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灵实录 - xp1024.com
《通灵实录》


怨灵之双魂阴戒(一)

每个星期的第一天,水湄都会开车往返一百多里,到离得最近的镇子上采购生活用品。

水湄开的是一辆金杯车,虽是二手的,但是车状很好,而且足够装满接下来一个星期所需要的东西。

山里的天气变幻莫测,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天高云淡的大晴天,刚过中午便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挡风玻璃上,牵起一层层的水幕。

好在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水湄把车开进车库,出来时,雨已经停了,屋顶的积水顺着滴水檐淅淅漓漓地流下来。

一个少女就在客栈的滴水檐下站着,她穿着白衬衣和卡其布的裤子,黑色卫衣随意地系在腰间。

在廊下的仿古风的美人靠上,放着一个硕大的户外背包,水湄看了一眼,那个背包应有六十升。

这少女应是来旅游的背包客吧。

“怎么不进去?客栈里有人的。”水湄一边指挥招伯和招婶从车上搬东西,一边忙里偷闲和少女打招呼。

少女笑着说道:“啊,我刚到,还没来得及进去。”

水湄微怔,刚到?她不由得多看了少女一眼,全身上下,就连头发上也是干干爽爽,没有被雨水淋湿分毫,少女身边除了那只背包以外,并没有看到雨具。

难道她身上有神话故事里的避水珠

这个念头也只是在水湄脑海中一闪即逝,她问道:“你是要住店吗?”

“不,我是来面试的,我叫何灵语,昨天给您打过电话我记得您的声音。”少女露齿一笑,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贝齿。

“你成年了吗?”

坐到客栈大堂里,水湄再次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厚刘海、马尾辫、平胸、长腿,运动鞋,怎么看都像个十四五岁的初中生。

“这里有我的身份证,我已经十八岁了。”女孩从背包里掏出一只牛皮纸大信封,放在水湄面前。

水湄拿起信封看了看,这种老式的信封就是在邮局里也买不到了吧,她至少十年没有见过了。

信封里是一张身份证和一本毕业证。

身份证和毕业证都是簇新的,显然刚刚领取不久。

水湄仔细核对了证件上的照片,这才抬起眼睛重又打量着眼前的女孩:“何灵语,十八岁,四川人,f大学生物科学专业已经毕业了?”

女孩点点头:“今年刚刚毕业。”

水湄抚额,十八岁就大学毕业了,而且还是国内最著名的几所大学之一。这样的天才竟然来到她这个偏僻的小客栈里应征?

“据我所知,f大的学生,很多还在上大三时就被用人公司内定了,即使没有内定,也不愁找不到好工作。你为什么要来我这里应聘呢?我这里只是一家私人小旅馆,而且能给出的薪水并不多。”

水湄实话实说,她的客栈开在远离市区的地方,这里不是国家级风景区,客人大多都是熟客,离最近的小镇也要一百多里,并不是年轻女孩喜欢的地方。

何灵语环顾四周,最后落到眼前穿着军绿风衣的水湄身上,她咧开嘴笑了,笑得心无城府:“上大学的时候,我和同学们来山里露营,曾经从这里路过,那时我就喜欢上这家远离城市喧嚣的小客栈了,现在我毕业了,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生活,当然要选择到自己喜欢的地方工作了。”

水湄无语,小女孩的一番话竟让她无法反驳。

不过,她承认自己很喜欢眼前的少女,明朗清澈如同山间清晨的露珠,好吧,如果这个何灵语能接受她定下的最低工资那她就更加满意了。

她报出一个数字,何灵语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要能让我在这里工作,不给薪水也行啊。”

水湄后悔得想撞头了,原来这是个不缺钱的,她给出的薪水是不是太高了?

“你年纪还小,你的家人同意你来我这里工作吗?”水湄问道,她可不想惹麻烦,虽然这女孩已经成年,可现在的女孩哪个不是家里的小公主,放着大公司不去,来到这里当店小二,爸妈和七大姑八大姨别把她当成人贩子就好。

何灵语又笑了:“我是孤儿,你不必担心会有麻烦。”

她说自己是孤儿的时候,语气中没有悲伤,水湄思忖她可能是很小时就失去双亲,没有记忆也就没有哀怨。水湄的初恋男友就是这种情况,所以水湄对于何灵语的态度没有感到诧异。

何灵语就这样留下了,成为水湄客栈的店小二。

水湄客栈有二十多个房间,除了老板娘水湄,还有一对负责厨房和杂务的老夫妻,招伯和招婶,另外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蔡波,外号菠菜。

客栈的生意不好也不坏,来这里的客人大多是熟客,平均入住率不足百分之五十。何灵语正式上班后就知道了,如果菠菜少听会儿音乐,少玩会儿手机,客栈里根本不用招聘第二个店小二。

客栈的工作很清闲,因此,何灵语有的是时间坐在前台发呆。

上班的第七天,午后,水湄回自己房间睡美容觉,菠菜戴着耳机闭着眼睛在听歌,何灵语照例在发呆。

这时,一个人走了进来,用手指敲敲前台的桌子,何灵语看到来人,打起了精神。

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她穿着一身米色的休闲服,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随便挽了个髻,她应该有些年纪,但是保养得很好,细细的眉毛下,是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她搁在前台桌子上的纤手白皙细嫩,无名指上戴着一只古香古色的翡翠戒指。

何灵语的目光被这枚戒指吸引住了,她忍不住又看了看这个女子,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咦,你是新来的,以前没有见过。”女子说的一口非常标准的普通话。

何灵语一边笑着招呼女子,一边在桌下给了菠菜一脚,菠菜这才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女子,连忙摘下耳机,道:“是叶女士啊,好久没见,欢迎光临。”

菠菜又指着何灵语道:“她是新来的,您叫她灵灵就行了。”

“灵灵?这名字真可爱。”叶女士从精致的钱包里掏出身份证交给何灵语。

何灵语用右手接过身份证,手腕上的银镯发出轻脆悦耳的叮当声。

何灵语看一眼身份证上的名字,叶秋痕,来自江苏某市。

名字和人一样漂亮。

又是一阵叮当声从腕上传来,何灵语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银镯上的铃铛,就像是在安抚一个淘气的孩子。

那铃铛终于在响了最后一声后安静了下来,但是这声音并不大,正在办理入住手续的叶秋痕浑然不觉。

何灵语手脚麻利地给叶秋痕办好了住宿手续,带着叶秋痕去二楼的205房。

叶秋痕随身只带着一只小巧的行李箱,不像是要长住的,她登记的住宿时间也只有三天。

205房间的客人是昨天退房的,早上刚刚做过清洁,空气中还弥漫着清洁剂淡淡的柠檬香味。

何灵语习惯性地去给客人拉开窗帘,打开窗子,可她的手指刚刚触到窗帘上,叶秋痕便微笑着阻止了。

“不用打开窗帘了,我累了,想睡一会儿,灵灵,谢谢你,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何灵语离开205房间时,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叶秋痕。

房间内光线昏暗,她赫然发现,叶秋痕的肩膀上有一张脸,尖尖的下巴戳着叶秋痕圆润的肩头,像是要在那里戳出一个洞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脸,一个瘦弱苍白的女人。

屋内落针可闻,叶秋痕面色平静,嘴角挂着职业式的微笑,越发显得她肩头上的女人憔悴不堪,一张没有血色的脸上,两只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看不到瞳孔,乌青的嘴唇张开,露出两颗尖尖长长的牙齿。

何灵语看看那个女人毫无生命迹象的脸庞,又看看叶秋痕,礼貌地点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

怨灵之双魂阴戒(二)

何灵语默默地走下楼梯,菠菜忽然在她身后跳出来,吓了她一跳。

“菠菜,你要干嘛?”

“嘘”,菠菜在嘴边竖起手指做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问道,“叶女士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何灵语蹙眉:“她说她累了,要睡觉。”

平时也没见菠菜对客人这样热情,遇到美女果然不一样。

菠菜耸耸肩,做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坐回前台后面,戴上耳机,重又开始听歌。

何灵语追过去,摘下他的耳机,问道:“这位叶女士是什么来头,她常来吗?”

菠菜煞有介事地四处看看,用他自以为最神秘的声音对何灵语道:“叶女士每年秋天都会来,她是来悼念亡夫的。”

“悼念亡夫?来这里?她的丈夫是死在这儿?”何灵语指指客栈。

“别胡说,她丈夫没来过咱们客栈,听叶女士说,是四年前来旅游时坠崖而死的,那个时候,咱们客栈还没开张呢。”菠菜说道。

何灵语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她丈夫是在这座山里坠崖死的,可趴在她肩膀上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当然,严格说来,那不应算是女人,而应称做女鬼。

何灵语拿出手机,纤细的手指灵巧地翻阅起网页来。

清晨,水湄轻快地走下楼梯,今天又是星期一,她要去小镇上采购生活用品。

她看看手里的单子,有招婶要的各种肉类和调料、米面,也有招伯要的工具和电池,招伯有一架老式的收音机,需要用一号电池的那种。倒是那两个小的,菠菜和灵灵,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因为他们是网购儿童,只要水湄到镇上的菜鸟驿站给他们取邮件就行了。

水湄自己也有几个邮件包裹,没办法,这里只是小镇,和大城市不能比,很多东西只能网购。

她今天穿了件军绿色的卫衣,牛仔裤和帆布鞋,栗色的短发服贴地拢到耳后,露出右耳上三颗白金耳钉。

她的右耳上有三个耳洞,司凯嘲笑她说,再扎两个洞就成邮票了。

客栈是二层小楼,有前后两道楼梯,前面的楼梯通向一楼大厅,后面的楼梯则是在小楼的西头,直通楼后。

小楼前面是小桥流水和依水而种的几百盆多肉植物,楼后则是菜地和花圃,车库也在这里。

招伯拿着胶皮管子,正在给菜地浇水,水湄看到新来的店小二何灵语在和招伯说话,水湄隐约听到一两句。

“悬崖?你说的是前几年摔死人的那一处吧?唉,你不要到那里去玩,很危险的。”招伯说道。

“我会小心的,您告诉我路怎么走吧,我用导航查不到。”何灵语带点撒娇的声音,一面晃晃手里的手机。

招伯无奈,用手指指东南方向:“出了客栈,沿着溪边的小路走,过了十字坡,再转两个弯”

水湄走进车库,开出了她的金杯车。

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何灵语道:“我可以带你一程。”

何灵语冲她挥挥手:“不用了,我要晨运。”

山间的晨风中,何灵语穿着雪白的运动服,和同样雪白的运动鞋,清新得如同林间的露珠,晶莹无瑕。

水湄在心里羡慕,年轻真好。

她冲着何灵语吹了声口哨,开车离去。

水湄从后视镜里看到何灵语沿着溪边慢悠悠地跑了起来,她跑得很慢,很快变成一个小小的白点,消失不见。

水湄扬扬眉毛,何灵语看上去真像个天真无害的小绵羊。

不过,她才不相信,会有哪只小绵羊会对摔死过人的悬崖感兴趣。

可是这样才有趣啊,这年头,谁还不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水湄哈哈一笑,驾车绝尘而去。

何灵语看着白色金杯车的影子完全看不到了,才拔腿向另一条路上飞奔。

这是通往那道悬崖的路,何灵语跑得很快,可是跑到那里还是用了一个多小时。

悬崖连着峭壁,四周都是如斧凿刀刻般形状各异的大石,大的有两三米高,小的也有半人多高,如果没有发生过惨剧,这里确实是别有一番野趣。

她看看腕上的大表盘手表,现在是七点半,阴冥之气都已散去。

她探身去看悬崖下面,那里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山涧。她撸起运动上衣的衣袖,扬起了自己的右手。

在她右手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古旧的银镯,银镯上缀了两只小巧的银铃铛。

山涧有风,吹拂起她的头发,而手腕上的银铃铛也被吹得微微晃动,但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何灵语还不死心,把带着银铃的右手凌空摇晃,铃铛上下左右摇摆,却依然没有声音。

这两只铃铛已经陪伴她很多年了,这一世她睁开眼睛,就看到手腕上的这两只铃铛。

家里的老佣人芬姐告诉她,这是何家祖传的,看起来像是不值几个钱,可是已经传了很多代。

芬姐说这番话时少不得又掉了眼泪,何家的人丁越来越单薄,何灵语的父亲是三代单传的独子,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只留下何灵语这么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儿。

何灵语不明白这两只原本属于她的铃铛是如何变成何家传家宝的,前世她从一个土夫子手中高价买到这两颗铃铛,缀在一只银镯子上面,从此后这两颗铃铛再也没有与她分开。

何家把这只带铃铛的镯子当做传家宝,却并不知道它的用途。

镯子只是普通的镯子,铃铛却并非寻常的铃铛。

何灵语轻抚着小巧玲珑的铃铛,忽然,一阵悦耳的铃铛声从她的手指间响起。

何灵语精神为之一振,就在铃铛声戛然而止的一刹那,她已经飞快地隐身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从石缝中向外张望。

她看到山路上走来一个人,是叶秋痕。

叶秋痕一袭黑衣,头发也用黑色丝巾包裹起来,她神情肃然,手上还提着一只柳条篮子。

何灵语认识这只篮子,这是招婶的菜篮子。

美丽典雅的叶秋痕,手里却拎了只菜篮子,看上去很是古怪。

待到走得近些,何灵语看到那只菜篮子里,装的是香烛和纸钱。

看来叶秋痕像是来给亡夫祭拜的。

怨灵之双魂阴戒(三)

昨天晚上,何灵语上网百度了叶秋痕这个名字。

网络上关于叶秋痕的消息有几十条,大多是同一件事。

叶秋痕年轻时是某电视台小有名气的节目主持人,她的丈夫名叫陈月久,曾经是跻身福布斯名人榜的著名民营企业家。

叶秋痕是陈月久的第二任妻子。

他们的婚礼轰动一时,被称为财色兼备的金童玉女。

可惜好景不长,四年前,陈月久死于非命。

网络上并没有陈月久之死的详细情况,昨天何灵语问过菠菜,据菠菜所说,叶秋痕每年秋天都会来这里祭拜陈月久,陈月久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不能入土为安,他是在四年前的秋天在这里出事的,叶秋痕便把这片悬崖当成了丈夫的墓地。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清晨的阳光温暖明亮,洒在叶秋痕的黑色头巾上,像是染了一层淡淡的金粉。

叶秋痕的脸上没有悲戚,她庄严肃穆,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是端庄得体,无美无瑕,如同要出席一个重大的场合。

这让何灵语感觉怪异,她去过墓地,也见过很多丧偶妇人,她们或刚刚失去心爱的丈夫,或是已丧偶多年,再或者早已另结新欢,面对前夫的墓地,她们有的潸然泪下,有的隐忍坚强,有的静默无语。

而唯有叶秋痕,她的隆重,她的庄严,都让何灵语感觉,叶秋痕就像是一具完美的躯壳,不含感情的躯壳。

何灵语屏住呼吸,看着叶秋痕一步步走到悬崖边,叶秋痕以一个优雅无比的动作蹲下,从篮子里取出香烛和纸钱,从何灵语藏身的大石后,恰好能看到叶秋痕的侧影,她的脸上依旧是肃穆的神情,目光却很平淡,她嘴里小声念叨着:“月久,你放心吧,我和孩子们都很好,小玖说她也想来看你,我担心她会影响学业,没有让她来。”

这倒是像一个妻子对亡夫说的话了,何灵语的目光却停在叶秋痕右手的戒指上面,那个女鬼就是隐身在戒指中吧。

何灵语拍拍手腕上的铃铛,就像是在安抚淘气的孩子。

这两只小铃铛平时是没有声音的,即使摇晃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但是只要它们叮咚做响的时候,附近必定有鬼。

正在这时,何灵语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警惕地四下张望,便看到就在她的斜对面,一块石头后面露出一角衣裳。

那是一角铅灰色的衣裳,而那个引起她注意的东西,就是衣裳上的一颗金属纽扣。

何灵语确信刚才那个地方是没有人的,她到这里的时候,恰好从那块石头旁边经过,如果这个人先她而来,她一定会发现。

也就是说,这人是在叶秋痕后面来的,或者就是跟踪叶秋痕至此的。

叶秋痕知道被人跟踪了吗?

或者她做的这一切,根本就是做给这个跟踪者看的?

何灵语暗自思忖着,这时叶秋痕已将最后一把纸钱洒向悬崖下面,她高声说道:“月久,你安息吧,明年我再来看你,我和孩子永远爱你!”

何灵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没有笑出声来,这个叶秋痕,不愧是做过电视节目主持人的,声情并茂字正腔圆,堪比一场个人秀。

叶秋痕步态优雅地缓缓走下悬崖,恋恋不舍地再望一眼丈夫丧生之处,这才沿着来路走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一个男人才从大石后面走出来。

他的身材瘦长,穿了一件长及膝盖的铅灰色风衣,同色的鸭舌帽。

何灵语也只是看到他的背影,这个男人便脚尖一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几块大石间闪过,就像一只狸猫,转瞬便消失不见。

何灵语了然,难怪连她都没有发现这个人的踪迹,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高手。

何灵语兴趣大增,她哼着歌儿,跑回了客栈。

菠菜的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正在以大侠的架式打扫卫生,看到她回来了,菠菜立刻就像是漏气的充气娃娃,鸡毛掸子扔在地上,四肢摊开坐到沙发上。

“灵灵,我要累死了,你快来可怜可怜我吧。”

客栈里有排班表,昨晚何灵语值夜班,今天上午她休息,这打扫卫生的活儿当然是菠菜的。

可这货一身懒筋。

“你必须回答我三个问题,否则我才不会帮你。”

菠菜揉揉鼻子:“两个行不行?”

“当然行了,我去睡觉,白白。”何灵语转身欲走。

菠菜伸出胳膊,有气无力地拽住她的衣袖:“三个就三个,本大侠豁出去了。”

何灵语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就是让你回答问题,又不是让你去杀人,你有什么可豁出去的?

“第一个问题,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铅”

何灵语的话音戛然而止,她看到一个穿着铅灰色风衣的男人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这是谁?”她压低声音问道。

“这也算一个问题吗?”菠菜反问。

“算。”何灵语的目光却没有在那人的身上移开。

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五官清俊,脸色苍白,带着几分书卷气,鼻子上架着一幅金丝边的眼镜,还是那身铅灰色的风衣,只是鸭舌帽换成了礼帽,看上去像三十年代很能撩拨文学女青年的才子诗人。

“这是徐先生。”菠菜回答。

何灵语腹诽,果然像是姓徐的。

徐先生已经走下楼梯,菠菜懒洋洋地向他打招呼:“徐先生,您出去啊?”

徐先生看了一眼何灵语,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他对菠菜道:“我出去走走,中午不回来吃饭。”

看到他走出客栈大门,何灵语又问:“他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我怎么没有见过他?”

菠菜道:“这是两个问题,我回答完了,你就要替我打扫卫生。”

然后他生怕何灵语会反悔,飞快地回答:“徐先生是早晨住进来的,就在你回来前十五分钟,所以你没有见过他。”

何灵语拍拍脑门,也就是说这人是从悬崖回来以后才住进来的。

怨灵之双魂阴戒(四)

刚才何灵语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客栈里有新来的车,徐先生是七点多钟出现在悬崖的,从客栈到悬崖要一个多小时,也就是说,今天早晨六点左右,他就已经在山上了。他既然不是开车来的,当然也不会是半夜时分步行上山,那么他肯定是昨天晚上就已经在山上了,早晨埋伏在客栈附近,看到叶秋痕走出客栈,便尾随其后。

菠菜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便像上了发条似的,嗖的一声跑回自己房间躺着去了。

今天老板娘去镇上了,他可以美美地躺着会周公。

何灵语其实还想问问菠菜,这位徐先生是不是客栈的熟客,他是第一次来,还是也像叶秋痕那样,每年秋天都会来。

可是菠菜溜得比兔子都快,何灵语只好打开电脑上的登记表,她一眼就看到了徐先生的名字,因为今天上午只有这一个新来的顾客。

徐远方,28岁,身份证上登记的地址是江苏省n市,距离叶秋痕所在的w市并不远。

总体来说,对于乡间旅馆来说,水湄客栈的硬件还是很齐全的,每个房间里都安装了电热水器,有自来水、抽水马桶和下水管道,去年客栈的熟客,一位刚刚退居二线的领导带着孙子和孙女来这里渡假后,给镇上的某位领导打了电话,没过多久,客栈里便能上网了。

此时,何灵语拿起手机,飞快地搜索“徐远方”的名字,网页上关于这个名字有上百条,但除了一个因飙车而引起的群殴事件的主角以外,其他的那些叫这个名字的,无论年龄还是性别,都和这个徐远方对不上。

关于那场飙车事件,网络上的消息也只有一条,还是网友发的截图。可惜截图只有文字没有照片。

而这条截图的原文,却神奇地消失无踪了,

何灵语可以肯定,这是被人为因素删除的。

这则新闻发生在江苏的w市,两个男子驾驶机车在市郊的高速上飙车,车速都已超过100迈,其中一名吴姓男子忽然失控,冲上人行道,车毁人亡。这位吴姓男子是某地下俱乐部的成员,在事发之前,与他同在该地下俱乐部的朋友们尾随其后,为他助威造势。

案发后,这件事的另一名责任人徐远方驾车逃逸,吴姓男的朋友们驱车围堵,之后发生群殴事件,也就是一堆人打徐远方一个,待到警察赶到时,重伤一人,其他不同程度伤势的有五人。

何灵语扬扬眉毛,显然,受伤的是都是吴姓男子的朋友们,徐远方毫发未伤。

既能打架又能跑路的高手,倒是和今天遇到的这个徐远方很相像啊。

而且这个案子是发生在w市,就是叶秋痕所在的城市。

何灵语哼着歌,把鸡毛掸子扔到角落里,拿起抹布擦拭大厅里的桌椅。

一阵轻脆的铃铛声从手腕上响起,何灵语猛一抬头,就看到叶秋痕走下楼梯。

她还穿着早晨的那身黑色衣裳,只是没有了那条黑色头巾,她的头发很长,海藻般垂到腰际,这让她原本端庄的气质中多了几丝妖媚。

“叶女士,您是要出去吗?”何灵语的脸上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很热情地问道。

叶秋痕客气地对她笑笑,道:“隔壁203房间的客人好像出门时忘记关水笼头了,我听到一直有流水的声音,敲了门,好像没有人。”

叶秋痕住在205房间,隔壁203房间住的是一对来此渡假的中年夫妻,杨先生和杨太太,他们是浙江人,自我介绍是经营海鲜大排档的个体老板。

客栈里虽然没有安装监控,但是有客人离开客栈,前台都会有记录。

这是水湄客栈的一个习惯,菠菜说这是老板娘水湄要求这样做的。

徐远方出去时,何灵语便在簿子上随手记下他出去的时间,当时她看到在这上面的一条,就是住在203房间的那对夫妻,杨先生和杨太太,他们是早晨七点三十分出门的。

何灵语向叶秋痕道谢,拿了203房间的钥匙,跟在叶秋痕身后上了二楼。

叶秋痕走得很慢,像是在等着她,在何灵语用钥匙打开203房门的时候,她也站在一旁,目光闪烁,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她在期待什么呢?

何灵语假装没有留意她的举动,用钥匙打开了房门。水湄客栈是中式建筑,就连门锁也是古香古色的黄铜锁头,据说这些门锁是请人专门定制的,每只锁头上都有一个篆字的“湄”,黄铜钥匙上则是个“水”字,这是独一无二的,市面上买不到。

客栈房间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刚刚走到门边,便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何灵语走进去,顺手摸到开关,打开了卫生间的灯,见盥洗池上的水笼头果然没有关上。

和客栈里的其他房间一样,狭小的卫生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个换气扇用来通风,因此,即使是白天,卫生间里也要开灯,否则便是漆黑一片。

可能是早上杨先生杨太太用过卫生间后,没有打开换气扇的缘故,卫生间里潮气很多,盥洗池上方的镜子上也有一层水雾。

何灵语打开换气扇,随手关上水笼头,她抬起头来,看向盥洗池上方的镜子,随着水雾渐渐散去,何灵语在镜子里赫然看到叶秋痕仍然站在她的身后!

镜中的叶秋痕的容貌和刚才有些变化,苍白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气,那双美丽妩媚的丹凤眼就像是被蹩脚的化妆师用错了眼线笔,微微上挑的眼尾上各有一抹赤红的血色,瞳孔空洞,像是两个黑洞,看不到神采。

换气扇的功率很大,扇叶呼呼作响,轻脆的铃声夹杂其中,如同纷杂人群里的窃窃私语。

何灵语冲着镜中的人莞尔一笑,就像是看到了久违的老朋友。

何灵语忽然转身,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了,她眼中晶光一闪,以迅如闪电的速度猛的出手,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正点在叶秋痕的眉心之上。

怨灵之双魂阴戒(五)

“叶秋痕”吃痛,惊恐地求饶:“不是我要害你,不是我!”

带着江苏口音的女声,绝不是叶秋痕那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不是你害我?那你把我引到这个房间干什么?快说!”何灵语用手指使劲戳着叶秋痕的眉心。

“是叶秋痕,是她!我怕光,有光线的地方,我不敢出来附她的身。”女鬼颤生生地说道。

何灵语冷笑:“她引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何灵语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已经相信了几分。

灰白黄黑红青,摄青鬼等级最高,怨气也最重,而昨天她见过这个女鬼,周身只有一层淡淡的黄色,说明这只是个新鬼,虽有怨气,却法力平平,正如这女鬼所说,有光的地方不敢附在活人的身上,也只能藏身于戒指之中。而在这个太阳光照不进来的卫生间里,女鬼便能轻而易举附到叶秋痕身上了。

女鬼幽幽地道:“我不知道她是为什么,也可能她并不是想要对付你,她在这个房间门外听了一会儿,这才下楼去找你开门。”

在她说话的时候,何灵语的手指一直没有离开她的眉心,且时不时地猛戳一下,那女鬼被她戳得不住后退,最后只能紧贴在墙上。

当然,贴在墙上的是叶秋痕的肉身。

“你最好老实点,我既然能看到你,也能把你打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谁?为何附在叶秋痕身上?”何灵语又向前逼近一步,叶秋痕的肉身已经又向墙里挤了挤,好在客栈的墙壁还算结实。

“我我没有恶意,我只想找到陈月久那个坏人。”女鬼咬牙切齿。

“陈月久?叶秋痕死去的丈夫?”何灵语问道。

原本瑟缩着的女鬼忽然挺直了身子,她恶狠狠地说道:“对,就是他,他没有死,他还在阳间,他一定还在阳间!”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走廊里没有铺地板,皮鞋踩在木制地板上,声音格外清皙。

紧接着传来男人的声音:“谁在里面?”

何灵语瞪了“叶秋痕”一眼,按在她眉心的手指放了下来,对门外说道:“我是灵灵,进来关上水龙头。”

她的声音刚落,一对中年夫妻便探头进来,正是住在203房间的杨先生和杨太太。

两人从外面回来,看到房门半掩着,担心是有小偷,便问了一句,看到是客栈的店小二和今早见过的那位住在隔壁的美丽女士,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不住道歉,说他们定是出去时匆忙,忘记关上水龙头了。

何灵语连说没什么,一瞥眼间,正对上叶秋痕的眼睛,见她方才眼角的血色已经褪去,便知道那女鬼又躲到戒指里了。

她和叶秋痕一前一后走出203房间,叶秋痕看上去很疲惫,没有了刚才下楼叫她时的神采奕奕,像是几天没睡好的样子,她走到205房间门前,只是对何灵语点点头,便走了进去,房门砰的关上,里面传来上链条的声音。

何灵语耸耸肩,哼着歌儿走下了楼梯。

菠菜还在自己屋里睡觉,大厅里空空如也,何灵语在前台后面坐下,看看墙上的挂钟,顺手拿过记事簿,在203一栏后面写上10:45回来。

她随手把原子笔放下,桌面光滑,那只笔骨碌碌地滚了几下,掉到桌子下面。

何灵语只好弯腰去捡,目光落到自己脚上,她的脚上穿的是双跑鞋,早上她就是穿着这双鞋去的那片山崖。

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的耳边似乎又响起皮鞋踩在木制地板上略带沉闷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女人高跟鞋的哒哒声。

她站起身来,跑到门外,看到招婶正在喂猫。

客栈里养着七八只猫,据招婶说,这些猫都是水湄捡回来的,它们倒也听话,虽然是放养着,可是平时并不走远,就在客栈附近玩耍,早上的时候招婶忙碌,没有时间管它们,每天临近中午才能有时间喂食。

看到何灵语急匆匆跑出来,招婶问道:“怎么了?有客人要提前开饭吗?”

客栈的午餐时间是中午十二点,但是偶尔也会有客人要求提前开饭。

何灵语摇摇头,道:“没有客人提要求,您不用着急。对了,招婶,您刚才有没有看到203房间的客人回来?”

招婶道:“怎么没看到?那位太太还探着身子去看水边那盆铜壶法师,被她先生叫住还让她小心一点。”

说起那盆铜壶法师,招婶便一脸得意,曾经有位旅游博主来这里时,给那盆铜壶法师拍了照片放到网站上,之后便有很多人慕名来这里。

何灵语轻轻扬起眉毛,笑道:“看来这位也是喜欢养多肉植物的,慕名而来,难怪他们来到这里却不去山上看风景了。”

“谁知道呢,他们可没有向我请教怎么养花,也没有偷偷揪叶片不过啊,还真和你说的一样,这两个人一大早就出去,却不走远,就在客栈后面那片竹林里拍照,竹子哪里没有,有什么好拍的。”招婶无奈地说道。

客栈从外面引了溪流进来挖了一个小水塘,依水养着几百株多肉植物,可能是这山里的气候特别适合,客栈里的多肉植物个个旺盛,除了那盆铜壶法师,还有很多也都让人叹为观止。

又因为大多数多肉植物都能用叶片再次繁殖,因此便时常有人揪了叶片带回去,每当有客人称赞这里的植物养得好时,招婶便会虎视耽耽,提防有人揪叶子时太过野蛮,伤到这些宝贝植物。

何灵语笑着说道:“没揪叶子也是好事啊,再说竹林里风景很好啊,想来他们就是喜欢竹子吧。”

说完,她伸手逗逗正在吃食的猫,又和招婶闲扯了几句,便又回到了大厅里。

她没有留在大厅,而是径自去了一楼菠菜的房间,可能是担心水湄随时会回来,菠菜没有关门,应该是为了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可是他显然高估自己了,此时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着死猪一样。

何灵语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起床头柜上的一杯凉白开,朝着菠菜脸上泼过去。

菠菜一声怪叫从床上弹了起来,稳稳当当地站到了地上。反倒把何灵语吓了一跳,咦,先前还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爆发力。

“你有病啊!”菠菜吼道,耳朵上还戴着耳机。

何灵语伸手把他的耳机扯下来,问道:“203室的杨先生和杨太太以前来过这里吗?”

怨灵之双魂阴戒(六)

“杨先生去年来过,也是现在这个时候,具体日期你可以去查去年的住宿登记,他登山的时候摔伤了,打电话回来,还是我和老板娘、招伯找到他,把他送到山下医疗站的。当时只有他一个人,杨太太没有来。”

菠菜说完就在床上找了一块没有被水泼湿的地方,继续睡大觉。

客栈后面是一片竹林,茂盛繁密,竹林是在阴面,即使是在晴天,竹林里也难见太阳,因此来这里的客人很少有去那里拍照的。

何灵语从菠菜房间出来,正准备去竹林里看看,手腕上的银铃叮叮作响,她一抬头,就看到叶秋痕正从楼梯上下来。

叶秋痕神情萎顿,即使化了妆也掩不住脸上的倦色。

何灵语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了,但凡是被鬼魂上过身的人,都会这样。当然这也因被上身的人身体状态而定,有的人体格壮健,可能几个小时就能恢复过来,也有的人原本体质就弱,说不定要三五日才能缓过来。

那个女鬼平时躲在戒指里,偶尔出来也是趴在叶秋痕肩头,可能也很少像今天这样直接上身,否则叶秋痕的身体早就支撑不住了。

“叶女士,您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了?”何灵语明知故问。

叶秋痕笑得很勉强,她道:“没事,可能是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有些累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对了,灵灵,我想换个房间,我现在住的那个房间左右都有客人,这里隔音不好,我想换个清静一些的房间,好好休息。”

叶秋痕是在205房间,她的左侧203房间住的是杨先生和杨太太,右侧207房间则是那个徐远方。

何灵语笑着答应,在电脑上查了一下,道:“那您看换到218房间可以吗?在走廊尽头倒数第二个房间,左右和对面都没有住人,那里绝对安静。”

叶秋痕像是松了口气,连说谢谢,便重新上楼去收拾行李。

何灵语很快帮她办好了换房手续,打开了218的房门。

218房间和205房间布局一样,不同的是205房间的窗子正对着的是客栈正门前的小桥流水和多肉植物,而打开218房间的窗子,一眼望去便是那片竹林。

从218房间出来,何灵语蹑手蹑脚走到203房间门口,侧耳听了听,里面静悄悄没有一点儿声音,并不像叶秋痕所说的吵得她无法休息。

她转过身正准备离开,身后的房间忽然打开,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服务员小姐,请问你有事吗?”

何灵语张张嘴,呵呵,偷听被人发现了。

她做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回过头来,便看到了杨太太站在门口,满脸的不高兴。

前台的电脑里存有杨太太的身份证号码,她三十五岁,身材纤瘦,巴掌大的小脸总是高高扬起,脖颈挺得笔直,细眉细眼,说不上多漂亮,但是有一种冷漠疏离的气质,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何灵语笑得天真无邪,学着日漫里的语气:“啊,打扰到您了,真是不好意思呢,隔壁205的客人换房间,对不起啊走廊里的隔音不好的呢。”

杨太太漠然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便进了屋子,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从里面传来搭上锁链的声音。

何灵语耸耸肩,用手摸摸笑得发酸的脸蛋,转身走下楼梯。

她回到前台,拿起手机开始搜索杨先生和杨太太的资料。杨先生的资料没有查到,反倒是杨太太的很快便从百度百科里查到了。

杨太太名叫许纱纱,曾经是省级芭蕾舞团的台柱子,近年开办了一家舞蹈学校,她任校长。

许纱纱也算是公众人物了,网上有很多她的照片,舞台照和生活照都有,因而个人信息也十分完整。

许纱纱出身显赫,她的祖上曾任民国时的高官,之后移居海外,许纱纱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回国,至今未婚。

未婚?

何灵语眨眨眼睛,原来这两个人不是正式夫妻啊,他们这山间小旅馆可没有检查客人结婚证的习惯。

杨先生名叫杨文军,据说是在浙江做海鲜生意的,何灵语查不到他的资料,正在踌躇之间,菠菜走了过来。

“咦,你不睡了?”何灵语问道。

“怎么睡,被你这么一闹腾我还怎么睡?”菠菜气呼呼地坐到何灵语旁边,一眼看到她正在登录百度,便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你还在查杨先生和杨太太的情况?”

何灵语划开刚才的网页,对他说道:“你看,杨太太原来是个有名的芭蕾演员。”

菠菜看一眼,说道:“杨先生呢?”

何灵语摇头:“百度上没有。”

“笨!”菠菜嗤之以鼻,从桌下的抽屉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十指如飞敲着键盘。

何灵语伸长脖子去看,菠菜立刻把笔记本的盖子冲着她,何灵语只好无奈何趴到桌子上。

也不过片刻时间,菠菜便小声叫她:“查出来了。”

何灵语连忙去看,这一下她吃了一惊,她指指网页上方的小字,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菠菜冷笑,傲然道:“小菜一碟,你快点看,这里不能copy。”

何灵语飞快地把页面上的字看完,待到她觉得已经全部记住时,菠菜也退出了登录。

何灵语瞪着菠菜,好一会儿才竖起大拇指:“n/b。”

菠菜重又把笔记本放回抽屉,然后又像没骨头一样瘫进宽大的椅子里。

杨先生杨文军是十五年前去韩国做生意的,前年春天从韩国回来,在浙江的w市开了一家海鲜餐厅和两家海鲜批发店,他没有偷税漏税的情况,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唯一一次不良记录是在去年的五月,他和在他的餐厅里吃饭的一位顾客争吵,并且让服务员把那位顾客轰了出去,当时被其他顾客录下视频放到同城网站上,当地的相关部门进行调查,可是那位被轰出去的顾客没有出现,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资料里有当时的截图,照片上的顾客被拍到的都是侧脸,但是何灵语一眼认出来,这人就是今天才住进来的徐远方!

怨灵之双魂阴戒(七)

又是徐远方!

正在这时,有客人走下楼梯,去了一楼餐厅,何灵语看看对面墙上的时钟,已是中午十二点钟。

客栈里的早餐和晚餐都是自助形式,只有午餐是份饭套餐,因为客人们大多是来旅游的,中午回来用餐的人很少,所以午餐要提前两个小时预定。

何灵语翻了翻记录,徐远方和杨先生杨太太都没有预订,叶秋痕却是预订了的。

可是过了足足半个小时,已经有客人吃完饭上楼去了,也没见叶秋痕下来。

这时,招婶从餐厅出来,走到前台对何灵语说:“这会儿不忙了,你们两个轮班去餐厅吃饭吧。”

其实今天上午是菠菜当班,何灵语是替班。

招婶又道:“205房间的客人没有来吃饭,我往房间里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听,对了,就是早上借我篮子的那位。”

何灵语道:“那位客人已经搬到218房间了,205没有人住,她没有出去,我现在上去看看吧。”

说完,何灵语推了推菠菜,让他去吃饭,她则往楼上走去。

“啊——”

一声惊呼声忽然响起,打破了中午的宁静,走在楼梯上的何灵语,正在大厅里的招婶和菠菜都被这声惊呼吓了一跳。

何灵语怔了一下,立刻向楼上飞奔,招婶和菠菜也一前一后跑了上来。

三个人上了二楼,已经有一两个客人从房间里探出头张望,好在中午的客人很少,并没有引起骚动。

何灵语经过203房间时,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杨太太许纱纱走了出来,看到何灵语,她蹙起眉头,不悦地道:“怎么又是你?”

何灵语满脸是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又是我。”

许纱纱正要再说什么,何灵语已经飞快地在她面前走过,小跑着奔向了走廊尽头的218房间。

她敲了敲门,没有人开门,她又贴着门缝听了听,也没有动静。

她抬起手腕摇了摇,腕上的银铃相互撞击,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个女鬼不在!

女鬼是和叶秋痕在一起的,女鬼不在,叶秋痕当然也不在!

何灵语吃了一惊,她一直坐在前台,绝对没有看到叶秋痕下楼啊。

而刚才的那个声音,不是女的,那是个男人!

在她身后的招婶问道:“你确定是这个房间吗?”

何灵语摇摇头,她也不敢确定,因为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她只是凭着直觉跑到这里来的。

招婶没有迟疑,下楼拿了钥匙,何灵语接过来,打开了218房间的大门。

此时是中午,正是一天当中阳气最盛的时候,可是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整面墙的窗子,屋子里昏昏暗暗,甚至还有些阴森。

一个男人躺在地上,脸色是纸一样的白。

“是杨先生!”菠菜惊道。

何灵语也认出来了,这时门口传来惊叫声,何灵语转身一看,是几个跟过来看热闹的住客,紧接着,她就看到许纱纱的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也出现在门口,当听到菠菜说的那声杨先生之后,许纱纱挣扎着从门口挤了进来。

何灵语没有理她,上次试了试杨先生的鼻息,抬头对菠菜说:“打120吧,还有气息。”

许纱纱已经走了过来,她蹲下身子,推推杨文军,一双纤纤玉手在杨文军的腰间揉推,像是要把他推醒,接着,她便又站起身子,就那样站着,以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着躺在地上的杨文军。

看了一会儿,她竟然转身走了,不再去管依然躺在地上的那个人。

看着许纱纱离去的背影,何灵语扬扬眉毛,她转身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

窗户外面便是那片竹林,站在窗前,便能闻到夹杂着竹叶清香的潮湿空气。

水湄客栈的窗子也是仿古的样式,只是把古代糊窗户用的高丽纸换成了玻璃。其中一扇窗子敞开着,何灵语凑近看了看,窗棂上挂着一根长长的头发。

她比了比,那根头发的长度和颜色刚好和叶秋痕的差不多。

叶秋痕跳窗户走了?

