!”

“我早想说。”肖明一脸无辜,“可澜哥你哪给我过机会?”

“还不快将医生请进来?”肖野沉声说,“还要耽误到什么时候?”

“是是是!”程轩急忙点头,转身向程林峰说:“林峰,千万别动手,这是你外祖父请来的医生,快请他进去。”

程林峰恍如未闻,一直盯着那十,目光不善。

“你是真有病。”那十认真地对他说,“但不是不能治。等我有空时,给你看看。”

程林峰微怔:“你不是在骂我?”

“初次相逢,素不相识,我为什么骂你?”那十反问。

“哦。”程林峰应了一声,闪开前路,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十经过他身边,低声嘀咕:“病得不轻。”

程林峰毫无反应。

那十缓步向前,目光扫过肖家诸人。诸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尤其是肖无界一家三口,恨得咬紧了牙关。

多亏是牙结实,不然得碎。

肖明面带微笑,拉了父亲的衣袖一下,和那十一起往里走。

肖婷跟在那十身边,低声问:“你这么闹,图什么?”

“不是我在闹。”那十低声说,“是老爷子在闹。”

“他太无聊了。”肖婷说。“你也是,干嘛配合他?”

“趁机了解一下你的家人呗。”那十笑。

这话似乎有特别的意思,肖婷微微一怔,胡思乱想半天。

肖家人也都纷纷跟了进来。

程林峰最后一个进入,肖无忧在门里等他,凑过去埋怨:“你有多久没回家看妈妈了?”

程林峰不说话,也没看她,只是随意嗯了一声。

所有人齐聚肖野的房间中,年已七十的老人坐在椅子里看着儿孙们,问:“都挤过来干什么?”

“我们不放心。”肖无界说。

“有什么不放心?”肖野问。

“父亲。”肖无忧急忙说,“这位那十医生,实在是太年轻了,我们怕他虽然医术高超,但缺少经验。”

“祖父。”肖璇说,“我觉得这件事,您还是再考虑考虑。小明万一被这个流……被这个家伙给骗了呢?”

“你的意思是,祖父也会被骗?”肖野问。

“也有这个……”肖璇话说一半,肖澜就咳嗽了起来,她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闭嘴。

“我的家人,似乎都不怎么信任你。”肖野对那十说。

“年轻是资本,但有时也是负担。”那十感慨。“这世间习惯以貌取人的人,毕竟太多、太多了。”

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大摇其头。

肖野笑了:“世间虽多愚者,但毕竟不全是傻子。既然是多数人的选择,那就说明大多数情况下,以貌取人是最便捷也最准确的手段。”

“也有道理。”那十笑。“但这道理也不是很坚挺。”

“听说你医病要用银针?”肖野问。“能不能不用?我不喜欢被别人拿利器捅。”

“能。”那十觉得他话里有话,显然是知道自己的底细,于是点头。

“那好,来吧。”肖野解开了上衣。

立刻有侍者过来,帮他将衣服脱下。

“父亲,我觉得您还是再想想。”肖无界忍不住劝。

“你们出去吧。”肖野摆了摆手。

肖家的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敢不听,一个个退了出去。

“小婷留下。”肖野说。

肖婷压根也没有走的意思。她觉得老头子这句话,是他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因此觉得祖父确实无聊。

不久后,屋里就只剩下了那十、肖婷和肖野三人。

“是有些不成器。”肖野叹了口气,“所以比较起来,也只有小明和林峰两人还可以。只可惜林峰这孩子……”

他摇了摇头。

“他有病。”那十说。

“你一直在强调这个。”肖野说,“真不是骂人?”

“不是。”那十说。

“那好。”肖野说,“医好我后,你再为他看看。”

“那我就开始了?”那十走到近前,抬手按住老人的肩膀。

肖野闭上眼睛,躺倒在椅中。

主堡之外,肖家诸人各自分散,和各自的家人聚在一起,就形成了三个小团体。

“真是气死我了!”肖璇直跺脚,“祖父怎么会相信那种家伙?”

“肖明果然有手段。”肖澜沉声说,“我已经做足了防备,没想到还是没有防住。”

“怕什么?”肖无界冷笑,“一个小毛孩子,能解决帝国名医也解决不了的难题?”

另一个团体中,程轩有些畏惧地问着程林峰:“林峰,是你外祖父将你叫来的?是他让你出来和那十交手吗?”

程林峰看也不看他一眼,亦并不回答。

“林峰。”肖无忧拉住他的手,说:“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这些事,但听妈妈一句劝——这次你一定要全力争一争。否则……”

她看着一脸冰冷表情的儿子,眼里隐约有泪光闪烁。

肖无限则很是激动,不住问肖明:“父亲是怎么知道那十的?是你暗中做了什么吗?”

“这件事说来话长。”肖明低声说,“得先从科家的事说起……”

“科家的事?”肖无限一怔。

这时,有两个人自不同的方向而来,分别走向肖无界和肖无忧两家人的团体,在低声细语之后,两个团体中除了程林峰之外的所有人,都流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科家覆灭?”肖无界瞪大了眼睛。

“老爷子他……亲自带队杀了科家家主,又连夜杀尽科家精英?”肖无忧惊愕无比。

他们抬头望向楼上的窗子,一时心生忌惮。

很长时间以来,他们一直以为父亲已经渐渐老去,不复当年的雄风,是一个将要彻底交出家主权力的垂老之人。

但他们发现自己错了。

父亲还是那个父亲,那个为了家族可以不惜一切的强者,那个运筹帷幄掌控一切杀人不眨眼的枭雄。

他们突然心生惧意。

虎未老,雄风当然在。

不仅是雄风,它的尖牙利爪也依然在。

他们突然忍不住想:这种时候,肖婷的回归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一时,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肖无限此时也已经从肖明口中得到了消息,他先是震惊,再是欣喜。

“太好了!”他低声说,“我先前一直担心父亲的身体,现在看来,他并没有什么大碍。对了小明,他既然没事,又为什么要让那十来治?是因为肖婷,还是他又有什么别的安排?”

“不。”肖明摇头,“也许祖父的身体……真的有非那十不能解决的问题吧。”

肖无限微怔,随即又陷入了担忧之中。

主堡房间中,那十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精彩起来。

肖野的身体确实有问题,这问题他并不陌生。

当初在海岛上,他曾亲手为另一个患者解决过这种问题。

那人是罗觉。

是你吗?

是你将我推荐给肖家老爷子的吗?

那十的手微微抖了抖。

如果真的是你,你的用意是什么?帮我,还是帮肖家?

肖野体内脏器中有许多淤积的气。这些气滞留在他体内,聚积成团,经年不散,于是让他的脏器生出了种种问题。

这和罗觉的问题如出一辙,但却没有罗觉的严重。

那十突然想:会不会所有的九阶强者,身体都有这种问题?

九阶者体内生成魔法阵或符篆,能让天地之气不停地流经身体,随时调用。

但他们的身体无法贮存这些气,也无法自行疏导这些气,于是这些气就只是任意横流,没有章法,于是早晚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应该是通病。

那么,我岂不就成了全世界所有高手最需要的人?

那十突然有点兴奋。

如果全世界的高手,都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那我的地位……

不大敢想象了呢!

肖野睁眼,眉头紧皱,沉声问:“你这种表情……有点恶心。”

那十咳嗽几声,一脸严肃:“作为一个病人,你要做的是安静躺着,配合医生的治疗,而不是乱打岔。”

“你不会把我弄死吧?”肖野突然有点担忧问。

“哈哈哈哈!”那十干笑,然后认真地说:“还真没准儿!”

内力狂涌,进入肖野的身体,席卷那些常年淤积的气团,将之散开、化去。

肖野瞪大了眼睛。

“你……你还真是……神医啊!”

第235章 肖家之秘

每一处气团被散开、化去,肖野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体相应位置解去酸涩与痛楚的畅快。

所谓的立竿见影,也不过如此。

他睁眼看着那十,认真地问:“这是什么医术?”

“古传银针医疗术的改款。”那十说。

“你改的?”

“算是吧。”

“天才!”肖野赞叹。

肖婷早习惯了那十的手到病除,并不觉得这次治疗会有什么困难,因此对此毫不关心。

她在房里随便走动,回忆着小时候。

小时候,她也曾到这里来过几次。

但她对这里的印象并不好,因为祖父从不曾抱过她,也不曾逗过她笑。

她到这里来,只是陪着父亲站在那里,回答着祖父的种种问题。

有时祖父也会问她,她小心翼翼地回答,心里害怕。

因为父亲总是告诫她,在祖父面前要恭敬,要乖巧,可千万不能出错。

可越是这么告诫,她就越是紧张,越做不好。

然后祖父就很少再问她什么了。

这里的童年,有什么美好的记忆呢?

肖婷望着窗外,一时怔怔。

肖野的情况比罗觉要好很多,而且那十并不想在这里多呆,所以并没有磨蹭时间。

但即使如此,他也没办法一次性解决肖野的所有痛苦。

中午的时候,两人在肖野房里吃了饭,午睡之后继续为肖野治疗。

期间有人来过几次,于是治疗就也中断了几次。

有人来时,肖野会带对方去里间的书房,那十压着好奇心,没有运用内力增强感官去偷听。

想到这一定与科家的事有关,他就感觉这世界有点不真实。

偌大帝国,十大名门,转眼就变成了九大名门。大人物的世界变化之快,远超过了小人物的理解力。

这世界,太疯狂。

肖婷倒是动了几次心思,不过她的功力太浅,想听也听不清。

晚上的时候,那十结束了治疗。

“我感觉全身轻松。”肖野活动了一下身体,一时精神奕奕。

“谢谢你。”他郑重地对那十说。

“您的身体还没完全好。”那十疲惫地说,“想要彻底治愈,至少还要两天时间。”

“不急。”肖野微笑。“你们就住在这里吧,房间有的是,自己去选。”

“我能不能……”肖婷欲言又止。

肖野沉默了一阵,说:“那里……已经拆掉了。”

肖婷看着他,眼里有失望之色,隐约还有怒火。

“我们去选房间。”那十急忙拉着她出去。

有侍者上前引路,肖婷赌气地说:“哪里都好,离这个老头子越远越好!”

这话把侍者吓出了一身的汗,急忙假装没听见。

“拆了确实有点过分。”那十说,“但也许……是他怕睹物思人,触景伤情……”

“我从不知你的文采这么好。”肖婷横了他一眼。

那十尴尬地笑。

夜渐深沉。

肖婷坐在房间的床上,没有睡的心思,却也没有开灯。

窗外月不圆,隔着烟雾,光影朦胧。

敲门声响,肖婷以为是那十,走过去打开了门,发现却是肖野。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我以为你睡了。”肖野说。

“以为我睡了,所以敲门?”肖婷问。

肖野笑:“对话总要有一个开场白,我没想好,才随口这么说。”

“我们是祖孙。”肖婷说,“您要训诫我的话,原本也不需要什么开场白。”

“你跟我来。”肖野说。

他的话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转身而去,肖婷看着他的背影,竟然不敢违背。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肖野的房间里。肖野向里面的书房走去,肖婷跟了进去,站在中央。

肖野并没有坐下,他回头看着肖婷,说:“我学过一些道术,其中有一门道术名为望气术,我练得还不错。在这门道术上,我也许和道门的真人不相上下。这可不是吹牛,真的。”

肖婷不知他要说什么。

“我从你身上望到了循环不息的气。”肖野说,“是那十教给你的?”

“我……”肖婷不确定自己是应该说实话还是说谎。

“道家认为,天地间充斥着一种强大无比的能量,将之称为气。”肖野说,“那十用来治疗我的力量,以及让我患上这种病的祸根,都是它。我用望气术看过他,但看不到他身上的气,这说明他已经将气练到一个极神奇的境界。”

“他只是聪明而已。”肖婷说。“只是会使用各种小伎俩隐藏自己。”

她突然有点怕祖父对那十评价太高,因为不论是记忆中的祖父,还是昨夜见到的祖父,都那么冷酷,那么铁血。

她不知道他会如何面对自己的恩人。

那恩人或许是一只会下金蛋的鸡。对于极度重视家族利益的人来说,也许更让其为难的是选择将它关起来逼它下蛋,还是高价卖出换得更大的利益。

是恩重要,还是利益重要?这根本是不用想的选项。

她不敢猜测肖野会如何选择。

“你的祖母姓科。”肖野说,“她是科家人。”

肖婷点头:“我知道。”

“你不知道的是,我原本其实并不爱她。”肖野说,“我年轻时,肖家遇到一场危机,为了化解那危机,我贪功冒进,虽然在短时间内提高不少,为家里分担了重担,但也伤了自己的身体。而那危机却并没有轻易化解,为了保存肖家,我的父亲不得不联合科家,与他们搞了一次政治联姻。我们就是牺牲品。”

他走到书橱旁,看着书架上一个小画框里的一幅肖像发呆。

许久说:“我对她没什么感觉,她对我也是如此。新婚当晚,我们两人约定今后只维持表面的和谐,在外人面前恩爱,在只有两个人时,互不交集。”

他陷入回忆中,然后笑了笑:“可是人啊,真是奇怪的东西,不知不觉间,我们就突破了防线,从彼此憎恨变成了彼此相爱,至死不渝。”

他看着肖婷,问:“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我听父亲说,祖母是因为生他时伤了身体,落下了病根,后来就……”肖婷说。

肖野摇头:“不。她是为了科家的利益而选择了行险,结果……”

肖婷一时震惊。

原来祖母的离世还有着自己不知的nèi mu。

大家族,大家族……

你在表面的光鲜明丽下,隐藏了多少不堪和痛苦?多少忍受和牺牲?

肖野没有向肖婷讲述具体的细节,只是摇头叹息:“所以当你父亲想要离开时,我并没有阻止。我觉得脱离这样的大家族,寻找自己的梦想,未尝不是件好事。”

肖婷不知说什么好。

肖野走到一面书橱前,沉声说:“小婷,你看好。”

肖婷不解地看着他。

“先是这本书,然后是这本,再然后……”肖野依次从书架中抽出一本本不同的书,又依次将它们插回原位。当反复十次后,那面书架就慢慢地向前移出,又向旁移开,露出了一间秘室的入口。

“记住了吗?”肖野回头问她。

肖婷茫然地点了点头。

“进来。”肖野转过头,走进了秘室。

肖婷捂住胸口,压着剧烈跳动的心。

她隐约猜到将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在这秘室里发生。她慢慢地走了过去,穿过那道门,进入一间类似实验室的小屋。

屋里的地上绘着魔法阵,墙上有道家的符篆。桌上各种仪器上,有着各种不同的玻璃瓶,装着不同的液体。

还有一些仪器,奇形怪状,散发着魔法或符篆的光芒。

“肖家自古代代相传一门秘术。”肖野说,“这秘术只有家主才知道,才可以继承。我在失去妻子后,就把心思都放在了钻研秘术上,也正因此,我的病症才不断加重。”

“它……是什么?”肖婷问。“既然对您身体有害,为什么还要练?”

“老实说,是因为我已经不惧死亡。”肖野说,“我甚至还极度渴望死亡。”

肖婷一脸震惊。

“是的。”肖野点头,“在外人看来,我是一个为了家族肯牺牲一切的狂人,但实际上,我也有我的世界——与家族无关的私人世界。你的祖母就是这个世界的核心,当她死去,这世界就崩溃了。我不想独活,但又不想让人以为我是为情而死,不想成为家族的罪人甚至是后代的笑柄,所以我才选择了这条路——如果我死于钻研秘术,那个忠诚于家族的肖野,就会永远活在后人心中。他是为了家族而死,他心中从不曾装着自己……”

肖婷不知说什么好,她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心里一阵难过,却说不清为什么。

“我何尝不想像无邦一样自由地逃离?”肖野说,“但谁叫我是家里的独子?谁叫我是唯一有能力让肖家存续的人?谁叫我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分担这责任?”

他看着肖婷,说:“时间是最好的医生,能治好一切。我虽然还是时刻思念着她,但却已经淡了死志。孩子们还在,她的血脉还在延续,我要看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成熟,看着他们可以脱离我的护佑,独立生活。”

“还会看着他们堕落吗?”肖婷想起了那些亲人,突然生起气来。

肖野一时无语,肖婷发现他的眼神黯淡,似乎苍老了许多。

“有天你有了孩子,你就明白了。”他喃喃地说,“我已经老了,就算那十治好了我,我也已经时日无多。”

肖婷怔住,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难受极了。

“这里就是例代家族钻研那秘术的秘室。”肖野说,“打开的方法你已经知道了,现在,你要记住这里这些仪器的作用,以及秘术具体的所在……”

“等一等!”肖婷焦急地打断了祖父的话。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她不安地问。

肖野笑了笑。

“因为今天我突然明白,这世上最有可能练成这秘术的是那十。但他并不是我们肖家的人。而除他之外……所幸,还有你。”

第236章 宫中来人

早饭的时候,那十发现肖婷有些神不守舍。

他只以为这是她重回家园后触景生情,有太多心事的原因。

白天的时候,继续为肖野治疗,一切都很顺利,估计再有一天左右的时间,肖野的问题就可以全部解决。

另一边,肖无界一家正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这个那十,竟然真有两下子。”肖无界眉头深锁,“看不出,这么小的年纪……”

“这不是重点。父亲。”肖澜说。

“重点是怎么收拾他!”肖璇说。

“他当然不能留。”肖澜说,“但对我们来说,最大的危险还是来自肖婷。”

“她?”肖璇一脸鄙夷,“她算什么东西?”

“为什么这么说?”肖无界问儿子。

“她是肖家人,那十不是。”肖澜语声冰冷,“所以她才是威胁。”

“你打算怎么做?”肖无界问。“她现在和你祖父在一起,我们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为什么没有?”肖澜冷笑。“程林峰不也总和祖父在一起?”

肖无界一怔:“你的意思是……像对付程林峰一样对付肖婷?”

“虽然代价不菲,但很值得。”肖澜说,“不是吗?”

“哥,你看没看出来,肖婷和这个那十……关系似乎有点暧昧。”肖璇提醒。

“所以这件事要同时进行。”肖澜说,“父亲,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他低声而语,肖无界静静聆听,然后点头。

“堪称完美!”肖璇边听边笑。

将近黄昏的时候,有人敲门而入,向肖野报告:皇宫里某位大人物到访。

肖野抬手示意那十停止治疗,郑重地问:“是许大人亲自到访?”

“是。”来人应道。

“你先休息一下吧。”肖野站起身来对那十说。

那十点头,和肖婷一起离开。

肖野很快换上了正式的礼服,匆匆来到会客厅中。

一位消瘦的老者坐在椅中,正品着茶。见到肖野到来,他急忙站起,微笑点头:“伯爵大人。”

“是哪阵风将许大人吹来了?”肖野微笑着请对方再度坐下。

“伯爵大人的气色,比先前可好了许多。”许大人笑着说。

“这段时间一直在家休养。”肖野不动声色地说,“所以勉强算是好了一些。”

许大人问:“听说府上请来了一位神医?”

肖野神情不变,淡淡笑问:“大人从哪里听说的?”

“世间的事啊,就像风一样。”许大人说,“从这里起,从那里终,吹啊吹的,总能吹过好多人的耳朵。”

“确实有一位精通调理的医生在帮我调养。”肖野说。

“伯爵大人需要静养,本官的事情也多,就不啰嗦那些废话了。”许大人笑笑说,“宫中章皇妃最近身子也不大舒服,御医们也是束手无策。听说肖家这里有神医,所以想请神医入宫帮忙看看。只是不知伯爵大人肯不肯。”

“许大人说笑了。”肖野说,“皇妃有恙,肖家自然应该尽力。”

“那就好。”许大人点头,“车子在外面等着,劳烦伯爵大人将神医请出来吧。”

“您稍候。”肖野一礼起身。

出了客厅,他眉头微皱。

再度相见,那十发现肖野的神情有异,于是问:“有大事?”

“说不上是大事。”肖野说,“宫中的医务太监许仕到访,说章皇妃身体不舒服,想请你过去帮忙看看。”

“这就有趣了。”那十说,“我为您治疗才不过两天,宫里怎么就知道肖家有我这么一号人在?”

“所以说,这事有些耐人寻味。”肖野说,“但是又拒绝不得。”

“为什么不能拒绝?”肖婷问。

“谁能拒绝皇家之令?”肖野反问。

肖婷一时沉默。

“我去看看。”那十说。

肖婷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这事有些怪。”

“但那是皇家的命令,拒绝不得。”那十说。

“我不能让你为了肖家冒险。”肖婷固执地说。

“未必就是冒险吧。”那十说,“也许只是想为难我一下。但医术上的事,你知道,没人可以难得住我。”

“可是……”肖婷仍不放心。

“你可以拒绝。”肖野说,“我会安排你们离开,不会有任何人能找到你们。至于皇室的事……十大名门,也不是浪得虚名。”

“不用。”那十笑笑,“相信我。”

肖野点头:“要小心。”

肖婷很不放心地拉着他的胳膊看着他。

“放心。”那十轻声说,“我经历过的危险难道还少?可哪次我不是又平安地回到你身边来?”

肖婷慢慢松开了手,心有不甘,但又无计可施。

那十跟着肖野来到会客厅,当见到那十时,那位许仕许大人着实吃了一惊。

“虽然早有耳闻,但亲眼见到,还是不免吃惊。”他说,“没想到神医竟然这么年轻。”

“才华天生,我也没办法。”那十无限惆怅的表情做得很是轻佻。

许仕觉得这少年真有点得瑟。

但一般的少年人不都是这样?别说有点本事在身,就算全无本事,也觉得天下虽大,舍我其谁,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不,是有点本来的普通少年。

但少年就是少年,容易对付。

许仕面带微笑,客气地说:“伯爵大人应该已经对您做过说明了吧?事关皇妃,那神医行事要谨慎、小心,千万不能莽撞。”

“哦。”那十翻了翻眼睛,松口应声。

一个少不经事,有几分本事就骄傲得很的少年形象,经他这么漫不经心地一“哦”,跃然纸上。

肖野看着那十,心里佩服。

多亏他没有生在十大名门中,不然,将是很难对付的对手。

跟着许仕出了门,肖野亲自相送,直将两人送到车上。

许仕的车又长又大,丝毫不亚于肖野先前坐的那辆。车里简直像有一个客厅,许仕和那十相对而坐,没等说什么,就见那十四下乱看,然后不经他允许就打开了车内的小冰箱,翻了半天,皱眉抱怨:“没有果汁啊?”

“里面都是好酒。”许仕笑容淡然。

没有礼貌,不懂畏惧,莽撞行事,任性而为。

这样的少年,世界上有一大堆。

眼前人虽然是个棘手人物,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棘手点的普通少年罢了。

好对付。

“我不喝酒。”那十说。

“不会喝?”许仕问。

“谁不会喝酒?”那十皱眉,“我的酒量可少有人能比得上。只是现在不想喝而已。我是渴了,酒又解不了渴。”

许仕呵呵地笑。

莽撞无智的少年人多如此,向来不肯在任何方面承认自己不行。

好对付。

车子发动,驶向庄园之外。

那十一开始还能坐住,但没多久,就开始乱动。一会儿扣扣这里,一会摸摸那里,差一点把车里一块装饰板给捅下来,看得许仕一阵心疼,又一阵心安。

无礼莽撞,而又毛躁不知畏惧,这样的家伙,好对付。

正这么想着,那十就真把那块装饰板给揭了下来。

许仕一时心痛如刀绞。

“怎么这么不结实?”那十拿着那块装饰板,有些尴尬地晃了晃,“这东西本来应该就是设计成活动的吧?怎么稍一活动就坏了?大人不会要我赔吧?这事其实不怪我。”

他看着许仕,脸上多少有点不安。

许仕僵硬地笑了笑:“自然……不会让神医来赔的。不过神医最好还是不要乱动车里的东西了,这车虽然是我在乘坐,但却归皇家所有。您这么做,是在破坏皇家的……”

“哎呀……”不等他说完,那十又将车顶棚上的化妆镜给掰了下来,一脸尴尬地看着许仕,问:“这个……这个又是怎么回事?镜子不就应该是可以取下来用的吗,怎么会有咔嚓一声?”

许仕脸色铁青,强装出笑容:“这个……”

那十对着镜子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脸,整理了半天睫毛,然后抬手要将镜子安回去。

当然安不回去。

“这个怎么回事?怎么安不回去?”他问许仕。

“您……放在一旁就好。”许仕强笑着说,“到时我让侍者来……”

没等说完,那十已经将镜子丢在一旁,又研究起座椅中央可以抬起放下的扶手来。

“这个东西设计出来,完全没什么意义嘛!”他嘀咕着,“这种车子,又不会一气坐很多人。还不如在边上安个枕头什么的,可以躺下睡觉。”

一边说,一边把扶手扳了上去,把身子横了过来。

“宽度不够啊!”他皱眉蹬腿,“腿都伸不直,不舒服!”

一不小心用力过度,将一边的车门踢得凹进去一大块。

许仕额头青筋暴起,脸上却不得不保持着僵硬的笑容。

“神医……您能不能……”

“哎呀,这车门怎么这么不结实?许大人,您是不是被奸商给骗了?我跟您说,我坐过几部蒸汽车,那才叫结实。别看便宜,但真是拿枪也打不透!那才叫真正的车子呢!您哪天试试?”

许仕额头上全是汗珠,强忍着才没发狂。

这一路上,那十不是滔滔不绝让许仕感觉一百个苍蝇在围着自己开晚会,就是东捅西摸弄坏不知多少车内的设施。

许仕僵坐车中,如同石像。

他额上血管不住跳动,似乎随时都会一下爆开。

忍耐,忍耐。

再用不了多久,这小子就再折腾不起来了。

忍耐忍耐。

许仕,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赚钱。

那可是一大笔钱!

看在钱的面子上……

“许大人,这个东西好像……又是坏的啊!您这车子怎么回事,怎么哪里都是坏的呢?这真是皇家的东西?有点不像啊。”

你大爷的!

第237章 漂亮

许仕终于忍住扑上去掐死那十的冲动,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坚持到了最后。

博贝城的正中央,是巍峨的皇城。皇城之所以被称为“城”,是因为它真的是一座城。

这城里,甚至还有一座山。

当然,那只是小山。不过也足以惊人。

那山是皇家园林中的一部分,山上有塔,也有花园、果园。

高楼与宫殿林立于皇城之中,各有不同的功用,同有相同的奢华。

那十透过车窗好奇地向外看,但没过多久,就什么也再看不到。车子开进了驰道中,两旁是高达十几米的坚硬墙壁。

其后的时间里,那十也只能看到这些墙壁。

这自然是无聊无趣的,于是他的注意力就又转移到了车子上。

许仕头上再次青筋暴起。

好不容易坚持到了地方,许仕感觉自己爱车里能拆能毁的设施基本都已经被拆毁。他咬牙切齿地笑着:“我们到了,下车吧。”

“您这声音怎么有点变调?”那十好奇地问。

“没什么。”许仕说,“像我们这样的人,说话的声音都是这样的。”

“您这样的人?”那十微微一怔,然后恍然大悟,一拍巴掌,手指许仕下身:“就是……”

他晃着指头,笑得暧昧。

许仕眼里几乎要喷火。

“神医,请吧。”

他握紧拳头下了车,大步在前引路。

脚步极重,仿佛想要踩死谁。

那十跟在后面,再次东张西望打量四周。

许仕将他引入了一座宫门,进入其中后,那十看到了平坦的广场,林立的雕像,以及匆忙行走的侍者。

还有威武强壮全副武装的禁军。他们全身铠甲,看不到面孔,立在那里,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威仪。

那十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们,不时拉许仕的衣襟一下,问这样那样的蠢问题。

许仕耐着性子带他向前,最后进入一座宫殿,将他引到了一间大堂里。

“神医请在这里稍等片刻。”许仕说,“本官要去禀报皇妃。”

“你去吧。”那十随便地摆了摆手。

“先提醒神医一下。”许仕说,“这里是皇宫,不同于外面。看到那些禁军了吧?神医最好不要随便乱走,不然他们可不会像本官这么好脾气。”

“明白,明白。”那十答得很随意,又摆了摆手。

许仕疾步离去。

一时间,大堂里一片寂静。

那十背着手在大堂里转了起来,打量这里的陈设,琢磨那里的装饰。

墙壁上有精美的浮雕,好像是组图,在讲述什么故事。那十似乎看得入神,其实却是在思索其他的事。

出卖自己消息的一定是肖家人。

能调动皇宫内部官员甚至是皇妃的,也只能是肖家的直系血亲们。

肖澜的嫌疑当然最大。那天自己让他灰头土脸,他一定怀恨在心。

只是简单的报复吗?

那十用心地思索,觉得不光是如此。

肖明是肖澜的宿敌,肖澜已经策划过刺杀肖明的行动。有了开头,自然就有后续,不死不休。

自己与肖明一同出现在肖家,打的是为肖野治病的旗号,这就让肖澜再度感觉到了危险。他应该会认为这是肖明的反击。

如果自己成功了,肖明就等于是进一步在肖野那里抢到了高分,肖澜就更加没有机会,甚至,还可能有危险。

所以他必须主动出击,粉碎肖明与自己的lián hé xing dong。

那十再仔细地想,又觉得这事也许与肖婷也有关系。

虽然一切只是出于偶然,但肖澜等人一定不会这么想。他们会认为这些都是阴谋,是设计好了的计划。

肖婷的回归,在他们看来一定大有深意,十分危险。

所以他们坐不住了,要不惜一切代价粉碎这惊天的“计划”。

他们是想让我难堪,还是想弄死我?

那十认真地想过后,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在他们看来,我一死,老爷子的病就再没有人能治,肖明也失去了最强的助力,小婷也就再没了依靠。

挺毒辣。

那十眯起眼睛,盯着浮雕中的**出神。

有一位侍女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一时惊讶,然后皱眉,心中厌恶。

“你是那十医生?”她问。

那十惊醒,回身点头:“是我。怎么了?”

眉毛上挑,一脸的不耐烦,扮演的仍是那年少轻狂不知深浅的角色。

侍女轻蔑地打量着他,冷冷说道:“皇妃让我来带您过去。请跟我来。”

她缓步走在前,那十背着手晃悠着跟在后。

会用什么计谋来杀我?

不会是让我治死皇妃吧?

再就是把我引到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让我撞见什么皇家见不得人的事,这样,就能假手皇室将我除掉,神不知鬼不觉,老爷子和肖明也毫无办法,只能吃个哑巴亏。

还会有别的什么诡计吗?

那十一边思索,一边往前走,没多久被带进了一间充满艺术气息的屋子里。

艺高人胆大。如今的那十,早不是早年铁渣街上那个挣扎求存的少年。

他有不惧阴谋的能力,也有行险的资本。

古铜色的墙壁上,并列着十个黑色的画框,里面画的都是同一个少女,从左到右,姿态不同,连成了一个完整的抚弄长发的动作。

有灯光投在暗色的墙壁上,金属浮雕花被映得闪闪发亮,灯光不时变幻,光影让人生出一种花在随风而动的错觉。

房间天棚似穹顶,水晶灯如月,宝石镶嵌成了漫天的繁星。

一张张造型别致的桌上,放置着不同的艺术品,有些用玻璃罩罩了起来,显然很是名贵。

这房间实在奢华到了极点,但又无处不和谐,没有突兀感。

“漂亮。”那十情不自禁地赞叹。

“在这里等。”侍女指了指房间中央,然后快步离开。

那十背着手,四下里打量房中的艺术品,虽然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和来历,但也知道都价值不菲。

不会是诬赖我偷东西吧?

他正四下打量着,一面墙壁上如同浮雕一部分般的一面金属门突然打开,一个披着洁白浴袍,但并没有系扣带的美丽贵妇从门里走了出来。

那十转过头望过去,立时看到两边白袍中央露出的成shu nu性身体。

十分坦诚,毫不遮掩的身体。

那躯体很完美,皮肤光滑,其上带着些许水珠,颗颗晶莹。

那十瞪大眼睛,一时看得呆住。

这是……什么情况?

贵妇这时也注意到了那十,抬头望过来,一怔之后猛地拢起两边的衣袍,遮住躯体,发出一声尖叫。

“来人,来人!”

她惊恐地躲避着那十的目光,向桌子后面藏。

那十不错眼地看着她。

贵妇有着一张年轻而娇媚的脸,相貌足可称得上倾国倾城。她长发沾水,在剧烈的动作中左右摇摆,十分好看。

她一脸惊慌,那惊慌的表情更衬托出她的美。

“漂亮。”那十情不自禁地嘀咕一句。

前一声漂亮赞了这房间,这一声漂亮赞了这房间的主人。

这很是礼貌。

然后他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在这短短的瞬间里,他已经想明白了对方的阴谋。

毫无疑问,敢在皇宫里穿成这样随意走动的人,自然是这座宫殿的主人。那么,她应该就是那位“身体抱恙”的章皇妃。

侍者将自己引到这里后立刻离去,就没有人可以证明自己不是乱闯禁宫。

乱闯禁宫本身就是重罪,偷看皇妃洗澡更是死罪——更何况,他还偷看成功了。

这计谋很简单,也很有效。常听古代故事的人,能举出一堆中了这种计被冤死的人来。

那十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却是反应最快的一个。

还没等宫里的禁卫冲进来,那十已经运起飞腾术一路向外冲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是一群群的侍女和宦官,但这些人自然没有挡下他的能力,他左闪右闪,几下就绕过了人群,然后在禁卫冲入殿来之前,从窗子跳了出去。

“贼人在那里!”

“就是从那扇窗子跳出去的!”

“抓住他,快抓住他!”

侍女和宦官们的叫声中,夹杂着禁卫的脚步声与怒喝声。

“站住!”

站住?傻子才站住呢。

那十刚一跳出窗子,就毫不犹豫地用起了望气术,一边望着禁卫们放出的气加以躲避,一边感应着周围天地的气,侦察地形。

他快速地跑进一条无人的长巷,在几幢建筑之间飞奔躲闪,再钻进一座宫殿,几下飞掠,躲进了一个无人的房间里。

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回忆起方才香艳的一幕,那十咂了咂嘴。

“还真别说,皇帝的女人,确实不一样。”他小声嘀咕着,偷偷笑了半晌。

来自偏远的荒芜城、肮脏的铁渣街的平民少年,有朝一日,竟然看光了皇帝的老婆。

想到这里,那十就觉得人生啊,命运啊,际遇啊,等等这些东西,既有点扯淡,又有点好玩。

外面,整座宫都开始戒严,一队队的禁卫在四下搜索,有魔法师与道士被紧急调到这座宫中。

魔法师们运起魔法,道士们使起道术,种种手段,都只为抓到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那十躲在寂静的空屋里,收敛气息,反运望气术,任外面道术与魔法纵横,也没人能找得到他。

那间装满艺术品的屋子里,那位倾国倾城的美妇已经穿上了华丽的长袍,气愤地拍着桌子:“我的宫中,随便什么人都进得来吗?是不是有一天刺客也会直接站到我的面前来,轻易取走我的人头?”

禁卫统领战战兢兢,侍女们跪倒一地。

许仕匆匆向前,单膝跪地:“臣有罪!”

第238章 偷酒贼

章皇妃愤怒至极。

许仁垂首低眉。

“你有什么罪?”章皇妃问。

“皇妃。”许仁一脸沉痛,“您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大舒服,寻常的医药难以奏效,臣下就想着,也许可以试试别的手段。臣听闻民间有一位医生手法独道,于是想着让他来试试。没想到这家伙狼子野心,目无法纪,竟然在宫中乱闯,惊扰了皇妃大驾。臣有罪!”

“许总管,皇宫是什么地方,怎么能随便带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进来!?”章皇妃怒气未消。

“是。”许仁急忙点头,“臣也是见皇妃不适,心里着急,这才……病急乱投医。”

他惊恐地颤抖着,一时声泪俱下:“是臣莽撞,好心却办了错事啊!”

他是真的怕了。

本来,收拾那十只是一桩小事,只要惹得皇妃一怒,将那十拿下,那十必然有死无生。他算来算去,都觉得这件事极是稳妥把握,绝不可能横生枝节。但没想到这个看似毛躁莽撞无智轻狂的少年,竟然这么厉害,在禁卫守护的宫中,竟然说逃就逃掉了!

引外人入宫生出祸端,又让那人溜掉,潜伏在皇城之中,这等重大过失,他有几个脑袋够担?

“算了。”章皇妃摆手,“你终究是为我好。是那个贼人可恶!皇城森严,他也无处可逃。立刻下令,让所有禁卫彻查皇城,一旦发现那贼子,格杀勿论!”

“是!”

一时间,禁卫如同蚁群,四散开来,交错巡行,追查着那十的下落。

那十静静坐在那房间里,以望气术观望禁卫动向。

两个小时后,他发现禁卫开始了地毯式的搜查,似乎也不会放过这片建筑。

他站了起来,望气术向远延伸侦察,然后小心地推门而出,于无人处飞掠,于有人处攀爬屋宇,小心躲避,寻找新的安全之地。

不知不觉,天色已黑,那十已经远离了那处宫殿,但整个皇城都已经戒严,禁卫还在不断搜索。

他被逼得不住移动,因为不断使用望气术侦察地形,内力消耗得七七八八,人被搞得疲惫不堪。

不过还好,终于还是被他找到了安全之处,躲进了一个类似库房的地方。

禁卫们似乎都忽略了这里,来回巡行,却基本不会到这边来。

就不信你们能忙一整夜不休息。

那十心想。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现在跑太过危险,等到了天将亮前最黑暗也是所有人最疲惫的时刻,他再利用引导之叶引导路径,逃出皇宫。

夜越来越深,禁卫们巡行的范围在向外扩,这里变得越来越安全了。

那十静坐练功,丝毫不急。

又过了几个小时,皇城之外,万籁俱寂,那些沉醉于夜生活的人也已经回到家中,准备安眠。

那十还是不急,继续等。

一个小时后,他才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后,溜出了房间,猫着腰快速移动。

正当他要使用引导之叶时,却突然见到远处有一个黑影在动,他急忙隐藏在廊柱后,警惕地张望。

黑影向前,渐渐来到灯光下,环顾四周,也很警惕。

偷东西的贼还是刺客?

那十有点惊讶。

借着灯光,他看清了那人的长相——那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者,有些消瘦,留着一头凌乱的长发,好像好些天都没有洗过,一缕缕纠结在一起,仿佛长了一头宽窄不同的刀剑。

老者小心地前行,蹑手蹑脚,慢慢推开了一扇门进入其中,不一会儿就拎着两瓶酒走了出来,然后向着一条小巷而去。

偷酒的?

那十笑了。

这人有意思,偷酒竟然偷到皇宫里来了。

寻常的贼当然进不了皇城。看他的模样,可能是宫中侍者中的下人,打杂干粗活儿的。

那十心中一动,用望气术一扫,就知道这老者要糟糕。

因为在那条巷子的另一边,有一队人正慢慢走来。

他本不想管闲事,但看到那个偷酒的老者,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老酒鬼来,心里一阵鬼使神差,直接掠过去,拦住了那个老者。

老者被他吓了一跳,急忙将酒藏在身后,嘴里喷着酒气问:“你……你干什么?”

那十急忙在唇边竖起食指:“小心!这边正有人过来,不能走这里!”

老者一怔,然后点头,小心地问:“那应该走哪里?”

那十招手:“跟我来!”

他小心地向着无人处而去,老者小心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很快逃出了这个小院。

那十引着老者向外走,又小心地出了库房的大院,来到了外面一片园林里,然后说:“你该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别的地方我不熟悉。”

老者打量那十,打着酒嗝问:“年轻人,面生得很,你是哪个宫的杂役?”

那十摆手:“我是逃犯。”

“逃犯?”老者吓了一跳,“逃犯怎么能跑到皇宫里来?”

“正因为进了皇宫,才成了逃犯。”那十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老者好奇地问。

“别问了。”那十摆手,“我得找路逃了。你以后偷东西小心点,被人抓到,小心性命。”

“谢谢。”老者笑了,“不过皇城这么大,可不止这一个大院一座宫。你认得路吗?逃得掉吗?”

“应该没问题。”那十说,“我会点小魔法。”

“没用的,年轻人。”老者摇头,“这里是皇城,道术也好,魔法也好,在这里都不能随便乱用。”

“可我已经用过了。”那十说。

“像道家的望气术,魔法师的识别术之类,是增强自己的感官,不影响外界,所以倒不会被发觉。”老者说,“但如果是跟周围事物有互动的道术或是魔法,就不能随便用了。你是想用引导类的魔法吧?”

“是。”那十点头,“您懂魔法?”

“我才不懂。”老者摆手,“只是在皇宫里呆得久了,什么道家的真人,魔法工会的魔导师,也都见过几次,就多少知道一些道术和魔法的事,不过也只是一知半解。引导类的魔法靠的就是与周围事物不断互动,虽然这互动极为微弱,但这里是皇城,自然有真人和魔导师值守,你要是使了,宫里的高手立刻就能找到你。”

那十皱眉,一时犯难。

“我在这里怎么说也住了几十年。”老者说,“你刚才帮了我,那我现在就帮你一次吧。”

“您愿意带我出去?”那十眼睛放光。

老者点头:“不过你先得跟我说实话,你为什么能进皇宫,又怎么就成了逃犯?”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拿出一瓶酒拧开,灌了一大口。

“我其实是个医生。”那十认真地说。

老者一口酒差点喷出去,呛得自己咳嗽了半天,吓得那十急忙环顾四周。

老者摆了摆手,看着那十:“不是开玩笑?”

“不是。”那十摇头。

“可真行!现在的医学界怎么回事?你别理我,继续说。”老者嘀咕完后,捧着酒瓶看着那十,一副一边喝一边听故事的架势。

“我得罪了一些大人物,这些家伙就把我骗进皇城里,想借刀杀人,让皇妃来杀掉我。”那十说。“多亏我跑得快,不然的话,脑袋早搬家了。”

“能在皇城里逃出禁卫的手心藏起来,你也够可以啊!”老者感叹。

“身手敏捷反应快而已。”那十说。

“借刀杀人这种事啊,过去这里也发生过不少。不新鲜。”老者喝了口酒,叹了口气,“都以为皇城里是天堂,实际却是世间最大的泥坑。行了,知道你不是坏人就好。来,跟我走。”

“你不会打算出卖我领赏吧?”那十不无担忧地问。

老者呵呵地笑:“那还真说不准。”

说着,拎着酒瓶一边喝一边向远走去。

那十想了想,跟在老者身后,不时用望气术望去。

老者果然没有骗他的意思,一路走的都是偏僻的路,没遇到任何人。那十跟着老者走了快半个多小时,来到一处无人看守的宫门前。老者一指高墙:“跳得过去吗?”

“要是跳不过去呢?”那十问。

“那就钻狗洞。”老者指了指远处草丛。

“今晚多谢您了。”那十郑重地行礼,“将来有机会,我请您喝酒。”

老者面带微笑,点了点头,摆了摆手:“去吧。”

那十转身,想了想后又转了回来,认真地问:“酒这东西,真那么好喝?”

他一直不能理解那些好酒的人。但又总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学学喝酒。

这样将来与老酒鬼见面时,也许就有更多的共同话题,也可以陪着他一起好好喝上几杯。

那时两人间的感觉,应该会与现在很不同吧?

“好喝。”老者认真地点头。“怎么有这么一问?”

“我怎么觉得难喝?”那十说。

老者笑了,招了招手:“你先别急着走。来。”

他走向那片草丛。

“我不钻狗洞。”那十说。

“你跳,我钻。”老者说。

那十想了想后,一跃而起,使用飞腾术跳到了十多米高的宫墙上,然后再从另一边跳了下去。

老者从远处一片草丛里走了出来,摇晃着走过来,指指城市远处:“我带你去领略一番。教教你。”

那十跟在老者身后,渐向远去。

最黑暗的时刻慢慢流走,天色微微放亮。

城市某处,有忙碌了一夜的人伸着懒腰送走了最后的客人,然后准备关门。

老者来到大门前,有人迎过来礼貌地劝止:“客人,我们要……”

老者摆手,取出一个金属证件晃了晃,看门人立刻惊慌退下:“原来是宫里的大人,您请!”

这是一家酒店,但不是寻常的酒店。这里有许多姑娘,忙碌了一夜之后正又困又累,只想休息,但没想到又来了客人,因此有些不高兴。

“是宫里的人!”女总管严肃地说。“伺候不好,小心今后都没饭吃!”

姑娘们叹息着打扮起来,涌向大厅。

大厅中,老者拉着那十坐下,点了几瓶酒。

“干喝?”那十问。

“哪能让贵客干喝?”女总管笑着走来,腰枝摇得如抽风的面条。

她身后,是一群香气扑鼻面带倦容的年轻姑娘。

那十吓了一跳:这是要干啥?

第239章 斗酒

老者挥了挥手:“去睡吧,只要酒。”

女总管一怔,老者又挥了挥手:“去吧。”

宫里的人,她自然不敢得罪,于是急忙让姑娘们退下。

“你们都去吧。”老者说,“留下足够的酒就好。”

女总管急忙应命,让伙计把酒柜打开,直接抬到两人桌边,然后赶走了所有人。

大厅中一时寂静。

“第一次喝酒?”老者问。

那十摇头:“之前也试过,但那不算正经喝酒吧。”

老者打量酒柜里的酒,然后挑出一瓶麦酒递给那十。

那十打开盖子,老者又从酒柜里取出一个柱形的大杯子,再在下面的小冰箱里取了冰块,倒了半杯。

“麦酒要用大杯冰着喝。”他说。

那十自己倒了满杯——其实也只有半杯,因为另一半全是冰。

“稍等一下,等温度降下来。”老者说。

“也不用这么麻烦。”那十掌心生出冰霜,杯上很快就结了霜花。

“道术啊?”老者笑,“竟然把这么了不起的本事用在喝酒上……年轻人,有造就!”

那十张嘴,把酒往肚里灌,只觉微苦的凉意顺着嘴一直向下流,除了味觉一时受罪外,全身都感觉一阵清凉舒爽。

“是不错。”他放下杯,“就是不好喝。”

“酒的滋味,要懂酒的人才能尝出来。”老者笑,“它的味道其实不在唇舌之间,而在下肚之后。它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让懦弱的人变得勇敢,能让拘谨的人变得疯狂,能让人感觉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可以不必在乎,还能让人忘了忧愁。”

“我只听过借酒浇愁。”那十说。

“是的,酒能浇愁。”老者点头,“但这其中的意思,不懂酒的人常会曲解——如果换成酒能消愁,意思就更明白了。喝酒是一种享受,一种不喝酒的人完全不懂的享受。”

那十想了想,端杯继续。

一杯麦酒很快喝光,老者又为他倒满。

两个半杯,就是一瓶。那十喝掉了一瓶麦酒,并没有什么感觉。

“你看,你的酒量其实很好。”老者说着,又挑出一瓶酒。“接着试试这个。”

他换了一个高脚杯,只倒了小半杯酒。

“红葡萄酒的喝法,与麦酒又不同。”他说,“不能冷,也不能热,让酒的温度处于十五到十七度之间最好。”

“喝个酒还有这么多讲究?”那十一怔。

“当然。”老者说,“真正的品酒之道,是根据不同的酒采用不同的喝法。这就像老师教人,要因材施教,因人而异。”

那十点头,若有所思。

老者捏着高脚杯,轻轻地摇晃,那十不解地问:“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醒酒。”老者说。

“还没喝醉呀?”那十问。

老者笑:“所谓醒酒,是让酒与空气充分接触,让其氧化。红酒这东西,不能开瓶就喝,那么做是糟蹋东西。”

“哦。”那十半懂不懂地点头。

摇晃了一会儿后,老者将杯子递给那十,叮嘱说:“不要一口喝光,要先喝一小口,让酒在口腔里、舌头上来回转动,才可以品尽它的美妙。”

那十试了一下,没觉得味道怎么美妙。

比起果汁差远了。

老者笑:“慢慢你就能学会如何品酒了。”

接着,又一样一样地介绍各种酒——这个浓烈,这个香醇,这个回味悠长,这个入口如刀……

那十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渐渐感到身体发热,接着变轻,手足都仿佛有人托着,好似腾云驾雾。

他觉得自己有点晕乎乎的,这种感觉极是美妙。他情不自禁地开始话多起来,跟老者探讨喝酒的事。

“得了吧。”他大笑,“什么芬芳,我就觉得冲鼻子。”

“那是你还没学会……”

“学什么学,不就是往肚子里灌吗?哪有那么多学问。”

“不对不对……”

“没什么不对。喝酒就是喝酒,是你们这些无聊的人,非还要研究出这个那个来。什么这个那个,呸,都是无聊。”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哈哈大笑,拍桌子,指鼻子,嘲笑老者。

老者大怒:“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狂的小子!什么也不懂,就敢看轻饮酒之道?”

“饮酒,还之道?”那十拍着桌子笑,“拉屎是不是也有之道?我给您讲讲?”

“混账话!”老者气得直哆嗦。

“真的。”那十认真地说,“坐姿必须正确,要收腹弯着身子如同低头拣东西,双脚要分开与肩同宽,这样才行。”

“放屁!”老者叫。

“不是放屁,是拉屎。”那十认真地纠正。

“你要真能说出道理来,我自罚三杯!”老者冷笑。

“屎装在肠子里,肠子装在肚子里。”那十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想要排得舒畅,就要增加腹压。腹部压力一大,它自然就被挤出来了,都不用你自己拼命使劲。你要光靠自己用劲,搞不好时间长了就会得痔疮或是肛裂。”

“真的假的?”老者怔怔。

“回去自己试试就知道了。”那十说。

“还有别的说道吗?”老者问。

“有啊,呼吸也有说道……”

“怎么呼吸?”

“味道太大就捏着点鼻子呗!”

“废话!”

“知道是废话你还要问?”

两人时而拍桌子瞪眼,时而哈哈大笑,热闹得很。

这么喝了不知多久,那十兴奋劲渐渐过去,开始犯迷糊。他有点不甘心,觉得还没有喝够,于是朦胧中心思一动,动起内气。

气走于经络之中,循环全身,肚肠里没消化的酒液和血液中的酒精,都被无所不在的气驱动着发散。

酒液被快速吸收,酒精被气所带动,进入内脏之后,又被顺着相应的经络传导出去,再与水分结合,化成了汗液从毛孔之中传出体外,蒸发于空中。

一时间,他脑子清醒了过来,酒精带来的种种不寻常感觉,一下消失无踪。

这时老者正犹豫着问:“你刚才说,这个双脚要分开与肩同宽?这又是为什么?”

那十笑:“窄了的话,裤子会掉到地上;宽了的话,裤子会被扯破。”

老者怔了半天,然后大怒:“你这不是拿我寻开心?”

那十摆手:“真没有。”

老者疑惑地看着那十,连连摇头:“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那十问。

“你的状态不对!”老者又大怒:“好小子,明明好酒量却假装不能喝,竟然敢骗我?死罪!”

“行,您判我吧。”那十笑。“您是不是看皇帝发威看多了?”

老者哈哈大笑,然后板起脸说:“zéi min,欺君之罪,了解一下?”

那十摇头:“没兴趣。”

“刚才还醉醺醺,怎么突然就清醒了?”老者问。

“也许真是酒量好?”那十说。

“有意思。”老者笑,“要不要斗一下?”

“斗什么?”

“酒。”

“酒怎么斗?”

“当然是比酒量了。”老者说。

“有什么彩头吗?”那十问。

“你赢了,我就答应你一件事——不管什么事。”老者说。

“这岂不是白送?”那十惊讶地说。

“放屁!”老者大怒,“少年人,不要太过自信!我在酒海里沉浮了一辈子,别以为自己可以靠年轻力壮欺我!”

“您这个‘欺’字用得好。”那十认真地说。

“什么?”老者先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怒:“狂妄,太狂妄了!别说你小子只是初学饮酒,就算你已经喝了十几年,难道还能敌得过我这几十年的酒精考验?”

“那还真说不定。”那十说。“要知道问道虽然有先后,可得道这事却不分先来后到。”

“狂妄,太狂妄了!”老者拍桌子叫,“今天不让你小子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酒神,我算白活!”

“那就斗吧!”那十一拍桌子,丝毫没有提醒老者还没说他输了的话又怎么算的意思。

老者也一拍桌子:“来!”

酒由他挑,或是咚咚咚地举着瓶子喝,或是一杯杯地往杯里倒,两人对着一瓶接一瓶,一杯接一杯地喝,边喝边聊天吹牛瞎扯淡,不知不觉,就喝了四五个小时。

从早晨三点天刚亮,一气喝到了八点多钟,两人瞪着眼睛对视,终于不再喝了。

老者双手扶着桌子,打着酒嗝,双眼通红,身子摇晃,说不出话来。

那十双手握拳拄在桌上,抻脖看着对方,还在叫号:“来,再来一瓶!”

老者双眼翻了翻,摇了摇头:“不……不行了……你赢了!”

那十大笑。

他一直靠着内功驱散酒力,但再强的内功也架不住几个小时不停地喝,此时他衣服背后已经湿了一片,汗水里全是酒味。

估计找条狗来在他身上舔几口,狗立刻就能醉倒。

他自己也多少有些醺醺然了。

“不是说在酒海里沉浮了一辈子吗?”那十大笑,“怎么还不如我这个初学游泳的人?”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辈新人……胜旧人……”老者晃着脑袋摆手,差一点摔在桌子上。

那十向前扶住。

“我送您回宫吧。”他说。

“不……用!”老者用力推开那十,看着那十笑,伸手指点:“你这小子……有趣……可惜,你不在宫里……平时想斗酒,找不到对手,寂寞啊!”

“就您这点酒量,还‘寂寞’?”那十撇嘴。

“也就是……斗不过你……”老者摇头感慨。

“您要愿意,隔三差五,咱们到这里来聚聚?”那十问。

“敢情好!”老者眼睛放亮,“那就说定……每隔三天,咱们晚上到这里来聚聚!”

“好!”那十痛快点头。

老者大笑,踉跄向外,那十要扶,被老者推开。

“应该没事吧?”那十站在酒店门外,看着老者摇晃着远去,摇头一笑,转身走了。

某条小巷边上,老者回头,看到那十已经走远,这才扶住墙,张嘴哇哇地吐了起来。

立时,有四人从小巷中闪身而出,急忙来搀扶。

老者吐了半天,接过一人递来的白巾擦了嘴,又接过一人递来的水壶漱了口,然后摇头一笑:“这个年轻人……真是不得了!”

“陛下。”一人沉声问:“就这么放他走了?”

“对。”老者点头。

“可是他唐突了章皇妃……”

老者笑:“我的妃子,我都不计较,你计较什么?”

他回头望向酒店,目光中有几许期待。

“三天后,你可别失约啊!”

第240章 秘密何其多

天刚刚亮的时候,肖婷收了功。

“感觉如何?”肖野问。

“我觉得……这门秘术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肖婷说。“只是……我总觉得它很奇怪。”

“哪里奇怪?”肖野急忙问。

“它追求的似乎是一种永远也无法达到的境界。”肖婷说。

“再说说!”肖野眼睛放光。

“我也说不清楚。”肖婷摇头,“也许因为我现在的修为还很浅吧。”

“不急,慢慢来。”肖野脸上是欣慰的笑容。

“不知不觉,天竟然亮了。”肖婷望向窗外。

“是啊……去休息吧。”肖野说。“这一晚,你辛苦了。”

“不……”肖婷犹豫着说:“是您辛苦了。”

“我只是为了将肖家的秘术传下去,不至于中断而已。”肖野说。

“祖父。”肖婷忍不住问:“我能不能问一句——肖家的家族历史上,真有人练成过吗?”

肖野一时沉默。

“创立肖家的先祖,偶然得到了这秘术,并习练有成。”他低声说,“因此,这世上才有了强大的肖家。但先祖在祖传秘本留下了笔记,称自己只是练得了这门秘术的皮毛,希望后世能出现比他更有才华又更努力的子孙,将之练成。如果此术大成……”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但肖婷却已经大感震惊。

只是练就了皮毛,就建立起了庞大的肖家,若是大成……

肖婷一时不敢想象。

“您……应该将这秘术传给明哥。”她想了想后说。

肖野摇头:“我说过,最佳人选其实是那十。”

肖婷很想问一句我将秘术教给他成不成,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是一个庞大家族的不传之秘,是一个家族倚之存在的底蕴,她没有权利将它泄露给任何人。

更不用说分享。

为此,她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肖野似乎猜到了孙女的心思,于是问:“在心里隐藏着秘密,不能向他人道,是不是很辛苦?”

“您已经辛苦了一生。”肖婷说。

“慢慢的,你就能明白更多。”肖野说。

能明白更多什么?

他没有说明,只是将肖婷送出了秘室。

“今后我在与不在,你都要坚持每天来这里练功。”肖野说。

肖婷并没有深思这句话,只是点了点头。

来到自己房间门前,没等推门进去,就见那九揉着眼睛走了来,问:“你出去了?”

“嗯。”肖婷点头。

说谎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尤其是对自己最亲密的人说谎。

她突然明白了肖野指的“更多”是什么意思。

肩上扛着担子,还要假装没有重负地昂头向前,肩上有多痛,不但不能向人说,甚至也不能表现出丝毫的痛苦来。

家主?

族长?

那并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位子,还是沉重无比的担子。

“见到我哥了吗?”那九问。

“他回来了?”肖婷问。

“我去了他房间,没人。”那九说,“所以我才来问你。”

肖婷摇头,有些担心。

“治什么病要这么久呢?”她忍不住嘀咕,“也不捎个话回来。”

“让你爷爷帮忙问问吧。”那九说。

“好。”肖婷点头,重回祖父房间前,敲响了门。

没有人应声。

她又敲了一会儿,然后自己慢慢推门进去,接着就发现肖野和衣倒在椅子里,已沉沉睡去,轻微打着鼾。

她犹豫了半晌,终没有忍心惊动这个一夜未眠,尽心尽力传授自己秘术的老人。

这一个早上,大家过得都有点不安,芝芝和蓝优优直接守着窗子,望着外面。

忐忑中,那十终于是回来了,芝芝和蓝优优欢叫一声,急忙跑了出去迎接。

那九见那十平安回来,松了一口气,也跑了出去。

而这时,肖婷已经倒在自己房间椅中睡着了。

“怎么才回来?”一见面,那九就瞪着眼质问,“不回来的话派人告诉一声也成啊!夜不归寝,多让人着急?”

“我错了。”那十笑笑,在那九脑袋上一通乱揉。

那九毫不在乎——反正一早上光担心了,也没洗脸梳头。

“下次注意。”那九强调。

“是是是。”那十应声。

蓝优优和芝芝一左一右,一人拉着那十一只手走进了主堡里。

那九跟着走,微微皱眉,有些不大高兴——小婷姐你可真稳当,怎么也不出来问候一下?

远处林中,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肖澜和肖璇,都是一脸惊讶。

“他怎么能……没事人一样就回来了?”肖璇问肖澜。

肖澜当然不知应该怎么回答,皱眉想了半天,转身而去。

半个小时之后,他便来到了皇城wài wéi,在一间会客室里焦急地等待。

很长一段时间后,许仕出现在房中,肖澜急忙迎了上去,低声问:“许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那十怎么会平安无事?”

许仕沉着脸,低声说:“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肖澜不解。

“今早章皇妃传下令,说这件事有辱皇室尊严,不宜于被人知道,所以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许仕说,“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任何人都不能再提。”

“您……您到底是怎么安排的?”肖澜惊愕地问。

许仕一脸不悦,冷冷地说:“大少爷放心,事情没办好,责任在我。钱我会一分不差地退回您的账户,东西我也会派人送回您府上。”

说着转身就走。

肖澜急忙过去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细节,但许仕却讳莫如深,一字不露。

看着许仕远去的背影,肖澜怔怔半晌。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完全弄不明白。

宫里都治不了这个那十吗?

他凭什么?

这是禁地啊,是死地啊!我有内应联手治他,他竟然可以平安回去?

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肖澜脑子处于呆滞的状态。

肖家之内,家主的大屋里,肖野与那十两人面对面。

肖野的表情凝重。

“你再一字不落地对我说一遍。”他说。

那十笑笑:“再说一遍,也还是如此。”

肖野摇头:“不,你一定还有什么事没对我说,或是忽视了什么细节。不然此时的帝都不可能如此风平浪静,此时的肖家也不可能安稳如斯。”

“就是这样。”那十说,“这事没什么大不了,之所以和您说这件事,是因为这事您必须得知道,如此而已。”

“你确定宫中不会再追究?”肖野问。

“确定。”那十说,“被一个平民轻易闯进了深宫,并且看到了皇妃出浴这种事,有碍于皇室尊严。我想,既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动静,说明这事已经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干脆就当没发生了。所以不会有人通缉我,也不会有人出面为难肖家。但同样……您也要小心,今后不论面对谁时,都不要提这件事,就当它真的没有发生。”

肖野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这件事会就这么完结?

几十年人世挣扎的经验告诉他,那绝无可能。

但为什么直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风平浪静?

“你就这么一直在皇宫里潜伏到了现在?”他忍不住再问。

“当然不是。”那十说,“不是跟您说了?我是潜伏到凌晨,趁防卫最松懈时逃了出来,然后又在皇城附近逗留到现在,为的是观察动静,确定没事后才回来。”

“你说的事,我记下了。”肖野说,“至于其他……这事是因肖家而起,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今天有点累,治疗的事,就缓一天吧。”那十说。

“你去休息吧,这件事,是肖家欠你的。”肖野说。

“谈不上。”那十摆了摆手,径自走了。

肖野看着那慢慢自动关闭的门,忍不住心想:他这一身酒味,又是怎么回事?

突然间他身子一震,一脸骇然。

难道是……

可是……这不可能啊!

完全没有可能啊!

皇宫中,西陆帝国大帝亚桑德,扶着马桶嗷嗷了十多分钟,才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喘息,喘息。

侍女们在卫生间外面,不敢进,又不敢不进,左右为难。

这时章皇妃到,向侍女们摆了摆手,走了进去。

“天啊,陛下,您这是怎么了?”章皇妃一脸关切,满眼焦急。

亚桑德摆了摆手:“没事,喝多了而已……”

“您?喝多?”章皇妃一百二十个不信。

“朕就不能喝多?”亚桑德反问。

“我觉得还是找御医来看一看比较好。”章皇妃说。

“就是喝多了。”亚桑德再次强调,“你让他们煮一些醒酒的东西给朕喝喝就好了。”

“好。”章皇妃叹了口气,“陛下,您的旨意我都知道了,已经吩咐了下去,让他们……”

“什么旨意?”亚桑德深色阴沉。

“就是关于那个莽撞的医生……”章皇妃说。

亚桑德目光微寒:“朕说得很明白——这件事根本不曾发生过。既然这事本不存在,又哪来的什么医生和旨意?你跟了朕这么多年,活回去了?”

“陛下,我错了!”章皇妃一脸惶恐。

“朕今天没有训斥过你,所以你也不用道歉。”亚桑德挥了挥手,“去给朕煮东西喝吧。”

“我先扶您到床上躺下吧。”章皇妃搀着亚桑德的胳膊。

亚桑德摇头:“你去吧。”

章皇妃不敢违抗,退了出去,关好了卫生间的门。

到了外面,她立刻站直了身子,如同一位高贵的女神,面色冰冷地对侍女们说:“陛下没有事,只是在洗漱。你们不要把洗漱声想成别的什么。事关帝国和皇室尊严,你们从事皇家内务多年,应该都明白,但本皇妃还要再强调一遍——不许乱说,造谣有罪。”

“是!”侍女们齐齐躬身。

亚桑德靠墙坐着,胃里一阵翻腾,又扶着马桶吐了半天。

“这个小王八蛋,怎么这么能喝?”

他低声地骂。

第241章 各有所思

肖无界庄园的主堡中,肖澜静坐发呆。

肖无界站在窗前,皱眉凝目望着远方。

那是肖家主堡的方向。

“别管那十了。”肖无界说,“我觉得先要解决肖婷的问题。”

“什么问题?”肖澜醒过神来。

“你去宫中时,有人汇报,说肖婷在老爷子屋里呆了一夜。”肖无界说。

肖澜满心震撼,随即生怒。

“她凭什么!?”他厉声说,“肖明那混小子也就算了,毕竟是在祖父跟前长大,比我小,老人家更容易宠爱年幼的子弟,情有可原。她肖婷又凭什么?”

“所以你看,你的担忧不是多余的。”肖无界说,“这小丫头回来,恐怕就是配合肖明,要搞大事情!”

“我看她能怎么搞!”肖澜恨恨地说。

这时,有笑声传来。

那种标志性的笑声,父子两人都极熟悉。

“她怎么来了?”肖无界皱眉。

肖澜起身。

这时,管家焦急敲门,抢着通报:“老爷,二小姐来访。”

门被推开,肖无忧笑着走了进来:“有时觉得大家族这一点确实让人烦——妹妹来见见哥哥,还要先由下人通报,有违人情啊。”

“姑姑。”肖澜见礼,肖无忧笑着点头:“小澜,气色怎么不大好?”

肖澜不答。

“你怎么来了?”肖无界问。

“来看看你,不行?”肖无忧说。

“平时也不见你有这个闲心。”肖无界说,“有事就说吧。”

“是大哥心里有事吧?”肖无忧笑。

“我心里有什么事?”肖无界反问。

“我知道大哥和宫里的医务总管太监许仕大人,向来有交往。”肖无忧说,“所以昨天那十入宫的事,八成是大哥的杰作吧?”

“我会帮那种小流氓?”肖无界一脸不屑。

“当然不会帮,要说暗里捅一刀还差不多。”肖无忧开玩笑似地笑。

“你到底来干什么?”肖无界不耐烦地问。

肖无忧又笑:“没什么,就是闲着没事,跑过来想找嫂子聊聊天,顺便看看你。对了,有件市井秘闻,你听过没?”

“和你嫂子去聊这些八卦吧。”肖无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好吧好吧。”肖无忧笑着向外走,“你们这些男人啊,都顶无聊的。想和你聊聊那十的趣闻,你不听就算了。”

“姑姑!”肖澜急忙叫住了肖无忧,快步走过来,问:“那十有什么趣闻?”

“你爸不爱听。”肖无忧笑着说,“我跟你妈说去。”

“我想听。”肖澜笑着说。

“据说他曾出现在谭家孙少爷的庆生晚会上,还大出了风头呢。”肖无忧说。“你们没听说?”

“没。”肖澜摇头,急切地问:“那天他也去了?出了什么风头?”

“这事啊,可了不得。”肖无忧小声说,“那天不但总理大臣去了,太子殿下也去了。听说那九舞姿出众,还得到了太子的金玫瑰之约呢!”

肖澜吃惊无比:“什么?那天那个拒绝了太子的神秘女,就是那九!?”

肖无界也大吃一惊,心中震撼。

肖澜怔了半晌,然后说:“我还以为那一对活宝,已经被太子送进了地狱,没想到他们竟然……可是,这怎么可能?”

肖无忧笑着打量父子二人的面色,然后悠悠地说:“要说那九的风头,出得可真是不小,不过相比于那十,却还是差了不少呢。”

“那十又做什么?”肖澜问。

肖无忧低声说:“听说,太子当时震怒无比,随后就派人前去追杀。没想到这个那十可真是厉害,竟然把太子派去追杀的侍卫都给干掉了呢。”

父子俩都吓了一大跳,一时说不出话。

“怎么可能?”肖无界嘀咕。

他的意思是:那十惹下了天大的祸,怎么可能到现在还安然无恙?

“其实这件事里面,还有咱们肖家的影子呢。”肖无忧笑着说,“听说小明当晚在场,跟那十相谈甚欢。后来,好像也是他帮那十摆平的太子。”

父子俩又一阵震惊。

“哎呀,这些都是小道消息,贵族之间流传的秘闻而已。”肖无忧摆着手,“也不见得就全是真的,也许是胡乱传言,越传越离谱吧。你们父子当然也不会关心这种事。我还是找嫂子聊去吧。”

说着,笑着走了。

屋里,父子两人对视,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走廊里,肖无忧脸上虽然还保持着笑容,眼中却涌起了杀机。

我一直在等机会,可惜,肖明一直那么谨慎。

现在好了,他终于要出手了。你们最好互相厮咬,疯狂对攻。

那样,我才有机会为我的孩子渔得大利。

她笑着走远。

屋里,父子二人关上了门,肖无界问肖澜:“是真是假?”

“坊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传言。”肖澜说,“那晚真不该让肖明自己去,如果我也在场的话……也许许多事会不同。”

“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在那次晚会上认识的?”肖无界问。

“可能性很大。”肖澜说,“肖明野心不小,正需要有这么胆大包天的人帮他。”

“现在怎么办?”肖无界问,“这件事没有传开,应该是大家都怕伤到太子的面子,而像……咦?这倒跟这次的情况很像啊!这个那十,真的谁也治不了他了?”

“太子不同于章皇妃。”肖澜说,“皇妃不过是陛下众多妃子中的一个,就算再受宠,也不过是‘之一’,但太子,却是帝国的‘唯一’。”

“有了这个线索后,你打算怎么办?”肖无界问。

“自然是帮太子找回面子。”肖澜冷笑,“还有女人。”

“这会不会……让太子感觉我们肖家反复无常?”肖无界问。

“反复无常,是因为有人忠于太子,有人不忠于太子。”肖澜冷笑,“我们忠于太子,所以做事要为太子考虑。那十杀了太子的侍卫,必须死;太子看上的女人,也必须乖乖躺到太子的床上。”

肖无界缓缓点头:“这事,得好好谋划。事关太子颜面,可不能出错。”

正在这时,肖璇推门就冲了进来,将父子两人吓了一跳。

“肖家的姑奶奶怎么都这个德性?!”肖无界大怒。

肖璇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事?”肖澜问。

“大师到了,我安排好接待,就立刻来告诉你们了。”肖璇不大高兴地说。

“太好了!”肖澜一脸兴奋,对肖无界说:“父亲,这次我们双管齐下,请大师对付肖婷,请太子对付那十!”

肖无界府中某间秘密客厅中,有一个佝偻的老妇,静静坐在椅中。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罩帽挡住了大半张脸,手里拄着一根黑色的手杖。

有碧绿的光,不时从她的眼里透出。

对于潜在的危险,漩涡中的人却并无所觉。

兄妹俩这边,那九追问皇宫里的事,那十面不变色地说自己根本没进皇宫,在门口就被拦下来了。

“人家是堂堂的皇族。”他说,“哪里会找来历不明的民间医生看病?何况我还没有执照。”

“那你去哪里了?”那九皱眉问。“为什么一夜未回?”

“去了一家酒店,一不小心喝多了,就在那里睡了一夜。”那十说。

“真的?”那九问。

“不信你去问小婷她爷爷。”那十说。

那九望向肖婷。

肖婷却不知为什么在发呆。

“什么酒店?”那九追问。

“好像叫什么人间什么的。”那十说。

那九琢磨着得去看看。

什么样的酒店,能让哥哥这个不会喝酒的人竟然沉迷其中,夜不归宿?

“下次不要这样了。”蓝优优说,“九儿姐姐昨天很担心的。”

“我也担心啊!”芝芝也叫了起来。

“芝芝,学习时间到了。”陈远这时走了过来。

芝芝不情不愿地撅嘴走了过去。

“好徒弟啊!”孤云道人也跟了过来。

那十立刻翻身倒在沙发里:“好累,我需要休息,谁也别来打扰我。”

随后鼾声如雷。

陈远冷笑扫了孤云道人一眼:“看来有些人在有些方面,确实不如我。”

孤云道人一脸幽怨:好徒弟啊!你就忍心看着为师被区区魔法师奚落吗?

那十鼾声越发大了起来。

休息了一天后,那十再度开始为肖野治疗,然后他疑惑地发现,肖野的症状竟然又有反复。

“怎么了?”肖野问。

“没什么。”那十摇头,“也许是因为中间间断,所以情况有些反复。”

“或者是因为我年纪大了。”肖野说。

“改造人不都很能活吗?”那十说。“放心,您还年轻。”

肖野笑:“活和活并不一样。一天天窝在那里发呆是活,一天天四下奔走不得消停是活,一天天劳心劳力残损着脑细胞也是活。”

“倒也是。”那十点头,“您最近最好别操太多心吧。科家不是已经灭了?”

“科家只是帮凶。”肖野说,“主要的敌人是林家。而且因为科家的事,林家的防范更严密了。”

“林家的矿山在哪里?”那十又想起了那支逃民队伍,忍不住问。

“兴南领,辽古城。”肖野说。

那十怔住。

这么巧吗?

“怎么了?”肖野问。

“没什么。”那十摇头。

他本想跟肖野说明,但一想到自己不但劫了辽古城的大狱,还亲手干掉了城主,将逃民武装成了反叛军,就觉得这事不能说。

不然,很容易被肖野弄清自己的身份。

谁知道这位家主对反叛军是个什么态度?

这险冒不得。

但如果林家是肖家的死敌,这矿山又是两方争霸的关键……

也许就可以借用肖家的力量,来拯救那许多被奴役的可怜人。

那十略有点心动。

第242章 去旅馆

第三天黄昏时,那十要出门。

“干什么去?”那九追着屁股问。

“转转。”那十说。

“那我也去。”那九说。

“你不行。”那十摇头。

“为啥?”那九不服。

“太子的事。”那十低声说,“你当时太显眼了,往街上一站,谁都能认出来。”

“真这么显眼?”那九两眼放光。

那十认真地点头:“老实说吧,你跟其他美女不能比。其他美女就像是天上的星星。”

“我呢?”那九有点急了。

“你像月亮。”那十严肃地说。

那九笑得屁颠颠的。

“英雄哥哥!”

“那十哥!”

蓝优优和芝芝携手追了过来,一脸幽怨地看着那十。

“你俩又怎么了?”那十感觉自己家里的姑娘们实在是有点麻烦人。

“你要干什么去?”芝芝问。

“带我们一起去行吗?”蓝优优问。

那十断然摇头:“那肯定是不行的!”

“为什么?”两人一起问。

“芝芝你晚上必须好好睡觉。”那十认真地说。

“对对对!”那九急忙点头,“你可不能到处乱跑!”

“那我呢?”蓝优优不甘心地问。

“也不行。”那十摇头。

“为什么?”蓝优优一时眼泪汪汪。

“因为……”那十皱眉,一时想不出借口,突然一指姑娘们身后:“哎呀!”

三个姑娘吓了一跳,一起回头看,发现除了一个被吓一跳的扫地侍者外,啥也没有。

“怎么……”

转过头来,没等问出口,三个姑娘就发现那十已经不见了。

“狡猾!”那九嘀咕。

然后她望着主堡,有些不开心。

小婷姐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没有了明新雨这个竞争对手,她自己也就松懈了?

还是说因为回到了自己家,所以……

她用力摇头:不对不对,小婷姐不是那样的人……

那十独自向外而去,谢绝了迎面碰上的管家派车的好意,只身出了肖家。

那十走在街头,一路向着那家酒店而去,走到半路,突然想起喝酒前其实应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于是随便找了家看起来挺有特色的餐厅钻了进去。

点完菜,正等着,突然发现肖璇走了进来,径直来到自己这边,在对面坐了下来。

她一只手支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那十,眼里波光闪闪。

那十打了个寒战:“有话好好说,不要使用杀伤性武器。”

肖璇笑了:“你这个人吧,初一看挺烦人的,细一品,还有点意思。”

“二小姐这是偶遇,还是跟踪呢?”那十问。

“跟踪。”肖璇说,“怎么,我们肖家厨师做的饭菜不好吃?”

“好吃。”那十说,“我只是想出来转转,正巧饿了,就在外面对付一口。”

“因为你那番话,我好几夜都没睡着。你知道吗?”肖璇问。

她身子微微前探,低胸裙衣上方,沟壑惊人,波涛起伏。

那十眼睛跳了跳。

肖璇笑:“女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说老。你倒好,直接把我叫成……不说了,一说就气。”

“二小姐是来报仇的?”那十问。

“不。”肖璇摇头,凝目看着那十,深情地说:“老实说,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大胆的人。你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与众不同?”

“大概……因为我与众不同吧。”那十答。

肖璇认真地点头:“与众不同的人,自然与众不同。你的答案也是这么与众不同。”

“二小姐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他诚恳地问。“我不是个会绕弯子聊天的人,所以麻烦您直接说成不成?”

“为什么要帮肖明?”肖璇一句废话也没再说,直入主题。

“这里的原因……很复杂。”那十叹了口气。

肖璇笑:“让我猜猜——是因为你不小心得罪了太子殿下,而只有肖明有能力帮你摆平这件事,对不对?”

那十吓了一大跳,额上甚至见了汗珠:“你你你你……你怎么……”

他急忙咳嗽一声,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摇头说:“二小姐您这说的都是什么?我可听不懂。”

肖璇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你这人啊,弱点是一紧张,就不会伪装。”她笑着说,“当初你可骗得我们好苦,明明是个高手,却表现得像个普通人。我哥很少吃亏,那次他的亏吃得可真是不小呢。”

她盯着那十的手臂:“这里面的肢体,看起来只是平凡的轻便肢体,但实际上……是你特制的强力战臂吧?”

“二小姐,你就不要乱猜了……”那十尴尬地笑了笑。

“肖明只是肖家第三辈人。”肖璇突然严肃起来,认真地说:“就算祖父要传位,也不可能直接传给他。因为在他之上还有一辈人,祖父不能越过这一辈人。”

“大家族的族规?”那十问。

肖璇点头:“祖父一生最重视的就是家里的规矩。他说过,这是维系大家族不会崩溃的基石,动不得。”

那十若有所思。

“而第二辈人中,姑姑是女人,不能继承家业,三叔性格又懦弱,也不适合当家主。”肖璇说,“你仔细想想,还剩下了谁?”

“那自然是二小姐的父亲了。”那十说。

“是啊。”肖璇说,“那十,如果你愿意,我家里的贵宾位随时恭候你的大驾。甚至……”

她一时媚眼如丝,笑如春风,又似水波,不住荡漾,荡漾。

“甚至什么?”那十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甚至是我的……闺阁……”肖璇脸色微红,“也可以随时恭候……”

她的身子俯得更低,胸前的沟壑就更加明显。

“这……这怎么可能。”那十咧嘴笑着,本能地往后躲,但眼睛却不时往那里瞄。

“没什么不可能。”肖璇说,“我父亲注定会继承家业,但管理这么大的家族,他需要很多能人。但不论用多少人,最能信任的,还是只有亲人。”

她看着那十,说:“跟你相比,帝都的许多贵公子都黯然失色。你说,我应该怎么选择我的配偶呢?”

那十胸膛起伏,很是激动。

肖璇笑了,轻声说:“不如一起出去走走?”

“好!”那十激动地掏出一把钱拍在桌上。

肖璇笑着起身,扭着腰枝向外走去,那十匆匆跟在后面。

“我们……我们去哪里?”走在街上,那十有点结巴地问。

“去旅馆。”肖璇说。

“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快了?”那十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

肖璇笑了:“怎么,你不喜欢?”

“不不不!”那十急忙摇头,“就是感觉……太快了。这样……有些不真实,像做梦一样。”

肖璇笑:“我不觉得。”

那十脚步有点踉跄,在肖璇身后亦步亦趋。这让肖璇忍不住想笑。

转过两条街,肖璇走进了一座金碧辉煌的旅馆,熟悉地开了一个豪华套间,那十红着脸跟着走进电梯,一路来到顶层。

走入豪华大套间里,肖璇慢慢转过身,缓步后退。

那十气息加重,大步向前,一下伸手搂住了肖璇的腰。

“不要那么急……”肖璇笑着抬手,勾住那十的脖子。

她的目光如同春花,如同柳丝。

但那只手的指尖,却有一点寒芒,闪着乌黑的光。

她目光迷离,轻轻喘息,将香气吹向少年,好让少年更加迷乱。

然后,她的手指趁机向下,向着少年的脖子轻轻刺去。

但就在这时,一道气流传遍她全身,她的身子立刻变得僵硬,如同一件木雕。

她迷离的眼神变成了惊骇,而少年那迷乱的眼神,却变得极为犀利。

“肖璇,跟我玩仙人跳?”那十微笑着问。

肖璇全身发寒,颤抖着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有一些市井的小混混,没别的本事,只能靠女人来给自己赚钱。”那十说,“但他们多少还算有自己的底线,不肯真的让自己的女人去出mài shēn体。那么怎么办呢?就让女人勾引那些容易上钩的笨蛋进入陷阱,然后男人假装捉奸冲出来。你懂了?”

肖璇满眼惊恐:“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送上门来的美食,怎么能不吃?”那十笑容狞厉阴森,“而且餐厅里有无数人可以为我凭证,是二小姐你主动勾引的我,可不是我用强……”

肖璇吓得全身汗毛竖起,尖叫:“不行!你……你不能碰我!我是肖家的大小姐,我父亲是将来的家主,你敢动我……”

“我本来就是个胆大包天的人。”那十邪笑,“现在你落在我的手里,就不要有别的幻想了。良宵苦短,咱们还是抓时间吧。”

说着将肖璇抱了起来,向里间卧室走去。

肖璇快被吓哭了。

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别看刚才演得像一个风尘女子,但如任何一个贵族家庭的小姐一样,她一直懂得守身如玉的重要。

难道今夜,自己就要毁在这小子手里?

肖璇觉得好后悔,后悔到想哭。

“那十,我求你了……”她真的哭出了声。

“这就难听了。”那十皱眉,“好,想让我饶了你也行,老实交待……”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如同刀锋,狠狠刺入肖璇的眼中,吓得肖璇打了个寒战。

“今晚要对付我的,还有谁?”

第243章 难逃

“我我我……”肖璇一时慌乱。

那十也不说话,直接抱着她往卧室里走。

肖璇几近崩溃,大叫:“还有我哥!”

“他怎么不自己直接动手?”那十问。

“我想抢功。”肖璇说,“我是女孩,不像他,天生就有继承家主位子的资格。我想要像姑姑那样能继续留在家里,而不是成为联姻的工具,就一定要有所倚仗……”

“你们这些大家族,真是混乱。”那十取笑她。

“你们不可能是临时起意。”他继续问:“那么一定是就早有谋划,只等我给你们机会。细说说吧,你们的计划都是什么?”

他走进了卧室,吓得肖璇大叫:“你干什么?”

他将肖璇丢在床上,自己抱着胳膊站在一边,说:“我会干什么,取决于你是否坦诚。”

肖璇惊恐地叫:“我坦诚,我一定坦诚!”

“那么……”那十目光转为冰冷,“今晚准备杀我的除了你哥,还有谁?”

肖璇打了个哆嗦:“你……你怎么知道还有别人?”

“如果不是如此,肖澜在我离开肖家后直接动手就好,根本不必派你来拖住我。”那十冷笑。

肖璇再次打了个哆嗦。

最初的计划,确是如此——他们会设计引那十一离开肖家,再将那十引到他们一早安排好的陷阱中,确保一击必杀。

只是那十突然只身一人自己出门,却是比有心算计更好的机会,虽然事出仓促,肖澜却不敢放弃这天赐的好机会,也只能仓促出手,因此没能提前布置好陷阱,就只好有派肖璇出面,想尽办法拖住那十,最好再能将那十引入陷阱。

肖璇心里恨极了那十,一直想能亲手解决他,再加上如她所说的理由,使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尝试单独行动。

尤其在发现那十这么容易就被自己you huo了之后。

可万万没想到,那十其奸似鬼,又这么有演技。

计划中,她应该想办法多拖一阵子,实在不能再拖,才到与肖澜商量好的这家旅馆开房间。那时,肖澜和太子的人都应该已经埋伏好,只等瓮中捉鳖。

但她太心急了,于是时间提前太多,此时,针对那十的陷阱却变成了她孤立无援的囚笼。

有苦说不出,只能有泪往心里流。

那十太厉害了!

不但演技无懈可击,心思细密得更是可怕,竟然通过这么个小细节,就猜到了己方的所有谋划。

肖璇输得很服气,也很惊惧。

于是她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全部交待了出来。

那十一时愕然。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请动太子。

太子出马,能调集多少力量?

“感谢你这么坦诚。”那十走过来。

肖璇吓得面无人色:“我都说了,你还要干什么?”

那十在她脸上用力地捏了一把,疼得肖璇眼泪横流。

“再过十分钟,你的身体就可以活动了。”那十说,“替我转告你哥和太子,我虽然没有他们那样的势力,但想要掀翻我,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我会死,死前也会先咬断他们的脖子。”

他一笑,转身出了卧室,熄了房间里的灯,打开窗子直接顺墙攀上了屋顶。

屋顶上有几个人影晃动,急急地找地方隐藏。

这些都是小角色,调动过来临时策应肖璇,不值一提。

“别藏了。”那十说,“再藏我就走了。”

“留下他!”

有人厉喝一声,接着,六七道身影一起向着那十冲了过来。

那十冷冷看着他们,等他们冲到近处时,突然抬手向虚空中一抓。

这些人立时感觉一阵迷离,眼前的世界一时扭曲得不成样子,弄得他们一个个失去平衡,站立不稳,东倒西歪。

使出迷离术后,那十一掠向前,几下拳脚就放倒了所有人。

他站在屋顶,望向下方,可以见到长街上和小巷中都有人影晃动,正在向着这家旅馆集中。

还是有些行险了,应该在半途中随便找个小巷对肖璇下手。

唉,我还是太年轻,耍手段的经验不足啊——他暗想。

你们自己在这里玩吧,我去见老朋友了。

他观察好周围的情况后,顺着一个方向而去,一掠跳下了楼,平稳落地。

顺着没有可疑人物的街巷移动,大约半个小时后,那十又停了下来。

看似平静的周围并不平静,感官敏锐的他早有所觉。

这就是一国太子的力量啊!

他叹了口气,一跃而起,跳到一座小楼顶上。

这是最有利于他攻守的位置。

此时天色已黑暗,周围民宅里都点起了灯。

有十几个人在黑暗中慢慢出现,各自跳到附近的建筑上,形成一个包围圈。

那十的注意力,集中在其中两人身上。这两人身周的天地之气动荡得特别厉害。

两人和其他十几人一样,都穿着全身铠甲,一个个虎视眈眈,盯着那十。

那十在猜测,这两人到底是魔是道。

这些人在大约五分钟前盯上了那十,一路跟踪。那十试过甩掉他们,但却没有成功。

既然甩不掉,那么不如全力一战。

决定停下开战前,那十仔细思量过——改造人十阶等级里,十阶是传说之阶,世界上应该只有罗觉一人;九阶是至尊之阶,四大宫廷真人和魔导师是这个等级,十大名门的家主也差不多都是这个等级;八阶则是人上人,比如当初推荐自己进天一观的观复子。

这种等级的人物,都是帝国顶尖的角色,就算是皇太子也难以使动,更何况是要他们来干这种见不得人的àn shā勾当。

所以这些人的等级,顶多也只能是七阶。

可七阶之境也并不简单,是在肢体或外层铠甲上炼出了魔法阵或符篆,并能如臂使指般控制自如的人。

以肖家之强,肖野手下的七阶强者,也不过只有十二人。

七阶,虽算不得是人上之人,但也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比如天一观观主青云子的师弟——天一观二号人物青玉子,就是七阶。

此时的那十,实力也相当于第七阶,但与其相比,还要更强一些。

再加上道术与魔法两重手段,那十并不怕被一群七阶强者围攻。

这件事单靠躲是无法解决的,那十琢磨了一下,觉得还是要把太子打疼、打惨,他才能知道害怕,自己也才能安生。

所谓艺高人胆大,不外如是。

“各位是怕帝都夜里不安全,所以才在暗中保护我吗?”那十认真地问。

“贫嘴无济于事。”一人开口,“不要以为掌握了一点点微末的道术,有一点格斗本领,就可以横行无忌。”

声音虽然隔着面甲,有些变化,但还是能听出这人年纪并不太大,可能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他是身周气息波动最强的二人之一,那十从他的话里猜测,他应该是位道士。

另一人冷笑:“和他啰嗦这些做什么?杀了就是。”

说着一挥手,右手食指突然伸长,化成了一根魔法棒。

原来是一魔一道。

那十心里有了底。

既然是太子派来的人,而且又有肖澜这内应提供情报,对方自然早知道了自己的底细,此时再去伪装,就没了意义。

那十微微一笑:“各位是来杀我的?”

魔法师不语,只是一挥手,十几个改造人就向着那十这边飞跃过来。

与此同时,魔法师低声吟诵起咒语,挥舞魔法棒。

那十在对方有所行动的瞬间,就动了起来。

他掠向楼顶一角,迎向了第一个向小楼这边掠来的改造人。

那人虽然知道那十的底细,但此时那十身无铠甲,四肢看起来也只是普通的肢体,而他却是全副武装,装备的优势足以让他碾压那十,因此他丝毫没把这少年放在心上,冷笑一声,抬手向着那十抓去。

他的五指上全是尖锐的长爪,如同五柄bi shou,直取那十的脖颈。

那十飞身而起,直接凌空一脚侧踢,踢在对方胸口,叠劲毫不犹豫地爆发,瞬间将这一身重甲的家伙踢飞出去,砸进一间房中。

全力一踢,再加上叠劲的双重力量,竟然直接将对方的胸口铠甲踢出一个大坑。改造人在废墟中挣扎着起起来,却因为无法呼吸而失去力量再度摔倒,大口呕血。

那十一击得手,直接顺势落下来到巷中,在巷子里游走远遁。

其余改造人见他赤手空拳,竟然一击就放倒了自己一位同伴,都吃惊不小,不敢大意,急忙半途转折,转而向着那十追去。

魔法师没有中断吟诵,但声音却充满了愤怒。

道士沉默无声,运起飞腾术一掠而下,向着那十追去。

那十全力疾奔,因为一身轻松没有铠甲负重,又因为飞腾术练得好,所以将众人都甩在了身后。

就在这时,有一道魔法波动自后而来,笼罩前方方圆几十米范围,瞬间,周围的地面隆起,房屋震荡中瓦解成无数土石,被魔法力量约束着形成土石的墙壁,向着那十迎面罩来,就好像房屋和大地有了灵性化成了生物,要将那十一下拢在它的怀中。

或者说,是要将那十一口吞下。

那十早感应到了危险,猛地停步向后掠去,同时抬手一抓一挥,御风术便御风而动,将一道夹杂着无数碎石灰尘的狂风,吹向了身后的追兵。

道士抬手,以同样的御风术化成强风,吹散了前方的灰尘。

但其他人则不得不眯起眼睛,降低速度,防止灰尘迷眼。

魔法师也追了过来,远远看到自己的魔法不但没能困住那十,反而成了对方借以阻挡自己人的手段,一时大怒,原地站住,又开始施法。

道士则笔直向前,攻向那十。

他抬起手掌,掌心中有冰霜出现,而五指上却有锐利的气息凝聚,竟然是同时使用了凝霜术和剑指符。

“道长本事不错。”那十丝毫不惧,微笑迎上。

第244章 托大

气游走于指端,火焰流动于掌心。

七阶实力,早已不可能只是道士,在道家等级体系中,当已达道长之位。

道长目光如电,透过面甲射出,有如刀剑。

那十微笑迎上,一张脸上,笑容人畜无害。

火焰的高温对抗着冰霜的寒冷,驱散了本应随之而来的僵硬与生涩。

那十一指向前,直取道长胸甲心脏处。

道长冷笑:愚蠢!

一方,有铠甲在身,如同一座行走的堡垒。

一方,肉身暴露在外,四肢只是寻常的四肢,处处都是破绽。

你用肉身,硬抗我的铠甲?

愚蠢至极!

脑海中瞬间作出评价后,道长的手指也指向那十的胸口。

两人在闪电划破天穹般的一瞬里相撞,道长的手指直接刺在那十胸膛处,指尖的气劲如剑,刺进了那十的胸膛。

但他的铁指未能入内。

道长一惊。

那十咬牙,任鲜血喷出,手指疾刺在道长胸膛。

有符篆之力在指尖爆发,与指尖处外放的内力相合,使这一招指剑的强度陡然加倍。

一指前刺,正中对方胸膛,强悍的剑力直接刺破对方的铠甲,刺入对方胸口。

那十运力,叠劲亦在指尖爆发,于是剑指符的力量与他的内力再度相合发力,直接透进道长胸膛深处,刺破了他的心脏。

道长瞬间瞪大了眼睛,僵立在那里。

那十向后退去,道长仍抬指指着虚空。

“凭什么?”他瞪大眼睛看着那十,用嘶哑的声音问。

“铁岩符。”那十说,“我背上画了许多道。”

道长满心震撼:“你是谁的弟子?”

“说了你也不知道。”那十一笑,掠向远方。

道长踉跄向前几步,然后扑倒在长街上。鲜血顺着他胸前的破口流出,流了一地,鲜艳明丽,如同赤色小溪。

改造人们向前而来,惊讶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道长。

“等什么?”魔法师冲了过来,红着眼怒吼:“追!绝不能让他逃掉!”

改造人们咬牙切齿,发力疾追。

魔法师看着同伴的尸体,胸膛剧烈起伏。

“怎么会这样?”他轻声自语。“他并没有铠甲在身,怎么能轻易杀掉……”

他有些怕,又有些愤怒,有些不甘。

为什么会这样?

这明明是一次毫无危险的捕猎,为什么却死了这么多猎人?

是的,那小子是一头狼,十分危险,可是……

我们是全副武装的猎人啊!

“大家不能分散!”他一边追一边大叫,“否则会被他逐一击破!合攻,团战!”

无人应声,每个人心情都很沉重。

十几个久经杀阵的高手,全副武装,围捕一个毫无准备的少年,竟然让他毫发无损地连杀己方两人,从容逃去。

这样的事传了出去,大家日后还怎么见人?

还要脸不要?

“杀!”有人咬牙怒吼。

先前是为了殿下的命令,但现在,为的是自己的尊严。

于是,他们变得更加疯狂,也更加凶残。

那十疾奔之中不忘回头,张手向着身后一挥。

一道迷离术,立时笼罩身后大片空间。

改造人们飞掠而至,瞬息间从这片空间中穿过,竟无一人受到影响。

可见,他们铠甲中必有对付这类幻术的力量。

帝都的街道处处干净,那十想再以御风术挥尘,已无可能。因为那位魔法师已经学乖,再不用伤不到也困不住那十的魔法来让那十找到可乘之机。

魔法师嘴里念念有词,挥动魔法棒,刹那间有无数松动的砖石从周围建筑的墙中或屋顶脱落,如同炮弹一般射向那十。

那十利用身法躲避,但后来乱石越来越多,他只能抬手连击,一路破石向前。

可这样一来,他的速度自然受到限制,很快就被改造人们追上。

魔法师并不向前,而是躲在后方,不断施咒,用一块块、一堆堆的乱石攻击那十。

其余改造人分散开来,将那十包围,发起攻击。

那十躲过一块大石,抬手运起搬运术将大石控制住,反手一挥,大石向着远方的魔法师砸了过去。

魔法师不为所动,任大石砸向自己。

他的铠甲外层闪过一道土huáng sè的光,如同一片尘雾,轻易将大石弹开。

那十侧身躲过一个改造人一击,抬脚踢在对方侧肋处,叠劲爆发,改造人痛苦地惨叫一声,铠甲弯曲变形,人也飞了出去。

有两个改造人一左一右攻来,一个抬脚横扫,足底突然弹出一个旋转不休的圆锯,在那十胸口处擦出一片血花。

另一个掌心刺出长剑,在那十手臂外侧划出一道红色的长沟。

那十以身法躲过要害,任这两人在自己身上造出伤口,却集中力量,侧身一拳击在前方一个手臂弹出短弩的改造人胸口,叠劲爆发,直接将他毙于拳下。

身后有敌袭来,双拳相合,化成一只大锤,凶狠砸下。

那十本可以背身一脚后踢将他踢开,但两侧的改造人已然变招,剑指他侧肋,圆锯斩向他的腿。

那十咬牙一跃而起,身子横在空中,一脚踢在使剑人的颈侧,叠劲攻破了铠甲的防御,那人的脖子咔嚓一声折断,身子倒下,略微阻挡了使锤人的重锤。

那十身在空中,同时扬手,剑指符之力与他的外放内力相合,刺入圆锯人面甲中央。

一道血箭扬起,那人仰天倒下。

那十身在空中已无可变招,背后硬挨了重重一锤。虽然他已利用敌人的身体阻挡对方的动作,但对方力量太强,他还是被直接砸落地上,将地面也砸出一个人形的坑。

最后一道铁岩符的力量被耗尽。

那十一跃而起,连环三脚,将重锤人踢倒在地,但背后又中了一爪,五道血痕,触目惊心。

挥手,旁边民居的大门上突然生出无数藤蔓,同时缠住了两个改造人,虽然只是困住了他们片刻,但还是为那十赢得了时间找到了突破口,从他们两人头上一掠而过。

十几块大石砸了过来 ,那十身在空中,狂吼一声,双掌交错而出,搬运术之力运到了极限,将这些大石都控在半空。

他落地同时挥手,大石立时向着敌人砸去。

魔法师挥舞着魔法棒,大石就又凝在空中,又向那十而去。

两人的在半空较量,一时不分上下。

但那十明白,自己是只身一人,而对方还有七八个同伴。

只身一人,凭肉身一具,大战一众全副武装的太子侍卫,竟然有能力连杀对方数人,这样的战绩若是传出去,足以让全世界震惊。

“不能放他活着离开!”魔法师咬牙切齿地说。

剩下的七八个改造人无声向前,每人眼中都是杀机涌动。

魔法师高声吟诵起一个很长的咒语,不再控石。

那十发动最后一道剑指符,抬指向着前敌刺去,敌人不硬接,却快速后退。

后方有敌人猛地向前,手上铁链挥起,带动链头刺锤砸向那十后心。

那十转身,抬手一挥,以剑指斩断了铁链,那锤头飞出,那十再抬手一抓,以搬运术将它在半空控住,甩手砸向近处一敌。

那人建功心切,冲得太快,已经来不及躲闪,直接被砸碎了面甲,也砸碎了半个头。

但死前,他还来得及将臂上的刺枪刺出,在那十小腹侧处擦出一条血沟。

那十脚步踉跄。

“不要急着攻击,围住不让他逃就好!”有改造人高声提醒同伴。

铁岩符已经用光了。

剑指符也已没有存货。

藤锁术只能起到片刻阻滞的作用,用以奇袭还凑合,用以正面对敌,难有什么用处。

迷离术对这些人无用,搬运术虽然好用,但对方死了一人后已经有所防备,再想像这次一般建功,也已经变得极难。

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强悍的身体与内力,以及凝霜术、御火术。

但道术只能是辅助,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速战!

他利用飞腾术疾冲向前,但对手却绝不与他硬碰硬,只是全力防御躲避。

一人退守,其他人则一拥而上,寻找攻击的机会。

这使那十束手束脚,一身功夫没办法施展。

那边,魔法师的咒语已经到了尾声。

那十知道,这必是一个极强的魔法,自己在这种状态之下能否挺得过去,是未知之数。

呸!

他吐了口血唾沫,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那十,你还是托大了。以为自己一身本事,可比七阶,就能纵横天下?

你是进步得太快,所以忘了打架的真谛吧?

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他绞尽脑汁,想着应对的办法,但发现除了拼命到死之外,似乎没有别的机会。

但他不曾绝望,他的眼里依然有光。

这时,魔法师挥起了魔法棒,这预示着魔法就要完成。

就在这时,四道黑影疾掠而至,其中一道直接射向魔法师,不等魔法师完成魔法,就一脚将魔法师踢得横飞出去,撞进一座小屋里,直接将小屋撞塌。

魔法自然被中断,已经凝聚起来的天地之气,四散而去。

另三人中有两人冲向改造人们,抬手之间,摧枯拉朽。

最后一人直接掠向那十,说了声:“是朋友!”

随即抓住那十的胳膊,拉着他飞掠而起,穿过乱战中的诸人,闪向旁边的小巷,再一路向前,一气跑过了两个街区。

战场上,三道人影一掠而远,剩下一群被打懵了的改造人,环顾四周,不知所措。

魔法师捂着肚子,从远处走来。

“要追吗?”一个改造人问。

魔法师久久不语,望向那些人消失的远方。

“要追吗?”那改造人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不能追,不能追……”魔法师喃喃地说着。

他的面甲已经破损,这时刚好脱落,于是所有改造人都看到了他的表情。

那是一种震惊中夹杂着不解的表情,就仿佛他遇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

第245章 老人与少年与酒

某个街区某处无人的角落里,中年男人松开了那十的胳膊。

“摸起来,肉肉的感觉。”男人惊讶地打量着那十的胳膊。

“纯肉的。”那十说,“当然,里面还有骨头。”

“这怎么可能?”中年男人感到不可思议。

那十耸耸肩:“体格好,没办法。”

“体格好”这种理由,根本没办法解释那些全副武装的改造人的死亡。

但中年男人并没有追问下去。

很快,他的另三个同伴赶到。

那十向这四个人鞠了个躬:“多谢救命之恩。”

“没事。”四个人一起摆手。

“不知几位怎么称呼?”那十问,“又为什么要救我?”

“那么多人打一个,不公平。”一个说。

“你长得眉清目秀,一看就是好人,所以得帮。”一个说。

“我们向来喜欢帮助需要帮助的好人。”一个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个说。

那三个一起瞪他。

那人耸耸肩:“我不擅长说话,你们知道的。”

“几位怎么称呼?”那十又问了一遍。

“嗯……”中年男人想了想

其余三个里,一个抢着说:“叫我们大侠就好。”

“做好事不需要留名。”一个说。

另一个看着那两个,闭着嘴不说话。

“我们是神奇四侠。”中年男人郑重地说。

面对这显然是临时想出来的称号,那十一脸郑重,认真地再次鞠躬行礼:“多谢神奇四侠搭救之恩!”

“不用客气。”中年男人一脸严肃,摆了摆手,“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我们的身影。”

突然间,他和另外三人一掠而起,跳上旁边屋顶飞奔而去。

那个不擅长说话的家伙却跑反了方向,害得中年男人急忙招呼:“这边,这边!”

跑反方向的人皱眉嘀咕了一句不知什么的话,转身追向同伴们。

那十目送他们远去,然后咧着嘴笑:“神奇四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能闹。”

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很是不整的衣衫,他举步顺着长街向远而去。

一路上,他这一身狼狈与血污,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走了许久,来到那家酒店前,抬头看看确认无错后,他大步走了进去,但立刻有门迎过来,将他拦住。

“这位先生,您是不是应该……先去一下医院?”门迎惊愕地打量着他身上的伤口,有点胆怯地说。

“我也觉得。”那十点头,“但我和人约好了要来这里喝酒,不能失约啊。”

“只是来喝酒?”门迎怔住。

来这里的人,只是以为酒为引,找姑娘们作乐而已。哪有人只是来喝酒?

许多侍者与客人望过来,见到这样的少年,都十分惊讶。

门迎也是见过市面的人,知道人不可貌相——尤其是在帝都这种地方,就更不可貌相的道理,所以不敢生硬地拒绝那十,可又不敢真放他进去。

好在里面早有人注意到了门外的情况,一个侍者就急忙跑了出来,冲那十一鞠躬,低声问:“是跟宫里一位年长的大人约好的吧?”

“是。”那十点头。

“快请,里面请!”侍者恭敬地将那十请了进去,在前边带路,在客人们惊讶的目光中,将那十带入了电梯,来到顶楼一个肃静的角落。

角落的包间里,老者已经等得不耐烦,正在气哼哼地转圈,见那十推门进来,劈头就问:“你这个不守信度的家伙,怎么这么久才来?”

“能来就不错了,你还叽叽歪歪什么?”那十冲他瞪眼。

老者上一眼下一眼打量那十这一身伤,笑了:“敢情是发生意外了?这倒情有可原。”

他凑近过来,坏笑着问:“说老实话,是不是又借着行医之名,偷看别人老婆洗澡,结果被人发现,打成这样?”

那十狠狠瞪他一眼,走到桌边坐下,打开一瓶麦酒,一气喝了个干净。

“有这么渴吗?”老者坐在一边问。

那十放下瓶子,哼了一声:“你让人追出几条街去试试?”

老者笑:“果然是干坏事被发现了。”

“你也知道那事了?”那十反问。

老者点头:“宫里其实没什么秘密可言。是的,每当发生一些不能说的事,大家都会对外守口如瓶,可对内就……松懈得很。其实皇帝半夜和他的老婆们说了些啥,干了些啥,我们这些人都知道,更不用说……”

他嘿嘿地笑。

“我才发现,原来你是个老不正经。”那十冷笑。

“哪有那么多正经?”老者一脸不屑,“大多的正经都装出来的。什么圣人君子,你问问他们,他们的后代是怎么传下来的?还不是靠干那些不正经的事?”

“你这话又不对了。”那十一本正经地纠正,“繁衍后代的事,是最正经不过的事,怎么不正经了?”

“那你到大街上给我繁衍后代一个看看,看宪兵抓不抓你,行人骂不骂你。”老者冷笑。

“你这纯是抬杠。”那十摇头。

“你伤成这样,没问题?”老者打量着他的伤口。

“小伤。”那十一脸不在乎,“不耽误喝酒。”

“就等你这句话!”老者哈哈大笑,把桌上大大小小的酒瓶一起往那十这边一推。

那十看着酒瓶,微微一笑,拎起了最烈的一种酒。

“从这个开始?”他问。

“好!”老者一拍桌子,“不愧是少年人,有志气!”

两人一人一瓶,也不讲究什么品酒之道了,拎着瓶子对嘴灌,一边灌一边山南海北地聊着闲天。

那十身上的伤口,慢慢地结疤,慢慢地愈合。

“话说,你这是跑到谁家耍流氓挨的揍?”老者问。

“太子家。”那十说。

“扯淡!”老者大怒,“太子的母亲早就去世了,太子又没结婚,你跟谁耍的流氓?”

“太子啊。”那十边喝边说。

“你还好那口儿?”老者一时大惊。

“你才扯淡。”那十边喝边说,“当初在谭家晚会上,不小心得罪了那个混账东西,他就派人追杀我。那你说,我无端端的被他的人杀掉,能甘心?”

“不能。”老者摇头。

“是啊,所以我就把他派来的人干掉了。”那十说,“你说,这是不是正当防卫?”

“绝对的正当防卫!”老者点头。

那十边喝边说:“可太子这家伙气量太小,小肚鸡肠,也不知是遗传了谁的狗屁性格,这又派人来追杀我。我这一路走得呀……辛苦着呢。”

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大口。

“你这话的意思,是让我感恩?”老者问。

“我要不是为了陪风烛残年的寂寞老人,用得着抛头露面走上大街,给太子手下大好的机会?”那十一口喝干了瓶中酒。

老者哼了一声:“少来这套!是你自己愿意出来。”

“我喝完了。”那十摇着空酒瓶,“你要么认输,要么快赶上来。”

老者大怒:“这点便宜你的也要占?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你就不能……”

“不能。”那十认真地打断他,“朋友之间,贵在平等。拿你当朋友才这么对你。”

“有几分道理啊……”老者思索半天,一狠心,举起酒瓶仰起脖子一通灌。

这一瓶酒才全下肚,那十已经又打开一瓶递了过来。

老者苦脸接过,这次学乖了,再不敢占那十便宜,那十喝一口他就追一口,一口也不肯落下。

皇城之内,太子府中,皇太子亚叔寓正品着美酒,观赏着wu nu香艳的舞蹈,等待着好消息。

“殿下,肖澜这个人,还是很识时务的。”身边人低声说。

“是啊。”亚叔寓缓缓点头,“今晚,是那十;明晚,就是那九。”

他笑了起来:“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到时我会将她哥的头割下来,做成酒杯,倒满美酒,让她一滴不剩地喝下去。至于她……过段时间,我会将她埋在我的玫瑰园里,想来吸了她的血,那些玫瑰会开得更娇艳吧。”

“殿下的点子可真是有创意,令人惊艳。”身边人恭维。

“你告诉肖澜。”亚叔寓说,“忠诚于我的人,自然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像肖野这样不识时务的老东西太多了,令人厌烦,像肖澜这样有为的年轻人太少了,本太子要竖立几个典型。本太子要让世人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

没等他说完,已经有人匆匆入内来报:“殿下,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亚叔寓来了精神,挥手示意wu nu退下,对来报者说:“让他们把那十带过来!”

报信人表情有些怪,但没说话,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一个老者带着六七个rén dà步而入,一个个神色紧张,在亚叔寓面前单膝跪倒。

“那十呢?”亚叔寓皱眉发问。

“他……逃掉了……”老者颤声说。

亚叔寓一下站了起来,怒容满面。

他没说话,只是来回踱步,然后突然掀翻了桌子。

“我要你们有什么用!”他愤怒地大吼,“一位道长,一位高级魔法师,带着十几个……等等,那些人呢?怎么只有你们过来汇报?”

“他们……”老者颤声说,“他们都死了。”

“什么!?”亚叔寓在短暂地惊讶之后,一时暴怒。

“这样的阵容,去东陆攻打一个小帝国都已经足够,我只是派你们去捉拿一个毛头小子,你们竟然……”

他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七阶强者,并不是大白菜,强如肖家,也只拥有十二名。他虽是太子,但毕竟不是大帝,自己手下的私兵队伍里,七阶强者也并没有很多。

此时,他心疼得不知怎么说才好。

“殿下!”老者颤声说,“不是我们无能,实在是那十的帮手太强!”

“还能有多强!?”亚叔寓怒吼,“难不成是哪个家族的家主亲自出手了吗?”

“他们……恐怕都是八阶。”老者惊慌作答。

亚叔寓愣住:“八阶?都是八阶?”

老者急忙点头:“我们自知不敌,怕没人能回来向殿下禀明情况,这才奋力杀出重围。”

“这么夸张?”亚叔寓皱眉,慢慢坐了下来。

第246章 楼上楼下

身边人厉声问:“对方有多少人?”

“四人。”老者答,“但是……不知是否都是八阶。”

“肖野身边,一共有五位八阶强者。”身边人低声说。

亚叔寓若有所思。

“有意思。”他冷笑,“孙子就识时务,爷爷就老顽固。他以为这个帝国是谁的?和我作对……”

他眼里泛起寒光:“追查!查到那十的下落,倾全力将他拿下!”

老者点头,又说:“可是仅凭我们……”

“我们是追捕杀人犯,又不是去报私仇。”亚叔寓冷笑。“如果有人胆敢再包庇,那么就是与帝国法律为敌。”

酒店里,空瓶被丢了一地。

“你喝多了。”老者指着那十的鼻子笑。

“你才多了。”那十摇头,“你看,你手指都不稳了。”

“扯。”老者摇头,“机械的手臂,哪里能不稳。”

“机械手臂也是受你控制。”那十说,“你的大脑现在已经一片混沌了吧?”

“扯。”老者摇头,又打开一瓶酒。

“这是几?”那十伸出一根手指。

老者伸出两根手指,快速摇晃:“这是几?”