是她自己跳的,还是被人带走的?

何灵语又去看了看杨文军,见他身上并没有外伤,她又试了试他的心跳,对已经打完电话的菠菜道:“我们可能小题大作了,他应该只是昏倒了。”

果然,120的救护车还没有来,杨文军就苏醒过来。

他一睁开眼睛,便惊叫起来:“鬼啊,鬼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他那张保养极佳的脸,因为过度惊恐而扭曲,额头上的青筋冒起,双眼泛红,看上去分外狰狞。

何灵语对菠菜道:“帮个忙,把房门关上吧,免得让他吓坏了客人。”

好在刚才那几个看热闹的已经回去了,否则没被鬼吓着,也让这位给吓坏了。

山路不好走,120的救护车直到一个小时后才到,在这期间,杨文军一直在大喊大叫,后来干脆藏到卫生间里不肯出来,无论招婶怎么好脾气地劝他也不行。

菠菜已经去餐厅吃饭了,何灵语则一直站在窗前,看着那片竹林出神。

救护车到的时候,杨文军又一次成功地把客栈里的住客们全都叫了出来,大家看着一路鬼叫的杨文军被抬了出去,纷纷指指点点,医生问何灵语:“这位客人是独自住在这里,还是有亲属陪同。”

何灵语指指紧闭着的203房间,说道:“登记的是他的妻子,不过她可能不会跟着一起去。”

说着,她便去敲了203的房门,许纱纱果然像她猜测的那样,拒绝陪同杨文军上救护车,医生很生气,正要说什么,许纱纱进屋拎出一只行李箱和一张名片:“我和他没有结婚,我更加不是他的妻子,行李箱里有他的身份证件和随身物品,一件也不少。名片上面有他公司、餐厅的地址电话,你们打过去,会有人送医药费的。”

说完,她便重又回到屋里,房门被砰的关上。

医生摇摇头,对何灵语道:“不是夫妻还一起住一起玩,世风日下啊。”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面前的还是一个小女孩,顿觉不妥,也不再多话,转身走了。

怨灵之双魂阴戒(八)

何灵语重又回到218房间,所有人都走了,房间里重又恢复寂静,打开门窗后加之刚才人多而聚集的阳气还在。

何灵语看着窗棂上被风吹得飞扬起来的那根长发,忽然双足弹起,轻轻一跃,便如狸猫一般从窗子里跳了出去。

小楼不高,她平稳地落到地上,脚下松软潮湿,她看到就在她落地的地方,有一片杂乱的脚印。

她沿着脚印向前走,前面便是那片即使是在白天也潮气森森的竹林。

何灵语扬起手腕,腕上银铃纹丝不动。

她没有迟疑,快步走了进去,根本无需寻找,她便看到两棵竹子中间,躺着一个人。

这人长发披散,穿着齐胸的睡衣,露出一片雪白。

正是叶秋痕。

她双目紧闭,竹影投落在她保养得当的脸上,斑斑驳驳,让这张美丽的脸庞多了几分诡异。

何灵语探探她的鼻息,又凑到她的嘴边闻了闻,松了一口气,如果她没有判断错误,叶秋痕是摄入歌罗芳昏迷而已。

她拿起叶秋痕垂落身侧的右手,那枚寸步不离的古董戒指已经不异而飞,无名指上只留下个淡淡的戒痕。

难怪银铃没有响动,原来那个女鬼连同戒指一起被人拿走了。

拿走戒指的人,应该就是用歌罗芳把叶秋痕迷晕的人。

何灵语仔细查看地上的足印,43码,皮鞋。

她冷哼一声,徐远方,你还真没让我失望。

何灵语拿出手机,电话打给招伯:“招伯,218的客人昏倒在竹林后面,麻烦您过来帮我把她抬回去吧。”

收了电话,她一使劲,把叶秋痕背了起来,顿时龇牙咧嘴。她是高估自己这一世的身体了,叶秋痕看着不胖,可是中年女子骨骼密度大,背起来还是挺沉的。

何灵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叶秋痕背出竹林,竹林后面是个小山坡,从这里也能上山,只是山路崎岖,不太好走,客栈的大堂里贴着的注意事项,便有这一条,告知住客不要走这条路上山,易有危险。

她刚刚找了个干净地方把叶秋痕放下,招伯和菠菜便抬着担架跑过来了。

何灵语指指担架,问道:“客栈里还有这个?”

菠菜道:“自从去年杨先生摔伤,老板娘便准备了这个,以防再有客人登山受伤。”

他说着,便和招伯一起把叶秋痕抬上担架,咦了一声,道:“她没有外伤啊。”

何灵语白他一眼:“又不是只有伤在脸上才叫外伤,有没有外伤你怎么知道?”

菠菜不信,可是也懒得再问,和招伯抬了叶秋痕回到客栈。

有客人恰好看到,何灵语便道:“早就说不要从竹林后面上山了,大家可要注意啊。”

菠菜又看了何灵语一眼,冷笑,再冷笑。

叶秋痕重新回到218房间,招婶提了急救药箱过来,还有一个小型氧气瓶。何灵语在急救箱里面找到葡萄糖酸钙,招伯和菠菜避出去,招婶笑道:“我年轻时是护士学校毕业的,让我来吧。”

何灵语看着招婶给叶秋痕做静脉注射,好奇地问道:“原来您是护士学校毕业的,我还以为您是学烹饪的。”

招婶自豪地说道:“你算说对了,我还真的学过烹饪,我有证书的。”

何灵语吐吐舌头,又和招婶闲聊几句,招婶称赞她道:“你这小姑娘懂事,有眼力,老板娘知道了一定会夸你。”

何灵语知道招婶是在说她假装叶秋痕是摔倒昏迷的事招伯和菠菜或许不知道,招婶却一定已经看出叶秋痕是被歌罗芳致晕的,若是让人知道有客人在客栈附近被人迷晕,说不定会报警或者上传到网上,那样一定会影响客栈的生意。

她笑着说道:“夸我有什么用,又不给我发奖金。”

看着吸氧后面色逐渐恢复正常的叶秋痕,招婶用听诊器给她检查了一下,对何灵语说:“过一会儿就应该能醒过来了,我下楼去了,你在这里陪着她吧。”

何灵语答应着,招婶前脚出门,她随后便也出了门,既然叶秋痕没有大碍,她才懒得理会这个女人。

不,严格说来,她只对藏在叶秋痕戒指里的女鬼感兴趣。

何灵语哪里也没有去,她还没有吃午饭,所以她去餐厅吃饭了。

因为出了杨文军的事,午餐都给耽误了。

何灵语走进餐厅时,招伯正在帮着招婶收拾碗筷,见她进来,招婶笑着问她:“灵灵,你要a餐还是b餐?”

午餐是套餐份饭,a餐是米饭和三菜一汤,b餐则是面食,这也是照顾南北方客人的口味。

何灵语拔着脖子看了看,问道:“有水饺啊,什么馅的?”

招婶道:“角瓜虾仁鸡蛋馅。”

何灵语兴奋地道:“那我要b餐,招婶给我盛碗馅子汤吧。”

招婶笑着答应,一边舀饺子汤还一边唠叨:“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肯喝饺子汤,原汤化原食,唉,也只有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才喝了。”

何灵语眨眨眼睛,她是在s市上学,学校里很少吃水饺,她并不知道原来年轻人都不喝饺子汤啊。

她干笑,她本来也不是现代人啊。

招婶的水饺很好吃,皮薄,馅也不大不小,而且吃着很清爽,何灵语冲着招婶竖起拇指:“招婶,您是十项全能。”

招婶笑着把一小碟自己腌的泡菜放到她面前,又拍拍她的脑袋,便去忙别的了。

正在这时,何灵语腕上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轻响,何灵语看向门口,只见徐远方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坐在角落里的何灵语,他礼貌地点点头,便对招婶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有预订,请问还能加餐吗?”

何灵语记起来,上午的时候徐远方的确说过他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招婶道:“今天有两位客人订了餐没有吃,不过都是a餐,您看可以吗?”

她说的两位客人便是杨文军和叶秋痕,这两个人一个送去医院,一个还在屋里躺着。

徐远方忙说谢谢,何灵语看他一眼,拍拍腕上的银铃,示意它们不要说话,自己则继续埋头大吃。

怨灵之双魂阴戒(九)

可是何灵语没有想到,餐厅里都是空桌子空椅子,徐远方却哪里都没去,端着托盘一屁股坐到了何灵语的对面。

毫无悬念,何灵语腕上的银铃便又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何灵语无奈,只好放下筷子,再次拍拍那两颗小铃铛,知道了,我知道了。

“小何,你这铃铛很有趣啊。”

何灵语一抬头,正对上徐远方的目光,徐远方藏在眼镜片后的一双眸子精光四射,炯炯有神。

这个男人如果摘下眼镜,应该长得不难看吧,当然,还要换下身上这件看上去足足老了十岁的风衣。

好端端的人,打扮成什么样子不好,非要cos成上世纪的文艺青年,还是个花心大萝卜。

何灵语避开徐远方的眼神,把整只水饺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对于她的冷淡,徐远方没有在意,青春期的小女孩多多少少都有些叛逆,可能是把他当成怪蜀叔了吧。

何灵语飞快地吃完了盘中的水饺,对徐远方点点头,和招婶打个招呼,就走出了餐厅。

就在她转身之间,腕上的铃铛又响了起来,像是吵着要出去玩的孩子,被家长拿糖哄了哄,没过一会儿,又不耐烦起来。

徐远方眯起眼睛,看着何灵语的背影消失在餐厅门口,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水湄手下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怪怪的小姑娘?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发出一条微信。

很快,微信回应了:像初中生的灵能力者?你病得不轻!

徐远方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何灵语坐在前台,托着精致的下巴,想着如何才能把那枚戒指从徐远方那里偷出来。

对,女鬼藏身的戒指就在徐远方身上,她的铃铛不会搞错。

菠菜打着哈欠从洗手间回来,见何灵语又在发呆,他伸手在前台上弹了弹,怪笑道:“小妹妹,思春呐?”

被他打扰了思路,何灵语白他一眼,正想回敬他几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看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问道:“那个徐远方,究竟是不是客栈的常客?”

菠菜没卖关子,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常客,他来过,可也只是来过而已。”

“切,客栈里每天都有客人来,你能把每个客人全都记住吗?老实交待,徐远方是不是经常来?”

如果只是来过一两次,菠菜怎会记得,除非是像杨文军那样,曾经在山上受伤,令人记忆深刻。

菠菜叹了口气,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我说他来过,当然不是只有一两次,不过我能够记得他,是因为他是大老板的同学,懂了吧,好奇宝宝。”

这倒是没有想到,原来徐远方和水湄是同学。

“咦,徐远方看上去比水湄姐老了好几岁,他们竟然是同学。”何灵语说道。

“我说你这小丫头是不是耳朵不好使啊,我说他和老板娘是同学了吗?”菠菜说道。

“说了啊,你刚刚才说过的。”何灵语不服,说她的耳朵不好使,对于一个女天师来说,这是很严重的侮辱。

当然了,她现在已经不是女天师了,可是这也不行。

“我说的是他和大老板是同学,大老板,不是老板娘,懂了吗?”菠菜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从大力水手的肚子里五谷轮回了一圈,力道十足。

“啊?”何灵语张大了嘴巴,怎么还有大老板?

“大老板?水湄姐是老板娘,大老板就是她老公?原来水湄姐已经结婚了啊,真看不出来,结婚了还这么懒。”何灵语自以为终于搞明白了。

“谁说结婚了就一定要勤快啊,再说,我懒吗?”

一个尖锐的女高音忽然传来,把正在全神说八卦的何灵语和菠菜吓了一跳。

两人一起望向门口

嘿嘿。

水湄气势汹汹正走进来,看样子,是刚好听到何灵语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何灵语缩缩脖子,咧开嘴露出一个无辜的傻笑。

水湄哼了一声:“别装了,我才懒得和你们这些小毛孩生气。你们要的东西都在车上,想要就去干活,还闲着干嘛?”

说到最后一句,水湄吼了起来,那副样子如果再叼上一根烟,头发上多几个发卷儿,就像极了包租婆。

何灵语和菠菜不敢怠慢,两个人跑出去,从金杯车里把东西一箱一箱搬出来。

这时,何灵语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拿出手机一看上面的号码,居然是芬姐打来的。

这是她离家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份证给芬姐办的手机卡,叮嘱芬姐,和她联系的时候,不要用家里的电话,改用这个号码。

手机接通后,里面传出老佣人芬姐的声音:“小姐啊,今天家里来了一位先生,说是您大学里的教授,打听您现在哪里工作,我说您去旅行了,也不知道现在哪里,那位先生就又问起您的电话号码,说您以前的号码已经停机了,我就说我年纪大了,记不住您的新号码,对了,那人说他姓萧。”

姓萧?

何灵语挂断电话,脑海里闪过一个人来,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一个小时后,叶秋痕便醒过来了,何灵语悄悄向招婶竖起拇指,多亏有招婶,否则叶秋痕不会这么快就苏醒过来。

何灵语对叶秋痕没有兴趣,可她还是去了218房间。

老板娘水湄亲自过来看望,并叮嘱何灵语今天不用再去大堂了,就在房间里照顾叶秋痕。

何灵语无奈,只好留下。

叶秋痕一改平素里的端庄温婉,她目光呆滞坐在床上,何灵语心里一动,坐到她身边,忽然幽幽地问道:“叶女士,你相信有鬼吗?”

她的这句话一出,叶秋痕全身猛的一震,然后惊恐地望向她:“有鬼?真的有鬼是不是?是不是?”

这下,何灵语可以肯定,叶秋痕一定看到那个女鬼了。

那个女鬼藏身在叶秋痕的戒指里,平时出来的时候都是附在叶秋痕身上,叶秋痕并没有亲眼见过,而这一次,她定然是看到了。

怨灵之双魂阴戒(十)

这是走廊里的倒数第二个房间,并不是整座客栈里阴气最重的那一间,如果何灵语猜得没错,走廊尽头常锁着的220才是阴气最重。

可是看叶秋痕的神情,却好像大白天里活见鬼一样,她的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薄被,手指因为紧张而毫无血色。

何灵语走到窗前,重又拉上窗帘,屋内立刻阴暗起来。

“叶女士,你好像很害怕,怕什么呢,或许你看到的鬼就是你丈夫陈先生呢?”

何灵语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有一种魔力,叶秋痕的牙关咯咯作响,她拼命摇头:“不不不,他不是我丈夫,他疯了,他疯了!”

何灵语心里一动,一个从未想过的念头冒了出来,可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她继续说道:“叶女士,那个女人不如你漂亮,也不如你有名气,可她活着的时候,却能操控你丈夫的公司,不像你,丈夫去世以后,你连那些董事都搞不定,只好出让股权,到了如今,你丈夫的公司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叶女士,你连死人都不如,很无奈吧。“

何灵语原本清亮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沙哑,就在今天上午,她上网搜索叶秋痕时,顺便也搜了陈月久的公司,便发现那家公司现有的几位大股东当中,并没有叶秋痕的名字,甚至也没有姓陈的人。也就是说,做为陈月久法定继承人的叶秋痕和陈月久的子女,并不是这家公司的董事。

何灵语对于商业是一窍不通的,她也无心去研究,她说出这番话,只是想要激怒叶秋痕。

哪个女人没有嫉妒心啊,只是严重和不严重的区别而已,更何况叶秋痕此刻的精神非常紧张,人在紧张的时候,难免会将原有的喜憎扩大开来。

果然,何灵语赌对了。

叶秋痕那张端庄美丽的脸,忽然变得扭曲起来:“胡说!公司早就成了空壳,他死后我才把股份卖给了想要借壳上市的公司,你现在看到的是重新整合过的,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呵呵,那个死鬼女人,她有什么本事,她有本事就不会死了!”

那天在203房间,何灵语刚刚和那个女鬼说了几句话,杨文军和许纱纱就回来了,何灵语也只听到那个女鬼是来找陈月久,并且声称陈月久还活着。

又因为那女人说话带着江苏口音,陈月久和两任妻子都是江苏人,何灵语便猜测那个女鬼很可能就是陈月久的前妻。

至于她对叶秋痕说的这番话,完全是她根据电影电视剧自我发挥而来的。

可是还真让她猜对了,提起陈月久的前妻和他们的公司,叶秋痕居然这么激动。

之前闪过的那个念头再一次涌了上来,何灵语也觉得这念头有些荒唐,可是活了两世,她经历过的荒唐事难道还少吗?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叶秋痕,忽然说道:“四年前陈月久根本没有死,他是假死。”

的确荒唐!

何灵语曾经一而再、再而三把手探下悬崖,铃铛没有响过,要么是陈月久的亡灵已经离开,要么就是他根本如那女鬼所说,仍然活在世上。

“这是你们事先商量好的。你们的公司在经营中出了问题,很大的问题,如果陈月久不死,那么你们不但会吃官司,公司的钱一分也拿不回来,所以你们借着旅游的名义来到这里,演了一出戏,让所有人都以为陈月久已经死了。而实际上,他利用假的证件去了韩国,并且换了一副相貌,一年之后,他摇身一变回到国内,成了浙江做海产的商人杨文军。”

叶秋痕的脸色更加苍白,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何灵语,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你胡说,你胡说!”

何灵语没有理她,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可惜他回国以后,没有和你再续前缘,却搭上了跳芭蕾舞的许纱纱,瞧瞧,你巴巴地跑来给他烧纸,可人家带着新欢来这里渡假,唉,难怪你嫌203太吵,原来吵到你的不是水龙头漏水的声音,而是他们的卿卿我我吧。”

“不是,全都不是,你胡说!”叶秋痕大喊大叫,可是她的神情却出卖了她,泪水她的眼中夺眶而出,她颤抖得如同寒风里的秋叶,就连喊叫也空洞得像是虚张声势。

何灵语站起身来,她在这个女人身上想要知道的已经都得到了,她不想再留在这里,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比如那枚戒指。

心情愉快地走出218,何灵语便看到了站在207门口的徐远方。

腕间的铃铛叮叮叮轻响,像是在告诉主人:快看,偷东西的贼就在那儿!

好吧,徐远方偷的也不是她的东西吧,再说,这个徐远方是否知道那枚戒指里藏着只女鬼还说不定呢。

何灵语冲着徐远方眯眯眼睛,做个小丸子人畜无害的笑容,然后便大模大样在他面前走了过去。

徐远方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转身正要进屋,可是就在他推开门的一刹那,身子猛然一紧,一股大力向他袭来!

徐远方完全没有防备,他被那股大力一推一带,便直接跌了出去。

好在他反应及时,没有摔个嘴啃泥,危急关头使个巧劲儿,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这时他才去看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便看到一张笑得没安好心的脸。

毫无悬念!

“小丫头,我和你有仇吗?”徐远方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刚才这一下子,眼镜差点儿飞出去。

何灵语一脚把门踢上,拉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徐远方对面,摆出一副黑社会大姐大谈判的劲头。

徐远方忍不住想笑,他真想拿出手机打开视频聊天,让远在京城的某个人亲眼看看,水湄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店小二。

“没仇,没怨,可是你在这里对我们的客人图谋不轨,还偷了客人的东西,我身为客栈员工,当然要和你好好谈谈。”

好像很正式的样子。

徐远方只好坐直了身子,他又推推眼镜,道:“又是图谋不轨,又是偷东西,我好像是犯了很大的罪啊,咱们不应该是好好谈谈这么简单吧。”

“你说对了,把戒指交出来,过往不咎!”

怨灵之双魂阴戒(十一)

“戒指?什么戒指?求婚戒指吗?对不起,我没有不良嗜好,对未成年人没有兴趣。”

何灵语眨了三下眼睛,才想明白徐远方口中那个没有兴趣的未成年人是在说她。

她呵呵冷笑,姑奶奶活了两辈子了,还未成年人?

“你想多了,我对你这样的抠脚大叔没兴趣。”装嫩嘛,损人嘛,谁不会?

抠脚大叔?徐远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自己,他不由得想要照照镜子,他真有这么老吗?

于是,他飞快地转移话题:“灵灵是吧,现在是上班时间,你这样偷懒好吗?”

何灵语笑成了一朵花:“谁说我偷懒了,我只是兼职做回保安,帮助客人抓小偷而已,这位大叔,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把那枚戒指交出来吧,否则”

她脸上的笑容攸的不见了,紧接着,徐远方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块大布兜头盖脸地罩上来,把他蒙得严严实实,接着,拳头便像雨点般落下来

待到徐远方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时,他至少挨了二十拳。

拳头不重,可是每一下都是落到同一个地方,他的脸上。

眼镜已经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徐远方感觉自己的脸下一刻就要肿成猪头了。

而那个打他的家伙,正笑嘻嘻地看着他,如果这时有人误闯进来,一定打死也不会相信,被人用床单蒙头揍了一通的人会是他。

徐远方做个深呼吸,正襟危坐:“打完了?你可以走了吗?”

“是啊,我打完了,可是戒指呢?你没有把戒指拿出来,我为什么要走啊。”小姑娘很无辜,无辜得可恶。

徐远方的嘴角抽了抽,这世上果然是没有小白兔的,这年头小白兔也可能是大灰狼假扮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他冷冷地说道。

“大叔,你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就不要硬挺着了,你信不信,我有至少一百种法子让你把戒指交出来,刚才的只是其中一种,还有九十九种没有使出来,你要不要再试试。”

说着,何灵语扬起了手

一阵悦耳的铃铛声响起,徐远方看到何灵语手腕上那串古香古色的铃铛微微摆动,就在何灵语微微蹙眉的一瞬间,徐远方出手了!

“哎呀,大叔,你这是耍赖!”

“是吗?那你趁我不备,用床单蒙我的头又算什么?扯平!”

两个人嘴上说着,手里不停,转眼之间便过了二十几招,徐远方看准了一个空隙,朝着何灵语就是一拳,可是拳头也只是擦着何灵语的衣裳扫过去,何灵语的身体腾空跃起,双手一搭便抓住了吊灯,像是荡秋千似的,在徐远方面前晃来晃去,徐远方索性停下手,抬头看着她:“喂,你不怕把吊灯拽下来摔烂了,水湄扣你薪水啊。”

“大叔,你不用为我操心。”

话音未落,何灵语的双脚便向徐远方的脑袋夹了过来,徐远方连忙避开,差一点,那两只穿着运动鞋的脚丫子就夹住他的脖子了。

这个小丫头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临战应敌的经验,难道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他连忙做个休战的手势,仰起头来,和言悦色地说道:“我说灵灵啊,我承认我是捡了枚稀奇古怪的戒指,不过你要告诉我,你要这戒指有什么用?依我看,那戒指也不值几个钱。”

何灵语还在吊灯上荡秋千,听他这么说,她腾出双手,身子在空中翻了个跟头,一个倒挂金钟,用脚尖勾住吊灯,和徐远方平行对视:“大叔,别装糊涂啊,那枚戒指不是你能拿的,你老老实实交出来,我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否则你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啊。”

“提醒我什么?”徐远方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没有明白何灵语话里的意思。

何灵语叹了口气,这位大叔一看就是在红旗下长大的,估计他打死也想不到那戒指里藏着什么吧。

“大叔,我们做个交换好吧。”

“交换什么?”徐远方问道。

“我知道你是在调查杨文军,虽然我不知道是谁雇佣你的,可是有一件事你一定想不到,这样吧,我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做为交换,你把戒指交给我。我不会骗你,那枚戒指非但对你没有用,反而会给你惹祸上身。”何灵语一边说,一边没忘了荡秋千,徐远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免得吊灯掉下来砸到自己。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事对我有没有用,如果是我已经查到的,那我岂不是亏了?”徐远方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何灵语。

“亏不了,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杨文军和叶秋痕的真正关系,你觉得这够不够交换那枚戒指的?”

“你知道我在查他们的关系?你是怎么知道的?”徐远方一怔。

何灵语发出一声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叹息,她指指徐远方衣服上的扣子,说道:“长点记性,以后出去办事,不要穿这种金属钮扣的衣裳。”

徐远方了然,难怪以他的身手,还会被这个小姑娘发现,原来是金属钮扣反光被她发现了。

果然是高手。

“好吧,成交!”徐远方微笑。正如何灵语所说,那枚戒指对他没有实质作用,叶秋痕是公众人物,对自己的衣著打扮细致到近乎苛刻,徐远方看过她的很多照片,这枚戒指并非是叶秋痕经常佩戴的,也不是她结婚时炫耀过的那枚鸽子蛋,徐远方怀疑这枚戒指和杨文军有关系,所以他把叶秋痕迷晕后,取走了那枚戒指。

徐远方是个实际的人,与其拿着这枚不知所以的戒指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查一气,还不如用来换取他急于知道的情报。

见他答应了,何灵语松了口气,这位大叔好在不是执拗的人。

“戒指呢?你别想空手套白狼。”何灵语弯弯眼睛,做个可爱的笑容。

徐远方伸手从衣服内袋里取出那枚戒指,在手上掂了掂,非金非银,倒像是铜的。

“戒指在这里,说好了交换,我不会欺负小孩子。”

“好吧,我还真不怕你耍赖。”何灵语没有吹牛,她是真的不怕,这戒指里有什么,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既然这样,那你就说出来吧,杨文军和叶秋痕究竟是什么关系?”徐远方问道。

怨灵之双魂阴戒(十二)

何灵语劈手抢过徐远方手里的戒指,腕上的铃铛叮咚作响,她安抚地摸摸它们,这才对徐远方道:“杨文军就是陈月久,当年陈月久的公司遇到了财务问题,具体的我也不懂,反正是陈月久和叶秋痕商量好了,假死逃避责任。”

“杨文军就是陈月久?”徐远方的震惊不是假装的,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如果不是委托人让他查查叶秋痕,他甚至不会把死了的陈月久和他正在查的杨文军联系起来。

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啊。

“对,杨文军不是从韩国回来的吗?我猜那倒不是假的,十有八、九,他是到韩国整容去了。”何灵语漫不经心地说道。

“整容?”徐远方张大了嘴。

但是老油条毕竟是老油条,他可不想三言两语就被个小姑娘给唬住。

何灵语哈哈一笑,轻飘飘落到地上,在徐远方对面坐了下来,徐远方松了口气,这小丫头终于放过那吊灯了,真若是把吊灯拽下来,水湄不找他赔才怪了。

“是啊,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么多了,我又不是私家侦探,你才是,对吧?”何灵语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大叔。

徐远方对这小姑娘有了兴趣,正想再问,何灵语却已经起身,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私家侦探,也只有私家侦探才闲得淡疼去查这种男男女女的事,至于她何灵语活人的事儿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对鬼感兴趣。

何灵语晃晃当当下了楼,菠菜正放下电话,看到何灵语,他便道:“是医院打来的电话,怀疑杨先生精神错乱,按照名片上的电话联系了,可是那边的电话已经停机了,120的大夫记得他的女朋友住在咱们这里,就想让我们问问,他的家人和公司还有没有其他联系方法。你上去问问203的杨太太,不对,是许小姐,你问问她还有没有其他电话。”

让她去问?明知道那位许纱纱一副和杨文军断绝来往的样子,还能问了个球啊?

不过何灵语倒是想要会会许纱纱,许纱纱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呐。

何灵语蹦蹦跳跳到了203门口,正想敲门,手腕上的铃铛忽然响了起来。

何灵语大吃一惊,装女鬼的戒指就在她身上,莫非这客栈里还有第二只鬼?

怎么以前没有发现?

她四下看看,确定问题出在房间里面。

她敲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露出许纱纱不耐烦的脸。

可能是芭蕾舞演员的职业原因,许纱纱的脸很小,高高扬起时,有种蔑视天下的感觉。

何灵语冲她呲牙一笑:“许小姐,刚才医院打电话来,说杨先生公司的电话停机了,您还有没有”

没等何灵语把话说完,许纱纱便呼的一下关上了门,好在何灵语早有防备,一只脚伸进来,硬生生地把门给隔上了。

然后她便夸张地尖叫一声:“啊,我的脚断了!”

许纱纱也没有想到,她会把脚伸进来,当然,许纱纱更没有想到,何灵语会用这种既无良又没难度的法子算计她。

就在她低头去查看何灵语脚丫子的一刹那,那个受伤的小女孩硬生生把她撞开,然后在她险些被撞倒的瞬间又扶住她,让她稳稳当当地站好。

许纱纱反应过来时,门已经关上,何灵语站在屋子正中间,举着胳膊,原地转来转去,如果不是她手上空空,许纱纱会以为她在模防照明灯。

“你要做什么?”许纱纱没好气地说道。

“找鬼啊,许小姐,你屋里有鬼,对,就是刚才和你在屋里说悄悄话的那只鬼,啧啧,大白天就出来,这道行可不浅啊,许小姐,我猜得没错吧。”

许纱纱脸色骤变,她下意识地往门口衣柜那里看了一眼,警惕地说道:“你胡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啊,就是杨文军啊,你的男朋友,不对,是前男友,因为你现在有男友了,所以杨文军就是你的前男友,说吧,他是什么时候找上你的?今天?还是刚才?”

许纱纱双唇抖动,一张紧致的小脸因为紧张而泛起潮红,倒是让她看上去多了几许娇艳。

“请你出去,我不想听你胡说八道。”许纱纱故作镇定。

“我是不是胡说你最清楚,无妨无妨,你雇私家侦探调查自己男朋友的事,我才没有兴趣,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对任何有呼吸的人类都没有兴趣,我只对你藏在衣柜里的那只鬼有兴趣,对了,应该不只是鬼吧,还有一个人,会喘气的人。”

何灵语说着,一个箭步冲过去,许纱纱想要拦住她,可是何灵语身子一拧,许纱纱连她的衣角也没有碰到,何灵语就像只小泥鳅一样从她身边滑了过去。

衣柜的门被打开,露出里面蜷缩着的人。

那是个孩子,顶多只有七八岁,如果不是他周身的黑气,何灵语会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这才是最让何灵语不解的。

许纱纱整个人像是寒风中的枯叶,颤抖不停,何灵语用眼角余光看她一眼,都怀疑下一刻许纱纱会晕倒。

可是何灵语猜错了,因为颤抖着的许纱纱忽然向她扑了上来,嘴里喊着:“你快跑,快跑啊!”

许纱纱口中的“你”,显然不是指的何灵语,而是蜷缩在衣柜里的那个孩子。

何灵语被许纱纱紧紧抱住,明明是个跳舞的,可是使出吃奶的劲时,却也如铁钳一般。

何灵语想要甩开她,根本不是问题,可是何灵语不想这样做,她想看看那个小孩有何反应。

小孩缓缓挪出衣柜,直到整个身体从衣柜里出来,他才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向何灵语走了过来。

他走得很慢,而且动作迟钝,就像电影里并不智能的机器人,不,他更像是一具木偶。

何灵语兴趣更浓,这是一个真小孩,只不过被附了身,而且并不是刚刚才附身,而是附了有一阵子了。

小孩走到何灵语面前,何灵语还被许纱纱抱着,许纱纱正哭着求他:“你快走吧,不要管我,快走吧。”

怨灵之双魂阴戒(十三)

眼看那小孩已经走到了何灵语面前,他如同一具木偶,手臂一点点抬起,竟是要打人!

何灵语活了两辈子,经历的奇怪事情可不少了,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打人的。

她噗哧笑了出来,一掌劈在许纱纱后颈上,她的力道拿捏很准,出手又快,小孩的手还没有打到她身上,许纱纱已经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

看到许纱纱晕死过去,小孩忽然张大了嘴,啊啊怪叫,声音干涸而凄苦,竟似哭声,只是就如他的动作一样,他的表情也是慢上几拍,虽然声音悲苦,可是却也只是木然地张大了嘴,似是脸部的表情也不受大脑控制。

没有了许纱纱的碍手碍脚,何灵语腾出身子,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在小孩眉心,接着,她便看到一团黑影从小孩身上分离出来,尽管只是一团影子,可是也能看出来,这团黑影像是在抖个不停。

何灵语冷笑,嘲讽地说道:“就这点儿修为,也敢大白天跑出来?想要鬼上身也找个成年人,欺负小孩算怎么回事,就凭这个,我也要打得你魂飞魄散!”

说着,她扬起左手,手腔上银铃叮咚作响,如同催命符一般。

那团黑影蜷缩在地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遇到天师,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见纱纱一面这个小孩,他本就是个又傻又哑的,我见他夜里一个人游荡,这才上了他的身。”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这也是何灵语想不通的,从早上到现在,谁也没有看到过这个孩子。

而且,她在203房间经过几次,铃铛也没有响动。

“我几次托梦给纱纱,说我已经死了,后来我发现纱纱身边还有一个我时,我便猜到害死我的人,就是她的男朋友,我跟着他们来到这里,在山下遇到那个孩子,就又托梦给纱纱,让她把那个孩子带到山上,我想亲手杀掉那个人,可是白天我只能附在活人身上,所以才找了这个孩子,可是他又傻又哑,上午出去散步时,纱纱假装有事,和那个坏人分开,开车去山下找到我们,然后把我们装到拉杆箱里,藏在车上,中午的时候,趁着你们去车里搬东西时,悄悄把我们带进来。”

可是他来了以后才知道,原来假的杨文军已经被120急救车带走了。

原来如此啊,何灵语明白了,当时水湄从外面回来,让他们去帮着搬东西,许纱纱就是那个时候,悄悄把那个被鬼附身的小孩带进来的,而在那之后,自己才是第一次来203房间,难怪在这之前铃铛没有响动。

“陈月久是怎么害死你的?”何灵语问道。

黑影咬牙切齿:“原来他叫陈月久啊,他告诉我他叫陈治,他和我长得本来就有点相像,我在高客车上遇到他,下车后又和他住在同一家宾馆,出去吃饭的时候,在餐厅又遇到他,彼此便聊了一会儿,我多喝了几杯,不但告诉他自己是做什么生意的,还把纱纱的名字和职业也说了,从餐厅回来的路上,他假装喝多了,弯腰去吐,我连忙去看他,没想到他却趁机给了我一刀。他把我杀死后,就扔到建筑工地要浇注的水泥柱里我心里有怨,无法投胎,只能成了孤魂野鬼。”

是这么回事啊,陈月久杀了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杨文军,然后用了他的身份证件,去韩国整容,再回来时,他摇身一变成了杨文军,而许纱纱一定是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和以前不一样了,再加上杨文军又屡次托梦给她,许纱纱这才找了徐远方这个私家侦探去调查。

叶秋痕知道陈月久的下落,发现自己的丈夫另结新欢,所以她一定是以说出真相为由要协陈月久,逼着陈月久来这里和她见面,去年如此,今年又如此。

许纱纱一定是发现了叶秋痕的存在,她便让徐远方顺便查查叶秋痕,看看她和自己的男朋友是什么关系。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陈月久竟然会是叶秋痕的死鬼丈夫。

何灵语忽然改变了主意,她虽然对活人的事不感兴趣,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到陈月久这个坏蛋活在世上。

他虽然疯了,可是医学昌明,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能治好了呢。

放下他的经济案子不提,他手里可是有两条人命啊,一条是原配发妻的,一条是杨文军的。

可是无凭无证,怎样才能让陈月久得到应有的惩罚呢,如今的证人只有两个鬼而已。

何灵语想了想,掏出那枚戒指,对黑影道:“这小孩本就又呆又哑,你一直附在他身上,只会让他身体更差,你先到我这戒指里来吧,我答应你,一定会帮你让陈月久伏法。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你进来,要么是我把你打得魂飞魄散,活人可能感觉不到我的法力,但是你一定能。”

黑影瑟缩了一下,他的确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女天师的法力,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否则也不会从小孩身上出来的。

“你一定能帮我吗?纱纱怎么办?”他问道。

“我说了帮你,就一定会帮你,至于许纱纱,她只是晕倒了,你以为你成了游魂野鬼对她就好吗?只要你还在,她便只能活在痛苦之中。”何灵语没好气地说道。

这一世托生在这个身体里,她还真是好脾气了呢,上一世打死也想不到,有一天她会心平气和地和一只鬼谈条件。

黑影沉吟片刻,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好,我相信你。”

何灵语轻扬眉角,拿起戒指向黑影走过去。

她还是第一次使用这个戒指,在此之前,也只是听说过有这个宝贝,也不知道叶秋痕如何得到的,更不知道那个女鬼又是如何住进去的,等这事忙完了,她要把那女鬼叫出来好好问问。

这只戒指,就是前世她听说过的阴阳戒中的阴戒。

阳戒又名乾坤戒,能装很多东西,据说整座的楼宇也能装进去;而阴戒故名思议,就是收鬼用的。

前世,何灵语也只是听说过这两枚戒指,可是她没有见过,直到昨天见到叶秋痕手上的戒指,她才想到原来阴戒和她手上的铃铛一样,也流传下来了。

怨灵之双魂阴戒(十四)

何灵语举起阴戒,心念集于阴戒之上,只见那团黑影攸的便被吸了进去。

何灵语笑逐颜开,好宝贝啊!

片刻之后,许纱纱才悠悠醒转,她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挣扎着向衣柜望去,小孩还在那里站着,呆苦木鸡。

许纱纱便要起身,何灵语按住了她,道:“杨文军已经不在他身上了,我把他收了,待到这件事了却,就让他回阴间去。”

“你把他收了?”许纱纱一时不能明白。

好在何灵语也没打算让她明白,堂堂女天师的事情,关跳舞的啥事?

“许小姐,我答应了杨文军,要帮他报仇,把那个假货绳之于法,但是现在,我需要你的配合,咱们谈谈吧。”

许纱纱满脸惊愕,她迟疑了一下,又看向那个小孩,对何灵语道:“要不先把这孩子送医院吧,你看这孩子像是傻了一样。”

许纱纱这样一说,何灵语就知道杨文军并没把这小孩的来历告诉她,不过这小孩呆呆的样子的确很可怜,何灵语想了想,对许纱纱道:“听杨文军说,这小孩是他无意中遇到的,又呆又哑,也没有家人跟着,这样吧,我请招婶帮帮忙,先让他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实在不行,就请警察把他带走,寻找家人。”

许纱纱心中忐忑,已经没有了平时的倨傲,又惦记着杨文军,听何灵语这样说,便茫然地点点头。

很快,接到电话的招婶就进来了,看到那个小孩,她吃了一惊,何灵语告诉她:“这小孩独自在外面游荡,许小姐见他可怜,就把他带过来了,可是这孩子脑子好像不太”

招婶立刻明白了,忙道:“我懂了,瞧这孩子可怜见儿的,我这就去给他洗洗,弄点东西吃,什么事都等孩子吃饱了再说。”

待到招婶把小孩带下楼去,许纱纱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她也渐渐缓过神来,看何灵语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真诚:“何小姐,刚才你说的那件事”

何灵语笑道:“你不是还雇了一名私家侦探吧,这件事没有他可不行。”

是啊,还有个私家侦探!