“上次回去,很难受吧?”那十收起手指笑问。

“放屁。”老者瞪眼,“不过是睡一觉就没事了。”

“睡一觉就没事了……”那十若有所思,“这么说,睡之前曾经有事。”

“你呢?”老者问。

“睡一觉就没事了。”那十认真地答。

然后两人一起笑,举着瓶子对撞一下,彼此心有默契地慢慢喝了一口。

“没记错的话,你不是本地人吧?”老者问。

“不是。”那十摇头,“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名叫荒芜城。”

“没听说过。”老者摇头。

“那是一个小城市。”那十说,“城主才只三阶。”

“三阶?”老者怔怔后笑,“这也太不济了。三阶,帝都大街上扔块砖头,说不定就能砸着好几个三阶。”

“所以说那只是个偏远的小城。”那十说,“毫不干瞪眼,不值一提。那里人的生死,当也不会被帝都中任何人放在眼里或心上。”

“小城里却生出了大人物。”老者看着他说。

“哪个大人物?”那十问。

“偷看过皇妃洗澡,又杀过太子侍卫,还不是大人物?”老者说。

那十皱眉:“你奚落我。”

“不是。”老者摇头,“偌大的帝国,处处藏龙卧虎,哪里都有了不得的英雄。”

“你这话里有话。”那十听老者的语气,隐约听出了一丝悲哀。

他有些诧异。

“这是一个英雄无用武之地的世界。”老者举着酒瓶,一时怔怔发呆。

“为什么这么说?”那十问。

“人类世界,应该是一直向前的吧?一直发展,越来越好。”老者喃喃地说,“从刀耕火种,到有蒸汽机满世界喷着烟,再到……再到更好、更强。应该是这样吧?”

“也许吧。”那十沉默了一会儿后答。

“可为什么事实不是这样呢?”老者问那十,“为什么这世界到了此时开始停步不前?为什么这世界到了此时反而乱成一锅屎粥?为什么它不能澄清?”

“我不懂。”那十摇头,“我只知道帝国官场**,大帝无所作为,所以各地都是一片混乱。如果说这世界是一锅屎粥,那么得怪熬粥的人。”

“熬粥的人?”老者笑,“你以为那就是大帝?”

“那又是谁?”那十反问。

老者一时不语。

“大帝是个混蛋玩意儿。”他突然说。

“你这话被人听到,可是灭门的死罪。”那十谨慎地提醒。

“我只身一人,不怕。”老者笑。

“多活一天,就能多享受一天美酒。”那十劝,“所以您还是别假装豁达了。”

“什么叫假装?”老者大怒,拍桌子。

“省省吧。”那十摇头。

“你觉得,这世界有变好的可能吗?”老者问。

“不知道。”那十摇头,“我只是一个小人物,用出身平凡来形容都是抬举。像我这样的出身,在帝国里应该用‘低贱’来形容。你没见过我出生的铁渣街——臭水横流,老鼠满街跑,集市上是一双双狡诈的眼睛,等着看破你的伪装的壳,然后用尽一切手段打碎它,算计你……”

老者看着那十,突然笑了:“别跟我这儿诉苦。再脏再乱,至少还能活下来。算计?你在皇城里住上一段时间,就明白什么才是算计了。”

“没兴趣。”那十说,“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想不清帝国大势,也不懂世界应该怎么运转发展。我们只想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活得更好,那就足够了。”

“胸无大志。”老者嘀咕。

“您又有什么大志吗?”那十反问。

老者大笑:“我就是一个喝酒自醉的老不死,哪里有什么大志?”

“敬老不死。”

“敬老不死!”

走廊尽头,楼梯口处,女总管立在那里,望着走廊另一头的那个角落包间,心里纳闷。

来这里却不找姑娘,只是喝酒吗?

莫不是这一老一少……是那种关系?

女总管忍不住想笑时,突然听到下面传来一阵sāo luàn,她急忙跑了下去,然后就见到一队全副武装的宪兵站在大厅里,对所有人虎视眈眈。

“好大胆子。”二楼的包间里,有一身礼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立在栏杆前,目光扫视下方的宪兵,厉声问:“是谁让你们到这里来捣乱的?”

“郑子爵,我们是奉命行事。”全身铠甲的带队者掀开了面甲,面无表情地抬头对中年人说。

中年人看清了这张脸,大吃一惊,声音急忙降了几个调:“原来是王将军!失礼了,失礼了!不敢打扰将军执行公务,在下这就退下。”

他恭敬地垂首,慢慢后退。

楼上许多包间里,本来还有别的人打算为酒店出头,同时也在人前让自己出个小风头,但听到了这两句对话后,这些人都老实地坐了下来。

女总管匆匆跑了下来,向着王将军行礼:“王将军大驾光临……”

没等她说完,王将军就打断了她:“有杀人逃犯潜藏在这里,帝都宪兵奉命搜查,希望你能配合。”

“这怎么可能?”女总管慌了。

她想往前凑,和将军大人谈谈孝敬钱的事,但她刚一动,就有黑洞洞的枪口指住了她。

“奉太子令,捉拿杀人逃犯。”王将军沉声说,“胆敢干预者,格杀勿论!”

女总管吓得全身颤抖,不住后退。

“提供线索者,有赏。”一个宪兵军官对女总管说。

能在帝都开这种场子,自然是黑白两道都有接触。宪兵军官是看在平时孝敬钱的分上,给的这个台阶。

杀人逃犯?

女总管想起了那个少年。

但那少年毕竟在和宫里的人一起喝酒……

“倒是有一个少年,有些不对头。”她没怎么含糊,很快算明了轻重取舍。

一方是宫里的一个老官,一方是太子殿下。

这个取舍并不难。

“逃犯就是一个少年。”那个军官点头,“他在哪里?带我们去,不能放跑了他。”

“就在顶楼的包间里。”女总管急忙说,“我这就带各位大人上去。”

别的客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既然事情和自己无关,那么就不必担忧什么。继续自己的乐子,把这个小插曲当个点缀,也不错。

女总管在先,宪兵们在后,正在向楼上去的时候,酒店大门处突然有人沉声说:“王将军是吧?”

王将jun zhuǎn头,打量来人。

那是一个中年人,笑容温和,但那温和的笑容却让王将军猛地一颤。

他急忙要有所行动,中年人却一摆手,然后招了招手,接着先行转身走远。

王将军示意宪兵们不要妄动,然后跟了出去。

“大人!”他跟着那中年人来到僻静处后,才急忙躬身行礼。

中年人摆了摆手:“把队伍撤了,不要打扰到陛下。”

“陛下!?”王将军一脸震惊。

“你要抓的人,正在陪陛下喝酒。”中年人说,“你也知道,陛下最讨厌的就是在兴头上被人打扰。”

王将军一时冷汗满面,有些不敢相信。

“大人确定,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王将军谨慎地问。

“否则,他如何能在闯了皇宫,杀了太子侍卫的前提下,仍能好好活着?”中年人反问。

“那么……”王将军一时震惊,“那四个救了他的人,竟然就是……”

“是的。”中年人点头,“是我们四个。”

王将军全身颤抖,急忙点头:“属下明白了!”

“回去后,知道怎么向太子交待吗?”中年人问。

“就说人已经不在帝都……”王将军试探着说。

中年人摇头:“实话实说就好。”

“真的?”王将军有点惊讶。

“真的。”中年人点头。

王将军恭敬一礼,大步回到酒店大厅,高声说:“这里有些误会,杀人逃犯应该不在这里。撤!”

一脸惊讶的宪兵们不敢犹豫,立刻撤了出去。

女总管呆立在楼梯口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好伺候好你本来要出卖的人。以补过。”宪兵军官对女总管低声说了一句后,急忙追了出去。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女总管先是一脸茫然,再是大惊失色。

军官的那一句“出卖”,说轻也轻,说重也重。

女总管全身颤抖,站立不稳,瘫倒在楼梯口。

这怎么能怪我?

出卖?

你们这些大人物斗来斗去就斗吧,为什么要连累我们这些小人物?

她欲哭无泪。

顶楼的角落包间里,老者看着那十,醉眼朦胧地说:“那你就好好活着,努力活得越来越好,替我看看未来的帝国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十冷笑:“有这么一个太子,帝国又能变成什么样子?总归不会比现在好。”

老者深思半晌,突然大笑:“也对。想这些干什么?人力本来就不能胜天,想这些干什么?且苟活着不就好?来,干杯!”

第247章 失神

天刚刚亮时,一老一少在酒店门前分手。

老者踉跄向着皇城方向走,少年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笑了笑。

笑里有深意,无人知。

那十正要转身远走,女总管突然追了过来。

“这位先生!”她叫住那十。

“怎么?”那十转头,问她:“老东西没结账?”

“不不不。”女总管面带春日暖阳般的笑容,“您这一身衣服,该换一换了。”

一边说,一边捧过一个锦盒。

那十好奇打开,发现是从里到外的一整套衣服。

“怎么知道合不合我的身?”那十问。

“我这里有裁缝。”女总管说,“老裁缝了,一搭眼就能看个**不离十。不过衣服可不是我们自己做的。”

“大半夜的,不好买吧?”那十笑问。

“看您说的。”女总管笑,“都是应该做的。”

“你很聪明。”那十称赞。

宫里的老官,什么没见过?

想要打动他,真不知要花多大的代价,才能见一丝丝的成效。

可既然这少年与老官是朋友,那么不如从少年这边下手。

少年不是什么贵人,一套衣服,一张笑脸,几句奉承的话,远胜过老官那里奉上百万帝元。

“想求什么?”那十问。

“看您说的。”女总管笑,“哪里敢求什么。只求两位不嫌我们招待不周就好。您不嫌弃的话,到门房里换一下吧。不然遇上了宪兵,您虽然不怕,但总免不了有点麻烦。”

那十点头,捧着盒子进了门房。

这一套衣服从里到外,都很合身,看出来女总管是用了心。

那十脱下破衣,身上肌肉一运力,内劲扩散全身,身上那些痂纷纷掉落。

伤口无痕,皮肤如新。

“真的无所求?”那十走出门房,见女总管候在外面,于是再问。

“真没有。”女总管一脸真诚,“在帝都讨生活不容易,谁都想能傍上几个大人物。可再大的人物,也没有宫里rén dà不是?”

“他就是个没用的杂役。”那十诚恳地说,“我可不想骗你。”

“哎呀,宫里的人,不管是干什么的,都能见官大一级。”女总管说,“就算只是杂役,那也是大人。谁知什么时候,人家就跟哪位大人物说上话了呢?”

“聪明!”那十赞叹。

“先生穿上这身衣服,还真是帅呢。”女总管笑,“我们这里有好多漂亮的姑娘,先生要不要……”

那十摆手:“最怕漂亮姑娘。家里别的没有,就是漂亮姑娘多。”

女总管笑,只当那十是玩笑话,却不知全是实情。

“先生不必非等宫里那位大人,有空时自己就来啊。”她向远去的那十挥手,“一切花销都由我作东。”

那十抬手挥了挥。

晨光之下,街道上很是寂静。

也有人影,是一些穿着布衣的清道夫。他们奔波于长街之上,小巷之中,清理着街上的垃圾杂物。

因为他们的辛苦劳作,帝都才能保持着整洁与干净。

那十冲他们点头微笑,他们却没有时间理会。

蓦然间,有车子在街上画着龙蛇开了过来,几个清道夫惊恐地躲避,有人情急下纵身一跳,摔得鼻血长流。

开车的人和他的朋友在车里哈哈大笑,车子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又向着一个已经躲到路边的清道夫撞去,吓得对方往小巷里跳,也摔得不轻。

那十打量那辆车,想起了参加谭家晚会时与自己抢车位的那对男女。

这车和他们的车样子差不多,那么,价格应该也差不多。

想来,这两人是在外面玩乐到天亮才要回家的公子哥,在拿这些“卑贱”的人寻开心。

那十冷冷看着车子摇晃扭动向这边而来,看着几个清道夫在狼狈躲闪中摔得头破血流,听着车里人的哈哈大笑。

“这里还有一个!”坐副驾驶位的人指着那十说。

“撞!”司机兴奋地大叫着,拧转方向盘,车子就向着那十风驰电掣而来。

那十缓步向前,轻轻抬手。

“年轻人,快躲开啊!”有个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的清道夫吓得大叫。

那十一笑,手指向前一点。

一时,司机和他的朋友眼前一片迷离,他们在迷离中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司机一时乱打方向盘,车子扭动着绕了个大弯,直接撞进了旁边一家大商铺里。

墙面倒塌,牌子砸下,哗啦啦地将半辆车子埋了起来。

司机头破血流伏在方向盘上,压响了喇叭。

刺耳的喇叭声,响个不停,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那十将手chā jin口袋,在清道夫们惊骇的目光中走远。

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前方,开门开始营业的铺子渐渐多了起来。那十找了家小饭馆,进去吃了些帝都的特色早点,喝了两碗粥,感觉肚子和心情都好受了许多,付完钱后悠闲地回到了肖家。

主堡之外,有车子离开。那是普通的车子,在肖家这样的地方,很难得一见。

所以那十多看了几眼。

蓝优优迎了出来,一脸焦急:“那十哥,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那十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难道说,太子的人找到这里来了?

“你快去看看吧。”蓝优优说,“小婷姐很不对着,肖家主一早上找了好几个医生来,也看不出所以……”

那十快步冲进主堡,来到肖野的房间里。

大家都在,围着肖婷,一脸担忧。

肖婷静静地坐在大椅中,双眼黯淡无神。

“怎么了?”那十紧张地问。

“哥你去哪儿了?”那九气哼哼地问,“怎么还换了一身衣服?挺漂亮啊。看来这一夜经历挺丰富呗?”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说这个?”那十责备。

“听不出来是讽刺你吗?”那九生气地说。“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一夜不归!”

“到底怎么了?”那十问。

肖婷抬头看他,说:“你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那十点头。

肖婷又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如你所见。”肖野神色凝重,看着肖婷。

“发生了什么?”那十追问。

“我也想知道。”肖野说,“昨晚她在我这里……聊天,突然间就变成这样,沉默不语,神不守舍,仿佛……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十盯着肖婷,运起望气术看了很久,然后眼里燃起了怒火。

“原来是肖家有人在害人。”他沉声说。

肖野目光一跳:“是下毒?”

“不,比那更可怕。”那十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手段,但可以肯定是一种邪恶的手段。程林峰的病,也是因此而起。”

肖野目光转寒:“你的意思是——林峰之所以那样,不是性格使然,而是……”

“你怎么看出来的?”陈远忍不住问。

孤云道人也一脸好奇:“好徒弟,为师用望气术望了好久,也没发现什么,你怎么……”

“我的望气术与您的有些不同。”那十说。

孤云道人一脸欣慰:“青出于蓝而……”

“真能臭屁。”陈远哼了一声。

孤云道人冷笑:“你是嫉妒。”

那十没空理他们的争斗,走到肖婷面前蹲了下来,轻轻牵过肖婷的手。

肖婷木然地看着他,眼里没有半点神采。

“做什么?”她问。

“还记得我教给你的东西吗?”那十问。

“记得。”肖婷点头。

“我们一起运功。”那十笑笑,“放心,不会有事的。”

“我本来也没有事。”肖婷说,“不懂你们在折腾什么。”

“也许有事的是我们。”那十说,“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随便。”肖婷一脸漠然地说。

那十运起内力,内气游走,顺着手掌传到肖婷的手臂里,顺着肖婷的经络而动,随肖婷的内气一起循环,渐渐地进入她的丹田。

那十神色凝重,周围的人也都不敢出声。

就算是孤云道人,也无法看到肖婷身上的东西,但那十却能清楚地看到——在肖婷身体周围,天地之气缭乱地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半身人形,狰狞可怕,头上生角,指如利刃。

人形笼罩肖婷的身体,消耗着她的生命之气,将之不断蒸腾向虚空之中,归入无处不在的天地之气内。

多亏肖婷跟他练过气,所以现在散掉的并不是生命之气,而是她练出的丹田内气。

那十已经出离愤怒。

这一夜发生的事太多了。

自己被皇太子的人追杀,肖婷又被人在家中暗算。

肖澜,你们的家斗我本来不想插手。可你非要逼我!

那十眼里杀机涌动。

肖野似乎看到了。

那十运转内力,全力行功,带动肖婷的内气与那隐藏在肖婷体内的“魔鬼”战斗。

“魔鬼”隐藏得很深,但再深,也躲不过那十逐处的搜索,它在那十强大的内气面前无所遁形,半个小时之后,就被那十引导着肖婷的内气,将之消除得一干二净。

肖婷猛地打了个哆嗦,惊愕地看着那十,问:“我……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了,都没事了。”那十长出了一口气,情不自禁地将肖婷搂在怀里,轻声安慰:“什么事也没有,什么事也不会有。今后,不会再有人敢这样对你,我发誓。”

肖婷先是惊讶,再是后怕,然后却是欣喜,似乎忘了周围还有一群人,紧紧地抱住了那十。

那九松了一口气,芝芝拍手笑,蓝优优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隐约有点不是滋味。

肖野用力咳嗽了一声,肖婷被吓了一跳,这才红着脸松开了手。

那十站了起来,望向肖野。

“林峰他……危险不危险?”肖野问。

那十摇头:“害程林峰的人,只是影响了他的心智,但并没有害他的命。害小婷的人不同。”

“我们聊聊。”肖野指了指书房。

那十跟在他身后,大步向书房去,半路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个人,必须死。”

肖野的身体一震。

第248章 一家人

书房中,那十没有坐下。

于是肖野也没有坐下。

两人对视着,或者可以说是对峙着。

“那个人必须死。”那十说。“我可以原谅他将我的消息出卖给太子,可以原谅他们兄妹合谋来害我,但我不能原谅他对我的家人下手。”

肖野皱眉。

起先,他不知道昨晚那十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他明白了。

有人同时对那十和肖婷出手,为的是消灭掉令其不安的隐患。

他知道那人是谁。

“你的家人?”肖野看着那十,“孩子,她是我的家人。”

“你的家人?”那十冷笑,“那么,当她的父亲倒在血泊中时,你在哪里?当她被恶徒绑走,惊恐颤抖时,你在哪里?当她被当成商品摆在台上,眼看要被当成奴隶卖掉时,你在哪里?”

肖野不语。

他很震惊。

自己的孙女曾经经历过磨难,这他知道。但他并不知道这些细节。

“是他们自己……”他试图辩解。

“别再跟我说什么是他们抛弃了家族。”那十说,“家族不是公司。公司的员工可以离职,家人呢?亲情呢?这些可以放弃吗?”

“是他们……”肖野仍坚持。

“他们只是离开了家,只是因为厌恶家里某些人那种恶心的做派而选择了避而不见。”那十说,“他们并没有抛弃家,因为家人不是公司的员工,离开了就再无关系。孩子长大了,终要飞远,寻找他们的人生。你被上一代死死捆住,就要求下一代人也像你一样不能自由吗?”

肖野摇头:“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那十说,“我只是个小人物,不懂你们这些大家族的那些繁华或丑恶。但我明白一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谁动我的家人,我就动他。”

他看着肖野,目光坚定,半步不让。

“我说——不行。”肖野沉声说,“你誓死保护你的家人,我也一样。”

“所以呢?”那十问,“这件事,你又打算怎么处置?”

“我自会处理。”肖野说,“现在,我只想求你帮我治好林峰。”

“好。”那十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肖野还有话要和他说,但看他走得如此坚决,知道说了他也不会听。

“倔强的年轻人。”他轻声叹息,“我年少时的棱角,其实不比你少。”

他陷入深思,似在思索应该怎么面对这次的家族内斗。

肖无界的府里,肖璇低头不语,肖澜静坐沉思,肖无界来回踱步。

“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他转头问自己的儿子。

肖澜不说话。

“连皇太子都没能将他杀掉,还有谁治得了他?”肖无界焦躁地吼着,“你们的计划不是万无一失吗?”

“那个那十……太狡猾了。”肖璇忍不住说,“别看他年纪小,但城府深不可测,我低估了他……”

“太子怎么会失手?”肖澜一脸不解。

“我还要问你呢。”肖无界说,“派去的人没回话?”

“太子的人不见我们的人。”肖澜说,“我现在担心,这里面又横生了什么枝节……”

“查啊,去查啊!”肖无界焦躁地说。

这时有人来报上了一则消息,让三人吃了一惊。

“你再说一遍?”肖无界厉声问。

报信人惊恐地说:“那……那十已经治好了肖婷小姐,现在肖婷小姐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听说,家主让程林峰到他那边去,也许……也许也是要让那十给他医治……”

“混账!”肖无界愤怒大骂。

肖澜摆手,报信人急忙退下。

“那十竟然可以消除诅咒?”肖璇一脸惊骇。

肖澜面色阴沉:“我们都低估了这个家伙。”

“那怎么办?”肖璇急了。

“他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肖明呢?”肖澜不解。

他望向肖璇:“你有没有发现……他对权势与利益有什么特别的渴望?”

“渴望个屁!”肖璇想起昨夜的事就气愤难平。“他就像个老怪物!根本不像个懵懂少年。”

“用什么方法才能把他争取过来呢?”肖澜皱眉自语,“可恶,早知如此,我当初应该抢着去参加谭家的晚会,那样,也许那十现在会是我们的朋友……”

主堡之中,那十静静地坐在房间里。

敲门声响,程林峰走了进来,看着那十,问:“外祖父说,让你给我看病。”

那十点头:“夫人来了吗?”

“你是要给我看病,还是给家母看病?”程林峰问。

“我要先见见她。”那十说。

程林峰转身而去,没多久,那熟悉的笑声就在门外响起,肖无忧扭着腰枝走了进来:“我那父亲还真听风就是雨。那十,我儿子有什么病?你倒给我仔细说说。”

她的丈夫程轩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我只和您一人谈。”那十说。

程轩面色微变,正要发作,肖无忧摆了摆手:“亲爱的,你先出去帮我劝劝儿子——不管有病没病,看看总是好的。”

程轩点头,离开了房间。

肖无忧在那十对面坐了下来,打量那十的脸,被那十的眼神吓了一跳。

“昨晚我差一点就死了。”那十说。

“这个……怎么会这样呢?”肖无忧笑得有点谨慎。

那十的底细是由她透露给肖澜一家的,她以为那十已经知道了。

“但我没死。”那十说,“就算肖澜、肖璇联手设计,就算太子的强大侍卫团围攻捕杀,我还是没死,我还是安然回来了。”

肖无忧的心一颤。

“这就是我的实力。”那十说,“您怎么看?”

“怕是……天下无双。”肖无忧收起了那虚假的笑容,认真地回答。

“感谢夸奖。”那十说,“现在我们谈一谈合作的事吧。”

“合作?”肖无忧不解。

“他们对我下手,我并不在乎。”那十说,“所以你看,我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回来报仇。”

肖无忧不语静听。

“但他们不该对小婷出手。”那十说,“这让我很愤怒。我在这世上一无所有,我的家人就是我的一切。谁想夺走我的一切,我就要他的命。谁也拦不住。”

那十语气平静,但肖无忧却打了个寒战。

够疯狂不可怕,能平静才可怕。

那十的眼里有光,光如利剑反射的阳光。

肖无忧曾无数次在镜子里见过这种眼神,所以她明白这眼神代表着什么。

“看来……我们是一样的人。”她沉声说。

“在某些地方,可能一样。”那十说,“比如一旦决定就会坚定无比地继续下去,不论需要使什么样的手段,也不论谁挡在前方,都会一往无前。”

“林峰真的有病?”肖无忧问。

那十点头:“第一次见面,我隐约感觉他是个强劲的对手,于是用了望气术,接着就看到了一些很可怕的东西。”

“别的道士怎么看不出?”肖无忧问。

“因为我的道术与他们不同。”那十说,“我不是道士,也不是魔法师,我的能力却综合了两家所长。它不叫道术,也不叫魔法,我觉得应该叫法术。”

肖无忧皱眉,不敢尽信。

“昨天我在肖婷身上,见到了一样的东西。”那十说,“所以我可以肯定,是肖无界父子先对程林峰下了毒手,进而又对小婷使了一样的手段。”

肖无忧目光森然。

“他们向程林峰下手时,并不怎么着急,可能因为程林峰对他们的威胁并不算大。”那十说,“所以任何人都没有感觉到不对头——这就像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父母永远不认为他有所成长,可许久不来的朋友见了,却惊讶于他已经完全不同以与往一样。”

“我以为,那是因为刻苦练功磨炼了心性……”肖无忧说。

那十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继续说自己的话。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手段,但知道它很邪恶。它吞噬着小婷的生命之气,也蒙蔽了小婷的心智,让她看起来……很像程林峰。”

“生命之气?”肖无忧不解。

“你可以将它简单地理解为健康、生命。”那十说。

肖无忧紧张地问:“林峰他也是……”

“不。”那十摇头,“程林峰对他们威胁不大,所以他们没必要使用这么凶残的手段。他只是被蒙蔽了心智,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漠然、麻木,可以成为杀伐的好工具,却永远不可能成为领导者的人。”

肖无忧的手在颤抖。

“我怎么能信你?”她问。

“治好程林峰后,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那十说。“但我现在要你一个承诺。”

“说。”肖无忧果断点头。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如果我能将一个真正的程林峰还给你,你要帮我杀肖澜。”那十说。

“成交!”肖无忧毫不犹豫。

“我果然没看错您。”那十笑笑,“您在某些方面,确实跟我一样。”

不知不觉间,他又用上了敬称。

肖无忧又恢复了那无害的笑容,娇笑着说:“你这年轻的小哥啊,就是会说话呢。”

她站了起来,笑着走了出去。

发出笑声的那张脸,却满是冰冷和杀机。

她离开后不久,程林峰走了进来。

他关好了门,来到那十对面坐下,认真地问:“我真的有病?”

那十点头。

“你能治好我?”程林峰问。

“你介意自己有病吗?”那十问。

程林峰摇头。

“但外祖父会介意。”他说,“所以我应该听他的话,让你帮我治治。”

那十抬起手,招了招,示意程林峰靠前。

程林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那十示意他蹲下。

“这有些像是在驯狗。”程林峰说。“如果事实证明我没有病,我会觉得你是在污辱我。”

“到时你可以试着杀我。”那十说。

程林峰犹豫片刻,半跪在那十面前。

“请吧。”他说。

第249章 邪恶秘术

那十坐在椅中,身子微微前倾,将手搭在程林峰的肩头。

俊美中带些阴柔的青年男子,抬头看着少年。

这情景好似一幅画。

内气滚滚,顺着手掌传到对方肩头,再顺着对方锁骨上方缺盆穴游入足阳明胃经,一路分上下而行,上至头侧头维穴,下至下腹气冲穴。

程林峰隐约有所感,惊讶地看着那十。

那十也在看着他。

或者准确地说,是在看着他身上的“魔鬼”。

狰狞的人形舞动着利爪,不住在程林峰的身上撕抓,这让程林峰体内的气变得混乱,四下里冲突,影响了他的身体。

这气再向上,直达他头部,破坏着头部诸穴,进而影响了他的神智。

漠然与冰冷并不是他的本性,那只是身体受到影响,大脑产生了问题导致的结果。

任何人都不可能不在乎自己身体的疾病,只有神智出了问题的人不在此列。

这样的人,精神存在严重的问题,可以为工具,却无法成为使用工具的主宰者。

他们,就是用这样邪恶的手段,消除了程林峰这个天才对他们潜在的威胁。

在那十的内气引导之下,程林峰体内的气息渐渐协调,那些冲突被一一化解,一切,开始走向正轨。

肖无界的府中,某个大屋内,披着黑色长袍的老妇,高举起了法杖。

“有趣,真是有趣!”她笑声狞厉。

“大师。”肖无界担忧地问,“斗得过他吗?”

“笑话!”老妇冷笑,“我一生修为,岂会败在一个毛孩子手上?他确实是有些手段,不过不足挂齿。你放心,不出半个小时,我就让他也和他们一样……不,怎么能和他们一样?我要让他变成一个白痴,真正的白痴!”

“什么?您竟然可以让人变成白痴?!”肖无界瞪大了眼睛,“那您之前怎么……”

“你以为这不用付出代价?”老妇生气地说,“如果有道家的真人,或是魔法工会的魔导师在附近,就会立刻察觉到我的存在,甚至借着秘术之力,反追到我这里来,到时我就会身受其害。”

“您放心。”肖无界急忙说,“这附近绝不可能有这两种人!”

“即使如此,我也会大损元气,虚弱很长一段时间。”老妇说。“所以这次的报酬……”

“翻倍!”肖无界斩钉截铁地说。

老妇笑了:“好。其实只怪先前你们没有问我,我也不知道你们有这种需要,不然昨晚直接把那个小丫头变成白痴,也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了。”

肖无界尴尬地笑,在心里骂:混账东西,你又没说过你有这种本事!早知道你厉害到这种地步,当然要先收拾掉小婷那丫头了!

不仅是小婷,岂不是连父亲也可以……

他心里想着,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打了个哆嗦。

老妇高举着法杖,嘴里吟唱着复杂难明的咒语,法杖在空中挥动,带起一道道若有似无的黑气。

肖无界有些害怕,于是小心地退了出去,不敢打扰。

房间里,老妇双眼放光,周身被一道道淡淡的黑气围绕。

黑气向远而去,顺着窗子飘走,然后变得无形无色,如同一条长蛇,蜿蜒着着远方游走,慢慢地来到主堡之中。

没人察觉它的存在——不论是高级魔法师陈远还是道长孤云。

强如肖野,也不能感应到它。

它悄然无声地移动,在空中盘旋着,顺着窗子的缝隙进入那十的屋子,然后一头钻进那十的后背。

那十皱眉,身子猛地一颤。

他清楚地感应到有某种神秘的力量侵入了自己的身体,开始顺着自己的经络游走。

他心中一动,故意让内气静伏下来,慢慢地回流到丹田中,只守住丹田不失,而任由那外来的力量在自己经络中肆虐。

远距离伤害他人,无形无迹,无法察觉……一定就是这人,就是这种秘术!

正愁抓不到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

正好!

那十默默体会着那股力量的走势,学习着它破坏人体的方法,记住了它所行的路线。

十几分钟后,那力量渐渐开始发力,行于那十督脉之中,在那十背后呈直线上下游走,大肆破坏之后,直向上冲,一路过灵台,上神道,经身柱、陶道、大椎而上,冲击哑门、风府等数穴,直达头顶百会。

那十立时感觉意识一阵朦胧,仿佛一下喝了几斤烈酒一样。

厉害!

那十心中一惊,再不敢偷学这股力量,急忙释放丹田内气,将气运至头顶。

他的督脉虽然没打开,但并不影响他运气至相应的穴道。他依着那股力量的运转之法反向而为,一路追杀,转眼就凭着强悍的内力将这股力量消灭了个干净。

“混账!”

远处大屋中,老妇吃了一惊,身子一时摇晃,吐出一口血来。

“一个毛头小子,怎么有这么强的咒力?”她惊讶自语,随即咬牙切齿:“这样危险的苗子可不能留!老娘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诅咒大师!”

她嘿嘿冷笑着,再度挥起法杖。

游蛇无形,攻向那十。

那十生出感应,快速闪避,但游蛇是天地之气,而不是具体的实物,他哪里躲得开?刹那间,游蛇再度入体。

有意思,这种害人的法门,竟然可以这样随意地进行远程控制?

他苦思反击之道,却一时想不通,只能先以内气抵挡着对方的攻击。

老妇在屋中盘膝而坐,挥舞法杖,口诵咒语,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疯狂狞厉。

“不可能,怎么可能!”她愤怒地大叫,“他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毛孩子,怎么能敌得过老娘?诅咒秘术,法不外传,他又怎么能抵抗得了?”

她恨恨叫着:“老娘不信治不了你!”

猛地一咬舌尖,一股黑血从舌头里喷出,洒在法杖上,那法杖上立时生出一道浓重的黑气,缠绕在她身上。

那十的房间中,一条黑色的蛇形气息,隐约显现。

“那是什么?”程林峰惊讶地看着那十头顶。

“什么也没有。”那十平静地说,“只是你的幻觉。现在知道自己有病了吧?”

“无所谓。”程林峰说。

黑色的气息猛地刺进那十的体内,顺着经络游走,再度开始破坏。

那十感觉全身剧痛,差一点摔倒在地。

他扶着程林峰的肩膀挺住,暗中咬牙。

程林峰觉得他这么压着自己,好像有些不妥。但……也无所谓了。

那十皱眉,心里大骂:王八蛋,本事倒不小。

要怎么治你呢?

有什么法术,可以远程……

突然间,那十眼前一亮。

引导之叶这门魔法,不正是可以及远的法术?

它可以引导人走向正确的道路,又为什么不能成为一个载体,引导着我的力量,到达我想要到达的地方?

那十双眼放光,冷冷一笑。

虽然肖澜才是主谋,但你这个帮凶也着实可恶。

这么邪恶的秘法,不应该留传人间。

也不知你这一生,靠这秘法害了多少人。但从今天起,你就再害不了人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慢慢地将天地之气凝聚成一片薄薄的绿叶,然后调动体内的内气,将对方那害人的诅咒之力驱逐、聚焦,将之在经络之中凝聚成一颗黑色的气球,再慢慢放出,与这片绿叶相合为一。

刹那间,绿色的引导之叶变成了黑色,仿佛被烧得枯焦的残叶,又仿佛是一片黑烟。

程林峰看着,觉得有点奇妙,但……也无所谓了。

那十冷笑着,轻轻一弹,这片引导之叶立刻依附在那道肉眼可见的黑色蛇形气息上,向远而去。

它本非实物,所以轻易地穿过了窗子的缝隙,一路向远,飘过广阔的庄园,顺那扇敞开的窗子飘了进去。

老妇正在疯狂作法,嘴里念诵咒语,手里挥动法杖,因为过于专心致志,所以没有发现自窗外而来的这一小片黑色叶子。

叶子在法杖上方轻轻一荡,然后慢慢地顺着法杖上的气息,落到了老妇的手臂上。

老妇这时才发现这片叶子,微怔中低头仔细看,叶子却突然又不见了。

她有些疑惑:是我眼花了?

下一刻,她体内突然有一股力量爆发,那力量黑暗、邪恶,悄然无声地游走于她的经络之中,四下里破坏,又直冲向上,占据她头顶百会穴。

老妇虽然用了一辈子秘法,但却没有亲身感受过被这秘法侵袭的滋味,她一时有些慌张,竟然不知攻击自己的是什么。

“什么东西!?”她惊恐大叫。

接着,她突然感觉思绪大乱,全身剧痛,情不自禁地扔了法杖,倒在地上翻滚惨叫。

“啊!”

“该杀的东西!”

“我诅咒你!”

守在门外的肖无界听到声音,想进又不敢进,正犹豫时,肖澜跑了过来,惊讶地问:“父亲,您又让大师作法了?”

“也不是我让她作法……”肖无界急忙说,“我来问大师对付那十的法子,大师正在琢磨,却突然发现那十又开始破她的秘法。大师一怒之下,就要对付那十……”

“里面怎么叫得这么凄惨?”肖澜问。

“应该是……作法的一部分吧?”肖无界猜测,“先前她施法时,也是又跳又叫,怪吓人的……”

肖澜听着声音,几度犹豫。

肖无界微笑,低声说:“等她干掉了那十,咱们就什么也不用怕了。凭大师的力量,咱们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干掉那十?”肖澜一时不解。

“大师刚对我说,她有能力让人变成白痴!”肖无界有点兴奋地说。

肖澜瞪大了眼睛,半晌后愤怒地说:“她早怎么不说?早知道她有这样的力量,我们直接……”

父子对视,目光交流中,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明白就好,却不能说,不能说……

可是,这一层窗纸终还是要捅破的。那个疯狂而可怕,却一定对自己极有利的想法,憋在心里使人难耐,终是要跟自己人说出来,然后——做出来的。

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说:

“祖父!”

“你祖父!”

父子两人各自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面色苍白地对视,许久之后,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如果真能成功……”肖无界激动地说。

“您就是肖家新的家主!”肖澜比他更激动。

第250章 联手

欢欣鼓舞的父子两人都是一脸激动。

但这时,屋子里的惨叫声变得更加可怕。

“滚开,都滚开!”

“哈哈,老子天下无敌!”

“香,真香!”

“吃奶奶,要吃奶奶嘛!”

父子二人面面相觑,一脸愕然。

“这不会也是咒语的一部分吧?”肖澜问。

肖无界哪里答得上来?

大师的话越来越离奇,越来越古怪,到后来父子两人都听出不对,直接推门冲了进去。

一身黑袍的老妇人正在地上打滚,一会儿哭一会笑,鼻涕眼泪和口水流了一身一地,裆下也是一片**臭烘烘。

两人瞪大了眼睛,半晌后肖澜颤声说:“好像……是大师变成了白痴?”

肖无界打了个哆嗦。

主堡之中,那十以内气行遍全身,医治所有受到破坏的经络。

被打乱的重新理顺,被隔断的重新开通。

他深吸一气,一时神清气爽。

程林峰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这段时间里,我体会不到一开始时的那种感觉了?”

“因为我在集中力量,对付那个害你的人。”那十说。

程林峰摇头:“不懂。”

“你也不必懂。”那十说。

内气在体内运转循环,然后再度进入程林峰体内。

有了方才亲身感受的经验,那十对于这种诅咒之力更加了解,po jiě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但程林峰毕竟不像肖婷,他中了诅咒这么多年,想要彻底治好,终要费一番工夫。

两个小时后,那十以一道精纯的气劲,直接冲进了程林峰头顶百会穴。

一瞬间,所有错乱了的经络重新被理顺,天地之气在程林峰体内重新正常流动,程林峰的身子一晃,摔倒在地。

那十长出了一口气,将身子靠在椅中,闭目养神。

他感觉好像刚经历了一场苦战,很是疲惫。

许久之后,程林峰慢慢地爬了起来,双腿侧斜坐在地上,抬头呆呆地看着那十。

“天啊!”他情不自禁地惊呼,“这些年间,人家都是怎么了呢?”

他的声音本来就偏于女子的阴柔,此时再加上很女性化的语气,让本来快要睡着的那十猛地一个机灵惊醒,瞪大眼睛看着程林峰。

程林峰双眼发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仿佛一位大家闺秀,正要向谁倾诉自己的心事。

“妈妈,妈妈!”他一边叫着,一边跳了起来,飞奔出门,在走廊中哭叫:“妈妈,爸爸,这些年里是我不好,但我不是故意那么对你们的,我也不知怎么了,就像做了一场梦,嘤嘤嘤嘤……”

这哭声让那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是治好了他,还是治坏了他?

外面,传来肖无忧的哭声:“林峰,我的孩子!”

“孩子,你……你这是……”程轩的声音也带着哭腔。

“爸爸,我的好爸爸,你怎么不过来?让人家也抱抱你啊!”

那十揉着额头,不知一会儿要怎么面对夫妇二人。

走廊里,程林峰投进母亲的怀抱,嘤嘤地哭泣着:“妈妈,我是好爱好爱你和爸爸的,我是一刻也不想离开你们的,我最喜欢的就是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候,可是……我也不知这些年是怎么了,真的,妈妈你相信人家好不好?”

“我信,我信!”肖无忧边哭边点头。

程轩捂着嘴,靠墙而立,眼泪横流。

远处,肖野、肖婷,还有肖无限缓步走来。

他们都是一脸的诧异。

那九,芝芝,蓝优优,孤云道人,还有陈远,站在远处一脸愕然。

“我哥不会把人给治坏了吧?”那九担忧地嘀咕。

“他是男是女啊?”芝芝忍不住小声问蓝优优。

“像是女生呢。”蓝优优耿直地说。

“果然是病啊!”肖野在远处轻轻叹息。

不久之后,管家将那十请到了肖野的书房里。

“林峰和小婷今后都不会再有事了?”肖野问。

“不会。”那十说,“那个凶手已经再不能行凶了。”

肖野微微皱眉。

“放心,不是你的家人。”那十说。

“是什么人?”肖野问。

“我怎么知道?”那十摇头,“那家伙用邪恶的法术来害人,我用正义的法术将他的力量反撞回去,然后他就自己害了自己。就这么简单。”

肖野长出了一口气。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悄悄害人,却不被任何人察觉的家伙,着实太过可怕。

好在这家伙已经被那十解决。

“我该怎么谢你?”肖野问。

不等那十说话,他急忙补充一句:“我自己的家人,我自己处置,除此之外,要求任你提。”

那十摇头:“我不是为你,所以你也不必谢我。”

“如果你喜欢小婷,我同意……”肖野说。

那十忍不住冷笑着打断他:“抱歉,是你说过,小婷已经与肖家无关。就算有关,小婷也是自由的人,有选择自己人生与归宿的权利,你们没有权力去左右她的一生。她的一生如何度过,也不用得到您的同意。”

肖野看着那十,久久不语。

“不论何时,肖家都站在你身后。”肖野说,“不论对面是什么人,肖家的立场都不会变——哪怕他是未来的大帝。”

“这种话说说就算了吧。”那十说,“况且,我也并不需要谁来保护。”

他站起身,说了声抱歉:“我很累,要休息一下。”

“请。”肖野点头。

那十走后,肖野发了很久的呆。

小明的眼光真的不错。

只是,这人太过难以控制。小明,你真的能让他为你所用吗?

你又真的能用好这样的人吗?

也许这个年纪的你,真的能胜过这个年纪时的我吧。

他突然笑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好事……

那十的房间中,早聚了一大群人。

他推门而入,立刻看到了热闹无比的场面,一时头疼。

“哥,你快过来跟我们说说。”那九跑过来拉着他,坐到沙发中:“你是怎么把程林峰彻底变成一个大娘炮的?”

芝芝、蓝优优、肖婷、孤云道人,还有陈远,一起盯着他。

“滚!”那十狠狠瞪那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九嘀咕,“许你做,还不许别人说了?”

“祖父没对你发脾气吧?”肖婷担忧地问。

“没。”那十摇头,“我帮了他一个大忙,他还敢对我发脾气?还讲不讲道理了。”

“可是……”蓝优优也忍不住说,“程林峰原来虽然语气像女孩儿了些,但还是很……很酷的小哥哥,现在却……”

“酷个屁!”那十没好气地说,“那叫麻木不仁,那叫冷漠无情,那叫精神有病。”

蓝优优被他的态度惹得眼圈通红,无奈那十又急忙哄:“我就是太累了,你们别围着我没完没了,让我休息一下好不好?”

“都出去都出去!”芝芝立刻叫了起来,“让我英雄哥哥好好休息!”

转眼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芝芝关上了门,拍了拍手:“英雄哥哥,都赶走了!”

“好。”那十点头。

“现在你跟我说说呗?”芝芝跑过来趴在沙发上,一双小手托着下巴,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问:“你是怎么把程林峰变成一个娘炮的呀?”

那十脑袋巨疼。

这时敲门声起,那十正要骂人,外面传来肖无忧的声音:“可以进来吗?”

“芝芝,开门,然后……你去找九儿姐姐她们玩,哥哥有正经事要做。”那十说。

芝芝撅着小嘴跑过去打开了门,冲着肖无忧重重哼了一声后跑开了。

肖无忧一脸错愕走了进来,关上门后问:“是我打扰你的好事了吗?”

那十一脸铁青色:“夫人,这玩笑有点过分。”

“这怎么了。”肖无忧自行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许多贵族都好这口,越小的女孩越能引起他们的……”

“打住!”那十摇头,“这种龌龊的事我不想听。”

“那么看来不是那回事。”肖无忧笑笑。

那十打量肖无忧,发现她眼圈通红。

“您应该先补补妆。”那十说。

“补过了。”肖无忧说。

“那您刚才哭得可真厉害。”那十说。

“这些年间……我只以为他是经历了严格的训练,所以长大了。”肖无忧说,“虽然每次面对一脸冷漠的他时,我这个当母亲的心里都会难过、心酸,可一想到这样的他反而更能得到父亲的器重,心里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您错了。”那十说,“一个冷漠无情的强者,只能成为杀人工具,却永远不可能成为主宰工具的人。”

“是啊。”肖无忧点头,“后来我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但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那两房相争,让我能在其中得利——如果没有了其他人选,就算林峰不合适,父亲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所以……”

“所以你和太子的冲突,是我得到消息后,转告大哥一家的。”肖无忧说。

“害程林峰和肖婷的,正是你大哥一家。”那十说。

“我知道。”肖无忧点头,“所以现在我要和你联手。”

“您还在幻想着家主的位子?”那十问。

“不。”肖无忧摇头,“失去再获得,这是一个残酷而又幸运的过程。这过程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比如什么也比不上一家人彼此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一起重要。”

“祝贺您,想通了简单却不易想通的道理。”那十说。

“看得出你很疲劳。”肖无忧说,“所以我长话短说——我会寻找机会。如果没有机会,我就去创造机会。”

“好。”那十点头。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皇太子亚叔寓跪在父亲书桌前,汗流浃背。

“起来吧。”亚桑德一边喝酒一边说。

“父皇,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您的人……”亚叔寓惊恐地说。

“不知者不罪。”亚桑德说,“只是今后,别再让朕听到你骚扰他的任何消息。”

“您放心!”亚叔寓急忙点头。

“朕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能聊天的朋友……”亚桑德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你们不要把朕重新打回孤独啊……”

第251章 各人所思

肖野的书房中,肖无忧与父亲相对而坐。

桌上有茶,令肖无忧有些惊讶。

“我是您的女儿,可不是客人。”她笑着说。

“无忧,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肖野问。

“家族兴盛。”肖无忧答。

肖野摇头。

“是你小时候的笑容。”

肖无忧一时沉默。

“岁月如河,昼夜前流不息,总会带走许多。”肖野感叹。

“也会带来许多。”肖无忧说。

“嗯。”肖野点头,一时沉默。

“父亲找我来,只是谈心?”肖无忧打破了沉默。

“我要先说一声抱歉。”肖野说,“林峰一直在我身边,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却无所觉。”

“不怪您。”肖无忧说,“我是他的母亲,是最了解他的人,对他的变化却也……”

她没说下去,一时有些伤感,轻轻擦了擦泪。

“我会给你一个公平的交待。”肖野说,“但……”

他沉声说:“无忧,除非家中没了男丁,否则任何一个家族的家业,都不可能由女儿来继承。”

肖无忧不语。

“小明是个好孩子。”肖野说,“他和我某些地方很像,某些地方又不像。我欣赏他那些像我的地方,因为那些是我的长处;我也欣赏他那些不像我的地方,因为那些是他的长处。”

“我明白了。”肖无忧点头,“您放心,我会全力辅佐他——不论是出于对这个家的责任,还是出于对那十的感激。”

“你是好孩子。”肖野说,“只可惜你不是男孩,否则……”

“既然要让我绝了念头,就别让我再起别的心思吧。”肖无忧站了起来,“父亲,女儿有些累,先去休息了。”

“去吧。”肖野点头。

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他有些恍惚。

突然间,他觉得那是一个小女孩的背影,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地来到自己的书房,跟自己胡闹一阵后,又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地离开。

他的眼圈微红。

肖无忧离开父亲的房间后,回到了自己的庄园里。

家里,程林峰正拉着父亲的手,跟他说这些年间,自己在外祖父身边的那些事。

“外祖父可厉害了呢!”他满脸崇拜地说,“像对付科家那次,真可说是凌厉手段呢,人家一直在他身边,都被他给瞒过了呢!”

程轩脸上带着笑,眼里含着泪,无比享受父子融洽相处的这一刻。

肖无忧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脸上流露出的,是肖野最喜欢的那种笑容。

然后她收起笑容,转身离开卧室,来到她的房间。

管家应铃而来。

“召集所有人手。”肖无忧说,“我要动用一切力量,抓住机会,又或者——制造机会!”

她眼里,杀机流露。

这一刻的她,像极了那一夜消灭科家时的肖野。

那十静静坐在椅中,休息了很久。

然后他开始叫:“芝芝!”

“干啥?”芝芝推开门,把小脑袋探了进来。

“不是让你去找九儿姐姐玩吗?”那十问。

“我不放心你呀。”芝芝一本正经地说,“跟一个娇艳的女人单独在房间里呆着,我怕你不干正经事。”

“这都跟谁学的?”那十瞪眼。

芝芝嘿嘿地笑。

“进来。”那十招手。

芝芝跑了进来,那十拍着沙发,芝芝就跑过来坐到他身边。

“你很累吧?”芝芝问。

那十点头。

“那你应该好好休息。”芝芝说。“你到床上去,我拍着你,给你唱歌。”

那十看着芝芝,忍不住想笑。

“这不就是最美好的人生?”他说。

“什么意思?”芝芝不解。

“没什么。”那十摇头,轻轻拉住芝芝的手。

“你不休息呀?”芝芝问。

“休息,但要在趁热打铁之后。”那十说。

“啊?”芝芝一脸不解。

那十运转内力,手掌上,内力激发起了芝芝体内的魔力,一时间,内力与魔力生成共鸣,天地之气在两人之间缭乱沸腾。

那十双眼隐约放光。

先前治疗程林峰时,自己与那位神秘人斗法,偷学对方的害人秘术,虽然并无所得,但在这过程中,他故意让对方的力量破坏自己的经络,然后再加以重新修复,却令他隐约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内力被他压制在丹田中时,曾一时沸腾,隐约要生变化。

他知道,这也许是突破的契机,不能浪费掉。

他本想趁这机会自己尝试突破,但突然发现芝芝躲在门外,于是想到了上一次突破也是因为芝芝,便将芝芝叫了进来。

内力与魔力的共鸣中,他体内的内力变得更加强大,他引导其不断冲击,渐渐的,他的阳跷一脉慢慢显露真容,隐约形成通道。

“英雄哥哥?”芝芝看着一脸严肃的那十,一时不解。

“不要说话,这样就好。”那十说。

“哦。”芝芝应了一声,轻轻靠在那十胳膊上。

一时间,共鸣之处变得更多,共鸣也变得更强。

那十双眼里的光芒更盛,转眼之间,一道电流般的内力猛地冲开了阳跷脉,那十立时再开一脉!

内力狂涌其中,那十眼里的光彩一时大盛!

同时,他感觉自己双腿越发轻盈,有一种只要自己发力奔行,就算不用飞腾术,也能形成飞腾术效果的感觉。

不仅如此,他的内力也在几个循环之后,发生变化,比从前更为强悍。

实力再增!

一时间,他心潮澎湃。

“英雄哥哥,你怎么了?”芝芝抬头看着他。

“没什么……”那十带着微笑歪过头去,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确实是太累了。

“好快呀。”芝芝嘀咕,“和我不相上下呢!懒睡虫!”

她靠着那十斜躺下来,搂着他的手臂,嘿嘿地笑。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那九走进来扯着嗓子刚要喊,突然看到芝芝靠着那十一起睡着的这一幕,张着的嘴里,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坐在对面,看着两人,然后笑了。

她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和哥哥挤着睡在一张小破床上,搂着哥哥的胳膊,嘴里嘟囔着爸爸妈妈。

她眼圈微有些红,忽然间有些嫉妒,就凑过去,坐在沙发前的地上,靠着沙发,搂住了那十的一条腿。

“长大不是件好事。”她嘀咕着。

“生活变得更好,也不是件好事。”她又嘀咕。

她就这么睡着了,张着嘴,流着口水。

许久之后,蓝优优推开了门。

看到这一幕,她很是嫉妒,忍不住想起从海岛来到大陆时的那些时光。

那时多好呀!

就我跟那十哥两个人。

她不甘心地凑了过来,左看看,右看看,没找到什么好地方,就跑到另一边坐在地上,靠着沙发,抱起了那十另一条腿。

我才不会输给你们呢!

她想。

又过了很久,肖婷敲响了门。

没人应门,她有些疑惑,又敲了敲,门自己开了。

她惊讶地看着这一沙发和一地的人,站在门口沉默了许久。

没有我的地方了呢……

她有些伤感地慢慢关上了门。

回过头,她发现肖野站在走廊另一头,于是走了过去。

“我想尽快让你学会一切。”肖野说,“因为……家里的事太多了,我怕将来没有时间。”

“也好。”肖婷点头,“反正我现在有大把的时间。”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了肖野的房间。

主堡外的花园里,孤云道人与陈远相对而坐。

“道家没有这种害人术。”孤云道人说,“所以……那是不是魔法?”

“也许……是魔法的一个分支吧。”陈远这次没跟孤云道人斗,他深思片刻后说:“听说在古时候,曾有一种诅咒魔法,不与人接触就可以远距离害人性命,因为太过邪恶,所以被定义为巫术。所有修习这种诅咒魔法的人,都被围捕杀死。没想到,竟然还有作孽残留到现在。”

“想要彻底毁灭一件事物,总不是容易的事。”孤云道人说。“这就像是屋子里的灰尘,擦了又来。”

“那十竟然能消除诅咒术的力量,真不可思议。”陈远说。

“你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徒弟。”孤云道人满脸得意。

于是两人的对话就又回归到了互斗与抬杠上,互相乐此不疲。

肖无界的府中,父子两人望着扛着裹尸袋远去的手下人,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不会追查到我们家里来吧?”肖无界问儿子。

肖澜脸色不大好看。

“总之,父亲,咱们这段时间行事要低调一些。”他说,“千万不要惹人怀疑。”

“好好好。”肖无界急忙点头。

肖澜望着主堡的方向,很是担心,叮嘱父亲:“如果祖父叫您过去,问起这件事,您一定要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如果他问您的看法,您就说:可能是林家或是别的谁家在暗中捣乱,要破坏我们肖家内部的团结,不得不防。”

“好好好。”肖无界再点头,“我明白了。”

“你们在干嘛?”肖璇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将父子两人吓了一跳。

“下次不要这么神出鬼没的好不好?”肖澜擦着汗抱怨。

“这又是怎么了?”肖璇一脸不解。“大师呢?”

“死了。”肖澜说。

肖璇被吓了一跳:“怎……怎么会……”

“做法失败,死了。”肖澜说。

肖无界张了张嘴,然后顺着儿子的口气说:“没错没错,是她自己做法失败死掉的……”

肖璇看着父亲与哥哥,一脸惊愕。

第252章 佳人有约

顶楼角落里有个包间,不大不小。

里面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

桌上放着几瓶酒,浓烈的清淡的,红的黄的,没有颜色的。

还有一些小菜,正适合下酒。

“您看。”那十抓起几颗花生米,一颗颗丢在嘴里嚼,然后举起杯向老者致意,再一饮而尽。

“这样才有味道。”他放下杯后说。

“我试试。”老者拿起筷子。

“放下。”那十摇头。

“用手抓?”老者问。

“必须的。”那十点头。

老者犹豫了一下,用手抓了一把。

“太多了。”那十摇头,“你看,是这样。”

他伸手,用几根手指捏起几颗,冲老者晃了晃。

“吃几颗花生而已,屁事这么多。”老者哼哼着学他的样子捏起花生米,丢进嘴里嚼,然后喝了口酒。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屑地撇嘴,然后又捏起几颗,说:“你这才叫表面上的学问,经不起推敲,也没有意义。”

“谁说的?”那十问。

“我刚说完。”老者把花生往嘴里一丢,又喝了口酒:“少年啊,听我一句劝——这些个表面上的功夫,少来。要来,来点实际的。”

说着,又丢进嘴里一颗,喝了口酒。

然后一怔。

那十看着他笑。

“是……有点意思啊!”老者怔怔地看着手里的花生和手里的杯。

“是不是有点意思?”那十笑着往嘴里丢花生,然后喝酒。

“为什么会这样?”老者虚心请教。

“趣味。”那十说,“同样的事,换不同的方法来做,就有不同的趣味。”

“明白了!”老者一拍桌子,“这就跟床上的姿势一样,虽然都是进来出去的事,但姿势不同……”

那十被酒呛得咳嗽。

也不知是真呛着了,还是故意打断对方的粗俗比喻。

老者笑:“看不出来,你这个偷看别人媳妇洗澡的小流氓,竟然还会不好意思。”

“你就是个老不正经。”那十再次给他定性。

“是得多搞点趣味,不然这人生啊,就太无聊了。”老者感叹着,又拿起筷子,伸向一盘鸭肠。

“不行不行。”那十摇头,抬手拨开他的筷子。

“这个有汤汁啊,也用手?”老者一时惊讶。

“看着……”那十伸手捏住一根细长鸭肠的末端,牵着在汤汁里转了两圈,抖了抖汤汁后高高提起,张大嘴仰头接着送进嘴里,又吮了吮手指。

咀嚼咽下后,端杯喝了一口,嘴里“咝”地一声后,咧嘴又长长地“哈”了一声。

“这都从哪里学来的怪癖?”老者皱眉。

然后学着那十的样子,也吃了一根鸭肠,喝了一口烈酒,咝哈一声。

“有点意思。”他笑。

“皇城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那十问。

老者摇头:“风平浪静。咱们那位大帝啊,喜怒无常,又容易忘事,他媳妇那件事估计早就着酒喝进肚去了。”

“太子方面有没有什么动静?”那十问。

“你小子啊,不得罪就好,一得罪就挑最不能得罪的人得罪。”老者笑,“你这颗脑袋打算什么时候不要?”