医院里,陈月久独自住在一间病房里。小镇上的医院,医疗设施算不上完善。直到现在还没有联系上他的家人,医院只能本着救死扶伤的态度让他先留在医院,可是他大喊大叫严重影响了其他病人,刚好有间空出的病房,便让他先住进去,除了给他用了些镇定药以外,也没有其他治疗。

陈月久一觉醒来,望着雪白的屋顶,脸色越来越冷。

当年假装坠崖而死,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是他和叶秋痕商量好的事情。

当时他拿着假身份证,原本是想找个地方躲上几年避避风头,没想到却意外遇到和他有几分相似的杨文军。

于是他杀了杨文军,他换了发型,让自己和杨文军更加相似,他用了杨文军的护照去了韩国,等他从韩国回来时,已经彻底变成了杨文军。

杨文军的女友许纱纱,如同一只骄傲又精灵的白天鹅,陈月久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上了她。

当初他在杨文军的手机里看到过很多许纱纱的视频,手机里的备忘录里甚至还有许纱纱的生日、喜好以及杨文军准备送给许纱纱的礼物,陈月久投其所好,加之许纱纱虽然是杨文军的女朋友,可是两个人却没有逾雷池半步,因此陈月久和许纱纱恋爱以后,许纱纱起先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同。

他比杨文军直接多了,没过多久,两人就住到了一起。

可是他还有一个法律上的妻子叶秋痕,叶秋痕知道他太多秘密,他想和许纱纱在一起,但是又不想得罪叶秋痕。

想来想去,只有杀了叶秋痕,就像当年杀死结发妻子柳燕!

他和柳燕白手起家,柳燕在公司里的威望很高,后来他和叶秋痕好上了,想要离婚,又担心柳燕分走他的财产和公司股份。

于是他制造了一场车祸,杀了柳燕,柳燕父母双亡,这样一来,所有财产都是他的了。

他也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就连柳燕的珠宝首饰,他也全部送给了叶秋痕,其中还包括柳燕家传的古董戒指。

其实他和叶秋痕不在一座城市,平时也只靠电话联系,但是他和许纱纱同居了,有时叶秋痕夜里打来电话,他只能偷偷摸摸接电话。

一来二去,叶秋痕开始起疑,她本来就是个敏感的女人,而且不知为什么,她越来越神经质。

她开始怀疑陈月久有了新欢,去年的时候,她逼着陈月久来这里和她见面,陈月久无奈来了,叶秋痕像泼妇一样捶打他,虽然最终叶秋痕哭着走了,可是扭打的时候,陈月久还是伤了脚,还是客栈的人把他抬回去的。

从那以后,叶秋痕就总是打电话吵闹,有一次还威胁说要把他的事抖出去。陈月久觉得,他已经到了非杀叶秋痕不可的地步了。

因为他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所以甚至有人怀疑是叶秋痕谋害亲夫,叶秋痕是小有名气的电视主持人,这种风言风语很容易就散播开来,因此每年他的忌日,叶秋痕都会兴师动众地来给他扫墓,就是担心会被狗仔盯梢。

陈月久知道今年叶秋痕一定还会来,于是便想趁机杀了叶秋痕。

可是他要出门的事,还是被许纱纱知道了,许纱纱一定要跟着一起来,无奈,陈月久只好带上了许纱纱。

今天,叶秋痕让他来自己房间,他还以为叶秋痕是想趁机和他亲热,可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在房间里看到了柳燕。

他真的吓晕过去!

但是到了医院他醒过来后,就又怀疑那是自己的错觉,或者也不是错觉,就是叶秋痕那女人搞出来的。

那女人想用柳燕的事情来要协他。

他索性继续装疯,他不能让叶秋痕如愿以偿!

陈月久的嘴角露出冷冷的微笑,这个贱女人,是活得不耐烦了!

天色越来越暗,陈月久平躺在床上,护士们都知道这间病房里暂时住着一个没交住院费和治疗费的疯子,因此没人进来查房。

陈月久大睁着眼睛,一个人想着计策,原本他是想故计重施,把叶秋痕推下山崖,也给那些狗仔们提供素材,就说叶秋痕思念亡夫,在亡夫坠亡的地方殉情了。

可是出了今天的事,想把叶秋痕骗到悬崖那里就太难了,要用什么办法呢?

夜色降临,屋里完全黑了下来,陈月久想得出神,也不觉得饿,也没有开灯,他的心思都在如何杀人上了。

这时,病房的屋门从外面开了一条缝,两团鬼影飘了进来。

怨灵之双魂阴戒(十五)

两团影子飘到病床前,淡白的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照到那两团影子上,影子渐渐现出人形,那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黑夜之中,望着天花板冥思苦想的陈月久忽然感觉很冷,小镇上的医院设施就是差啊,八成是空调坏了,也不怕把病人冻得病上加病找他们索赔。

他坐起身来,摸索着想去开灯,可是一抬眼,就看到黑暗中的两个人影。

陈月久吓了一跳,他猛的想起白天在叶秋痕房间里见到的那一幕。

是自己眼花,对,是眼花,一定是!

陈月久使劲去揉自己的眼睛,这一下看得更清楚了,他甚至在黑暗中也能看清这两个人的脸。

柳燕!

杨文军!

“鬼,鬼啊,救命,救命啊!”

凄厉的叫声传到了走廊里,护士站里值班的小护士立刻起身,另一个胖胖的护士叫住了她:“不用去了,就是白天里送来的那个疯子,来的时候就在喊有鬼有鬼的,估计这会儿睡醒了,疯病又犯了。”

小护士想起来了,今天交接班时,护士长的确交待过,那间屋里的病人是有精神病的,没交住院费

这时,铃声响了起来,小护士皱皱眉头,对胖护士道:“咦,就是那个人的房间。”

两个人有点为难,这里不是精神病科的病房,她们对于精神病人也没有护理经验,再说那人又喊又叫的,谁知道会不会伤人?

虽然那人没有交住院费,也没有办理住院手续,护士长也说就让他住一晚,明天就联系他的家人或者联系警察,可是这里是医院啊,那人住在这里就是医院的病人,她们也是有责任的。

哪怕去看看,万一那病人摔着碰着呢。

两个护士飞快地交换了目光,胖护士对小护士说:“我们一起去,如果他疯起来打人,我们两个总好过一个人。”

两人战战兢兢地走到病房门口,顿时怔住了。

病房的门敞开着,楼道里亮如白昼,屋里虽然没有开灯,可是她们还是能把屋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病人跪在床上,正在自言自语。

病房里的陈月久瑟瑟发抖,早已没有了平时的儒雅睿智,他像一条狗似的蜷缩在病床上,努力想要把自己藏起来,可是却无处可藏。

女鬼悠悠地说道:“陈月久,你在我的车子上做了手脚,让我刹车失灵,陈月久,你好狠啊。”

陈月久渐渐冷静下来,柳燕虽然变成鬼了,可是却并没有一来就索命,对了,他怎么忘了,柳燕爱他,很爱很爱他。

“燕燕,你不要怪我啊,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忘了你,当年都是叶秋痕那个贱人逼我的,当初是她下套,骗我和她上床,后来她又逼我,让我和你离婚的,她还说如果我不离婚,就把我和她的床(防)照发给狗仔,你也知道,那时我们的公司正在融资,不能有任何负面新闻,你也不想让我是没有办法啊。所以我也只是在你的车子上做了一点手脚,本来以为出不了大事,谁想到你真的出了车祸,燕燕啊,这些年我好后悔,燕燕,我爱你,燕燕!”

门外的小护士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杀人犯,这个病人是杀人犯!

胖护士胆子大些,她示意小护士不要说话,继续听下去。

这时,有两个陪床的病人家属正好出来,见值班护士在病房门口站着,觉得好奇,就也凑过来。

两个护士见又有人来了,松了一口气,人多了就不怕了,最好有人去报警!

屋里的病人仍然在自言自语:“还有你,杨文军,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根本没有想杀你,我只是想抢你的身份证,是你要反抗的,我才不得不杀了你,你别怪我啊。”

又是一桩杀人案!

这人是在编小说吧,怎么可能有人主动说出自己杀人的事呢?

夜里的病房并不安静,经常有陪床的家属出出进进,于是在门口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他们只是看到那个人在自言自语,看不到站在那人面前的,还有两个人。

杨文军大怒,指着陈月久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把我的尸体藏在哪里了?你快说,不然我现在就掐死你!”

说着,他伸出手就掐在陈月久的脖子上,陈月久双腿乱蹬,不住求饶:“我说,我说!”

杨文军这才松开手,陈月久大力咳嗽,好一会儿才透过气来,身下传来一阵恶臭,原来他失禁了。

“就在就在f市的一个建筑工地,叫贵府小区,我后来去看过,开发商跑了,楼盘烂尾了,你的尸体被水泥浇注了,从外面看不出来,咳咳咳。”

话没说完,陈月久又开始干咳起来,柳燕嫌弃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当年她为了这个男人付出了一切,陪着他从一无所有到上亿身家,她青春逝去,累出了一身病,最终却死在他的手上。

她看向门口围观的那些人,忽然笑了,那位女天师说得没错,要让很多很多人一起听到陈月久承认罪行,可是好像还差了一个人。

正在这时,一个三十多岁,面色憔悴的女人从电梯里出来,她又看一眼手机里的短信,正想向护士询问,却发现护士站空空如也,没有值班护士,她四下里一看,就见一间病房门口人头攒动,围着十几个人,其中就有两个护士。

她立刻走过去,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到病房里传出的声音:“燕燕,都是叶秋痕那个贱人该死,我想好了,明天就去杀了她!”

女人脸色大变,她像疯了一样推开门口围观的人群,向病房里冲了进去。

“陈月久,你这个畜牲,你果然在这里,怎么?你喜新厌旧,连我也想杀了,我和你拼了,和你拼了!”

接到报案的警察赶过来时,就见病房里一男一女扭打在一起。

经过相关医生检查,男的精神正常,倒是女的有神经官能症,但是并不至于影响她的行为意识。

这两个人都是正常人。

怨灵之双魂阴戒(十六)

几天后,许纱纱在接受警察询问时,坦然承认是她给叶秋痕发短信的,她在短信里对叶秋痕说:做为杨文军的未婚妻,我警告你,不要到医院里找他,他不想见你。

水湄客栈里,很多客人都能证明,就在那天中午,杨文军在叶秋痕的房间里昏倒,有位想像力丰富的女客人这样说:“啧啧,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对不起,警察先生我不是说你啊,我是说在216昏倒的那个男的,看着人模狗样的,谁能想到他会趁着老婆睡午觉时出来偷腥呢,对了,那男的一看就是陈世美,您别问我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会相面!”

医院里的两位护士和十几名住院家属一起证明,他们亲耳听到“杨文军”承认自己杀了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前妻柳燕,另一个是他在路上认识的杨文军。

跑到医院里和“杨文军”扭打在一起的叶秋痕则证明,这个人不是什么杨文军,而是她的丈夫陈月久,陈月久假装死了躲避经济追责,现在又想杀她灭口,她是无辜的,她很可怜,她需要警察保护。

总之,关于这件事,证人很多,每个人都能做证,每个人的证词都是千真万确,唯独陈月久嘴里所说的那两只鬼是找不到的,开始的时候,警察以为陈月久有精神病,后来医院做过检查,证明陈月久一切正常,警察便认定陈月久是故意胡说八道了。

不久,按照两名护士和病人家属提供的证词,当地警察与f市的公安部门配合,证实陈治和杨文军的确曾在同一天同一家酒店里登记住宿,而据叶秋痕指认,陈月久的假身份证名字就是叫陈治。

由于杨文军的尸体被水泥浇注,一时难以找到,缺少了重要物证,但是这个时候,除了当时在医院的围观群众做证,又出现了一位有力证人,那就是叶秋痕。

叶秋痕这样说:“当年我还在电视台工作,有一次出席活动,认识了陈月久。陈月久对我一见钟情,疯狂追求。得知他已经结婚了,我当然不同意。没想到他却对我说,他一定能离婚的。我说离婚了我也不答应,我是很注意公众形象的,我可不能做第三者。不久后就传出他爱人出车祸的消息,他很痛苦,我一时好心,就去劝慰他,一来二去,我们就正式恋爱了,我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一直都在催婚,得知我终于有男朋友了,家里就盼着我们快点结婚,于是我和他恋爱才几个月就结婚了。”

“我错了,我不该闪婚的,所以电视机前不,青年朋友们一定要擦亮双眼,千万不能被花言巧语所迷惑,我就是被他骗了!直到结婚以后,有一天他喝醉了,我才知道原来柳燕的车祸是他动的手脚,他是谋杀。我不该胆小怕事,我应该挺身而出举报他的,可是我迫于他的淫威不敢说,他家暴啊!”

叶秋痕又向公安机关举报了一个叫阿宝的修车工,据说当年陈月久就是让他在修车的时候,给柳燕的车做了手脚,后来陈月久给了阿宝一笔钱,阿宝早就回老家开修理厂了。

公安机关通过调查,很快就抓获了阿宝,阿宝供认不讳,并且承认是陈月久让他做的。

三个月后的一天,何灵语正在给那些多肉浇水,手机忽然响了,何灵语看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皱皱眉,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似曾相识。

“何小姐吗?我是许纱纱。”

原来是许纱纱。

自从杨文军,不对,是陈月久被小镇公安局移交w市公安后,何灵语还是第一次和那件事有关的人有接触,当然,小淘除外。

小淘就是杨文军鬼上身的那个小孩,现在他就在客栈里。

“许小姐,你好啊。”何灵语笑嘻嘻地说道。

“一直没有机会向你道谢,对不起,那时我的精神和心情都很糟糕,走的时候也没有和你联系,这三个月来,我一边配合公安部门调查取证,一边调整自己的心态,直到现在我才能正式向你说声谢谢。”尽管是道谢,可是许纱纱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没关系啦,举手之劳,再说我也不是为了帮你。”何灵语说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文军。我今天给你打电话,除了向你道谢,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文军的。”许纱纱道。

“关于他的?”许纱纱下意识地摸摸胸前,那枚戒指就在胸前挂着呢,杨文军的鬼魂还在里面。

“嗯,请你代我转告文军,虽然短期之内不能找到他的尸身,但是通过与陈月久儿子的dna鉴定,已经能证明陈月久冒充杨文军,并且侵吞了他的财产,陈月久自己对杀害柳燕和杨文军的事实供认不讳,公安机关已经正式起诉了,相信不久,陈月久就能得到他应有的惩罚。”电话那头的许纱纱,说到这里时带了哭腔,这个高傲的女子,再也支撑不住,露出了几分柔软。

“好的,我会告诉他。”何灵语爽快地说道。

“何小姐,谢谢你,对了,我再也没有梦到文军了,他还好吗?”许纱纱问道。

“他很好,他一直在等待好消息,现在我相信他如愿以偿,要去他该去的地方了,他之所以没有再托梦给你,我想他是想让你忘掉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你”

没等何灵语把话说完,那头的许纱纱就打断了她:“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何灵语拿着手机,瞠目结舌,这位也太太有个性了吧,这就把电话挂了?礼貌呢?

夜半,何灵语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她从枕头下面摸出那枚阴戒,心念集中,瞬间,一黑一黄两团影子从戒指里飘了出来,在何灵语面前化出人形。

“叫你们出来是有好消息告诉你们,今天我接到许纱纱的电话,虽然没有找到杨文军你的尸体,但是已经证明陈月久冒充了你,加之他也承认自己谋杀了你们,公安机关已经正式起诉他谋杀了,人证俱在,杀人偿命,你们在人世间的心愿也该了却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你们可懂?”何灵语道。

“懂!”

“我们懂!”

何灵语低头看看腕表,说道:“还有一分钟,就到时辰了,有什么话快说吧。”

怨灵之双魂阴戒(完)

所谓时辰,当然就是离开人世去地府的时辰。柳燕和杨文军死了几年,早就应该去他们应去的地方,只是他们心愿未了,留在人间迟迟不肯离去。

“说吧,一分钟啊,快点,时间不多了。”何灵语又看看腕表。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说话的是柳燕,她死于枕边人之手,魂灵躲在祖传的戒指里,却什么也做不了,现在的结果是她梦寐以求的,她如愿以偿。

“都说了,随手之劳,对了,这枚戒指是你家传的,能送我吗?”何灵语问道。

“当然可以,其实这也不算是我家的,只是我家代管之物,民国年间,我家祖上偶然救下一个受伤的道士,道士死前摘下戒指,让家祖交给有缘之人,可是家祖也不知道有缘之人是什么样的,只好收在身边,可是从那以后,我们柳家就人丁凋零,到了我这一代,只余下我一个人了,现在我也死了,这戒指也就传不下去了,天师既然拿到了,说不定就是有缘人,这戒指很邪门,天师有法术,或许能够镇得住。”柳燕说道。

何灵语点点头,这是阴戒啊,摄鬼用的,能不邪门吗?一般人戴着这个,只能晦气缠身,柳家是这样,就连叶秋痕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何灵语在网上看到,叶秋痕虽然没被起诉谋杀,可是却参与了陈月久的商业欺诈,无论如何也要判上几年了。

何灵语又看向杨文军:“你呢?”

杨文军叹了口气,对何灵语道:“我放心不下的只有纱纱,只要她过得好,我别无牵挂。”

何灵语再看下腕表,短短的一分钟已经到了,她冲他们挥挥手:“走吧。”

手腕上的银铃叮咚作响,两团影子攸的飘走,何灵语的手腕一直扬着,直到银铃安静下来,四周又恢复了寂静。

何灵语长长地舒了口气,又有两个了。

她重又躺下,继续睡觉。

清晨,何灵语被电话铃声惊醒,她没睁眼睛,摸索着接了电话。

“小姐,刚才我去早市上买菜,看到那位萧教授了,就是你大学里的那位教授啊,上次来过家里的。”

手机里传来芬姐的声音,何灵语一下子清醒过来,姓萧的?又是他?

“你在哪里遇到他的,他来敲门了?还是在小区里?”何灵语问道。

“没有,我是在菜市场遇到他的,他还称赞我买的青菜新鲜呢。”芬姐在电话那头说道。

在菜市场?还是早市的菜市场?

何家住的小区是别墅区,依山伴水,环境优美,可是离市区有些距离,大多数人都是开车到市区购物,平时日用所需就是到小区附近的一家超市,可是芬姐和很多上岁数的人一样,嫌弃超市里的蔬菜水果不够新鲜,于是早市便应运而生,早市摆摊卖菜的是附近的农民,天不亮出来摆摊,到了七点左右就要收摊,否则城管就要来了。

这个早市就连何灵语也只是听说没有去过,可是这位萧教授却能在那里偶遇芬姐?

哎哟,您还能不能再明显一点儿?

“芬姐,他有没有问起我?”何灵语问道。

“没有啊,他没有问起,只是和我说青菜了,那位萧教授很和气,懂得也很多。”芬姐显然对姓萧的印像不错。

“嗯,如果以后再遇到他,不要提起关于我的任何事,不,最好不要遇到他,具体为什么,等我回去再说。”

何灵语挂了电话,盘膝坐在床上,拧着眉毛想了好一会儿,那人处心积虑和芬姐套近乎,芬姐年纪大了,难免会糊涂,说不定哪天就被那人套出话来,这样下去可不行。

何灵语没有了睡意,她起床梳洗,半个小时后,她穿着白色连帽卫衣和牛仔裤,一身清爽走进餐厅。

餐厅里坐着几个客人,何灵语一眼就看到独自坐在桌前的小淘。

小淘正在很认真地啃着油条,他的姿势很有趣,好像那不是油条,还是一根肉骨头。

很快,何灵语就取了早餐坐到了小淘对面,小淘翻翻眼皮,算是和她打招呼了。

何灵语指指自己面前的鸡汤馄饨,问道:“要不要也给你来一碗?”

小淘摇摇头,继续啃着手里的油条。

自从被许纱纱从山下带过来,小淘已经在客栈里住了三个月。

小淘不会讲话,问他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他就在纸上写下小淘两个字,别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在小淘除了不会说话,并不像刚来那天表现得呆呆傻傻,四肢也很灵话,和一般孩子没有区别,之所以那个时候他动作迟缓,可能是刚刚被杨文军鬼上身的原因。

水湄和招婶带着小淘去了小镇上的派出所,可是想要找到小淘的家人如同大海捞针,派出所的工作人员很负责任,建议先把小淘送到收容所,如果还找不到家人,再把他送去孤儿院。

招婶特意到收容所看了看,她照顾了小淘几天,舍不得把小淘送到那里,水湄也有同感,两人在派出所备案以后,就又带着小淘回来了,与其把这么小的孩子送去收容所,还不如让他先在客栈里住着。

小淘就在客栈里住了下来,这中间派出所的人带着一对夫妇来过,那对夫妇看了小淘好一会儿,最后摇摇头,这不是他们三年前失踪的孩子。

派出所的人只好对水湄说:“看来还要麻烦你们照顾这孩子了,如果有困难,就和我们说。”

水湄笑道:“就是个小孩子而已,能有什么困难,不过他的年纪也该上学了,如果镇上的小学不肯收他,还要请你们帮忙啊。”

办了相关手续,招叔和招婶成了小淘的临时监护人,小淘没有户籍,派出所老所长亲自去了学校,学校终于答应,可以让小淘做插班生,不过要等到下学期开学的时候才能入学,于是现在这段时间,小淘就在客栈里,要么独自发呆,要么就拿着笔在纸上乱画。

何灵语看过他画的东西,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线条,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一)

“小淘,吃完早餐,和招婶一起去喂猫。”不远处传来招婶的声音,客栈里散养着十几只猫,都是水湄和招婶去镇上时捡回的流浪猫。

小淘转过身,冲着招婶点点头,表示他听到了。

他很喜欢那些猫,不但帮着招婶喂猫,还经常帮着招婶给猫洗澡梳毛。

何灵语已经吃完早餐,蹦蹦跳跳地去了大厅,今天是她当班,这个时候菠菜还没有起床。

昨晚她半夜起来送杨文军和柳燕的鬼魂离开,原本早上就起晚了,一大早又和芬姐通了好一会儿电话,错过了晨跑时间,何灵语索性在大厅里做起了广播体操。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四二三四”

何灵语正做得起劲儿,菠菜像鬼一样从自己房里飘了出来:“灵灵,明年你和小淘一起去上学吧,小学生。”

何灵语皱着鼻子冲他做个鬼脸,做广播体操就是小学生?算了,谁让姐姐我长得年轻呢。

“你怎么起这么早?”难得啊,莫非是吃完早餐再回去睡回笼觉?

菠菜睡眼惺松,冲着何灵语扬扬手里的手机,向门口走去:“老板娘找我。”

切,原来是被水湄姐的追命三连call给叫起来的。

何灵语不再理他,继续做广播体操。

没过一会儿,菠菜居然搬着一块石头走了进来。

何灵语哈哈大笑,原来菠菜是被水湄叫去当劳力了。

“这石头有什么用?”何灵语好奇地问道。

“老板娘不是要减肥吗?一大早就出去跑步,这是她老人家在山路上发现的,老板娘慧眼独具,认定这是宝物,就让我搬回来了。”菠菜摇头晃脑,把石头放到墙角。

“宝物就别放在这儿了,干嘛不放保险箱?”何灵语打趣道。

没等菠菜说话,身后就传来水湄的声音:“什么宝物,你听他胡说,这是给招婶拿来压腌菜缸的。”

何灵语哈哈大笑,转身正要和水湄打招呼,就见水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小姑娘,顶多十四五岁,梳着双马尾,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长得很漂亮,只是身上粉黑相间的运动服脏兮兮的,手里提着的双肩包也同样很脏,像是很久没有洗过。

“灵灵,找间空房,带这个小妹妹去洗个澡,再吃点东西。”说完,水湄看一眼菠菜,正想回房间睡回笼觉的菠菜只好灰溜溜地坐到前台。

何灵语冲着菠菜嘻嘻一笑,带着小女孩上楼去了。

211房间还空着,何灵语对小女孩说:“你在这里洗澡吧,洗完澡就下楼找我,我带你去吃饭。”

小女孩冲着何灵语点点头,甜甜地说道:“谢谢姐姐。”

何灵语替她关上门,下楼回到大厅。

水湄还在大厅里,显然是在等着她。

“水湄姐,那小女孩”何灵语指指楼上。

水湄道:“我晨跑时遇到她,她在路边坐着,可怜兮兮的,我还以为她是个背包客,可是又觉得不对劲,哪有这么小的背包客,家里人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出来?我就又跑回去,一问才知道,昨晚这孩子在山路边过了一夜。”

“啊?”这下子菠菜和何灵语异口同时,一起叫了出来。

这里是山上,夜里不但冷,而且也不安全,虽说近几年没在这里发现过野兽,可是这片山脉连绵成岭,谁知道有没有野兽大叔来走亲访友,顺便打打牙祭呢。

“女汉子,佩服佩服。”这是菠菜。

“被外星人空投而来?”这是何灵语。

水湄伸出纤纤玉指,挨个指着他们:“我说你们两个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考虑问题。”

何灵语和菠菜面面相觑,我们两个难道不正常吗?老年人的世界观真是不可思议。

水湄并不知道,就在刚才一瞬之间,她已被归到广场舞人群里了。

“她说她叫薯条,是来这里旅行的,身上的钱花光了,只能露宿山上了。”水湄道出真相。

“她叫薯条,那我是汉堡!”

“我才是汉堡,你是炸鸡翅。”

水湄一个冰刀子扔过来,汉堡和炸鸡翅一起闭嘴。

菠菜对水湄咧嘴一笑:“这么说来,这个薯条八成是离家出走的问题少女了。”

“喂,蔡波先生,请注意你的用词,离家出走的原因有很多,离家出走的少女不一定就是问题少女。”何灵语义正言辞。

“好好好,我错了,我闭嘴。”菠菜在嘴上比划一个上拉链的动作。

水湄早就习惯了这两个小家伙的吵吵闹闹,自从多了一个灵灵,客栈里热闹了许多,她喜欢这种热闹。

“不管薯条是不是离家出走,也不管她是不是问题少女,既然让我遇到她,那就是缘份,先把她带回来,免得她一个人在山上出事,其他的,稍后再说。”

老板娘的话就是命令,何灵语和菠菜这两个店小二自是只有领命的份。

“灵灵,你和薯条是同龄人,你负责从她口中探听她的真实姓名和家庭住址。”

“菠菜,这会儿没有客人,你负责上网查查有没有和薯条情况相似的失踪少女。”

何灵语和菠菜一起点头,一个在心里腹诽,我怎么就和十四五岁的双马尾小姑娘是同龄人了?另一个翻翻死鱼眼,我说是问题少女你们还不信。

正在这时,薯条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刚洗完澡,头发吹得半干垂到腰际,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还是运动服,浅蓝色,近看做工有些粗糙,像小厂子出的便宜货,右前胸有行小字“树人中学”。

难怪这衣裳看上去那么别扭,原来是中学校服,噗!

水湄冲何灵语使个眼色,何灵语立刻小蜜蜂采花蜜般扑了上去,用无比的热情对薯条说道:“走啊,我带你去餐厅,招婶的手艺可好呢。”

离家出走的中学生,正值青春期,一定要小心谨慎,免得来个二次出走,这茫茫大山到哪里找去?

何灵语带着薯条去了餐厅,菠菜飞快地在电脑上敲出“树人中学”四个字。

然后,他的脸就绿了,原来中华大地叫树人中学的居然有这么多!

“有多少?”水湄问道。

“五十六。”菠菜无精打彩。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二)

五十六所树人中学?

菠菜顿觉压力山大。

好在还有那身难看的校服,他就不信了,这五十六所中学能是同样的校服吗?

可是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有线索可寻的,何灵语带着薯条还没有从餐厅出来,菠菜已经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水湄。

“这五十六所中学都是同一个基金会投资的,属于慈善事业,在树人中学读书的都是农民工的孩子,还有孤儿和贫困生。薯条的普通话讲得很好,没有一点口音,所以我推断她来自中部偏北地区。树人中学在中北部地区有二十二所中学,这样一来,我们的查找范围就能缩小了。”

虽然还是有二十二所中学待查,但是比起刚才的五十六所,那是缩小一半了。

水湄很满意,而且她也觉得薯条应是来自北方地区。

此时此刻,何灵语正在陪着薯条在吃饭。因为已经错过了早餐时间,所以招婶煮了速冻水饺,薯条显然已经很饿了,她一口气吃了两大盘。

招婶好心地给她端来一碗饺子汤,她看了一眼,却要了一杯白开水。

何灵语哈哈大笑起来,招婶说得真对,她才是硕果仅存的饺子汤少女。

招婶看看薯条,又看看刚刚喂猫回来的小淘,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全都成了没家的孩子?

她索性在薯条对面坐下,问道:“薯条是吧,你是哪里人啊?”

“河北。”薯条回答。

“河北的啊,我去过河北,你是河北什么地方的?”招婶又问道。

何灵语佩服万分,她正在琢磨如何套话呢,没想到招婶直接了当地问出来,薯条居然就回答了。

“河北郑州的。”薯条认真地说。

何灵语张开嘴无声地笑了,收回对招婶的佩服吧。

招婶怔了怔,竟然也很认真地说道:“郑州好像是河南的吧。”

“哦,那我就是河南的。”薯条笑着说道。

这个小家伙分明就是逗她们玩呢。

何灵语连忙岔开话题,对薯条道:“走吧,我陪你回房间休息,你昨晚一定没有睡好吧。”

薯条点点头,很开心地跟着何灵语走了。

在她们身后,招婶无奈地摇摇头,挺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连句实话也没有呢。

何灵语把薯条送进房间,就转身出来,走到前台,恰好听到菠菜对水湄说道:“有了,有人认识她!”

何灵语吃了一惊,和水湄一起凑到电脑前,页面上是一张薯条的照片,何灵语一看,照片的背景就是客栈餐厅啊,她问菠菜:“你什么时候偷拍的?”

“就是刚才,你们在餐厅里吃饭,我从门缝里拍的,做了处理,够清晰吧。”菠菜得意洋洋地说道。

何灵语没有理他,继续看下去,这是贴吧的论坛,贴吧的名字叫树人初三六,楼主名叫英俊的蔡学长,他在那条帖子里写道:我表妹,漂亮不?

只见下面第一个回复的人赫然写道:哥们儿,吹牛不上税吗?公主殿下怎么就成了你表妹?

再往下来,有人发个抠鼻子的表情,还有人写道:我信,昨天我和马(防)云午餐的时候,遇到你表妹了。

电脑前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公主殿下?

“快问问公主殿下是何方神圣?”水湄催促。

其实不等水湄说,菠菜已经私信了第一个回复的人,这是初三年级的贴吧,来这里的都是十四五岁的中学生,今天是周日,他们不用上课,贴吧里的人很多,菠菜的帖子很快就被刷到下面了。

好在那个人回复了,菠菜和他聊了几句,很快就问清了公主殿下的来历。

公主殿下名叫司舒,是去年插班来到树人中学的,这所树人中学既不在河北也不在河南,而是在帝都!

树人中学所在地原是县城,上世纪末撤县改区,最近二十年,这里飞速发展,同时,来自全国各地的农民工也涌向了这里,树人中学有七成的学生是农民工子弟,包括和菠菜私信的这个孩子,也是这种情况。

但是司舒并不是。

虽然学校里没有人知道司舒的来历,但是有很多人都看到过,每到周五下午,都会有穿着制服的司机开着豪车,接司舒离校。

很多人都问过司舒,问她家里是做什么的,司舒要么说她爸是卖报纸的,要么就说她爸是盖房子的,总之,想要从她嘴里问出实情,那比登天都难。

看到这些,何灵语深有同感,这个小姑娘的确如此。

那个学生告诉菠菜,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司舒家里究竟是不是有钱人,但是却给她取了个公主殿下的外号,司舒也不排斥,叫她公主殿下,她也答应。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司舒已经一个星期没来上学了。

树人中学是半封闭的寄宿学校,每个星期五,学生才可离校,也就是说,自从上个星期五直到现在,学校里没有人见过司舒。

菠菜还想再问,那个学生说道:“不聊了,我妈叫我了,我还要帮我妈看摊儿。”

好吧,不过这样一来,该查的也都查到了。

菠菜迅速地查到了那所学校的联系方式,电话打过去,没有人接,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天。

一天无事,薯条,不,司舒也很乖巧,晚上吃饭的时候有说有笑,还帮着招婶给碗筷消毒。

回到房间后,何灵语借口给她送水果上楼去看她,见她正在看樱桃小丸子,看得津津有味。

总之,只要别问她姓名来历,这孩子一切正常。

次日上午,水湄便给树人中学教务处打了电话,询问是不是有一个叫司舒的学生。

没想到对话那边的工作人员立刻如临大敌,再三追问:“你们打听司舒做什么?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水湄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如此敏感,她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又道:“我们这里有个女孩子,怀疑是你们学校的司舒,请问”

水湄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对方打断了:“请等一下,我们领导和你说。”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很亲切的声音,一看就是经常做思想工作的。

“你说你看到我们学校的司舒同学了?那不可能,司舒同学没有离开帝都,我昨天还见过她。”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三)

什么?司舒还在帝都?

水湄感觉不可思议,她几乎同时认定这位校方领导在说谎。

她语重心长地说道:“您好,我打电话没有其他目的,只是因为我们旅馆收留了一个女孩,她的样貌很像贵校学生司舒,要不这样吧,我把她的照片给您发过去,您看一下。”

对方沉默一会儿,道:“好吧,你发给我的秘书,这是他的联络方式。”

对方说出一个手机号码,水湄用微信把薯条的照片传过去,照片上的薯条穿着树人中学的校服,正在抬头和对面的人说话,一张漂亮又稚嫩的小脸一览无余。

半个小时后,水湄的手机响起,打电话过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你好,我叫司雨浓,是司舒的母亲,我刚刚看到你发来的照片。”

水湄松了口气,学校领导的办事效率倒是迅速,这么快就联系上司舒的家长了。

她便把在山上偶遇薯条,并让薯条暂时住在客栈里的事情说了。

司雨浓很安静,一直耐心地听她讲完,才缓缓地问道:“请问是她告诉你们,她叫司舒吗?”

水湄一怔,道:“不,她只说自己叫薯条,我们是根据她身上的校服,在网上查到她的姓名的。”

司雨浓道:“那就对了,她之所以自称薯条,而不是司舒,是因为她不是司舒,我的女儿司舒一直都在帝都,我每天都能看到她,所以她不可能会去您那里。”

“不是司舒?不可能,她的同学都认出她是司舒?”水湄头顶似有一万个像羊又像骆驼的生物飘过,先前学校领导否认,她认为是校方想要推托责任,可是现在司舒的母亲也否认,水湄想不信也不行了。

莫非是贴吧里的同学认错了?

水湄想了想,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她又问道:“司女士,恕我冒昧,我想问一下,照片上的女孩子和您的女儿长得相像吗?”

对方有几秒钟的沉默,接着,司雨浓说话了:“是的,她们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最近十天,我每天都和我的女儿形影不离,我会以为那就是她。”

“啊?真的?”水湄大吃一惊,这比她刚才听到司雨浓的否认还要吃惊。

就连亲生母亲也几乎认错,这简直是太不可思夷了。

“司女士,请问司舒是不是双胞胎,我的意思是,您是不是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女儿?”水湄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挥她的想像力。

“水小姐,您可能是小说电视看多了,世上哪有那么多戏剧化的事情呢,我只有一个女儿,我也只生过一个女儿,她就是司舒。”司雨浓的声音依然平静,从她说话的语气里可以判断,这是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

“对不起,真是抱歉,我只是猜测一下,打扰您了。”水湄连忙道歉。

“没关系,你们也是善心之举,可惜我帮不上忙。”司雨浓说道。

水湄轻轻地叹了口气,正想挂断电话,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来,又问道:“对了,司女士,我在司舒的同学那里听说,她自从上周离校之后,就没有回去上学,恕我冒昧,请问她是”

这一刻,水湄想起刚才司雨浓说过的话,司雨浓说最近十天,她和女儿司舒形影不离。

在这个现代社会,恐怕没有哪个家长能够做到和一个上中学的孩子形影不离吧。

先不说做家长的要工作要社交,就是女儿也要去上学啊,对了,司舒没有去上学,那么难道是出了事?

因此,水湄才有些失礼地问出了这番话。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接着,司雨浓才平静地说道:“她出了意外,一直昏迷不醒,因此,我才能肯定,您见到的女孩不可能是她。”

“啊?”水湄张大嘴巴,好一会儿才合上。

她挂断电话后,才发现何灵语和菠菜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

待到水湄把从司雨浓那里听到的事情告诉他们,这两个也傻了。

怎么回事?薯条不但不是司舒,而且司舒还出了意外,昏迷不醒?

所以说,薯条不但不可能是司舒,而且她也不是司雨浓失散多年的女儿?

晚餐的时候,大家在餐厅见到薯条,她还是穿着那身树人中学的校服,梳着双马尾,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流露着这个年龄应有的朝气。

这两天她很安静,每天除了在房间里看电视,哪里也不去。

水湄向何灵语使个眼色,一副“你行的”的表情。

何灵语无奈,端起自己的餐盘坐到薯条对面,问道:“薯条,你想家吗?”

这句话一出口,何灵语就后悔了。

水湄固执地认为她和薯条是同龄人,所以才让她来套话,可是何灵语有苦说不出啊,无论前世和今生,她都不能算是正常长大的少女,所以她当然不擅长和青春期女孩打交道了。

薯条笑了笑,意料之中的摇摇头。

何灵语叹道:“不想家可真好,我就不行,我就想家,我想我家老佣人亲手腌的泡菜了,她做的凤爪和猪皮,哇,简直是无上美味。”

说到这里,她对薯条道:“我是四川人,你去过四川吗?”

薯条点点头,道:“我只去过九寨沟,这算吗?”

“当然算啦,九寨沟就在四川啊,我虽然是四川人,可也只是小时候去过一次。对了,你什么时候去的?”何灵语像是随口问道。

“十岁的时候,学校组织的旅游,去的九寨沟和张家界,像参观一样,走马观花。”

薯条好像并不排斥这个话题,这让何灵语很高兴。

“哈哈,你也是和老师同学一起去的啊,我也是,回来以后还要写三百字的作文,你们写了吗?”何灵语大笑。

“我们也布置了,不过我没写,是妈妈的秘书帮我写的,老师没有发现。”薯条也笑了起来,笑得很得意。

何灵语却笑不出来了,“妈妈的秘书”?

她想起司舒那神秘的家庭背景,以及水湄对司舒母女的评价。

“司舒的母亲是一个谈吐文雅,应对有度的女士,我觉得同学们对司舒的猜测是正确的,即使司舒不是出身大富之家,她的父母也应是事业有成。”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四)

走出餐厅,何灵语一眼就看到坐在前台的菠菜一手抚额,摆出思想者的派头做沉思状。

何灵语抄起墙角花瓶里的鸡毛掸子,敲敲菠菜瘦骨嶙峋的手臂:“喂,换个造型,这个造型不适合你。”

菠菜用怨妇的眼神看了何灵语一眼,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才能偶遇一个像司雨浓一样,又漂亮又有学识又有钱前提是,她肯等我长大”

噗,何灵语做个呕吐的表情,紧接着她反应过来,问道:“你查到司雨浓的资料了?”

菠菜立刻得意洋洋起来,从痴情怨妇男瞬间化身福尔摩黑。

“这世上还能有我查不到的?哼!”