“什么时候都要。”那十笑。

“你说……”老者喝了口酒后,问:“如果有些人,非要去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还自以为正确,应该怎么评价?”

“别问我这些难事。”那十摇头,“我说过,我只知道努力活着,努力活得更好。”

“有人觉得自己有能力让更多人好好活着,活得更好,但实际是办不到的。”老者说,“你怎么评价这样的人?”

“圣人!”那十拍着桌子说。

“圣人……”老者笑笑,“可没看出来。”

两人继续喝酒,东一句西一句,有的没的的闲扯,直到天亮。

“为什么你每次喝完酒,都一身酒气?”分手时,老者忍不住问。

“我喝的酒都通过毛孔散出来了。所以衣服上全是酒。”那十诚实地说。

老者瞪大了眼睛:“混账东西!原来从一开始,你小子就是用阴招赢的我!?”

“是朋友才对你说实话,你还急了?”那十大怒,“好,今后别一块喝酒了!”

“别别别。”老者急忙拉住他,陪着笑脸说:“我就是牢骚几句还不行?你这法子怎么练的?能教教我不?”

“体质问题。”那十说,“天生的。”

老者摇头长叹:“苍天不公。”

分手后,那十向肖家走,照例又在某条街的某家铺子里吃了早点,喝了两碗粥。

“您为什么每隔三天准时来我家吃一次呢?”小伙计一时好奇地问。

“你家的东西太难吃。”那十认真地说,“吃一次我得恶心三天,所以只能三天来一次。”

伙计冲他翻白眼。

老板则在柜后呵呵地笑,冲他挥手:“小哥慢走,恶心完了别忘了再来啊!”

“放心。”那十也挥了挥手。

一路悠闲而行,然后在某条街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肖无忧站在清晨行人稀少的街角,靠着路灯,在冲他笑。

那笑容把街上的行**害得够呛,好多人光顾着呆呆看她,不是撞上了墙就是摔进了沟。

“夫人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就不要再笑得这么春风灿烂吧。”那十走过来,由衷感叹。

肖无忧笑得更明媚了。

街上好一阵乒乒乓乓。

肖无忧拉着他,钻进了街边的车里。

“您一开始就应该在车里等我。”那十说。

“我有点好奇——你每三天夜不归宿一次,到底是去见什么人?”肖无忧问。

“查到了?”那十问。

肖无忧摇头:“没。”

“凭您的本事,还查不到这点事?”

“还真是查不到。所以我越发好奇——你到底是跑去干什么了?这一身的酒味。”

“喝酒。”那十诚实地说,“到一个有很多漂亮姐姐的地方,陪一个老头子喝酒。”

肖无忧笑了:“你就胡扯吧,没个正经。”

那十也笑。

“机会已经有了。”肖无忧慢慢收敛笑容。

“是真正的机会?”那十问。

“是。”

“怎么来的?”

“我创造的。”肖无忧一脸自豪。

“稳妥?”

“稳妥。”

“一切听你的安排。”那十推门下车,“我喝了一夜的酒,要回家洗个澡,然后睡一觉。”

“好。”肖无忧点头。

“这事回家再说不好吗?”那十站在车外问。

“是呀。”肖无忧点头,“但我就是想吓你一跳。”

“恶趣味。”那十摇头,“再说我也没吓着。恐怕……您是想吓别人一跳吧?”

“哎呀哎呀。”肖无忧笑得花枝乱颤,“怎么人家这点小心思,就逃不过你的法眼呢?过来。”

那十凑了过去,肖无忧突然搂过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同时,将一个纸条塞进他的手里。

那十一脸蒙圈,惊愕地从车窗里拔出了脑袋。

脸上,赫然一个鲜红的唇印。

“我凭什么帮你对付我的亲侄子呢?”肖无忧低声说,“自然是因为我有了小"qing ren",想抛夫弃子,帮他上位了。”

“这我就不大明白了。”那十说。

“如果能同时算计一下敌人,不是更好?”肖无忧说,“这样他的死至少还能给我肖家带来点好处。其实你昨晚走后,我就离开了,也是一夜没回家,又故意让盯梢的人盯不上,直到刚才他们终于又凑了过来……”

那十看着肖无忧,半晌后也笑了,摆了摆手:“亲爱的,咱们三天后再会。”

“聪明的小子,反应倒快。”肖无忧笑笑,挥手作别。

车子远远驶去,那十还在挥手,然后哼着小曲,一路走回肖家。

他知道有眼睛在盯着自己,所以故意没擦脸上的口红。但想了想,又急忙把它擦了。

这么演,才算对路。

回家后睡了一会儿后,那十来到肖野房间前,敲响了门。

见那十来找自己,肖野有些意外。

“有事?”他问。

“没看见小婷。”那十说,“所以到你这里找找。”

“她在……学习。”肖野说。

“学习?”那十一脸疑惑。

“是的,学习。”肖野点头,“你放心,我绝不会做你厌恶的那种事,绝不会用家族来拴住她。她是我的孙女,不论将来她愿不愿与肖家有关,都无法抹去我们之间的血脉联系。所以我觉得,一些对她好的东西,她还是应该学学的。”

“人呢?”那十张望。

“当然不在这里。”肖野说,“我请了最好的家庭教师,在给她上课。你别去打扰。”

“哦。”那十点头,然后说:“其实这只是个引子。”

“那么主题呢?”肖野问。

“你的病。”那十说,“上次中断之后,就一直没继续,再耽误的话,我怕前功尽弃。”

“我以为你已经不打算帮我了。”肖野笑笑。

“还不是看在小婷的面子上?”

“感谢上苍,我有个好孙女。”

两人在大厅中坐下,那十继续开始治疗。这一次,他尽了全力,所以速度极快。

只是他并没有将所有气团散去,而是将它们集中在一起。

“完成了?”肖野问。

那十摇头:“还要一点时间。这段时间,您需要静养,别让别人打扰您,不然会很难受。”

“好。”肖野点头,“要多久?”

“两三天吧。”那十说,“不算很长,您忍一忍就过去了。”

“好。”肖野再次点头,郑重地说:“谢谢。”

“别谢我。”那十说,“谢小婷。”

离开肖野的房间,那十回到自己房里,以自己太累为借口,把芝芝赶到蓝优优房中去睡,然后就倒在床上。

到了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他翻身起床。

肖无忧的纸条上写着时间与地点,他现在要去赴约。

第253章 疯狂的价格

帝都某处,有一个拍卖场。

拍卖场不大,但院子不小,里面停的都是豪华的马车。

仅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光顾这里的都是怎样的人物。

那十没有坐马车,而是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来到了门前。

马全身没有一根杂毛,黑得如同无边的夜。

门迎有些诧异,但帝都之中,有各种奇怪趣味的大人物数不胜数,就算是有人骑着老虎过来,他也只是会诧异一下而已。

就一下。

进入大院,有人迎过来,得到那十允许后牵马向前,带到了院中一侧。

“大人,您的坐骑会得到最精心的照料。”侍者说。

那十点头,将宽沿礼帽压得更低,大步走向拍卖场。

肖家的华丽大车很显眼,停在离场馆不远的地方,差不多是最好的位置之一。

能与肖家马车一争短长的车子并不多,只有四辆。这代表今夜在这里,十大名门中有五家子弟将一争短长。

那十很是低调地进入拍卖场,找了一处普通的位子坐了下来。

更前边,拍卖台下有十个分开的小隔间,不问可知,那是给十大名门中的大人物留的贵宾席。

虽然现在十大名门只剩下了九个,但其他贵族却并不敢来抢这个位置。

此时,肖澜正坐在中央的包间里,一边喝着酒,一边望着台上。

还有四个包间里有人,静静坐着,不看周围,只看着台上。

他们年龄相差不大,都是二十多岁左右,不超过三十岁。

陆续有人进入,很快,有主持人走上台来,向着台下的贵宾们行礼。

“今晚的拍品共有六件。”主持人并不啰嗦,直接示意侍者抬上标的物。

那十对拍卖并不熟悉,只是听说过而已,因此,多少有点好奇。

他坐在角落里,并不与周围的人交流,只是静静地看着。

第一件拍品是一只古董花瓶,前方包间里的五位公子不动声色,后方普通席中的来客陆续出手。

等到拍到第三件拍品时,肖澜才开始举牌竞价。

陆续有别人跟进,肖澜毫不在乎地不断加价。

直到最后,只剩下前方包间中的另一个人一直在与他争夺。

那是一个脸略有些苍白的贵公子,眼睛细长,不时往肖澜这边瞄上一眼,目光中带着几许挑衅的味道。

肖澜加价,他就加价,根本不管那标的物值不值。

终于,肖澜恨恨地放下了牌子。

那人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冲着肖澜微微躬身。

肖澜只当看不见。

到第四件拍品,肖澜又举了牌子。

然后那位贵公子也举牌子。于是到了后来,这又成了两人间的竞争。

“那位是谁?”那十低声问身旁的人。

“林家的大少爷,你都不认识?”身旁人立时变得底气十足起来。

贵族圈子里没有不认识林家大少爷的人,除非是那种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圈子上层的小角色、新贵族,又或落魄者。

在这种人面前,他这种认识林家大少爷的人,自然便自觉高大起来。

“哦。”那十点了点头,不再多话。

原来正是对头家的大少爷。

肖无忧的安排,看来是要将林家牵进来。

竞争在继续,最后,依然是林家大少爷实力更雄厚,压得肖澜不得不放下了牌子。

连胜两场的林家大少爷似乎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却非要乘胜追击,斩尽杀绝,第五件拍品又被他以天价直接收入囊中,让连续与他争了三场的肖澜接连大败。

“有意思。林家这是和肖家杠上了。”

“听说科家的事了吗?据传就是肖家下的手。林家虽然暗恨,但肖家和科家名义上关系更近,他们没有插手的机会。”

“不仅如此。我听说肖家这事做得极利索,没有留下什么把柄,林家也不好指责肖家。”

“肖家的老头子,明明是土埋半截的人,没想到竟然能玩出这么漂亮的一手。”

“这次林家少爷明显是要给肖家少爷点颜色看看。”

“有趣。”

其他人低声议论着。

转眼到了最后一件拍品,肖澜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看得出,对于这件物品,他志在必得。

“最后一件拍品,是有帝国有史以来最伟大天才之称的洛夫制造的微感应套装。”主持人说。

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天才?

那十微怔。

这称号有点大啊!不知道这位洛夫是何许人也。

场内一阵骚动。

“竟然是洛夫的作品?”

“他已经失踪好多年了吧?市面上已经很少见他的作品了。”

“微感应套装,其实倒也没什么实际用处,但只凭它是洛夫的作品,就有极大的收藏价值。”

“他们一定会再度全力出手的,有热闹看了。”

人们低声议论着。

这时,一个琉璃展柜被推到台上,展柜中放置着一套肢体。

这套肢体与正常人的手足大小相仿,并没有机械结构暴露在外,而是覆着一层柔软而洁白的外膜,看起来就好像它不是金属制成,而是橡胶制品一样。

那十运起内力,目力立时变得更强,虽然离得远,但还是清楚地看到了这套肢体的全部细节。

除了材质与人体不同,这套肢体的一切简直与真正的人体四肢一般无二,细节处也做得尽善尽美,仿佛是一件艺术品。

这个“天才”,指的是艺术天才吗?

这时,主持人继续说:“在这套义肢套装中,洛夫引用了他自主研发的、远远超出现代科技的微感应技术,至今还无人可以po jiě这项技术,因此,也就无法仿制。义肢内的微感应技术核心,可以让这套肢体拥有与正常人类肢体一模一样的触觉——寒冷,温暖,搔痒,甚至还可以包含痛觉。洛夫已经失踪多年,近年来再没有任何作品问世,这套微感应套装的收藏价值,不言而喻。”

那十有些惊讶。

机械肢体不可能完全与人体契合,所以在运动中会略有些迟钝,触感方面也弱了不少。

但这些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只要所购义肢做工足够精良,这些缺点完全都可以弥补。

那这种“微感应”技术的妙处,又在哪里?

看不出来。

似乎只是一种奢侈而无用的技术吧。

但他注意到肖澜直接举起了牌子,开口给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惊讶的价格:“两千万帝元!”

主持人也吓了一跳,忍不住问:“您确定?”

那十也觉得有些奇怪。

这就是肖无忧找到或是制造的“机会”?

目前为止,他还看不透玄机。

肖澜点头,表示确定。

主持人有些激动,问:“还有没有人出价?”

林家的大少爷看了肖澜一眼,然后举牌:“三千万帝元。”

竟然直接加了一千万的价,这令在场所有人都大感震惊,忍不住“哦”地一声。

另外几家贵公子有些惊讶,有人想要举牌,但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

他们已经明白,林家少爷是故意要找肖家少爷的麻烦,这个热闹不好凑,还是不凑的好。

于是,他们开始饶有兴趣地看起了热闹。

肖澜目光凶悍,盯着林家少爷,对方却不为所动。

他愤怒地举起牌子:“四千万帝元!”

现场诸人又是一阵惊呼。

“五千万帝元。”林家少爷再次举牌。

场里惊呼。

“六千万帝元!”肖澜声音里带着怒气。

惊呼。

“七千万帝元!”林家少爷说。

惊呼。

“……八千万帝元!”肖澜说。

惊呼。

那十愕然看着这一幕,感觉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只是一套义肢而已,竟然能拍到八千万帝元的天价?

八千万帝元是什么概念?

像荒芜城那样的地方,一年时间内全城创造出来的财富,恐怕都达不到这个数目!

疯狂,太疯狂了!

这些贵族少爷们的生活,只能用这两个字来形容。

“一亿帝元!”林家少爷此时高声说。

场中已经没有了惊呼的声音,只有吸冷气的声音。人们都被林家少爷的疯狂惊呆了,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包间。

肖澜双眼通红,瞪着林家少爷,愤怒地质问:“林萧,你故意找茬是吗?”

“不不不。”林家少爷微笑摇头,“我只是很欣赏洛夫的技术,所以想弄回去好好研究一番。也许我林家的科技人员能po jiě其中的秘密,将来量产的话,会送肖少爷一套的。我知道肖少爷的零用钱不多,所以提前说好——到时我不会要钱哦。”

肖澜愤怒至极,握紧了牌子。

林家少爷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主持人也满眼期待看着肖澜。

但肖澜终于恨恨地将牌子摔在了地上。

主持人吸了一口气,问:“还有人出价吗?”

三次无人答后,主持人落锤,这一套微感应套装,就落入了林家少爷林萧的手中。

看着肖澜那一脸愤怒无处发泄的神情,林萧开心地笑了。

那十不是太懂。

他提前走了出去,从侍者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离开了拍卖场。

转过一条街,他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

“结束了?”当他来到车边时,肖无忧摇下车窗问。

“太疯狂了。”那十说,“一套义肢,竟然拍出了一亿帝元天价。”

肖无忧笑笑:“也不算什么。林家发现了煤晶矿,等于发现出一座金山,当然财大气粗了。”

“我还是不大懂。”那十说。

“上来。”肖无忧招手。

那十下马,肖无忧车中跳出一位骑士,接过缰绳骑马而去。

马是肖无忧为那十准备的,行程也是肖无忧为那十安排的。对于这一切,那十都不是太明白。

这些小细节,为的是什么?

“这匹马是大哥马厩里最好的一匹。”肖无忧望着远去的黑马说,“林家大少爷也喜欢赛马,可惜一直没有赢过我大哥。你骑着它去过拍卖场,林家的人一定能认出来。”

这时,小巷中又有一区同样的黑马走了出来,骑士跳下马,牵着缰绳立在一边。

乍一看,两匹马真是一模一样,但再细看,就能看出细微的差别。

“这是?”那十问。

“那匹马不久后会出现一个贵族的小型赛马会上。”肖无忧说,“而这匹赝品,则由你骑着,再度出现在林家人面前。”

“这是要干什么?”那十问。

“为了激起一场血战。”肖无忧说。

“那么一套义肢,真足以激起血战?”那十问。

“人总有所好之事。”肖无忧说,“有人好酒,有人好歌,有人好斗。我这个大侄子好的是色。”

那十还是不太懂。

肖无忧看着那十,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你呀,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她说。

“您这是什么意思?”那十皱眉。

第254章 无忧之计

肖无忧笑得很是暧昧。

“钢铁的手足触摸美人的肌肤,总不会比柔软的**理舒服。四肢交缠的滋味,当然好过只有一截躯干互相慰藉了。”她低声说。

那十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对一般人来说,这只是一套具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而已。

但对于视色如命的人来说,这套微感应套装确实是梦寐以求的宝贝,是人生最美好享受的基础。

难怪肖澜会红眼。

“我以为你会脸红。”肖无忧盯着那十说。

“这有什么好脸红的?”那十说,“食和色是任何一种生物存在的基础。脸红什么?”

“看不出。”肖无忧点头赞叹,心里深觉没趣。

本以为可以挑逗起小小男生的羞涩,满足一下中年妇女的满些特殊心理,没想到对方一副饱经沧桑的架势,可真是无聊。

那十心里想:跟您差了一辈人出去,只当您是个大婶阿姨。跟大婶阿姨说这种事,有什么可害羞的?

“接下来呢?”那十问。

“肖澜一定会出手。”肖无忧说,“我得帮他一把,同时,也要帮林萧一把。你看我这人做事,多么兼顾公平?”

“要顺手除了林萧?”那十问。

“不。”肖无忧摇头。“留着他,有大用。”

她看着那十,笑着说:“现在,全靠你了。”

“什么意思?”那十问。

“你得去袭击林萧啊!”肖无忧说,“这样林家大少爷才会调集力量fǎn gong肖澜。”

那十快速地思索。

故意让自己骑着肖无界的马,让拍卖场中林家的人认出来。

然后,再让自己骑着相似的马去袭击林萧,以激怒林萧,对肖澜出手。

之后,肖澜死。

林家少爷杀了肖家大少爷,理由是肖家大少爷派人刺杀他,他只是礼尚往来。但实际上,那根本不是肖家的人,因为那马是假的,真马在同一时间里的另一个公开场合出现,许多人都可以作证。

于是林家大少爷的理由就不是正当的理由,在外人看来,那也许只是为了杀肖澜而编的借口。

但不认外人如何认为,肖家都可以以此为借口,对林家展开全面战争。

事关肖家大少爷的生死,别的家族一定不会轻易插手。

“我似乎懂了。”他轻叹了口气,“夫人,您的计谋还真是……”

他竖起了大拇指。

毫无理由地出击,攻杀另一个大家族,会引起其他家族极大的恐慌——尤其是肖家已经以闪电突袭的手法,利索地除掉了科家之后。

对付科家,总还是有一些理由的——科家身为肖家的亲族,本应同仇敌忾,但却投靠了肖家的对手林家,诛除叛徒,终算情有可原。

林家虽然与肖家一直不睦,甚至争夺不断,但这些争夺都是正面战场上的,是阳光照耀下的竞争。

暗里动手杀人,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就绝说不过去,极可能引起另外几大名门的恐慌与不满,甚至是联手攻杀使用暗里手段者。

这就是大家族们赖以存在的潜规则。

所以,越是想要用不正当手段攻击敌人,就越要先想好最正当的理由。

肖无忧一面帮了那十,还了欠那十的人情,一面又打击了肖无界,让他再没有继承家主位的可能,一面又为肖家制造了一个全力出手攻击林家的最好借口。

如此一石三鸟,谁敢说她不厉害?

那十在心里琢磨:今后不论如何,不要轻易跟这位姑奶奶翻脸。

聪明人之间,要友好相处。

对,友好相处……

“做到什么份上?”那十问。

“抢走微感应套装,杀几个人。”肖无忧说,“羞辱林家大少爷一下,又不能表现出太厉害的样子;要激怒他,但又不能让他感到害怕。是不是有点难?”

“还好吧。”那十说。

放在先前,他虽然可以圆满完成这任务,但老实说,确实会感觉有点难。

但现在,他已经打通了阳跷脉,实力再升一级,堪比八阶改造人。

如此战力,谁是敌手?

肖无忧见他这么淡定,也有些惊讶,认真地叮嘱:“可不要小看对方。林家大少爷本身实力不俗不说,身边的护卫也全都是有道术或魔法在身的高手。你下手要快,要出其不意,要……”

“放心。”那十说,“您提供好位置就好。”

肖无忧缓缓点头。

然后,她开始细说林萧的实力与身边护卫的情况。

那十认真地听着,许久之后,有一辆车开了过来,有人下车,向肖无忧低语汇报。

“林萧是个轻浮的人。”肖无忧说,“他不会只满足于在拍卖场中让肖澜吃瘪,还会想办法扩大战果。”

“这么说,您又料中了林萧的行动?”那十问。

其实那人汇报时声音虽低,但凭他的耳力,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那人告诉肖无忧,林萧正在一个贵族俱乐部里开小型的茶会,展示那件价值一亿帝元的艺术品。

“是的。”肖无忧笑,“一切如我所料,那么,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在她示意下,护卫取出地图递给那十,那十打开后,肖无忧指明了俱乐部的位置,以及林萧的行动路线,并为那十伏击定好了伏击点与撤离的路线。

“到时会有人接应你。”肖无忧说,“所以别跑错了路。还有,别露脸让他们记住。”

“为我准备面具了吗?”那十问。

“当然。”肖无忧说,“只是不知合不合适。”

她从自己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一个金丝镶嵌的华丽面具,递给了那十。

那十接过打量,微微一笑:“真是漂亮。”

“漂亮的人,当然要戴漂亮的面具。”肖无忧笑。

“但我不能用。”那十将面具还给了肖无忧。

“为什么?”肖无忧不解。

“这件事应该是肖澜在吃了大亏后临时起意。”那十说,“所以作为他护卫的我,哪可能早就准备好了伪装的工具?”

肖无忧笑了:“你可真是个聪明人。”

“还不及您。”那十诚恳地说。

“确实不及呢。”肖无忧又笑,“如果你真的是肖澜的护卫,当然不会提前准备。可如果是故意挑拨肖林两家关系的坏人呢?难道不应该早做好准备?”

那十一怔,随即恍然。

不得不承认,肖无忧确实厉害,连每一步的细节都已经算好。

“我这辈子一定不会与您为敌。”那十接过面具,认真地对肖无忧说。

“我也不会呀。”肖无忧笑着说,“你可是我儿子的恩人。”

那十没再说什么,将面具收好后下了车,从骑士手中接过缰绳,骑上黑马,飞奔而去。

“夫人,他一人……能胜任吗?”护卫忍不住问肖无忧。

“他只身一人,能从皇宫里安然逃出;他只身一人,能在皇太子部下全力追杀下安然归来。”肖无忧说,“你说这样的人,会对付不了区区一个林家大少爷吗?”

“属下浅薄了。”护卫急忙垂首。

肖无忧面带笑容,望向那十远去的方向。

大哥,我知道你只是一个没用的废物,你搞出的那些花花肠子,多是你儿子设计出来的。

我曾觉得,不论如何我们终是一家人,小手段可以用,但暗地里的险恶手段,却绝不能用。否则就是违背父亲的原则,被父亲知道,只怕反而会粉身碎骨。

但你竟然对我家林峰出手,弄出这样阴险的暗算,那就别怪我也不讲兄妹情了。

我也让你尝尝自己儿子被人算计的感受!

夜色中,黑马奔驰。

那十将那镶金边的面具戴在脸上,用绳扣固定好了宽沿礼帽。

不远处的繁华街区里,灯火通明。某个金碧辉煌的建筑内,贵族子弟们聚在一起,听着林萧的调侃。

“竞拍这种事,不仅要看实力,还要看勇气。”林家大少爷侃侃而谈。

“那您说,肖澜是输在了实力上,还是勇气上?”有人凑趣地问。

“当然是两方面都输给了我。”林萧得意地笑。“一直以来,许多人都在为是林家更具实力,还是肖家更具实力而争论不休,我想今夜的结果,是一个最好的说明吧。”

“那还用问吗?”有人说,“林家才是当之无愧的十大名门之首!”

“不,现在只剩下九大名门了。”有人纠正。

林萧笑笑:“科家和肖家的恩怨,按理说林家并不应该插手——毕竟那是他们亲族之间的事。但出于对公理的执着和对道义的坚守,林家都不能袖手旁观。我想不久之后,家祖也许会采取一些实际的措施吧。”

“大少,能否透露一些?”

“抱歉。”有银发护卫向前,沉声说:“少爷,我们该回去了。”

“好。”林萧看了这个年近六旬的护卫一眼,收住了本来想大说特说的话题。

“抱歉了,各位,我们改天再继续。”他挥手,立刻有人上前将放在大厅中央的那一套微感应套装收了起来,将入大箱中提起。

当林萧和银发护卫并肩向外走时,有一辆车子快速驶到肖无忧的车旁。

“怎么了?”肖无忧隐约预感到不妙,摇下车窗沉声问。

“新得到的消息!”对面车子里,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林家方面派了‘银豪’接应林萧,他们现在正在一起!”

“不好!”肖无忧大惊。

“快,快去阻止那十!”她焦急地说,“告诉他,取消行动,从长计议!”

那辆车飞快地转头远去。

“竟然派出了‘银豪’?”车中护卫一脸惊愕,“难道林家事先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应该是巧合。”肖无忧自信地说。

随即叹了口气:“我的计划是完美的。奈何,上天不保佑我。但愿他们来得及拦住那十……”

她一脸担忧地望着远方,心里满是不甘。

第255章 打脸

僻静的角落中,那十骑着黑马,静静而立。

他的气息收敛起来,不论是道术高手还是魔法达人,都无法通过任何方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不仅是他,甚至连那马的气息,也被他以天地之气屏蔽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了周围气息的变化,那匹健壮的黑马有些畏惧,因此极为老实,连声响鼻也不敢打。

夜风吹过,周围寂寂无声。

突然间有车声起,但是来自与目标位置相反的方向,直接向着小巷而来,令那十微微皱眉。

他打马,向着巷子角落里躲闪。

车子来到近处停下,有人跳下车,轻声说:“那先生,我是二小姐的人。”

“我不需要帮手。”那十说。

“事情有变,计划取消。”那人紧张地说。

“取消?”那十微怔。

这么好的谋划,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为什么突然要取消?

“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数。”那人说,“林家派出了‘银豪’保护林萧,我们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银豪是外号吧,那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十问。

一个人,就足以影响肖无忧的整个计划?

“他是林家的老牌护卫,一流的八阶高手。”那人说。

难怪。

一个八阶高手的出现,当然足以影响肖无忧的整个计划。

但那十只是笑笑。

“告诉夫人,一切照常。”他说。

“可是……”那人一脸焦急,“那可是八阶高手啊!而且林萧身边还有一位七阶护卫……”

“没事。”那十说,“告诉夫人,我应付得来。”

“您可不能这么托大啊!”那人焦急地劝,“二小姐已经决定取消计划了,您……”

“我再说一遍——告诉夫人,我会圆满完成任务,让她做好她该做的事就好。”那十平静地说。

那人见怎样也劝不住那十,心里长叹一声,也只得立刻上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找肖无忧。

他风驰电掣回到肖无忧车旁,下车焦急地说:“没用,他决定冒险,我劝不住他!”

“这个家伙!”肖无忧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少年啊少年,你的热血有时真的很令人气恨啊!

对方有一位八阶强者,你拿什么去和他zhou xuán?

你以为大家族的真正强者,都像是肖澜手下那些护院一样,只是用来装样子的吗?

“我亲自去!”肖无忧恨恨咬牙,命令司机发动车子。

但愿还来得及……

小巷中,那十呼吸悠长沉稳。

有马蹄声响,来自远方,那个地图上标注的位置。

另一个方向,肖无忧的车子也在向这边疾驶。

那十啊那十,你可千万别冲动,千万别!

肖无忧忧心如焚。

她几乎已经在脑海中看到那十血溅银豪身前五步的情景。

她恨恨咬牙,突然下令停车,然后命令随从:“将后备箱中,我的战斗肢体拿来!”

堂堂肖家二小姐,八阶强者,要亲自下场。

不论如何,是他救了林峰,我可以不谋大事,但我不能眼看着他送死。

少年啊少年,你的名字叫冲动,你的弱点是自大。

所以古往今来,就算有少年英雄,往往也不堪大用!

她焦急地换装,心里嘀咕抱怨不休。

远处,那个寂静的街区里,有一辆四匹马拉着的豪华马车驶了过来。

车里,林家大少爷林萧正满脸得意地品着美酒。

“果然。”他说,“胜利之后的酒才最美味,而茶绝不适合用来庆功。”

满头银发的老护卫静静而坐,不发一言。

在他看来,孙少爷还是少年轻狂了一些。

不过是在拍卖会上让肖澜吃了个瘪,这又算是什么胜利?

肖家在林家眼皮子底下直接干掉了科家,这才是真正的胜利。小孩子家家,在这种争强斗气的场合里让对方吃了点亏,这算什么?

这根本不算是战斗,又何谈什么胜利。

而且——你可是一气花掉了一亿帝元啊!

就算咱们林家坐拥煤晶矿,财大气粗,也不能这么浪费吧?

他微眯着眼,看着窗外,在思索着家主的反击计划。

家主一定已经有了对应的计划吧?

可为什么我却没有看出来?

难道说,家主真和大家猜测的一样,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矿山上?

可是外部不宁,又怎么能搞好内部的建设?肖家已经开始动手,这个大患不除,早晚会酿成大祸。

正在他思索这些家族大事时,有一匹黑马从小巷中疾奔而出。马上骑士一抬手,两枚石子飞射而来,打中两匹驾车的马,那两匹马吃疼长嘶,拼命甩头挣扎,步伐一乱,车子立时摇晃起来。

驾车的车夫吓了一大跳,急忙猛拉缰绳,好不容易才借另两匹马的力量控制住车子,让车停在了路中央。

当车子摇晃,别人还在惊慌抓住扶手稳住身子时,一头银发的老护卫银豪已经直接撞破车门掠了出去。

在马车停稳的时候,他已经挡在马车与来袭者之间,一双眼放出猛虎般的精光,盯住来人。

对面那匹黑马很是强健,一身黑毛全无杂色,很是眼熟。

它在骑士勒缰绳的动作下人立而起,长嘶作响,仿佛在向银豪示威。

马上骑士一身礼服,戴着能挡住上半边脸的宽沿礼帽,其下还有一张镶金边的面具,死死挡住了他的面孔。

换成别人,或许会厉声喝问,但经验老道的银豪明白,深夜之中,僻静之地,对方又是这种打扮,来意必不善。

所以他没有发问,而是直接冲了过去。

那十在心里称赞一声:不愧是老牌护卫,资深强者。

他一掠下马,迎着银豪冲了过去。

这时,车上的护卫们和林萧也都已摔倒在椅下,乱成一团。

那十和银豪都没有出声,两人疾掠向前,在寂静的长街中央撞在一起。

银豪猛地击出一拳,拳速之快,令人眼花。

那十没有躲,他直接出拳,以拳换拳。

银豪的拳头直接砸在他的脸上,那十感觉半边脸瞬间麻木,脖子情不自禁地顺力扭动。

他的拳头也砸在了银豪脸上,第一重力量爆发的刹那,叠劲启动,第二重力量再度冲击,银豪直接被打得脑袋剧烈一晃,身子踉跄摇晃着向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那十也踉跄了两步,但一甩头就清醒了过来,直掠向前。

他有备出击,所以虽然硬受了对方一拳,但却并没有大碍。

因为在那一刻,他不但将内力运于脸部形成了一层气的护罩,同时也运起木系魔法坚皮术,更将早在身上绘好的几道铁岩符一道爆发!

三重力量,再加上他本身铜打铁铸一般的体格,让他硬生生地用脸挡下了对方这凶狠的一击。

银豪则不然,事出仓猝他没有准备不说,那十的叠劲更是一个他预料不到的变数,直接瓦解了他的防御。

那十前冲,直掠到车旁,银豪还在挣扎着试图站起。但脑部经过剧烈的震荡后,他眼前金花乱闪,身子失去平衡,想站起,却又摔倒在地。

那十直接冲到车窗边,顺着被银豪撞破的车门伸手入内,一把揪住刚挣扎着坐起的林萧的衣领,将他拉了出来,抬手左右开弓就是四记耳光,抽得林萧双耳嗡嗡作响。

“东西呢?”那十沉声厉喝。

“什……什么?”林萧被打懵了,一时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那十一脚将他踢飞出去,转向车内。

车里的护卫一阵慌乱,近处一个护卫向那十出手,被那十抓住手腕丢出车外。

那十见到车中有一只大箱子,不问可知,自然是那套微感应套装。他抬手放出一道藤蔓将箱子卷起,一把拉了出来,不等车里的护卫追出来,便反身疾掠回黑马旁,飞身上马,打马而去。

这时,银豪刚刚勉强站起来,身子却还是不稳。

剩下的护卫,有的惊呼着冲向林萧,有的则跑过来扶银豪。

如此强悍的护卫长,竟然在一招间就被对方打懵,这些护卫此时不免也是一脸懵圈,反应不过来。

“混账,混账!”

这时林萧才缓过神来,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暴跳如雷:“简直胆大包天,竟然打劫到本少爷头上来了!?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他用力推开过来扶他的护卫,怒骂:“我要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有什么用?对方只有一个人,一个人!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银豪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少爷!”车夫也跑了过来,忙着说:“我知道那是谁?”

“谁?”林萧一把揪住他的领子。

“那马,您没看出来吗?”车夫急忙说,“那家伙是肖澜的人!在拍卖场里,我在外面等您时,曾看到那家伙骑马入场,当时我还纳闷,心说肖家那匹宝贝马,怎么随便就被骑出来了,现在才知道,那人敢情是肖家的高手……”

“肖澜?”林萧勃然大怒,“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敢派人打劫我?”

他望向银豪,心里有许多的不满,却没敢骂出口,只能狠狠瞪了一眼,然后骂身边的护卫:“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却保护不了我一个,林家养你们干什么?”

银豪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了。

他推开扶着自己的护卫,踉跄走过来,沉声说:“少爷,我这就去追……”

“追!”林萧恶狠狠地叫着,“我要杀了肖澜那个混账!”

第256章 谁的陷阱

马蹄声响,车声疾。

当司机看到前方的黑马,急忙减慢了车速。

肖无忧向前望,然后松了一口气:“这孩子,还算聪明。”

她急忙命令停车,然后推门下车。

那十被大灯晃着,看不清楚前方,运力凝目,才看清是肖无忧的身影。

他勒住缰绳,黑马便停了下来。

肖无忧大步向前,示意司机熄掉大灯,笑着说:“你这少年啊,真是不让人省心。”

“夫人怎么亲自过来接应了?”那十问。

“什么接应。”肖无忧说,“还不是来劝你?你不知这一路上我有多担心。”

那十注意到肖无忧已经换上了一套战斗肢体,一时间有点感动。

大家族里的人,精于算计,一切都从家族利益或是自身利益出发,这是常事。

但肖无忧身为肖家二小姐,竟然会为了自己而打算亲自上阵,确实难得。

“夫人这是打算助拳?”他笑问。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肖无忧嗔怪地说,“别人劝你你不听,非得我来是吧?还好,你还不是蠢人,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

她突然注意到那十反身向后,自马背后取下一只大箱子。

“那是什么?”她微怔。

“还能是什么?”那十说,“当然是那套微感应套装了。”

“什么?”肖无忧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个银豪确实不好对付。”那十说,“我这边脸到现在还疼呢。”

“你……”肖无忧惊呆,“你和他交过手了?”

“我倾尽全力才将他dǎ dǎo,然后把东西抢来了。”那十说,“我还打了林萧几个耳光,他一定会恼羞成怒。”

肖无忧站在那里呆呆看着那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银豪啊!

就算是我亲自上阵,也完全没有把握对付得了的老牌强者啊!

“接下来呢?”那十问。

肖无忧“啊”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

她急忙过来,接过箱子。

“我带你去看热闹。”她挥手示意一个护卫下车,然后对那十说:“马交给他。”

那十点头,跳下马。

那个护卫穿着与那十一模一样的礼服,又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面具戴上。

显然,这是肖无忧早做好的准备。

“其实让我去就好。”那十看着那护卫说。

“我不能让你包揽一切吧?”肖无忧笑笑。

她将箱子交给了护卫,护卫提着箱子上马,却并没有打马远走。

远方有马蹄声响,杂乱而焦急。

肖无忧微微一笑,笑如春花。

然后拉着那十上了车。

司机将车子驶进旁边的小巷,慢慢绕路而去。

那名顶替那十的护卫故意停了片刻,才提箱子打马而去。马蹄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楚。

汽车内,肖无忧一直打量那十。

“怎么了?”那十被她看得全身不自在。

“你是怎么办到的?”肖无忧不解地问。

“出其不意。”那十说。

“胡说。”肖无忧说,“狼再出其不意,也没办法一口咬死虎。”

“那虎呢?”那十反问。

肖无忧一时震惊:“你……”

“前不久,刚刚达到了八阶境界。”那十笑笑说。

“能不能分享你的秘密呢?”肖无忧目光一时变得暧昧,轻轻捏了捏那十的胳膊。

血肉之躯不是钢铁,不可能永远坚硬冰冷。不发力时,那柔软的弹性就是它最好的证明。

“既然是秘密,当然不能与别人分享。”那十笑笑,心里有点紧张。

肖无忧不是蠢人,相反,她的精明远超常人。

他怕自己这点秘密瞬间被她识破。

虽然现在她对自己表现出的全是关心与感激,但谁知今后会如何?

世间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啊!

“你的肢体,是洛夫造的?”肖无忧用极低的声音问。

那十一怔,然后很是严肃认真地低声说:“夫人知道就好,可不要对别人讲。普通的微感应套装都可以拍到一亿帝元的天价……我怕我会被人当成行走的珍宝,到处追杀……”

肖无忧笑了:“我当然不会说了。洛夫是帝国大敌,赏格最高的通缉犯,被人知道你跟他有这样的交情,那可很是不妙呢。”

那十又是一怔。

不是说洛夫是帝国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天才吗?

怎么就成通缉犯了?

还是帝国大敌?

不过这位天才的故事离他着实有些远,此时唯一能与他有些牵连的,就只是利用此人的才华与声名来掩饰自己的真实力量。

所以他冲肖无忧笑笑,没再解释什么。

车子很快开到了一处僻静街区,司机熄了灯,缓慢行驶,因此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他们用这种速度穿过了半条街,驶进了一条小巷,然后肖无忧带着那十一起来到巷子另一头,走进了一座小楼。

小楼中早有人等候,向着两人恭敬行礼。

肖无忧拉着那十来到顶楼一扇窗前,轻轻拉开窗帘。

屋里没有开灯,从外面绝看不到屋里的情况,但外面的情况却在灯光与月色下,尽映入了两人眼帘。

那十注意到十字街头四角的暗影里,皆有人在静静潜伏。

“怎么做到的?”他轻声问肖无忧。

“只是派人给肖澜递了张纸条而已。”肖无忧笑着说,“告诉他林萧在茶会上说过什么,又会从哪一条僻静的路经过。”

“这等大仇,不报确实有些不痛快。”那十微笑点头。

肖澜自然不会疑心自己的姑母能出卖自己,也不会放过夺得这一套微感应套装的机会,更不会错过让奚落过自己的林萧付出代价的机会。

“我太了解他了。”肖无忧说,“他的父亲是个蠢货,吃喝玩乐就很在行,但脑子里空空如也。至于他,虽然有些天才,但从小在这样的父亲身边长大,就渐渐对自己的能力有所误解,结果,本来可以爬到山顶,却自满于在山腰处的成绩。”

那十明白她的意思。

“这就像下棋吧。”他说,“经常和国手下棋的人,会觉得自己棋力不成;但总和臭棋篓子下棋的人,会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是啊。”肖无忧说,“他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但其实,他算什么人物?”

“尤其是和夫人您比的时候,简直连人都不能算了。”那十认真地说,“也就是个物吧。”

肖无忧咯咯地笑:“你骂我的侄子,我会高兴?”

“我骂的不是您的侄子。”那十一本正经地说,“是害您儿子的仇人。”

“嗯。”肖无忧收起笑容,微微点头。

暗影里,肖澜握紧了拳头。

此时的他,已经穿上了一整套的铠甲,身边十几个护卫也都已经换上了战斗肢体,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怎么还没动静?”有一个护卫忍不住嘀咕,“少爷,消息会不会有误?”

“那毕竟是我姑姑。”肖澜瞪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有误?”

“林萧这个王八蛋,这回可要好好教训他!”一个护卫气哼哼地说,“竟然敢那样奚落您,他这是找死!”

“要不,直接杀了他?”一个护卫问。

肖澜盯着他看了半天,看得那个护卫心里发毛。

“你想引发肖家与林家的血战吗?”肖澜恶狠狠地问。

“不不不……”护卫急忙摇头,满心惊恐。

“那个混账当然该死。”肖澜说,“但现在还不到时候。早晚有一天,祖父会向林家出手,那时,就是我们杀他的机会。至于今天,只要抢回本来属于我的东西,再好好教训他一通就是了。”

他抬头,望向街角一处。

那里埋伏着一个枪手,架着长筒bu qiāng,对准了前方长街。

帝国对qiāng zhi的管制虽然严,但像肖家这种大族,自然私藏了不少qiāng zhi。

但如果大规模使用qiāng xiè,必然会造出极大的动静,而且会震动帝国高层,到时,就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肖澜只安排了一个枪手,用来对付林萧身边的那个七阶护卫。

七阶高手虽强,但只要没有穿上全套铠甲,就不足为惧。只要一发子弹,就能轻易取走他的性命。

林萧也是七阶,实力不俗,但同理,因为没有准备,所以只能凭着普通的肢体与自己一战。

而自己却做了充足的准备,重甲在身,自然占据优势。

此一战,肖澜志在必得。

他也想不出任何会失手的理由。

在他看来,那套微感应套装,已经是他的囊中物了。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低声下令:“告诉所有人,一定要注意隐藏身份,不能有把柄落到林家人手里。”

“是!”部下点头,急忙四下传令。

又过了许久,有马蹄声响,接着,一骑自远而来,高呼:“少爷,到手了!”

“什么情况?”肖澜一怔。

紧接着,一辆四马大车从远方转角处冲了出来,追着那一骑而来。

那骑士转眼打马到了近处,将大箱子往肖澜藏身的暗影里一扔,大叫:“少爷,抢过来了!您收好,我先走一步!”

箱子摔在地上,直接摔开,里面滚出了那套微感应套装。

“听声音好像是姑奶奶手下的人。”一个护卫对肖澜说。

“姑姑?”肖澜微怔。

我这姑姑何时变得这么体贴了,不但帮我通风报信,还帮我把东西抢到手了?

他望向远方,然后笑了。

“我明白了。”他说,“难怪姑姑的消息能这么准,原来她的意思是她的人会将这混账引到咱们的陷阱里来啊!她确实是个聪明人,知道未来掌握家族的会是谁,又如何先行示好。”

看着越来越近的马车,他果断挥手:“上!”

第257章 你很不错

马车中,林萧气急败坏。

静夜中,骑士的喊声清晰无比。

少爷?

到手了?

还能是哪个少爷?

“肖澜,我要你死!”林萧咬牙切齿。

“少爷,不能冲动。”银豪沉声说。

林萧只是哼了一声。

换成今夜之前,他自然不敢给这位林家资格最老的护卫长半点脸色看。

但今夜有你在我身边,我却还是被人抢了宝物,抽了耳光,你还有什么脸在这里教训我?

资格老又如何?

再老,也不过是我林家的护卫,是一条狗!

面对林萧的白眼,银豪心里也不是滋味。

一世英明,不想今夜毁于一旦。

他心里其实也已经恨到了极点,恨不能生擒那个骑士,将之碎尸万段。

但终要顾大局啊!

杀肖家多少个得力部下都没有问题,但如果杀了肖家的孙辈大少爷,那事情就真的闹大了。到时,就是肖林两家不死不休的战局。

而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动手杀人者,终难能得到其余家族的同情。

到时,林家将极为被动。

是的,因为发现了煤晶矿,林家的实力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使得其他家族对林家的忌惮更深。

只怕是一有条件,他们就会联手打压,以防林家一家势大,力压诸家。

这种时候,不能不谨慎啊!

突然间,银豪有些明白家主的想法了。

家主不是糊涂,不是畏缩,更不是懦弱,而是谨慎,而是有大局观。

想到此,他还想从这个角落出发再劝劝林萧,但这时马车已经停下。

因为敌人已经从前方十字街头冲杀了出来。

银豪皱眉,透过破了的车门观望车外。

他隐约感到不对头,于是沉声向护卫们下令:“全力挡住敌人!”

四个护卫点头,飞掠下车,还有一个护卫没动。

那是林萧的贴身护卫,一位七阶高手。

银豪看着他,沉声说:“他们必有高手,我保护少爷,你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是!”护卫点头,一掠而出。

“掉头,走!”银豪对车夫说。

“什么?要逃?”林萧一时大怒,“您是堂堂八阶高手,有您在身边,面对肖澜这种货色,本少爷竟然还要逃?”

“我觉得他们必然还埋伏了……”银豪解释。

但不等解释完,林萧已冷笑:“难道肖家要对我们林家全面出手,所以特意派出了八阶高手来杀我?护卫长,我林萧虽然有可能是未来的家主,但至少现在杀我对肖家来说,没任何意义吧?而如果对方没有八阶强者,我们又怕什么?”

银豪一时无语。

就在这时,枪声响起,那位冲出车外,几拳dǎ dǎo了三名伏兵的七阶强者应声倒地。

“混账!”林萧大怒,从座椅下面掏出一把左lun shou qiāng。

“少爷,不可妄动!”银豪皱眉,抬手压下了枪,然后飞掠而出。

八阶强者,一动如风,转眼来到那幢楼旁边,跃上楼顶。

那枪手在银豪前来时连开几枪,都没有阻止对方接近,急忙转身就跑,却被跳到楼上的银豪从后追上,直接一拳击飞,摔落楼下。

银豪疾落而下,目光一扫,就注意到了一身铠甲的肖澜,他直接向着肖澜扑去,出拳如风,呼啸作响。

肖澜初时没看清,自信满满地迎了上去,一脚旋踢。

拳脚对撞,肖澜直接飞了出去,扑在街上。他惊恐地翻转身体,抬头细看,吓出了一身冷汗。

“银豪!?”他惊呼一声。

银豪面色冰冷,大步向前,肖澜吓得连滚带爬地向后而去。

那可是八阶强者,林家最老牌的护卫!

他怎么会在这里?

肖澜几乎要吓尿了。

车内,林萧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也走了出来,抬手几枪,放倒了几个伏兵。

有银豪之威,再加上他手中的枪,肖澜这边人数虽多,但却不占优势,被逼得不住后退。

“他们会杀他?”那十问。

肖无忧摇头:“当然不会。所以,我们还要加把劲。”

她一挥手,立时有四个枪手走了过来,站在窗边,举起了手中枪。

那十摇头:“这样动静太大了。不好吧?”

“如果能趁机除掉银豪,对林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肖无忧说。

“如果只是为除掉他,不如让我来。”那十说。

“你有把握?”肖无忧问。

那十笑笑,重新戴好面具,突然跃出窗外。

“少爷,我在此!”他用假嗓吼了一声,然后直向着银豪掠去。

他不是要逞英雄,而是想借这难得的机会,印证自己的实力。

也是用这个敌人的八阶强者,来将自己打磨一番。

这是难得的实战机会,不能错过!

银豪抬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时大怒,直接扑了上去。

没有多余的对话,两人撞在一起。

银豪瞬间连出六拳,拳如闪电,好似幻影。夜色中,旁观者中没人能看清他的拳路。

那十灵活地躲避,目光锁定对方,凭着超强的感应力,预知着对方攻击的方向。

六拳,全被他闪过。

这让银豪心中暗惊。

虽然对方戴着面具,但银豪还是能看出这人年纪不大。

这样的年纪,就有这样的身手……

肖家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位高手?

这样危险的家伙,必须除掉!

但就在转眼之间,那十转守为攻,拳脚肘膝相合,攻势狂猛。

银豪不敢大意,全力应对。

肖澜见这位“姑姑的手下”竟然跟银豪打成了平手,一时大喜,又有了勇气,一跃而起,向着林萧冲去。

“林萧,我要你命!”他也假着嗓子尖叫,一拳打去。

枪对这个一身重甲的家伙当然没用,林萧咬牙,将枪丢到一边,直接迎了上去。

虽然没有全套重甲,但在追击途中,林萧早换上了车里装载的战斗肢体。

他握拳如锤,猛地砸向肖澜。

肖澜根本不避,任他一拳砸在自己胸口,同时,自己也一拳打在林萧胸膛处。

重甲震动,肖澜退后一步,林萧却直接吐了一口血,飞向后方,摔倒在地。

肖澜冷笑,举步向前。

另一边,肖澜的部下凭着人数的优势,将林萧的几个部下包围起来,林萧的部下只有招架之功,没了还手之力。

银豪双眼放光,那十凭望气术之力,看到他体内有符篆之力升腾而起,与他四肢内的符篆力量相合。

他厉喝一声,一拳击向那十,周围空气立时被这一拳之力排开,一道弧光亮起,仿佛是一把长刀映着月光,向那十刺来。

那十身上的铁岩符已经用光,因此不敢大意。

他向旁侧闪,但还是被弧光擦中肩头,划出一道伤口。

银豪一步向前,再度出拳,那十本想格挡,但肩头的痛楚却在电光石火之间提醒他,那样做很危险。

他再闪,左臂外侧被弧光擦中,一道血光闪于夜空。

那十抬手,直接向着银豪手臂拍去,掌心之中冰霜层叠而起。

银豪撤手,那十变招,另一只手掌上火焰缭绕,向着银豪面部拍去。

银豪竖起双臂抵挡,那十一掌击在其臂上,火焰之力与叠劲一起爆发,将银豪轰得踉跄向后。

不过因为早领教了那十这二次发力的本事,所以银豪已经有所准备,因此防得很是严密。

那十疾步向前,抬脚中段横扫,银豪以右臂下落挡住叠劲,然后手臂外翻,一下将那十的腿搂住,将那十抡了起来,狠狠砸在地上。

那十用手臂护住头脸,发力撞击地面,先一步将地面青石撞碎,让自己的损伤降到最低。

随后抬另一只脚,向着银豪的手臂疾踏。

银豪不松手,任那十一脚全力将自己的手臂踢得弯曲变形。

这一弯曲,就将那十的腿勒得更紧了。

他狞笑着举起另一只拳,向着不能脱身的那十砸去。

那十情急下缩起身体,以双臂不住抵抗。

转眼之间就受了十多拳,双臂被砸得一阵痛楚,一时发麻。

肖无忧微微皱眉。

这样的年纪,能有这样的境界,已经很难得了。但想与银豪这样的老牌强者争锋,终还是差了一些。

她轻轻活动四肢,就准备越窗而出。

“二小姐!”身边立刻有人劝,“您不能露面,否则会落林家人以口实。”

肖无忧皱眉,望着街上。

可我怎么能眼看着他被银豪打死?

她一咬牙,就要跳出去。

这时,那十突然抬手,伸向远处。

少了一条手臂,自然难以抵挡住银豪的拳头,一时间,那十身上头上不知中了多少拳,一时鲜血淋漓。

他这是干什么?肖无忧一怔。

远处,被林萧摔在地上的那支阻击枪动了一下,然后突然如同炮弹一般飞射而去,落进了那十手中。

那十握着阻击枪,抬手一枪。

占据上风的银豪突然停止了动作,怔怔地看着那十。

他的胸口前方有一个破口,背后有一片血红,不住扩散。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年轻的对手,然后慢慢倒下。

此时,林萧已经被肖澜踩住胸膛,倒在地上,正拼命挣扎。

听到枪声,两人一起转头。

他们看到银豪倒了下去,而被银豪压制的那个面具人,则将银豪的尸体一把推开,用力掰开了银豪的手臂,解脱出来,缓步向着他们两人走来。

林萧满眼惊恐,大叫:“护卫长!”

银豪没有回应。

这位八阶强者,林家最老牌的护卫,已经永远不能再回应少爷的呼唤了。

那十拎着枪向前,脚步有些踉跄,朝一边路上吐了口血水。

肖澜露出了笑容,冲姑姑的这个了不起的部下点了点头。

“你很不错。”他说。“我会重重奖励你。”

第258章 大少爷之死

那十提枪向前,一时脚步踉跄,扑倒在肖澜的怀里。

看起来并不沉重的他,这一扑却非常有力量,竟然让一身重甲的肖澜跟着踉跄退了几步。

林萧一下得到解脱,二话不说,跳起来向远飞奔而去。

肖澜扶住那十,望着远去的林萧皱眉。

“本来想再好好羞辱他一番的……”他嘀咕着。

这时,那十的手掌贴在了他的头盔上,有火焰在他掌心燃烧,很快让头盔的温度提升起来。

肖澜觉得闷热,一手扶着那十,一手摘下了头盔。

“你没事吧?”他问那十。

那十抬头,冲肖澜一笑,低声说:“有件事得告诉你。”

他没有再伪装声音,所以肖澜一下听出是他,当即惊得呆住。

“谁敢动我的家人,我就要他的命。”那十低声说,“而小婷正是我的家人。”

恐惧感令肖澜奋起力量,要将那十推开,但就在这时,枪声响了。

子弹击穿了他的下颚,穿透了他的脑袋。他瞪圆了双眼,向后倒下。

那十向旁移开,任由尸体仰天摔在地上。

林萧的部下与肖澜的部下全都呆住了,他们怔怔看着这一幕,不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肖家的人吗?

他不是我们的人吗?

“出手!”肖无忧这时沉声开口。

瞬间,自暗处冲出上百个全副武装的改造人,迅速将肖澜的部下和林萧的部下全部包围。

他们手持着锋利的刀剑和长枪,组成一个个独立的小组,小组之间配合紧密,对于远处的敌人用长枪刺,对于冲近的敌人用刀剑劈斩。

被打懵了的这两伙人,完全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转眼之间,就横尸遍地。

肖无忧从楼里走了出来,看着那十,目光闪烁。

“有点危险啊。”那十冲她笑笑。

“那一招是什么?”肖无忧问。“道术还是魔法?”