“少卖关子,快给我看!”何灵语用鸡毛掸子敲他。

菠菜插上u盘,调出了司雨浓的个人资料。

姓名:司雨浓

英文名:pansydeng

年龄:三十二岁

父:司之皓,母:司邓云盼

职务:新嘉集团中国主席、宝通集团副主席

后面还有一大串头衔

何灵语看得眼花缭乱,自言自语:“原来她就是pansydeng啊。”

菠菜伸出手指在何灵语面前晃了晃:“别发傻,往后看,精彩的都在后面了。”

再往后看,何灵语果然更傻了。

pansydeng十六岁时就去美国读书,直到六年前,她才回国。

六年前,司之皓住院,一时传言病危,引发新嘉集团和宝通集团股票下跌,pansydeng临危受命,以接班人的身份正式接管家族生意,迄今为止,pansydeng已经成为实际掌舵人。

次年,pansydeng创建舒安慈善基金会,而这些年来,舒安基金在国内投资最大的慈善事业就是树人中学。

下面还有司之皓家族概况,司家原是广东大户,后因卷入清朝末年的朝廷政事,流亡海外,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八十年代两度回国投资兴商,九十年代,国内投资环境一片大好,司家正式将重心转移到国内。

司之皓只有一任妻子,就是司邓云盼,邓家是侨领,两人的结合属于家族联姻,但是夫妻感情很好。

司之皓夫妇膝下一子一女,女儿pansy是姐姐,儿子sky是弟弟。sky喜欢旅行、探险、摄影、赛车,是典型的二世祖,媒体手中唯一一张sky的照片,还是他八岁时和家人合照的全家福。

看完这些资料,何灵语怔怔出神,菠菜问道:“怎么了,还真傻了?”

“不对啊,不对。”何灵语说道。

“哪里不对了?”菠菜说。

“pansy虽然对外用的是母姓,可是依然能够查到她的中文名字,她是公众人物,所以即使改了姓氏,却仍能查出她的身份来历。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你查到的这些资料却唯独不提她的女儿呢?”

“是啊,就是啊”,菠菜抓抓头皮,他不死心,拿起自己的笔记本,手指如飞,噼里啪啦一顿敲击,忽然,他呀的一声,“灵灵,你快来!”

何灵语凑过去一看,她也呀的一声。

原来菠菜侵入了树人中学的电脑系统,又根据学生档案再次侵入另一个何灵语没见过的界面,于是司舒的资料便呈现出来。

司舒:生于十四年前的三月五日,曾就读于x市的春蕾小学,监护人是x市爱心孤儿院!因孤儿院的创始人姓刘,所以孤儿院的孩子全都姓刘,司舒曾用名刘小舒。

五年前,刘小舒九岁,由美籍华人司女士领养,改名司舒,并转学至帝都的某贵族小学。

两年前,司舒十二岁进入树人中学读初一。

原来司舒不是司雨浓的亲生女儿,也难怪,司雨浓只有三十二岁,除非是她十八岁就生孩子,否则怎么会有十四岁的女儿呢,再说她一直都在美国啊。

可是查到这些又有什么用呢,真正的司舒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即使薯条长得和司舒一模一样,她也不是司舒。

正在这时,水湄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穿了条蜡染裙子,戴了一只大圈圈耳环,风情万种。

“老板娘,您今天真美,看着年轻了十岁,像二十多的。”菠菜马上拍马屁。

“呸,我今年也才二十多,怎么,你是说我长得老吗?”水湄叉腰。

菠菜连忙求饶,岔开话题,道:“老板娘,我们查出来了,司舒不是司雨浓的亲生女儿。”

“什么?不可能!”水湄一口否决。

菠菜侵入的系统不能下载打印,也早就退出来了,所以只好把刚才他和何灵语看到的资料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水湄瞪目结舌。

不可能啊,她是唯一和司雨浓通过电话的人,从电话里司雨浓说话的语气来看,司舒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不过,当她得知司雨浓就是pansydeng时,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她道:“原来是她啊,这就好办了,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她就小跑着上楼去了,蜡染长裙飘飘扬扬。

何灵语和菠菜面面相觑,不知道老板娘这是怎么了。

水湄回到自己房间,便用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老板娘,你打扰我,有何贵干?”

水湄哼了一声,道:“有你这样做生意的,甩手掌柜也不是你这样的。”

“那要怎样,难道你想让我去和你争权吗?”

对方笑得不三不四,水湄翻个白眼,耐着性子说道:“我当然是有事才打扰你的,我问你啊,你姐是不是有个女儿?”

对方有片刻的沉默,片刻后,他收起刚才的嘻笑,正色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前两天我和你姐通过电话,她说她的女儿叫司舒。”水湄的声音不知不觉也严肃起来。

“告诉我全部的事,我姐为何要和你通电话,她又为何会提起司舒。”对方说道。

水湄便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她是如何在山上遇到薯条,又是如何根据校服找到树人中学,再是如何得知薯条名叫司舒,以及之后她与司雨浓的通话内容都说了一遍。

对方耐心听她讲完,问道:“还有呢?单凭一个司雨浓的中文名字,你不可能知道这么多,蔡波那小子是不是又当黑客了?”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五)

“sky,他是你的员工,所以”水湄挑挑眉毛,她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电话那一头,司凯默然一刻,良久,他说:“你看到他们,什么都不要说,我现在就让人订机票,争取明天就到,把我的房间收拾出来,对了,不要在我的房间使用柠檬味的清洁剂。”

水湄嗯了一声,翻了个漂亮的白眼。

挂断电话,司凯立刻让助理敏儿给他订了明天上午的飞机,他又叫来另一名助理杨帆。

“杨帆,我有事要离开帝都几天,家里如果问起,就说我进沙漠了,对了,你知道怎样和我联系。”

杨帆点头,他好心地提醒:“sky,你在临走之前要不要到医院看看?”

司凯想了想,道:“好,帮我准备一束鲜花。”

一个小时后,司凯出现在美嘉医院十五楼。

美嘉医院是新嘉集团控股的私立医院,十五楼则是专为司家人预留的病房。

司凯走进来时,就看到坐在病床前怔怔出神的司雨浓。

“pansy。”

司凯轻轻唤她,司雨浓抬起头来,嘴角动了动,牵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怎么样了?”司凯边说边看向病床上的女孩,女孩双目紧闭,和上次他来时一样,沉睡不醒。

“她一直醒不过来,也不知道还要再睡多久。”司雨浓的眼圈红了,她别过脸去,不想让司凯看到她的失态。

司凯走到病床前,仔细一看,比起上次他来的时候,司舒瘦了一圈儿,形容枯槁,苍白憔悴,十四岁的花季少女,如同深秋枝头的小花,即将凋零。

司凯叹了口气,他拍拍司雨浓的肩膀,安慰她道:“pansy,你要坚强。”

司雨浓自嘲地笑了:“我也只能坚强。sky,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报应我当年抛弃了她,所以让我找到她之后,还要再次失去她?”

司凯从花束中抽出一朵,递到司雨浓面前,柔声说道:“pansy,你和她都是受害者,如果这世上真有报应存在,也应该是报应在那个人身上,而不是你和她。pansy,我要离开几天,你和她都要挺住。”

司雨浓微微蹙眉:“你要去哪里?国内还是国外?”

“国内。我要去找出一个真相,或许能够帮到你和小舒。”

司凯说完,便大步走出了医院。

他到了车里,拨通了徐远方的电话:“喂,我要去客栈,要不要一起?”

“我手头有案子,走不开。”徐远方正在开车,司凯能听到他车里的音乐声,那是阿姆的《kamikaze》

“什么案子?这一次是帮人偷拍出轨的老公还是老婆啊?”司凯没好气地说道。

“大案子,说出来吓死你,太平间尸体毁坏案,不过这案子有点麻烦,暂时保密。”徐远方大声说道。

“别管那什么尸体毁坏案,违约损失我给你,明天你立刻来客栈。”司凯懒得再和他磨牙,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这案子”徐远方还要争辩,凭什么啊,他又不是司公子的跟班儿。

“小舒出事了!”没等徐远方把话说完,司凯就打断了他。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道:“好。”

第二天是个星期六,和每个周末一样,整个上午,客栈里都很热闹,不时有客人登记住宿,他们大多是省内的游客,以工薪族和学生为主,趁着周末短途旅游。

水湄穿了一身当地少数民族的裙子,腰间和裙摆是密密麻麻的手工老绣,栗色的短发上别了一支做工繁复的银发夹。

她的这身装束引起女客人的注意,水湄立刻向她们介绍起这身装束的由来,并带她们参观了自己的收藏,不到一个小时,就卖出四件衣服和七八件银饰。

待到女客们换上衣服首饰,开开心心出去拍照,水湄便坐到前台后面的椅子上,对正在玩手机的何灵语说:“灵灵,下个周末由你当模特啊。”

“好。”何灵语头都没抬,还在看八卦。

“老板娘,你让她当模特儿,信不信一件也卖不出去啊,而且说不定会被人悄悄拍了视频发到网上,说你雇佣未成年少女从事非法销售。”

菠菜的话还没有说完,脑袋上就重重挨了一记,他正想看看打他的是水湄还是何灵语,就看到从门口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

两个男人,两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大大老板?”菠菜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一脸做作。

何灵语却没看那两个男人,而是看着菠菜。

这小子生在现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是在她上一世的那个朝代,绝对是个堪比李莲英,笑傲紫禁城的人物啊

“嗯”,面对菠菜的奴颜媚骨,司凯点点头,他看向一身异域风情的水湄,“人呢?”

水湄指指楼上,试探地问道:“把她叫出来?”

司凯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到何灵语身上,皱皱眉,对徐远方道:“这就是你说的未成年灵异少女?”

徐远方嗯了一声,别过头去,司凯这家伙,轻而易举就把他给出卖了,搞得他像个长舌妇一样。

水湄连忙做介绍:“这是何灵语,叫她灵灵就行了,她已经大学毕业,不是什么未成年,对了,你刚才说什么?灵异?什么灵异?”

徐远方恨不得再给司凯一拳,他只好硬着头皮岔开话题:“灵灵啊,帮我开个房间吧,我上次住的那间空着吗?”

十分钟后,司凯和徐远方在各自的房间住下,何灵语这才知道,原来二楼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间是司凯的,难怪常年锁着,从来不给客人安排。

何灵语早就听菠菜说过,客栈还有一位大老板,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这位大老板居然是个大帅哥,她更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就是司雨浓的弟弟sky,中文名字叫司凯。

那个神神秘秘的私家侦探徐远方,就是司凯的同学加死党。

趁着两人还在房间里,何灵语好奇地问水湄:“水湄姐,您是怎么认识这两个人的?”

据她所知,司家公子是典型的不务正业二世祖,加上他鲜少露面,因此就连媒体对他的情况也太了解。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六)

“我是怎么和他们认识的?”水湄想了想,笑了,面颊微侧,做工繁复的银耳环哗啦作响,“几年前,徐远方经手一个案子,sky是目击者,而我则是嫌疑人。就这样认识了。”

何灵语再次张大了嘴,活人之间的相互关系好复杂!

半个小时后,再一次被认定为未成年少女的何灵语,被迫去扮演和薯条玩得来的小闺蜜,她叫了薯条,和小淘一起去喂猫。

喂猫的地方就在客栈的庭院里,十几只猫围着他们喵喵直叫,今天的猫饭除了猫粮,还有招婶做的小鱼拌饭。

“这只大胖桔叫肥仔,名如其猫吧,那只三花的叫来宝,水湄姐说自从有了来宝,我们客栈的生意就好多了。”何灵语一一做着介绍,眼睛却瞟向不远处。

司凯站在二楼的小天台上,双眼微眯,凝视着何灵语身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梳着双马尾,穿着黑粉相间的运动服,脚上是一双粉红色的高帮运动鞋。

女孩不知在说什么,微扬着头,一张小脸神采飞扬。

徐远方站在司凯身边,倒吸一口冷气:“她她和小舒简直一模一样。”

“何止是长得一样,她脚上的那双鞋,是我代理的,上个月品牌商寄来的样品,粉红色的只有两双,她来offce的时候,刚巧在敏儿的办公桌上看到,非常喜欢,我就让她穿着走了。迄今为止,这款鞋子尚未在亚洲地区发售。所以,你说这个女孩会是谁?”

司凯说完,便转身走到天台一角,拨通了司雨浓的电话。

“pansy,你让家里的佣人去看一看,小舒的房间里有没有一双粉红色的运动鞋,稍后我让敏儿把鞋子的照片发给你。”

二十分钟后,司雨浓的电话打了过来:“sky,家里没有你说的那双鞋子,我又让人联系了树人中学,寝室里也没有。sky,这双鞋子是怎么回事?这不是你代理的品牌吗?小舒有这双鞋子?”

“pansy,现在我来不及向你解释,你照顾好小舒,别的事情先不要问了。”

司凯重又走到徐远方身边,庭院里的两个少女已经向外面走去,只有那个小男孩还在继续喂猫。

“对了,你说那个小姑娘是通灵的,真的假的?”司凯问道。

这件事还是徐远方在微信上告诉他的,司凯付之一笑,没有当真。

通灵?恐怕是徐远方破不了的案子,被那小姑娘给抢先破了,这小子脸上挂不住,就找了个通灵的借口。

所以司凯也只把这件事当成了笑话。

可是今天,他却忽然来了兴趣。

“当然真的,你的这个店小二有点来头,说真的,我是在她手上吃了苦头,不过,也得了好处。”徐远方最大的好处,就是脸皮厚,何况那次的事情上,他心服口服。

“她真的通灵?”司凯又问一遍。

“对,通灵,她能和鬼魂交流,前阵子挺轰动的陈月久杀人案就是多亏了她。”徐远方眺望越走越远的两个身影,那个灵灵要带薯条去哪里?

“陈月久?我想起来了,就是w市的那个死而复生的富商?你说她参与了那个案子?”司凯来了兴趣。

“何止是参与总之,你最好不要苛扣她的工资,否则小心她让鬼来压你,还是男鬼。”徐远方说完,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

司凯没有笑,他又拨通电话,这次是打给水湄。

水湄柳眉倒竖:“喂,司大公子,我就在你楼下,你还要打电话?”

“打电话叫那个小神婆回来,半小时后你和她,还有蔡波,一起来我房间开会。”司凯的声音里是难得的严肃。

水湄嗯了一声,接着就问道:“谁?谁是小神婆?”

“就是她叫什么来着?”司凯看向徐远方。

徐远方摇摇头,无奈地说:“灵灵,何灵语。”

“对,何灵语,就是她。”司凯说道。

挂断手机的水湄耸耸肩:“小神婆?亏他想得出来。”

半个小时后,水湄带着何灵语和菠菜走进了司凯的房间。

司凯坐在沙发上,徐远方则拿着电视遥控器正在一遍遍地换台。

见所有人都到齐了,司凯对徐远方说:“你能不能暂时把你的主妇爱好放一放。”

徐远方无奈地关上电视机,坐到司凯旁边的沙发上。

司凯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移动,最后落到何灵语身上。

他想像不出,眼前这个小青瓜似的小女孩会是徐远方口中的神婆。

当然,徐远方从未叫过人家“神婆”,这个称呼是从司凯口中说出来的。

“嘿嘿,大老板,我脸上有花?”何灵语一脸假笑。

司凯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向众人:“我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要和你们说。”

屋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司凯继续说道:“司舒是我的外甥女,今年十四岁,树人中学初二学生,平时住校,每周五由家中司机把她接回帝都,周日晚上七点前返校。”

“司舒的童年是在孤儿院度过的,九岁时来到帝都,来到帝都之后,她也由一名孤儿院的孤儿变成了上市公司主席的千金,她进入贵族学校读书,身份上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无法适应,她无法融入她身边的一切,包括她的同学,她的家人。”

“三年前,司舒十一岁,整整一年,她都在进行心理辅导,医生建议让她转学去普通学校,最好是与她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接近的人群之中,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会自然而然地转换角色,融入新的生活。”

“于是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姐姐,照做了。司舒进入了树人中学。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树人中学是由慈善机构投资兴办的,学生主要来源于农民工子弟和贫困生,这也和她在孤儿院时接触的孩子比较相近。”

“两年来,司舒的情况越来越好,她很快乐,每个周末回到家里,她都会把学校的趣事讲给我们听,她像所有这个年龄的少女一样,单纯、快乐、健康。”

“事情的转折是在十天前”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七)

十天前,就是上个星期五,司舒离校的日子。

她的同学说,上个星期五之后,司舒就没有再出现。

“十天前,因为一些事情,司舒心情不好,从家里跑了出去几个小时后,我们接到一家酒吧打来的电话,司舒在他们那里。”

“我们赶到的时候,司舒就躺在那里,不是酒醉,只是睡着了。那间酒吧是我朋友开的,那天他恰好就在酒吧里,他认识司舒,司舒也认识他。司舒说她喝杯果汁就走,因为她是未成年人,所以我那朋友请她坐到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司凯说到这里,从手机里找到一段视频,播放出来。

除了徐远方,其他三个人全部凑过来,视频明显是由监控拍摄的。

这是酒吧一角,显然正如司凯所说,酒吧老板给司舒安排的这个地方,是比较偏僻的,旁边没有其他客人,从监控的角度来看,这应该是在摄像头的四点钟方向。

画面中一个穿黑粉相间运动服的少女正在喝果汁,忽然,她侧头对旁边说着什么,而她旁边没有人,只有一把空椅子。

说着说着,少女就激动起来,手臂挥舞,像是在捶打什么人,可是她的手落下的地方,空空如也,只有空气。

她的举动引起酒吧客人的注意,有两个女服务生走过来劝阻,女孩不理会她们,依然挥着双手,像是在推搡什么人。

一名女服务生见状,跑出画面,过了一会儿,女服务生陪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快步走来,男士扶住女孩的肩膀,像是在哄着她,可是女孩却一把将男士推开,飞奔着向画面一侧跑去,手臂凌空虚抓,像是在拉扯什么人。

这个画面太诡异了,屋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接下来他们看到那女孩的身体忽然晃了晃,就倒在了地上。

画面中一片混乱,穿西装的男士蹲身查看,服务生在打电话,保安跑过来劝阻用手机拍照的客人

视频在这里停止,司凯拿起手机,对大家说道:“司舒从那时开始直到现在,一直在昏迷,医生检查不出她有什么问题,可是她却一直睡着,至今没有醒来。对于她昏迷之前的行为,她的心理医生认为是她在经受突如其来的打击之后,引发的行为失控。”

“以上就是司舒的情况,临来之前,我到医院看过她,她还睡着,除了还有呼吸和心跳,她已经失去了昔日的生机,如同一朵即将凋谢的花朵。”

屋内又是一片死寂,谁也没有出声。

良久,一个声音在屋里响起:“我能知道司舒为什么会从家里跑出来吗?”

司凯看向声音的出处,是那个何灵语。

她穿着白衬衣,工装裤,梳着马尾,衣袖高高挽起,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古香古色的银手镯,手镯上缀着两颗小铃铛,看上去很是俏皮。

司凯在看着何灵语,其他人却在看着司凯。

何灵语的问题,其实是大家都想问的,倒也不是他们明察秋毫,而是豪门隐私啊,在座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大老板,您是不方便说吗?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嘿嘿。”何灵语咧开嘴,笑得没心没肺。

司凯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事关司舒的身世,在当事人没有同意之前,我不能说。”

谁也没有想到,司凯竟然这样回答,屋里重又陷入死寂,只不过这一次有些尴尬。

还是水湄率先打破了宁静,她问道:“sky,你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

司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再一次看向何灵语:“你叫灵灵是吗?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这就是要把其他人轰出去了。

水湄扬扬眉,站起身来:“好,你们谈,我们先出去。”

司凯的房间虽然是套间,可是隔音效果并不好,如果是要谈机密的事情,当然是要其他人全都出去了。

司凯没有说话,水湄拉着菠菜走出去,徐远方想要留下,司凯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徐远方便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屋子里重又安静下来,何灵语看看紧闭的房门,又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司凯,咧咧嘴,瓜田李下啊,大老板,这是瓜田李下啊!换做前世,这是绝对不行的!

“你看屋门做什么?担心我会吃了你?对不起,你想多了,我不是变态,对未成年,不,对二十岁以下的少女没有兴趣。”

何灵语耐心地听着司凯把话说完,她抿着嘴,歪着脑袋看着司凯。

司凯顿了顿,见她没有顶嘴,反而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心里舒服了一点儿。

他清咳一声,对何灵语道:“老徐说你通灵,能够与鬼魂交流,是真的吗?”

把她单独留下谈话,原来是为了这个。

何灵语点点头:“没错,我能看到鬼魂,也能和大多数鬼魂交流。”

司凯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问下去,他道:“你看完那段视频,有什么想法吗?”

何灵语笑了笑:“如果司舒没有在演戏故弄玄虚,那么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个鬼,她是在和那只鬼争论,乃至动手打架,当然,不能排除小孩子一时兴起,自导自演一场闹剧。”

司凯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不是说你能看到鬼吗?你在视频里看不出来吗?”

何灵语摇头:“酒吧里的监控设备不行,不过如果有高手把视频处理一下,或许能够看出端倪,但是现在这个视频,我看不出来。”

“你是说如果把视频处理一下,你能看出来?以前有过同样的事情吗?”司凯问道。

“我在视频里见过鬼魂。”何灵语回答得很干脆。

司凯没有再问,他拨通了电话,交待了几句,便对何灵语道:“你说的高手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在这期间你能做些什么?”

何灵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性子急不是你的错,可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就有点霸道了。

“大老板,我只是客栈里的伙计,还是工资很低很低的那种。”何灵语干笑。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八)

司凯玩味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女生,嘴角抽了抽。

“我买东西从不还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司凯问道。

“因为你有钱。”何灵语冲口而出。

“咳,咳”,司凯干咳两声,零零后的思维“除了有钱,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你不擅长讨价还价呗,就像我一样,我还价只会越还越贵。”何灵语伸手拂了一下自己的刘海,手腕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司凯再次干咳,他终于决定,对于特殊年龄人群,不适合引导式勾通。

“我不去讨价还价,是因为我已经看到了我想买的东西,我认为值这个价钱,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叫几个鬼过来给你见识见识?”没等司凯把话说完,何灵语打断了他。

司凯还想干咳,何灵语递过来一杯水:“大老板,喝口水润润嗓子。”

司凯彻底无语。

他喝了一口水,一抬头就看到何灵语忽闪着大眼睛正在看着他,那双晶亮的眸子银光闪闪,似乎每一道光里都闪现着对金钱的渴望。

“你很缺钱吗?”司凯问道。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缺钱,但是我见过的有钱人不多,你刚好是最有钱的,所以”

“所以能宰就宰,不会放过?”这一次轮到司凯打断了何灵语。

何灵语咧嘴,给他一个傻白甜的笑容,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贝齿。

这是默认了。

“好,二十万,你查出这件事的真相,我给你二十万;如果你能让司舒恢复苏醒过来,恢复以前的样子,我再给你二十万,如何?”司凯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好整以暇。

“总共是四十万吗?有点少。”何灵语摸摸鼻子。

“我都不知你有几斤几两,就给你报出这个价钱,你还觉得少?”司凯冷笑。

“你的意思还是想让我找几个鬼来给你看看?”何灵语一脸呆萌。

“好,你叫吧。”司凯看看腕表,已是下午,又过了一天,司舒的生命还能延续几个一天。

“是你让我叫的啊,你别后悔。”

何灵语一边说一边走到窗前,她拉上厚重的窗帘,腕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响个不停,很是悦耳。

“行了,出来吧,难道还要让我动手吗?”

何灵语忽然开口,司凯怔了怔,还以为何灵语是在和他说话,他问道:“什么意思?”

何灵语没有理他,忽然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向墙角。

司凯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呆住了。

只见就在何灵语手指方向,一团黄影渐渐化成人形,那是一个中年妇人,穿着黑色旗袍,梳着老式的发髻,面色苍白,愤怒地看着何灵语。

“我没有害人,也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要逼我现身?”她声音尖利,令人不寒而栗。

何灵语冷哼:“好啦,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来这里了,想要整治你还等今天?让你现身就现身,哪来这么多废话!”

女鬼果然闭嘴,只是一双眼睛还是怨毒地看着何灵语。

何灵语没有理她,对司凯说道:“这个鬼如何?”

直到这个时候,司凯才缓过神来,天呐,他住的屋子里什么时候变成了鬼屋?这屋里居然有个鬼,听何灵语的意思,这鬼还不是第一天来的,她是早就在这里了!

司凯满头黑线,他忽然觉得自己前面的二十七年活得太单纯了,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

是啊,没有鬼的人生岂不就是纯白如纸吗?

司凯的脑子里乱作一团,他不是无神论者,他也一向自认为无惧鬼神,可是当这些真的在他面前出现时,他发现其实自己真像一只弱鸡。

他做了个深呼息,收拢着思绪,让自己平静下来。

面前不但有只女鬼,还有一个看上去像是未成年的小女生,在鬼面前丢人也就罢了,没有理由让个小女生看不起。

“嗯,我不想让第三人听到我们之间的谈话,鬼也不行。”司凯终于开口,用他自认为此时此刻最平静的语气。

何灵语挥挥手,对那女鬼说道:“滚开,不要让我知道你在这里扒头探脑。”

女鬼哼了一声,重又化作一团黄影,攸的一下便消失无踪。

见那女鬼终于走了,司凯松了口气,他问何灵语:“我们刚才说的那些话,她是不是全都听到了?”

“没有,这里是客栈啊,人要投宿,鬼当然也要投宿,你这间屋子又大又清静,当然是他们的首选。这只鬼就是恰好路过来投宿的,还没住下呢就被我发现了,白天和人多的时候,她是不敢过来的,刚才是我把她拽出来的,不是她自己来的。”何灵语违心地说道,从来客栈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走廊尽头的这间屋子阴气很重,又是常年空着的,有鬼魂出没也不是奇事,就在刚才腕上铃铛忽然响了,她就知道有鬼来了,这才提议要叫鬼出来。至于鬼魂投宿什么的,只是她信口胡诌而已。

司凯当然不知道何灵语心里的这些弯弯绕,他吐出一口气,对何灵语道:“好,一口价,五十万,怎么样?”

“一百万,我要一百万。”何灵语笑眯眯地说道。

笑话,前世她可是行内叫价最高的天师,收的都是真金白银。

司凯凝视着她,良久,他点点头:“成交。”

何灵语捂住嘴,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司凯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该不会是被这个小丫头给耍了吧?

“我有一个附加条件。”司凯说道。

“是让我给你净屋吗?”何灵语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净屋?这是你们的专业术语吧,对,就是净屋,我让你顺便把这间屋子里的女鬼驱走,再贴点灵符什么的,不要再让那些男鬼女鬼来这里投宿。”

话虽如此,司凯下定决心,即使这间屋子净化干净,他也不会再住了。

司大公子宁可去镇上住酒店,每天驱车往返一百里加一百里,他也不要和鬼抢屋子。

“好的,净屋的钱我就不再另收了,就当免费赠送。”何灵语很大方,一百万啊,何小姑娘虽然不缺钱,可是这辈子也还是第一次赚到一百万。司公子这样的有钱人,再来一打吧。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九)

司大公子雷厉风行,用最快速度搬出了这个房间,甚至当他发现外套漏拿,还在房间里时,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要了,给他们穿吧。”

他们是谁?

水湄和徐远方都不知道,只有何灵语笑得鬼兮兮的。

他们当然是来那个房间投宿的“客人”了。

即使如此,司大公子还是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当他穿着浴袍,香喷喷地回到客厅时,就看到水湄和菠菜瞪大的眼睛。

“你这副样子,和电影里被性(侵)后不知报案的法盲少女有些相像。”水湄很认真地说道。

司凯语塞,他四下看看,没有看到何灵语。

“那个灵灵呢?”他问道。

水湄耸耸肩:“今天她是早晚,这个时候已经下班了。”

“她不是住在客栈里吗?她下班能去哪里?”司凯明显的不满。

菠菜连忙解释:“大老板,我看到灵灵和薯条去了后面的竹林,对了,小淘也和她们在一起。”

和薯条一起去的?

司凯很满意,一百万啊,总要有所表现吧。

正在这时,忽然一声惨叫传来,屋子的窗户敞开着,声音是从前院传来的。

三个人立刻跑到窗前,只见一个身穿少数民族裙子的女子正在惊慌失措地往客栈里面跑,看她跑过来的方向,刚才应该是在小水潭附近。

小水潭边养着几百株多肉植物,那也是客栈的客人们最喜欢驻足的地方,这个女客人手里拿着手机,身上的裙子是今天刚在客栈买的,显然她正在那里自拍。

“出去看看!”水湄对菠菜说道,自己已经率先跑了出去。

司凯没有动,居高临下看着那片水潭。

他忽然想到,还少了一个人,徐远方去哪里了?

水湄和菠菜一前一后下楼来到大厅,招伯已经先一步过来,正在听那位女客人说话。

女客人惊魂未定,指着外面那片水潭:“虫子,好多好多虫子!”

招婶也听到外面的动静,她正从餐厅出来,听到女客人说出虫子,立刻便跑了出去。

那些多肉是她的宝贝,有虫子?那可不行!

招叔也吃了一惊,打理那些多肉他也有份,今天早上才去浇过水,没有看到有虫子啊。

招叔便也出去,往那片水潭走去,他还没有走到水潭边,就见先到一步的招婶惊呼起来:“啊,快来人啊!”

这一次,水湄和菠菜全都大吃一惊,就在刚才,他们还以为是那位女客人的大惊小怪,虫子而已,就吓成这样。

可是听到招婶的喊声,他们就沉不住气了。

招婶绝对不是会大惊小怪的人。

待到大家全都来到水潭边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成百上千条各式各样的虫子正在蠕动,有的在花盆里,有的就是地面上,密密麻麻,形状不一。

水湄几乎晕过去,菠菜强作镇定,仔细去看那些虫子,他忽然发现,这些虫子居然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招叔对招婶道:“你先和老板娘回去,这里有我和小蔡就行了。”

招婶拍拍胸口,刚才真是把她吓得够呛,她虽然不怕虫子,可是也从未见过这么多虫子,这会儿镇定下来,连忙拉着几乎呕吐的水湄回到客栈里面。

“招叔,您不觉得这些虫子很古怪吗?”平静下来的菠菜掏出手机,开始拍照。

“何止是古怪,这些虫子绝对不应该在我们这里出现,前后两个院子都是我打理的,即使有虫子,也不会是这些,这么大的虫子,我也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是啊,相对于菜地和花圃里偶尔看到的虫子,这些虫子不但样子怪异,而且体积也太大了。

招叔说完,就去后面拿杀虫剂,见招叔走了,菠菜也拔腿追上,他可不想一个人面对这么多的虫子。

司凯还在二楼的窗前,从他的角度是看不到那些虫子的,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徐远方的电话。

电话响了七八声,对方才传来徐远方的声音:“怎么了?”

徐远方好像有些不耐烦。

“你在哪儿?没在客栈?”司凯问道。

“薯条昏倒了,我和灵灵正在守着她。”徐远方并没有解释他为何会和那两个女孩在一起。

司凯怔了一下,问道:“她没事吧?”

“没事,是灵灵把她放倒的。”徐远方说道。

他用的是“放倒”,而不是打倒,司凯一时没能明白这两者的区别,他立刻问道:“你们在哪里?客栈后面的竹林吗?”

“穿过竹林,有片小山坡,我们就在那里。”没等司凯再问,徐远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司凯没有迟疑,起身走出了房间。

竹林外面的小山坡上,绿草茵茵,五颜六色的野花点缀其中,还有一条小溪由上而下潺潺流淌。

司凯不是第一次来客栈了,他早就知道后面的这片竹林,可是却不知道竹林后面别有洞天。

司凯远远就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独自坐在石头上,拿着树枝正在地上画着什么。

穿着风衣戴着鸭舌帽的徐远方站在离小孩不远的地方,就在他身边的山坡上,平躺着一个少女。

少女穿着蓝色校服,脚上就是那双尚未上市的运动鞋。

司凯正要走过去,就被徐远方伸手拦住了。

徐远方指指蹲在薯条身边的何灵语,压低声音说道:“别过去,你如果害怕,可以像小淘那样背过身去。”

没想到徐远方会这样说,司凯瞪他两眼,便站在徐远方身边,看着几步之远的两个女孩。

何灵语一巴掌扇在薯条脸上,骂道:“你给我滚出来!”

司凯扬扬眉毛,这是怎么回事?

薯条稚嫩的小脸上留下几个指印,司凯摇摇头,没想到何灵语一副尚未发育的模样,手劲居然这么大。

见薯条还是无声无息,何灵语冷笑,双指伸出,点在薯条印堂上。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司凯亲眼见过她也是这样伸出两根手指,那个女鬼就动弹不得。

现在这两根纤细的手指戳住薯条的印堂,难道薯条也是鬼?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十)

虽然司凯明知道司舒还在医院里,可是当他看到何灵语用对付鬼的方式去对付薯条时,他还是有种要冲过去把薯条带走的冲动。

“喂,别这样,为了小舒,忍耐一下。”

徐远方用胳膊肘撞撞他,司凯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走下了山坡。

徐远方没有跟过来,他依然站在几步之远的地方,看着那两个少女。

难怪司凯会忍不住要去阻挡,徐远方看着也很震惊。

只见何灵语二指戳在薯条印堂上,另一只手臂曲起,手肘往薯条身上撞去,徐远方和何灵语交过手,他不会被何灵语那副青涩的模样骗倒,即使没有通灵的本事,他也不是这小丫头的对手。

对,徐远方承认,他打不过这个小丫头。

所以,他比司凯更清楚,何灵语那一肘下去,薯条会被打成什么样。

可是令他更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本来正要打下去的何灵语忽然跳了起来,不去管仍然躺在地上的薯条,何灵语向着竹林方向狂奔。

而此时司凯正往竹林走去,他忽然感觉似有一阵风从耳畔吹过,吹得他遍体生寒,他不由自主打个冷战,明明是风和日丽,哪里来的冷风?

他正疑惑,那阵风便呼的从他耳边吹了过去。

这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但那阴冷的感觉却令司凯停下了脚步。

可是他还没有站稳,身后一股大力袭来,他被推到一边,接着,他便看到何灵语疾奔而过。

司凯怔住,这是怎么回事?

好在徐远方也跑了过来,司凯指向竹林,何灵语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这是”

徐远方把胳膊搭在司凯肩膀上:“我们还是别跟着进去了,对了,你刚才有感觉吗?”

司凯听他这样问,心里便明白了,反问道:“那阵阴风你也感觉到了?”

徐远方点点头,其实他的感觉并不如司凯明显,毕竟他离着还有些距离,而那股阴风却是从司凯身边吹过去的。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山坡,小淘依然坐在石头上写写画画,而薯条也依然平躺在地上。

司凯皱紧眉头,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老徐,你说薯条会不会像小舒那样沉睡不醒呢?”

徐远方没有说话,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他不知该如何思考了。

忽然,一声长啸在竹林中响起,徐远方眯起眼睛:“是灵灵。”

声音尖锐但又清亮,的确是何灵语的声音。

随着那声音,还伴随着竹枝的断裂之声,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以及不知是谁发出的闷哼声。

司凯和徐远方两个人俱是满头冷汗,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只听声音,他们就能想像出来,此时此刻竹林里一定是一番恶战。

恶战的一方是何灵语,那么另一方呢?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一个孩子轻手轻脚走到他们身边,那孩子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着他们。

司凯低头,正对上孩子亮晶晶的眼睛。

这是小淘,被招叔招婶临时收养的孩子。

水湄已经告诉他了,这个孩子不会讲话,性格沉静,平时喜欢独自画画。

发生这样的事,就连他和徐远方都有些胆战心惊,小淘肯定是害怕了吧。

司凯摸摸小淘的头,示意他不要害怕。

小淘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然摇了摇头,好像在对司凯说:“我不害怕。”

司凯对这孩子有了几分兴趣,可是现在他顾不上,示意小淘不要走开,他继续看向那片竹林,竹林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是夜色之中,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竹林里终于安静下来,黑暗之中,司凯和徐远方互望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四周静寂,似乎就连虫鸣鸟啼也没有了,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压抑,这种压抑的感觉如同这沉沉夜色,令人窒息。

“司凯,你看!”

不用徐远方提醒,司凯也已经看到了,黑夜之中,一个身影走出了竹林,向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走到近前,他们都看清了,这就是何灵语。

虽然早已猜到来人是她,可是当她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徐远方和司凯还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灵灵,怎么回事?”徐远方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灯光下,何灵语的脸色有些苍白,大汗淋漓,几缕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

何灵语气喘吁吁,指着不远处的山坡:“咦,你们把薯条一个人扔在那儿了?没人看着?”

是啊,薯条!

司凯心里一沉,他真的把这件事给忘了。

无论薯条和司舒有没有关系,她都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把她一个人扔在山坡上,别说她还在昏睡着,就是清醒的,也太危险了。

来不及再问竹林里的事情,司凯率先向山坡上跑去,还没到近前,司凯就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向薯条躺着的地方照了过去。

灯光所照之处,司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薯条依然躺在那里,但是在她的周围,密密麻麻都是虫子,各式各样的虫子,看得人头皮发麻。

司凯硬生生收住脚步,随后跑过来的徐远方也看到了这一幕,两个人怔在那里,全都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

何灵语还没从刚才的恶战中缓过劲来,但是她担心薯条的安危,也跟着过来了,看到司凯和徐远方忽然站住了,她立刻警觉起来。

“怎么了?”她问道。

“虫子,很多虫子。”震惊过后的司凯平静下来,他想起就在他来这里之前,水湄他们刚在水潭旁边看到了虫子。

“虫子?”何灵语快走几步,看到眼前的一幕,她怔了怔,接着便朝着那些虫子走了过去,“这些虫子形状古怪,我也只见过一次而已,真没想到,居然还能再次看到,有意思啊,看来是有高人到了。”

“高人?什么高人?”看到何灵语走了过去,徐远方这才大着胆子跟了过来,说真的,在他看来,面对这些虫子比跟着何灵语去抓鬼还要恐怖。

“我是说啊,有高人到了。”何灵语轻快地说道。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十一)

徐远方四下看看,夜色已深,树影婆娑,只有他们几个人。

他正要再问,就听到司凯“咦”了一声,司凯道:“奇怪,薯条脸上和身上都没有虫子。”

闻言,徐远方连忙凑过去,手电筒的灯光下,薯条平躺在地上,她的身上、脸上,真的看不到一条虫子。

徐远方吃了一惊,他抬起鞋底看了看,刚刚他走到薯条身边,也不过是二三米的距离,鞋底上就沾了两条被踩扁的虫尸。而薯条一直躺在这儿,却是一条虫子也没有爬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忍不住看向何灵语,何灵语耸耸肩,对司凯说道:“你力气大,把薯条抱回去吧,我看她这样子,谁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我们总不能和这些虫子一起守在这里陪着她吧。”

闻言,司凯二话不说,就走过去抱起了薯条,徐远方的眉头却动了动,他深深地看了何灵语一眼,又看看这些虫子,终究什么也没有说,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给司凯照着路,走到最前面。

直到两个男人带着薯条走进竹林,何灵语才慢悠悠地走到小淘身边:“走吧,我们回去。”

小淘放下手里的树枝,站起身来,跟着何灵语也离开了这片山坡。

几个人谁也没有回头,对他们而言,这片遍布虫子的山坡实在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回到客栈,水湄、招叔招婶、菠菜全都在大厅里等着他们,看到他们一起回来了,大家松了口气。

司凯抱着薯条回到211房间,招婶学过护士,她给薯条做了粗步检查,对司凯道:“心跳脉搏一切正常,应该没有什么事。”

司凯却皱起了眉头,他看向何灵语,沉声道:“司舒同样是心跳脉搏一切正常,可是她已经昏睡了十天。”

言外之意,薯条是不是也要昏睡十天?