“道术。”那十答,“搬运术。”

“真了不起。”肖无忧点头,“你随机应变的能力太强了,外人看来,简直是你早算好可以利用林萧的枪杀银豪一样。”

那十笑笑,谦虚地说:“碰巧而已。”

肖无忧挥手,她的人立刻行动起来,很快将周围收拾干净,只留下了肖澜和他部下的尸体。

肖无忧过去,让人将肖澜的铠甲摘除,从他身上搜到那张纸条后,交给了那十。

“帮忙烧掉。”她说。

那十掌中火焰涌动,纸条立刻化成了飞灰。

有车子开了过来,肖无忧的部下敏捷地将一套套普通肢体从车上取下来,为肖澜的部下换上。

肖无忧甚至还准备了一套肖澜专用的肢体,为其换上。

“夫人的心思真是缜密。”那十不由赞叹。

肖无忧笑了笑,看着肖澜的尸体,发了阵呆。

“他小的时候没这么可恶。”她说,“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而聪明的孩子向来是讨人喜欢的。那时我很疼他,经常抱他。直到有天我发现他在暗中欺负林峰。”

她叹了口气:“人为什么要长大?”

她没做太多的感慨,带着那十转身而去。

她的人将一切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

林萧的车还在。

有人上前,斩断了一匹马的马腿和另一匹的头,踢碎了马车的一侧车轮,于是车子就只能停在这里,不会以马的自由意志自由移动。

长街上,一辆破损的马车,一群肖家人的尸体。

回到肖家后,肖无忧将那十请到了自己的府宅里。

“我最近一直头疼。”肖无忧说,“所以今夜才将您请到府上为我治病。您的医术果然天下无双,经过这一夜的治疗,我现在已经不疼了。但现在天色这么晚了,您就住在这里吧。”

“真可惜夫人不是男人。”那十感叹。

随即又说:“其实,女人又为什么不能继承家业呢?”

肖无忧笑了。

“很多原因。”她说。

两人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因为那是一个很难解答的难题,与好多事情有关。

两个小时后,宪兵队的车子驶到了肖家庄园前,守门人立刻通报家主,肖野亲自在主堡接见了匆匆赶来的帝都治安将军。

“王将军。”肖野与对方握手后,问:“是什么事,让您深夜亲临寒舍?”

“贵府的孙少爷肖澜,不幸遇害。”王将军开门见山。

肖野一下怔住。

“抱歉。”半晌后他急忙问:“我没太听清……”

“贵府孙少爷肖澜子爵,不幸遇害。”王将军说,“当时有人听到了枪声,还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因此报告给了宪兵。等我们赶到时,现场只剩下了肖澜子爵和护卫们的尸体……”

肖野双眼发红,猛地站了起来。

“王将军,可知道是谁干的?”他又压住了怒火,慢慢坐了下来。

王将军看着老人那双眼睛,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那眼睛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是的,肖澜的死,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只是不知这血雨会在何时下,又要下多久。

“这还需要调查……”王将军说,“但事关肖家,所以我必须亲自过来,知会您一声。”

肖野看着王将军,久久不语,这让王将军很不安。

“您第一时间去了现场。”肖野说,“所以您必定发现了些什么。”

“是的。”王将军坐立不安地说。

“您看。”肖野说,“有些事情,我们迟早都会知道。”

“是的。”

“那么迟些就不如早些。”

肖野说着,从怀里掏出支票本,在其上快速地写了一个数字,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推到了王将军面前。

“您这是做什么?”王将军更加不安了。

“将军都发现了什么?”肖野把支票又往前推了推。

王将军低头,看清了数目,眼皮情不自禁地跳了跳。

他低声说:“现场除了肖澜子爵的几辆车外,还有一辆损坏的马车。经过辨识……应该是林家大少爷林萧的。”

肖野缓缓点头,问:“小澜是怎么死的?”

“是被人近距离开枪射杀。”王将军说,“子弹击穿了子爵的头,在他尸体附近,我们找到了一把枪。经过初步的检查,杀人的正是这把枪,里面的子弹与在现场发现的弹头,属于同一种……”

“我明白了。”肖澜缓缓点头。“多谢王将军。我相信帝都宪兵,必然会给我们肖家一个交待。”

“那是自然。”王将军点头,“就算不是肖家的人,肖澜也是一位子爵。宪兵不会允许这种谋杀案,在大帝脚下这么明目张胆地发生。”

“有劳将军了。”肖澜缓缓站了起来。

王将军看着他,发现这老人在瞬间苍老了许多。

“您保重。”他说。

走时,他没拿那张支票。

什么钱可以拿,什么钱不能拿,什么时候可以拿钱,什么时候不可以拿钱,他很清楚。

肖野让管家送宪兵们离去后,自己跌坐在椅中。

他望着远方肖无界府宅的方向,默默地流下了两行眼泪。

许久后管家回来,见到这样的他,吓了一跳,急忙过来问:“老爷,您没事吧?”

肖野木然摇了摇头,然后说:“立刻以我的名义,通知其余八大家族,召开十族……不,九族大会。”

“是。”管家躬身退下。

屋子里只剩下了肖野一人,他坐在椅中,仿佛是截枯木,一时没了生机。

很久后,肖婷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进来,见到祖父这般模样,吃了一惊。

“祖父!”她急步走过来,蹲在祖父身边。

肖野转头,看着这个刚回到自己身边不久的孙女。

“您怎么了?”肖婷担心地问。

肖野摇了摇头,轻轻抬手,抚摸着肖婷的头。

“我突然有些怀念年轻的时候。”他轻声说,“那时你祖母还在,孩子们也还没长大,没有那么多属于自己的心思。他们单纯而快乐,天天围绕在你祖母身边,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多吃几颗糖……”

他笑了起来。

肖婷却更担心了。

她轻轻拉住祖父的手,低声说:“祖父,您还有我。”

肖野看着她,笑得很开心。

“去练习吧。”他对她说。

肖婷摇头:“您需要我。”

“去练习吧。”他再次坚持。

肖婷依然摇头。

“你怎么跟我一样固执呢?”他问她。

肖婷不说话,只是握紧了祖父的手。

肖野也握紧了她的手。

深夜寂寂,黑暗之中,主堡大屋里的灯火,显得有些孤单寂寞。

第二天早餐的时候,肖家三房人都得到命令,集中到了主堡,共同用餐。

他们围着早餐桌坐着,有些忐忑。

肖野看着自己的子孙们,有些沉重地挥了挥手:“先吃饭吧。”

这是家宴,因此,肖婷虽在,那十等人却没在邀请之列。

此时他们在另一个餐厅里用餐,那九没心没肺地跟芝芝抢肉吃,蓝优优低声问那十昨天晚上去了哪里,孤云道人和陈远用眼神交战,黄明则隐约觉得有点问题。

“昨晚好像有宪兵队的人来了。”他忍不住说。

“来就来吧,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那十说。

“哥,不会是来抓你的吧?”那九有些担忧。

“抓我干什么。”那十皱眉,“别胡说八道。”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肖无界的咆哮,以及肖璇的尖叫与哭声。

“这是怎么了?”黄明吓了一跳。

“谁知道呢?”那十耸耸肩。“也许是什么报应降到他们家头上了吧。”

所有人都是一时怔怔。

那九凑过来,轻轻拉了拉那十的衣袖,低声问:“哥,是不是你昨晚干了点啥?”

“就你精!”那十狠狠捏了她的脸蛋一把。

第259章 九族大会

肖澜的死亡,震惊了整个肖家。

也震惊了整个帝都。

九大名门都动了起来。

肖家主堡中,肖璇哭泣不止,肖无界红着眼睛大吼:“要报仇,报仇!”

“要冷静。”肖野说。

“父亲,您要我怎么冷静?”肖无界大叫,“小澜死了,我的儿子死了!”

肖无忧一边擦眼泪,一边哭着说:“小澜死得冤啊!身为肖家的孙辈大少爷,谁敢动他一根指头?更何况,他每次出门都是依父亲的叮嘱,带了很多护卫的,谁能害得了他?”

“不是林家吗?”肖无界大叫,“父亲刚才说过的线索,都指向了林家!”

“父亲。”肖无限激动地站了起来,“这件事,林家必须给我们一个交待!”

肖明坐在那里,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我已经召集了九族大会。”肖野说,“今天,我就会让林家给我们一个交待。”

“要血债血偿!”肖无界红着眼睛说。

不久之后,在帝都中心区的某座大楼中,九大名门的九位家主,齐聚一堂。

他们围着长桌而坐,脸上的表情各异。

谭家的家主谭政站了起来,说:“诸位,肖兄召集我们召开大会的原因,可能大家都清楚了吧?肖兄嫡长孙肖澜子爵,昨夜不幸遇害。事关诸族子弟安危,真相如何,我们必须要弄个清楚。”

一众家主沉默不语,纷纷望向了林家家主。

现年六十三岁的林家家主林同,可以算是诸家主中的年轻人。他目光扫过众人,冷冷说道:“不用看我,这件事,跟我们林家无关。”

“无关?”肖野冷冷发问:“那么林萧的车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还有那把枪,难道不正是林萧的枪?”

“是。”林同没有否认。

诸人一时哗然。

“林家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谭政忍不住问。

“这件事,一开始只是小孩子们的打打闹闹。”林同说,“昨天肖澜在拍卖场上没争过我家林萧,心有不甘,就派人去抢了标的物。林萧气不过,就带人往回抢,结果没想到肖家埋伏了大批人马,林萧差一点就死在那里,再回不了家。多亏他机灵,这才逃了回去。”

他盯住肖野,问:“我倒想问问肖家主,你们肖家难道又想故技重施,像对付科家一样对付我们林家吗?”

肖野目光冰冷:“死的是我的孙子,你却说是我在设计你?”

“银豪昨晚一直和林萧在一起。”林同愤怒地说,“连他都被你们设伏杀了,这埋伏得有多厉害?众所周知,诸家的高手都掌握在家主一人手里,只听家主一个人的命令,如果不是你下令,他们谁敢出手,插手孩子们的争斗?”

诸人又望向了肖野。

肖野冷冷问道:“你说是我设计陷阱,要害你的孙子?”

“不错!”林同厉声说。

他转向诸人,高声说:“诸位,让我为大家还原昨晚的事吧——林萧离开拍卖场后召开了一个茶会,之后由银豪护送回家。途中,肖家的一位高手突然出现,夺走了林萧拍下的标的物,林萧追击之时,中了肖家人的埋伏,银豪被对方射杀,林萧也险遭毒手!”

“说得好像你在现场一样。林萧呢?请他来自己说。”肖野冷冷说道。

“世间自有公道。”林同冷笑着向手示意,没多久,林萧就走进了大厅。

肖野望向林萧,目光中满是杀意。

这让林萧感到全身发寒,情不自禁地躲到了林同身后。

“对大家说说,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同说。

林萧点头,将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诸人听后,眉头皱得更深。

肖野看着林萧,问:“你怎么知道抢夺你宝物的是我们肖家人?”

“那人骑着肖澜家那匹有名的赛马。”林萧说,“我们绝不会认错!”

“那匹黑马?”肖野问。

“没错!”林萧点头。

肖野冷笑:“可据我所知,昨天晚上犬子无界,曾参与了一场小型的赛马会,那匹马一直在他身边。”

“这事我可以作证。”一位家主点头,“那场赛马会是犬子发起的,肖家的无界大公子确实一整夜连人带马,都在我家里。”

林萧一怔。

“你说那人是我们肖家的人,除了因为他骑了匹黑马外,还有什么证据?”肖野追问。

“他……他带着东西把我们引到了肖澜的埋伏圈,就是证据!”林萧说。

“放屁!”肖野勃然大怒,“你凭什么说是肖澜设计要杀你?死的明明是我家肖澜!”

他面向诸人,大声说:“诸位,大家都可以派人到宪兵队调取现场勘查记录,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肖澜与十几个护卫,均身着普通服装,装备着轻便肢体!如果他们是设计埋伏者,会是这样的装备吗?如果他们是设计埋伏者,又有杀得了银豪的本事,会反而被林萧只身逃走,自己却全部横尸街头?”

诸位家主皱眉,沉默不语。

但诸人心中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不是!”林萧急了,“那个骑士很厉害,连银豪也不是他的对手,被他一招就dǎ dǎo了,所以他才能抢走我的东西,最后还杀了银豪!”

“他是怎么杀的银豪?”肖野追问。

“他本来不是银豪的对手。”林萧说,“银豪眼看就能杀了他,但他不知怎么着,就把我的枪弄了过去,然后一枪打死了银豪。也是他,用我的枪杀了肖澜!”

诸人再次皱眉。

“你先说,他一拳就能dǎ dǎo银豪,又说他不是银豪的对手。”肖野冷笑,“这样的话,前后矛盾,简直可笑!你平空编造出这么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高手来,编造出肖澜设计害你的局,却没考虑它到底合不合逻辑。林萧,你当在座的诸位都是傻子吗?”

“就是你们肖家人埋伏要害我!”林萧愤怒大叫。

“我看,是你们林家早有打击肖家的意思,才故意布了这么一个局。”肖野冷冷说道。“你说银豪死了,那么他的尸体呢?”

“当然是被你们弄走了!”林萧说,“我的几个部下也都死了,尸体全被你们弄走了!”

“我们赶在宪兵之前,收走了他们的尸体,却将自己人的尸体丢在街头?”肖野问。

“你们……你们肖家这是在使苦肉计!”林萧情急下大叫。

“我用自己的亲孙子,使这样苦肉计?”肖野红着眼睛站了起来,“用我们肖家的嫡长孙,未来的家主继承人,使这狗屁的苦肉计?我们图的是什么!?”

他猛地一拍桌子,整张桌子一震之下,四分五裂。

诸家主急忙站了起来。

谭政急忙劝:“肖兄,别忘了规矩。不论有怎样的仇怨,都不能在会上发作。”

肖野胸膛起伏,盯住林家祖孙二人。

林同一脸怒气,但偏偏没办法将这事说清楚。

是的,没有任何人能证明曾有那样一个高手存在。

也没有任何人能证明,是肖澜设计袭击了林萧。

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了林萧,都让人认为是林萧仗着有银豪在身边而去袭击肖澜,将肖澜杀死。

也许,林萧一开始并没想杀肖澜,只是想再羞辱他一番,但可能是肖澜反抗激烈,也可能是林萧一时失手,终酿成了大祸。

于是,林萧就仓皇而逃,银豪也暂时隐藏了起来,以搅乱众人的视听。

所有看得见摸得着的证据,都偏向于肖家。

能推翻这些证据的,只是一个可能——肖家想找一个对付林家的由头。

可是,肖老头子再疯狂,可能用自己嫡长孙的命来使这出苦肉计吗?

绝无可能。

凭肖老头子的阴险,如果他真要对付林家,一定不会让自己的亲人参与。他只要派出两位或是三位八阶高手,就足以杀掉银豪与林萧。

就算要使苦肉计,他也绝不会用这么大代价,来换一个由头。

可为什么事情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只有一种可能——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出于肖家的算计!

这是巧合,是年轻人好勇斗狠而酿成的大祸。

有人冷眼看着林萧,觉得这小子闹得太过分了。

有人心里暗笑:这回有好戏看了。

肖家与林家,可谓是九大名门之首。他们如果斗了起来,就是二虎相争。

此事,对谁有利?

许多人都想到了一种可能,然后悄悄地观察别人。

既然这事对双方都无利,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有别的什么家族在暗中策划,使这两大族斗起来,自己好坐收渔利。

那会是谁?

诸人各有猜测。

肖野与林同愤怒对视,林同咬牙说:“肖野,这件事,明明是你肖家算计我们!”

肖野冷笑:“林同,回去洗净脖子吧。我想知道,你的脖子是否和你的嘴一样硬。”

他转向诸人,沉声说:“诸位,这是肖家与林家的私怨,在此,我希望大家能明辨是非,然后置身事外,不要插手,肖家就感激不尽了。”

说着,他大步向外而去。

“且慢!”林同大叫。

肖野头也不回,大步而出。

诸位家主摇头叹息,纷纷离席。

林同转身,看着自己的长孙,突然给了他一巴掌。

“看你惹出的好事!”他怒吼着。

“祖父!”林萧委屈地说:“这事真不怪我啊!明明是他们肖家……”

“可是……”林同叹了口气,“我们没有证据啊!”

第260章 失望

帝都某座大宅邸内,林同与帝都治安将军王勋相对而坐。

林同正捧着一份详细的勘查报告看,放下后,疑惑地问:“真的是这样?”

王勋缓缓点头:“我们在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当时的现场就是如此。”

“可是……”林同忍不住说,“这件事真不是我们做的。相反,是肖家的人杀了我的手下……”

王勋不置可否。

“宪兵只知道用事实和证据来判断一切。”他说,“现在的一切证据都对你们不利——尤其是在你们主动承认林萧与此事有关的情况下。”

“我们只能实话实说。”林同说,“否则更会被对方抓住把柄,说我们心虚说谎。”

他气愤地将报告摔在桌上:“肖家这老东西,真是只老狐狸!太狡猾了!”

王勋不知说什么好,就只是沉默着。

“肖家一定会有所行动。”林同说,“身为帝都治安将军,您不能坐视不理。”

“我会尽力。”王勋点头。

林同没有多说什么废话,直接取出一张支票,推给了王勋。

“您这是干什么?”王勋急忙摇头,“追查真相,是我职责所在……”

林同将支票再向前推了推:“真相有劳王将军,林家人的安全也有劳王将军费心。还有肖家的动向,也请王将军帮忙留意。您放心,林家的人用不了几天就能赶回帝都,到了那时,一切就都不劳将军费心了。”

“只是几天而已。”他再次强调了一遍。

王勋低头看了眼支票,眼皮跳了好几下。

“伯爵大人,事关帝都治安,我一定会尽力。”他沉声说。

“将军费心了。”林同站了起来,躬身一礼,王勋急忙起身还礼,亲自将他送到门外。

“将军不必客气。”林同阻止了王勋,在王府管家陪同下离开。

王勋望着走廊中林同的背影,思索片刻,转身回到屋里,面对着桌子上的支票坐了下来。

后面的隔间里,王勋的儿子走了出来。

他低头看了眼支票,立刻吓了一跳:“都说林家发了横财,富可敌国,我还以为是假的。”

王勋笑笑。

“可是父亲。”儿子不解地问,“这件事关系到九大名门中最强的两个,肖家老爷子行事风格又那么凶悍,您真打算帮林家?”

“白给的钱,不拿白不拿。”王勋一边说,一边将支票拿了起来。

“您的意思是……收钱不办事?”儿子有些惊讶。

“林家早晚是要垮掉的。”王勋说,“我怎么可能站在将亡一方的队伍里?”

“您怎么知道?”儿子好奇地问。

“儿子啊。”王勋语重心长地说,“这世界上最贵重的不是什么黄金珠宝,也不是什么煤晶大矿,而是信息!正确的信息能让你飞黄腾达,错误的信息能让你家破人亡,你明白吗?”

儿子似懂非懂。

王勋没有告诉他,那一次奉太子之命对某个风月酒店的搜查中,自己遇到了谁。

更没有告诉他,那之后自己做了怎样的调查,才知道肖家请来的某位医生与肖家有着怎样的关系,又与帝国唯一的那位主宰有着怎样的关系。

那时,王勋就坚定地打好了主意——不论谁与那个少年有冲突,自己都要坚定地站在少年一方。

哪怕对方是国中了不得的权贵。

同理,跟少年同一阵线的人,就是他要保护的人,就是他要讨好的人。

少年站的队伍,就是他要站的队伍。

他眯着眼睛看着支票,心里冷笑。

白给的钱,自然要是拿的。

你又不是肖野,我为什么不敢拿?

匆匆离去的林同并不知道这一切。他以为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家将有帝国宪兵这个强大的朋友相伴,因此心里笃定了许多。

但他当然不会把全部的宝都押在宪兵队身上。

一时间,电报与书信齐飞,林家散布在远方的力量,开始快速地回撤。

肖家主堡内,肖家人齐聚一堂。

那十也应邀在列——以肖婷好友的名义。

但肖家人心里都明白,这其实是老爷子在向大家宣布——他对于肖婷今后的归宿问题,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

老爷子不点破,他们也不必说破,心里有数就好。因为年轻人的脸皮,总是嫩了一些,说破会不好意思,心里的不好意思也许就会化成行动上的不好意思。

那样就真不好意思了。

“肖家将与林家全面开战。”肖野说。

“要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肖无界红着眼睛说。

“爷爷,您安排吧,我们要亲自动手,我要亲手杀了林萧那个混蛋!”肖璇流着眼泪说。

再令人讨厌的人,也有让人觉得可敬的一面。

那十看着肖璇,心中暗想。

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真好。

但他问心无愧。

我未曾惹你们,你们却来惹我。惹我无所谓,我不在乎。但你们惹我的家人,这不行。

小婷姓肖,不姓那。

但没有关系。我认定她是我的家人,那么她就是。

永远都是。

肖野目视诸人,问:“你们怎么看?”

“应该采取雷霆手段。”肖无忧想了想后说,“自从发现矿山以来,林家一半的力量都调到了矿山那边,他们在帝都内的力量其实远不如我们,这是我们的大好机会。但如果拖延,林家的人全都调回来,庞大的资金流也从矿山那边引过来,事情就难办了。”

“你怎么看?”肖野问肖无限。

“我觉得……这仇一定要报!”肖无限说。

肖野的目光移向了肖明。

“我反对。”肖明说。

“你说什么?”肖无界勃然大怒,“小明,别忘了你姓肖,不姓林!”

“你这是什么意思!?”肖璇大声质问,“我哥被林家的人杀害了,你竟然反对我们去复仇?”

“我们刚刚除掉科家,现在再向林家动手,容易引起其余几大家族的恐慌。”肖明说,“一个家族不可怕,但如果剩下的家族联手呢?到时我们在与林家的激战中消耗得七七八八,拿什么来对付他们?”

他看着肖野,说:“祖父,林家就算少了一半人手,实力也不容小视,绝非科家可比。如果打起来,我们一定能赢,但付出的代价必然极大。到时林家消失,肖家衰弱,得利的却是其他家族。我甚至觉得,这件事本就是那几大家族中的某个或某几个在暗中搞鬼。”

“那么你认为应该怎么办?”肖野问。

“查明真相。”肖明说,“然后,让林家与真正的凶手厮杀,我们坐视,等着从中渔利。”

“这计划可真是长远。”肖无忧笑了,“长远到不知何时才能实现呢。”

“什么暗中挑拨!”肖无界怒吼,“明明就是林萧那个混蛋,故意打压我们肖家!父亲,小澜是您的长孙,是我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死了,我不甘心啊!父亲,求您让我当先锋,我要亲手杀了林萧那混账!”

肖野看着肖明,问:“你认为我们应该忍?”

“不是忍。”肖明说,“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能中别人的圈套。祖父,您是睿智的人,应该能明白。”

肖野看着他,看了许久,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我本来以为你是最好的人选,可惜,我看错了。”他摇头说道。

肖明愕然看着祖父,不敢相信这话出自祖父之口。

“小明,你让我很失望。”肖野说,“在家族遇到这样的危难时,你想到的只是如何保全自己吗?是的,忍一时风平浪静,可那之后呢?我告诉你——没有海阔天空,只有众人的鄙夷,只有敌人的冷笑,只有甩不掉的耻辱。”

“祖父!”肖明站了起来,打算据理力争。

肖野的脸色沉了下去:“小明,今天开始,晓月堂的事暂时交给你姑父打理。至于你……”

肖无限一脸焦急,急忙站了起来:“父亲,小明他不是那个意……”

肖野没有理他,冷冷对肖明说:“我罚你在悔错堂闭门思过三个月!”

“祖父!”肖明还想再争,肖野已经怒喝一声:“下去!”

“是。”肖明极不甘心地躬身一礼,抬头望了那十一眼后,转身离开。

那十看着他的背影,转头又看了看肖野,隐约有些不解。

肖无限一脸焦急,肖无界一脸愤恨,肖无忧笑容淡然。

程轩则有些欣喜,怕被人看出来,低垂着头。

程林峰坐在父亲身边,局促不安,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肖婷站了起来,目视肖野。

她刚要开口,那十突然一把将她拉坐了下来。她惊愕地看着那十,那十却只是冲她摇了摇头。

“别开口。”他低声叮嘱。

肖婷不能理解。

“你和小明哥……是朋友吧?”她低声问。

“是。”那十点头,“所以才不让你开口。”

肖婷更不能理解了。

“那么,我们开始制定具体的计划吧。”肖野说。

他望向肖无忧,说:“无忧,帮我把我定好的计划,跟大家说一说。”

“好。”肖无忧点头,从身边的包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打开铺展在桌上。

“来此之前,我已得到消息,林同去见帝都治安将军王勋了。”她说,“我想林家一定会重金收买王勋,让宪兵队帮他们望风,甚至直接出兵保护,所以……”

“这个可以忽略不计。”肖野突然说。

肖无忧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

那十也侧头看着他。

“王勋不是傻子。”肖野说,“事关两族存亡,双方胜负未定,他不敢乱站队。在官场上的混的人如果没有这两下子,哪里爬得上这样的高位?就算能爬上,也早摔下去了。”

“好。”肖无忧点头,“那么计划稍有调整,但……总体没有大变化,我现在仔细说说……”

“抱歉。”那十站了起来,“我觉得,我不应该继续听。”

肖野看着他,半晌后点了点头:“你去休息吧。”

那十点头,缓步而出。

第261章 静夜炮声

楼下,歌声飞扬,舞姿翩翩。

楼上,寂静无声。

整个顶楼仿佛被人包了下来,除了角落里那个包间外,再无一人。

女总管亲自守在楼梯口处。

她明知里面的人基本不会在中途叫人,但还是不敢离开。

她也不敢让别的什么人在这里伺候,只怕让对方觉得自己怠慢,所以就亲自候着。

包间里,老者从鱼干上撕下一条鱼肉,沾了那十调好的辣料,往嘴里送。

“有嚼劲,香,辣,过瘾。”老者点头赞叹。

“我看你这辈子好像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那十笑。

“皇宫里的好东西,你这辈子都没见过。”老者白了他一眼。

然后喝了一口酒,大赞:“真是爽快!”

他看着那十,问:“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问你什么?”那十一脸不解。

“这两天外面已经乱了套,你会不知道?”老者问。

“乱什么套?”那十依然一脸的不解。

“肖家和林家啊!”老者拍着桌子说,“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不天天混在肖家吗?”

“嗯。”那十点头,“但那是人家的家事,我一个当医生的,哪里敢过问。”

“你就真一点不好奇?不想知道宫里对这事是什么看法,做何反应,有啥安排?”老者问。

“这些跟我有啥关系?”那十摇头。

“你不是想活得更好吗?”老者说,“肖家可是帝国里有数的几棵大树之一,背靠着它好乘凉。它要是倒了,你的好日子不说是到头了吧,那也差不太多。你不担心?”

“担心也没用。”那十说。

“你这人真怪。”老者嘀咕。

“两家就算打起来,又能死多少人?”那十反问:“一百个?一千个?你知不知道帝国最普通的城市里,每天有多少人死去?”

“难道还能成千上万?”老者反问。

“除了贫穷的折磨,还有饥荒。”那十说,“我听说一次饥荒,死者就是成千上万,甚至是十几、几十万。”

“听着怪吓人的。”老者嘀咕。

“看着恐怕更吓人。”那十说,“我曾听人说过,饥荒之地伏尸几百里,处处都有死人骨头。”

老者不语。

“这种场面,挺难想象的。”半晌后他嘀咕。

“多亏我们有这样一位大帝。”那十冷笑起来,“不然人间哪能得见这么壮观的地狱景象?”

“你小子可曾劝过我,别说大帝的不是。”老者笑。

“生活越过越觉得不顺,所以就老想骂他。”那十说。

“骂他能解决问题?”

“不能。”

“那你还骂?”

“总得骂点谁吧?他不该骂?”

“该骂。”老者认真地点头,拍着桌子叫:“大帝亚桑德,猪狗不如的东西!”

“你这么说话,却是在污辱猪狗。”那十笑。

“可不?”老者认真地点头,“那照你说,应该怎么骂?”

“我也说不好了。”那十感叹。

“你是不是觉得他挺该死的?”老者问。

“应该是吧。”那十说,“但他死之后,就是皇太子继位吧?我想到时帝国的情况只会变得更坏。真搞不懂,他为什么非挑这么个继承人?就算让好拳的大皇子或是好诗的二皇子继位,应该也比现在这个太子强吧。”

“都是一样的!”老者笑,“这个人间啊,也就这样了,你非让优秀的人坐在难受的位子上受罪干什么?反正人生就是个混,反正这世界就是这么不死不活又没完没了的样子,没人能改变,那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吧。”

“你这是扯淡。”那十说。

“对,扯淡。都是扯淡。”老者笑着举杯。

那十叹了口气,问:“你说,如果反叛军真把大帝推翻了,帝国会不会有变化?”

“反叛军啊……”老者想了半天,然后笑:“他们懂个屁?他们什么也不懂。他们根本不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里。”

“在哪里?”那十认真地问。

老者哈哈大笑:“我要是知道,我不是比大帝和反叛军都厉害了?”

“也对。”那十也笑。

女总管在寂静的顶楼里站着,隐约能听到那个包间里传来的声音,一时心惊胆战。

“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她不住小声嘀咕着,自我安慰。

“宫里怎么看?”那十突然问。

老者笑:“你不是不关心吗?”

“本来不关心。”那十说,“但你老是诱导我,我就觉得我似乎应该关心一下了。”

“怎么看?”老者摇头,“爱谁谁吧。谁死去,谁活下来;谁胜利,谁失败,都没什么区别。你会在意蚂蚁群里是哪一伙蚂蚁占了上风吗?不不不,不不不……”

“他们可不是蚂蚁。”那十说,“他们是足以影响到整个帝国的人。”

“那又如何?”老者反问。“什么帝国?本来就是蚂蚁的帝国。”

那十一时语塞。

“喝酒。”老者举杯。

寂静的夜里,有风声起。

铁甲在静夜中缓缓而动,不发出任何金属之声。但战士们在黑暗中快速移动,却带起了一阵阵的风。

接着,枪声响起,打破了帝都之夜的宁静。

听到枪声的人们惊恐地躲进了屋里,熄了灯,不敢去看,也不敢去听。

他们知道,这是帝国最强大的两个家族的血战。

他们知道,这会死无数的人。

明天早上,只会有一个家族依然存在。那会是谁?

更远处,宪兵队的车排成了队,一个个宪兵背着bu qiāng,严阵以待。

“将军。”副将问王勋,“他们有些过分了吧?在帝都,怎么能大规模地使用火器?万一惊到了大帝……”

“不会惊到大帝的。”王勋说。

副将有些不解。

不会惊到大帝的。

因为今夜大帝不在宫中,而在宫外。他所在的那个地方,就算能听到枪声,那也是另一种枪的“枪声”。

但大帝志不在那些风月。

他志在于酒,志在于与一个少年对坐而谈,没大没小,没尊没卑。

“将军,我们怎么办?”副将问。

“静候。”王勋说。

副将一脸惊讶,然后说:“可是将军,如果上头知道我们在冲突中毫无作为,只怕会……”

“没有什么只怕,也没有什么会。”王勋说着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副将,微笑着低声问:“林家给了你多少?”

副将一时脸色发白,急忙摇头。

但不等他辩解,王勋已经抬起几根指头,低声说:“林同给了我这个数。”

副将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你是我的人,我对你没什么可隐瞒的。”王勋说,“这场血战与你我无关,与宪兵队也无关,与帝都的治安更无关。所以我们只要安静地看着就好。”

“可是……”副将还要说话,王勋抬手打断。

“没有可是。”他严肃地说,“我们虽然谁也不帮,但其实已经是在帮肖家了。”

“为什么?”副将不解。

“因为,肖家是天定的胜者。”王勋说。

副将一脸懵圈。

突然间有炮声起,副将被吓了一跳。

是真的一跳,头将车顶都撞出了一个坑来。

酒店里,老者似乎有所闻,抬起醒眼朦胧的头,望向窗外远方。

“听到什么了?”那十问。

“有人dǎ pào。”老者说。

“废话。”那十笑,“楼下哪天没人dǎ pào?”

一老一少,相视大笑。

老者突然神秘兮兮地俯下身子,抬手示意那十凑近。当那十把头凑过来时,老者认真地低声问:“你说实话,你打过炮没?”

“你就是个老不正经。”那十摇头。

“没开封的小chu nán。”老者大笑,“你这样不行啊!要不然让女总管过来,给你找个姑娘?”

“我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姑娘。”那十认真地说。

“吹牛。”老者笑。

炮声再起,两人似乎都没听到。

但大半个帝都的人都听到了那炮声。

林家庄园中,林同气急败坏地怒骂:“宪兵们在干什么?老子花了那么多钱,连一个通风报信也买不来吗?还是说肖野那老东西真这么有本事,能完全避开宪兵队的狗鼻子?”

管家慌张地和几个下人一起帮他穿好了全套的铠甲,林同双拳一撞,火花四溅。

几个面色阴沉的重甲战士,早已在屋里站定。

“诸位。”林同说,“肖家敢小看我们林家的力量,那就让他们好好领教领教!我们虽然有一半人手还在外面,但凭家里的这些底子,照样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是!”几人沉声行礼。

一个个枪手,迅速地占据庄园中的一个个制高点。

一门门火炮,快速地出现在庄园中各个角落里。

肖野一身重甲,立在林家被轰成了废墟的大门前,抬手一挥。

无数枪手持枪飞奔,一个个重甲战士紧随在肖野身后,如同鬼魅般移动向前。

枪声连绵,炮声轰隆,巨响中,不时有人倒下,血染草地。

倒下者中,有肖家的人,也有林家的人。

生者无视死者,只知道盯住敌人,将枪中的子弹打光,将拳头狠狠砸在对方身上。

白天时,林家曾向几大家族发出过请求,请求他们派出一部分人马,驻守在林家周围,不用他们出手,只求他们能维持和平。

“肖野显然是处心积虑,要一家独大。诸位,千万不能上他的当!科家已经没了,如果林家再被他除掉,诸位也就离危险不远了!”

可惜,他这番话并没有被任何人听进去。

第262章 两族大战

炮弹砸在屋顶,轰地一响中,杂物崩飞,整个屋子倾塌成了一片废墟。

屋里的人、屋顶的人,都化成了废墟的一部分。

子弹穿过血肉,击碎骨骼,带走生命。

密集的枪声中,一群穿着全身铠甲的战士冲了上来,挡着弹雨向前,然后用他们的拳头生生砸倒了挡在前方的掩体,将对方的防御撕开一道口子。

肖野一身重甲,缓步向前。

正门的佯攻,由他亲自带队,务求逼真,让林家以为肖家要全力展开正面较量。

林家上当了。

肖家,林家,是十大名门中最知名的两大家族,都实力强劲。

但正如骑士小说里写的一样,天下闻名的两位顶尖骑士,未互相厮杀之前,是齐名,只有厮杀之后,才知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林家的强,是经济实力的强,是与帝国权贵之间关系的强,是单纯战斗力的强。

而非是策划能力的强,而非排兵布阵的强。

这一点,肖家与他们不同。

当林同带着族中几乎全部主力,出现在远方堡上时,肖野就知道,这一战,林家已经败了。

“杀!”他沉声下令,长子肖无界,次女肖无忧,三子肖无限,就各自带队冲向前去。

枪炮弹雨的洗礼下,重甲战士们一往无前。

林同面色阴沉,指挥着炮手以炮火封锁前方,令重甲战士们不得不一退再退。

各处暗林中不断有枪手出现,还有新的火炮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弹雨笼罩了肖家的队伍,一个个枪手倒地身亡,一个个重甲战士被炮弹掀飞。

林同冷笑:“愚蠢的东西!敢直接攻打我林家庄园?让你们全都有去无回!”

一道道魔法阵或是符篆闪起光芒,重甲战士们继续向前,用铠甲上道术或魔法的力量,抵挡着那些炮火。

但,依然举步维艰。

“这群蠢货!”林家的长子,林萧的父亲林烈阳忍不住大笑,“都说肖野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祖父,我请求出战!”一身重甲的林萧叫嚣起来。

“闭嘴。”林同冷冷训斥,“他们还没受到重创,现在还不是我们主动出击收割胜利果实的时候。”

他望着远方冷笑:“肖野这个蠢货。如果他埋伏在外,打伏击战,一定能对我们造成毁灭性的打击。看来他是失去了长孙,急怒攻心,已经失去理智了。攻打一个大家族的庄园?难道他的庄园中,没有一道道机关布置,没有强悍的防御体系?”

他摇头而笑,在笑肖野的无智。

但他却不知道,在林家庄园的后方,还有一支队伍,正悄然向前。

那支队伍由程林峰带队,队伍中不配枪手,清一色全是重甲战士。

改造人只有达到七阶之境,才能在躯体和外甲上刻制符篆或魔法阵。因为只有到达这一阶,才有从容控制这些力量的能力。

但这并不代表七阶以下的改造人,就不能身着重甲。

肖野带领的重甲战士,就都是七阶之下。

程林峰这支全队里的重甲战士,也都是七阶之下。

重甲的意义,不在于提高攻击力,而在于抵抗枪炮。

他们等待着前方战事变得更激烈,等待着庄园两侧的防御力量被抽调过去。

可是……肖家的五位八阶强者,以及十二位七阶强者们去了哪里?

正面战场上,肖家一方伤亡惨重,肖野大吼一声,亲自带队前冲。

仿佛是困兽,要做拼命一搏。

林同大笑:“肖野老东西,彻底疯了!”

“父亲,要不要迎上去?”林同的次子林烈震一脸激动地问。

“肖家想要消灭我们林家,却不知是在自掘坟墓!”林同冷笑。

他抬手:“停止炮击,林家战士们,跟我冲!”

杀声起,大队的重甲战士跟随在林同身后,向着前方冲去。

肖无界早红了眼,狂吼着向前,超过了父亲,一头撞入敌阵之中。

迎上他的,是一位林家八阶强者。对方沉默前行,一拳带动一道火焰,直击肖无界头脸。

肖无界直接与对方对了一拳,各退了一步后,再次向前互杀。

但很快,另一位八阶强者也扑了过来,两人共同迎击肖无界,肖无界立时险象环生。

肖野一掠向前,张手直接扼住了一个八阶强者的脖子,将他提起,八阶强者双膝连环撞击肖野胸膛,肖野挺立不动,手上突然爆发出一道符篆之光,强者的脖子就生生被他掐断。

他反手将尸体一丢,向着林同冲去。

“都闪开,我来杀他!”林同大吼示意诸人让开路,自己疾冲向前,迎向肖野。

他的手臂上弹出一柄宽刃短剑,剑上有魔法阵缓缓运转,挥剑之时,破空作响。

肖林两家的战士们,终于正面撞在一起。

前方战况激烈无比,庄园后方却一片寂静。

程林峰静静立在暗影中,看着面前的庄园。

不久之后,林家大队的人马被调动起来,从暗处的防御工事中冲了出来,向着前门而去。

就在这时,程林峰也动了起来。

他如同一只猛虎一般,撕开林家庄园的外部防御,直接带人杀入其中。

林家的主力全在前方,后方本来就空虚,此时,隐藏的防御部队全部离开了掩体,将自己暴露在月光下,又是一心向前,不知身后变化,于是便被后方的奇兵衔尾追杀,转眼之间,伤亡殆尽。

肖家这支奇兵一路向着前方杀去,摧枯拉朽。

前方战场上,林同很快发现了某些不对头的地方。

林家有一半的力量远在矿山,实力本应远不如肖家。

就算借有主场之利,能使用一切隐藏在庄园内的机关与防御手段重创来犯之敌,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地大败肖家。

肖家展现出的力量,为什么与我们旗鼓相当?

这不对头!

“肖野!”他厉声喝问:“你肖家的力量绝不止眼前这些,剩下的人呢?”

肖野冷笑:“你猜?”

林同脑子飞转,突然面色大变。

“你……你要围点打援!?”

肖野冷笑:“才发现?晚了!”

他一掠向前,重拳如炮,狠狠砸向林同。

林同身上有魔法阵的光芒闪起,先抵消了这一拳带起的符篆之力,然后,钢铁的手臂挡住了钢铁的拳头。

前方的战场上,林家人借助大量的枪手与火炮,已经占据了上风。

肖家的重甲战士大半已经倒下,肖家的三位八阶强者,也都被林家的子弟率众围攻。

一时间,险象环生。

“撤!”此时,肖野突然大喝一声。

所有肖家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不顾一切地后撤。

“不能让他们逃掉!”林同大叫。

他盯住肖野,冷冷说道:“老东西,你知不知道自己算错了一件事?你将自己和家人置于险境之中,这根本是不智之举!我们只要全力追杀,就算你的人消灭了我在外的那一半人马,又能如何?你们肖家人死绝了,肖家自然就亡了!”

肖野冷笑:“你可以试试。”

他突然抬手,两掌之间,有不同寻常的光焰升腾、飞舞。

肖家人在全力后撤,但林家人却在疾追。

林同扑向肖野,一拳砸在肖野胸口,但面前的肖野却化成了一片金粉,消散于空中,再慢慢地落于四周。

“这……”林同一怔,不知道这是道术还是什么魔法。

就在这时,肖野出现在远处,只身挡住了所有林家的追兵。

后方,程林峰带令着部下,将夺来的林家火炮整齐地排成一列。

然后他望向前方,沉默不语。

前方战场上,一位林家的八阶强者和林家的三子林烈行一同出手,一个放出一道光彩炫目的魔法,化成囚笼将肖野困住,一位则手持枪锋赤红如岩浆的长枪,向着笼中的肖野猛刺。

肖野抬手一把抓住了长枪,那长枪就立刻化成了一片黑灰色的尘渣,四下飘散。

林烈行吓了一跳,一时怔住。

肖野抬手,在那囚笼上一触,囚笼也立时化尘而散。他一掠向前,抬手按在那位八阶强者面甲上,八阶强者的面甲立时也化成了灰烬飞散。

他的手掌向下,又按在八阶强者的脸上,八阶强者发出惨叫,抬手抵挡,但几秒后,连头带手,一起化成了灰烬。

“不要莽撞!”林同大叫着冲了过来,一拳呼啸,砸向肖野。

肖野的身体再度化成了金粉飞散。

林同大怒,但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红着眼扫视四方,终于在肖野再次出现之时,捕捉到了他的位置,猛扑过去。

所有的林家人,所有的林家战士,此时都盯住了肖野。

在林家力量的围攻之下,肖野独自一人支撑,吸引了林家全部的高手,围绕在自己身边。

远处,肖家人已经全数撤出。

肖无忧立在庄园门前,回头望向后方。

面甲之内,有泪光闪烁。

“父亲怎么没出来?”肖无限急了,要杀回去。

“父亲有令!”肖无忧厉喝一声,拿出了一块家主令牌。

肖无界和肖无限都不由怔住。

“撤!”肖无忧高声说,“全力回防,静候佳音!”

“可是……”肖无限望向庄园之内。

“放心吧,三弟。”肖无忧笑着说,“父亲运筹帷幄,又有林峰他们带队在后面辅助,不会有失。父亲早算好了一切,我们照做就是了。”

“没错!”肖无界点头,“家主令,必须遵从!”

肖无限一脸无奈,向庄园内望了一眼后,与众人一同飞速远去。

第263章 毁灭与新生

林同凝住脚步,抬手拦住众人。

肖野只身一人,面对林家上上下下高低强者,无数枪手与火炮,毫发无伤。

他立在那里,双掌之中,金色的光焰不住升腾。

林同心里很乱。

他看不透肖野使出的是什么力量,也不知林家最终的命运会如何。

肖野看着众人,目光冰冷,亦没有动。

“肖野。”林同沉声问:“你还想做什么?”

肖野没有回答。

林萧沉不住气,突然冲向远处一门火炮,将炮口对准了肖野。

“别轻举妄动!”林同大吼。

林萧不顾一切,点燃火炮,轰地一响中,炮弹正中肖野胸膛。

符篆之光闪耀,挡下了这一击,但肖野还是踉跄数步。

他掌心的两道光焰,忽闪几下,终于熄灭。

林同一怔。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林萧大喜,叫了起来:“大家一起上,就能杀了他!”

就在这时,炮声齐响,无数炮弹呼啸而来,笼罩四方。

“不好!”林同大惊,张手向天,手臂上层层叠叠的铠甲扩散开来,形成了一面巨盾。

林家人在惊慌中各施手段,或是找掩体躲避,或是用自身的力量抵抗或躲闪。

炮弹落地,轰隆作响,一时间,周围草木土石纷飞。

等一切尘埃落定,肖野却已经不见踪影。

“混账!”林同大怒。

他立刻带队向后而去,但只找到了一排火炮。

后方的敌人,也已经逃掉了。

“父亲,我觉得我们应该乘胜追击!”林烈阳说,“他们明显已经没了战力,如果给他们逃回肖家喘息的机会,很危险啊!”

“追!”林同厉喝,随后向远而去。

林家强者,如疾风一般追随其后。

长街上,肖野飞掠向前。

突然间,他脚下一绊,摔倒在地,翻滚出去,辗碎了一片石板路。

许久之后,他才慢慢爬了起来,踉跄几步,眼前有些发黑。

他咬牙挺住,再度疾步向前。

前方街口处,停着许多军车。车旁有荷枪实弹的宪兵。

他缓步走了过去,看到王勋与几位将领一起从车里推门而下。

“肖伯爵?”一位将领一脸愕然。

“让开。”肖野喘息着说。

王勋微怔,然后点头,抬手示意下,将领和宪兵们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肖野没有道谢,只是大步向前,穿过了这道封锁线。

没过多久,林同带领下的林家人便冲了过来。

王勋微微眯眼,突然下令:“警戒!”

一时间,无数枪口对准了林家人,铁壳大车上的轻型炮也瞄准了林同等人。

林同怔住,急忙抬手,示意所有人停下。

“王将军。”他有些愕然:“您这是什么意思?”

“有线报,反叛军入侵帝都,我们奉命封锁这一片区域,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王勋说。

“肖野刚刚从这里经过。”林同压着怒气说。

“肖野?”王勋摇头,“我没看到。”

他问诸人:“你们呢?”

将领们在惊愕中急忙摇头。

林同脸色铁青,一把掀下头盔,红着眼睛瞪着王勋。

“王将军,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他沉声说。

“当然是朋友。”王勋笑了笑,“但帝都防卫重任在肩,本将军丝毫不敢大意,更不敢徇私枉法。林家主请回吧。”

林萧愤怒向前,几门小型炮立刻对准了他。

林同抬手拦住了孙子,冲王勋冷笑几声:“王将军果然是帝都军人的楷模。再见!”

他缓步后退,带着林家众人转身离开。

王勋眯眼看着他们的背影,轻声自语:“我还能再见到你们吗?”

“现在怎么办?”归途中,林烈阳焦急地问。

“这个王勋,简直混蛋!”林萧一脸的气急败坏,一拳打塌了路边的一堵墙。

“出城,救援!”林同咬牙切齿地说。

“就放过消灭肖家的大好机会了?”林烈震一脸不甘。

“可我们还能如何?”林同反问,“难道要与宪兵打上一架?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保住我们的外援力量!”

夜色中,林家的强者们飞掠向前,向着城门而去。

帝都戒备虽严,但也不是处处都严、对谁都严。他们很快买通了守卫,轻易出城,一路疾掠,来到城外二十公里处的山路上。

这里,血腥气四处飘荡,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路上或林中。

林同颤抖着过去查看,发现那正是匆匆赶回来的部下们。

他们原本守着矿山,九族大会后,就立刻被召回。他们全力赶路,终于在决战这一夜赶回了帝都。

可惜,却死在了城外。

林同仰天怒吼:“肖野,我早晚要杀了你!”

“我现在就给你机会。”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接着,肖野的身影出现在远处一个尸堆前方。

他立在那里,轻轻咳嗽着。

“我杀了你!”林同大怒,全力前冲,符篆与魔法阵的光芒同时在他周身闪耀。

他以一往无前之势扑向前方,全身散发光芒,人仿佛化成了一颗流星。

他脚下的大地,被他的双足踩出一道道裂痕,然后垮塌,形成了一个个深坑。

他携着无尽的毁灭之势,直接撞向肖野。

肖野没有躲闪。那一颗耀眼的流星直接撞在他身上,他被这巨力撞得飞了出去,而流星压在他胸口,一路前推,似要将他推到世界的尽头,人间的尽头。

林同狂吼着,周身力量爆发,肖野铠甲上,一时裂痕遍布。

但他只是微笑。

他轻轻抬手,按在林同的头盔上,刹那间,所有的力量都化成了烟尘,林同的半个头也一样化成了烟尘。

熄灭的流星与肖野一起摔在地上。

许久之后,肖野重新站了起来,抬头望向前方。

肖家的伏兵已然与林家人战在一起。没有了林同这个九阶强者,在肖家早就布置好的炮火支援下,肖家人斩杀林家战士,如同收割田里的庄稼。

肖野有些疲惫地走到一棵树旁,靠树而立。

不知过了多久,厮杀声终于消失,肖家诸人走了过来,立在他面前。

“父亲,大胜!”同样疲惫不堪的肖无界,声音中带着激动与喜悦。

“林家自此,在九大名门中除名!”程轩声音微颤。

肖无忧看着父亲,什么话也没有说。

头盔之内,她早已泪满双眼。

“那么,就回家吧。”肖野笑笑。

许多车子开了过来,载着肖家的胜利者,也载着肖家的死难者,向着帝都而去。

他们身后,是一地尸骸。

又一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就此灰飞烟灭。

天,渐渐放亮。

酒店外,那十扶着老者,拍着他的后背。

“不能喝就别喝这么多。”他一边拍一边劝。

老者几乎把胆汁都吐了出来,这才感到畅快,扶着那十的肩膀摇头而笑:“不服老真是不行。我年轻的时候……”

“好汉不提当年勇,再说我也没见过。”那十说。

“我这可不是吹牛!”老者强调。

“对。”那十点头,“我三岁时就能喝光一缸酒,这也不是吹牛。”

“对,不是吹牛。”老者认真地说,“是扯淡。”

“你行不行?”那十问,“不行我送你回去。”

“再碰上太子的人,不要了你的命?”老者摇头。

“没事。”那十说,“我这一身本事可不是吃素的。”

老才笑:“你呀,吹就一个顶俩。回去吧,听了这一夜dǎ pào的声音,你这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怎么能受得了?你家里不是姑娘多吗?回去降降火。”

“老不正经。”那十骂了一声,挥手作别。

清晨的帝都,有烟雾。

烟雾里隐约有huo yào的味道。

似乎,还有一些血腥味。

那十告诉自己,这些都是错觉。是自己先入为主而生出的错觉。

走过那家熟悉的饭馆,伙计冲他摆手:“饭菜都准备好了……”

他笑笑,冲伙计说:“今天不吃了。”

“怎么不吃了?”伙计怔住,“都给你准备好了……”

老板走了出来,冲那十点头,对伙计说:“人家又没有预定。我们自己吃了就好。”

伙计嘟囔着进屋,老板冲那十挥了挥手,也走了进去。

那十转头继续向前,然后停住脚步。

他转身又走了回来,进入店里,见伙计正要将桌上的早饭端走,就摆了摆手:“放下吧。”

伙计放下早点,嘟囔着离开,那十坐了下来,慢慢地吃着。

早一步,晚一步,都没有什么区别。

那就晚一点吧,给你们时间,让你们不受打扰地告别。

他低头喝粥,眼圈微红。

不是为别人,只是为那一个好不容易重获亲人,却又要再度失去的少女。

肖家主堡中,肖野静静坐在大椅上,看着立在面前的子孙们。

“小明说得不错。”他说,“肖家与林家一战,必是两败俱伤之局,得利的是他人。但好在这一战,无忧谋划得很好,我们虽然损失不小,但核心力量丝毫无损。”

大家一起望向肖无忧。

“是的。”肖野说,“整个计划是由无忧策划的。不得不承认,她是我们肖家最具战略眼光与战术思维的人。连我也不如她。”

肖无忧红着眼睛,看着父亲,对这样的夸奖无动于衷。

肖明立在祖父面前,双手微微颤抖。

“我之所以骂你、软禁你,是不想让你参与这场战斗。”肖野说,“许多人以为你得了我太多的宠,你就也和他们一样这么认为,然后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压力,这很不好。我知道如果让你前去,你一定会冲锋在前,从而向这些人证明自己,这不好。作为一个家主,你要做的不是逞英雄,而是兼顾一切。我不能让未来的家主去冒险。你懂吗?”

诸人身子一震。

这一番话,几乎等于确定了肖家未来家主的传承。

肖无界有些激动,忍不住说:“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肖野说,“我死后,肖家交给小明打理,无忧,你和小婷一起帮他。”

肖婷惊愕地看着祖父。

“可这不合……”肖无界想争辩,但在父亲威严的目光注视下,又低下了头。

这不合规矩啊!我们子辈人还在,不是应该传给我们中的谁吗?

他在心里嘀咕。

“我为什么这么急呢?”肖野看着子孙们说:“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那十虽然治好了我的病,但这病已经给我身体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就算没有这一战,我也不过能再多活个一年半载而已。我不想老迈死去,我想在死前,用这条命为肖家再做些什么。”

他笑了笑,说:“除林家外,其余家族暂时不足为惧。但你们也要小心行事,不能莽撞,不能逞强。要学会团结朋友,利用朋友的力量对付外敌,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正面与强敌厮杀。我没有时间,可你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所以不要学我。”

肖璇看看肖明,只能认命。

但看看肖婷,却觉得不甘。

她做过什么?又凭什么成为新家主的辅佐?

祖父,您的这些遗言,岂不等于将我父亲一脉,排除在了家族核心层之外?

肖无界什么也没多想,只是觉得有些恼火。

但他不敢置疑。

“我再强调一遍——这不是一次成功的战例。”肖野说,“今后,不许模仿。”

他沉默了一会儿,一笑:“好像还有什么话应该说,可突然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算了,你们去吧。”

诸人点头,默默退出,肖野却招手让肖婷留下。

有人愕然,有人嫉妒,有人觉得这在情理之中。

肖婷走过去,在老人身边蹲下来,轻轻握住老人伸来的手。

“我以为,我死的时候你不会哭。”肖野说,“因为我曾是那样无情的人,眼睁睁看着你们在外受苦。”

肖婷不知怎么安慰老人。

说不介意?

那是谎话。

说自己仍耿耿于怀?

那太伤人。

可进……

她一时茫然——自己真的还在耿耿于怀吗?

那么,又为什么会哭?

“我肖家的秘术,名为炼金术。”肖野说,“这种奇术可以用来毁灭,也可以用来创造。我教你的,是属于创造的一部分。诚然,毁灭的力量更强大,但也更可怕。你看我,就是深受这力量之害。我不想你步我的后尘。”

肖婷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你还是自由的,不要被我的意志bǎng jià。”肖野说,“我当着大家的面那么说,只是为了确定你在家里的地位。至于你要不要这个地位,取决于你。我不会强求。所以如果你想追求你要的自由,你就勇敢的去。但,炼金术一定要勤加练习,将来发现家里有了合适的继承人,要把它传下去。”

肖婷用力地点头,突然扑到老人怀里。

“您能不能不死?”