徐远方直到这个时候,才问道:“灵灵啊,刚刚你在竹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如果不是出现意外,徐远方和司凯早就问过何灵语了,只是大家忽然发现那些虫子,反倒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抛到脑后了。

何灵语扬扬眉毛,没有说话。

司凯脸上现出不悦,他对水湄道:“你们都去睡吧,这里有我们就行了。”

水湄还要再问,见司凯一副你们都欠我钱的模样,只好摇摇头,叫了招叔招婶和菠菜,走出了211。

出了门,水湄有些不放心,她又回来,对司凯道:“灵灵她”

没等水湄把话说完,司凯便大步走过来,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若不是水湄闪得快,说不定就要被门砸到。

水湄气极,抬腿就朝门上踢去,眼看就要踢到了,她忽然想起这家客栈有她的股份,这门当然也是她的。

她硬生生又把腿收回来了。

来到楼下,菠菜懒洋洋地瘫在给客人坐的沙发上:“老板娘,你看大老板那副要杀人的样子,该不会把灵灵给五马分尸了吧。”

水湄柳眉倒竖:“他敢动我的人,我就把他“

她一时也想不起能把司凯如何,忽然想起院子里的那些虫子,恨恨地道:“我就把他喂了虫子!”

想起那些虫子就头疼,如果不是招叔仔细观察,那些虫子不像是要爬进客栈里面的样子,估计今天晚上整个客栈的人就别想睡个好觉了。

招叔洒了大量的杀虫剂,虫子死了不少,招婶的那些多肉恐怕也是要保不住了,只能等到明天早晨再想办法了。

211室内,司凯如同一座瘟神,横眉竖目地瞪着何灵语。

何灵语有些无奈,这位大少爷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吗?怎么从外面回来,就变成霸道总裁了?

一百万还没兑现呢,咱不兴变来变去的。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司凯问道。

何灵语却看向司凯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司舒如何了?”

“司舒?为什么要问司舒,你对司舒做了什么?”话一出口,司凯就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对,何灵语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又怎会对远在帝都的司舒做什么呢?

当然,他的问话也没有回答,他打起手机,拨了姐姐司雨浓的电话。

电话打过去,只响了一声,司雨浓就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响起了司雨浓嘶哑的哭腔:“sky,小舒不行了,不行了!”

“你说什么?小舒怎么了?”司凯大吃一惊,连忙追问。

可是那边的司雨浓“啊”的一声,接着就传来什么东西落到地上的声音,司凯喊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一片纷乱,却没有人回答。

司凯急得险些把手机砸到地上,徐远方拍拍他的肩,指了指一旁的何灵语。

只见何灵语正笑嘻嘻地看着他,那脸上的笑容非常该死。

司凯忽然反应过来,是何灵语提醒他,他这才给司雨浓打了电话。

他把手机挂断,看向何灵语:“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让我询问小舒的事,你知道些什么?”

他一连串的问话,何灵语却也只是笑了笑,她走到薯条的床边,伸手探探薯条的鼻息,对司凯道:“你别急,司舒之前不是好好的,哪能说死就死,再说,就是真的要死,也要回光返照吧,所以她现在没事。”

这话说的

司凯差点让她给气死,他道:“我给你一百万,不是让你给我卖关子的。”

何灵语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想卖关子啊,只是现在我也说不准,还要看薯条的情况,这么说吧,薯条如果挺不住了,司舒就能活,相反,如果薯条活过来了,司舒就你们懂了吗?她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什么意思?”这一次,司凯和徐远方异口同声。

何灵语笑笑,道:“我不知道你们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家族秘辛,所以我也只能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可是这一切又是如何形成的,我就不知道了。”

司凯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他咬咬牙,对何灵语道:“那好,你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

何灵语在床边的小沙发上坐下,说道:“有两个司舒,她们长得一模一样,我猜她们是孪生姐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其中一个却是两魂一体。明白了吗?就是两姐妹中的一个人,她身上同时有两个灵魂。”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十二)

司凯怔怔地看着何灵语,虽然对这件事已有心理准备,可是当他听到何灵语说的这番话后,他还是呆住了。

两个司舒,两个灵魂,两个只能活一个!

不对,是两个司舒身上有三个灵魂,因为其中一个司舒是两魂一体。

“那你说,薯条究竟是谁?”好一会儿,司凯才问道。

何灵语耸肩摊手:“她可能是司舒,也可能是和司舒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竹林里,我已经把占据她身子的那个魂魄给打跑了,但是她自身的魂魄被压制太久,能不能苏醒过来重新支配这具身体,就要看她自己了。至于她究竟是谁?我想你不应问我,而应该去问你家里的人,比如说令姐。”

司凯的姐姐司雨浓是司舒养母,六年前,司雨浓回国接手家族生意,同年创建舒安慈善基金会,而司雨浓领养司舒则是在五年前。

也就是说,舒安基金会的创建早于司雨浓领养司舒。

可是根据查到的资料,这六年来,舒安基金会只做过一项慈善事业,那就是五十六所树人中学。

而后来司舒就是入读树人中学。

而舒安基金会有个“舒”字,司舒名字中也有一个“舒”字,如果司雨浓领养司舒在前,创立舒安基金会在后,那么这件事不难解释,一定就是司雨浓领养了司舒,从此热心公益,并且在创建基金会时,用了女儿名字中的一个字。

可是事情是相反的,司雨浓创建基金会时,她还没有领养司舒,并且司舒在孤儿院时,就是叫刘小舒。

莫非早在六年前,司雨浓就能预感到自己将来会领养一个名字中有“舒”字的女儿?

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抛开对名人八卦有兴趣不提,何灵语也是很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的,所以她才把这个山芋扔给了司凯。

司凯是司雨浓的弟弟,司舒的舅舅,你们家的事,我不信你不知道。

司凯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他冷冷地看了何灵语一眼,又一次拿起了手机。

可是这一次,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对方也没有接通电话。

司凯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刚刚他和司雨浓通电话时,司舒的状况很不好,现在司雨浓又不接他的电话,一定是那边情况有变。

想到这里,司凯又给美嘉医院的院长打了电话。

现在是晚上,电话只响了一声,那边就传来方院长的声音。

“sky,你是在来医院的路上吗?”

方院长方见秋的父亲曾经做过司凯祖父的私人医生,司凯祖父很喜欢方见秋,因此方见秋从很小的时候就跟随父亲出入司家,司方两家是老交情,司家是美嘉医院最大的股东,方院长也是看着司氏姐弟长大的。

“没有,我没在帝都,方叔叔,小舒怎么样?”司凯沉声问道。

“sky,今天傍晚,小舒曾经短暂清醒,接着便重又陷入昏迷,而且脑电图出现异常,小舒小舒的情况不太好,现在已经请了脑科专家查博士过来了。”听口气,方院长是在医院里。

“查博士是什么意见?”司凯算算时间,司舒短暂清醒时,应该就是何灵语和那个所谓的魂魄在竹林里打斗的时候。

“sky,pansy那边,我希望你能安慰到她,她很伤心。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小舒或许会在短期之内不会苏醒,这种不能苏醒和这十天的情况是不同的,之前她一切正常,包括她的大脑,而现在她的大脑”

没等方院长说完,司凯就非常没有礼貌地打断了他:“她成了植物人?”

方院长短暂沉默,继续说道:“不,她的情况比植物人更不乐观,你听说过脑死亡吗?”

“脑死亡?那她不就是死了?小舒死了?”司凯不由自主喊了出来。

“sky,请冷静,这也是请查博士来的主要原因,小舒的脑电图呈直线状态,这是我们常说的脑死亡,可是事实上,她还有呼吸,还有脉博,也就是说,她还活着。从她出现脑死亡状态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八十分钟,她依然活着。”方院长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司凯颓然地挂断了手机。

这是令医生感觉奇怪的状态,但是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徐远方走过来,拍拍司凯的肩膀,道:“灵灵不是说,她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小舒吗?不如我们等等,或许”

徐远方忽然张大了嘴巴,呆若木鸡。

屋内一片静寂,落针可闻。

三个人一起看到了,原本正在昏睡的薯条睁开了眼睛。

她坐起身来,揉揉惺松的睡眼,好奇地四下看看,她的目光落在司凯脸上,她吃惊地问道:“舅舅?您怎么在我房里?”

说完,她立刻意识到不对,指着旁边的徐远方道:“还有老徐叔叔?”

接着她又看向何灵语:“她是舅舅,这是你的新女朋友吗?好小啊,舅舅你怎么这样,她和我差不多大。”

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全都怔怔地看着司舒。司舒被他们看得发毛,她看看自己,又看看这间屋子,皱起眉头:“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里?”

司凯和徐远方如同两尊石像,僵硬地站在那里。

何灵语无奈,只好换上一副自认为很慈详的笑容,走过去坐在司舒的床边,伸出一只手:“嗨,我叫何灵语,认识你很高兴。”

床上的小姑娘看一眼呆立着的司凯,笑得眉眼弯弯:“何阿姨您好,我叫司舒,您可以叫我小舒啊,何阿姨您长得真年轻,您比我舅舅小好多吧,您看上我舅舅什么了?他那么老。”

一口一个阿姨,一口一个“您”,何灵语转身冲着司凯干笑:“你这外甥女可真有礼貌。”

当那一声“我叫司舒”从小姑娘口中说出来时,司凯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他走到小姑娘面前,问道:“你是司舒?你的班主任是谁,还有,这双鞋子是在哪里买的?”

司凯一边说,一边弯腰拿起放在床边的那双运动鞋。

“舅舅,你是担心何阿姨嫌你老,所以你才卖萌吗?我的班主任是马老师啊,至于这双鞋,这不是你代理的品牌吗?是敏儿姐拿给我的,你不许骂她啊!”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十三)

眼前的司舒叽叽喳喳,和之前神情飘忽的薯条宛若两个人

但是这对于司凯而言,却是无比熟悉和亲切

这就是司舒,那个跑到他的办公室抱着鞋子就跑的司舒,是那个爱哭爱笑又爱说话的司舒

“小舒,那天你从家里跑出去,在酒吧里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司凯问道。

“酒吧?”司舒歪着头想了想,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们骗我,你们骗我,我讨厌你们!”

司凯目光深沉地看着司舒,何灵语讪讪:“我困了,回去睡了,你们聊。”

说着,她便要走,舅甥两个是要谈家事,虽然她对豪门秘辛挺有兴趣的,可是做人要有姿态,在一百万没有到手之前,她还是要小心一点儿。

“不用走,这件事还没有结束,你不是想要知道原因吗?就听小舒说说吧。”

没想到司凯会叫住她,何灵语无声干笑,是你让我留下的啊,如果你们司家的事情上了热搜,和我没关系啊。

何灵语掏出纸巾,递给司舒,司舒接过纸巾,捏住鼻子用力擤了一下,看得司凯直皱眉。

“我明明是我妈亲生的,为什么要把我养在孤儿院?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里的同学都知道我是领养的,她们骂我是野孩子,呜呜呜。”司舒边说边哭,何灵语索性把整包纸巾全都给了她。

何灵语听司凯说过,司舒的小学是在贵族学校读的,她无法适应学校的生活,患上了心理疾病。

她有些心疼这个多嘴多舌的小姑娘了,她摸摸司舒的头,柔声说道:“后来你就去了酒吧?在酒吧里遇到什么人了?”

“我的确想去酒吧,可是我没有进去啊,那天我到了酒吧,正要进去的时候,在台阶上遇到两个人,其中一个撞了我一下,他是故意撞我的,我看他们不像好人,就没敢进去,转身离开了我没有一个人去过酒吧,我害怕。”司舒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觉得自己好菜啊。

“你没有进去?那后来呢?你去了哪里?”司凯问道。

“后来后来”司舒努力回想,可是她忽然发现,后来的事情她全都不记得了。

那天她去了哪里?好像忘了,又好像哪里都没有去。

这时何灵语插嘴道:“你是不是像是睡了一觉,醒过来时就到了这里。”

司舒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

司凯从手机里找出那段视频:“你看,这是不是你?”

司舒只看了一眼,就呀的一声,等到她把整个视频看完,她就怔在了那里:“舅舅,我是不是精分了?你们不是说我的心理病好了吗?那我现在是怎么了?我不要再去看医生!”

司凯有些后悔,或许他不应该让司舒看到这些。

他只好求助地看了何灵语一眼,好像小舒对何灵语有几分信任,可能是因为她们年龄差不多,没有代沟吧。

何灵语在心里默默叹息,一百万啊,可真难赚。

“司舒,那天撞你的人,你还有印像吗?”何灵语问道,一边向站在窗前看着这一切的徐远方招招手。

徐远方走过来,坐到旁边,何灵语指着徐远方说道:“这是你的老徐叔叔,他是侦探啊,他现在来了,就是来破案的,这就说明你没有精分,你之所以会有那些表现,可能是被人下药了。”

徐远方和司凯的嘴角不约而同地抽了抽,下药?一位捉鬼降妖的女天师居然会说下药?你还能编得更浮夸吗?

“下药啊,原来是下药,我说我怎么会那样呢,天啊,原来网上说的都是真的,这些坏蛋,老徐叔叔,你一定要抓住他们!”司舒握紧小拳头,就像打了鸡血,和刚才绝望哭诉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司凯别过脸去,不想看到何灵语那一脸奸笑。

现在的小孩子啊,怎么这么容易就能相信那些匪夷所思的事呢,是他太老了吗?

可是接下来,他听到的就更让他感觉自己是老年人了。

“我知道我为什么会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了,那些人给我下药以后,我一定是穿越了,也不知是穿越到哪个时空了,我好想去末世看一看,唉,也不知道有没有遇到丧尸!”司舒很是苦恼,太可惜了,这么一个和丧尸亲密接触的机会白白错过了。

好吧,何灵语也没有想到,司舒居然想居然想偶遇丧尸。

她苦笑,再苦笑,如果真的说出真相,这小姑娘是不是也能接受啊?

司凯不动声色地对她摇摇头,显然是看出了她的想法。

不要说,一定不要说,司舒想像自己穿越末世遇到丧尸,这是她的想像,可若是告诉她,她被鬼上身了,那么后果谁知道呢。

何灵语费了好大劲儿,才让司舒回到现实世界。

“那是一男一女,那个男的脸上有块好大好大的紫斑,就和我们学校那个姓王的保安大叔一样。”司舒说道。

司凯拿起手机,给敏儿发了一条微信,几分钟后,敏儿传了一张照片过来。

司凯把照片拿给司舒:“是这样的紫斑吗?”

司舒看了看,点头道:“对,这就是我们学校的保安大叔,那天晚上在酒吧外面撞我的人,脸上的斑和他一样。”

司凯把照片给何灵语和徐远方看了看,对司舒道:“继续说下去。”

“那个男的二十多岁,他穿着他穿了一件花衬衫,胸前的扣子敞开着,露出黑色的胸毛,所以我才会觉得他不像好人的。”

“那个女人呢?”司凯又问。

“那个女的很漂亮,穿的是旗袍。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显得不伦不类,当时那女人冲着我笑,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她像是没安好心。”司舒皱起眉头,显然她对那两个人的印像很不好。

“所以你害怕了,不敢再进酒吧。”何灵语问道。

“是啊,当时我想回家了,虽然我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但是”司舒低下了头,那是家,是她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家。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十四)

何灵语想了想,问司凯:“你能找到会画像的人吗?”

司凯立刻明白她要做什么了,道:“应该可以找到。”

何灵语道:“那好,如果你们能够根据画像找到这两个人,我想见见他们。”

司凯看向徐远方:“老徐,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徐远方嗯了一声,拿起手机回到窗前,开始联系。

司舒好奇地望着他们,脸上还挂着泪痕,可是一双水淋淋的大眼睛却满是兴奋。

“舅舅,你们这是要破案吗?我可以参加吗?”

说完,她像是担心会被拒绝,立刻挺起刚刚开始发育的小胸脯:“我是受害人,是当事人,我有权参与你们的调查行动。”

“可是前提是你必须是成年人。”司凯一口回绝。

司舒怔了怔,接着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滚落下来:“妈妈骗我,你也骗我,现在你们还不让我”

司凯有片刻的迷惑,现在的小孩都能用自己的辛酸身世做为筹码来要协家长了吗?

“好好好,你别哭了,如果你要参与也可以,但是你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你需要好好休息”,司凯转而看向何灵语,“灵灵,辛苦你,今晚陪着小舒吗?可以吗?”

“何阿姨,你看我舅舅对你多温柔啊,你就答应他吧,你是我的未来舅妈,照顾我是你的职责。”司舒一脸坏笑,哪里还有刚刚那副小孤女的样子。

其实何灵语也想和司舒单独谈谈,她对司舒身上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可是当着司凯这个临时监护人,很多话都不能问。现在既然司大公子发话了,何灵语求之不得。

“好吧,不过小舒啊,有件事我要澄清,我不是你舅舅的女朋友,更不是你的未来舅妈。”何灵语说道。

“我懂,我明白,现在还不是,现在还不是。”司舒笑得见眉不见眼,还怪腔怪调地在“现在”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司凯面无表情,显然不想在这种没有必要的问题上多费口舌,徐远方则忙着发微信,似是没有听到这些话。

何灵语习惯性地耸耸肩,对司舒道:“我回房拿睡衣,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第一个走出了211。

她的宿舍在一楼,刚刚走到楼梯口,身后传来司凯的声音:“灵灵,请一下。”

何灵语停下脚步,歪着脑袋看着走过来的司凯和徐远方:“大老板,有何吩咐?”

“小舒身上的那个东西,真的走了吗?”司凯问道。

他说的“那个东西”,显然就是指的之前占据在司舒身体里的那个魂魄。

“你让我陪着司舒,是担心那个东西又来找她?”何灵语问道。

“对,你只说把它打跑了,可是没有说把它打得魂飞魄散,你们这一行是有这一说吧?”司凯道。

“你从林正英道长那里学来的?对,是有这个说法,不过我们这行也有个规矩,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打得人家魂飞魄散的,顶多就是收起魂魄,把它送到该去的地方而已。”何灵语纠正道。

“这些你不用解释,我的意思你也明白,那个东西虽然离开了小舒,但是不代表它不会再回来,所以我要让你确保小舒的安全。”司凯说道。

“当然,一百万你还没给我呢。”何灵语说完,便轻快地下楼去了。

她拿了睡衣和洗漱用品,很快回到211。

司舒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正在发呆,见她回来了,司舒坐起身来,脸上是之前没有过的凝重:“灵灵姐姐,我是不是出了事?”

这时的司舒,和刚刚那个古灵精怪的中二少女判若两人。

何灵语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忽然她伸出手指印在司舒印堂上,司舒皱眉,挥手把何灵语的手拂开,不高兴地道:“灵灵姐姐,你干嘛?”

何灵语松了口气,她一定是被司凯传染了,居然怀疑司舒又被占了躯壳。

她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司舒,说道:“小舒,你说得没有错,你的确是出了意外。你在视频里看到的那个女孩,她现在在医院里,你的母亲陪在她的身边,除了你舅舅,其他所有关心你的人都认为,你快要死了。”

司舒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她才喃喃道:“是她来了,她来替换我了。”

“你说什么?小舒,你是有秘密是吗?”何灵语追问。

司舒怔怔出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小时候我在孤儿院里,有一次清明节,孤儿院组织我们去烈士陵园扫墓,在陵园里,我和小伙伴们走散了,一个人在一片松林里转来转去,却找不到出去的路。这时我看到一个小女孩的背影,就跑过去向她问路,她转过身来,我发现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当时我很好奇,问她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

说到这里,司舒陷入了回忆,她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小女孩,那个和她有着同一张脸的小女孩。

“她说她叫小舒,她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看到她的笑容就很害怕,尤其是当她说她也叫小舒时,我就更害怕了。于是我不想和她说话,我大哭着往前跑,后来我遇到过来找我的两位老师我告诉老师,我遇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小女孩,两位老师听了以后,就到松林里去找,他们找了一圈儿回来,告诉我松林里没有什么小女孩。他们认为我是在说谎,回到孤儿院,他们还让我当众承认错误。”

司舒说到这里,委屈地扁扁嘴,何灵语给她倒了一杯水,摸摸她的头发,让她不要难过了。

“嗯,我早就不难过了,几天后我看了一个动画片,里面的人产生幻觉,以为自己飞上了天。我想我那天一定也是出现了幻觉,根本没有什么小女孩,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渐渐的我也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可是后来”

司舒低下了头,何灵语没有打扰她,屋内一片寂静。

过了至少一分钟,司舒才抬起头来,像是鼓足了勇气:“可是后来,我又见到了她,这一次”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十五)

司舒再次见到那个小女孩时,是在她九岁的那一年。

那天她正在上课,校长来了,把她叫了出去。

教室外面的走廊里,站着几个人,除了校长,还有孤儿园的范阿姨,除了他们,还有一位衣著考究的年轻女子。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司雨浓。

范阿姨告诉她,司雨浓在电视上看了她在市里六一儿童节晚会的演出,得知她是孤儿后,决定领养她,现在已经把手续办好了,她就要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司舒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小时候她也曾盼望能够有人来领养她,可是当她渐渐长大以后,她就知道这不可能了。那些好心人更喜欢领养年纪小的孩子,所以她早就不再幻想这些了。

可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也能被人领养,她已经九岁了啊!

司舒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和鞋子,衣裳和鞋子虽然陈旧,但是洗得很干净,昨天刚刚洗过澡,她的脖子不脏,指甲缝里也没有泥,她想给新妈妈一个好印像,她希望新妈妈能够喜欢她。

司雨浓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她看到司雨浓眼中的泪水,她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

司雨浓没有说话,伸手把她紧紧抱住。

那天放学,她还是回到孤儿院,司雨浓让她回来再住一晚,这里毕竟是她生活了九年的地方。

范阿姨和孤儿院的老师们,为她举办了欢送晚会,每个孩子都有新衣服新书包,大家都很高兴,也很羡慕她,因为这些都是她的新妈妈捐给孤儿院的,听说新妈妈还建了一座新的孤儿院,明年浚工后就能搬过去了。

晚上回到房间里,司舒不敢睡觉,她担心一觉醒来,这一切都只是个梦。

她有了妈妈,她有了自己的家。

因为明天一早,司舒就要动身去帝都了,范阿姨担心她休息不好,特意让和她同住的其他孩子搬去了别的房间,于是那天夜里,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同屋住的孩子虽然和她一样是孤儿,但是她们还有亲戚,逢年过节,她们都会去亲戚家,因此,司舒经常会像今晚一样,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她早就习惯了,也不害怕。

那天夜里,她大睁着眼睛,想像着以后的新生活,舍不得睡觉。

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些不应该是你一个人的,我也有份。”

司舒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的床边站着一个人。

屋子里没有开灯,按理说她应该看不清那人的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能清清楚楚看到那人的五官。

那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那一刻,司舒想起了曾经在陵园的松林里遇到的那个小女孩。

“你说什么?”看到是那个小女孩,司舒立刻坐起身来,她有些紧张,双手紧紧抓住床单,“你是怎么进来的?”

司舒记得很清楚,睡觉之前她反锁了门。

“我想进来就能进来啊,你不想看到我吗?”小女孩在床沿上坐下,一双大眼睛诡异地看着她。

司舒害怕极了,她很想喊人,可是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很高兴是吗?明天妈妈就要带你回家了,那我呢?你要把我扔下吗?”小女孩幽幽地说道。

“我又不认识你,你在哪儿关我什么事?”司舒鼓足勇气,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怎么不关你的事,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死,那么现在回到妈妈身边的人就应该是我。”小女孩忽然生气了,她恶狠狠地看着司舒,那双原本和司舒一模一样的大眼睛忽然一片雪白。

小女孩伸出干枯的双手向她扑了过来:“我才是小舒,我要代替你,我要夺回我应有的。”

司舒吓得尖叫起来,刚好有一个值班老师去卫生间,听到她的呼喊声,那个老师判断出声音是她的房间传出的,立刻飞奔过来,待到老师叫了人撞门进来之后,看到的就是已经昏死过去的司舒。

司舒醒来后就看到了司雨浓,她的新妈妈。

医生说她是因为梦魇导致了昏迷,并无大碍。

妈妈对她很好,离开孤儿院所在的小城后,妈妈还是带她去了省城的大医院,大医院的大夫也确定司舒没有事之后,妈妈这才放下心来。

后来的日子里,司舒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小女孩,她有了新生活,也有了无数个第一次。

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国,第一次去迪士尼每一个第一次都有妈妈陪着她,妈妈陪着她坐过山车,陪着她去看爱豆演唱会,渐渐的,司舒也觉得那个小女孩其实就是她的一场梦,就像医生说的,她是梦魇了。

直到现在,当何灵语告诉她,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存在时,她才意识到,当年的小女孩不是她的梦,那天晚上的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长大了,她也长大了,她代替了我。”司舒怔怔地说道,她还想再看看那个视频,今天第一次看视频时,她想都没想,就认为视频里的人是她本人。

何灵语叹了口气,道:“医生说她现在是脑死亡”

说到这里,何灵语忽然怔住,不对,好像是哪里不对。

从司舒的回忆看来,那个小女孩并不是活生生的人,否则她是怎么走进司舒的房间的,而且值班老师破门进来时,房间里肯定没有其他人,否则也不会认定司舒是在做噩梦了。

还有最初在陵园的松林里,司舒也见过小女孩,可是之后老师们去找,却没有找到。

陵园阴气重,松林这样的地方,阳光很难照进去,即便是白天有鬼魂出现也并不稀奇。

而小女孩第二次出现则是在夜里,这就更容易解释了。

但是现在医院里躺着的那个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已经是昏迷不醒的状态,但是事实证明,那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只是没有思维的人。

那具身体又是从哪里来的?

此时此刻,何灵语恨不能立刻动身去帝都,她想亲眼见见医院里的另一个司舒。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十六)

“小舒,可能你是双胞胎对了,那天你为什么会从家里跑出来,可以告诉我吗?”其实何灵语已经猜出八、九分了,可是她想从司舒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这样她才能推测另外一个司舒的真实身份。

“当然可以了,我也没想隐瞒这件事,我才不要像他们大人那么虚伪呢,他们一点都不real。”真是的,想想都生气。

何灵语已经记不起上一世她在十四五岁时是什么样子了,不过好像也没有可比性,那是在古代!

“嗯嗯,成年人就是这样,小舒,你别生气了,说出来以后,心里就会舒服了。”何灵语开始打气。

司舒郑重点头,小拳头挥了挥,太生气了,她一定要说出来!

“那天是周五,我从学校回到家,妈妈正在客厅里等着我,我告诉她,我参加了学校的话剧社,下周不回来了,要在学校排练。妈妈很支持,还说她会去看我的演出。正在这时,妈妈的手机响了,她只看了一眼,就拿起手机匆匆上楼了。我觉得奇怪,就也偷偷上楼灵灵姐姐,我不是想窥探妈妈的隐私,是因为网上的花边新闻,说我妈妈和美国一个大叔交往甚秘,那大叔长得一点都不帅,我才不信那是真的,可是妈妈以前不会偷偷摸摸接电话,就是谈公事也不会背着我,所以我才想跟过去听听,看看是不是那位美国大叔打来的电话。”

原来是这个原因,何灵语无语啊。

司舒继续说下去:“妈妈是在她的书房里接电话的,书房的门并没有反锁,我轻轻一推就敞开了一条缝,妈妈背对着门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我听到她说,小舒现在的状态非常好,我不准备告诉她,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告诉她,她一直就认为她是孤儿,而我是她的养母,如果让她知道我其实是她的亲生母亲,她会怎样想?去年她还在看心理医生。”

司舒是学校话剧社的,她有一些演戏的天赋,现在模仿司雨浓说话的语气,竟是惟妙惟肖。

“所以你就离家出走了?”何灵语问道。

“嗯,我当时很惊讶,也很生气,我冲进书房质问妈妈为什么要骗我,妈妈不停地说对不起,我不想理她,我就从家里跑了出去灵灵姐,我是不是做得有些过分了?”说到这里,司舒的眼圈儿红了,那天妈妈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而她却在歇斯底里的大叫,然后就跑了

“灵灵姐,我是不是很坏?”小孩子的脸就像六月天,说变就变,刚刚还是义愤填膺的real女孩,这会儿满脸都是后悔。

何灵语拍拍她的肩膀:“你是表现得不太好,不过你妈妈不会责怪你的,你见到她的时候,一定要向她道歉啊。”

“嗯。”司舒低下头,大颗的眼泪滴落到床单上。

“你妈妈之所以把你送到孤儿院,肯定有她的苦衷,咦,这样算来,你妈妈十八岁就生下你了。”何灵语惊讶地说道,如果换成她的上一世,十八岁生孩子很正常,可是这里是现代,司雨浓还是受过高等教育,在国外长大的豪门千金。

“是啊,我妈妈十八岁就生了我,天呐,那时她比我现在大不了几岁就当妈妈了?这怎么可能!妈妈没有结过婚,她是未婚妈妈,天呐,少女妈妈加未婚妈妈,我妈妈一定是被渣男骗了!”接连两个天呐,司舒从床上跑了下来,光着脚就往门口跑,何灵语一把拽住了她。

“你要去哪里?”何灵语问道。

“我要去找妈妈,我妈妈太可怜了!”司舒说着说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何灵语无语问苍天,这么情绪化的孩子,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咳咳,她好像也没和青春期的小朋友一起相处过。

何灵语说得口干舌燥,司舒终于平静下来,磨拳擦掌要为妈妈讨还公道,有朝一日遇到渣男老爸,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此时此刻,在司舒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一出替母报仇的血泪大戏。

“那我先给妈妈打个电话,向她道歉吧,我以后会听话,会孝顺妈妈,妈妈好可怜。”司舒吸吸鼻子。

“先别,你忘了你妈妈身边还有一个司舒了?我们要先搞清楚那个司舒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见过的那个小女孩。”何灵语说道。

直到这时,司舒才想起来今天这件事情的重点,对啊,妈妈身边还有一个来历不清的假司舒。

“灵灵姐,让我加入你们吧,我会乖乖的,不会淘气,这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一定要面对。”司舒再次提出加入,可是换来的却是何灵语的唉声叹气。

“你舅舅是大老板,我只是受雇办事的,我是小伙计,所以我无权答应你。”何灵语没提那一百万的事,在纯洁的正义小萝莉面前,提钱多没意思?

没想到司舒反而安慰起何灵语:“没关系,灵灵姐姐,你不要怕我舅舅啊,他最会装十三了,你是他的伙计,那我给你当伙计好吗?他雇佣你,你也可以雇佣我啊,我不要工钱,我就跟着你,给你当跟班,这样我就能参与破案了,我舅舅无权干涉你雇佣跟班。”

“可你是未成年人,你舅舅一定会搬出未成年法的。”何灵语笑道。

“不会的,他是在国外长大的假洋鬼子,对于国内的法律知道得不多,你别被他唬住,对了,我舅舅每周都会请私教来上课,你猜是上什么课?”司舒一脸坏笑。

“健身?搏击?”何灵语问道。

“想来你也猜不出来,我舅舅在学习汉语,就是语文课啦,哈哈哈!”司舒自说自话笑得前仰后合。

何灵语也笑了,原来哈哈哈

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次日一早,司凯和徐远方在餐厅里,见到了容光焕发的司舒,以及和司舒走在一起的何灵语。

何灵语看到他们,却没有走过来,而是走到正在帮着招婶打下手的招叔身边,低声问道:“招叔,昨天的那些虫子呢?”

就在刚才,何灵语跑到水潭边去看了,并没有看到水湄和菠菜口中的虫子。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十七)

成千上万的虫子全都不见了,不仅是水潭边的虫子没有了,竹林外面山坡上的虫子,也同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何灵语刚刚在招叔耳边问了一句,就知道没有必要再问了,因为她看到招叔那满脸的不可置信。

“因为那些虫子,我一晚上没有睡好,昨天我用了杀虫剂,担心那东西有副作用,伤到人和植物,又担心那些猫会跑过去,所以天一亮我就起来了,想趁着客栈里的客人还没有起来,把那里清理干净,可是那里干干净净,别说是活着的虫子,就连死虫子也没有一条,我差点以为昨天那是一场梦。”

不是梦,当然不是梦,那些虫子是人为召来的,现在又给收回了。

何灵语的目光在餐厅里看来看去。

司凯?徐远方?司舒?

不会是他们。

那么难道是占了司舒躯壳的那位?

如果是那个东西,逃走以后山坡上的虫子就应一起消失,而那时他们发现虫子时,那个东西已经逃走了。

如果不是这些,那么就是

何灵语的目光落到一个人身上,她好像明白了。

吃过早餐,何灵语单独见了司凯,她对司凯说:“小舒出生的时候是不是双胞胎?”

她没提司舒的身世,直接了当就问这个问题,但是司凯已经明白了,司舒肯定都和何灵语说了。

他道:“不知道,这件事恐怕连我姐姐也不知道。”

“为什么?”何灵语很奇怪。

司凯沉声道:“小舒的确是我姐姐的亲生骨肉,但是在她出生的时候出了一些意外,她母亲并没有见过她,当然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双胞胎。”

何灵语很想仔细问问,可是看司凯的样子是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了,她只好说道:“我想到帝都见见那个司舒,可以吗?”

司凯可能没有想到何灵语想去帝都,他略一沉吟,说道:“好的,我马上让人订机票,我们尽快动身。”

从司凯房间里出来,何灵语在楼梯上遇到了水湄,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老板娘请假,她悄悄对水湄说道:“老板娘,我可能要去帝都几天,可以吗?”

水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忽然一个急转身,拉着何灵语就走,何灵语措不及防,被水湄拉得险些摔倒,水湄拉着她来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再一次打量着何灵语。

“老板娘,您别这样看我好吗?看得我发毛。”何灵语哀求。

“灵灵,你是好孩子,你告诉我,薯条是不是撞鬼了?”

撞鬼?

看来是瞒不住了。

何灵语头大,这一次她是把自己完全暴露了。

“是,也不是,她是被鬼上身了。”何灵语老老实实地回答。

水湄那双妩媚的大眼睛闪闪发光:“你会捉鬼?少女版林正英?”

“不是,唉,我也说不清,我多多少少懂一些而已,一些,一丁点儿。”何灵语讪笑。

“难道你小小年纪就念完大学了,天才果然是与众不同的。”水湄兴奋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有特异功能的是她。

“水湄姐,请你保密,就连招叔招婶也不要说,我怕吓到他们,其实我就是懂一点而已。”何灵语只好哀求,水湄性格爽朗,谁知道她会不会来个新闻播报啊。

“嘘,我不说,不过菠菜可能瞒不住了,我看他像是早在我之前就发现了。”水湄说道。

菠菜啊,当然瞒不住了,陈月久的那个案子,菠菜一直都有参与,以那个家伙的智商,恐怕早就怀疑了。

“对了,你要去帝都,需要我帮你准备什么东西吗?黑狗血?驴蹄子?”水湄神采奕奕。

何灵语抚额,怎么老板娘倒像是个中高手呢?

“暂时不用,我就是过去看看,如果有需要我电话告诉你。”何灵语说道。

“好的,到时我给你快递过去。”水湄信势旦旦。

何灵语有些恍惚,如果在快递单上注明是邮寄黑狗血和驴蹄子,快递公司报案,然后警察叔叔把她当盗墓贼给抓了呢?

敏儿很快就订好机票,徐远方那边也有了进展,他找到一位模拟画像专家,但是那位专家是j省公安厅的,徐远方需要带着司舒去j省的w市。

当天上午,四个人便离开了客栈,傍晚时分,在机场道别。

司舒很兴奋,甚至在临上飞机前买了素描本,在飞机上就凭着记忆把那天的两个人画了出来。

徐远方看了看,问道:“你觉得像那两个人吗?”

司舒点点头:“我觉得有一点儿像,但是好像又不太像。”

司舒是个兴趣广泛的孩子,司雨浓对女儿是有求必应,司舒在画画上虽然没有太多天赋,但是她正儿八经学了两年,也是有基础的。

徐远方笑着说道:“没关系,你画的也可以拿给专家做参考。”

“老徐叔叔,那我现在算是加入你们了吗?”司舒闪着星星眼。

徐远方拍拍她的小脑袋:“你是当事人,当然算是参与了。”

司舒又高兴起来,果然,除了舅舅以外,其他人全都是好说话的。

徐远方和司舒到w市的时间,比司凯和何灵语到达帝都,早了三个小时。

所以司凯和何灵语下了飞机,在去医院的路上,就收到了徐远方发来的照片。

照片共四幅,两幅是专家画的,还有两幅是司舒画的。

可以看出,专家画的这两幅,比司舒的更有神韵。

可是何灵语却盯着司舒的画看了许久,司凯有些不耐烦:“小孩子的习作而已,有什么可看的。”

何灵语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道:“你没有发现吗?司舒画的女人,衣服上有盘扣,专家画的没有。”

司凯看了一眼,专家的画注重于脸部和发型,脸以下部位只是寥寥几笔,而司舒的则把两个胸部以上都画出来了,那个女人是旗袍领,领口有盘扣。

“这有什么特别吗?”司凯问道。

“特别之处在这里”,何灵语指着女人领口的盘扣,说道,“这个盘扣的形状是一只凤凰,我想应该是不常见的吧。”

司凯摇摇头,这个他怎么知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种凤凰扣是有来历的”何灵语说道。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十八)

何灵语把画像上的凤凰盘扣截图下来,发给了菠菜。

司凯见了蹙眉:“这种盘扣在古代可能很常见,现代人很少用到,所以你才觉得罕见吧。”

“不会,我没有见过”,何灵语及时打住话头,差一点就说漏嘴了,她连忙补充道,“我看过一些关于盘扣的记载,没有见过这种图案。”

司凯没有继续追问,他对华夏文化还在学习当中,此处没有发言权。

夜晚的帝都依旧喧嚣,两人到达医院时,已是凌晨两点,司凯的另一位助理杨帆就站在住院楼前,远远看到司凯和何灵语,杨帆立刻迎了上来。

“方院长还在等着您,但是查博士已经回酒店了,他住在”

没等杨帆说出查博士暂住的酒店名称,司凯便挥挥手:“不用了,我们上去。”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医院里的司舒是何方神圣,至于那位脑科专家查博士终究是人类的医生。

司凯在病房外面见到了司雨浓,短短三天,司雨浓已经憔悴不堪,两名助理和护士寸步不离地陪着她,生怕她会倒下去。

“sky,你上次说或许能帮到小舒的,她现在”司雨浓别过脸去,不让人看到她眼中的泪光。

司凯走过去,抱了抱她,沉声道:“我带来一个人,让她先看看小舒。”

说着,司凯看向何灵语,示意她过来。

何灵语走到司雨浓面前,微微颔首:“我叫何灵语,司女士您好。”

“你好。”司雨浓微笑,她的眼神疲惫,人也憔悴,但是却依然优雅从容。

司凯向司雨浓介绍何灵语:“叫她灵灵吧,她是学心理学的,给她一些时间,让她和小舒单独相处,我们不要打扰她们。”

说着,他便亲自打开病房的门,让何灵语走了进去。

目送着何灵语进去,司凯转过身来,正对上司雨浓疑惑的目光。

司凯也知道自己的理由太过牵强,里面的那个司舒已经确定脑死亡,别说是何灵语这样一个小女孩,就是心理专家来了也于事无补。

“pansy,稍后我会给你解释。”司凯说道。

司雨浓摇摇头:“没关系,我知道你不会乱来,这位何小姐一定不是表面看起来这样简单。”

司凯点头,对杨帆道:“你陪着pansy她们先去方院长办公室,这里有我就行了,稍后我去找你们。”

他不想有人打扰到何灵语,而且他也不想让除他以外的人,看到里面发生的事。

司雨浓没有迟疑,由杨帆陪着去了院长办公室,她身边的秘书和护士也一同走了,这层病房是司家专用的,没有其他病人,此时楼道里空空荡荡,除了司凯,就只有护士站的值班护士。

司凯走进了病房。

何灵语正站在病床前,望着平躺在床上的少女。

“看出什么了吗?”司凯问道。

“其实她和司舒长得还是有区别的,你看这里。”何灵语指了指少女的脸蛋。

司凯却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婴儿肥啊,司舒有婴儿肥,她没有,这么明显的区别,你们没有发现吗?”何灵语很诧异,多么一目了然的事。

“婴儿肥?婴儿肥胖?”司凯不解,这三个字可以理解为一个词组,婴儿是名词,肥呢,是形容词吗?好像和语法不合。

何灵语彻底相信司凯在和私教学习汉语了,这不接地气的语文水平,真让人无语!

“我的意思是说司舒的脸蛋是圆的,这个司舒的脸却很瘦。”何灵语耐心解释,一百万啊一百万。

这一次司凯终于听懂了,但是他却不以为然:“她已经昏迷十几天了,只靠输液维持,当然会瘦的。”

或许大家都这样认为,一个生病的人,即使她的脸忽然瘦下去,大家也不会感觉诧异吧。

何灵语却觉得事实不会是这样的。

今天在机场,司舒还买了黑色的一次性口罩,她把口罩拉到下巴上,何灵语问她为什么要戴口罩,司舒说这样可以显得脸小一些。

司舒知道自己脸蛋胖嘟嘟的,十四岁的女孩已经很爱美了,她一定尝试过瘦脸,可是瘦不下去,所以才会戴口罩,看她轻车熟路的,想来平时也是这样戴的。

所以医院里的司舒,很可能一开始就是瓜子脸,而不是后来瘦下去的。

但是这种只有女孩子才深有体会的事,何灵语也懒得向司凯解释了。

司凯道:“我想明天还是给她验验dna吧。”

这个想法在回来的路上,司凯就有了,无论这个女孩为什么会代替司舒,她都有可能是和司舒有血缘关系。

“不用验了,她和你们家应该没有血缘关系,至少她和司舒不会是双胞胎。”何灵语说道。

“你说什么?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她难道不是人?”司凯太吃惊了,因为他看到何灵语也只是看着床上的女孩,并没有做过什么,在客栈竹林外的山坡上时,何灵语曾经把手指按在另一个司舒的印堂上,而现在,她什么也没有做。

“她的这张脸是幻像,想当于障眼法,你在国外一定没有听过华夏的民间传说,就是说有鲤鱼精暗恋一个书生,可是那书生却爱着一名大家闺秀,于是鲤鱼精就幻化成那名闺秀的样子接近书生。”何灵语解释道。

“我懂了,和美人鱼的故事差不多,美人鱼最后化成了泡沫,她也会吗?”司凯自以为自己听懂了。

何灵语抚额,这是哪儿对哪儿啊,和假洋鬼子打交道太tm难了。

“不是这个意思,和美人鱼没关系,我是说她应该很想成为司舒,于是她就幻化成司舒的样子,可惜真正的司舒性格既跳跃又倔强,而且还有些强势,这个假货一时不能压制她,只好亲自去占了她的壳子,她的灵魂到了真司舒身上,于是这个假司舒就暂时变成了空壳。”

何灵语一边说,一边解开头上的马尾辫,长发披散下来,而她手中多了一个绑头发用的金属发圈儿。

她把发圈儿掰直,司凯这才发现,这个发圈儿掰直后一头尖尖,竟然是一根长针。

他还没有明白何灵语要做什么,就见何灵语拿着那根长针,忽然向床上那个假司舒的眉心扎了下去!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十九)

“你要做什么?”司凯一把握住了何灵语的手,何灵语拿着长针的手就停在半空中。

“你没看到吧,我要把这根针扎进去啊。”何灵语收起笑容,一脸严肃,活了两世,她最讨厌做事的时候被人打断,哪怕这人是金主,也不行!

少女的眼睛黑白分明,清纯如春水,可是司凯却在这双眼睛里捕捉到那一闪即逝的肃杀。

但是他的手没有松开。

“你也说过她的灵魂不在她的身上,所以你为什么还要刺她,她是人,她还活着。你这样做是在杀人,是杀人!”

何灵语错愕,她一时还不能把杀人凶手和自己联系起来。

但是她很快做出反应,二话不说,提起膝盖朝着司凯磕了过去。

司凯没有防备,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当然,他的手也随着松开了。

何灵语没有理他,手起针落,长针向着女孩的眉心刺了下去。

“砰”的一声,空气中传来一声轻响,何灵语手里的长针猛的偏了方向,刺歪了一寸。

何灵语腕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在这寂静的病房里格外轻脆。

坐到地上的司凯怔了怔,立刻跳了起来,质问道:“你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何灵语朝着他又是一脚,司凯同样是措不及防,这一脚直接把他踹到了床底下!

司凯气极攻心,差点吐血,这个草菅人命的死丫头,不听劝阻还敢打人,工作不要了吗?

床下空间狭窄,司凯身材高大,他想要钻出来,却发现被卡住了,真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啊。

他努力向外挣扎,忽然,他听到何灵语在说话:“怎么,担心我用刺魂针毁了你的壳子,你来得倒是快啊。”

空气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何灵语,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刺魂针?”

“你管我是什么人,我还没问你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呢?现在你的壳子就在我手里,你信不信,我立刻就刺进去。”何灵语不慌不忙,好像在说一件有趣的事。

“我和你无怨无仇,这是我和司家的恩怨,与你无关,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多管闲事。”那女子的声音缓和下来,看来是想讲和。

司凯摸一把额头,额头上一层冷汗。

之前在竹林外面,他也只是听到声音而已,可是现在他和女鬼就在同一间屋子里。

他终于明白何灵语为什么要把他踹到床底下了,是嫌他碍手碍脚

“不,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司家雇来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所以我就不是多管闲事,再说咱们在客栈里也打过交道,你说我像是多管闲事的人吗?”

何灵语的话音刚落,人已经冲了出去,司凯看到何灵语穿着运动鞋的脚攸的跃了起来,接着病房里传来打斗的声音。

司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病床下面爬出来。

他一出来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看到何灵语正和一个红衣女子斗在一起。

那女子穿着红色旗袍,司凯一眼就认出了她,在来医院的路上,他刚刚看过这女子的画像,这赫然就是司舒在酒吧门口遇到的两个人之中的一个。

女子面色苍白,身上的旗袍红得像血,而她的周身也笼罩着一层红光。

有一刻,司凯甚至怀疑自己是在梦中,这是鬼,他看到鬼了,他真的看到鬼了。

那女子虽然打扮成熟,但是仔细看来年龄并不大,她很年轻,不过毕竟和活人是不同的,没有生命气息的脸庞,看上去死气沉沉,形同槁木。

“灵灵,我来帮你!”司凯大声说道。

何灵语正和那女子打在一起,听到司凯的声音,她腾出一只手,向空中一扬,说道:“接着!”

司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件东西就朝他飞过来了,他伸手接住,原来是那根长针。

“刺她的眉心,快刺!”何灵语喊道。

此时司凯就站在床边,床上的少女无声无息地沉睡着,司凯咬了咬牙,终于举起长针,向少女眉心刺了下去。

“住手,不要!”一声尖叫传来,是那个女子。

“快刺,不要犹豫!”这是何灵语。

司凯的手颤抖了一下,他闭上眼睛,终究还是刺了下去。

感觉到长针刺破皮肤,司凯睁开眼睛,他立刻呆住了。

长针刺在少女眉心,没有鲜血流出来,可是长针下的少女面庞,却发生了变化。

司凯曾经在后台见过京剧艺人卸妆,蘸上卸妆油的纸巾抹上去,脸上的粉墨油彩一点点剥落,露出藏在重彩下面判若两人的本来模样。

而眼前的一幕,比起伶人卸妆还要令人惊异。

他看到那张酷似司舒的脸一点点变化,先是嘴,接着是鼻子,然后是眼睛、眉毛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尖尖的下巴,小巧的嘴唇,纤细的眉毛,这是一张平凡而清淡的脸,和浓眉大眼圆润可爱的司舒没有半分相似。

司凯忽然想笑,何灵语判断得没有错,这张脸果然不是生病才瘦下去的,而是本身就是这种脸型。

“你毁了她,你毁了她,我和你拼了!”女子嘶心裂肺的叫声再一次响起,司凯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处在危险之中。

女子张牙舞爪朝司凯扑了过来,何灵语侧身让过,趁那女子的注意力全都在司凯身上,何灵语伸手从卫衣的大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黄符向女子后心飞过去!

司凯眼看那女子朝自己扑过来,用力拔出插进少女眉心的长针,针尖指向女子,做好要自卫的准备。

可是那女子却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硬生生停了下来,司凯看到有一道亮光在女子身后闪过,接着那女子便化做一团红影,在地上翻滚,如同一团火跳动不停。

何灵语松了口气,从领口掏出一枚戒指,她凝住心神,双指成诀,只见那团红光一点点向戒指移动,最后攸的一声,被整团吸了进去。

何灵语收了戒指,走到病床前。

床上的少女缓缓睁开了眼睛,茫然地望着面前的两个陌生人。

司凯没有想到这少女还能醒过来,他连忙问道:“你是谁?是人是鬼?”

少女眉心的针孔还在,可看她并不像是要死的样子,司凯也舒了口气,虽然明知这少女有古怪,可是他还是有杀人的负疚。

少女只是呆怔怔地看着他们,却没有说话。

“不用问了,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是个先天的失魂人。”何灵语走到司凯身边,看着少女说道。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二十)

“失魂者?失去灵魂的人?她本来也是脑死亡了啊,这有区别吗?”司凯一怔。

何灵语无奈,和某些人说话,还是翻译成最直白的语言才好,好在这一次司大公子自带翻译。

不过失魂和脑死亡,这能一概而论吗?

“有区别啊,我说的是失魂,不是失脑,唉,我无法向你解释,请不要浪费时间。”何灵语一边说,一边用那枚刺魂针把头发绑成马尾。

一抬头,她就看到司凯正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道。

“你把杀人凶器戴在头发上?你真变态。”司凯冷冷地说道。

这家伙是报复吧?

何灵语一时无法分辨司凯是报复她把他踹到床底下呢,还是报复她刚刚说他浪费时间。

无论如何,都是报复,真小心眼一男的。

床上的少女依然怔怔地看着他们,司凯发现,这少女的眼珠都没有动过。

“好了好了,我先报警,看看她是不是警方正在寻找的失踪人口。”

司凯说着就掏出手机,手指还没有触屏,何灵语就把自己的手挡在他的手机上。

“等等,先不要报警。”她说道。

“为什么?”司凯问道。

何灵语打量着少女,对司凯道:“我听司舒说过,她还在孤儿院时就遇到过一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自称小舒,如果没有猜错,那个小女孩和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位是同一个人,司舒在长大,她也在长大,你看她的年龄应该和司舒差不多。如果她真是失踪人口,恐怕已经失踪了至少十年,或许更长。”

“什么?”太匪夷所思了,司凯简直不敢置信,这个少女和司舒长得毫无相似之处,可是在所有人看来,她们是一样的,也就是说这个女孩从小到大都被人使用了障眼法?

“刚刚听那女鬼说她和你们司家是有仇的,我想和你们家有血缘关系的,应该是她,而不是这个女孩。不过我也不知道那女鬼既然和你们家有仇,为什么还想成为司舒呢?”何灵语问道。

司凯摇摇头:“我们司氏家族不只是我父母、姐姐和我,我们在海外以及国内还有很多亲人,我们家只是司氏的一支,那个女鬼和司家有仇,可能不是和我们家,而是我们家族的其他人呢?”

何灵语又看看那个少女,道:“刚刚我说她是先天的失魂者,也是推测出来的。你看到那女鬼身上的红气了吗?”

“看到了,她周身都包裹着一层红色的气体。”司凯说。

“灰白黄黑红青,这六种颜色代表着鬼的六种等级,灰色的最低,摄青鬼最高,到了摄青鬼这个等级的鬼,很难遇上,或许说它们已经超出鬼的范畴,有些摄青鬼甚至能在白天使用真身。而这女鬼身着红衣,身上有红色戾气,她是厉鬼,摄青鬼万中无一,无论是鬼还是捉鬼的天师都难得一见,有的天师甚至置疑摄青鬼是否真实存在,而厉鬼则不同,这样说吧,真正被谈鬼色变的就是厉鬼,如果我今天身上恰好没有带着上品灵符,与她也难分胜负。”

何灵语侃侃而谈,司凯却如听天书。

何灵语也懒得对他解释,继续说道:“厉鬼虽然法力高强,但是它们毕竟只是鬼,还不能像摄青鬼那样在白天出来,它们想要像活人一样,就必须要给自己找壳子。”

“找壳子?”司凯看向那个呆滞的少女。

“对,找壳子,这个女孩,还有我们在客栈见到的司舒,其实都是女鬼找到的壳子。并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当壳子,比如司舒,就不是一个很好的壳子,这个女鬼寄居在司舒体内多日,却依然无法完全压制她原有的灵魂,所以就形成了一人两魂的情况,她无法完全支配司舒的身体,即使你没有去客栈,恐怕她也会很快露出破绽。”何灵语说道。

司凯想了想,点了点头,如果水湄她们没有发现薯条可疑,菠菜也就不会去查她,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假的就是假的,即使使用真正的躯壳,她还是假的。

想到这里,司凯指指面前的少女,问道:“如果她没有昏迷不醒,是不是也会露出破绽?”

“对啊,她的破绽只会更多,因为不但芯子是假的,壳子也是假的。”何灵语笑道。

两个人的谈话终于不再是鸡同鸭讲,能有共鸣也是可喜可贺。

“那你说她是失魂者,又是怎么回事?”司凯问道。

“那个女鬼找到司舒,却无法压制司舒原有的灵魂,更无法完全支配司舒的身体,她当然知道会发现这种情况,但是她太想成为司舒,所以才冒险一试。而这个女孩,则是女鬼最早使用的壳子,而且一用就是十几年。之所以使用十几年而不弃用,主要原因就是这具壳子原本的主人是没有灵魂的,也就是说她只是一具空壳,任由女鬼支配,但是幻化出的相貌终究是有区别,就像我说她们的脸型不是完全相似一样,女鬼对幻化出的样貌不满意,要想真真正正取代司舒,只有使用司舒自己的壳子,现在你懂了吗?”

何灵语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司凯,金主,你一定要听懂啊,你要知道我为此做出的贡献,才能把那一百万给我啊。

司凯还真听懂了,他端详着少女,道:“这世上竟然有人天生就没有灵魂,太奇怪了。”

“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有些人就是天生又呆又傻又哑,这个女孩那么小就被女鬼选中,一定是先天的痴傻儿,而且这种痴傻儿没有任何模仿的能力,无论你怎么引导她,她都只会呆呆地看着你,不喊不叫也不动。”

可不就是嘛,这女孩连眼珠也像是凝固的。

司凯不由苦笑:“即使报警可能也很难找到她的家人吧。”

虽然如此,可还是要试一试,司凯决定明天把这件事交给敏儿。

他对何灵语道:“那个女鬼你准备怎么办?”

何灵语笑道:“老板,我是你雇佣的,这个女鬼虽然是我捉的,可是她的主人应该是你,是应该我来问你要把她如何处置,我一个打工的,敬听吩咐。”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二十一)

让他来处置一只鬼?还是厉鬼?

司凯二十七年精英教育培养出的强大自信心,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你的戒指里关着多少只鬼?”司凯问道。

“只有这一只。”自从得到阴戒,何灵语也只用来收过三只鬼,前两只已经送走了,现在也只有刚刚收的这只红衣女鬼了。

“只有一只啊,这么说戒指里的空间很大,住得很宽敞了?”司凯的笑容和拉票的参选议员一样,真诚而虚伪。

“大老板的意思是让她先在戒指里住着?待到住不下了再说?”何灵语咬牙切齿,这女鬼说不定就是你们司家人,不对,是司家鬼,住在我的地盘里,给房租了吗?

“先住着吧”

司凯说着,便按响了床头铃,两名惊魂未定的护士闻讯赶来,在门口探头探脑,不敢进来。

刚刚病房里的动静她们也听到了,但是做为美嘉医院十五楼司氏专属病房的护士,她们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要装哑巴,什么时候要装聋子。

现在听到铃声,她们才敢过来。

出乎她们的意料,病房里整整齐齐,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难道是电视机里的声音?

两名护士自我安慰,脸上露出职业微笑:“司先生,请问有何吩咐?”

司凯指指床上的少女:“今天晚上你们不要回护士站了,就在这里守着她。”

少女有一张陌生的脸孔,但是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这是司大公子的吩咐。

她们不是公立医院的护士,这里是私立医院的私家病房,她们是司家的护士。

方院长的办公室在二十二楼,十五楼有专属电梯直通二十二楼。

今天为了等待司凯,方院长下班后没有回家,一直留在医院。此时他和司雨浓坐在小会客厅里,杨帆和司雨浓的助理、护士在会客厅外面的小露台上,小露台和电梯间隔着一道玻璃门,几个人透过玻璃门看到司凯和何灵语走出电梯,他们连忙迎了过来。

司凯点点头,带着何灵语走进了小会客厅。

“sky,小舒怎么样了?”司雨浓关切地问道,还不忘朝着何灵语点头致意。

司凯看了看身边的何灵语,低声说道:“灵灵,你出去一下。”

何灵语咧咧嘴,出力的人是我啊,被轰出去的也是我!

何灵语在走出小会客厅的一瞬间,做出了一个意义重大的决定——

下次她要收定金!

小会客厅里只有司氏姐弟和方院长,司凯关上门,将里面和外界完全隔离开来。

司凯拿起手机,发了一条微信。

接着,他收起手机,用英文对方院长说:“方叔叔,您和令尊都与我们家是老相识,我想问您一件事。”

“好,你问吧,我知无不言。”方院长说道。

司凯看了看姐姐司雨浓,司雨浓正疑惑地看着他。

司凯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着急,他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开口问道:“方叔叔,令尊以前是我们家的私人医生,那时您也经常出入我们家,有些事情您可能比我们姐弟更清楚,您有没有听说过,我们家有过枉死或者早夭的女孩子?”

“枉死?早夭?”方院长显然没有想到司凯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怔了怔,道,“你让我想一想。”

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片刻后,方院长说道:“司氏虽然是大家族,但是你们家这一支,人丁并不兴旺,因此对子女非常珍惜,哪怕是庶出的,也一视同仁。”

闻言,司凯和司雨浓相互对视一眼,庶出?他们家这一支有庶出吗?

方院长说到这里,却不再说下去了,他顿了顿,对司凯道:“对不起,我需要给司先生打个电话。”

方院长口中的司先生,自然不会是坐在这里的司凯,而是司凯的父亲司之皓。

此时已是深夜,这几年司之皓的身体一直不好,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方院长是不会打扰他的。

但是从这件事也能看出来,方院长与司之皓私交甚笃。

司凯和司雨浓已经有礼貌地退了出去,两人站在小会客厅外面相对无言。

就在他们出来的时候,杨帆已经识趣地带着其他几个人走出小露台,隔着玻璃门站在电梯间外,就连何灵语也跟着一起走了。

这时,何灵语正拔着脖子看过来,她的目光正好对上司凯,并没有觉得尴尬,反而冲他龇牙一笑。

司雨浓也正看过来,她难得地笑了:“这位何小姐,是你的新女伴?”

“什么啊,我的眼光有这么差吗?”司凯正色。

“那倒也是,她看上去像个中学生,和你的确不太般配。”

司凯无奈地看看自己姐姐,真是难为她了,这个时候她还有闲情逸致恶心自己的亲弟弟。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司凯看了看,原来是一条视频请求。

他点了一下,手机上立刻出现了司舒放大的脸。

“舅舅,我妈在你身边吗?”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司雨浓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她有些无措地瞪着司凯手里的手机:“小舒?这是小舒的声音?”

司凯把手机递到她手里,自己则对着视频里的司舒说道:“不要吓到你妈妈。”

司舒冲他做个鬼脸,见他走开了,立刻对司雨浓道:“妈,我想你了,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大喊大叫,更不该从家里跑出去。”

司雨浓已经被这一切惊呆了,但是女儿的脸女儿的声音是千真万确的,听到女儿的道歉,她的大脑已经无法多想,嘴里不住地说道:“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宝贝,你原谅妈妈好吗?”

司凯叹了口气,刚刚他给徐远方发了微信,让徐远方告诉司舒打电话过来。司舒离家的时候没带手机,现在用的是徐远方的手机。

他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想让司雨浓安心,否则后面的事,他无法进行。

正在这时,小会客厅的门从里面推开了,方院长探出身子:“pansy、sky,你们可以进来了。”

司雨浓连忙对司舒说道:“宝贝,妈妈有事情要做,你先睡觉,睡醒后再给妈妈打电话好吗?”

“好的,妈妈晚安。”手机那头传来司舒愉快的声音,司雨浓意犹未尽的结束了通话。

刚刚司舒已经告诉司雨浓,现在她和徐远方在w市,省厅的专家还称赞她有模拟肖像的天赋,所以她长大后不想当明星了,她想去考警校。

司雨浓的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这是她的女儿了,一会儿一个梦想,古灵精怪但却绝对的善良真诚。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二十二)

“我已经征求了司先生的允许,可以把我所知的一些事情告知你们。”方院长正襟危坐,神情郑重。

司雨浓和司凯一起点头,小会客厅内很安静,只有方院长平缓的声音缓缓响起。

很多年前,方院长的父亲方涤文在英国留学的时候,偶然救了一位醉酒后从高处坠下的华人青年,这个人就是司凯的祖父司伯年。

两人年龄相当,都是独自在英国读书,很快就成了好友。那时方涤文才知道,司伯年那天的事故并非全都是因为醉酒,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司伯年都有自杀倾向。

司伯年有个爱的死去活来的女友,她是混血儿,名叫安娜。司伯年的父母都是老派华侨,他们虽然一直住在国外,但是骨子里却很传统,得知儿子在和混血儿谈恋爱,便大加阻止,无奈司伯年和安娜正是情到浓时,不但没有分手,司伯年还瞒着家人和安娜订婚了。

司家的这一支人丁单薄,司伯年是这一代唯一的男丁,未来的继承人,他的做法引起家族长辈的不满,在劝说司伯年无果的情况下,他们找到了安娜的家人。

安娜出身中产阶级,父母离异后,她跟着父亲在英国生活,据说她的母亲是华人,离婚后就独自回国了,安娜记事后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安娜的父亲拥有一家小公司,司家用一份经营权轻轻松松就征得了安娜父亲的配合,七天后,安娜与司伯年分手,一个月后,安娜与父亲公司里的一名管理人员结婚。

方涤文遇到司伯年的那天,司伯年刚刚参加完安娜的婚礼。

从那以后,司伯年又试图自杀过五次,因此,方涤文很担心他,除了上课,他几乎寸步不离司伯年左右。

这种情况维持了整整两年,直到司伯年的父亲亲自来到英国,要求司伯年回去打理家族生意。

做为父亲,他很快就发现了儿子的不妥,他找到方涤文后,请求方涤文也一同去美国。

司伯年父亲的请求,成就了司方两家两代人的情分。

方涤文一直都是司伯年的私人医生,其实在司伯年五十岁之前,方涤文只是在做两件事,一是防止司伯年自杀;二是在司伯年自杀后进行抢救和善后。

在之后的几年里,司伯年结婚生子,但是他的自杀倾向依然没有得到缓和,方涤文为此特意去进修了心理学,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了一件事,才知道是有人在不断地刺激着司伯年。

那个人就是安娜。

安娜结婚一年就离婚了,那时她已经生下一个女儿。

她的丈夫是英国人,但是她生下的女儿却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

女儿的父亲是司伯年。

在那之后的二十年里,安娜行踪不定,她带着女儿走遍世界各地,但是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司伯年寄一张照片,一张她虐待女儿的照片。

那些照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寄到司伯年的办公室。

在照片里,那个酷似司家人的小女孩,要么被人用打火机灸烤皮肤,要么就是趴在地上,和几只狗抢食,而到了女儿十二岁的时候,司伯年收到的照片上,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正压在女孩的身上从那以后,安娜寄来的照片,就变成了女孩被不同男人施暴性虐。

司伯年报过警,雇佣过私家侦探,也曾根据邮戳上的地址亲自寻找,可是都没有找到安娜。

几十年前,还没有互联网,要想在世界各地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而且安娜使用的是假证件,更给寻找她增加了难度。

司伯年生活在自责与悔恨之中,他一次次地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的精神几乎崩溃。

儿子司之皓终于长到了十八岁,在他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他也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家族重任。

那时的司伯年也只有四十几岁,可是满头白发,如同老人。

他长年累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一住就是二十年,这期间他没有试图自杀,因为方涤文的一句话,他不敢死了。

方涤文说:“你如果死了,你的女儿就彻底完了。”

这二十年来,司伯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安娜和女儿,那些照片还是源源不断地送到司伯年面前,他的女儿在长大,他的女儿受到更多的苦难。

随着科技的发展,警方终于追踪到安娜母女的消息,她们到了中国。

可惜,警方找到她们时,却只有安娜的尸体,那个女孩不见了。

初时,警方怀疑是女孩杀死了安娜,自己逃走了。但是随着找到了一些人证和物证,得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结果。

女孩患了不治之症,她在一周前就已经死亡,她是死在医院里的,安娜领回她的尸体后就自杀了。

但是警方却找不到女孩的尸体,安娜和女孩使用的是假证件,女孩在医院登记的名字是司小舒。

得到女儿死讯的那一天,司伯年独自从家里出去,几天后警方找到了他的尸体,以攀岩坠亡结案。

虽然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意外,但是司之皓和方涤文父子心里清楚,司伯年是自杀。

随着司伯年和安娜母女的相继离世,这件事便也石沉大海,无论是司之皓,还是方氏父子,没有人再提起。

而第一个想要成立舒安慈善基金会的人,并不是司雨浓,而是司之皓。

那一年司之皓重病,大难不死后,他想起了这一段家族秘辛,他想起他曾有一个从未谋面过的姐姐,他更想起姐姐活着时曾经经历的不幸。

那时他便给这个基金会取名舒安,舒是姐姐司小舒,虽然那可能只是化名,但那却是除了受辱照片以外,他们对她所知全部。

司之皓想让这个基金会帮助到更多可怜无依的人,他想让姐姐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息。

但是他的身体一直不乐观,舒安基金会便交由女儿司雨浓打理。

一年后,司雨浓带回了一个女孩,当她告诉司之皓,这个女孩叫小舒时,司之皓先是震惊,接着便是庆幸。

他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年司家失去了一个叫小舒的女儿,而在几十年后,司家又得到了另一个小舒。

他没有让司雨浓给孩子改名字,司之皓在国外长大,接受的是西方教育,他认为司舒这个名字,不仅仅是巧合,更是对姐姐的纪念。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二十三)

方院长说完,又道:“人过五旬,精力上是比不了你们年轻人了,我不陪你们熬夜了,先走一步。”

方院长拍拍两人的肩膀,微笑着离开了,把所有的惊讶和疑惑留给了司家姐弟。

司雨浓叹了口气,她为那位从未谋面的姑姑难过,也终于明白了父亲在第一次见到司舒时,为什么会那样震惊。

这是一个巧合。

想到这里,她猛的反应过来,急切地对司凯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小舒怎么会和远方在一起的,还有她不是在楼下吗?”

说到最后一句,司雨浓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她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匪夷所思。

她是一个冷静从容的女子,但是当她在手机屏幕上看到女儿的一刹那,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还没等到她冷静下来,又听到了那一番陈年往事,直到现在,司雨浓才终于平静下来。

即使有奇迹发生,司舒可以醒过来,也决不会出现在千里之外,何况还是跟着徐远方去见省公安厅的专家。

难道刚刚的那一切只是梦,是她太过紧张产生的幻觉?

司雨浓期待地望着司凯,她希望司凯能够给她一个答案。

“pansy,你有没有问过,为什么孤儿园会给小舒取这个名字?”司凯问道。

司雨浓摇摇头:“孤儿院的孩子全都姓刘,刘小平、刘小安、刘小幸、刘小福,对了,还有一个和小舒差不多大的叫刘小畅,我想孤儿院就是挑选寓意好的字,给孩子们取的名字,希望他们能够拥有美好的人生。”

“这样看来,也只能是巧合了”,司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对司雨浓道,“pansy,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可能出乎你对世界的认知,但是请你信任我,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是我亲眼目睹,而且绝对没有任何人为的欺骗在里面。因此,我希望你能以平和的心态去面对,你可以质疑这一切的匪夷所思,但请不要质疑我所说事实的真实性。”

司雨浓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对司凯道:“我相信你,sky,我是小舒的母亲,只要是与小舒有关的事,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积极面对。”

司凯点点头,对司雨浓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请一个人过来,她是这件事的参与者,而且起到了重要作用。”

“是何小姐吗?当然可以。”司雨浓紧绷的脸部线条终于有了一丝缓和。

何灵语强打着精神被叫了进来,她已经睡了一觉了,站着睡的。

“大老板,司女士,请问”她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哈欠连天,紧急关头,何灵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一百万啊,睡什么觉?你是没睡过觉吗?枕着一百万睡觉不行吗?

“何小姐,辛苦你了,需要咖啡吗?”司雨浓关心地问道。

“不用不用,我已经醒了。”何灵语使劲瞪大眼睛,果然,一百万就是最好的咖啡。

“灵灵,今天我们刚刚得知一件事,在许多年前,我们家族有过一位名叫小舒的女孩,她命运多舛,已经离世多年。”司凯说道,这一年来的汉语家教没有白请,他对自己的措辞非常满意。

“哦,这样啊那她的尸体有人见过吗?是什么样子,或者她葬在哪里?”何灵语问道。

司雨浓很是吃惊,她看看何灵语,又看看司凯,眼前的女孩为什么会立刻提起那个女孩的尸体?而这件事最后的未解之谜偏偏就是女孩的尸体。

“警方只是在医院里查到她已病故的消息,但是她的尸体被她母亲领走以后,就不知所踪。”司凯说道。

“这就对了,嗯,是不是要把司舒的事情告诉司女士?你们继续说吧。”何灵语说道,一副心不在焉。

什么叫这就对了?难道她猜到女孩的尸体会消失?

司凯让自己不去理她,当务之急,他要把这件事告诉司雨浓。

半个小时后,司雨浓才从震惊和愤怒中恢复过来,虽然她很冷静,但是做为一个母亲,她无法忍受有人想要取代自己的女儿,而且还强占了女儿的躯壳。

“我要让小舒马上回来接受医生检查,她还是正在发育中的孩子,我担心会有后遗症”,司雨浓想了想,又道,“还要请心理医生为她做疏导,发生这样的事,她怎么能承受得住啊。”

司凯无奈地看向尚在发呆中的何灵语,他没有想到姐姐会是这种反应,或许这就是为人母者才会有的反应吧。

“灵灵,灵灵!”司凯不耐烦地喊道。

何灵语终于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她指指鼻子:“叫我吗?”

“对,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司凯说道。

“就是那具尸体啊,我想那具尸体可能是人拿去炼鬼了,这辈子我还没有遇到有这种法术的人呢,果然是高手在民间啊。”

听她的口气,她好像很崇拜那个人,还想结交一番。

司凯忽然有种冲动,想朝她的脑袋来一拳,打醒她,你真以为自己已经不食人间烟火,来往皆鬼怪了吗?

“何小姐,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背后是有人在操控?”司雨浓忽然问道。

何灵语冲着司雨浓竖起拇指,姐姐比当弟弟的有智慧。

“对,我戒指里的这位是厉鬼,不是每一个冤鬼都能化作厉鬼的,而且也不是每一个厉鬼都能有那么高的法力,像她这样的厉鬼,想要养成,要有两个条件,一是死前怨气极强,二是必须要是阴时出生的人才行。但是大多数厉鬼都是在阴间纵横,不会来阳间,可是这个鬼却利用障眼法在阳间十几年,她能够这样做,十有八、九是被高人养出来的,要养鬼必须要先有尸体,她的尸体之所以失踪,就是被人拿去炼尸了。”

看着司氏姐弟错愕的神情,何灵语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不知道你们家的那个女孩在活着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如果她的经历里有人为因素,那么我怀疑她所经历的所有不幸,都是有人故意而为,就是要让她的怨气达到顶点,这样死后成为厉鬼的可能性才会更强。”

何灵语没有听到方院长的那番话,因此她也无法猜测司雨浓口中的命运多舛究竟是什么,她只是凭借自己在前世的所知和经验来判断的。

司雨浓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如果安娜对女儿做的那一切,只是为了要养成厉鬼,那她太可怕了,她不配做母亲。”

司凯冷笑:“即使她不是要把女儿变成厉鬼,她也不配做母亲,她对女儿做的一切,连畜牲都不如。”

孤灵之离家出走的少女(完)

接着,司雨浓和司凯分头给各自的助理布置工作,司凯还联系了徐远方,电话那头的徐远方在睡梦中惊醒,声音生不如死。

司雨浓对每一位助理都很客气,谢谢、辛苦啦,和蔼可亲;司凯却完全是命令的口气,何灵语怀疑如果有谁敢反驳,他就要挥拳头打人了。

看得出司凯很生气,他恨不得立刻就查出那个躲在幕后的人。

何灵语看着他们走马灯似的在小会客厅里穿梭,终于支撑不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醒来的时候,身上有一条薄毯,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笑容可掬地走过来:“何小姐,您睡醒了?我是司小姐的秘书思思,司小姐让我给您在酒店开了房间,您有什么需要,我随时为您效劳,这是房卡,另外,如果您想在帝都逛一逛,我给您做向导。”

原来是司雨浓派来的人,何灵语对司雨浓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漂亮有钱有学识有爱心,这才是真正的白富美。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何灵语接起来,传来了司凯的声音:“你醒了吗?马上下楼,我的车在楼下等你,马上!”

司凯说完就挂了电话,何灵语看着那个手机号,竖起中指!

人和人的差别就是这么大,哪怕是亲姐弟,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对思思说:“我想我是不能去逛街了,金主爸爸有请。”

思思有些愕然,但马上报以微笑,她掏出名片,道:“这是我的手机,何小姐在帝都期间,有任何需要都可联系我。”

何灵语接过思思的名片,用最快的速度到了楼下。

杨帆就站在电梯外面,见她下来,马上带着她走出医院大楼。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下面,司凯带着墨镜坐在后排,待到何灵语和杨帆上了车,司凯立刻就让司机开车了。

“咦,我们去哪里?”何灵语说道。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杨帆马上转过身来,对何灵语道:“何小姐,您之前在查的那个凤凰盘扣有了消息,有一位名叫李琪的设计师,她在去年发布的新品中,有两款衣服都使用了这种凤凰盘扣,敏儿已经约了她,我们现在就是去她的工作室。”

待到杨帆说完,司凯补充道:“蔡波查到的。”

蔡波就是菠菜,何灵语就是把凤凰盘扣的截图发给了他。

透过车窗,何灵语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司凯问道:“第一次来帝都?”

“这辈子是第一次。”上辈子她是来过的,只不过那时的帝都和现在不一样。

司凯的眉头动了动,零零后是这样说话的吗?这辈子那辈子的,有毛病吧。

汽车在一座写字楼前停下,何灵语正要下车,司凯拦住了她:“让杨帆去就可以了。”

说完,他递了一个像耳塞似的东西过来,何灵语接过来,想了想,诧异地问道:“这该不会是窃听器吧?”

司凯懒得理她。

何灵语耸耸肩,这时她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她这才想起,她睡醒后没有洗脸没有刷牙,也没有吃过早饭。

她决定有些话要说在明面上。

“大老板,我已经捉住女鬼,司舒也恢复正常,那一百万”

“把帐号给我。”司凯淡淡地说道,墨镜遮住他的眼睛,何灵语看不出他的神情。

但是,她用最快速度编辑了一条微信,给司凯发了过去,这个号码还是她刚刚才知道的。

“大老板,这是我的三张银行卡帐号和支付宝,连同我的微信,都可以转帐的,或者您开支票给我,我自己去银行入帐也行。”何灵语笑得见眉不见眼。

“嗯。”司凯看都没看,直接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也没说什么时候打钱打到哪里是一次转帐还是分几次。

何灵语正要再问,耳朵里忽然传来声音,司凯显然也听到了,他冲着何灵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里面的对话。

半个小时后,对话结束,何灵语取出耳塞,对司凯说道:“这位设计师说是在湘西一个寨子采风时得到的灵感,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去一趟?”

司凯皱眉,正要说话,手机在衣袋里响了起来。

取出一看,来电话的是徐远方。

“sky,你猜我们查到了什么?画像上的男人身份查到了!”徐远方的声音透着兴奋。

“他是什么人?”司凯边说边从手机里找到那两幅画像,画像上的男人脸上有一块紫斑。

“他叫沈阿成,是网上通辑犯,是一个人口贩卖团伙的头子,那个团伙的其他罪犯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抓获,只有他逃之夭夭,省厅的朋友在内部网上仔细比对过,绝对不会错,就是这个沈阿成,只是有一件事有些古怪。”徐远方说道。

“是不是这个沈阿成已经死了?”司凯问道。

“四年前,在一个涉黑案子的死者当中,有一个人的体貌特征与沈阿成非常相似,但是警方没有掌握沈阿成的dna,因此无法完全确定。”徐远方说道。

司凯并没有吃惊,那个紫斑男人能和红衣女鬼在一起,十有八、九也是鬼了,这样一来,沈阿成早在四年前就死了,也就对上了。

不过

“你说的十年前的那个贩卖人口的案子,具体情况知道吗?是哪个省的?”司凯问道。

“那是一个很大的案子,警方用了四年的时间才破获,和以往拐卖妇女儿童的案子不同,这个案子涉及的受害人,清一色的是独自旅游的背包客,而且以女白领和女大学生为主。他们有专门的人在风景区物色目标,用歌罗芳把人迷晕,等到受害人醒来时,已经落入魔爪了。受害人都是独自出来旅行的,往往失联后很长时间,家人和朋友也不知道她们出了事。”

手机里徐远方依然在说着,可是司凯的脸色已经冷若冰霜。

居然是那个畜牲!