她哭着问。

老人笑了。

第264章 遗嘱

那十走进主堡大厅,看到肖家人都在。

他们看着他,目光有些复杂。

“祖父说,你如果回来,请你去见他。”肖明走过来说。

那十点头,一路向楼上去,步子有点沉重。

肖野坐在大椅里,肖婷双眼通红坐在他身旁,两人手拉着手。

看到那十进来,肖野笑笑,对肖婷说:“你出去一会儿,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他说。”

肖婷点头离开,那十来到肖野面前,欲言又止。

肖野冲他笑。

“干嘛这么着急?”那十问。

“因为没有时间。”肖野说。

“胡说。”那十摇头,“我给你治的病,没人比我更了解你的情况。”

肖野笑:“真是没有时间。”

他示意那十坐下,然后说:“如果任由林家的矿山继续运转,用不了一年,林家就会成为九大名门中最强的一个。那时,就是肖家的末日。”

“所以你宁愿牺牲一个孙子,宁愿耗尽自己的生命,也要发动这场战争?”那十问。

“你早知道了?”

“是的。”

“我知道你早知道了。”肖野笑,“你是个了不得的聪明人,聪明绝顶,这种事你当然能有所察觉。”

“如果不是得到了你的同意,无忧小姐根本不可能同意配合我杀肖澜。”那十说,“而当她将林家牵扯进来后,我就明白,这一切应该都是您的安排。”

肖野点头:“你和肖澜结下的是死仇,既然我不能杀掉你以绝后患,那么不如干脆利用这仇恨,为肖家赢得一点利益。无忧也劝了我好久,最后,我不得不接受小澜必死的事实。好在我这个爷爷陪他一起死,他也不冤吧。”

“林家消失了,但肖家人还都在。”那十说,“这结局很不错。但您有没有想过,没有了九阶强者坐镇的肖家,又能支撑多久?”

肖野看着他,笑了。

“我不怕。”他说,“因为肖家有小明,产业就不会出问题;因为肖家有无忧,就不会轻易被人算计;因为肖家还有小婷……”

他看着那十,咧着嘴笑出了声:“我就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人,敢来对付我们肖家。”

那十看着他,看了好久。

“我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肖野说,“这种老人唯一的厉害之处,就是饱经沧桑得到的经验与智慧。所以我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事。”

那十依然沉默着。

“答应我一件事。”肖野说。

“您说。”那十点头。

“既然你把小婷当成家人,那么,肖家也会把你当成家人。”肖野说,“既然是家人,而且是很特殊的家人,某些秘密就不必对你隐瞒——肖家有一门秘传之术,名为炼金术,我已经传给了小婷。你督促她勤加练习,但……我请求你不要夺走它。那是肖家祖辈相传的秘密,是只有家主才有资格继承的力量。”

“就是因为使用这种力量,所以您才……”那十看着肖野。

肖野缓缓点头。

那十站了起来,走过去,抬手按住肖野的肩膀。

内气瞬间打入肖野体内,四下游走。

那十面色微变。

他发现肖野的所有脏器都已经严重硬化,基本失去了应有的功能。现在老人只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在与死神做最后的抗争。

但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么凶险的本事,您却教给了小婷?”那十有些生气。

“炼金术可以用来毁灭,也可以用来创造。”肖野说,“我练习的是毁灭之术,教给她的是创造之术。创造之术不能用来杀人,但也不会自伤;毁灭之术可以轻易击杀任何强者,但……却也是zi shā。”

那十重新坐下。

他可以用内气治疗任何伤病,但却治不了死病。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生命耗尽,就是死亡之路的开始。

“您用这么一招,不但将小婷死死绑在肖家这条船上,还将我也顺便绑住了。”那十感叹,“真是厉害。”

“不。”肖野摇头,“你才是厉害。你知道吗?最适合练炼金术的人,其实是你。”

那十沉默了片刻,说:“我答应你,绝不会去学这门秘术。”

肖野露出欣慰的表情:“我信你。”

然后说:“我死之后,肖家会经历一段艰难的岁月。但有小明在,有无忧在,有小婷和你,还有林峰,肖家就不会灭亡。所以我请求你……”

“您的请求是不是太多了些?”那十打断了他。

肖野不再说话,只是微笑。

然后,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不行!”那十呼地站了起来,“您的最后时刻应该留给他们!他们才是您的亲人!”

他大步走到门边,将门推开,大声叫:“大家快上来,老爷子要不行了!”

惊呼与悲哭声中,肖家诸人冲进了屋里,扑到肖野的面前。

肖野静静靠着椅背坐着,脸上带着微笑。

肖无忧忍着眼睛走上前,抬手探他的鼻息,然后摸他的脉搏,随后,哭着跪倒在老人面前。

“祖父!”肖婷哭着扑进了老人的怀里。

那十不想看这一幕,所以转身离开了。

在走廊尽头转角处,那九探出了脑袋。

那十把她的脑袋又按了回去。

蓝优优、芝芝,以及孤云道人、陈远和黄明,都躲在转角处,盯着那十。

那九推开他的手,问:“出什么事了?”

“肖家家主去世了。”那十说。

“是因为昨晚的事?”那九问。

那十点头。

“哥,你快跟我们说说。”那九说,“昨晚到底都是怎么打的?”

“我哪里知道?”那十摇头。

“你没和他们在一起?”

“没有。”

他抱起芝芝向前走:“别人家的事,少掺和。”

孤云道人摇了摇头,跟着徒弟往回走,其他人也各回各处。

这天一早,当肖野的死讯还不被外界所知时,林家的惨剧却已经震惊了整个帝都。知"qing ren"不由感叹,有人觉得林家咎由自取,有人觉得这一切祸事的根源都因林萧太过狂妄,还有人觉得肖家连灭了十大名门中的两家,威势一时无双,恐怕不是好事。

十大名门,转眼之间变成了八大名门。那七家人各自怀着心事,静默无声。

坊间开始有许多传言,有人说那七家是被吓怕了,有人则说肖家的复仇虽不合法,但合理,所以那七家才会默许。

“如果两家打架,都奔着对方的子嗣动脑筋,那对谁都没好处。”

“是啊,民间所谓祸不及妻儿,也是一样的道理——你这样对别人做了,别人也会这样对你做,到后来大家都这么做时,大家就都是受害者。”

“那晚我曾去过林萧的茶会。林萧确实太过分了,在茶会上将肖澜说得一无是处。”

“更过分的是他还仗着有八阶强者在侧,就杀了肖澜。却没想到,这竟然给林家惹来了杀身之祸。”

“可是肖家也不至于强到这种地步吧?”

人们纷纷猜测。

那七家,被肖家的强悍所震撼,隐约有些担忧。

但中午时,他们就收到了来自肖家的信件。

打开信,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那里面是葬礼的讣告。

肖野的葬礼。

“肖野死了?”

“他竟然死了?”

“这就合情合理了。肖家再强,也不可能强到这种地步。林家全灭,肖家怎么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

“这战绩确实惊人——林家核心成员全灭,肖家核心成员……除了肖野之外,无一人阵亡。但……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失去了九阶强者坐镇,就算拥有再大势力,又能怎么样?战力差了太多啊……”

“只怕这次,肖家也要一蹶不振了。”

“这不正是好事?”

各大家族之中,议论纷纷。

晚上的时候,七大家族的家主陆续来到了肖家庄园。

除了他们之外,帝国权力层也来了不少人,其中官阶最高的,就是总理大臣柏莱德。

肖家人一身黑衣,立在灵堂之中,向每一个前来吊唁的来客还礼。

肖无界神色有些木然,肖无忧脸上全是泪痕,肖无限不住地抽泣,双眼已经红肿。

孙辈们立在后方,各自含泪。

“真是遗憾。”柏莱德来到肖无界面前,沉声说:“子爵大人,还请节哀。”

肖无界木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往后退了退。

这让柏莱德有些惊讶。

这时,肖无忧迎了过来,向着柏莱德一礼,肖明也向前而来,躬身还礼。

一瞬间,总理大臣明白了些什么,于是与两人低声交谈,轻声安慰。

那十没在灵堂中,他坐在肖家园林中一座塔顶,在望着远方。

他知道,有些人一定会选择在今天做些什么。而他要做的,就是阻止这些人。

这里是小婷的家。

小婷是他的家人。

远方有大队人马在移动,光是运兵车就有十辆之多,还有一些铁甲车,上面架着小型的火炮。

那十皱眉,掠到地面,向着大门处而去。

门前,肖家的两位七阶强者,正在应对。

与他们说话的是一位副官打扮的年轻人,趾高气昂地喝斥着两人:“怎么,大元帅亲自来吊唁,你们却竟敢将大元帅的军驾阻挡在外?”

“大元帅亲至,肖家当然感激不尽。”一位七阶强者说,“但这大队人马……”

“这都是大元帅的近卫。”年轻的军官说,“怎么,你们不让大元帅的近卫随将军一起进府?好,那你们先告诉我,你们肖家能不能对大元帅的安全负起责任?”

“怎么了?”那十走了过去。

两个七阶强者急忙向他行礼,一个走过来低声说:“是大元帅亲自来了!”

“我们给大元帅也发讣告了?”那十问。

“没有。”

“那他来干什么?”那十皱眉。

“你好大胆子!”年轻的军官勃然大怒。

第265章 灵前暗战

“大元帅是来吊唁的,还是来找碴的?”那十问军官。

“混账!”年轻军官怒骂,“大元帅关心肖家,才大驾亲临,你们肖家人……”

“原来是朋友啊!”那十恍然大悟,急忙换上了笑脸:“是朋友的话,肖家当然是欢迎的。不过……”

他露出为难神色:“这位长官,您自己琢磨琢磨——谁去看个朋友,还要带上千军万马?这哪像看朋友啊,倒像是要杀朋友。”

“一派胡言!”年轻军官厉喝。

那十嘿嘿一笑:“那就请大元帅带几个亲卫进去就好吧。总理大臣也在这里,府里的安全绝对有保障。”

年轻军官面色阴沉。

一辆车里,有人伸出手招了几下,年轻军官急忙跑过去,一阵点头哈腰之后,挥手示意让其他车辆停在庄园外,只有这辆车开了进来。

“这回可以了吧?”年轻军官也上了车,在车子经过那十身边时,特意摇下车窗厉声问。

那十学着他的样子点头哈腰:“没问题!”

他目光扫过车窗缝隙,看到了后排一个魁梧的身影。

好高大的男人。

他在心中嘀咕着,目送两车远去。

“那先生,多亏了您。”两个迎宾的七阶高手擦了把汗。

那十笑笑,正要离开,突然见又有一队车开了过来。他望向车队中央那辆华丽的马车,微微一怔。

大元帅的车很快来到了肖家主堡前,年轻军官跳下车,过去恭敬地为后座上的高大军人打开车门。

高大的中年军人下了车,站直身子,越发显得高大。

他正了正军帽,大步向前,披风在身后轻轻摆荡。

“帝国大元帅,武凌公爵大人到!”

随着这一句话,灵堂中所有人都转过了头,望向门口。

帝**方最高指挥官——大元帅武凌,迈着大步,神情肃穆地走进灵堂,一路来到肖野的灵柩前。

肖家人急忙迎向前。

武凌见肖明与肖无忧站在最前,并不意外,向两人点了点头,到灵前恭敬地鞠了三个躬。肖家人亦鞠躬还礼。

“对于肖野伯爵的离世,本帅深感遗憾。”武凌开口,声音低沉雄浑。

“感谢大元帅在百忙之中拨冗光临家祖的葬礼。”肖明再次躬身。

“老人家昔日风采,依稀仍在眼前。”武凌叹了口气,“他去得真是太突然了。”

肖家人无语落泪。

武凌看着肖无忧,问:“下一任家主人选,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父亲临终前有过嘱托。”肖无忧说,“他让我们一同辅佐肖明。”

武凌点头:“肖明子爵的能力,帝都人所共见。相信肖家在他的带领下,会及早走出悲痛,会依旧繁盛如昔。”

“多谢大元帅。”肖无忧轻轻擦去泪水。

“本帅此次前来,有两件事要办。”武凌说,“一是祭拜肖野伯爵,二是要执行一件公务。肖明子爵,你既然已经是肖家新任家主,那么就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吧。”

“什么?”肖无限一怔。“他……他为什么要跟您走?”

“昨晚十大名门之一的林家被灭。”武凌说,“凶手违禁,不但使用了qiāng xiè,甚至还动用了火炮,简直视帝国法律如无物。这种行径,帝国绝不能容忍!肖家有极大嫌疑,所以肖家的家主要跟我到司法部走一趟,将这件事说清楚。”

“大元帅。”肖明说,“林家的事,我们肖家人并不知情。昨夜家祖突发疾病,我们所有人都守在家里,紧急救护,不曾外出。”

武凌面色不变,说:“任何帝国臣民,都有义务配合帝国司法部门的问询。怎么,肖家可以例外?”

“不。”肖无忧说,“我们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想请大元帅体谅——家父新丧,这种时候大元帅让新家主去司法部门协助调查,将自己祖父的灵柩丢在一旁不理,是否有些不近人情呢?”

“大元帅。”这时,已被招待到偏堂休息的总理大臣柏莱德走了出来。

“原来大人也在这里。”武凌微微一礼。

“大元帅。”柏莱德低声说:“您在这时带肖家人去调查,恐怕不大合适吧?”

“总理大人向来以严于执法着称。”武凌说,“怎么,这次面对肖家却要例外?法不容情,我记得这是大人过去亲口说过的话。”

“没错。”柏莱德点头,“如果肖家人确实犯了罪,证据确凿,不用大元帅出面,我就会要求帝都司法部发出逮捕令,缉拿相关人等归案。但现在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肖家和此事有关,而且肖家正值大丧,不论于法还是于情,大元帅都不应该如此。”

“大人变化的手段可真是世人难及。”武凌冷笑,“我只知道帝都安全大于天,如果有人胆敢在帝都行凶,胆敢公然在帝都动枪动炮,那不管他是谁,都要受到帝国法律的严惩。事关大帝与皇室的安危,总理大人,您难道觉得在这种事上,也可以讲情?”

柏莱德微微皱眉:“证据……”

他才开口,武凌就打断了他:“肖家大少爷肖澜死于林家大少爷林萧之手,肖野曾在九族大会上公开表示要血债血偿,这就是证据!”

“大元帅,这证据恐怕站不住脚吧?”柏莱德摇头,“这只能说明肖家有嫌疑而已。”

“所以才只是要他们配合调查,而不是拘捕。”武凌说。“事关帝都安全与帝国法律尊严,就算是肖家,也应该积极配合。否则,本帅不免要怀疑他们对帝国的忠诚了。”

柏莱德眉头深锁。

就在这时,那十走了进来,见到双方僵持的情形,微微一怔,然后问:“大元帅,您不是来吊唁的吗?怎么突然间变成抓人了?您要早说您没怀好意,我就不放您进来了。”

“大胆!”武凌身边,年轻军官厉声怒喝。

“别……别吓我,我胆子可小!万一给我吓出病来,大元帅还得费劲找医生来给我治病。你这不是给大元帅添麻烦吗?”那十吓得急忙躲到一位宾客身后,嘴里却不消停,年轻军官和几个近卫愤怒的目光一直在那人面前扫来扫去,搞得那人很是尴尬,也很是害怕。

“他是什么人?”武凌问肖明。

“肖家的朋友。”肖明说,“最好的朋友。”

“这么说,他不是肖家人?”武凌望向那十。

“他是。”肖婷突然开口。

武凌目光冰冷地看着她,她丝毫不惧,高声说:“我是肖家传人,他是我的未婚夫,自然也是肖家人。”

许多宾客发出惊呼,盯着这个躲在别人身后的少年,目光复杂。

这种市井无赖似的少年,是肖家的女婿?

那十心情也挺复杂。

这下可好,成未婚夫了……

他没反驳,反而笑着探出头,冲武凌笑:“大元帅,您看,我确实是肖家人,所以肖家的事,我也有资格说上几句——您说我们肖家嫌疑最大,就要带我们家主走,这确实有道理。身为肖家家主,自然有义务配合帝国司法部门破案,搞好帝都的治安。”

所有人都是一怔,心想:这小子到底是要帮肖家,还是要坑肖家?

那十一脸认真,接着说:“可问题是……大元帅,您是帝**的大元帅,可不是司法部dà fǎ官,甚至连帝都治安将军也不是。虽然您位高权重,但这件事不在您的职权范围之内,您这属于越权行事吧?”

武凌目光一寒。

柏莱德看着那十,微微点头。

“不错。”他笑着对武凌说:“大元帅,您也是太关心大帝安危了,所以才一时糊涂。既然是司法部要请肖明子爵配合调查,当然要司法部派人来邀请才对。他们竟然敢让堂堂帝**大元帅代劳,真是岂有此理。看来,我得约司法部的部长好好聊一聊了。”

武凌面无表情,冷冷说道:“事关大帝安危,就不仅仅是司法部的事,也是帝**方的事——枪可以从地下渠道买到手,火炮却只可能来自军中。此事涉及到军方,我当然有权追查!”

这理由,让柏莱德一时也束手无策。

“不对不对。”那十不住摇头。

“哪里不对?”武凌问。

那十依然躲在那宾客身后,那人想挣扎逃开,却被他死死抓住双肩,根本没办法移动。

面对武凌凌厉的目光,那人全身颤抖,急忙摆手:“大元帅,不关我的事……”

那十从他身后探出脑袋,认真地说:“我听说,昨晚的情况是有人攻击林家庄园,结果被林家的枪炮队打得落荒而逃。那么,大元帅最应该调查的就不是仅仅有一些嫌疑的肖家,而是已经可以坐实私藏枪炮罪名的林家。虽然林家已经被灭,但死掉的是林家核心成员,那些负责经营啦公关啦等等一切事的wài wéi成员可还都在,军方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捉拿他们,细查武器来源,惩治军中贪财犯禁者。这才是保卫大帝和皇室安危的正确手段。”

武凌看他的目光越发凌厉,吓得挡在那十身前的那人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在地上。

“本帅就是要先提审嫌疑人,又怎么样?”武凌说。

“大元帅这是要不讲理了?”那十问。

“混账!”年轻军官厉喝,“你胆敢公然污辱大元帅,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名?”

“你才混账!”那十一把推开身前那人,那人如蒙大赦一般,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那十一脸正气,指着那名近卫说:“我只是置疑大元帅的话有失理之处,你就说我是污辱大元帅,这岂不是要告诉天下人,大元帅的过失一点也说不得?说了就是重罪?你这明显是要让大元帅在民众面前竖立起一个强凶霸道不讲理只讲拳头的形象,你这才是对大元帅最大的污辱,你这才是在往大元帅脸上抹黑!”

年轻军官卫被他抢白得说不出话,一时大怒。

武凌不怒。

他冷笑。

“我就是喜欢讲拳头,就是喜欢强凶霸道。”他冷冷地说,“而且我觉得你与昨夜的凶杀案有关,所以,我要将你带回军中仔细审问。拿下!”

他一声令下,几个近卫立刻大步向那十走来,右手都放在了腰间的枪上。

肖明脸色大变,急忙上前:“大元帅息怒,我愿随大元帅去司法部。”

“不必急。”武凌看也不看他。

眼见几个近卫迎面而来,那十不住后退,沉声警告:“别说我没告诉你们——我打了你们,可是白打。”

“这小子是被吓糊涂了吧?”

“他这么成功地激怒了大元帅,这条小命恐怕是保不住了。”

“别说是肖家孙小姐的未婚夫,就算是现在的家主,惹了大元帅也只有死路一条啊!”

“是啊,若是老家主还在,有这位九阶强者坐镇,大元帅也要给肖家面子,可是现在……”

许多宾客窃窃私语,都觉得那十死定了。

第266章 权势压人?我也会

年轻军官看着那十冷笑:“帝**人执行公务,你敢抗法?”

那十不住后退,一直退到门边,终于不再退。

“我再说一遍,我打了你们也是白打。”他认真地冲越来越近的几个近卫说。

几个近卫冷笑着,将手从腰间的枪上移开。

因为他们分明看到,这个少年此时脸色苍白,指着他们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分明是怕了,却还强装威风。

输人输命不输嘴是吧?

真是可笑!

他们冷笑向前,离那十越来越近,直接伸手向着少年抓来。

“我可动手了!”少年惊恐大叫。

几人笑意更浓。

就在这时,少年突然腾空而起,身在空中,双腿如同幻影一般舞动,砰砰砰几响之后,几个近卫就都飞了出去,摔了一地。

“这……”年轻军官瞪大了眼睛,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灵堂中,所有宾客都发出一声惊呼。

那十旋身落地,认真地说:“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依据帝国法律,面对恶意来犯者,警告无效后可以出手自卫。这叫正当防卫。”

“你大胆!”年轻军官大叫,抬手就要拔枪。

“大元帅!”柏莱德厉声说,“要动枪?这不妥吧!”

“何必动枪?”武凌摇头,“帝国法律,就是最好的武器。”

他看着那十,问:“你叫什么?”

“那十。”那十恭敬地回答,“这里那里的那,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的十。”

“公开指责帝国元帅当然不是重罪,但公然袭击帝**官,却是重罪。”武凌说,“你以为有肖家庇护,你就可以无法无天吗?”

“不不不。”那十摇头,“我向来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无法无天这种形容词,大元帅可别轻易往我身上安。要安,往那些越权行事,公然说自己就是强凶霸道不讲理的人身上安比较妥当。”

“依律,可杀。”武凌突然说。

这似是一道命令,年轻军官立刻一下拔出了腰间的阻击枪,直指那十。

“大元帅!”肖明大步向前。

“我看谁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真当帝国没有法律了吗?”

突然,有rén dà步从门外走了进来,站在那十身旁,沉着脸瞪着年轻军官:“在别人家的灵堂里动枪?你的贵族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真是让帝国贵族蒙羞!”

年轻军官看着那人,一下瞪大了眼睛,愕然惊呼:“殿下!?”

几个禁卫军高手大步自外而入,挡在来人前方,一人厉喝:“知道是太子殿下,还不放下枪?怎么,帝**难道有叛乱之心,想要刺杀太子殿下!?”

那十笑容灿烂,看着武凌。

武凌愕然看着站在那十身边的皇太子亚叔寓,一时间想不通其中关键。

老实说,在场许多人都和他一样,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

太子怎么会……站在肖家一个平常的孙女婿一边,公然让帝国大元帅难堪?

这是怎么回事?

不光是宾客们,就连肖家人和柏莱德也是一脸惊讶。

因为他们没有看到不久之前,在庄园门前发生的一幕。

那支车队来到肖家门前,禁卫列成两排,华丽的马车上,太子亚叔寓缓步而下,惊得肖家的迎宾人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十斜眼打量这位旧日仇人,没等说话,亚叔寓已经抢着迎上来,跟那十打招呼。

“这不是那十先生吗?好久不见,还是风采依旧!”他笑着挥手。

“殿下也还是风采依旧啊。”那十打着哈哈。

“那日晚会一别,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亚叔寓说。

“我也是。”那十认真地说,“那天我妹妹不懂礼貌,没赴殿下的什么玫瑰之绝,我回家后骂了她好久。无奈我这个妹妹啊,从小被我宠坏了,我也管不了她。殿下不会介意吧?”

“这是哪里的话?”亚叔寓一本正经地说,“我向来尊重有风骨有原则的女性,对于那九小姐,我只有深深的敬意,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

“殿下大度!”那十一脸感动。

“听闻肖家家主肖野伯爵不幸离世,我这心里啊……”亚叔寓强挤眼泪,没挤出来,于是用手捶胸口:“帝国痛失栋梁,悲哉,悲哉!”

“殿下节哀!”那十一脸关切地劝,“过忧伤身就不好了。您要为帝国万民保重身体才是!”

“你放心,一定。”

肖家负责迎宾的诸人看着这一幕,都是目瞪口呆,一脸呆滞。

然后,他们眼看着那十和亚叔寓两人携手向庄园里去,一路走一路谈笑,俨然是多年的老友一般。

他们几乎疑心自己是在做梦。

灵堂之中的争端,那十和亚叔寓听到了一半。亚叔寓当即义愤填膺,就要为肖家人出头,那十摆手阻止,自己走了进去。

然后,就是方才一幕。

灵堂中,年轻军官打了个哆嗦,急忙收起了枪,立正向着亚叔寓敬礼:“太……太子殿下千岁!”

武凌微微皱眉,也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殿下好。”

柏莱德则施以贵族的躬身礼。

灵堂之中,所有人都急忙向着太子施礼,一个个面容肃穆,唯恐失态。

亚叔寓摆了摆手:“免礼。”

他盯着那年轻军官,冷冷开口:“我问你,用枪指着帝国太子,这是什么罪?”

年轻军官吓得直打哆嗦,张口说不出话来。

“殿下,他指的并不是您。”武凌说。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的胸膛,大元帅却说指的不是我?”亚叔寓瞪眼。

“是他。”武凌抬手,指了指那十。

“大元帅,任何帝国公民,都受到帝国法律的保护。”亚叔寓阴阳怪气地说,“难道就因为他不是一国太子,你的部下就可以随便用枪指着他?”

这明显是在为那十出头,不是傻子谁都看得出来。

于是诸人就更加惊讶。

“当然不是。”武凌摇头,“因为他刚刚袭击了执行公务的帝**人,所以……”

“执行公务?”亚叔寓皱眉,“帝**方的公务不是在战场上吗?不是在追剿反叛军上吗?什么时候可以跑到别人私宅里执行你们的公务了?治安类的事自然有帝都治安军,大元帅,你权力再大,也只是军中的权力,身为帝国核心成员,这手,可不能胡乱伸啊!万一哪天伸到不该伸的地方,怎么算?”

武凌微微低头:“殿下教训得是。”

“我早知道,你跟林家关系不错。”亚叔寓冷笑,“听说林家的矿山也有你的股份?”

“什么矿山?臣下没听说过。”武凌摇头。

“知道自己是臣下就好。”亚叔寓趾高气昂地说。

肖明微微皱眉。

你这个皇太子啊!还真是一块糊不上墙的烂泥。

这种时候,要知道见好就收才对。

武凌掌握着整个帝**,就算是大帝本人,也不敢这样数落他吧?

“是。”武凌躬身向着亚叔寓一礼。

“大元帅如果闲着没事,不妨去过问一下追剿反叛军的事。”亚叔寓说,“肖野伯爵的在天之灵你已经吊唁过了,就不必在此多留了吧?”

“军中倒确实还有些事。”武凌点头,“臣下告辞。”

说完敬了个军礼,大步而去。

年轻军官急忙跟上,顺便踢了刚刚爬起的那几个近卫几脚。

几个近卫脸色铁青,一声不敢吭,低着头跟了出去。

亚叔寓转头看着他们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

“以为自己掌握着帝**权,就可以无法无天为所欲为了?别忘了——你的这点权力,是我们皇家赐给你用的!”

他像是在低声自语,却又似乎是生怕对方听不到,故意说得字字清晰。

“多谢殿下!”肖明急忙向前,向着亚叔寓行礼。

亚叔寓一笑,摆了摆手:“不用谢我。大元帅仗着自己手里有点权,总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我早看他不顺眼了。等什么时候我登上了……”

话没说完,就被柏莱德的一阵咳嗽声打断,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急忙住口。

“我是来吊唁老伯爵的。”他急忙换了话题,大步走到灵柩前,郑重躬身行礼。

肖家一众人立于两旁,恭敬还礼。

亚叔寓行过礼后,转过身,目视灵堂中的一众宾客,清了清嗓子后高声说:“肖老伯爵不幸离世,这是帝国的巨大损失。肖家刚没了一位少爷,现在又没了家主,丧事连绵,令人惋惜。有些人不想着这是帝国的损失,却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简直可恶!今天,我在这里郑重警告这些人——谁敢趁火打劫,我必给他好看!”

宾客们急忙垂首称是,心中惊讶无比。

肖家什么时候攀上了太子这条线?

明明听说前一阵子,肖家还和太子作对来着……

等等!

许多人猛地抬头,怔怔地看着那十。

他叫……那十!?

那不正是先前得罪了太子,听闻被太子派人追杀的那个少年?

人们看看那十,又看看太子,满脸的不可思议,满心的不能理解。

连肖家的人也不能理解。

灵堂另一侧的一个小厅中,那九小心地将脑袋探出门外,望着外面。

她皱眉缩回了头,对蓝优优和芝芝说:“我有不好的预感。”

“什么不好的预感?”蓝优优问。

“我哥可能把我卖了!”那九无比沉痛地说。

“卖了多少钱呀?”芝芝好奇地问。

那九瞪她。

第267章 孙女婿和将军

下午时,其他几大家族的家主亲来吊唁,肖家人着实忙着接待了一阵。

亚叔寓和柏莱德并没有留多久,上午的时候就已经离开。

他们离开之后,有许多并没打算来的人匆匆赶了过来。

有人立在灵柩前哭,有人歌颂肖老伯爵的丰功伟绩。

那十被那九拉到了房间里,被严肃认真地追问。

“哥,说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我天天都在干好事。”那十认真地回答。

“英雄哥哥,九儿姐姐说你把她卖了。”芝芝好奇地问:“卖了多少钱啊?”

“我想想……”那十认真地想。

那九瞪眼:“你还真是把我卖了?”

“卖了三块八。”那十严肃地回答。

那九怔了一会儿,然后过来掐他。

那十满屋子躲:“别闹,说正经事呢。”

“呸!”那九冲他吐口水。

“太子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孤云道人拉住那十,挡住那九,不解地问。

“还不是被我打怕了?”那十说,“我只身一人,深入皇宫被禁卫追捕还能全身而退,偷看了皇妃洗澡还能免罪,他派出一堆侍卫也搞不定我,自己渐渐搞不清楚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此心生忌惮呗。”

“真能这么简单?”孤云道人不信。

“再有可能,就是得感谢肖老爷子了。”那十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沉重。

“哥。”那九突然想起肖婷的话,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问:“你和小婷姐什么时候私定的终身?”

“一边儿去。”那十瞪她,“她那就是随口一说。这一说可好,把我硬是给绑到肖家这条船上了。这可是bǎng jià啊!”

“这不挺好?”那九说,“你一直想过好日子,什么地方的日子能比在肖家的好?”

“什么地方的日子都比这里的好。”那十苦笑,“傻妹妹,你要相信我。”

“嗯。”陈远在一旁点头,“这话有几分道理。”

“那么……”蓝优优怯怯地问:“我们是不是就再也不回去了?”

回去?

回哪里去?

是啊,这里不是家。在更远处的东临岭,他们还有一个曾经住了好久的家。

她一提这个“回去”,却让那十冒出了些新的想法。

一直到很晚,仍有人来吊唁。这些人似乎是怕自己不被肖家人记住,所以故意挑别人不可能来的时间来吊唁,用心明显。

肖家人也被搞得极是疲惫。

按着帝国习俗,灵柩在灵堂停到第三天早上就被抬出,举行了正式的葬礼,安葬在家族公墓里。

家族公墓就在庄园一角,林深草密,白石苍苍。

肖野的灵柩慢慢沉入墓中,被泥土覆盖,最后,那位曾经强悍无比的,计谋深远的老人,变成了一块冰冷的墓碑。

墓地里站了许多人,他们都是帝都权贵,举足轻重的人物。有人在抹泪,有人在哀叹,有人在追思……

葬礼结束,他们与肖家人寒暄,然后离开。

肖婷站在碑前,哭了很久。

那十陪着她直到最后。

回去的路上,肖婷脚步很沉重,别人知机地加快脚步,让她和那十独处。

“祖父教给我一门秘术,但他说,你才是最合适修炼的人。”肖婷低声说。

“炼金术。”那十说,“他和我说了。我答应了他,绝不会碰肖家的祖传之术。”

肖婷欲言又止。

“对不起。”

“瞎说什么对不起。”那十说,“那是你们家族的不传之秘,你就算非要教我,我也不会学。”

“谢谢。”肖婷眼里有泪花。

那十笑笑。

“我得留下来。”肖婷说。

“我也留下来。”那十说。

肖婷停步,拉住那十的衣袖:“那天我说你是我未婚夫,你生不生气?”

“不生气。”那十摇头,“这明明是我占你的便宜,我生什么气?”

“你不怕被新雨知道?”肖婷问。

那十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发沉。

是啊,自己来帝都的目的,本来是寻找明新雨,可怎么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帮助肖家?

那十不想承认,但又骗不了自己——其实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已经隐隐忘了初衷,忘了明新雨。

肖婷低下头:“对不起。”

“别傻了。”那十笑着拉起她的手:“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

肖婷很想问问那十,如果他真不生气的话,那……

那她说过的那话,能不能就算是真的了?

但她觉得祖父刚刚去世,自己就在琢磨这些事,有些不大合适。

是的,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虽然今天因为太子的原因,帝都诸族都对肖家表现出了令人惊讶的善意,但谁知这善意能维持多久?

谁又知道太子会不会突然翻脸?

就好像他突然从那十的死敌变成了好友一样。

很多人都在担心这件事。

晚上时,肖明来到了那十的房间,于是那十将睡熟的芝芝抱进了里间,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才回到客厅,和肖明相对而坐。

肖明望着卧室的门,忍不住说:“有时真羡慕你。”

“别想歪了。”那十皱眉,“我和芝芝之间是纯洁的兄妹关系。”

“其实我有时觉得你们像是父女。”肖明说。

“滚。”那十骂了一声。“我才多大?”

肖明笑笑。

“太子的态度转变真是令人惊讶。”他说,“我猜,他对你有招揽之意。”

那十眼睛一亮:“这么说似乎也解释得过去。不过说到招揽,我倒觉得他是想招揽你们肖家。”

“咱们肖家。”肖明强调。

那十不置可否。

“总之,他应该觉得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古话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他这就是给你们肖家送炭来了。”他说。

肖明点头,并不否认。

“但我们并不想要这种烫手的炭。”他说。

那十看着他,问:“你怕他再次说变就变?”

“我不喜欢亚叔寓。”肖明说,“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甚至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那么倒无所谓。偏偏他是帝国的继承者。这样的人登上帝位……我不敢想象帝国会变成什么样子。”

“总之不会比现在好。”那十说。

“一定会变得更坏。”肖明说,“你都看到了,他就是一个白痴,毫无智慧可言。”

“我也是白痴。”那十笑,“我没他那样的地位,却敢像他一样去得罪帝国大元帅。”

“去你的吧。”肖明摇头,“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在跟你说正经的。”那十突然严肃起来,“你知不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肖明笑问。

他见惯了那十的演技,只以为他又在这里耍宝。

“帝国反叛军准将。”那十认真地说。

“你怎么不说你是大帝的私生子?”肖明调侃。

“他也配?”那十一脸不屑,然后说:“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呢。”

“真正经。”肖明说。

那十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凝重。肖明与他对视了片刻,脸上渐渐出现惊讶的表情。

“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是东临领分部的二号人物,我们的一号人物是反叛军统帅的亲弟弟雷鸣。”

那十一脸严肃,毫无隐瞒。

“我感觉自己像在听故事。”肖明有些不知所措。

“我成为反叛军将领的经过,跟我成为肖家准孙女婿的经过也差不多。本来就都是传奇故事。”那十说。

“这么说来,倒验证了一句话——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肖明认真地说。

“掉泥坑里就不发光了。”那十说。

“你掉进去过?”肖明问。

“我功夫好,没等掉进去就跳出来了。”那十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肖明问。

“肖家现在最需要的是强有力的后盾,是真正能调动的力量,而不是这些浮云般不稳定的外援。”那十说。“你不喜欢亚叔寓,我也不喜欢。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也不喜欢这样的帝国呢?我觉得应该是,否则当初我也不会愿意救你。”

肖明看着那十,目光变得更加凝重。

“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他郑重地说,“我知道这件事关乎你一家人的安危,所以请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保密。”

“你的选择呢?”那十问。

“肖家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肖明说,“我和姑姑虽然有能力,但并没有祖父那样的威望。肖家的人脉大部分都是靠这威望在维系,祖父故去,这张人脉的大网就已经松动了。你说的对,肖家现在最需要的是真正的力量。”

他向前探了探身子,沉声说:“而且,我确实如你所说,不喜欢这样的帝国。我曾幻想过,有朝一日我如果能掌握整个家族的力量,就会想办法推动变革。”

“你打算怎么变?”那十问。

“依靠某些更强大的人物。”肖明说,“我来你这里之前,一直在与柏莱德大人密谈。”

“让我猜猜……”那十说,“这位大人应该是和太子一样,也想趁机拉拢肖家吧?”

“是的。”肖明点头。

“他是可信的人?”那十问。

“是。”肖明点头。

“他虽然是总理大臣,但因为不掌握军权,所以实际上的权力远逊于武凌。”他说,“大帝整日酗酒,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只怕有天大帝突然驾崩,帝国落到了太子手里,就会完全失控。那时,他空有满腔抱负,也只能饮恨离开政坛,眼看着民众陷于地狱,眼看自己身败名裂,惨死于大元帅之手。”

“是为了帝国,也是为了自己。”那十点头。“这样现实的人,可信度要高一些。”

“我以为你会说单纯为了理想的人更可信。”肖明说。

“单纯为了理想?”那十摇头,“抱歉,我理解不了这样的人。理解不了,就不敢相信……”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

说到理想,老酒鬼的理想其实才真是不着边际。

他现在怎么样了?

第268章 统帅大人

见那十发了一会儿呆,肖明就静静坐着,不说话。

“我可以帮你们联系反叛军。”那十说,“只是这需要勇气。”

肖明当然知道他说的勇气是指谁的勇气。

“这件事,我也要和姑姑商量一下。”他说,“但我觉得她应该也会同意。”

“这不是小事。”那十说,“关乎整个肖家的生死。你们要想好。”

“人生在世,总要有点理想吧?”肖明说。“更何况,这确实关乎肖家的生死。”

两人说的生死,并非同一个生死。

但都有道理。

与反叛军勾结,就等于背叛了帝国,如果将来事败,自然是身败名裂,举族皆没。

但不与反叛军联手,万一将来亚叔寓即位之后,武凌有所动作,那么,今日依仗着亚叔寓让武凌难堪的肖家,就有可能与这位并无智慧的新帝一起灭亡。

是赌上全部力量一搏,还是安静等待命运的安排?

肖无忧选择了前者。

肖明当晚就找到了她,与她彻底摊牌。面对那十的真正身份,肖无忧也吃了一惊。

不过随后她就笑了:“难怪。如果不是这样的人物,何来这样的本事?反过来说,有这样的本事,必是这样的人物。”

“您怎么看?”肖明问。

“亚叔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肖无忧说,“今天肖家能依靠他对抗武凌,看似是好事,实际是坏事。”

程轩忍不住问:“为什么这么说?”

“凭亚叔寓的那点智慧,就算不被武凌直接推翻,也必然会沦为武凌的傀儡。”肖无忧说,“到时,军政大权恐怕会集中到武凌一人手里,他想谁死,谁就得死。”

“可是……亚叔寓不会保护我们吗?”程轩问。

“保护我们?为什么?”肖无忧笑,“他已经成了大帝,苍天之下,亿万人之上,所有臣民都得无条件地对他效忠,他何必再讨好谁、拉拢谁?再说依武凌的手段,必然能让亚叔寓忘了肖家。到了那时,就是肖家毁灭之日。”

程轩额上见了冷汗。

“这么说……我们也只能拼死一搏了……”他嘀咕着。

程林峰静静坐在一边,这时开口说:“外祖父曾经跟我说过,帝国永远是帝国,不论谁当大帝,都会有一个帝国存在于世。所以不变的是帝国这一存在,变的是组成帝国的人类社会的结构。他还说,人每天都要经历新陈代谢,旧的组织死去,新的组织生长,就如同这个帝国。几年之后的自己,已经完全不是几年之前的自己了。”

“什么意思?”程轩没听明白。

“就是……”程林峰脸色微红,似乎因为自己没能把意思表达明确而觉得有些尴尬。

“就是其实谁当大帝都无所谓,只要能活下去,背叛帝国也无所谓的意思。”他说。“这个人类社会不会毁灭就好,其他都是次要的。既然都是次要的,什么忠诚于帝国,什么背叛帝国,就都不重要,都无所谓。”

程轩吓了一跳。

没想到自己儿子小小年纪,倒想得开。

也没想到岳父大人这些年对程林峰施加的,竟然是这样的教育。

难道他老人家早就看透一切,知道肖家将来的出路,是与帝国为敌?

依他的智慧,实在想不怎么清楚。

“那么就没有异议了。”肖无忧说,“长房那边,要瞒好。至于你父亲……”

她看着肖明,说:“别怪姑姑让你难堪——他实是个担不了大事的人。所以也别跟他说。”

“我懂。”肖明点头。

第二天一早,那十就道了肖家的最终决定。

“一切都拜托你了。”肖明一脸郑重。

“包在我身上。”那十点头。

和黄明说了这事之后,黄明兴奋得不得了。

“将军就是将军!”他情不自禁地感慨,“这才到帝都多久?就给咱们反叛军拉来了这么强大的一个盟友,您这是又立了一大功啊!我这就联系我叔叔!”

接到这一消息,黄九也是兴奋不已,立刻按反叛军的联络方式,逐级上报。

接着,就是等候上级的消息了。

夜色降临,那十走在街头。

有人在他身后跟踪,有人在暗巷里监视。

那十不以为意,转过街角,走进了商业街,在繁华的商铺中转来转去,在热闹的rén liu之中隐去了身影。

许多人从暗处走了出来,茫然地四下寻找,但不论他们使用什么样的手段——不论是魔法还是道术——都无法再寻到那十的踪迹。

敛去了气息的那十,很快出现在另一条热闹的长街中,然后隐入小路,穿越民宅大院,最后来到了那座酒店。

女总管在楼梯口躬身相迎,低声说:“宫里的大人已经等您半天了,一直在发脾气。”

“哪来那么多脾气?看来应该再让他多等一会儿。”那十自语着。

女总管好一阵擦汗。

包间里,老者已经独自喝了好几杯。

他皱着眉头,感觉这酒淡而无味。

真是酒淡?

还是没有举杯对饮的人在,所以什么酒就都喝不出滋味了?

那十推门而入,老者一喜之后愤怒拍桌:“有没有点时间观念?这都什么时候了?没钱买表我送你一块好不好?”

“好。”那十点头,“必须是纯金镶钻石的。”

“我想给你镶狗屎。”老者翻白眼。

那十坐了下来,冲他笑笑。

“你似乎有事挺开心?”老者问那十。

“也没什么。”那十摇头,“只是过段时间要出趟门,有理由不用来陪你这个风烛残年没有子女孝敬膝下的老头子了,觉得有点解脱了的轻松感。”

“混账!”老者拍桌子,“谁风烛残年了?”

那十拿起酒瓶,自己倒了一杯,和老者碰了下杯。

“向你打听点小道消息。”他问:“大元帅这人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老者说,“跟帝国所有的官僚都没什么区别,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完全不顾帝国的利益,更不用说别人的生死。他们就是私利高于一切的人渣。”

“这样的人渣,竟然窃居帝国核心之位,咱们这位大帝又算什么呢?”那十问。

“人渣之王呗。”老者嘿嘿地笑。

那十大笑:“来,敬人渣之王!”

干了一杯后,他说:“你说,如果反叛军把大帝给推翻了……不,这话题咱们从前说过。”

老者笑:“活在死寂中的人,总希望哪里能爆发点异响,来打破这沉沉的寂静,似乎真有响动了,这死寂的世界就可以变化了。但哪有那么容易?就算有什么响动,也只是一时,响过之后,死寂还是死寂。没有意义。”

“那也好过一声不响吧。”那十说。“也许它能唤醒更多的声音,于是死寂的世界就不再死寂了。”

“你这叫理想主义。”老者说。

“你这叫悲观主义。”那十说。

“来,敬悲观主义。”

“不,敬理想主义。”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黎明之时,老者离去。那十望着他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两天后,黄九带来了消息——反叛军总部要那十亲自去一趟,将这件事直接向统帅汇报。

听说哥哥要去见统帅,那九激动得不行,张罗着要给那十弄一身好衣服,被那十数落了两句后,悻悻地翻了翻白眼。

那十叮嘱芝芝每天要按时睡觉,叮嘱蓝优优要多和大家交流,多出去走走,叮嘱那九少惹事。

那九大怒:“说得好像她们都是老实孩子,就我一个调皮鬼似的!”

“你以为呢?”那十反问。

黄九驾车将那十送出了帝都,几个小时后到达帝都东边的另一座城市,见到了反叛军的联络官。

联络官再驾车,带着那十赶了一整天的路,在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开进了山区。

在无边的密林里,隐藏着一个个暗哨,无数黑洞洞的枪口,瞄着任何有异响出现的地方。

苍茫大山里,有一条条可供汽车行驶的小路,隐藏在草丛中或密林里,常人难觅。

渐渐的,有碉堡出现,其中有士兵警惕地观察着前方。

车子一路驶进山里,那十看着车外,发现各种建筑渐渐多了起来,竟然多是岩石构造。

很快,车子驶进了一座小城镇般的军营里,经过了一座座训练场与兵营,以及种种日常设施后,开进了一座大院。

院里石楼,造型简单,风格粗犷,并不难看,反而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那十觉得设计这楼的人,一定是个很有几分本事的艺术家。

联络官见他一直打量大楼,笑了笑:“这是统帅亲自设计的。”

“厉害!”那十一怔之后赞叹。

两人进了楼,在传令兵通报并得到允许后,两人一直来到上层的一座大办公室内。

办公室里挂着许多珍贵的艺术品,那十虽然不懂,但知道那些画必然都是名画,那些雕塑也必然出自大家之手。

办公室布置典雅,很有艺术气息。

它的主人坐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走进自己办公室的少年。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脸上有沧桑的岁月痕迹,长相与雷鸣很是相似,似乎是老了许多岁之后的雷鸣。

那十听雷鸣说过,他们两人只差了两岁。

看来劳心确实容易让人老。

他向前,挺直了胸膛,冲着那人敬了个军礼。

“东临领反叛军准将那十,参见统帅大人!”

第269章 议会

反叛军统帅雷顿,看着眼前的少年,脑子里回忆着弟弟的描述。

“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他微笑点头。

“我这个将军有点名不符实。”那十笑笑,“其实我并不会领兵打仗。”

“其实我也不是很会领兵打仗。”雷顿说。“所以你看,我们和帝国,这些年来一直处于胶着状态。”

“我觉得反叛军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可以算是一种胜利了。”那十说,“庞大的帝国也不能将反叛军消灭,这起码给了敢反抗的人一线希望。”

“但如果我们没有进一步的胜利,希望就只是远方的远景,永远也无法实现。”雷顿说。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联合一切能联合的力量。”那十说。

“但是他们是否可靠?”雷顿问。

“当然可靠。”

“坐下说吧。”

“不必。”那十径直走到雷顿桌前,“这并不需要长篇大论——肖家的家主肖野身故,肖家没有了九阶强者坐镇,另外的七大家族对肖家虎视眈眈,肖家想要活下去,就需要有真正掌握在手的力量,而不是那些不知何时就会改变风向的人脉关系。”

“保护肖家对我们有多少好处?”雷顿问。

“与肖家联手,我们在帝都内部就有了自己的力量。”那十说,“我们贡献战力,肖家则贡献人脉,里应外合,僵局就可以被打破。反叛军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安于现状。于您而言,可能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与合适的方法,但对无数反叛军将士来说,这就是统帅已经满足现状,停滞不前,无心再战的表现。这很危险。”

“危险在哪里?”雷顿问。

那十知道这是一种考验,于是决定有一说一:“帝国核心层有许多人愿意让反叛军长期存在下去,因为这能极大方便他们为自己攫取利益。这样下去,就会形成帝国与反叛军并存的情况,而长期的和平——或者不如叫安逸,最终会磨灭反叛军将士的意志,让他们变成新的官僚。最终,您只是在帝国官方体系之外建立了另一套官僚系统,您真正的理想则将化成泡影。”

他看着雷顿,认真地说:“那时,根本不用帝**围剿,反叛军就已经名存实亡,不复存在了。”

雷顿看着那十,缓缓点头:“你所说的,正是我一直为之忧心的。”

他站了起来:“但我一直找不到打破僵局的办法。”

“也许,这就是转机。”那十说。

“和我仔细说说肖家以及帝都的情况吧。”雷顿绕过办公桌,示意那十跟自己一起到旁边的沙发中坐下。

那十落座,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雷顿面色凝重,不住点头。

“肖家与反叛军联手,对双方都有好处。”雷顿说,“但我们不能只看这些好处。”

“还要看什么?”那十不解。

“肖家人如何?”他问。

“故去的家主肖野就不用说了,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那十说,“新任家主肖明年轻有为,敢作敢当,辅佐他的是他的姑姑肖无忧,那是一个懂得权衡利弊的厉害人物。他们的共同点和您一样,都不喜欢这个腐朽的帝国。”

“我是为了万民的福祉。”雷顿说。“也许你会觉得我这样说很虚伪,但我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我明白您是个理想主义者,更是一位艺术家。”那十说,“但我认为,在谋国大事上,感性应该暂退一边,理性应该占据主导。”

雷顿与他对视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的眼光。正如雷鸣相信你是反叛军的希望之星一样。”

“这个可不敢当。”那十谦虚。

雷顿笑笑:“但这件事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您不是最高统帅吗?”那十不解。

“是的。”雷顿点头,“但我想建立的不是一个du cái之国,那样的话,新帝国与旧帝国就没有什么区别了,我们又为何要为之奋斗?新帝国应该有一个仁善的政府,一个兼听众人意见的领袖,而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政府,和刚愎自用的du cái帝王。”

他站了起来:“所以我建立了议会机制,反叛军的统帅虽然是我,但大事都要由议会商议决定。权力被分散,互相监督制约,群策群力,就不会出与帝国一样的问题。”

“那么……”那十说,“这件事,也得召开议会来讨论?”

“是的。”雷顿点头。

“你放心。”他说,“我会立刻召开议会,尽快给肖家答复。”

说着,他叫来了副官,发布了命令。

半个小时之后,那十随着雷顿来到了一间大会议室里。

会议室中央是一张圆桌,这代表着与会者人人平等,不存在至高无上的权威。

在雷顿的示意下,那十坐到了雷顿对面。

没过多久,五位身着将军zhi fu的军人走了进来,向着雷顿敬礼后,依次坐下。

这五人年龄不一,但最年轻的也已是中年。有两位年纪较长,一个看似六十多岁,另一个也已经有五十多岁。

他们面相威严,不苟言笑,在落座前都扫了那十一眼,眼中略略流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我们反叛军议会,共有六位议员。”雷顿说,“除了舍弟雷鸣外派东临领外,其余五位都在,所以依然可以召开议会,行使权力。”

五人不语,看着那十,各有所思。

“先来介绍一下。”雷顿指着那十说:“这位就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准将,我们东临领分部的将领之一,那十。”

五rén liu露出惊讶的神色,一起打量那十。

那十站了起来,郑重地敬了个军礼。

雷顿又依次介绍了那五人。

五人都是将军衔,分别是六十二岁的卢城,五十一岁的洛良,四十岁的萧关道,三十八岁的韩天山,以及三十七岁的丘常武。

卢城看着那十,微微皱眉,问:“那将军今年……有二十岁吗?”

“不到十八。”那十诚实地回答。

几人面面相觑。

“只是听说雷鸣将军为一位年轻人授予了准将衔,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丘常武说。

“丘将军也不老啊。”那十笑。

丘常武转过目光,不置可否。

“统帅,这次的议题是什么?”洛良问,“是否与那将军的到来有关?”

“是。”雷顿点头,“那将军刚从帝都回来,为我们带来了十大名门之yi xiào家的讯息——肖家在这一段时间里,先后消灭了科家与林家,但自身损失也不小,家主肖野身故,家中没了九阶强者坐镇,而外面七大名门又虎视眈眈,可算是危急存亡之际。他们缺少自保的力量,而我们反叛军则缺少帝都核心的内应,那将军认为,这是打破我们与帝国一直以来难解僵局的机会,不应该错失。”

这番话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五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都有惊骇之色。

“肖家是十大名门之一,老牌的贵族。这种贵族早已习惯了腐朽奢靡的生活,与我们反叛军的理念格格不入。”卢城说,“与他们联手?我看此事不妥。”

“诸位,这会不会是帝国的阴谋?”丘常武说。

“对任何一个老牌贵族来说,维持帝国现状,才是最符合他们利益的选择。”萧关道说,“肖家现在只是遇到了暂时的危机,如果我们帮他们平安度过,他们到时恐怕会反过来咬我们一口。那可是天大的功劳,能奠定未来很长时间内肖家的地位不动摇。”

“我倒觉得这是我们的机会。”韩天山思索后说,“我们与帝国僵持了这么久,一直没办法打破僵局,再这样下去,将士们的热血恐怕都会变冷。热血不在,就没了拼搏的动力,到时……我怕整个反叛军会轻易瓦解。”

“我们必须有所行动了。”洛良说,“不论如何,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我对帝都的情况一直比较关注,对肖家也算有些了解。据我所知,肖明确实是个人才,而且,与一般的贵族子弟不同。”

“能有什么不同?”卢城摇头,“只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区别而已。”

“少年人总是冲动而盲目。”丘常武说,“我们的那将军也好,肖家的新家主肖明也好,也许本意都是好的,但一时冲动的盲目选择,未必能持久。肖家可以反复,因为只要他们答应与帝**联手算计我们,帝国就会对他们先前与我们的关系忽略不计。但我们没办法反复,所以这场合作,对我们来说既不公平又危险。”

“没错。”萧关道点头,“所以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我也是。”

继萧关道之后,卢城与丘常武也表了态。

“我觉得这是个机会。”洛良说,“世间没有任何不需要付出代价就可以取得的成功,也没有万全无失的机会。我们要做的是抓住机会,控制局面,不让事情走向不好的方向。所以,我同意。”

“我也同意。”韩天山也表了态。

卢城一笑:“三票对两票。那将军,你的提议被驳回了。”

“我不算一票?”那十问。

丘常武冷笑:“等那准将得了将军衔,再多立几次功,多长点岁数,有资格成为议员之后,再问这问题吧。”

反对者中的那两人,不由摇头而笑。

“慢着。”那十望向雷顿,说:“统帅还没投票呢。他虽然是议会的主持人,但同时也是议员之一吧?”

众人的目光,一时集中到了雷顿身上。

雷顿沉默了许久。

这让那十有些不满意。

作为一军将领,行事要果断。

这点上,那十曾对雷鸣不大满意,但现在发现,雷顿似乎远逊于雷鸣。

第270章 三言不合

“统帅。”萧关道说,“这件事关系到反叛军的前途与命运,请您的选择一定要谨慎。”

“是啊。”卢城说,“您千万不要因为一个少年人的盲目冲动,而将反叛军引上一条危险的不归路。我们的敌人是帝国,而帝国正是由十大名门为首的无数贵族组成的利益集合体,我们不能相信他们!”

“我觉得这件事根本就用不着商议。”丘常武目光不善地看着那十,说:“咱们的这位准将,本来就来历不明,在军中没有任何资历,也没立过什么功劳,小小年纪,只因为治好了雷鸣将军的病,就获得了准将衔,本来已经让许多人不服。现在,他随便出个什么馊主意来,我们就要召开议会研究半天,这恐怕会让更多的人对我们高层产生疑问。而且,这件事本身也实在是可笑!”

他看着那十说这样的话,实在已经是很明显的挑衅了。

“丘将军,我出的如果是馊主意,为什么统帅愿意因之召开议会?洛将军和韩将军又为什么会同意?”那十笑眯眯地问。

“人都有一时糊涂的时候。”丘常武冷冷地说。

“哦!”那十恍然大悟,“是啊是啊。不过也没关系,丘将军只要能认识到这一点,及时改正,那就不算糊涂。”

“什么?”丘常武被他说糊涂了。

“您不是承认您刚才是一时糊涂吗?”那十笑着说。

“放屁!”丘常武勃然大怒,一拍桌子:“这里是严肃的议会,不是你耍宝扯淡的地方!”

“这么严肃的场合里,丘将军的言行似乎有些不妥吧?”那十一脸惊讶。“怎么能满口污言秽语,还拍桌子呢?您这也太有失风度了吧?”