那个畜牲活着的时候害了姐姐,死了又来祸害小舒。

他转过头来,看向正歪着脑袋偷听电话的何灵语,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抓住沈阿成,再给你一百万。”

恶灵之猛鬼养成(一)

“老徐叔叔,你不要为难,我可以帮你的。”

飞机上,司舒一边对着镜子调整拉到下巴的口罩,一边笑嘻嘻地对徐远方说道。

“小不点儿,你能帮我什么?”现在徐远方只有一个念头,赶快把这个多嘴多舌的小东西送到她妈妈身边,还自己耳根清净。

“我舅舅不是硬要你来帝都吗?不如一会儿下了飞机,我给你做证,就说在w市时,你的客户打上门来,逼着你履行合约,否则就让你在行内名声扫地混不下去。我舅舅虽然不可理喻,但是我妈英明神武女中豪杰,她一定会理解你的,这样你就能回w市。继续你的太平间杀人案,而我,智勇双全的警界天才司舒闪亮登场,继承你的遗志”

“哎哎哎,行了行了,还遗志,你知道遗志是什么意思吗?还警界天才,画了两张人像被夸了几句,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你才多大?未成年,知道吗?回你的学校去,把这些日子的缺课补回去,你信不信,只要你考试不及格,你妈就能给你请上十个八个家教,补课也能补得你上天入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到时候十个小天才也不行。”

司舒的雄心壮志被瞬间打破,她扔下镜子,以葛大爷的姿势瘫倒

徐远方的确是被司凯赶鸭子上架,电话里的司凯像一头发怒的狮子。虽然w市还有一个案子,但是徐远方反而不着急了。

那个案子发生在医院的太平间里,雇主是一位旅游大巴司机,他的妻子是导游,夫妻二人同在一家旅游公司,一起带团,一起出车。

半年前,夫妻俩出车的时候,行驶在国道上,一位老太太推着小车忽然横冲过来,丈夫紧急刹车,大巴车在距离老太太一米处停了下来。

没想到老太太倒地不起,仗着有监控,夫妻二人一起下车查看,老太太看到有人下车,一把拉住妻子的胳膊,硬说自己被大巴车撞了,不赔钱不许走。

妻子努力想要挣脱,好不容易甩开老太太时,老太太却就势直挺挺躺下。

正在这时,十几个村民冲了过来,有人去扎车胎,有人冲上大巴车,对乘客大呼小叫,丈夫见了,立刻拿手机报警,村民一轰而上劈手抢过他的手机,对着夫妻二人大打出手。

大巴车上的乘客被村民们看管着,谁也不敢报警,有一个胆子大的,躲在角落里,悄悄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求救信息。

最终警方赶到时,妻子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丈夫为了不让这些人殴打妻子,答应带着村民去银行取钱。

据查,这些人并非附近村民,而是一伙流窜做案的,那个老太太也不是真正的老太太,而是中年女子假扮的。

警方在这伙人身上搜到两把手枪,好在警方及时赶到,否则整车人都要成为人质。

但是让人难过的是,妻子最终抢救不及时,送到医院后就死亡了。

三天后,丈夫在公安局办理完这件案子的手续,和家里亲戚们一起去医院领尸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妻子的尸体从冷冻柜里取出来时,众人看到,尸体的前胸上,赫然出现一个已经凝固了的血洞。

她的心被人挖走了。

警方调查了能够出入太平间的工作人员,又提取了医院多个方位的监控录像,均未发现任何线索。

死者的丈夫苦苦等了几个月,案子依然没有侦破,于是他找到了徐远方。徐远方对这个案子很有兴趣,可是与警方一样,他至今也没有进展。

就在临上飞机之前,他收到司凯的一条微信:雇佣通灵少女的钱,我给你。

知我者司大少也!

徐远方长长地抒出一口气。

w市的这个案子,既然苦查无果,何不请那位通灵少女帮帮忙?

下午的时候,徐远方把司舒全须全尾送到司雨浓面前。

得知另一个司舒还在美嘉医院时,司舒提出要见见她。

司雨浓拒绝了,虽然明知道那个少女是个失魂人,可是做为母亲,她还是不想让女儿与其接触。

司舒还要继续争取,司雨浓让秘书拿来一堆资料:“小舒,这是你们学校准备排演的话剧,我联系了这家剧场,他们已经答应了,到时可以让你们在这里演出,所有的费用都由舒安出资,对了,你看,这是演出嘉宾。”

司舒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跟着秘书去隔壁房间看资料了。

徐远方叹了口气:“有钱真好。”

司雨浓微笑:“远方,接下来要辛苦你们了。”

徐远方一听,就知道司凯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司雨浓不但知道,而且一定提供了人力和物力的支持。

“姐,你客气了,小舒的事,我一定会倾力而为的。”

司雨浓轻声说道:“这已不仅是小舒的事,这是我们司家的事,是我的事。”

徐远方微微诧异,接下来要查的不是那个叫沈阿成的人贩子吗?怎么就变成司家的事了,又怎么和司雨浓扯上关系了?

在徐远方看来,沈阿成与司家的交集,仅仅是司舒在酒吧门口遇到的那一次。

司雨浓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司凯,对徐远方道:“你们聊,我还有个会要开。”

说完,司雨浓翩然离去,徐远方一头雾水,见司凯坐在屋里还戴着墨镜,一副泯然众人的德行,他只好没话找话:“通灵少女呢?”

“我说过你可以雇她,可不是说的现在,等到手头这件事解决了,再说你在w市的那个什么案子。”司凯说道。

“sky,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沈阿成,和你们司家是不是有仇?”

“嗯,不共戴天之仇。”司凯说道。

正在这时,敏儿敲门进来:“sky,英国那边有答复了,这是安娜和她父亲、前夫的资料。”

司凯大致看了一眼,指着资料说道:“安娜的前夫还在世?”

“是的,他现在住在英国一家小镇的养老院里。”敏儿说道。

“你马上去安排,我要去一趟英国。”司凯边说边站起身来。

“sky,安娜是谁,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徐远方也跟着起身。

“不用,你在这里等着灵灵,她去十三陵了,关于这个案子,等她回来,你问她吧。”司凯说完,就大步走了出去。

徐远方笑着摇摇头,何灵语去十三陵了?干嘛?

恶灵之猛鬼养成(二)

直到华灯初起,徐远方才等来了游兴未尽的何灵语。

徐远方从何灵语脸上看到三个字:没玩够。

像十三陵那种地方,让何灵语住在那里还差不多,她就不会有玩够的时候。

“sky说,你会把关于沈阿成的事情告诉我,你饿了吧,咱们边吃边说吧。”徐远方说道。

何灵语倒是不饿,思思是位合格的导游,一路上准备了大量零食,何灵语的嘴巴就没有停过。

但是肚子不饿,不代表不想吃饭,饿和吃饭根本就是两码事,只是偶尔会有联系而已。

这是徐远方第二次和何灵语一起吃饭,上一次是在客栈里吃水饺。

今天晚上徐远方请何灵语吃的是炸酱面。

“不如招婶做得好吃。”何灵语道。

“你就将就吃吧,我穷。”徐远方脸不红心不跳。

“好吧,那这次我请。”何灵语说着,掏出一张粉红色的票票,放到徐远方面前。

她把票票给了徐远方,而不是服务员,言下之意,就是让徐远方拿着这张票票去结帐

“不用不用,两碗面我还请得起,再说也不用这么多。”徐远方连忙把那张票票递回来。

这时临桌已经有人看向这边,与之一起来的,还有笑声。

“你穷啊,我比你有钱,这次我来,等你不穷了,下次请我。”何灵语重又把那张票票放到徐远方面前。

徐远方几乎是逃出了那间小馆子,明知道这小丫头和正常人的思维不一样,他为什么还要说自己穷?

何灵语追上他,说道:“其实我也穷,大老板还没给我打款呢。”

“他欠你多少钱?”徐远方终于缓过神来,眼镜片后的双眼闪现出熊熊的八卦之光。

何灵语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

何灵语摇头。

“十万?”

何灵语再摇头。

“一百万?”

何灵语点头。

徐远方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这一顿真该这丫头请,下一顿也该她请,下下顿都该她请。

“你知道我那个太平间的案子,如果破了能收多少钱吗?”徐远方苦着脸问道。

“多少?”

徐远方伸出两根手指。

“二百万?”何灵语羡慕得几乎单膝跪地。

“是两万!小姐,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收款单位以百万计算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你真笨,下次你记着多收一些,不然太亏了。”何灵语拍拍他的肩,迈开长腿向前走去。

什么叫我记着多收一些,我倒是想要多收,也要有人给啊,你以为司大少那种人是随处可见的吗?

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但他遇到司大少很多年了,也没能从司大少身上刮出一百万来。

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

快要走到酒店,徐远方这才想起来,何灵语还没有告诉他,关于沈阿成的事。

“来我房间说吧,比外面安全。”何灵语说道。

尽管如此,来到何灵语的房间后,徐远方还是把各处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窃听装备,这才让何灵语详细道来。

何灵语笑道:“如果这屋里藏着鬼,你是检查不出来的。”

她之所以说这房间安全,当然是指这里没有鬼。

即使有鬼,也能被她拎出来。

“怎么又关鬼的事了?”徐远方在心里暗叫不好,他早就应该想到了,司凯让他来问何灵语,那十有八、九是灵异事件了。

“因为沈阿成是鬼啊。”何灵语边说,边从自己的手机里找到司舒画的那张人像,与专家的相比,她更喜欢这两张。

她指着画上穿旗袍的女人:“她也是鬼,厉鬼,她现在就在这屋里,不过你不要害怕,她被我收起来了,不到迫不得已,我不会放她出来。”

徐远方毛骨悚然,他环顾四周,只觉刚刚自己检查过认为绝对安全的屋子,此时鬼气森森。

在何灵语去十三陵之前,司凯简明扼要地把安娜母女的情况告诉了何灵语,他没有瞒着她,红衣女鬼就在何灵语手里,与其让何灵语从红衣女鬼口中问出来,还不如自己直接告诉她。

但是,关于沈阿成,他只是告诉何灵语,这个人与司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甚至问何灵语,如果让沈阿成魂飞魄散,需要加多少钱

何灵语就是复述得司凯的话,她不是一个好的讲述者,她讲得平淡无奇,但是徐远方听得津津有味。

“sky去英国见的就是这个安娜的丈夫?那件事的当事人中唯一还在世的人?”徐远方问道。

何灵语道:“安娜的母亲是华人,离婚后就独自回国了,安娜母女流浪半生,最后也是死在国内,而那个时候,司小舒已经病入膏荒,我怀疑安娜之所以带她来中国,就是要让她死在这里。为什么要死在这里呢?我觉得那个幕后的人就在国内,安娜是来送女儿的尸体的。可惜安娜的父亲早已过世,从他那里是查不出来了,只能寄希望于安娜的前夫,但愿他知道一些情况。”

徐远方道:“你说那个服装设计师说,她的凤凰盘扣的灵感来自湘西的一个寨子,那我们是不是要去那里看看?”

“对啊,知我者徐大叔也。”何灵语笑嘻嘻地说道。

“不过,我想那不仅仅是灵感,我看了她的设计,上面的盘扣和司舒画出来的一模一样,鬼不会抄她的,只能是她抄了鬼的,不对,是原封不动抄了寨子里的图样。也就是因为这个,她的话我们只能相信一半。”何灵语补充道。

有一半也行啊。

徐远方想了想,对何灵语道:“湘西那么大,我们不能盲目去找,我先让那边的朋友帮忙调查一下。”

说着,他就拨打了一个电话,很快,对方让他把图样发过去,两个小时后,对方就给了答复。

有一位在风景区开办民俗博物馆的小老板对这个图样有印像,而且他手里也有与这个相似的老物件。

对方把那位小老板的联系方式发了过来。

徐远方和何灵语全都松了一口气。

次日,他们便登上了飞往张家界的飞机。

“到了张家界,我们还要再坐四个小时的大巴车,估计到了那里也是晚上了。”徐远方说道。

恶灵之猛鬼养成(三)

实际情况比他们预期得要糟糕。

到达张家界后,他们才知道今天已经没有大巴车了。所有的大巴车都是上午发车,最后一班也是11:30,沿途地势险峻,为了避免夜间行驶发生危险,大巴车都是下午的时候就返程了。

这样一来,徐远方和何灵语就要在张家界住一晚,明天一早再搭乘大巴了。

好在他们也不寂寞,因为刚刚在机场附近的宾馆住下来,两人便不约而同收到了司凯发来的语音,让他们进入临时创建的微信群。

司凯分享了一张照片,照片上字迹潦草,是一份手写的英文文件。

司凯做了说明:“非常不幸,安娜的前夫霍尔先生已经中风,只能断断续续讲话。这份文件是他在中风之前写下,交给他的律师保管的,并且签有授权书,如果在他病故或者丧失自主能力后,有人来找他调查他前妻的事,请律师在查明来人身份后,把这份文件交给来人。我带去的律师已经检查过,这些都符合法律程序,是霍尔先生在头脑清楚的情况下手写的。”

霍尔先生在文件的开头部分写道:我保守这个秘密已经大半个世纪,我不知道是否还有人会记得那一切,但是我希望有朝一日,这一切能够大白于天下。

何灵语和徐远方相互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兴奋。

可惜霍尔先生的字迹太过潦草,照片因为光线的原因也不是很清楚,徐远方只看了几行就觉得眼睛发酸,他只好对司凯说道:“你就直接告诉我们,霍尔先生都说了什么吧。”

“不行,不安全。”司凯说道。

“我们这边很安全你是担心你的手机被人窃听了吗”徐远方问道。

“不是手机,我担心被鬼听到。”司凯说道。

何灵语哈哈大笑,她晃着手腕得意地说道:“我敢保证五百米之内没有鬼。”

“我是说我家里,我经常不在家里住,万一像在客栈时一样,屋里有借宿的鬼呢。”司凯压低声音说道。

何灵语和徐远方大眼瞪小眼,两人彻底无语。

不得不说,司大公子的举一反三已入化境。

两个人只好硬着头皮把那份文件翻译出来。原来,霍尔先生年轻时供职于安娜父亲的公司,公司很小,只有十几个人,入职不久,霍尔先生就发现安娜的父亲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他和公司里的其他员工都是当地一个邪恶组织的成员,这个组织提倡把所有一切全都奉献共享,包括财产和丈夫妻子。安娜的母亲就是因为不想加入这个组织才离婚的,她走的时候想要带走安娜,但是受到安娜父亲及家人的拒绝,并且对安娜母亲进行了凌辱和虐待。安娜的母亲是在英国出生的华人,她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担心会继续受到迫害,便回国去了。

霍尔先生发现公司有问题后,就想辞职,然而这时他才发现,安娜父亲在合约中做了手脚,如果霍尔先生辞职,他要付出巨额赔偿。

无奈,他只好按照合约,在这个公司里继续工作,因为根据合约,他必须要工作满五年,否则就算违约。

就在他工作的第二年,安娜的父亲找到他,告诉他可以提前中止合约,条件是必须和他的女儿结婚。

霍尔先生和安娜见过几面,他对安娜是有好感的,因此安娜的父亲才会找上他。

霍尔先生一来是想快点中止合约,二来他也喜欢安娜,于是两人很快就结婚了。

结婚的当晚,安娜告诉他:“我怀孕了,但是我父亲为了钱出卖了我,可是我不能把我怀孕的消息告诉他,否则他会杀死我。所以我才想和你结婚,而我父亲为了让司家人放心,也愿意把我嫁出去。”

霍尔先生大吃一惊,他问道:“那你准备把孩子生下来吗?”

安娜笑着说道:“是的,不过我还不知道这是男是女,如果是男孩,那你就做他的父亲吧,如果是女孩,我们就离婚。”

当时霍尔先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他更不明白这和孩子的性别有什么关系。

后来安娜生下了一个女孩子,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和安娜的混血面孔不同,这个女孩有一张标准东方人的脸。

霍尔先生很舍不得,他有些后悔答应离婚了,可是这个时候,安娜的父亲忽然找过来了,他要那个孩子。

“这个孩子应该奉献给组织,而不应该落在霍尔这种非组织人士手里。”

此时的霍尔先生已经离开了安娜父亲的公司,他不再惧怕,他报了警,并且请了律师。

然后,安娜告诉他:“没有用的,我父亲一定要抢走孩子。因为我母亲寄给我的信被他拿去了,他知道这个孩子的用处,所以他一定会抢走孩子的。”

“孩子的用处?她只是一个婴儿而已,怎么会有用处?”霍尔先生不解。

“我的母亲是东方人,她虽然是在英国出生,但是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外婆来自一个神秘的东方家族,在我怀孕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告诉我,如果我生下来的是女孩,可以送回去。当我生下孩子以后,母亲知道她出生的具体时间后,却又告诉我,这个孩子一定要尽快送到她身边,否则被有心人知道,孩子会有危险。偏偏就是这封信,被我父亲拿去了。他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却想利用孩子要协我和母亲。”

安娜把这些事告诉霍尔先生后,就提出了离婚。

并且在离婚的当天,安娜和孩子就失踪了。

开始的时候,霍尔先生以为安娜是带着孩子去中国了,可是不久后,他发现安娜的父亲也不见了,便怀疑是安娜的父亲绑架了安娜母女。

他联络了当地的警察,可是一无所获,而霍尔先生却受到了来自那个组织的滋扰,他们放火烧毁了他的房子,又害得他失去了工作,霍尔先生不得不离开了那座城市。

霍尔先生一直非常牵挂安娜母女,他请了一个还在那座城市生活的朋友,帮忙留意安娜父亲的行踪。

但是直到几年以后,他才得到安娜父亲的消息。

安娜的父亲死在一个小镇上的火车站里,是被人杀死的。

而霍尔先生也一直没有再回到那座城市,直到几十年后,他知道自己生命无多,他才决定把他知道的写下来,现在科技发达,他希望这件事被人提起时,有人能够找到他。

这份文件的最后,是一个生日,那个女孩的生日。

何灵语皱眉,她从手机里打开一个万年历的app,把女孩的生日进行核对,片刻后,她笑了:“和我猜得一样,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纯阴命,适合当鬼。”

适合当鬼?

徐远方瞠目结舌,这鬼也是一种职业吗?还分适合和不适合?

见他满脸的不置信,何灵语问道:“把你的生日告诉我。”

徐远方不得不说出一串数字,何灵语又打开万年历对照了一下,说道:“你不适合,就算做了鬼,也是最没用的那种,嗯,你可以放心了,你死以后没人会抢走你的尸体。”

恶灵之猛鬼养成(四)

这时,有电话打过来,徐远方一看,来电话的是他在w市的一个线人,他立刻拿了手机接听,电话讲了十几分钟,他不经意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何灵语正在端详手上的戒指。

徐远方认识这个戒指,当初还是他把这个戒指让给何灵语的。

虽然不知道这枚戒指有何来历,但是他已经知道那个和司舒争夺身体的女鬼就住在戒指里。

他对线人说道:“你继续留意,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说完,他就匆忙挂断电话,对何灵语道:“这个戒指”

何灵语一脸矛盾:“我在想要不要把她叫出来问问。”

“谁啊?”徐远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司小舒啊,就那女鬼。”何灵语解释道。

“啥?”徐远方一下子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个起落就跳到窗前,坐在飘窗上,摆出一副随时要跳楼逃跑的架式。

“徐大叔,你忘了吗?这里是十八楼,十八层地狱那个十八楼。”

何灵语不安好心的声音在房间里幽幽响起,徐远方只觉背脊发寒。

“小灵灵,好灵灵,乖灵灵,漂亮灵灵,大叔年纪大了,受不了惊吓,再说司小舒女士活着的时候太苦了,就让她在戒指里好好休息,咱们没事别打扰人家,好不好?”徐远方用他自认为最温柔的语气说道。

何灵语咧嘴,举起露在衣袖外面的手臂给徐远方看:“你瞧,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求求你了大叔,别用这种口气说话,这会影响我的健康成长的。”

“你也怕影响健康成长啊,我还没有步入中年,也在成长期。”徐远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何灵语手上的戒指,他记得很清楚,在客栈的时候,何灵语并没有把戒指戴在手上,可是他在帝都见到何灵语时,这戒指就在手上了。

对啊,在客栈的时候,戒指里是空的,现在里面住着一个鬼,还是个厉鬼。

“可是我想找她问问清楚啊,咱们现在对她的事只是猜测,她才是当事人,不对,当事鬼。”何灵语说道。

“不行不行,如果你把她放出来,有把握再把她弄进去吗?”徐远方问道。

“不能,我来帝都时只带了一张灵符,已经用了,如果她不肯进去,我也没办法。”这就是何灵语矛盾的原因。

“就是啊,所以说还是别放她出来了,行吗?”徐远方拱手作揖就差叩头了。

“好吧,真没意思。”何灵语没精打彩。

真相就在眼前,可是却只能望洋兴叹望而却步望梅也止不了渴。

忽然,一声清脆的叮当声从手腕上传来,何灵语猛的瞪大眼睛。

铃声不绝,声声清韵,这一次就连徐远方也听到了,但是他并没有在意,小女孩手镯上的铃铛啊。

他坐在飘窗上,在手机里调出地图,查看明天的路线:“明天我们先”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猛的抬头,就见一个人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不对,应该是飘了出来。

那是个男人,脸色铁青,半边脸上有一大块紫色的胎记!

徐远方打个冷颤,这个人他认识,他不只一次看过这个人的画像,这是那个沈阿成!

“他是”沈阿成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何灵语就冲他摇摇头,示意他闭嘴,于是后半句话就硬生生吞进肚子里。

沈阿成半眯着眼睛,色迷迷地打量着何灵语:“听说司家请了位高手,没想到居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我最喜欢小姑娘了,来,让叔叔看看。”

说着,他径直向何灵语走了过去,竟然没有丝毫的惧怕。

他的脸上挂着淫邪的笑容,目光落在何灵语身上,如同一条条蛆虫爬上来,何灵语恶心得想吐。

她想起司舒说过,在酒吧门口遇到沈阿成和司小舒时,就是觉得他们不像好人,所以才没敢进去。现在想来,让司舒畏惧的,应该就是沈阿成的这种目光吧。

“喂,你别过来,你别”徐远方跳下飘窗,摆出攻击的姿势,他也不知道这种招式对付鬼有没有用,但是总比坐着不动要强吧。

沈阿成看都没有看他,目光一直在何灵语的脸上和胸前游移:“真是鲜嫩啊,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合适的小姑娘了,上次那个司舒太小了,现在这个才是刚刚好。”

话音未落,他的手便举了起来,一股黑烟从手上散发出来,顿时弥漫了四周。

何灵语一惊,掩住口鼻,对着对徐远方吼道:“这是尸烟,屏住呼吸!”

可惜她捂住了嘴,徐远方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但是他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屏住呼吸。

何灵语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口罩戴上,然后挥拳向沈阿成打了过去。

腥臭的烟雾中,何灵语与沈阿成打在了一起,刚开始徐远方还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可是没过一会儿,他的视线就被烟雾挡住,只能听到砰砰咚咚的声音,也不知道现在是谁占了上风。

徐远方第一次有了挫败感,面对厉鬼,他竟然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眼睁睁让一个小女孩去迎战。

人在烟雾里久了,便会有浑浑噩噩的感觉,何况还要屏住呼吸。徐远方觉得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其实前后也不过一两分钟,他的头开始发晕,他咬破舌尖,不让自己昏过去,虽然不知道尸烟对人有什么害处,但是他知道,只要他昏倒,肯定会不由自主吸入尸烟,谁知道他会不会就此死了呢。

猛然之前,一个念头涌了上来。

跳楼!

此时他的位置,就在飘窗前面。

这里是十八楼!

他强撑着不让自己晕倒,探身拉开了窗户。

窗户却只能打开三分之一。

徐远方在心底苦笑啊,这是酒店里为了防止住客坠楼在窗户上加了装置,所以窗扇不能全部拉开,他一个成年男人,即使侧着身子也挤不出去。

忽然,他听到何灵语喊道:“你傻了吗?把头伸出去啊!”

徐远方觉得自己真的是傻了,不过相对于窗户打开的缝隙而言,他的头也太大了。

好在鼻子和嘴不用挤也能出去

恶灵之猛鬼养成(五)

“啊——”一声惨叫在背后响起,正在使劲呼吸新鲜空气的徐远方连忙扭头

他是把脸放在窗缝里呼吸的,万万没有想到,扭头的时候,好巧不巧,他的脸以一个无法想像的完美角度卡在了窗缝里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几分钟后,徐远方被何灵语解救出来后,何灵语就一直在笑。

徐远方甚至以为她被沈阿成给打傻了,否则哪个正常人能笑成这种傻样儿?

当何灵语终于止住笑声后,徐远方冷冷地问道:“沈阿成呢?”

“跑了。”是啊,她用刺魂针扎中了沈阿成,那家伙惨叫一声就往卫生间里跑,何灵语追过去,可还是慢了一步,沈阿成从地漏里跑了。好在他逃跑后,弥漫在屋里的那些尸烟也随之散去,否则徐远方还在继续卡着。

“你让他跑了?你怎么就让他跑了?”徐远方终于找到平衡了。

何灵语摊摊手:“没办法,他能钻进地漏,我不行大叔你嘛,卡住哈哈哈哈哈。”

徐远方无语,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哈哈这么久,脸不酸吗?

不过哈哈归哈哈,两个人都知道,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

这一次湘西之行,他们是冲着凤凰盘扣来的。这个图案十有八、九和安娜母亲的家族有关系。

但是现在看来,他们的行踪已经被人掌握了,不对,是被鬼掌握了。

这也说明,他们查找的方向没有错,对方不想让他们靠近,因此才会派出沈阿成。

“沈阿成是来试探的,他不是来杀我们的。”被无情耻笑过后,徐远方的头脑终于恢复了冷静。

“对方折损一名高等级的厉鬼,想来是要试试我的,对,是我,不是你。”何灵语得意洋洋。

徐远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得意?

“那接下来呢?”徐远方没好气地问道。

“接下来?当然是派出更强更多的鬼来截杀我了,不过也不排除现在这一切是个局,目的就是引我们入瓮。”何灵语说道。

“引我们入瓮?你是说”徐远方心里硌登一下。

那天他把凤凰盘扣的图案发给这边的朋友,很快就有一位开民俗博物馆的小老板出现,于是他们便来了。

何灵语道:“我们是临时决定来这儿的,机票是我在携程订的,除了我们两人,还有两个人知道我们会来这里,一个是金主爸爸,还有一个就是那位小老板了。”

何灵语说的这番话,和徐远方心里的猜测不谋而合。

何灵语口中的金主爸爸,当然就是司凯,而司凯也不可能泄露这件事。

唯一有嫌疑的,就是那位小老板了。

徐远方不知道小老板的真名,只知道大家都叫他胖子,登机之前,徐远方和胖子通过电话,把行程告诉了他,胖子还叮嘱他,快到地方的时候打电话,他来大巴站接人。

徐远方叹了口气,给他在湖南的那位朋友打了电话。

“这件事啊,我把那张照片发到本地几个贴吧,没过多久,就有人说见过这个图案,对,就是那个胖子,他是开民俗博物馆的,现在有规定,不让旅行团强制购物,于是就有了这种民俗博物馆,说是博物馆,其实主要是卖民俗纪念品的。这些小老板平时经常去那些寨子里收购工艺品和土特产,这种事找他们准没错。”朋友在电话里说道。

徐远方苦笑,原来是在贴吧里找到的。

何灵语歪着脑袋看着他:“何大叔,那我们怎么办呢?往坑里跳?还是回去?”

“如果是我一个人来的,我肯定回去,但是现在我们是两个人,我尊重你的意见。”徐远方非常用风度地弯弯腰。

“哦,既然来了,那就去吧。”何灵语抚摸着手上的戒指。

“去?是陷井怎么办?”徐远方说道。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二师兄,只要你别给我拖后腿,本天师掉进陷井也能飞出来。”何灵语张牙舞爪地晃着手腕上的铃铛,那铃铛就像是哑巴一样,任她怎么晃,也没有半丝声响。

“小丫头,你叫谁二师兄?你”

徐远方的话还没有说完,何灵语已经嗖的一下跑了出去,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徐远方叹了口气,话已经说出去了,要尊重队友的决定,那么明天就一定要去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徐远方想到这里,一股豪气涌上心头,他昂首挺胸,准备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迎接新的挑战。

可是他刚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准备推门的手忽然顿住了。

我的天呐,他差点忘了,那个沈阿成的鬼就是从卫生间里出来,又从卫生间里逃走的!

徐远方用最快的速度跑出自己的房间,按响了隔壁何灵语的门铃。

“大叔,你要干嘛?”何灵语一脸迷茫。

“灵灵啊,大叔年纪大了,一个人睡不方便,就让大叔在你屋里打地铺行吗?”徐远方终于理解司凯的感受了,司凯还只是瞎猜,他可是亲眼目睹那鬼从卫生间里飘出来的。

“大叔,你要干嘛?”何灵语拉开架式,随时准备痛打色狼。

“好好好,我怕你了,咱们换换房间行吗?”徐远方仰天长叹,这辈子最丢人时刻啊。

好在何灵语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孩子,在她又哈哈哈哈哈无数次后,拎着自己的双肩包去了徐远方的房间。

次日一早,他们便去车站赶大巴,他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名叫小石峪,是去年才开发的风景区,各项设施都比不上周边其他地方,在发生过几次游客投诉事件后,很多旅行社都不再给游客安排这里的景点,一来二去,旅行团来得越来越少,来这里的大多是自由行的背包客,直接受影响的就是这些民俗博物馆,要知道他们的生意都靠旅行团。可想而知,这个胖子的生意也不会好。

通往小石峪的大巴车,每天有三班,都是在上午,徐远方和何灵语坐的是早班车,07:00发车,两人没有时间在宾馆吃早餐,上车前何灵语主动请缨去超市买早餐。

恶灵之猛鬼养成(六)

直到发车前一分钟,何灵语才提着她的大背包跑上车。

她想把背包放到行李架上,可是没塞进去。

徐远方见状,接过她的背包,塞到座位下面,入手很沉,他问道:“你这都是装得什么?”

“吃的喝的用的。”何灵语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拎着的早餐递给徐远方。

早餐是面包牛奶和茶叶蛋,面包是达什么园法式小面包,牛奶是娃什么哈,徐远方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灵灵,你怎么不吃?”两个小面包下肚,徐远方才发现何灵语正在玩手机。

“我啊,刚刚在超市门口吃了个炸鸡腿,这是专门给你买的。”何灵语笑眯眯地说道。

徐远方彻底无语。

好在何灵语还是挺为他着想的,她弯腰从座位下面的背包里,拿出一包口罩递给徐远方。

看到口罩,徐远方立刻像看到了救星,沈阿成会放尸烟,有了口罩就不怕了。

一想到昨天晚上他卡在窗缝里的糗事,徐远方用吸管把最后一口娃什么哈喝完,立刻把口罩戴上了。

“不行,这种口罩不管用,你要多戴几个才行。”何灵语说道。

难怪她买了一整包。

“你昨天不是只戴了一个吗?”徐远方不解。

“我的口罩是防雾霾的,我专门为了去帝都才买的。张家界空气好,买不到防雾霾口罩,你就将就一下吧。”何灵语笑着说道。

徐远方觉得吧,他还是和同龄人相处更愉快。

从张家界到小石峪,网上的攻略说需要四个小时,实际上,他们到达小石峪时已是下午两点,大巴车开了足足七个小时!

按照之前的约定,徐远方提前三十分钟给胖子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胖子热情的声音:“好的,徐哥,我现在就出发,一会儿见啊!”

徐远方开了免提,何灵语听得清清楚楚,她问道:“听口音不像是当地人啊,一口京腔,帝都来的?”

徐远方说道:“在这边做生意的,有很多都是外地人,这也不足为奇。”

何灵语唔了一声,不再说话。

下了车,徐远方和何灵语还没有站稳,就有一群穿着民族服饰的当地人围了上来,有卖花环的,有卖帽子的,还有卖一次性雨衣的。

“让让,让让,这是我朋友。”一个胖胖的年轻人跑了过来,帮他们解了围。

徐远方笑笑:“胖子?”

“徐哥是吧,是我,我刚刚和您通过电话。”胖子一边说,一边举起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的已接电话就是徐远方的手机号码。

胖子二十多岁,寸头,小眼睛,戴着一副黑框小眼镜,笑起来时露出一口不整齐的牙,乍看上去像《古惑仔》里的包(皮)。

徐远方不动声色,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嗨,这有什么难的,就您,还有这位小妹妹,往这人堆儿里一站,那就是鹤立鸡群啊,咱怎么说也算是走过大江南北,见识过风花雪月的,如果这样了,还认不出您,那不是有眼不识泰山嘛,弟弟我还怎么混呢,哥,您说是吧?”

说着,胖子掏出烟来,抽出一支递给徐远方,徐远方摇摇头,说自己不吸烟,胖子又递给何灵语,何灵语笑嘻嘻地说不会,胖子便又把烟收了起来。

“哥,妹子,咱们先去吃饭,我陪你们尝尝这舌尖上的大湘西。”说着,胖子便拨开人群,陪着徐远方和何灵语往前走。

“不用了,正事要紧,先去你的博物馆看看吧。”徐远方说道。

胖子显然没有当真,继续着他的热情:“那是咱自己的生意,急什么啊,啥时候不能看啊,民以食为天,再急也要先吃饭,妹子,你说是吧?”

见他把话头引到自己身上,何灵语抿嘴笑笑,没有说话。

“还是先去博物馆吧,我们在半路上的服务站吃了点东西,这会儿也不饿。”徐远方说道。

见徐远方再三拒绝,胖子无奈,只好道:“得,那咱们就先到我那一亩三分地瞅瞅去。”

说完,他在前面带路,徐远方和何灵语在后面跟着,和网上说的一样,小石峪也就是大巴车站是人最多的,越往前走就越是冷清,不同于其他旅游区,反倒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起来。

胖子介绍说,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去年刚刚修好的,小石峪只有这一条商业街,所有的旅馆、饭店和商铺都在这条街上,出了这条街,想要买包方便面都比登天还要难。

“那这里上网是不是很不方便?”何灵语拿着手机问道,手机上的4g已经变成了2g。

“也不算不方便,就是慢点儿,习惯了就好了。”胖子说道。

果然如胖子所说,这条街道两侧都是高矮参差的各种店铺,门脸也装修得五花八门,有挂着苗家少女头像的,有古香古色像紫禁城的,甚至还有一家在门口放了一个仿制的兵马俑。

何灵语指着有兵马俑的那家,对徐远方说道:“晚上咱们就住这里吧,有住进皇陵的感觉。”

徐远方横了她一眼,你就这么想住在陵墓里吗?你没去当盗墓贼真是可惜了。

何灵语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她看什么都好奇,一会指指这儿,一会指指那儿,手腕上的银铃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华。

“哎哟,妹子,你手上这镯子是老物件吧?”胖子眼尖。

“你真有眼光,我在潘家园花二十块钱买的,卖镯子的说是老银。”何灵语一副捡到宝的德行。

胖子嘿嘿干笑:“二十块钱?这还真不贵。”

徐远方懒得理他们,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四周的人群,并没有看到可疑人物,倒是常有和胖子打招呼的人,胖子的人缘显然不错,和这里开店的人都混得很熟。

“胖子,接到客户啦。”有人问道。

“哪里啊,这是我哥和我妹子。”胖子笑呵呵地说道。

徐远方暗暗叹了口气,有的人就是有这种本事,自来熟,他和世界人民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何灵语哎哟一声。

他一转头,就看到何灵语一只手按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弯腰蹲了下去。

“灵灵,你怎么了?”他问道。

何灵语扬起脸,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胖子:“哪里有卫生间啊?”

徐远方还是头回看到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尿急得直不起腰来,他正想嘲讽几句以报昨晚哈哈哈之仇,忽然,他留意到一个细节,被何灵语用手按住的,恰好是手镯上的铃铛。

恶灵之猛鬼养成(七)

虽然徐远方没有异能,但他是一个侦探!他不但有缜密的思维,他还有极强的观察力。

经过昨天与沈阿成的一役,徐远方已经发现何灵语的手镯不是凡品了。

除非是在铃铛里面塞了棉花,否则哪有不响的铃铛?

何灵语这种活泼的小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细心到在铃铛里塞棉花的人。

当他发现这些疑点时,再看到何灵语张牙舞爪地晃手腕,他就释然了。

这和刑侦人员检查有没有窃听装置是异曲同工吧。

现在何灵语用手捂住的,刚好是那两颗铃铛。

“妹子,这是怎么了?再往前走就是我的博物馆,那里面就有卫生间,还能坚持不?”胖子满脸都是关切。

何灵语快要哭出来了:“不行,我我闹肚子,快要忍不住了。”

原来不是尿急,是屙肚子,是啊,屙肚子远比尿急更难忍。

徐远方已经反应过来,他埋怨道:“在服务区和你说了,那关东煮的材料看着就不新鲜,你还偏要吃,现在后悔了吧?”

“大叔,我要去卫生间”何灵语楚楚可怜,关东煮?属你吃得多!

一个长腿平胸却青春甜美的小姑娘,在街上忽然抱着肚子弯下腰,早就引起注意了,更何况这地方粥多僧少,游客少得像秃子用过生发剂的脑袋。

立刻就有人凑过来,一边和胖子打哈哈,一边用更关切的语调询问:“这是不舒服吗?”

小姑娘强忍悲伤:“哪里有卫生间啊?”

“卫生间啊,我店里就有,来来来,就在这儿呢。”

可不是吗,店铺门口黑底金字的招牌“祖传酱大骨”,原来是餐馆,真是东西南北风味齐聚,这里还有北方的酱大骨。

何灵语就像多年未归的游子,用最快的速度飞奔进去,徐远方跟在后面,冲着那位好心人点头哈腰:“谢谢,谢谢。”

卫生间在餐馆的最里面,男女共用,门里有锁。

何灵语冲进卫生间,把门从里面反锁,徐远方转身看去,胖子没有跟进来,透过透明的软玻璃门帘,他正和餐馆的好心老板在门口说话。

徐远方松了口气,冲着路过的服务员笑了笑,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顺手拉过一把塑料凳子,摆出一幅等人的样子。

他刚把手机调成静音,何灵语的微信就到了。

“有人跟着来了,你到门口看看,胖子周围有没有可疑的人。”

徐远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胖子还在和餐馆老板说话,看到他走出来,关心地问道:“那位妹妹还在里面?”

徐远方有些不好意思:“小孩子贪吃,你们别笑话。”

“哥,瞧您说的,这不是见外了。”胖子哈哈一笑。

徐远方假装去看街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这里的房租贵吗?”