“混账东西!”丘常武厉声说,“你算什么玩意儿,也敢指责老子?老子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时候,你怕是还穿着尿布呢!”

“有理不在声高,有志也不在年高。”那十一本正经又语气平和地说。

卢城咳嗽了一声:“丘将军,注意场合。我们都是经历过无数生死大战的军人,这么轻易就被一个毛孩子激怒,不觉得丢脸吗?”

“毛孩子?”那十惊讶地环顾四周,然后问卢城:“请问卢老将军,毛孩子在哪里?”

“不就是你?”丘常武冷笑。

“这就是您的不对了。”那十认真地摇头,“我的年纪与我的军衔无关。就算我还在吃奶,只要统帅还没剥夺我的准将衔,那我就是反叛军的准将。在私下场合里,大家随便叫我什么都可以,但在议会这种严肃的场合中,却只能称我为将军。这是基本的礼貌,也是基本的规矩。卢老将军在人世间活了六十多年,当然不会不懂这点礼貌和这点规矩,您却故意使坏接话,把卢老将军置于不义,这用心是不是太过险恶了?”

他极是诚恳地说:“丘将军,大家都是战友、同事,应该团结一心,可不能互相损害,更不能挑拨离间啊!”

“你说什么!?”丘常武大怒,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那十的鼻子:“你说谁在挑拨离间!?”

“丘将军这么大火气,难道要打人不成?”那十一脸惊恐,吓得站起来躲到了椅子之后。

雷顿不由皱眉。

这个少年,真是不知轻重,这是你调皮捣蛋的场合吗?

他正要劝,丘常武盛怒之下已经大叫起来:“打你又怎么样?”

说着,大步向那十走去。

“你别过来!”那十吓得大叫,“你再过来,我可要自卫了!”

洛良皱眉,韩天山站了起来劝:“丘将军,这是议会,你不要……”

萧关道摇头而笑:“算了算了,他还真的能打他不成?吓一吓而已。”

卢城对雷顿说:“统帅,您都看到了?那十就是一个不成熟的孩子而已。为了这么一个孩子的一时冲动就召集议会,确实有些欠妥啊。”

雷顿觉得心很烦。

但他同时又有些好奇。

雷鸣曾对他说过,那十是一个很了不得的人。

很了不得?

又是怎样一个了不得呢?

雷顿看着那十,想看看这种情况下,他会如何表现。

丘常武大步向前,那十抱着椅子转动,挡着丘常武,大叫:“你再过来,我可真动手啦!”

“动手?”丘常武大笑,“有本来就来吧!”

他指着胸口:“朝这儿打!”

“这可是您自己要求的。”那十狡黠地一笑,突然一脚将椅子踢向了丘常武。

丘常武被他攻了个措手不及,条件反射地一挥手,直接将椅子打成了漫天的碎片。

在这漫天碎片之中,一道人影如闪电一般射了过来,直接撞破了这碎片之幕,一拳重重砸在丘常武的胸口。

丘常武闷哼了一声,被一道巨力直接撞飞出去,摔在数米之外的地上。

此时,椅子的碎片才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那十凝立在一地碎片中央,慢慢地收回了拳头,扫去了落在肩头的碎木片。

“初次见面,丘将军就提出这样的要求,我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身为战友、同事,当然要尽力满足。”他笑容淡然,缓缓说道:“不知丘将军对我这一拳,可还满意?”

所有人一下都站了起来,包括雷顿。

丘常武脾气虽然不好,为人虽然冲动暴躁,行事有些莽撞,但却是货真价实的八阶强者。

虽然此时他未披重甲,也没有换上战斗肢体,但是……

一拳将他打飞的那十也没有啊!

这……这一切怎么解释?

包括雷顿在内的几人都是一脸惊骇,不敢相信。

远处地上,丘常武咬牙挣扎着站了起来,捂着胸口,不住喘息。

“混账!”他愤怒大叫,“你小子敢耍诈!?”

“不不不。”那十摇头,“兵不厌诈,这是常识,身为一个军人,更应该明白这种道理。丘将军武力不如人,脑力也不如人,却还有理了?真是奇怪。”

“混账!”丘常武大吼,猛地向前冲来。

一道魔法阵在他胸前与背后同时浮现,他双臂上有一道道符篆纹路升腾,隐约形成了符篆的铠甲,使他的双拳看上去有如一对铁锤。

他呼啸向前,举拳向着那十狠狠砸落。

那十沉息敛气,集中精神,盯住对方落拳的轨迹,借飞腾术之力向旁一闪,抬手伸指在丘常武手臂外侧一抹。

他人向斜里掠,指顺身势而行,自丘常武小臂一路抹到丘常武肩膀处,才收指掠过。

丘常武一击落空,一拳就将地面砸出一个破洞来。会议室的地板完全被打穿,碎石哗啦啦地顺着破洞落到了楼下,砸坏了下面的办公桌,吓得下面办公室里的文职人员四下惊叫躲避。

丘常武一击落空,更感恼火,猛地转身还要向前冲,卢城却厉喝一声:“丘将军!”

丘常武转头望向他,见卢城抬手指着自己的手臂,于是翻转手臂,侧头一看,立时吓了一跳。

那一条胳膊从小臂至肩膀,被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他如果再度向前冲击,再度发力,这条胳膊就会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直接扭曲崩毁。

而那时,那十就可以趁机从容地将他击倒。

甚至是——击杀。

丘常武大吃一惊,心头狂跳。

如果不是卢城提醒,自己这么疾冲上去,岂不就是送死?

此时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的那条胳膊,一个个满脸的惊骇与不解。

他们又望向那十。

此时,这位少年将军凝身立在不远处,双手微微下垂,气息平衡。

他的双眼在放着光,那光凝练,有如实质,好似是两把出鞘的剑,能斩杀任何胆敢来犯之敌。

这眼神……

身经百战的将军们都不由一怔。

因为他们知道,那是真正战士的眼神,是真正强者的眼神,是沙场上无畏强敌,自危境中杀入杀出过无数次的铁血勇士的眼神。

这小小少年,怎么能有这样的眼神?

又怎么能有这样的本事?

此时的那十,面色平静,呼吸沉稳,再不像是方才那个跳脱的少年,而像是一具无情的杀人机器。

他不动声色,无声无息,亦无情。

“丘将军。”他平静地说,“您方才使用的力量,足以将我杀死。所以,我有理由认为您是要在议会上杀死与您意见不同的我。我不知这违反了哪一条军规,更不知您应该受到怎样的制裁,但我知道,在军规与制度还我公道前,我得先自保。”

他盯着丘常武,一字一顿地说:“你想杀我,我就杀你!”

丘常武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眼角肌肉微微跳动。

那十面无表情,缓步向前。

丘常武大感惊恐,情不自禁地又退了两步。

“你要干什么!?”他厉喝一声。

色厉内荏而已。

“那十将军!”雷顿急忙开口,“不要冲动!”

那十突然笑了:“开个玩笑而已,大家不至于认真吧?”

众人一时呆住。

那十呵呵地笑,认真地说:“都是战友,都是同事,就算丘将军一时冲动,我也不能跟他一般见识不是?我哪能下手杀自己的战友呢?”

他冲丘常武摆手:“丘将军,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的。”

“你……”丘常武气得胸膛欲裂,突然大叫:“那十,我要和你决斗!”

“胡闹!”雷顿皱眉厉喝。

“统帅!”丘常武叫了起来,“这是个人恩怨,与军规无关,您也不能阻止我!”

他望向那十,厉声说:“那十,我要与你决斗!真刀真剑,不死不休!”

那十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冰冷。

“好呀。”他冷冷地说。

第271章 将军的决斗

雷顿的办公室里,反叛军的统帅盯着那十,看个不停。

“我还是觉得……这事有些不妥。”他忍不住说。

“没什么不妥。”那十说,“所谓人微言轻,指的就是这种情况,扭转的方法,是让他们知道提出这议题的是一位真正值得他们尊敬——或者是戒备的大人物。年龄不是评判人的标准,实力才是,但你得先让他们知道你有实力。”

“你真觉得,自己可以战胜全副武装的丘常武?”雷顿问。

然后没等那十回答,就先解释:“全副武装的军人,和平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状态。”

“也不过就是攻防而已。”那十说。“请相信我,我经历过的战斗,不比他经历过的少。”

“平时打架和战场厮杀是两回事。”雷顿说。

那十笑了:“如果我告诉您,我的格斗能力基本都是在厮杀中获得的,您会信吗?”

雷顿沉默不语。

谈不上信不信,他现在只是有些好奇——这少年是怎么做到如此年纪,就拥有如此力量的?

“你的铠甲呢?”雷顿问。

“我没有铠甲。”那十说。

“什么?”雷顿怔住,“你……你就打算这样和丘常武交手?”

“有什么不行吗?”那十反问。

“疯了,你这是疯了!”雷顿感到一阵绝望。

“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十凑过来,低声说:“我这套肢体,是洛夫为我量身打造的,威力极大。”

雷顿一怔,然后盯着那十的四肢看。

他伸手去捏,那十故意发力,让肌肉变得更硬。

但在雷顿感觉中,还是柔软得不可思议。

“太奇妙了。”他忍不住感慨,“这真是洛夫的手艺?简直好像是血肉之躯一样。”

“厉害吧?”那十说,“普天之下,只此一套。相当珍贵了。”

“你认识洛夫?”雷顿不免有些好奇。

这个帝国最大的通缉犯,被帝国视为大敌,对其戒备的程度甚至还高过反叛军。这样的人,这少年竟然也认识?

“什么叫认识?”那十说,“我们相当熟悉了。不然,他能为我量身打造威力这么强大的肢体?这也就是和您说,对别人,我可不敢透露半个字。”

“确实。”雷顿说,“就算你站在大街上说自己是反叛军,也不一定会有人来拘捕你。但哪怕你在小巷里小声说一句自己认识洛夫,都有可能被一票人追杀。”

这么夸张?

那十也吓了一跳。

这个洛夫到底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让帝国恨他到这种程度?

有空得问问。

“所以您应该可以放心了吧?”那十笑笑。

“军中是有这样的传统。”雷顿说,“军人向来只敬佩强者。如果你在与丘常武一战后能全身而退的话,他们对你的印象就会改观,这个议题,也许就会通过。”

“等等。”那十皱眉,“听您话里的意思,仍不相信我能打败他?”

雷顿笑了。

“年轻人。”他拍拍那十的肩膀,“别意气用事。战斗这回事,在不同的场合和不同条件下,确实会有不同的结果。但不论在什么场合,什么外部条件下,只要同级的一方装备铠甲,而另一方袒露着身体,那么战斗就没有悬念。更何况,你的对手是身经百战的丘常武。或者……我临时帮你找一副铠甲?”

“不必。”那十摇头。

“报告!”门外传来副官的声音,“丘将军已经准备好了!”

“好。”

雷顿转向那十:“我们走吧。”

两人向门外走去,在门口处,雷顿又问了一遍:“真的不用铠甲?”

“不用。”那十态度坚决。

年轻人啊!

雷顿不由摇头感叹。

年轻是你的资本,也是你的缺陷。

出了大楼,两人上车离开大院,一路来到远处的一座训练场里。训练场大院铺着细砂,北边是一座黑石大堂。

两人下了车,走进黑石大堂,一进大堂,就看到了几百号将士已经围在四周。

见雷顿走进,将士们都肃容立正,向雷顿敬军礼。

然后,就好奇地打量跟在雷顿身后的那十。

雷顿皱眉。他没想到丘常武故意把事搞大,竟然叫来了这么多观众。

这样的话,自己想要在决斗中保护那十,就变得很难。

他点头致意,大步向前,诸人放下了手,低声议论。

“这就是那位东临领的准将?”

“还真是年轻啊!”

“先前我以为说他年轻,只是相对而言,现在才知道,不论相对还是绝对,他就是年轻!”

“你看他有二十岁吗?”

“估计也就十**吧。”

“体格看起来倒还不错,但是……我还是搞不懂他凭什么能当上准将。”

“听说是靠拍马屁?”

“小道消息——听说他是个神医,治好了统帅弟弟雷鸣将军的病,所以嘛……”

“那也不算真本事啊。”

“因此将军们也都不服他。这不,丘将军就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这少年……竟然不知道害怕?”

“一会儿挨了揍就知道怕了。”

这些议论声,那十都清楚地听在耳内。

四位将军都已经站好,丘常武则已经披上了一身重甲,立在比武场中央。

穿上了重甲,他的身高陡然增长了一大半,那又粗又壮的四肢,仿佛是四根长在人身上的柱子,双拳沉重如同大锤,只是从视觉上感受,就觉得破坏力一定无比惊人。

雷顿走上前,丘常武抬手在胸膛处一击:“统帅,我已经准备好了。”

那四位将军看着那十,有些惊讶。

“统帅。”韩天山问,“那将军怎么没有穿戴装备?”

“他说他不用。”雷顿说。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丘常武一时大怒,指着那十大吼:“混账东西,你敢小看我?”

“不不不。”那十摇头,“我的拳术走的是轻灵一派的路子,因此重甲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反而会降低我的实力——我恰恰是很重视您,所以才没有穿戴铠甲。”

“自大成狂。”萧关道忍不住摇头。

“那将军是没有合适的装备吧?”洛良低声问,“军中不缺装备,总能找到合适的,不如……”

那十摇头:“谢谢洛将军,但我说的是实话。我真不用装备铠甲。”

“狂妄至极!”丘常武厉声说,“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成全你!但拳脚无眼,你不穿铠甲,万一我一个发力收不住打死了你,别人可别跳出来说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丘将军。”那十郑重地说,“您向我发起的是决斗的挑战,本来也不是友好切磋,所以就不用考虑这么多了吧?”

“你知道就好!”丘常武冷笑。

将士们看着这一幕,都是一脸惊讶。

“他……他竟然就这么和全副武装的丘将军决斗?”

“疯了,他这是疯了!”

“他总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吧?”

“说不准。古往今来,多少自不量力的狂徒?”

“他这么玩,可真是死定了。”

在人们的议论声中,雷顿有些担忧地宣布决斗开始,然后,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虽然这是决斗,但……你们中任何一个有失,都是我们反叛军的损失,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在关键时刻手下留情。”

丘常武没有说话。

那十认真地点头:“统帅放心,到时我一定会及时住手,不会真的杀掉丘将军。”

全场再次哗然。

狂妄,这也太狂妄了!

这少年将军狂妄的底气是什么?

丘常武完全被这句话激怒,狂吼一声,向着那十冲来。

魔法阵在他前胸和后背闪亮,一道道符篆在他四肢之上浮现,仿佛组成了一套身外之甲。

他那如同重锤一般的拳头高高扬起,猛地向着那十砸去。

一拳呼啸作响,拳与手臂上和符篆同时闪亮,迅速扩散。

那十身子微躬,发力一跃,利用飞腾术一气掠出了十多米远。

丘常武一拳砸下,轰然一响中,地上竟然被砸出了一个直径四五米的大坑。

是扩散的符篆,传递并扩大了他的拳力,使他的拳头变成了巨人之拳,变成了毁灭一切的巨锤。

一拳击地,地面崩碎,在魔法阵的光芒之下,这些碎石全部向着前方飞射,追向那十。

乱石如雨,又好似是枪弹,破空发出声响,向那十身上撞去。

那十身在空中,双手不住向前抓去,一枚枚碎石就此凝在空中不动。

那十落地,双手一震,那些凝在空中的碎石立刻向前飞射而出,射向丘常武。

“这是什么手段?”有人惊呼。

“好像是道家的道术。”有人解释。

“是搬运术!”有人认了出来。

“没想到他竟然还精通道术。”有人感叹。

乱石如雨打来,丘常武丝毫不惧,直接迎着乱石雨冲了过去,铠甲上魔法阵闪耀,无形的力量将大小石块一起撞碎,溅落一地。

他仿佛是一辆重型的蒸汽车,疾驰向前,直撞向那十。

要躲闪,再还击,还是……

那十迅速思索着。

想要战胜对方,并不算难的事。这个丘常武是典型的重甲战士,力量强大无比,攻击范围极广,但相对来说,缺少灵活机动。

而且他人又暴躁亦怒,很容易被人利用性格上的缺陷,ci ji得失去冷静。

但胜利和胜利之间,却又有着极大的区别。

我要胜得惊人,要让所有人都被震撼,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虽年少,但却是真正的顶尖强者!

只有让所有人都不敢小看我,只在让所有人都在心中敬畏我,我的话,才有份量!

那十双眼闪着精光,突然发力疾奔,迎着丘常武冲去。

“他疯了吗!?”韩天山不由惊呼。

第272章 一招击溃

见那十向着自己疾冲而来,丘常武也吃了一惊。

随即忍不住心里冷笑:愚蠢!

少年人多是如此,自大成狂,不知轻重。

你凭这一副血肉之躯,竟然妄想与一身重甲的我正面对抗?

那我就成全你这颗想死的心!

丘常武周身符篆之光大亮,胸前与背后的魔法阵运转更疾,双拳左右分开,猛地再向中间合拢。

如同剪刀,又如蟹钳,自左右夹向那十。

那十没有躲闪。

刹那间,他深吸一口气,天地之气因他的内气运转而生出变化,丘常武周身的符篆之光便立刻消失,符篆之力,全数归于虚无。

符篆之力是一种特殊的力量,发动时需要引动天地之气,以完成种种奇迹。

可惜,那十可以影响身周的天地之气,使它们没办法与符篆力量响应,于是,符篆就会失效。

过去,他曾几次运用这种能力,化解危机。

今日,他再度使用这种能力,化解了对方的力量。

那十厉喝向前,双臂左右分开,迎向丘常武扫来的铁臂。

他双掌分别按在对方两小臂的内侧,内力如洪水灌注双臂,竟然生生将这一对巨剪、这一只大钳挡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人们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不敢相信那十竟然能挡下丘常武的全力一击。

“怎么可能!?”

好多人直接惊呼出声。

丘常武也完全呆住了,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这具年轻的血肉之躯,竟然可以挡住自己全力一击!

就在这时,那十动了起来。

掌心内力爆发,叠劲生出的两重冲击生生将丘常武的双臂震开,那十如同闯进了一座门户大开的城,毫无阻挡地笔直向前,双手一左一右,同时击在丘常武的胸口。

巨响声中,巨大的铁甲人呼地一声飞了出去,掠过十几米的距离,重重摔在比武场边缘。

围观者吓得急忙躲避。

那十深吸一口气,运起飞腾术,转眼就掠到丘常武身上,右手掌中带着一蓬蓬火星,快速地按在了丘常武的面甲上。

灼热的气流顺着透气孔传了进去,点点星火落下,烧灼丘常武的头脸。

“那十将军!”雷顿这时才缓过神来,急忙大叫一声。“手下留情!”

“是我赢了吗?”那十不动,凝视那面甲,沉声发问。

“你……你赢了……”丘常武咬紧牙关,将一口已到嗓子眼的血又咽了回去,艰难地认了输。

“承让。”那十笑笑,从丘常武身上跳了下来,缓步走向雷顿。

“诸位。”他目视雷顿身边的四位将军,躬身一礼:“我想今后如果再有人质疑我的准将资格,丘将军应该就会为我辩白的。”

“不可思议!”韩天山看着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的那十,忍不住惊呼:“你是怎么做到的?”

卢城和萧关道一脸震惊,看着那十,眼神与先前完全不同了。

因为他们突然明白,眼前人并不是一个毛头少年。

而是一个拥有击杀他们能力的强者,一个可怕的年轻强者。

一招?

竟然只是一招,就击败了有攻城重炮之称的丘常武?

忌惮,让他们不敢再轻视眼前的少年。

围观的几百号将士早傻了眼。不久前,他们中的许多人还说那十疯了,但此时,他们无一例外地都觉得不是那十疯了,而是这世界疯了。

不是吗?

一个不穿重甲的少年,竟然一招就击败了身着重甲的老牌强者!

突然间,许多人意识到了一个他们先前忽略了的问题——那十的年纪还不到二十岁,却已经达到了八阶的境界!

疯了,这世界疯了!

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准将?

不不不,他恐怕还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八阶强者!

简直太疯狂了!

“厉害,太厉害了!”

“难怪人家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将军,名副其实啊!”

“不到二十岁的八阶强者,不穿铠甲,击败了同级的重甲……如果双方不是在战场或是有所准备的任何场合相遇,那岂不是……”

将士们议论纷纷,有人露出兴奋的神色,有人露出惊骇的神色。

这样强大的异类,在没有重甲在身的情况下,哪个八阶强者是他的对手?

只怕一招之间,就会被他结果!

这简直就是行走的凶器!

有军医急忙过去,检查丘常武的伤情。

丘常武抬手将他们挡开,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统帅,我先告退,稍后……会议室再见。”他沉声说着,大步离去。

一路回到他的居处,他才身子一晃,扶着墙壁,低头吐出一大口血来。

比武场中,将士们疯狂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抬手鼓掌,掌声热烈。

那十冲他们点头微笑,对雷顿说:“我们回去吧。”

雷顿点头,大步离去。

那十跟在他身后,四位将军不约而同地走在他后面。

一路出了比武场,那十不知收获了多少掌声与叫好声。他面带着淡淡的笑容,不断向着将士们点头致意。

他步履从容,上了雷顿的车。

然后,整个人都瘫在了座位上。

“怎么了?”雷顿被他吓了一跳。

“没事。”那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勉强地冲雷顿笑笑:“丘将军确实很厉害,我虽然破了他的符篆之力,但还是受了一点内伤。”

“原来你受伤了?”雷顿大惊,“这哪像是一点内伤,我看你伤得很重!”

“不。”那十摆手,“伤倒不重,但为了创造最惊人的效果,我一次性将所有力量都爆发了出来。其实当我站在丘将军身上时,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如果不是您那一声给了我台阶下,我也许会败给丘将军。”

雷顿愕然看着那十,半晌后摇头感慨:“你哪里像个少年,分明像个城府深沉的老家伙。”

那十呵呵地笑了笑。

车很快开到了大楼前,雷顿想要搀扶,被那十拒绝。他深吸一口气,利用方才这一会儿工夫吸纳的内气,支撑自己走下车,昂首阔步走进了大楼。

可一到雷顿的办公室里,他就再坚持不住,直接瘫倒在沙发里。

“要我叫医生吗?”雷顿关切地问。

“您忘了?”那十摆手,“我就是最好的医生。”

“可你现在的情况……”雷顿很是担心。

那十摆手:“没关系,只要有足够多的时间,我就能恢复如初。”

“我只怕你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雷顿担忧地说。

“不。”那十说,“丘常武的情况不比我好到哪里,我想,他现在一定正在自己的家里吐血吧。”

丘常武居所中,侍卫慌忙帮他卸下了铠甲,没等帮他换完四肢,他就再次张口吐了一口血。

他有脸色苍白至极,吓得侍卫们心惊胆战。

“混账……”丘常武嘴里滴着血,身子半俯着,轻声嘀咕:“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可怕的人?混账……”

他的眼神黯淡,并不是因为伤。

而是因为沮丧。

一个小时后,丘常武才再次出现在会议室中。

没有人问为什么。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为什么。

大家围着圆桌坐好,目光集中在那十的身上。

此时的那十,脸色红润,笑容满面。

“各位。”雷顿说,“小插曲已经结束了,我们继续之前的议题吧。我是这样认为的——肖家虽然是老牌的贵族,但现在的家主却是年轻人。年轻人有朝气,有理想和抱负,他们就像初生的太阳,敢于烧光一切阴暗与雾霾,与他们合作,会让我们也变得更为积极。肖家需要我们,我们也需要肖家。不论将来如何,眼下对双方都最有利的选择,就是联手。”

“几位。”洛良望向了那三位反对者,“统帅的意见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知经过这段时间,几位是否又有了新的思考?”

丘常武看着那十,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就是那么办到的啊。”那十笑。

“你还这么年轻。”丘常武说。

“是啊,所以未来还有无限可能。”那十说。

“可你万一赌错了,就会失去一切可能。”丘常武说。“你与我们不同,你要置身于帝都权力斗争的漩涡里,万一……”

“没有万一。”那十说,“我相信我的朋友,也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丘常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雷顿说:“我同意。”

雷顿有些惊讶。

卢城和萧关道也很是惊讶。

“我申请去帝都肖家,作为那将军的助手。”丘常武说。

“丘将军,你这是……”卢城皱眉。

“老实说,我对肖家还是不大放心。”丘常武说,“所以我才要亲自去监视他们。一旦他们有什么危险的举动,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那将军从帝都逃离。”

那十看着这位刚才还想杀了自己的将军,有些惊讶。

他实在没想到原来丘常武是这样的人。

仔细想想,他隐约懂了——先前的一切,冲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所做所为与所得。

先前丘常武认为,那十是凭巴结讨好等手段登上的准将之位,因此他不服,他觉得这是对反叛军的污辱,是不公。

于是他怒,于是他针对那十,于是他暴跳如雷,于是他反对那十赞成的一切,于是他甚至想通过决斗杀掉这个反叛军的污点。

那十看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温和。

“那么,卢将军和萧将军呢?”韩天山问。

“我保留意见。”卢城说。

“我也一样。”萧关道说。

“那么,就是四票对两票。”雷顿说,“那将军的议题,正式通过。”

所有人都看着那十,心思各异。

第273章 寂静街区

办公室中,雷顿与卢城、萧关道相对而坐。

“你们还坚持原来的想法?”雷顿问。

“是的。”卢城点头,“大贵族不可信,莽撞的少年更不可信。”

“我承认那十确实是个人才。”萧关道说,“但战斗的能力与谋划的能力并不是同一种能力。”

“那么,我们就应该继续僵局吗?”雷顿反问,“帝国中的某些人正希望我们这样下去,如此,他们就能借我们的存在而饱自己的私囊。红山城风家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我们迟迟没有行动,就正中了他们的下怀。长此以往,我们不但无法推翻帝国,建立我们理想中的新国家,甚至反而会变成他们的帮凶。”

萧关道沉默不语。

卢城说:“许多时候,欲速则不达。推翻一个zhèng quán不是一朝一夕间的事,这本来就是一场持久战。您不应该心急。”

“好吧。”雷顿说,“你们自然有坚持自己意见的权利,但这已经是议会的决定,我只想提醒二位,心里可以坚持己见,但行动上必须服从议会。”

“我们会的。”萧关道说。

卢城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走后,洛良和韩天山走了进来。

“他们还坚持?”洛良问。

雷顿点头:“不过,既然这是议会做出的决定,他们当然会服从。”

“消极服从。”韩天山说。

雷顿叹了口气:“更大的隐患不在帝国,而在于我们自己。人安逸太久,就会像钢铁一样生锈,没了斗志才最可怕。”

“这次您打算怎么安排?”洛良问。

“肖家有五位八阶强者。”雷顿说,“加上那十和丘常武就是七位。他们还有十二位七阶,三十一位六阶,我打算派出十位七阶,三十位六阶,一起跟那十过去。”

“我也去吧。”洛良说。

“还是我去吧。”韩天山说,“我比您年轻,更经得起折腾。而且……帝都行事,当以那十为主。您的年纪足够当他的爷爷,军衔也比他高,让您听从他的命令,多少有些……”

洛良笑笑:“为了大业,这算什么?”

“还是天山去吧。”雷顿说。

“可是这样一来……总部这边会不会有些空虚?”洛良有些担忧。

“你们身在帝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雷顿说,“所以帝国若有异动,我们一定能第一时间知道,并不用担心什么。”

洛良缓缓点头。

两人走后,雷顿接见了那十。

“丘将军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越是这样的人,其实越好相处。”雷顿说,“只要你真诚些……”

“我觉得只要我能以力服人,他就会一直听我的。”那十笑着打断。

雷顿也笑了笑:“韩天山将军也随你一起去,另外,我还会派出十位七阶,三十位六阶供你指挥。这支力量,应该会对肖家有所帮助吧。”

“岂止是帮助。”那十没想到雷顿会派出这么多人,有些惊喜。“统帅,您太有诚意了!我想肖家一定会感激不尽,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肖家真的可靠?”雷顿又忍不住问。

“肖明没有问题。”那十说,“肖无忧为人精明,擅长谋划,也有狠劲,不过却也是个能坚守原则的人。这样的人,大多不会出问题。而且……”

他微微一笑:“肖家家主最器重的孙女,同时也是我的家人。”

雷顿先是一怔,再是露出暧昧的笑容:“我明白了。”

那十突然觉得雷顿是会错了意,但没等他解释。雷顿已经站了起来。

“qiāng zhidàn yào方面,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他说,“帝国对军火管制很严,与其让我们帮忙,不如肖家自己找地下渠道。”

“好。”那十点头。

雷顿犹豫着,又叮嘱:“丘将军和韩将军都是你的上级,但这次行动是要以你为主。你不论年龄还是军队都低于他们,所以……”

“您放心。”那十笑笑,“我懂得分寸。这样,我叫他们叔叔,对外称这是我的两个远房亲戚。您看这样行吧?”

“很好。”雷顿很是欣慰。

将在外,最怕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和,而统帅不在他们身边,没办法协调。

但只要主事人能识大体,发生这种情况的概率就会小很多。

雷顿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实在不像是少年。

“有时我会好奇。”他看着那十说,“你的智慧是源于天才?”

“源于苦难的生活。”那十说。

雷顿思索良久。

关于同去的人选,也很费了雷顿一番脑筋。

这些人必须绝对忠诚,实力还要过硬,这样的人倒不难找,但同时还要绝对服从那十的指挥,这就多少有些难办了。

不过好在那天丘常武召集了许多将士来看热闹,当时的本意是让雷顿在众目睽睽之下没办法袒护那十,不想到现在却等于是间接帮了雷顿一个忙。

当雷顿放出要选人随那十到帝都执行机密任务的消息时,竟然有许多人踊跃报名,毛遂自荐。这很是出乎雷顿的意料。

再细一查,原来这些人都是当天见识过那十本事的人,他们被那十的实力折服,因此才想要追随这位少年军官去热血一把。

但雷顿还是慎重地考查比较了一番,才选出了四十人派给那十。

就这样,那十只身而来,满载而归,带着四十二人的队伍,踏上了回程路。

为免引起怀疑,韩天山建议将队伍分成了几组,分头行动,最后在帝都汇合。

这些人最低也是六阶强者,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那十也就放心将他们打散,各自分头行动。

他和韩天山、丘常武三人,带了两名六阶军官,一路驾车返回了帝都,然后按事先约定的时间,趁天黑进了博贝城,向着肖家庄园而去。

当经过某片街区时,那十突然示意司机减慢车速,然后警惕地望向车窗外。

“怎么了?”韩天山问。

“气氛有点不对头。”那十说。

“气氛?”丘常武一怔,“什么意思?”

“就是……感觉。”那十说。

他一时不知应该怎么对他们解释天地之气变化这种事。

这片街区死一般的安静,街上空无一人,屋顶上连只猫都没有。

帝都的街区,就算是偏僻之地,路灯也都是明亮的。但这里的路灯光芒却有些黯淡。

那十示意司机将车开进了一条小巷里。

“难道有人打咱们的埋伏?”丘常武问。

“也许吧。不过……他们的消息怎么能这么灵通?”那十有些疑惑,“就好像早知道我们会在今晚到达,又知道我们会从这里走一样。”

韩天山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我们中有叛徒?”

丘常武一时大怒,目光扫向随行的两位军官。

两人目光坚定,不畏将军的眼神探询。

“不过……有些怪啊。”那十推门而出,跳到了一旁的小楼上。

韩天山和丘常武也立刻跟了上来,三人潜伏在楼顶黑暗处,两位将军看着那十,再顺着他的目光往远望。

那十运起望气术,很快就有所发现。

“不仅是这里。”他低声说,“附近的四个街区气氛都不对头。我想,这四处地方应该都有人埋伏。不过我们经过的这个街区伏兵不多,我们不会经过的那个街区,却埋伏了重兵。”

“这意味着他们的消息并不准确。”韩天山说。

“管他如何。”丘常武冷笑,“敢挡我们的路,就杀他个干干净净!”

就在这时,最远街区那边突然气息缭乱。

那十瞪大了眼睛。

那是八阶强者全力出手才能造出的气息波动。

八阶强者在战斗,而且不止一人。

那十仔细地感应,觉得那里至少有四个八阶强者在大战。

“不对头!”他低声说,“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是不是咱们的人遇到了伏击?”丘常武问。

“你怎么知道那里的情况?”韩天山则有些惊讶。

“我学过道术。”那十说,“我现在用的是望气术,通过望气术观察天地之气的变化,然后就能大致知道暗中有多少人,以及是怎样的人在动手。”

韩天山瞪大了眼睛:“可据我所知,道家的望气术没这么神奇啊!”

“我做了一些改良。”那十随口答。

改良道术?

韩天山着实被这位年轻的准将又吓了一跳。

“我要去看看,你们呢?”那十问。

“一起去!”丘常武说着就要往回跳。

“你干什么去?”那十一把拉住了他。

“取铠甲啊。”丘常武说。

“不行。”那十摇头,“首先,那边情况不明,咱们用不用动手还不一定;其次,穿上铠甲的话,更容易暴露我们的身份。”

“这首先其次,一套套的。”丘常武乐了,“别看你小小年纪,想事倒周全。”

韩天山觉得有趣:这两人有说有笑的,谁能想到不久之前,两人还打生打死地决斗来着?

“扯块布蒙上脸。”那十说。

一边说,一边撕掉了自己一条袖子,挖出两个洞后绑在了脸上,立刻挡住了大半张脸。

两位将军也有样学样,好好一件衣服说毁就毁了。

“我在想,要是我们不用出手,甚至不用露面……咱们的衣服是不是就白撕了?”丘常武突然对那十说。

“这个……”那十脸色微有些红。

“走吧。”韩天山急忙打断尴尬,那十一点头,疾掠而去。

“在这里等我们!”丘常武对下面车里人说了一声,就随着那十远掠而去。

两位将军虽然没学过飞腾术,但四肢之内都有符篆,运转起来,竟然也不输给身具飞腾术的那十多少。

没多久,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两个街区,来到了最远的那个寂静街区。

此时,这片街区一点也不寂静。

几辆车斜停在街中央,看样子,是有两辆车一前一后拦住了一个三辆车的车队。

此时,许多改造人正在街上厮杀,而地上,已经横了好几具尸体。

那十看到了一个曾经见过的人,因此吃了一惊。

第274章 私情与公义

那人身姿向标枪一样挺拔。

那十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记得自己在谭家长孙的生日宴上曾见过他。

他是总理大臣柏莱德的护卫。

此时,他正与另一位八阶强者一起,率领着几个护卫和袭击者对抗。

对方的人数是他们的几倍之多,直接散开围住了这三辆车,其中有两名八阶强者,周四身散发着强大的气息波动。

双方第一轮的碰撞似乎已经结束,柏莱德的两大护卫带着其余人退守位于中央的一辆汽车。

对方的强者分别站在包围圈的两侧,其中一人冷笑:“已是末路,就不要再逞强了吧。”

车门推开,柏莱德走下车。

“大人,小心暗枪!”一个八阶强者急忙过来,用身体护住柏莱德。

柏莱德摇了摇头:“既然是他想杀我,就不会动用任何qiāng xiè。”

他望向对面的八阶强者,问:“我说得对吧?”

“大人果然聪明。”对方点头。

“厉翔。”护住柏莱德的八阶强者,对那十认识的那个强者低声说:“我会拼尽全力挡住他们,你带着大人突围!”

标枪一样的男子面无表情,微微点头。

那位八阶高手突然一掠而起,身上魔法阵与符篆之光一同闪动,接着,无数光影四散开来,化成了扭曲的力场。

那力场看似吓人,但并没有什么攻击力,只是扭曲了空间景象,让人如同置身幻境之中,一时感官受阻。

那十心想:这和道家的迷离术倒有些像。

所有人的视线一时间都被影响,连那两个八阶强者也是如此。

“厉翔,走!”

那八阶强者的声音在缭乱的扭曲幻影之中响起,但接着,就是一声闷哼。

所有扭曲的景象消失,接着,那十看到那位八阶强者摔落在地。

他的后身插着一把短刀,刀子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

但悍勇的强者一时仍未死,他咬牙挣扎撑起身子,用凶悍的目光看着暗算自己的人。

那是他的同伴,那个叫厉翔的人。

“你……”他挣扎着说出一个字后,终于摔倒在地,眼里带着不甘与愤怒停止了一切动作。

人们大吃一惊。

柏莱德怔怔看着厉翔,脸上写满了震惊。

“厉翔,你……”他抬手指着对方,几乎说不出话来。

“大人。”厉翔转身,看着柏莱德,恭敬地施了一礼。

“妈的,是个死叛徒!”丘常武躲在暗处,低声骂了一句。

那十盯住厉翔,心生鄙夷。

厉翔抬起头,面对着柏莱德,却是一副内心无愧的模样。

“大人,我知道您是一位好人。”他说。

“我从没想过,背叛我的会是我最信任的人。”柏莱德说,“你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想?”

“这正是家父的意思。”厉翔说。

“什么?”柏莱德眼中的震惊再度加剧。

“这不可能!”他愤怒地吼着,“厉翔,你怎么堕落到了这种地步?为了掩饰自己的背叛,竟然要污蔑自己的父亲?”

“不。”厉翔缓缓摇头。“父亲是您的好友,我更是在您的关照下长大,这都不错。但您忘了一件事——理念不同的人,是无法共同走在同一条路上的。您制定的改革方案是在向全体贵族宣战,会损害所有贵族阶层的利益,这是错误的。父亲已经劝过您几次,但您依然固执,所以,我们也只能听从大元帅的建议,出此下策。”

“你们……”柏莱德有些激动,他挥着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您也是贵族中的一分子。”厉翔说,“您从小接受贵族教育,享受着贵族家庭为您带来的一切好处,最后不知感恩,却反而要推翻整个贵族阶层,这令我们感到心寒。”

“所以,你就背叛了我?”柏莱德问。

“是的。”厉翔点头,“当私情与公义发生冲突,人总要做出痛苦的选择。我和父亲选择了后者。”

“公义?”柏莱德冷笑,“你们所说的公义,不过是贵族的私利。”

“这世界能正常运转,是因为有无数精英带领它运行。”厉翔说,“您要铲除这些精英赖以生存的土壤,就是要毁灭整个世界。”

“够了。”柏莱德冷冷地说,“别再为自己的无耻寻找借口了。要杀就杀吧。”

他面对着背叛者,挺起了胸膛。

“倒是条汉子。”丘常武嘀咕。

“总理大臣柏莱德算是个好人吧。”韩天山说,“只可惜,大帝不思政事,大元帅大权独揽,他只能勉强维持政务,却没办法真的做出什么成绩来。而且……这人的愚忠最不可取。”

这时,厉翔摇了摇头:“不,我并不想杀您。”

“这种时候,还要惺惺作态?”柏莱德皱眉冷笑。

“大人,只要您在这份辞职信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您就可以全身而退。”厉翔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柏莱德。

柏莱德没有接。

他冷冷地问:“是武凌让你这么做的?”

“大元帅答应过我,您只要肯辞职,依然可以享受原来的一切待遇。”厉翔说,“大人,这已经是我与父亲为您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们了?”柏莱德冷笑。

“大人,请允许我在此时,叫您一声柏叔叔。”厉翔说,“请您想想婶婶,还有妹妹一家……”

“住口!”柏莱德厉声说,“我的女儿不是你的妹妹,你不配!”

“无论如何,我都是爱她们的。”厉翔说,“所以,请您看一看。”

他将信递了过去,柏莱德压着怒火打开,看了看后,不由冷笑。

“让我自毁清誉,还要帮着他诬蔑那些正直的官员?”

他将那信撕得粉碎,扬了厉翔一身一脸。

“要杀就杀,不用再啰嗦了!”他冷冷地说。

“您这是何必?”厉翔叹息。

“死并不可怕。”柏莱德说,“活在看不到希望的黑夜里,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痛苦挣扎却无能为力才最可怕。死又如何?至少我能让全帝国的人再一次看清武凌的面目,能让大帝知道,谁才是帝国最大的敌人。”

“厉翔,不要和他啰嗦了。”对方的八阶强者不耐烦地说,“他既然不知好歹,那就给他个痛快吧。”

厉翔看着柏莱德,缓缓举起了手臂。

“我要救他。”那十说。

丘常武和韩天山看着他,后者低声说:“你要想好,这或许会打乱我们的整个计划。”

“如果总理大臣也能站在我们这边,不是更好?”那十说。

“你这想法是否过于理想化了?”韩天山摇头。

“你就说你跟不跟着动手吧。”丘常武皱眉。

那十看着街上的景象,知道自己再没有时间犹豫。

“你们对付对方的两个八阶,我对付这个厉翔。”

说完,他已使出飞腾术,人自楼顶如同一只大鸟一般一掠而下,滑过长空,直击向厉翔。

夜色中,他人虽无声无息,但身形破空,终还是发出了声响,厉翔猛地回头,惊愕地看到有人自空中袭来,急忙将举起的手击向那十。

“什么人!?”他一声厉喝,手臂上符篆之光闪烁。

那十抬手一拳,重重击在厉翔的掌心,一时内力爆发,厉翔直接被他一拳撞得向后飞出,砸进了一辆汽车里。

那十借力身子一旋,稳稳落在柏莱德面前,抬手拉住柏莱德的胳膊,以藤锁术化成了一道道藤蔓将柏莱德缠住,提着他转身飞掠,直冲向包围圈。

“站住!”

敌方两个八阶强者厉喝一声,就要冲过来,这时,韩天山和丘常武同时一跃而下,分别向两人攻去。

没想到暗地里一下跳出三个八阶强者,那两人在震惊之余不敢大意,急忙采取守势。

那十向前冲去,一众敌人立刻上前阻挡,但哪里挡得住他。他抬脚连踢,将挡在面前的几人踢飞出去,直接将包围圈撕开一条口子,飞掠而出。

丘常武和韩天山全力出手,将两个强者逼得连连后退,随后亦转身掠入暗处。

他们心有默契,逃离的方向全不相同,潜于暗巷之中,向着停车的地方而去。

“追!”两个八阶强者恼羞成怒,不理韩天山与丘常武,带着众人向那十逃走的方向追去。

但那十却并没有跑远,而是带着柏莱德藏在附近一座院子里,敛了气息,安静若石。

柏莱德惊愕地看着这个蒙面人,也放缓呼吸,不发出半点声响。

等追兵远去,那十才带着柏莱德一跃而出,从另一个方向绕了个圈子,回到了最初的街区。

此时,埋伏在这里的敌人已经接受到了信号,向着柏莱德遇袭的街区而去,这里暂时成了安全之地。

丘常武和韩天山已经回到车里,见那十带着柏莱德回来,急忙让司机发动车子,载上两人,疾驰而去。

车里,柏莱德郑重地向那十点头道谢:“谢谢您。请问您是哪一位?”

那十一把扯下了蒙面的衣袖,冲柏莱德微微一笑:“是我。”

“那十先生?”柏莱德大吃了一惊。

“正巧从这里经过,然后发现有些不对头,好奇下去看了看,就看到了那一幕。”那十说,“我知道被人背叛的滋味绝不好受,大人不要太难过。”

“谢谢。”柏莱德叹了口气。

“我们之间,似乎也没什么交情。”他看着那十,问:“为什么冒险救我?”

“也许是因为我觉得厉翔那家伙说的话,全是扯淡吧。”那十说。

车子驶出了这个街区,那十想了想后,让司机往肖家那边开。

第275章 柏莱德的想法

“去我家吧。”柏莱德说。“不要给肖家再添麻烦。”

“去你家的路上一定不安全。”丘常武忍不住说。

“两位是?”柏莱德问。

“我的两位远房叔叔。”那十解释。

柏莱德再向两人致谢,然后说:“杀我的意义不大,我想武凌最主要的目的,应该是逼我签那份所谓的辞职信。这样,他才能将帝国核心中反对他的人一举拔除。但这件事只能悄悄进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他不会用我家人来威胁我,把事态扩大。”

“我们的意思是,您逃脱后,武凌的人也认为您会急着回家,所以会在半路设伏。”那十说。

“那个该死的武凌早就该死了。”丘常武哼了一声。

韩天山悄悄捅了他一下。

车到了肖家庄园附近,在那十示意下,丘常武和韩天山下了车,到议定的聚集地点等候其他反叛军。

两个六阶军官和那十一起进了肖家庄园,一路开车向内,来到主堡。

知道那十归来后,肖明立刻出来迎接,肖无忧也及时赶到。

两人见到那十和柏莱德一起下了车,都有些惊讶,急忙将柏莱德迎入客厅。

四人坐下,肖明与肖无忧对视一眼,不知话题应该从何说起。

“大人遇刺,我正好碰上。”那十解释说,“于是就将大人救了回来。刺杀他的是武凌的人,送他回家反而不安全,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将大人带回来了。”

“给你们添麻烦了。”柏莱德说。

“大人这是哪里的话?”肖无忧笑,“我要夸那十做得好呢。”

“是因为大人上次提到的事?”肖明低声问。

柏莱德缓缓点头:“没想到我身边出了叛徒,将改革计划全盘泄露。今晚要不是那十先生,恐怕我就只能以死相抗了。”

“武凌太过分了。”肖明说,“他这是打算只手遮天吗?”

“大帝错信了他。”柏莱德摇头。

“那究竟是怎样的计划?”那十问。

“帝国腐朽的根源,在于贵族。”柏莱德说,“他们长期尸位素餐,身居要职却无所作为,一心只知为私利考虑,不顾国计民生。这样的阶层,应该归于尘土,应该被政坛扫地出门。但是帝国长期以来的政策,却是只问出身,不问能力,这限制了平民中精英的崛起,也让帝国政坛永远都只是一潭死水,越来越散发恶臭。”

“没错。”那十点头,深以为然。

“所以我立志改革,要革除旧有的弊端,开放帝国政坛,让有能力的人有机会成为官长,改变一方——甚至是整个帝国的局面。”柏莱德说,“但这必然要触动贵族阶层的利益。民间有俗话说,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他们知道了我的改革计划,必然一心想除我而后快。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

“大人上次和我谈过这件事。”肖明对那十说,“我很赞同大人的想法,也愿意支持大人的改革。但老牌贵族中,能如我们一样的人恐怕不多。”

“问题还是出在叛徒身上。”肖无忧说,“大人说的叛徒是谁?”

“厉翔。”柏莱德苦笑。

肖明和肖无忧都吃了一惊。

“他们是怎么个关系?”那十好奇地问。

“厉翔的父亲也是老牌贵族。”肖明说,“他和大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厉家多次遇到危难,都是大人和他的家族鼎力相助,才能支撑到今天。厉翔能有现在的成就,也都靠大人栽培。”

“无耻啊!”那十感叹。

柏莱德苦笑。

“忘恩负义者,死不足惜。”肖无忧冷冷地说。

“关键这人还觉得自己很有理。”那十说,“说什么自己是为了公义,所以我才觉得这人分外无耻。”

“不。”柏莱德摇头,“其实对于整个贵族阶层来说,我才是那个可耻的背叛者。”

“大人,您不能这样想。”肖明劝解,“您为的是整个帝国,而他们为的是集团私利。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大人,您的改革,是否势在必行?”那十问。

“是的。”柏莱德点头,“就算万劫不复,我也要推动改革。帝国已经处于危难边缘,民众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不改,就是地狱深渊。”

“大元帅为首的贵族,一定不会同意。”那十说。

“所以这是一场战争。”柏莱德说。

肖明隐约感觉那十有话要说,于是说:“大人早点休息吧。您放心,在肖家,您是绝对安全的。明天一早,我会亲自护送大人回总理府。”

“有劳了。”柏莱德点头致谢。

肖无忧亲自为柏莱德安排了住处,随后离开。

那十先去见了肖明,询问了一些关于柏莱德的事后,来到柏莱德房间,敲门而入。

与这位帝国大人物相对而坐,那十目光凝重。

“大人说,这是一场战争?”他问。

“是。”柏莱德点头。

“有战争,就需要军队。”那十说,“大人身边除了那些您不愿出卖的正义之士,还有没有其他力量?”

柏莱德摇头:“如果你指的是军事力量,当然没有。帝**权被大元帅把持在手,谁也插不进针去。但他也没什么可怕,帝**早已腐朽,不值一提。”

“但今夜,还是差一点就成功除掉了您。”那十说。

柏莱德不置可否。

“大人有没有想过,去寻找更多的伙伴?”那十问。

“那十先生指的是什么样的伙伴?”柏莱德问。

“我听说大人从来不参加各大贵族的家宴和晚会。”那十说,“但我第一次见大人,却是在谭家长孙的生日晚会上。大人是想借助十大名门的力量?”

柏莱德并不否认:“谭家居于十大名门之末,但正因如此,谭政才更加努力,他在帝国上下的影响力不低。如果能争取到他,就可以借他的力量,影响更多的人。”

“我不是很了解谭政。”那十说,“但我想身为大家族的家主,他考虑最多的应该是家族的利益。就算他肯支持您的改革,前提也必须是谭家能趁势而起,在改革中讨得更多好处,甚至是超越其他家族,成为第一名门。”

柏莱德一时沉默。

那十说对了。

他曾与谭政深谈,虽然没有详细提及改革之事,但却也隐约透露出了一些想法。

谭政的态度,几乎与那十说的一般无二。

所以他才没敢继续与谭政打交道,而是趁肖家换了新家主的时机,来试探肖家。

年轻人总是更热血一些,愿意为公理与正义而付出,不像老家伙们,人生只剩下了勾心斗角与利益争夺。

柏莱德觉得自己这一步走对了。起码现在看来,肖家可以成为朋友。

“然后您想到了肖家。”那十说。

这又说中了柏莱德的心思,甚至正是他此时的心思。

“肖家没令您失望,在葬礼上,就与大元帅有了直接的冲突。”那十说,“然后您看到了更多的希望,于是有些得意忘形——请原谅我的用词,但我想这是事实。之后,您不小心对厉翔泄露了改革的计划,接着就被出卖。”

“差不多……就是这样。”柏莱德艰难地点头承认。

他看着那十,越发觉得眼前的少年并不简单。

那样的武力,这样的智力……

那十,你究竟是什么人?从何而来?为何有这样的本领?

他很好奇。

“大人是不是觉得,我也可以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伙伴?”那十问。

柏莱德郑重点头:“你救了我的命,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你。”

“但为了让您更加信任我,我打算再告诉您一件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十说。“我是反叛军东临领分部的准将。”

柏莱德一时震惊,呆呆看着那十,怔了好久。

“您打算做何选择?”那十问,“是揭发我,还是直接派人拘捕我?”

柏莱德低垂下头,许久后摇了摇头:“我不相信。”

“但这是事实。”那十说。

“为什么要对我坦白?”柏莱德问。

“因为我觉得您的理想,其实和我们统帅雷顿的理想并无不同。”那十说,“你们都不想看着帝国腐朽下去,不想看着民众生活在黑暗世界里,所以你们奋起,你们反抗。既然你们有着同样的理想,同样的目标,为什么不能携起手来?”

柏莱德沉默了一阵,然后摇头。

“不,我们不同。”柏莱德说。“雷顿想要通过武力推翻整个帝国,这会让更多人直接面对死亡的威胁,直接面对家破人亡的结果。我不同意他武力夺取zhèng quán的做法,我觉得,那样的人只懂以暴制暴,到了最终,也会坠落成他们最讨厌的那种官僚。”

“不一定吧。”那十说,“您的改革,其实不也是一种夺取?”

“但那是缓慢进行的。”柏莱德说,“他们的手段太激烈,太血腥,我不同意。况且,我始终认为大帝只是一时被武凌蒙蔽,如果他知道武凌的所做所为,一定会革除他的职务……”

“您的想法可真是天真。”那十皱眉,打断了对方的话。

“不。”柏莱德坚持,“那十先生,您还太年轻——我这样说绝没有轻视您的意思。我想说的是:您并不知道大帝原本有多么贤能、英明。他只是受了蒙蔽,一时沉迷……”

“一时?”那十打断了他的话。“大人,您的这个‘一时’,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吧?”

第276章 亚桑德的愤怒

柏莱德还要解释,那十已经不客气地继续开始反驳他。

“您所说的贤明的君主,自我懂事起我就不曾见到过。我所知的,只有一个沉迷于酒,不理国事的废物。”他说,“他不但自己颓废无用,还要让帝国的未来也变得颓废无用——看看他为自己选定的继承人吧!只凭这一点,您难道还看不出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位君主?”

“那十先生。”柏莱德说,“不论如何,我都不认为背叛是一件正确的事——哪怕有极好的借口。请想想厉翔吧,在他看来,他又何尝不是在履行正义?”

“您在混淆视听。”那十说。

“我只能说抱歉。”柏莱德说,“辩论无益,因为每个人都只会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真理,不会因为辩论失败就质疑它。您的秘密,我会严守到死,绝不会再让任何人知道,您大可放心。”

那十还要说话,柏莱德已经抬手制止了他。

“抱歉,我累了。”他说。

那十没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柏莱德的房间。

在走廊尽头,他遇到了肖明。

肖明将他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那并不是肖野的那间,因为肖野生前曾对肖无忧提过这件事,做了安排,所以他死后,那间办公室已经给了肖婷。

两人在沙发里坐下,肖明问:“谈得怎么样?”

“油盐不进的一个人。”那十说,“有人评价他是个愚忠的人,我算见识了。”

肖明笑笑:“你不会打算拉他入伙吧?”

“是这么打算的。”那十说,“如果我们能在帝国核心层有自己的人,事情就会好办得多。”

“你坦白了身份?”肖明问。

那十点头。

“柏莱德是个真正的君子。”肖明说,“所以你大可放心。你救了他,他会记得这恩情。除非你做出祸国殃民的事,否则他绝不会泄露你的秘密。”

“你对他的评价倒不低。”那十说。

“因为他当得起。”肖明说。

“可为什么这样的君子,常常也是顽固不化的傻子?”那十有点郁闷。

“也许正因为他们是这样的傻子,所以才会是这样的君子吧。”肖明说。

那十觉得这话里有很深的道理,于是细思。

“刚才还没问你——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肖明问。

“统帅很乐于与肖家联手。他说这对双方都有好处。”那十说,“他派了两位八阶的将军,十位七阶、三十位六阶过来帮我。”

肖明吃了一惊:“这么多?”

“足见诚意了吧?”那十问。

“确实!”肖明点头。

“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那十问。

“既然我们有这么多好手,那么就可以大干一场了。”肖明说,“那几家现在正在争夺林家矿山的开采权,暂时无暇他顾,我们就趁这机会,好好发展壮大肖家的产业。”

“那个矿山是个问题。”那十说。“如果我们反叛军过去占领了矿山,你觉得怎么样?”

“现在还不是时候。”肖明说,“应该等那七大名门争斗得差不多,损兵折将之后,反叛军再出手。”

“你个老奸巨猾的家伙!”那十笑。

肖明微笑:“彼此彼此。”

第二天一早,肖明秘密召来肖家三位八阶强者,与自己一起,亲自将柏莱德送回了府上。

柏莱德一夜未归,夫人担心至极。柏莱德安慰了她几句,问起厉翔,得知厉翔并没有回来后,叹了口气。

“他虽然可恨,但至少……还没彻底丢掉为人的原则。”

没人知道厉翔是叛徒,他完全可以趁柏莱德不在家期间,带着武凌的人直接进入府中抓走柏莱德的家人,以此为要挟。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们之间,不同的只是立场。

那些年的情谊,以及做人的原则、底线,厉翔并没有忘。

这让柏莱德在难过之余,多少也有一丝欣慰。

他很快召集家中的护卫,组成车队,直接进宫面圣。

在一座大殿中,大帝亚桑德接见了他。

此时的大帝,醉眼惺松,眼中多有红血丝。

“你来啦?”他看着走近面前的柏莱德,随便打着招呼。

“陛下又宿醉未眠吗?”柏莱德看着大帝,流露出真诚的忧色。

“没事。”亚桑德摆了摆手,“你好久没来宫里见朕,都成皇宫的稀客了。今天怎么这么有闲?”

“陛下。”柏莱德说,“臣下昨夜险些遇刺。侥幸不死,特意来向陛下报个平安。”

亚桑德微怔:“你?遇刺?怎么回事?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对朕的总理大臣下手?”

“是大元帅武凌。”柏莱德沉声说。

“怎么回事?”亚桑德问。

柏莱德犹豫再三,终于决定将改革的计划说出来。

“陛下,帝国现状,你可还满意?”他问。

亚桑德笑笑:“什么满意不满意,大家都还活着,已经很好了。”

“陛下。”柏莱德忧心忡忡,“帝国上下,贵族花天酒地,不思进取,民众饥寒交迫,挣扎求生。如今国库越发空虚,许多地方都是靠增加税赋来保持开支,如此下去……”

“不是要说你遇刺的事吗?”亚桑德问,“怎么又扯到这些烦心事上去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大元帅武凌愧对您的信任,纵容麾下贵族目无法纪,为私利而不断损害帝国之故。”柏莱德痛心疾首地说,“臣下苦思多年,针对由武凌造成的乱象,想出了治理的办法,臣下将之称为改革计划。”

“哦。”亚桑德随意应了一声。

“这计划于国有利,但却会让武凌为首的小贵族集团利益受损。”柏莱德说,“武凌知道了这件事后,就派人刺杀臣下,妄图通过这种手段,让臣下的改革大计化为泡影……”

“有什么直接的证据吗?”亚桑德问。

柏莱德摇头:“但臣下可以确定,那就是武凌所为。”

“没证据就不好办啊。”亚桑德说,“你是个讲规矩的人,更应该明白证据的重要性。”

“臣下并非是为自己讨公道而来。”柏莱德说。

“那你为了什么?”

“为了帝国。”

柏莱德郑重地说:“改革势在必行,臣下本想等将一切都规划好后,再向陛下提请此事,但时不我待。如果再拖下去,恐怕改革大计将随着臣下身死而破灭。到时,利益尽归武凌集团,帝国却将蒙受更大的损失。”

亚桑德看着他,许久后笑了。

“朕的好总理大臣啊。”他摇了摇头,“说来说去,你还是一腔热血地想要施展什么抱负。”

“这难道不对吗?”柏莱德问,“臣下身为总理大臣,肩负着帝国的国计民生。陛下信任,委臣下以重任,臣下如何敢不用心尽力?”

“柏莱德。”亚桑德看着他,缓缓说道:“你觉得自己有能力让更多人好好活着,活得更好,是不是?”

“如果改革大计得以推广,势必如此。”柏莱德信心满满地说。

亚桑德笑了:“你错了。”

“陛下……”柏莱德还想仔细阐述自己的计划,亚桑德却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你根本办不到。”他笑着说,“你办不到,朕办不到,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办到。帝王又如何?忠臣又如何?绝代的天才又如何?都只不过是一群凡人,一群挣扎在蚁窝里的小蚂蚁。想要爬出去?想要改变命运?想要看看真正的天空?那只是可笑的愿望,只会为自己和这世界带来灾祸。”

他看着柏莱德,认真地说:“你退下吧。不论事情到底如何,朕都会告诉武凌,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他不做,你也不要做。”

“陛下!”柏莱德大声疾呼,换回的仍是摆手。

“朕累了。”亚桑德说,“你退下吧。”

“陛下,还记得您年轻的时候吗?”柏莱德突然问。

亚桑德突然怔住。

柏莱德以为看到了希望,于是急忙说:“那时您曾对我说过,这个帝国出了问题,必须有一个好医生来医治。您说您愿意当那医生,还问我是否愿当您的助手。几十年过去,言犹在耳,您难道忘了您那时的励精图治,您那时的……”

“够了!”亚桑德突然大怒,“拿陈年旧事出来说,是想质问朕吗?”

“臣下不敢!”柏莱德躬身。

“朕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不需要任何人点评,也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出什么鬼主意!”亚桑德阴沉着脸说,“柏莱德,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好,朕没有让你去做的,你不要擅作主张!什么武凌,什么小集团,你以为朕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朕没有尽心尽力治好帝国,才惹得万民跟着遭殃?这些屁话,朕一概不想再听,退下!”

看着盛怒中的大帝,柏莱德一时心如死灰。

他恭敬地躬身,缓步退下。

离开皇宫时,他觉得自己脸上有些发凉,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泪原来是凉的吗?

可人们为何总是喜欢说“热泪”?

他的车子渐渐远去,有一个身影,静静立在皇城门楼上,看着那车子远去。

有风吹过,掀动那高大军人背后的披风。

厉翔立在他身边,低声说:“抱歉,大元帅。我虽然赞同您的主张,但……那样的事,我真的做不出来。”

“你没做错什么,就不必抱歉。”帝国大元帅沉声说。“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用暗地里见不得人的手段击败他,并不能彰显我的力量。”

他冷笑着说:“我要堂堂正正将他dǎ dǎo,让整个帝国都能清楚地看到这一切,都能为我的胜利作见证。”

第277章 旧时明主今昏君

肖家庄园内,丘常武与韩天山带着四十名反叛军军官,与肖明和肖无忧见了面。

军人不同于普通人,与肖家的那些高手相比,这些人显得更加强悍。

列队整齐,本身就是一种力量的体现。当这些高手整齐地站到自己面前时,肖无忧能直接感应到一股铁血杀伐之气。

“真是多谢你……们。”她冲那十笑,“有了这些人,肖家的实力将提升不止一倍。”

“别忘了一件事。”丘常武忍不住说,“我们最终的目的是推翻帝国,而不是帮你们肖家自保或壮大。”

“但就眼前来说,这是同一件事。”肖无忧呵呵地笑着。

“最重要的是团结一心。”那十说。

肖明和肖无忧两人很快开始做安排,让反叛军的军官们融入肖家队伍之中。

此时大事未举,所以一切都要保密。肖无忧只说这是一支自己私养的队伍,此时肖家正值用人之际,自己将它贡献出来。

这让肖家的高手们很是吃了一惊,因此更加佩服二小姐了。

主堡里,那十、丘常武、韩天山,与肖明和肖无忧坐在一起。

“柏莱德是个可以争取的人。”那十说,“只是他太过……”

他冲韩天山一笑:“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个人有些愚。”

“最可怕的就是愚人。”韩天山说,“说不定什么时候因为他的疏忽,就导致了你的灭亡。”

“他也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而已。”肖无忧说,“就治理国家的才能来说,帝国中还真没有人可以与他相比。”

“那就将国家治理成了这样?”丘常武不以为然。

“他对我说,大帝曾是一个贤明的君主。”那十问肖无忧,“我年纪小,没见识过过去的大帝。您知道吗?”

“我年纪也不大呀!”肖无忧一脸嗔怪。

“可不是?”那十笑着说,“但您总归能听老爷子提过一些吧?”

“上一代大帝死得早,在我还没结婚的时候,现在的大帝就已经即位了。”肖无忧说,“那大概是二十年前吧?那时帝国曾经有过一段辉煌的岁月,父亲称其为工业革命。”

“工业革命?”那十有点吃惊。

这个无能的大帝,竟然还组织起过一场革命吗?

“那时,帝国人才辈出。”肖无忧说,“科技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发展,煤晶、煤油提炼技术、感应技术……好多技术都是在那几年间突然出现的。而这一切,似乎都与不世出的天才洛夫有关。”

又是洛夫!

这个洛夫到底是何许人也?

那十很感兴趣,忍不住想问,又突然想起自己正是以洛夫为借口,来解释自己的血肉之躯,这时如果发问只怕要露馅,也只好忍了下来。

“洛夫确实是天才啊!”丘常武看着那十,情不自禁地感叹起来。

“是啊。”韩天山不经意地扫了那十的胳膊一眼。

那十明白,雷顿一定对他们做过解释。

“但辉煌也只有那几年工夫。”肖无忧说,“后来大帝开始酗酒,沉迷于杯中的朦胧世界,再无心过问政事。最初的励精图治成了昙花一现,再不复存在。再后来,就是大家所知的帝国了。大元帅把持军中大权,甚至可以影响政务,而帝国多亏了柏莱德和一群与他理念相同的正派人支撑,才没有轰然倒下。”

没想到,真是没想以。

那十心里有些感慨。

是什么让那位曾经雄心万丈的大帝,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难道真是酒途误人?

那十一时沉默。

“不论如何,现在对帝国来说也好,对我们来说也好,最大的威胁就是大元帅武凌。”肖无忧说,“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所以我的建议是——想救帝国,不妨先想办法铲除武凌。”

“谈何容易。”韩天山摇头,“他本身是九阶强者,而且据统帅说,恐怕是帝国最强的九阶强者。àn shā根本毫无意义,正面冲突的话,他掌握着帝**权,又有谁是他的对手?”

“或许,我们可以离间他与大帝的关系。”肖明思索后说。

“这种手段,也只有柏莱德这样的核心人物能用了。”韩天山说,“肖家恐怕也不大能胜任这种事吧?”

那十依然沉默。

议论帝国的未来,反叛军的大业,此时尚早。当务之急,是先帮着肖家度过这段危险期,让肖家先强大起来,然后,才有更强的力量帮助反叛军。

几人议论来去,终于确定了这一点,达成了共识。

于是,肖明和肖无忧忙碌了起来,反叛军的将士们则听从他们的调遣,被分派各处。

煤晶矿是所有人都眼红的宝库,林家被灭之后,它落入了林家旧部手里。但依他们的实力,自然保不住这座宝山,很快,七大名门先后出手,或是通过武力,或是通过关系,开始抢夺煤晶矿的开采权。

武凌对这一切置之不理,仿佛根本不关心那座矿山的归属,但暗里,却不知收了七大名门多少好处。

他不动,七大名门就提心吊胆,只能不断给他上贡。

于是他越发不动,甚至也不表态,不让人知道他到底倾向于哪一家。

七大名门行事就只能更加谨慎,更加殷勤地讨好这位帝国大元帅。

他们忙乱成一团,却正方便了肖家行事。

肖明利用这段时间,不断开拓晓月堂的市场,同时,大量购进原材料生产基地,并不断吞并着原来属于科家和林家的其余产业。

虽然七大名门的注意力不在这里,但不代表别的势力不来争抢,肖家想要震慑各方势力,稳稳当当地吞掉这一切,自然需要足以震慑他们的力量。

反叛军势力的加入,使肖家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全力施为。

于是,他们就在七大名门争夺巨利的时候,悄无声息地一点点蚕食那些“蝇头小利”,最终,聚少成多,成功地将科家产业和林家的其余产业慢慢地握在了自己手中。

完成这一切,并没有花太长时间。

那十眼见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也就放下心来。这天突然想起很久没有陪寂寞老人喝酒了,就来到了那家酒店。

女总管见到他的身影,急忙从楼上迎到了楼下。

“哎呀先生,您可算来了!”她欣喜地说。

“怎么了?”那十问。

“宫里那位大人,一开始还是三天一来在这里等您,后来干脆天天都来,等不到您他就发脾气,不知砸了多少东西呢!”女总管叹着气。

“我让他赔你。”那十说。

“可别!”女总管差点没被吓死,“这……能伺候宫里的大人,也是我们的福气。不瞒您说,自从您和这位大人开始光顾小店,小店的生意就好了许多,治安军和宪兵也对小店多加照顾,省了不少的开支呢!小店还得感谢二位。”

那十笑笑,也不和她啰嗦,径直上了楼,来到包间。

刚一开门,一只酒杯就砸了过来:“混账,不是告诉你们不许来打扰吗?”

那十一把接住,皱眉说:“怎么着,不欢迎?那我立刻就走。”

“别走啊!”老者急忙扑了过来,一把拉住那十手,呵呵笑:“你这个臭小子,这么多天跑哪里去了?”

“想我了?”那十问。

“鬼才想你!”老者哼了一声,“赶快进来。”

走进去坐下,老者急着给他倒上酒,问:“到底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回乡探亲。”那十说。

“没听你说过家乡还有什么亲人。”老者说。

“我还能什么事都跟你说?”那十撇嘴,然后眉飞色舞地说:“有些个传奇故事,你想不想听?”

“什么传奇故事?”老者来了兴趣,抓起一把花生,示意那十开始。

“总理大臣遇刺的故事,听过没?”那十问。

“这个事啊。”老者点头,“我可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吹。”那十撇嘴,“要说第一时间知道这事的人,只能是我。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老者一脸“你就吹吧”的表情,随口问。

“因为是我出手救了总理大臣一命。”那十说。

老者差点被花生呛住气管,一阵咳嗽后,瞪大眼睛看着那十:“真的假的?”

那十微微点头,缓缓道来,什么家乡的远房亲戚,什么意外之间的发现,什么自己仗义出手,救下了堂堂一国总理大臣,什么大元帅的手下被自己杀得四散奔逃……

“你是不是在吹牛?”老者疑惑地问。

那十笑笑:“随你怎么想。反正现在我可跟以前不同了,既是肖家的红人,也是总理大臣面前的红人。”

“那又如何?”老者一脸不屑,“我还是大帝面前的红人呢。”

“问你个事。”那十说,“听说大帝在二十几年前,曾经也是个有为之君,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间就变成现在这个熊样子了吗?”

“这我哪知道?”老者摇头,“不外乎是看开了呗。”

“这叫看开?”那十不以为然,然后问:“还有件事想问你——洛夫到底是什么人?”

“问他干什么?”老者一脸戒备。

“好奇,问问不行吗?”那十说。

“最好别乱问。”老者严肃地说,“他是帝国最大的敌人,是赏格最高的通缉犯,与他有关的事都少碰,惹祸上身,神都救不了你。”

“他到底做了什么?”那十越发好奇。

第278章 大元帅的攻势

“我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老者说。

“别这么小气。”那十说,“你跟我说说,我就故意败给你一次,假装喝多,成不?”

老者大怒:“滚一边儿去!”

然后说:“这件事其实谁也说不清楚。反正他是帝国的大敌,是第一号危险的人物,完全有颠覆整个帝国,甚至是整个世界的力量。”

“这么邪乎?”那十一惊。

“他本来是个天才科学家。”老者说,“年轻的时候取得的成绩,就足以让历史上所有科学家惭愧。但后来……他在这条路上走得太快,也走得太远,于是就……物极必反,明白吧?”

“他和您差不多大?”那十问。

“不。”老者摇头,“他比我要小个十几岁。”

“那现在他岂不是才到中年?”那十有点惊讶。

老者点头:“是啊。做出那些前无古人的成绩时,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天才,真是天才!”那十不由感叹。

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洛夫就成了帝国的大敌。

是他发明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还是因为他对于这样的帝国渐渐失望,于是像反叛军一样,开始与帝国作对?

“再问个问题。”那十说。

“你今天问题怎么那么多?”老者有些不高兴了。“来来来,跟我说说你的回乡见闻。”

“那有什么可说的?”那十摇头,“你说,大帝为什么这么宠信武凌呢?”

“谈不上什么宠信不宠信吧。”老者随口说。

“还不算宠信?”那十说,“军权完全交给了他,zhèng quán他也多有干涉,总理大臣柏莱德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我看大帝就差直接把整个帝国交给他了。”

老者笑:“他喜欢交给谁,是他的自由。关咱们什么事?”

“咱们可都是帝国的子民。”那十说,“未来帝国如何,直接关系到咱们的日子。”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只考虑自己怎么能活下去,又怎么能活得更好的问题。”老者说,“怎么,不知不觉间就转性了?开始考虑全世界人民的福祉了?”

那十看着他,目光复杂得极是纷繁。

老者也看着他,目光复杂得极是简单。

第二天是一个阴天。

灰云罩在整个博贝城的上方,缓缓移动。

铅云之上没有雷声,其下没有雨点。它不阳不阴,不死不活,阴沉沉的却不算太黑,无边无际。

仿佛这世界上许多人那阴沉的人生,看不到希望,但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皇宫议政大殿中,大臣们围着长桌,依着官阶而坐。

他们早已习惯了晚至的大帝,因此,在会议开始前,各自与自己人低声交流。

大元帅武凌坐在长桌左侧,坐姿端正,双臂抱在胸前,闭目养神。

总理大臣柏莱德坐在他对面,面色与外面的天气有些像。

在他身边,坐着的是财政大臣。那是一个有着古板面孔的中年人,是柏莱德的好友,也是他这一系的骨干分子之一。

此时,他低声说:“大人,昨天晚上,我发现国库有几笔账不对头。”

“怎么搞的?”柏莱德微怔。

“您放心。”财政大臣说,“我已经让人及时改正了。但这说明有人在暗中捣鬼,我们让应该及早做防备。”

柏莱德望向了桌对面,低声说:“不用猜也知道是他在捣鬼。不用怕,财政部里都是我们的人,他就算能收买一两个败类,也影响不到我们。”

正在这时,卫兵高呼:“陛下万岁!”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一身锦绣皇袍的西陆大帝亚桑德,黑着眼圈,迈着微晃的醉步,从后殿走来。

长桌两侧,所有官员同时起立,向大帝行礼。

亚桑德走到长桌上首唯一的大椅中坐下,摆了摆手,众人这才坐下。

“有事就说吧。”他疲惫地低着头说。

“陛下。”武凌抢在所有人开口之前开了口。“帝国财政近两年来一日不如一日,这明显有问题。臣下建议陛下应该仔细检查一下我们的财政系统。”

“大元帅这是什么意思?”柏莱德立刻反击,“大元帅掌握着整个帝国的军权不假,但财政却并不在大元帅职责范围之内。大元帅这是要越权插手别人的政务?”

“帝国是大家的帝国。”武凌说,“任何人发现帝国任何地方出了问题,都有资格提出质疑。”

“此话不假。”立刻有官员发声赞同。

“陛下。”有官员说:“大元帅的质疑并非没有道理。臣下身为财政部一员,对于帝国财政的某些地方,确实也有疑问。”

柏莱德和财政大臣惊愕地看着那人。

那是他们的人,是一位一直以来深得二人信任的财政官员,财政部的第二号人物。

“你有什么疑问?”亚桑德问。

“这里有一份详细的报告。”官员郑重地将一份文件拿了出来,放到桌上,立刻有禁卫官上前将文件取走,送到了亚桑德的面前。

亚桑德拿了起来,随便看了看。

“陛下。”那位官员说,“帝国财政连年亏空,并不是因为帝国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因为有些人胆大包天,擅自挪用国库资金,从中渔利!”

柏莱德和财政大臣的面色阴沉。

“竟然有这样的?”武凌皱眉,“如果真是如此,那真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这是怎么回事?”亚桑德将文件随手丢在桌上,有些疲倦地问柏莱德。

“陛下。”柏莱德刚说了两个字,财政大臣就已经抢着开口:“陛下,臣下负责帝国财政,这些事,就由臣下来向陛下解释吧——帝国财政这些年间一直在走下坡路,我们不得不节省下许多必要的开支,但为了维护帝国正常运转,许多花销却不能节省。于是,我们只在财力有限的情况下,拆东墙补西墙,将有限的资金进行不断的转移挪用,用到最急需的地方……”

“哦。”亚桑德随口应了一声,似乎完全不将这种事放在心上。“原来是这样啊……”

“陛下。”武凌说,“财政大臣说帝国财政在走下坡路,这意思臣下就不太明白了。据臣下所知,自陛下登基即位以来,帝国百业皆兴,人民安居乐业,国力蒸蒸日上,何曾有过衰落的迹象?财政大臣挪用国库资金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污蔑陛下,实是死罪!”

亚桑德疲倦地摆了摆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算了吧,朕想他也不是这个意思。”

武凌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有这样大的胆子,背后一定有人支持。”他沉声说。“陛下,臣下觉得,如果不将这人揪出来,恐怕帝国会被其搅得乱成一团,到时,可能还会威胁到陛下和整个皇室的安危。”

“没错。”

许多人立刻点头附和,有rén dà声说:“陛下,这件事必须彻查!绝不能姑息纵容!”

“若一味纵容这样的家伙,帝国将被他们拖垮!”

“陛下,臣下恳请陛下,追查到底!”

柏莱德面色冰冷,不发一语。

亚桑德叹了口气,似乎是觉得这里太过吵闹,径直起身,向后宫而去。

“陛下。”武凌也站了起来。“这件事如果不查清楚,恐怕帝国官员人人心寒,帝国政务,将彻底成为儿戏,后果不堪设想!臣下知道陛下日理万机,所以臣下愿代陛下操劳,彻查此事,给陛下和帝国官员一个交待!”

“随你怎样吧。”

亚桑德疲倦地丢下一句话后,便走了。

“是!”武凌高声说:“陛下放心,臣下必遵从您的命令,将此事追查到底!”

说完,他望向了柏莱德,冷冷一笑。

柏莱德看着他,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冷。

这件事由此而起,接着,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有了那位财政部的二号人物帮忙,武凌轻易地就撬开了财政部的秘密之窗。帝国财务的运作手段,数年来的笔笔花销,一笔笔被挪用的资金,一切内部秘密,全都轻易地暴露出来。

而令财政大臣惊讶的还不止如此。

他本来已经发现了一些账目的问题,并已经指派自己的得力手下去改正,却没想到这些账目不但没被改正,反正错得更加离谱。

然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得力部下,其实是别人的得力部下。

他静静地坐在家中,看着那一份份乱套了的报表,看着那些连他自己也已经解释不清楚的资金动态,慢慢举起了阻击枪。

所有的资金调度,都是为了帝国,都是为了维护这个庞大的系统。

但它们确实是违法的。

要怎么解释?难道要直说因为大帝的不作为,帝国已经衰落,财务状况已经糟到了极点?

他不敢,也不能。

坏人们不作为,只尽情作乐,只用尽一切手段为自己渔利,但却可以安然无恙。

好人们为了帝国忧心操劳,用尽一切手段维护这个国家,但却要承受本不应承受的责难。

这个世界啊!

他苦笑着。

在一声枪响中,他为自己的人生画了句号。

他留下的遗书写得详细而具体,历数多年来笔笔支出,承认是他自己擅作主张,不断挪用国库资金。这是他胆大妄为犯下的罪,与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他用自己的死,挽救了柏莱德一党所有牵连于其中的官员。

葬礼那天,柏莱德亲至,跪倒在灵柩前痛哭。

财政大臣的家人们跪下还礼,双方哭成一片。

当柏莱德红着眼睛出了财政大臣府,坐进车里时,忍不住对身边人说了一番话。

“有人曾给过我机会,可惜我没有珍惜。直到现在,这结局才令我后悔莫及。我就这样永远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帝国就这样永远失去了如同支柱一般的良臣,但大帝可曾在乎?不,他不在乎,他只在乎他杯中的酒是否浓烈!”

他突然咬牙切齿,愤怒大吼:“这该死的帝国!”

这把身边人吓得不轻,急忙小声劝:“大人小心,万一被大元帅的探子听到……”

“听去吧!”柏莱德恶狠狠地说。

这帝国已经不值得留恋,那个人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有为的明君。那么,就让我们的友谊也到此为止吧。

颠覆就颠覆,灭亡就灭亡!

来得越快越好!

“去肖府。”他对司机说。

第279章 废园荒宅

听闻柏莱德到来,那十有些意外。

他自然已经知道了财政大臣的事,但他没想到,此人的生死,竟然关系到柏莱德的人生取舍。

那十走进只有肖明、肖无忧和柏莱德三人静坐的会客厅,在柏莱德对面坐了下来。

“大人想通了?”他问。

柏莱德的眼睛有些发红。

“财政大臣康特,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说,“我们一起从政,一起用尽全力支撑着帝国不倒,一起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努力奋斗。他举枪zi shā,为的是保护我,保护我们所有人,而我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满腔悲愤:“那些真正的贪官恶人可以高枕无忧,为了帝国费心费力者却要如此收场,这不公平!”

“这本就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那十说。

“所以我想,与其拼死守护,不如直接打破它。”柏莱德说,“打破之后再重建,也比这样修修补补不死不活要强。至于大帝……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他,那么,我也可以不必再是当年的我了。”

“恭喜大人想开了。”那十说。“但……”

他看着柏莱德,有些遗憾地说:“大人是否觉得有些晚了?”

柏莱德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送走柏莱德后,肖明忍不住对那十说:“为什么非要在他伤口上撒盐呢?”

“不如此,他印象不深刻。”那十说。

“你小子太坏了。”肖无忧说。

“好人不长命。”那十说,“所以做人只能坏一点。”

“你这坏,却是对他最大的好。”肖无忧喃喃地说。

防止孩子丧身于火炉的最好方法,是任由他伸手去摸。烫得越疼,他就会离火炉越远。

让人记住教训的方法,亦同此理。

天色渐暗,那十看了看表,决定出门。

“又出去?”肖明问。

“嗯。”那十点头。

“三天一次的夜不归宿。”肖明说,“这多少令人有些好奇。”

“别瞎好奇。”那十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早点回来。”肖明叮嘱。

酒店里,那十走进包间,见老者没有喝酒,而是在发呆。

“你说……”老者说。

那十在他对面坐下,等下文。

但等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于是他拿起杯,为老者倒满了酒。

老者举着杯苦笑:“人老了就是麻烦,许多时候脑子里乱想一些没用的东西。没用,真没用。”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

“你又有多老?”那十说,“不是还没到六十岁吗?”

“这里老了。”老者指了指胸口。

“少喝点酒会好很多。”那十说。

“你有没有试着去了解我?”老者问。“比如说猜测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有。”那十点头,“我觉得就是这点酒闹的。”

“可不是?”老者笑。

那十觉得他的笑容有点苦涩。

“这个帝国……”老者再次欲言又止。

“如何?”那十主动问。

老者摇了摇头:“没什么。喝酒吧。”

两人举杯,喝了几口后,那十开了腔。

“这个帝国并不好。上层生活奢侈,不理民众死活,视底层民众为蚂蚁蝇虫;下层蝇营狗苟,彼此算计,为小利就能拼个头破血流;中层嫉妒上层,嫌弃下层,又对其他中层充满了戒心。”他说。

“是啊。”老者点头,“可古往今来,哪一个国家,哪一个时代不是这样?”

“虽然都这样,但终有程度的分别。”那十说。

“有个故事。”老者说,“有支军队战败了,士兵拼命逃跑。有一个士兵跑出五十步后,发现前边有一个战友跑得比他还快,已经跑了一百步。于是他就嘲笑对方胆子小。其实五十步和一百步,有本质的区别吗?”

“量变引发质变。”那十说。“我拿刀子在你皮肤上刺个一毫米深的小口,你自己都不好意思去报告宪兵。可如果我刺进二十厘米……宪兵就会满shi jiè tong缉我。”

“讨论这些没有意义。”老者说。

“怎么没有?”那十反驳,“只要官员们把自己该做的事都好好做了,民众其实并不在乎官员是否会利用权力谋取些私利。是的,贪腐也好,不作为也好,权力斗争也好,这在哪个时代的官场都是屡见不鲜的事,这是事实。但为什么各个时代都有不同?有好时代和坏时代的区别?不就是官员们堕落程度的区别?把全部力量都用在谋自己的私利上全无公心,和把一半的力量用在谋私利上,剩下一半用在公事上,将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

“一套一套的。”老者笑,“大帝真应该赏你个官当当。”

“大帝手下本来就有很好的官员。”那十说,“只是他不知道珍惜。”

“珍惜了又有什么用?”老者冷笑。“该死的还是会死,该堕落的还是会堕落,该被禁锢不前甚至要打回原型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脸色微微变了变,然后掩饰地咳嗽了几声:“喝酒。”

“这世界是可以改变的。”那十说。“有许多人正在努力地改变它。他们不惧生死,只为了心中的理想,只为了美好的明天,只为了更多人能活在一个像样的国家里。这些人不可敬吗?”

“可敬?”老者笑,“是可笑吧。一群蚂蚁在蚁窝里坚守着它们认定的公理与正义,殊不知窝外的人类,只将这看做可笑。这话题,我们好像讨论过?那就别再总提了吧,有些无聊。”

那十一时沉默,放下了杯,站了起了身。

“怎么了?”老者怔住。

“有些累。”那十说。“所以我想回去了。”

“扯淡!”老者大怒,“年纪轻轻,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哪里会轻易就累?何况你刚坐下几分钟?”

“这里累。”那十指了指胸口,然后推门而出。

“混账东西,给我回来!”老者拍着桌子大叫。

那十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者愤怒地望着门外他的背影,直到那门缓缓关闭。

他生气地将杯子摔在地上,然后看着那十坐过的椅子fā lèng。

许久之后,他苦笑起来:“你就是太年轻了,太年轻,太年轻了……”

他直接拿过一个酒瓶,拔去了塞子,将酒大口大口地灌进了嘴里。

走在帝都的街道上,那十心绪一时难平。

曾几何时,他脑子里想的只是活好自己。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关心整个世界了。

是受了谁的影响?

亦或者说,这就是成长?

他找不到答案。

夜风中,他反而把前襟拉开了一些,让风能吹冷自己滚烫的胸膛。

少年热血?

真的只是不智,只是不成熟?

自己这些日子来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徒劳白费工夫?

他有些气闷。

快到肖家的时候,他发现有人从肖家墙里跳了出来,他吓了一跳,急忙隐藏在暗处,仔细地观望,然后又吓了一跳。

那九?

翻墙而出者,正是他的妹妹那九。这丫头此时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装,小心警惕地打量四周,然后向着暗巷里走去。

这丫头鬼鬼崇崇的要干什么?

那十心里一阵纳闷,敛去气息,小心地跟了上去。

那九一路走得很是小心,时不时地停下来,环顾四周。但她一身本事都是那十教的,当然不可能察觉到那十在尾随。

两人一前一后,在帝都中穿梭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废园。

这里似乎是什么人的旧宅,已经荒废了多年,长满了野草,草丛里不时还有一两只流浪猫跳出来跑过去的。

那九从身后摘下一个小包,打开后低声招呼,立刻有五六只流浪猫跑了出来,蹲在她面前。她抬手摸着这些小家伙的脑袋,这些对生人极警惕的流浪猫竟然任她抚摸,可见早已跟她相熟。

那十有些惊讶——这小丫头半夜偷偷跑出来浪已经很久了吗?

她来这里,就是要喂这些流浪猫?

那用得着这么警惕?

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他隐藏在暗处,收敛气息,小心地潜伏。

那九从包里拿出一些鱼干、肉脯之类的食物,摆在流浪猫们面前,小声说:“乖乖地吃,不要抢,不要乱叫,下次还给你们带好吃的哦!”

随后收起小包,向着废宅里行去。

果然!

那十想了想,没敢惊动这些猫,绕了个圈子,跳墙进入院中,无声无息地来到大宅前。

那九已经不见了踪影,但那十用望气术一看,就知道她是进了宅里。他急忙小心地跟了进去,但转眼之间,就又不见了那九的踪影。

用望气术再一看,那十不由一怔。

那九的气竟然沉入了地下。

这可真够邪的!

有暗道吗?

那十仔细地寻找,终于在一面破墙前找到了蛛丝马迹,但他仔细检查了半天,也检查不出打开这暗门的机关,急得抓耳挠腮。

突然间,他感觉背后发寒,仿佛有什么东西立在他身后。他的汗毛一时竖起,猛地一回身,摆出了格斗的架势。

“好久不见。”一身金甲的少女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目光平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十愕然瞪大了眼睛,好半天后,才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欢呼:“是你!?”

“是我。”金甲少女缓缓点头。

“你在这里……难道说……”那十兴奋地问:“他也在这里?”

金甲少女没有说话,大步走过去,在墙上某处划动了几下,那面满是灰尘的破墙就缓缓移开,露出一条通向地下的阶梯。

“下面。”金甲少女说。

那十没有半点犹豫,就急忙冲了下去。

老酒鬼!

你这老家伙!

离开那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却突然间就出现在我眼前,是要给我惊喜?

不对!

那十突然皱眉。

怎么那九早知道你在这里,我却不知道?

偏心啊!

第280章 神奇铠甲

在那阶梯之下,有一扇铁门。

推开铁门,出现在那十眼前的,是一个神奇的地下科技馆。

入眼的大厅极大,里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精密的仪器摆在台上,还有许多庞大的机械摆放在四周。

这里仿佛是一座神殿,一座科技的神殿。

那九回过头,看到那十后一脸惊讶,又有些慌张。

那十看着那九,发现她身上多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套轻便的铠甲,如同一件只包住躯干却露出四肢的泳衣。

“哥?你……你怎么……”那九一时慌乱。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站在那九旁边的中年男人冲那十挥了挥手。

“我无你个鬼的恙啊!”那十盯着他看了好久,才爆发出这么一声吼。

那就是那个爱喝酒的家伙。

他明明并不老,只有四十多岁,不到五十,但那家兄妹却喜欢叫他“老酒鬼”。

老酒鬼,你终于又出现了。

那十眼睛有些模糊,他抹了一把,走了过去,用力给了老酒鬼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酒鬼面带笑容,轻声说:“疼疼疼……你是我杀了我吗?”

“没想到你躲在这里。”那十松开他,有些激动地说。

然后问:“离开我们之后,你就一直在这里?”

“不。”老酒鬼摇了摇头,“四处流浪,想一些问题,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然后想起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想起了我不切实际的理想国,然后就开始想做些事,就回来了。”

“你还是老样子。”那十说。

“你却不同了。”老酒鬼打量那十,“你变得更壮实了,有男人味了。”

“从前我没有?”那十皱眉。

“从前的你稍有点……稚嫩。”老酒鬼说,“但现在你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你长大了。”

“别用这种父辈的口气说话好不好?”那十横了他一眼。

“擦擦眼泪。”老酒鬼递过一条白手帕。

“谁流眼泪了?”那十逞强,“我这是困了而已。”

老酒鬼笑而不语,那十嘟囔着接过手帕,擦完眼泪后顺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喂。”老酒鬼皱眉,“别人的东西,用过之后要还的吧?”

“一条手帕而已,别这么小气。”那十说。

说完,他就好奇地打量那九身上的铠甲,问:“这是什么?”

那铠甲不像金属,而像是用浆糊涂了几遍使其硬化的亚麻布。那十抬手摸了摸,入手感觉竟然是光滑的,这让他十分惊讶。

视觉与触觉上,竟然有这么大分别?

这是什么材料?

“这是我……最新的研究。”老酒鬼说。

“这是什么材料?”那十好奇地问。

“某种特殊的金属。”老酒鬼说,“由普通的金属经过某种特殊的加工得来,再用特殊的手法将它们整合在一起,就形成了这种特殊的铠甲,很方便……”

“特殊,特殊。”那十嘀咕,“你这种解释法,还真是让人一塌糊涂。”

“反正说了你也不懂。”老酒鬼笑笑。“你也就别问了吧。”

“那到底有什么特殊的?”那十又问。

“给他展示一下吧。”老酒鬼向那九示意。

“我……我还在学。”那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那十说,“早就憋不住想在人前炫耀了吧?”

“嗯。”那九眼睛放光。

“那就来吧。”那十示意。

“去实验室吧。”老酒鬼说。

那九轻车熟路地向一扇门走去,老酒鬼则拉着那十进了旁边的另一扇门。

门后,是一个干净的大房间,灯光明亮。房间与那九所在的房间之间,隔着一堵玻璃墙,看起来很厚,像真正的墙壁一样。

墙对面的房间也很干净,里面悬挂摆放着一些金属标靶,四散在周围,没有规律。

那九站在房间中央,望向玻璃墙。老酒鬼冲她点了点头后,那九深吸一口气。

那十感觉到对面房间里的天地之气生出变化,快速地向那九身上集中,一小部分进入了那九的体内,绝大部分则进入了那九身上的铠甲里。

刹那间,那铠甲生出变化,如同花朵绽放一般生出层层叠叠的甲片,很快覆盖那九全身上下,将那九武装成了一个披着“亚麻布”的人形。

铠甲的外形,与人体完全相同,那十看得直皱眉。

因为这东西的材质看起来像极了亚麻,而亚麻又常被人们当做裹尸体布使用,所以当它们裹住那九时,看起来真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太难看了吧。”那十忍不住嘀咕。

“可以变得好看。”老酒鬼说。

这时,这些亚麻布一样的铠甲突然生出变化,变成了一套普通的衣裙。

头的部分与颈部完全分离,化成了一顶女式圆帽,斜斜地戴在那九的头上。

那十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都说了,它是特殊的金属。”老酒鬼笑着说,“我综合了道术、魔法与科技的力量,好不容易造出了这种由无数微粒构成的金属,但却一直找不到可以控制它们的人。前阵子在帝都巧遇逛街的九儿,发现她身上突然多出了一种奇妙的力量——对,就是你拥有的那种特殊力量——所以突发奇想,让她来试试,结果还真成功了。”

说完,他对着面前的话筒说:“九儿,展示一下它的威力。”

对面的那九点了点头,内力运转间,那套普通的衣裙又发生变化,化成层层叠叠的结构如水流涌动,再度将她包围,化成了一套厚重的铠甲。

那十再次瞪大了眼睛。

那像布一样薄的铠甲,怎么可能增生成为重甲?

这……这简直不可思议!

那铠甲的材质似乎也发生了变化,从布料变成了坚实的钢铁,看起来粗糙不平,样式也有点怪。

老酒鬼忍不住解释:“怎么变,会变成什么,要看控制者的意图。”

他指了指脑袋,低声说:“小丫头的艺术细胞不是太强……”

那十却没心思听他的解释。

他呆呆地看着对面,眼见那九的肩头隆起了两个大包,然后大包变成了筒状的发射器。

分明是两门小炮。

那九的手部也发生了变化,生出了两把长筒枪。

那九旋身,目光一扫,盯住了房间里那些金属标靶。

老酒鬼推动面前仪器上的一个手闸,立刻,对面房间里那些金属标靶就飞快地动了起来。

那九身子不动,突然抬手,两把枪砰砰作响,枪口里不断射出光点,飞射向四方。

许多光点打在了墙壁上,撞得砰砰作响,还有一些打在了玻璃墙上,打得墙上出现一道道水波纹。

那十吓得情不自禁地抬手保护住头脸,然后见老酒鬼在冲自己笑,于是生气地说:“你也不怕危险?”

“没事。”老酒鬼说,“我帮她调整过力度,打不破这面墙的。”

对面房间中,那九举枪连射,虽然许多光点子弹都打到了墙上,但还是有四分之一左右打中了那些金属标靶。

但凡中了弹的标靶都会停下来,中弹处光芒闪烁,方便那九知道自己的成绩。

打了一会儿,没了子弹,那九环顾四周,看了看那些为数不多的停下来的标靶,又看了看满墙的光点,脸色微微红了红。

她抬手一震,内气一转,墙上和标靶上的光点就立刻向她集中飞射过来,没入了她的铠甲中。

那十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些子弹也是铠甲的一部分。”老酒鬼说,“射出后可以再度返回,很方便吧?”

“这是怎么做到的?”那十不明白。

“都说了,是将金属分解为特殊的微粒,然后组成铠甲,再由……”老酒鬼想了想后,说:“道家称它为气,魔法师称它为魔力,科学家称它为能量。总之,是由这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控制它们的运行。”

“了不起!”那十情不自禁地感叹。

这时,那九双肩上的炮筒突然旋转打开,两发炮弹射了出去,直接打在标靶最密集的地方,轰地一响中,光芒四射,那些标靶上全都沾染了无数光点,停了下来。

那九一脸欣喜,转头问老酒鬼:“我是不是有进步啦?”

她的声音通过某种传音设备传来,声量还不小。

老酒鬼眯着眼,笑着点头:“控制得还不错,就是准确度……这个……还有待提高。”

“起码我的炮打得很准。”那九认真地说。

老酒鬼大笑:“是啊,对一个女孩来说,炮能打得这么准……是挺不容易的。”

那十看着他,一脸铁青色:“您这话……是啥意思?”

“字面的意思。”老酒鬼咳嗽了两声。

房间里,那九内气再动,那铠甲层层叠叠地收起来,重又化成了那泳装般的轻便铠甲,看得那十又是好一阵赞叹。

“真是不可思议!”那十看着老酒鬼,“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是个了不起的科学家!”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心里一时惊讶,忍不住问:“我说,你不会就是那个了不得的帝国天才,洛夫吧?”

老酒鬼一怔,然后大笑:“你小子还真是敢想!”

“你看……”那十越来越觉得这事极有可能,认真地说:“洛夫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天才,而你做出的这一切,完全配得上天才和伟大这两个字眼;洛夫今天不到五十岁,你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样子;洛夫是帝国的敌人,被帝国通缉,而你……”

“好吧。”老酒鬼摇头,笑着说:“你觉得我是,那我就是好了。”

“跟你说正经的呢!”那十急了。

老酒鬼看着他,许久后叹了口气,说:“别乱想了。洛夫那家伙,早已经死了。”

第281章 一席谈

“死了?”那十疑惑地问。

老酒鬼点头:“很早以前就死了。”

“您和他很熟?”那十好奇地问。

“算是吧。”老酒鬼说,“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经受不住理想受挫的打击,是一个很脆弱的家伙。”

“真的假的?”那十将信将疑。

“天才大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老酒鬼说,“他们常会钻牛角尖,一钻就再走不出来。所以你看,柏莱德是一位治世能臣——这也算天才,政务天才——就也习惯钻牛角尖,钻进大帝那个牛角尖里,就再走不出来。”

这话让那十心头一动。

“和你聊个事呗?”那十笑嘻嘻地说。

“准没好事。”老酒鬼料事如神。

那十气急败坏:“怎么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就先给定了性?”

“我多了解你啊!”老酒鬼感叹。

这时那九走出了实验室,敲响了这边的门。老酒鬼推门而出,带着两人来到大厅一角的沙发里坐下。

前边的茶几上有果汁,老酒鬼拿起,递给那家兄妹。

那九欣然接了过去,喝得有滋有味。

“我不喝这个了。”那十摆手,“小孩子的饮料。”

“果然是长大了。”老酒鬼笑着从怀里掏出酒瓶,递给那十:“来点这个?”

“好啊。”那十伸手去接。

老酒鬼立刻又将手缩了回来,惊讶地说:“还真喝上酒了?”

“伸出来的手再缩回去,多不好看?”那十皱眉,“来,给咱尝尝,别这么小气。”

“不是大气小气的问题。”老酒鬼摇头,“这是工业酒精,又经过了提纯,正常人是喝不了的。”

“火焰?”那十指着老酒鬼的胃说。

他对老酒鬼那招喷火,可还记忆犹新。

老酒鬼点了点头:“为了加强战斗力,无所不用其极。”

“你自己本身就是大杀器了。”那十说。

“但道门还是轻易制住了我。”老酒鬼说,“那次如果不是你,我就惨了。你是道门的克星,他们没想办法收拾你?”

“也许想了吧。但我多厉害?谁能收拾得了我?”那十想想后说。

“九儿跟我说了你们在天一观的事。”老酒鬼说,“你是没展露那一手本事,还是……”

“我的能力影响不了道术,只能影响符篆。”那十说,“因为符篆这东西的力量来源是天地之气,我运转内气时可以影响到天地之气,中断了它们之间的共鸣,符篆也就失去了力量。但遇到道术或是魔法,我这法子就没有用了。不知是什么道理。对了,我后来认识了一位姑娘,她说符篆其实是一种能量回路。我想可能是我的力量能干扰这种回路的运行……”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微有些黯然。

老酒鬼笑:“少年人,动春心了?”

“说话能不能不那么难听?”那十生气。

“看,被说中了。”老酒鬼说。

“可不是?”那九在一旁眉飞色舞,“我哥为了她弄得自己神魂颠倒,到帝都来也是为了找她。”

那十狠狠瞪她,她急忙低头喝果汁。

喝完果汁站了起来,说:“酒鬼大叔,我去换衣服了。”

“不用了。”老酒鬼摇了摇头,“你已经能很好控制这套微金甲,就穿在身上吧。”

“这个……送我了?”那九有点惊喜。

老酒鬼点头。

“可是……”那九欣喜之余又有点担忧,“这个太贵重了吧?您不是还有女儿吗?是不是应该……”

“她不能用。”老酒鬼说,“这世界上最适合穿这套铠甲的是那十,其次就是你了。”

“肖婷也学古武道了……”那九小声嘀咕着。

老酒鬼笑着说:“她是肖家的传人,身边什么也不缺。你不同,除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哥哥,你还有什么?”

“倒也是。”那九嘿嘿地笑,一颗不安的心彻底安稳了。

“什么叫不靠谱?”那十又不干了。

“酒鬼大叔,我哥可靠谱了。”那九急忙说,“要不是他,我哪过得上现在这么好的日子?”

“所以我才欣赏你这丫头。”老酒鬼认真地说,“许多人承受了外人的好处,知道那是恩,知道要回报,可受了亲人的好处,却当成了理所当然,想也不想,更不用说惦记着回报。这点,你很好。”

“本来的嘛。”那九受到表扬,心里高兴,笑着小声嘀咕。

“你们兄妹都是很好的人。”老酒鬼说,“所以你们应该有好的人生、好的未来。你哥不用我操什么心,所以我就倾尽所能,帮一帮你喽。”

“也不能这么说。”那十说,“当初如果不是你帮我修炼,我也不能提高那么快。”

“说你要说的事吧。”老酒鬼转移了话题。

“我其实已经是反叛军的将军了。”那十一脸严肃认真。

老酒鬼瞪大了眼睛:“扯什么淡?”

“是真的。”那九急忙说,“这件事关系重大,所以……所以没得我哥允许,我也没敢跟您说。您不怪我吧?”

“是真的?”老酒鬼惊讶地问她。

那九连连点头:“真真儿的!”

“真有出息。”老酒鬼打量那十,不住点头:“确实是长大了。”

“长大了其实不好。”那十说,“累得慌,还麻烦。”

“是啊。”老酒鬼说,“你只是长大就感觉到不好,那你想想,你一口一个‘老酒鬼’地叫我,我都‘老’了,是不是更不好了?”

“谁让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那十反咬一口。

老酒鬼一时语塞,又转移话题:“不是要说什么正经事吗?”

“您这么厉害,加入反叛军,一起改变这个世界,好不好?”那十问。

老酒鬼愣了半晌:“敢情你这是拉壮丁啊!”

“您是个有理想的人,不然也不会有理想国的设想。”那十说,“这个世界确实已经腐坏,它需要有人来救活它、治好它。您有理想,反叛军有力量,理想和力量结合一体,也许就真的能实现。”

“连敬语都用上了。”老酒鬼笑,“这一口一个‘您’的,听得我怪不舒服的。”

“给你几分颜色你还要开染坊?”那十大怒,“我现在已经联合了肖家,还联合了你口中的天才——总理大臣柏莱德,实力已经相当强大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那就少我一个吧。”老酒鬼一脸真诚地说。

那十看着他,问:“理想呢?彻底不要了?”

“都已经被你驳得体无完肤了,还要它作什么?”老酒鬼反问。

“你的那个理想国是有问题。”那十说,“但再有问题,也比现在这个破帝国好。我们先把它推翻了,让有能力的人真正掌握它,然后一点点治理那些病处,努力让它变得更好,虽然不可能达到你理想中国家的样子,但至少能让所有人都看到希望,看到光明……”

老酒鬼摆手打断了他:“我不是什么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你要愿意跟我谈谈感情,我就陪你聊聊。不想谈,咱们就谈谈那九的将来也好。话说你小子有没有替她想过,将来找一个什么样的丈夫?”

“您说什么呀……”那九一脸的不好意思。

“你也长大了。”老酒鬼感叹,“过去和你聊这个,你只会哼哼哈哈拍桌子,现在竟然知道脸红了?脸红,说明是被人说中了心事……”

“讨厌!”那九一拧身子,双手乱拍沙发:“人家现在才没有那个心思呢!”

老酒鬼呵呵地笑。

被这么一打岔,那十想说的话全都在脑子里绞成了一团,也不知应该从何说起了。

“就当是帮我的忙怎么样?”他恳求。

老酒鬼笑笑:“你以为自己说联合谁就能联合谁?柏莱德本人并不是一股力量,他背后的无数官员与他合在一起才是一股力量。但……你以为他们能这么轻易答应柏莱德,跟着你小子一起zào fǎn?”

“那我应该怎么办?”那十诚恳地问。

老酒鬼看了他半天,叹了口气,说:“我也不吓唬你了吧。其实这件事也不难,因为这些人中的许多人,恐怕早有背叛大帝的想法,只是差一个台阶。柏莱德的台阶是财政大臣,他们的台阶,则是一个他们无法反驳的理由。这理由,你可以给他们。”

“怎么给?”那十问。

“把他们不能zào fǎn的理由一一推翻就好了。”老酒鬼说。

那十一时陷入了沉思。

“您怎么看?”他再度请教。

“柏莱德手下那些人,我倒还都有些了解。”老酒鬼说。“我可以一一跟你说说,至于怎么一一应对……我可以给你些建议,但具体还要看你。你是能将我的理想说到破灭的人,我想应该也能对付他们。”

“这不一样。”那十摇头。

“没什么不一样。”老酒鬼说,“我也好,他们也好,其实都会犯一个错误——我们虽然关心底层民众,但因为没在底层生活过,所以其实并不真切知道他们的疾苦。许多时候,我们有太多的想当然。而你不同,你是从最底层挣扎钻出来的,所以你比他们的眼界更宽广,也更明白人民真正的需要。”

那十点头,不住思索。

“这个台阶不好给。”老酒鬼说,“你要开动脑筋,也要见机行事,去了也不能完全照搬实情。总之,记住,你是要去说服他们,而不是真的布置一个完美的计划,设计一个完美的国家。”

“您其实才是比洛夫和柏莱德都厉害的天才。”那十由衷感叹。

“马屁对我没用。”老酒鬼喝了一口酒,一脸云淡风轻。

第282章 八人

回到肖家,那九的激动劲还没有消去。

她拉着那十到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镜子不断变化着身上的衣装。

那十看得心惊肉跳。

太辣眼睛了!

他认真地对妹妹说:“我觉得你应该先去买一些好看的衣服,然后照着样子……”

“那多无聊?”那九摇头,“有了这么方便的微金甲,就是要变出这世间没有的新样子才好。”

那十捂脸。

“哥你看这个怎么样?”那九对着镜子变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满意的样式。

“惨不忍睹。”那十嘀咕。

“什么?”那九大怒,手里变出一对枪。

“我觉得这件衣服超越了时代,甚至是整个人类世界的智慧极限。”那十认真地说,“它代表了一种存在于永恒之中又超然于永恒之外,潜藏在文明之中又游离于现世之外的特殊的美感。”

那九听迷糊了,认真想了半天,觉得应该是赞美,于是喜滋滋地收起了枪。

那十暗中发誓——明天一定要到书店给那九多买些艺术类的书籍,提高一下她的审美品味。

遗憾的是他并没有那个时间。

第二天,柏莱德再度登门拜访。

“你知道,我并不能代表所有人。”他对那十说,“我可以指明方向,但他们是否跟从,我并没有完全的把握。我们对反叛军了解太少,我们需要直接的接触,以打消大家的顾虑。”

“可以理解。”那十点头,“作为反叛军的将军,我愿意与您的同僚们好好谈一谈。”

“您能代表反叛军?”柏莱德忍不住用上了敬语。

“是的。”那十郑重点头。

他打了个响指,丘常武和韩天山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介绍一下。”那十说,“这两位是反叛军最高统治机构——议会的两位议员。反叛军一共只有六大议员,两位跟在我身边,我想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柏莱德一时动容。

“阁下。”两人向柏莱德一礼。

“原来是两位将军。”柏莱德有些感慨,“我们有多少年没见面了?”

“你们认识?”这倒让那十吃了一惊。

韩天山笑:“所谓的反叛军,本来就是帝国的正规军。我们岂能不认识总理大臣?”

“这个……”那十有点尴尬。“是我想的太少了……”

“那么……”他急忙转移话题,问柏莱德:“我们什么时候和您的人见面?”

“我会立刻安排。”柏莱德说。

将近黄昏的时候,那十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在发呆。

肖婷敲门走了进来,问:“今晚不出去了?”

“嗯。”那十点头。

“可你不是每三天一次,必要夜不归宿吗?”肖婷好奇地问。

“人总是在变的。”那十说。

肖婷走到他身边,对他说:“我在练习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问题,想让你帮帮我。”

“好。”那十点头。

两人坐了下来,肖婷仔细地说了很久,然后那十的眉头渐渐深锁,抬手打断了肖婷。

因为她不是在询问,而是在诉说,在以询问为名,仔细地为他讲解。

“我曾答应过你祖父。”他说,“绝不会染指炼金术。”

“我并不是……”肖婷急忙解释。

那十拉住她的手,笑容温暖。

“小婷,我们是一家人。”他真诚地说,“所以更要彼此尊重。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也请你明白我做人的原则。答应了别人的事——尤其是已故者的事,不能变。”

“可你说过,人总是在变的。”肖婷说。

“有些事可以变。”那十说,“有些事不能。”

肖婷沉默了许久,然后说:“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想帮上点忙。这些事其实都是肖家的事,却一直让你在奔波,我觉得……”

那十摇头:“不,当我决定出手时,这就不仅仅是肖家的事了。我选择置身事内,那么这件事就变成了我的事。而且,别忘了我也是反叛军一员。这是肖家的事,也是反叛军的事,同时也是我选择要做的事。”

“多一分力量总是好的。”肖婷说,“我越修炼,就越发现炼金术如果用在战斗中,将是极为可观的力量。”

“我已经有最可观的力量在身了。”那十笑笑,拍了拍她的手。

被那十温暖的手包围,让肖婷感觉很舒服。她看着他,许久后也笑了。

两人对视着,黄昏的阳光斜射进窗,投在他们身上,为他们的轮廓嵌了一道金边,使他们看上去像一幅色调温暖的画。

有一种暧昧的气氛在酝酿着,肖婷突然开始心跳加快。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这种奇妙的氛围被打断,肖婷有些生气。

打开门,走进来的是肖明,他愕然看着两人,然后说:“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肖婷横了他一眼,脸色微红:“我只是有事来问问那十。”

然后就跑掉了。

“看来真的不是时候。”肖明尴尬地冲那十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十说,“说吧,什么事?”

“柏莱德请你过去。”肖明说,“看来他已经将重要人物聚齐,就差你这位反叛军的代表了。”

“这件事越早解决越好。”那十点头。

换上得体的衣服后,那十在丘常武与韩天山两位大将陪同下,坐上柏莱德派来的车,离开了肖家。

车子最后来到了柏莱德的府上,三人一路来到一间大书房中,见到了柏莱德和另外的八个人。

八人中有一位女性,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年轻,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脸上也没有画任何妆,很是朴素。

还有一位年近七旬的老者,此时穿着一身暗huáng sè的衣装,是那十的一位熟人。

那是四大宫廷真人之一的无涯子。

当初,他曾亲赴偏远的荒芜城,追寻老酒鬼的下落,亲自查问过那十。也正是他的弟子观复子的推荐,那十才有缘进入天一观,学得了道家的本事在身。

两人相见,那十有些惊讶。

无涯子淡淡一笑,主动点头打招呼:“那十先生。一别经年,你已非昔日可比。少年之进步,着实令人惊讶。恭喜,恭喜。”

见两人竟然是旧识,其他人有都略有些惊讶。

见那十这么年轻,多数初识者又不免有些看轻他。

柏莱德走上来,为那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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