胖子道:“不贵,这景点去年才开发,为了招商引资,不但租金便宜,去年还免了半年,原本还担心今年涨价呢,让游客投诉了几次,来的人越来越少,这房租一两年里是不会涨了。”

“这还不错,不过没有生意,就算房租再低,也是干赔钱啊。”徐远方说道,他的视线落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离他们大约六七米,正在一个小摊子前挑选帽子。

徐远方记得,他好像刚刚看到过这个人,按理说这人早就应该走到他们前面去了,可是耽误了这么一会儿,这人居然还在这里。

“哥,别在这儿买帽子,这帽子都是义乌货,我那里有真正的当地少数民族同胞亲手编的帽子。”胖子显然是注意到他的举动,笑着说道。

“好啊,我有个习惯,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买顶帽子。”徐远方说着,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帽子,他今天恰好戴了顶弯沿鸭舌帽。

他看看手表,对胖子道:“这丫头是掉进去了吗?我去催催她。”

说完,转身进店,他敲敲门,高声喊道:“你快点,都等着呢。”

都等着呢?那就是让他找的那个人已经找到了。

何灵语一边答应,一边打开卫生间的人,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餐馆。

徐远方不经意地看了看,那个人还在挑帽子。

“胖子说他那里有真正的少数民族帽子,不是那样的义乌货。”徐远方很自然的冲着帽子摊上指了指。

何灵语习惯性的捏着手腕,已经把那个人看在眼里。

那是个女人,又黑又瘦,脸上有很深的纹路,但是身姿笔直,让人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说她三十也行,说她六十也像。

女人提着一只旅行袋,是七八十年代的那种黑色老式旅行袋,上面有白色的字,何灵语视力很好,能够清楚看到,那是“上海”。

女人提着旅行袋的手黑瘦且粗糙,青筋暴起,何灵语还注意到,女人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大的金链子,就像是rapper们爱戴的那种,出现在这样一个中年女人的脖子上,就显得极为突兀。

何灵语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找对人了。

因为那条大金链子下面有个吊牌,吊牌非金非铁,打磨得又光又亮,看着像是玉石,却又不像。

何灵语却是知道,那是竹子的,几百年的老竹牌。

这样的竹牌,她见过,是在前世。

如果她没有记错,竹牌上会有三个字:落仙坡。

落仙坡这三个字,乍看是地名,事实上也的确是地名,只不过这个地方早就没有了,是不是曾经存在过已无从得知,但是有一个家族,自称是落仙坡的人,这个家族的人出门都会戴着这样一个牌子,这牌子世代相传,母亲传给女儿,女儿再传给女儿的女儿,如果没有女儿,那就传给儿媳,儿媳再传给孙女。

总之,落仙坡人传女不传男,你问她们是哪里人,她们就说是落仙坡人;你问她们落仙坡在哪里,她们就说落仙坡在心里。

上一世,何灵语八岁的时候,在祖父的葬礼上见过落仙坡人。

祖父的葬礼很隆重,来的人里有道门的,有俗家的,甚至还有上不了台面的土夫子,这些人对祖父都很敬重,规规矩矩地上香,规规矩矩地行礼。

只有两个女人,她们神情倨傲,站在祖父灵前,高昂着头。

其中一个说道:“死得太早,真是可惜。”

八岁的何灵语跪在地上,悄悄抬起头来,她看到那两个女人的胸前,都挂着一枚牌子。

牌子上的字是篆字,她不认识。

祖父的葬礼过后,她去问祖母,祖母告诉她,那是落仙坡人。

恶灵之猛鬼养成(八)

前世她十二岁就跟着祖母行走江湖,无论是人还是鬼,她都见过无数,却唯独再也没有遇到过落仙坡人。

但是她也从同道中人口中听说过落仙坡人的事。

落仙坡的祖师名叫李翠仙,她是正统道门出身,自幼拜在三清门下,原是要像所有道门中人一样,要么专心念经,要么斩妖伏魔,要么炼丹炼药,可惜她却走上了邪道。

刚开始时并没有人发现她有何不同,直到有一次,李翠仙趁夜色悄悄去义庄里偷尸体,被义庄的人发现,那人以为遇鬼,吓得没敢声张,次日请了三名道士过来,那三名道士埋伏在义庄里,她没去,但是附近村子里一座新坟被掘,尸体不翼而飞。

这三名道士也有些见识,当下便猜到几分,遂让人放出风声,又造了一座假坟,李翠仙不知有诈,夜里果然去掘坟,被三名道士团团围住,其中一名道士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当下便道出了她的身份门派。

那一役,李翠仙逃脱,但是她的事也传扬出去。

外人或许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道门中人一听便知,李翠仙所做所为分明是养鬼人的行径。

堂堂道门,居然出了一个养鬼人,这是奇耻大辱。

宗门立刻将李翠仙逐出门墙。

虽然李翠仙被逐出去了,但她毕竟是自幼长在宗门里的,她不是正统道门的吗?为什么还会养鬼呢?天底下道门中人那么多,怎么只有她会养鬼?是不是她所在的宗门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邪术?

这些传言出现之后,李翠仙曾经的师傅师叔立即做出一个决定,由他们宗门发起,要将翠仙诛之!

只有翠仙死了,宗门才能彻底和她撇清关系。

那是长达十年的追杀,李翠仙和她养的鬼,最终被诛杀于落霞坡。

宗门杀了李翠仙,同时也与各大门派达成共识,从此后谁也不要再拿李翠仙的事说三道四。随着李翠仙的死,这段过往便再也无人提起。

至于李翠仙为何会去养鬼,又从哪里学到的养鬼之术,便成了永远的不解之谜。

一百年后,鞑子入侵中原,烽烟四起。俗话说,盛世无妖,乱世必出妖,这个乱世,不但有妖,还有鬼。

厉鬼频出,人心惶惶,道门和几大世家纷纷出动,遇妖杀妖,遇鬼收鬼。

妖有妖道,鬼有鬼道,不是每条蛇都能成为白素贞,也不是每个人死后都能成为厉鬼,无论是妖还是鬼,都有据可查。

这一查就查出了一个神秘的家族,落仙坡人。

再三追问之下,才有百岁高龄的老道长说出早年的那桩公案。

李翠仙被诛杀于落霞坡,这个落仙坡,十有八、九,就是指的李翠仙死去的那个地方。

落霞,落仙,李翠仙陨落之处!

而这些厉鬼便是落仙坡人养成的,她们都是李翠仙的后人。

当年李翠仙虽死,但却留下了一个女儿李玉仙。李玉仙聪明绝顶,靠着母亲留下的一本残书,把李翠仙当年没有练成的法术修成正果,并且代代相传。

道门和几大世家虽然得知了落仙坡人的由来,却一直没能找到她们的栖身之地。后来战乱平复,国泰民安,落仙坡人和她们的鬼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再之后的一两百年,偶尔也会有落仙坡人的零星消息,比如有人掘坟,怀疑是落仙坡人在偷尸;再比如哪里出了鬼杀人的事,怀疑是落仙坡人养的鬼在造孽,诸如此类,却也只是小打小闹,而且也都是道听途说。

前世何灵语虽然见过落仙坡人,可也只是见过而已,那时无论道门还是各大世家,都不再将落仙坡人放在心上,甚至有人说,落仙坡人只不过就是几个阴阳怪气的女人而已,哪里会养鬼,那些不过就是道士们给自己捉不到鬼找的借口而已。

何灵语打死也没有想到,朗朗乾坤,太平盛世,在这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她居然遇到了传说中的落仙坡人。

她只觉如芒在背,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有点僵硬。

徐远方看她一眼,小女孩就是小女孩,武力值虽高,可是情商堪忧,瞧这笑容,就像是刚刚打过玻尿酸的。

“灵灵,你没事吧?”徐远方低声问道。

“没事”,何灵语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里有彩票站吗?我应该去买彩票,说不定能中大奖。”

徐远方还没想明白,这和买彩票有啥关系,胖子便高声叫道:“哥,妹子,到了!”

胖子的民俗博物馆分成上下两层,空空荡荡,只有七八个学生模样的游客,看身上的装备,一看就是属于穷游一族,也不像是有消费能力的。

胖子看了一眼,连个笑容也没给他们,满腔热情地接待徐远方和何灵语。

何灵语到了这里,脸上的线条终于缓和下来,她一个一个展柜仔细看,真的像是来参观的。

徐远方则在催促着胖子:“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些图样呢?我们先看看吧。”

胖子道:“在楼上,咱们上去吧。”

徐远方和何灵语没有迟疑,跟着胖子上了二楼。

二楼没有一楼的井井有条,有货架,有大小不一的纸箱,还有随意堆放在地上的工艺品,胖子的床就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工艺品中间,床头放着一把椅子,充当床头柜,椅子上扔着两三个方便面,显然,胖子大多时候就是吃这个。

胖子有点不好意思:“单身狗,让你们笑话了。”

徐远方哈哈一笑,道:“东西呢?”

胖子连忙在那堆纸箱子里翻找,一边找一边说:“那东西是我在寨子里收的,那寨子离这儿不远,就在山上,半小时的电动车,再步行一个小时就到了,若是你们想去,我就带你们去看看。”

说着,他从纸箱里翻出一件衣裳,他把衣裳从一堆东西里拽出来,立刻便带出一片灰尘。

何灵语挥手扇了扇,走到胖子面前,接过了那件衣裳。

衣裳拿到手里,抖开,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件旗袍,红色的旗袍,和那天晚上,红衣女鬼身上的那一件,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件衣裳的前胸上有个破口,破口处的断丝齐齐整整,一看就是用利刃割开的,而这破口的四周,则是一片干溘成深褐色的血渍!

恶灵之猛鬼养成(九)

就在刹那间,何灵语感觉到手上的戒指忽然之间变得滚烫,烫得她几乎跳起来。

戒指里只住着一个鬼,就是司小舒!

自从何灵语把司小舒收进戒指,司小舒一直都很老实,倒并非是她真的服了,而是那天何灵语用上品灵符打伤了她,戒指里不能修炼,但却可以疗伤,除非何灵语主动把她放出来,否则司小舒只会在戒指里休养生息,更不会隔着戒指浪费残存的阴力。

可是现在很明显,戒指里的司小舒有了反应。

何灵语得到阴戒的时间并不长,柳燕是普通人,对于阴戒知之甚少,何灵语对于阴戒的使用全靠古书上记载的只言片语,在此之前,她从未想到鬼的喜怒哀乐还能透过戒指显示出来。

这也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但是此时此刻,何灵语没有时间细想,戴着戒指的手指被烫得疼痛难忍,如同被烤在火上,她强忍着疼痛看着胖子:“这是旗袍啊,不是当地人的服饰啊,不是说是在寨子里收来的吗?”

胖子解释:“这的确不是当地人的服饰,但确确实实是在寨子里收到的老物件,当时我也觉得奇怪,而且这衣裳还是破的,也不知是被虫叮鼠咬还是撕破的,不过这衣裳是夹在一堆绣片和土布里的,整整一大包袱,我用一箱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换的,便宜!所以嘿嘿,也就没有一件件地拿出来细看,万一被少数民族同胞们看出端倪,知道一箱方便面换不来这些东西,再反悔了怎么办?妹妹,你说是吧?”

何灵语没有说话,她下意识地看一眼自己的手指,奇怪了,明明像被火灼似的,可是手指却依然如故,不但没有烧焦,甚至没有发红。

可是也太痛了啊。

女鬼在戒指里,肯定是听不到也看不到的,她之所以会有反应,一定是感受到什么了。

就是这件旗袍。

这件旗袍上有司小舒的怨气,其他人感觉不到,但是司小舒自己是有感受的。

徐远方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穿着旗袍的司小舒,但是他也看过司舒的画像,看何灵语惊讶的样子,他便猜到这件旗袍应该就是画像上的那一件。

徐远方和何灵语不同,他对鬼神的认知,一半来自电影电视剧,另一半则是来自小时候保姆为了不让他淘气,给他讲的那些鬼故事。

以前看鬼片的时候,人死时穿的什么衣服,死后变成鬼也同样穿着,阴间应该没有服装店,要不怎么纸扎店里都有糊衣裳的服务呢。

所以,出于职业本能,他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

如果胖子说的话是真的,那么他从哪户人家收到的衣裳,那户人家很可能就是带走司小舒尸体的人。

也就是何灵语所说的养鬼人。

当然,这个胖子本身也有嫌疑,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胖子,除了这件旗袍,你还在哪里见过这个凤凰盘扣的图样吗?帝都的一位服装设计师,说她是在这边的一个寨子里得到的灵感,不瞒你说,我们和她不一样,她那不叫灵感,她是抄袭,欺负民族同胞没有版权意识,我们就不一样了,这是民间工艺,是传承,是文化,是能申遗的,胖子,你想想,如果小石峪有了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而你就是把这份遗产带出寨子,带向世界的人,到那个时候,你还愁没有游客,没有生意?”

徐远方说得口沫横飞,胖子信没信他不知道,他自己是信了。

何灵语瞠目结舌,如果一个盘扣能申遗,那本姑娘的捉鬼技术是不是也能申遗啊。

胖子显然也是头回遇到比他还能忽悠的人,他说:“这种图案不仅仅是盘扣,我还见过银首饰,不是风景区里到处都是的凤回头,就是和这盘扣一模一样的,只不过这是盘扣,那是用纯银拉丝工艺打制的。除了这个,还有绣在衣裳上的,不过那时候我也没在意,说真的,少数民族同胞们看到什么就绣什么,绣出来好看,就打成银首饰戴在身上,真要是从他们身上找图案,各式各样海了去了,我也不可能每一个都记住,顶多就是眼熟而已,这种凤凰盘扣,我能记得这么清楚,还多亏这件破旗袍。”

徐远方如获至宝,完全一副生意人的样子,他忙问:“你刚刚说那个寨子不远,?要不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胖子有些犹豫,他掏出手机看看上面的时间,对徐远方道:“有点晚了,要不明天?”

徐远方觉得好笑,就刚才,还没有拿出旗袍之前,这个胖子口口声声说那个寨子离得不远,电动车半个小时,再步行一个小时就到了,现在看出他们对这件旗袍有兴趣,就又拿张拿乔起来了。

徐远方不动声色,从随时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叠钞票,拍在纸箱子上,扬起一片尘土。

胖子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至少三千块。

他脸上的为难便又多了几分:“哥,不是我不想带你们去,就那寨子里的人,长年累月都没有出过这片大山,他们认生,排外,看到外人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多和他们说几句话,他们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何灵语一个箭步走过来,伸手从那叠钞票里拿走了至少三分之一。

她什么也没说,直接把钞票卷了卷,塞进自己的工装裤口袋。

“妹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胖子傻眼了,他也没说什么啊,这钱怎么就缩水了呢。

何灵语一脸懵懂,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似的,一弯腰,一低头,又从余下的那叠钱里拿走几张,和刚刚一样,塞进工装裤的另一个口袋。

徐远方嫌辣眼,别过头不去看她,她那条工装裤上,大大小小七八个口袋,这点钱,呵呵,还真不够她塞的。

“妹子,算你狠,哥佩服!”没等何灵语再伸手,胖子抢先一步,把余下的钞票塞进怀里,他竖起大拇指,对何灵语说,“行,你胖哥算是长见识了,服了!咱们这就走,走!”

恶灵之猛鬼养成(十)

三个人走出民俗博物馆,不出意料,何灵语和徐远方全都看到了那个提着黑色旅行袋的女人,落仙坡人。

她就站在博物馆外面,正对着大门,站得笔直,她又干又瘦,站在那里如同一支标枪。

说来也怪,就在何灵语看到那女人的一刹那,手指上火辣辣的灼痛忽然就消失了。

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没有余痛,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何灵语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胖子啊胖子,你真倒霉,刚刚本姑娘疼得要跳起来了,你又拿张拿乔,我看着心烦,这才拿走一半钞票

不过这个胖子是不是顺水推舟呢?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个陷阱吧,而且还是他们花了一千五换来的陷阱。

何灵语忽然就有了勇气,这算哪门子的倒霉啊,能够和落仙坡人交手的天师,十根手指数得过来,她何灵语能遇到,这是她的幸运。

何灵语把那件旗袍夹在腋下,向那个女人走了过去。

徐远方没有想到,何灵语会去找那个女人,他先是一怔,随即也跟了上去。

虽然不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来头,可是也不过就是一个土里土气的中年女人而已,再说,这是白天,所以这女人不会是鬼,只要不是鬼,那他就不怕。

胖子也是一怔,叫道:“哥、妹子,往这边走,你们去哪儿?”

何灵语和徐远方谁也没有理他,何灵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女人的脸上,那女人年轻的时候,一定有双好看的大眼睛,现在年纪大了,眼角的皱纹像是刀刻上去的,可是很奇怪,虽然她脸上的皱纹很深,可是却让人看不出实际年岁。

何灵语走到女人面前,她盯着女人的眼睛,轻轻问道:“请问你是叫李什么仙啊?”

哪有这样问别人姓名的?很没有礼貌。

徐远方有些诧异,何灵语虽然有点假小子的脾气,可她平时也不会这样说话。

他正感觉奇怪,那女人就开口了:“我叫李雅仙。”

何灵语抱拳:“落仙坡人,失敬失敬。”

徐远方吃了一惊,什么落仙坡?

女人脖子上戴了一条很粗的大金链子,链子下端好像是个牌子,塞进衣襟上的两粒纽扣之间,只露出一个角在外面,非金非玉,看不出是什么材料。

何灵语又道:“我,何灵语,年方十八,少年气盛,出手会重,下手会狠,请多包涵。”

女人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即使听到何灵语这番既中二又狗屁不通的话,她仍然平静无波:“小孩子的把戏,无妨。”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徐远方一头雾水,而何灵语却已转身,她走到胖子面前,道:“我们走吧。”

胖子惊异地看看何灵语,又看看那女人,什么也没说,快走几步,在前面带路。

而那女子,却也在后面跟着,她走在徐远方和何灵语后面七八米处,不远不近,就那么跟着。

胖子也不再聒噪,他像被霜打了一样,没精打彩地走在前面,徐远方甚至还感觉到,胖子似乎是有些畏惧。

畏惧他和何灵语吗?显然不是。

是畏惧那个什么李雅仙吗?

徐远方仔细回想何灵语和李雅仙之间的对话。

“请问你是叫李什么仙?”

“落仙坡人,失敬失敬。”

“我何灵语,年方十八,少年气盛,出手会重,下手会狠,请多包涵。”

不想不要紧,仔细一想,那丫头分明是在向这个女人下战书啊。

那个女人又说的什么呢?

“小孩子的把戏,无妨。”

何灵语知道这女人是什么人,什么来头,这女人也同样知道她是什么人。

电光火石之间,徐远方猛然明白了。

昨天晚上沈阿成的出现,如果是对方派来的第一重截杀,那么现在这个李雅仙,就是第二重。

与第一重不同的,是这一次来的是人,而不是鬼。

胖子显然是知道李雅仙的身份的,所以他才会害怕。

胖子有一辆电动三轮,他在前面骑,徐远方和何灵语坐在后面,而那个女人则在地上走。

电动三轮走了大约一刻钟,徐远方回头一看,那女人还在电动三轮后面七八米的距离,就和他们几人一起在地上走的时候一样。

徐远方忍不住,压低声音在何灵语耳边说道:“那女人有些古怪。”

何灵语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你才发现?你眼瞎了吧。

又走了一会儿,胖子把电动三轮停在路边,对徐远方和何灵语道:“前面就要上山了,三轮车爬不上去,咱们要步行一个小时。”

徐远方道:“没关系,这把老骨头还扛得住,我们走吧。”

他们停下来,七八米外的李雅仙也同样停下脚步,他们往山上走,李雅仙还是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跟上。

徐远方忍不住问那胖子:“哎,后面那女的你认识?”

胖子脑门上一层豆大的汗珠,他用衣袖抹了抹,强挤出一脸僵硬的笑容:“小石峪是小地方,眼熟,兴许见过。”

这时的胖子就像是换了一个人,那股子京油子的劲头没有了,反倒多了几分憨厚。

何灵语用胳膊肘捅捅徐远方:“你问的不是废话吗?他会说他认识那女的,会说知道那位有多厉害吗?当然不会了。”

说着,她又笑眯眯地看向胖子:“胖子,我说的对吧?”

胖子尴尬,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好咧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几个人继续往前走,道路越发崎岖,但仍能分辨出有一条用脚踩出来的山路。

这条路从山上下来,没有石阶,完全是用脚踩出来的。

何灵语向山上望过去,只见这条路迤逦着通向山顶。

她问胖子:“这个寨子地势这么高,有多少户?”

“没多少,也就是两三百户的样子,和其他地方的千户寨子不能比。”胖子说道。

“他们住得高,又不和汉人接触,那他们靠什么生活?采药吗?”何灵语问道。

“这就不清楚了,寨子里的那些老年人,一辈子没有走出过小石峪,就连年轻一辈,也没有外出打工的。”胖子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看向跟在他们身后的李雅仙。

恶灵之猛鬼养成(十一)

“寨子里是男人多还是女人多?”何灵语问道。

徐远方蹙眉,这种问题有意义吗?

“……男……男人多,山里人,娶媳妇难。”胖子又抹了把汗,可额头上很快又渗出细密的汗珠。

“胖砸,你胆子小,那就减减肥,胖人就是爱出汗。”何灵语善解人意地提醒,真是个讨人嫌的。

胖子尴尬地笑,有汗珠滴到眼镜上,模糊了视线,他只好把眼镜摘下在衣裳上抹抹重又戴上。

越往上走,道路越崎岖,山势陡峭,有些地方要拉拽藤条才能借力,何灵语身法轻灵,这对她没有难度,徐远方却已经落在后面。

他回头看向那个叫李雅仙的女人,女人一只手提着那只黑色的旅行袋,另一只手揣在衣袋里,没有拽着藤条借力,步伐从容,如履平地。

何灵语的轻功,徐远方是见识过的,登山爬岭对她而言不足一提。

但李雅仙却不像是有轻功的,她给徐远方的感觉是熟能生巧。

这条路,她走过很多次,她熟悉每块山石,她就是这里的人。

徐远方从背包里拿出口罩戴上,想了想,又戴了两个,还想戴第四个,可是耳朵勒得生疼,只好作罢。

走了约莫一个小时,终于看到了木质或竹子的吊脚楼,年代久远,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有些已经破烂不堪,零零散散四处分布,果然像胖子所说,寨子不大,顶多二三百户。

寨子里很冷清,有三三两两的寨民在晒草药,都是男人,没有欢快奔跑的孩子,也没有在墙根晒太阳的老人,更没有扎堆说笑的女人。

“胖子,你收到衣服的是哪一家?”徐远方问道。

“是……”胖子下意识地看向后面,那个女人就在离他们七八米处,胖子咬咬牙,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楼,“就是那一家……哥,妹子,是你们自己要来的,不是我逼你们的,你们别怨我!”

说完,胖子掉头就跑,从李雅仙身边经过时,他腿上一软,噗通一声摔在地上,他顾不上疼,爬起来再跑,身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吓的。

看着他的背影,何灵语耸耸肩,似笑非笑看着徐远方:“闲杂人等退场,你要不要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

徐远方庆幸口罩戴得多,看不到脸红,他气定神闲地说:“在你身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危机关头离开保镖?他又不是傻子!

何灵语扬眉,张嘴,这真是年度最佳无下限回答。

至贱无敌!

她左三圈右三圈转转脖子,然后抖抖手腕,接着高抬腿跳……正在徐远方以为她在抽风时,何灵语如同一支离弦箭向着李雅仙,笔直地扑了过去!

徐远方连忙避让…

下一刻,何灵语长发披散,手中刺魂针毫不犹豫地刺向李雅仙提着的手提包。

徐远方大吃一惊,他想起何灵语按在铃铛上的手……

有鬼,大白天的,就藏在李雅仙那只老式的手提包里。

真的,这两天发生的事颠覆了徐远方二十几年的科学观,和所有鬼知识。

晚上有鬼,白天也有鬼,下水道里有鬼,手提包里也有鬼。

而那边,何灵语已接连向手提包刺出五六次,每一次都被李雅仙避过,何灵语索性一拳打向李雅仙面门,李雅仙没有避让,硬生生挨了一拳。

何灵语一招得手,立刻如鱼得水,拳头如流星般一记记打过来,李雅仙不避不让,脸被打得猪头似的,却仍像不知疼一样,以自己的头迎向何灵语。

从小到大,徐远方没少打架,可他却第一次遇到李雅仙这样的对手。

不知疼,打不倒

何灵语冷笑,你们落仙坡人个个怪里怪气,是挨打太多,脑子打得秀逗了吧。

她毫不留情,再次挥拳,李雅仙脖颈挺起,脑袋迎向她的拳头,可是这一次,她上当了。

就在拳头砸下的瞬间,何灵语的另一只手也同时挥了出来。

“啊!”一声惊呼,何灵语的刺魂针结结实实刺在了李雅仙的眉心之上!

这个变故来得太快,徐远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何灵语是疯了吗?这刺魂针不是用来扎鬼的吗?

可是下一刻,他彻底呆住了。

只见刚才还如同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的李雅仙,忽然之间就像是被人从下面抽起一块的积木,身体一节一节塌了下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惊叫,一个穿着当地服饰的男人探出头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转身回屋,很快又出来,手里拿着个像牛角似的喇叭,呜噜呜噜的吹了起来。

李雅仙还在继续塌下去,何灵语眼疾手快,一把抢过那只黑色的旅行袋,朝着徐远方扔了过去:“接着!”

徐远方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

他还记得刚刚何灵语用刺魂针要扎这只旅行袋的,旅行袋里十有八、九藏着鬼,他!不!敢!接!

旅行包落到脚边,徐远方晃晃拳头,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终于把旅行包捡了起来。

他没有打开,刺魂针在何灵语手里,他可不敢贸贸然放鬼出来。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喧嚣声传来,这些声音似乎是来自四面八方,徐远方四下看去,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只见有很多人向这边跑来,方才还是死气沉沉的寨子,忽然就热闹起来。

这是杀气腾腾的热闹,是热带丛林里大象遇到蚁群的热闹。

徐远方提起旅行袋,飞奔到何灵语身边,一把拉起她,喊道:“别傻站着了,快跑!”

何灵语又看向李雅仙,李雅仙还在崩塌,已经塌到小腿。

何灵语不再迟疑,借着徐远方拉她之力,拽着徐远方就跑,但却不是向山下跑,而是跑向胖子指过的那户人家。

徐远方这时才反应过来,那个吹喇叭的男人,好像就是从那户人家里出来的。

他说那里危险,可是何灵语像是没有听到,拉着他向前跑,蜂拥而来的山民们挥舞着长矛和砍刀,叫嚣着在后面追赶。

恶灵之猛鬼养成(十二)

那是一座破旧的竹楼,两个男人正站在门口,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嗽叭。

看到向他们跑过来的徐远方和何灵语,这两个人立刻抄起门口的竹竿迎了上来。

徐远方一眼就看到,他们手里的竹竿是削尖了的。

“小心,别让竹竿碰到!”下意识的,徐远方说的是英语。

何灵语立刻反应过来,这些寨子里的人应该是听不懂英文的。

她对徐远方道:“一定要冲进竹楼!”

徐远方虽然不明白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何灵语为什么还要进竹楼,可是这个时候他已来不及细想了,后面的山民已经追上来了,想回头是不行了,只能硬闯了。

一个男人嘴里不知在喊叫什么,手中的竹竿向着何灵语刺了过来。

竹竿头端已经削尖,若是避不开,立时就能把人刺个透心凉。

何灵语在心里问候了这人的十八代祖宗,还真是山高皇帝远,不怕杀人偿命了。

她对徐远方喊道:“你做接应。”

就在竹竿的尖头刺到胸口的一刹那,何灵语一把抓住竹竿的顶端,借着男人的力道,抓着竹竿的手一个翻腕,身体飞了起来,竹竿不同于木棍,有极强的韧性和弹性,何灵语身体飞起的同时,竹竿便跟着弹了开去,拿着竹竿的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何灵语在空中一个转身,一脚踩在那男人的肩膀上,脚尖一点,便从他的肩头上掠去,再一点,落到紧随其后的另一个男人的头顶,如同燕子点水,踩着那人的头,一个跨步,便跳到竹楼门前。

待到两人明白过来时,何灵语已经闯进了竹楼。

徐远方在心里叹息,他可没有何灵语这么轻灵的身法,何灵语飞进去了,他却只能靠拳头打进去。

不过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那两个男人看到何灵语冲进竹楼,脸色都是一变,顾不上理会徐远方,其中一个对后面的山民们喊了一句什么,便和另一个男人一起追了进去。后面的山民见状,蜂涌着也向竹楼冲去,他们来势汹汹,把徐远方险些撞倒。

徐远方这才明白过来,何灵语是要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引到自己身上。

徐远方真没有想到,关键时刻何灵语会这样做。

他想起何灵语最后喊出来的那句话,对了,她是让他做接应。

眼看山民们涌向竹楼,没有人留意他,徐远方没有犹豫,猫腰躲进半人高的草丛里。

何灵语进了竹楼,直接跑上楼梯。陈旧的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下一刻就要断裂。

一个小男孩拿着球站在那儿,四五岁的样子,光着身子没有穿衣裳,皮肤黧黑,瘦瘦小小,像是当地人。

看到突然闯进来的何灵语,小孩怔了怔,转身向里屋跑去,何灵语一怔,手腕上的银铃忽然响了起来,叮叮当当,声音轻脆悦耳。

透过敞开的窗户,何灵语向下望去,只见那两个男人已经带着山民们冲了进来,眼看就要上楼了。

何灵语来不及再看,向着小男孩跑进去的房间而去。

那扇门紧闭着,何灵语推了推,推出一道寸许的门缝,再推就推不动了,像是在里面用重物挡上了。

铃铛仍然在响,像两个调皮的小孩子。

何灵语向后两步,然后猛的一个飞踹,咣当一声,门被她踢开,门后是一只一米多高的大陶缸,像是山里人用来酿酒用的那种酒缸。

何灵语把门踢开后,那只缸也只是向后面平移出去,并没有顺带着被踢倒,可见里面一定是装了东西,这不是空缸。

屋子很大,放着十几只这样的大缸,像列兵一样整齐排列在墙边,唯独这一只是用来挡门了。

除此之外,这间屋子里什么也没有,甚至就连刚刚跑进来的小男孩也不知去向。

房间里只有这一道门,窗子半掩,莫非小孩跳窗子跑了?

不会,那小孩分明是有问题的,从见到小孩的那一刻起,她的铃铛就在响,直到进了这间屋子,铃铛声就没有中断过。

现在仍然在响个不停。

小孩就在这屋子里。

更奇怪的是,那些山民忽然没有了动静,按理说这个时候早就应该追进来了。

何灵语的视线再一次落到挡门的大缸上,她扔手提起大缸的盖子,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个孩子就在大缸里,正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何灵语。

何灵语还是第一次在孩子眼中看到这样的眼神,凶恶狠毒,似乎与她有深仇大眼,可是事实上,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何灵语冷笑,拿起刺魂针向着小孩的眉心刺了下去。

小孩显然没有想到何灵语会扎他,他吓了一跳,嘴里哇哇怪叫两声,小嘴忽然张开不再发出言语。

何灵语暗叫不好,刚把拉到下巴上的口罩戴好,尸烟便从小孩嘴里冒了出来。

何灵语庆幸帝都有雾霾,庆幸自己到了帝都后就买了口罩,还是防雾霾的,否则她就只能学着徐远方把脑袋伸到窗外了。

那小孩没有想到何灵语并没有倒下去,他眨眨眼睛,看到了何灵语刚刚戴上的口罩。

一定是这个东西挡住了尸烟,他伸出瘦小黝黑的手去抓何灵语的口罩。

此时此刻,口罩就是宝贝啊,何灵语打死也不让他抓上来。

刚才被小孩的尸烟分神,何灵语拿着刺魂针的手就没有扎下去,现在她反应过来,刺魂针再次向小孩的眉心扎下去。

小孩又是一声怪叫,被何灵语掀到一旁的缸盖忽然飞了起来,飞到大缸上方,重重地盖了上去。

何灵语措不及防,被缸盖撞了一下,她一闪身,手上的刺魂针就失了准头,而缸盖距离大缸已经只有两寸左右了。

何灵语担心缸盖一旦盖上,再想打开就难了。

她一掌拍过去。正拍到缸盖边沿,陶土烧成的缸盖被她拍得横飞出去,与此同时,缸里的小孩拼命向外跳去,嘴里不住怪叫,也不知他叫的是什么。

何灵语腕上的铃铛响得更加急促,像是在告诉她什么。

何灵语的目光追随着那孩子,接着,她看到墙边放的那一溜大缸,忽然都在摇晃。

恶灵之猛鬼养成(十三)

何灵语的目光在大缸上滑过,双足点地,一跃而起,向着那些大缸扑了过去。

砰的一声,小孩把其中一只大缸的缸盖推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从缸里跳了出来,面目狰狞,同样口吐尸烟,两只鬼爪似的小手,向何灵语抓来。

屋里尸烟弥漫,何灵语避开小孩的爪子,跳到大缸上,这些大缸还在晃动,像是有人在里面急着出来。

何灵语明白了,这些大缸里应该各有一个小孩,但小孩在里面是打不开缸盖的,需要有人帮他们把缸盖打开,他们才能从里面出来。

不,这不是小孩,应该是小鬼。

她和两只小鬼交过手了,他们虽然凶狠,但是没有多少功力,除了尸烟,不足为惧。

即使把大缸里的小鬼全都放出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可是太奇怪了,那两个拿竹竿的男人肯定都是普通人啊,把这些小鬼养在这里让他们看管着,又是为了什么?

那些山民之所以没有追上来,是确信这些小鬼有本事杀了她吧,也是,如果她没有戴口罩,恐怕早就中了尸烟了。

那两只小鬼又向她扑了过来,何灵语没有闲情逸致和小鬼打架,她一手一个,把两只小鬼抓在手里。

两只小鬼张牙舞爪,可是他们太弱了,除了会放尸烟也没有别的本事。

那些大缸还在晃动,里面的小鬼们越是急着出来,何灵语越是不能让他们出来。

她顺手把一只小鬼塞进缸里,没等那小鬼爬出来,就把缸盖盖上。正想把另一只也塞进缸里,外面有声音传来。

可也只是声音而已,那些人不敢进来,他们也怕尸烟。

落仙坡人传女不传男,这些人都是男的,即使是落仙坡人的后代,也不会有功法,他们或许是在这里照看小鬼的,皆竟这些小鬼即使养成,一定时间内也只是小角色。落仙坡人不会在他们身上投入太多数力,恶灵形成,就交给寨子里的人照看。

手里的小鬼还在乱叫,连话都不会说呢,只会像野兽一样的叫个不停。

想来这些小鬼死的时候,都还没到会说话的年纪。

何灵语叹了口气,她想起前世时祖母的一个习惯,索性把那只小鬼扔进了戒指里。

祖母从不杀小鬼,见到小鬼要么放走,要么就收了,以至于那时家里到处都是祖母收来的小鬼,她小的时候,整日和小鬼一起玩耍,龙虎山的张天师来找祖父喝茶,看到她正和几只小鬼捉迷藏,问明情况后,送给她一枚玉佩。那玉极是养人,随身佩戴不会被阴气伤人,那块玉她戴了很多年。

这里的小鬼太多了,何灵语不能把每一个全都收了,就把最淘气的这个带着吧,其他的再说吧。

小鬼一旦被控制住了,屋里的尸烟便渐渐散去。

何灵语不敢停留,楼下的那些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要上来给她收尸了,她必须马上离开。

可是就这样走了

何灵语推开一扇窗户,然后把缸盖放到那口空着的大缸上面,转身跳了进去,从里面把缸盖小心翼翼地拉上。

何灵语把身体缩成小小一团,用手在缸内摸索,果然,她摸到有凹凸不平的地方,仔细一摸,那是字。

她顺着笔划一点点摸索,全都是篆字,她在心里默默念了出来。

这些文字对于她而言并不陌生,这是养鬼咒。

这一世她的父亲是一位历史学家,虽然早亡,但是家里的书房中还保留着父亲的很多笔记。她曾在其中一本笔记中看到过父亲摘抄的一篇古文残章,看记录的标注,这是父亲在国外一家博物馆里发现的,只有一页残缺不全的纸,应是古书中的一页,年代久远,破旧不堪,勉强能看清部分文字,父亲觉得文字的内容很是古怪,便抄录下来。

父亲觉得古怪,但是何灵语却不觉得,因为她一看就知道,这是不知哪个教派养鬼的咒法。

可惜父亲看到的文字太少了,勉强能连成三个句子。现在何灵语便在大缸内壁上,发现了这三句话。

她一边摸索,一边把缸壁上的每个字全都记在心里。

或许是老天爷对重生人士的优待,这一世她的记忆力超强,就是传说中过目不忘的水准吧,这种能力让她从小到大就与其他孩子不一样。虽然她从不用功,也不爱学习,可是她却门门考第一,让所有老师瞠目。

现在,她这个过目不忘的人终于又一次发挥所长。

手指在缸壁上摸了一遍,她已经记住了每个字。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

竹楼就是有这个好处,无论你是在楼上还是楼下,也无论你是在哪个房间,只要你在竹楼上走动,整座竹楼都能听到。

何灵语屏住呼吸,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是门声,有人推门进来。

“人呢?”说的是当地话,何灵语听不懂,但是也猜到这些人说的应该是她。

“小点声音,别吓着他们。”另一个人说道。

他们四下看看,忽然看到了打开的窗子。

“跑了?”两人大惊,一个跑到窗子那里查看,另一个则走到大缸前面。

其他山民虽然跟着来了,可是却无人胆敢走进这间屋子半步。

他们全都知道这屋子是做什么用的,更知道屋子里的大缸里装的是些什么人。

他们不敢靠前,他们从小到大都在这个寨子里,他们虽然只是肉胎凡身,可是他们见得多了,也就懂得多了。

这间屋子里养的都是小鬼,这些小鬼年纪还小,功力也浅,待到他们长大一些,都会和以往的那些小鬼一样,分到他们各家,他们会像对待儿女那样照看小鬼,让他们和普通孩子一样,在寨子里过上几年。然后会有山外的人过来,谈价钱,挨家挨户来挑人,把他们看中的小鬼买走。接着,又会有下一批小鬼送到寨子里,继续养在大缸里,一年又一年,一批又一批,周而复始,中间有一百多年曾经断过,好在后来又开始了,并且送来的小鬼也越来越多了。

恶灵之猛鬼养成(十四)

“那女的跳窗子跑了,快追!”屋里的男人一声令下,外面的人立刻掉头,窗子后面是山坡,草木丛生,那女的是山外人,对这里并不熟悉,她不会跑太远的。

何灵语躲在大缸里,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其他人全都走了,但是这两个男人还在屋里。

她紧紧按住腕上的银铃,这屋里有十几只小鬼,如果她不按住,银铃就会响个不停。

这两只铃铛就像两个顽皮的孩子,有时候听话,有时候就不听话,听话的时候摸摸它们,它们就会安静地看着那只鬼,如果不听话,就像现在,叮叮当当一刻不停。

两个男人在屋里踱了一圈,接着,何灵语听到他们搬动缸盖的声音,他们正在挨个检查缸里的小鬼。

好在自从最淘气的那只小鬼被收了之后,其他小鬼也安生下来,否则像刚刚那样所有大缸都在摇晃,这两个男人早就发现端倪了。

男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就要检查到她所在的这口缸了。

头顶上传来男人的呼吸声,接着,缸盖被搬开一条缝。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来人跑得很急,整座竹楼都像是要跟着一起震动起来。

来人不知说了什么,口气非常着急,搬动缸盖的手用力一推,刚刚漏出的缝隙又被合上了,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越走越远,原本在屋里的两个男人也下楼去了。

何灵语长长地松了口气,她从里面把缸盖顶开,缸盖落地发出砰的一声,何灵语吓了一跳,连忙从大缸里跳出来。

竹楼上还有其他房间,她挨个房间查看,正如胖子说的,这里随处可见凤凰图腾。

做成盘扣的凤凰非常抽象,除了形状有些特别以外,大致上还是和常见的凤凰图案没有出入的,也就是说一眼看去这就是凤凰。

然而这里的凤凰毕竟不是盘扣。

有木雕的,还有绣的,尤其是绣出来的,比起盘扣和木雕更加清楚,从头到尾,每一缕羽毛都清清楚楚。

她有些怀疑这根本就不是凤凰,当然也不是孔雀和锦鸡,而是一只同样有长长尾巴的怪鸟。

她从未见过长着獠牙的凤凰,但是这里的凤凰不但有獠牙,头上还有角,两上小小的,如同肉瘤一样的犄角。

何灵羽把一块圆形绣片放进工装裤的口袋里,回去以后要让菠菜上网查查,看看网上有没有关于这东西的记载。

走到最后一个房间,就在何灵语推开门的一刹那,她差点叫出声来。

屋子的正中央是一个圆形的祭坛,祭坛里供奉的也是那只貌似凤凰的怪鸟。

不同的是,这既不是木雕也不是绣出来的,而是用根根白骨堆砌而成!

何灵语比量了一下,这只怪鸟长宽各有一米五,大大小小的骨头少说也有两三百根。

何灵语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细看,从骨头的形状大小来看,很像是人骨。

从种类来看,仅是肱骨就有数十根,而且都是差不多长短,这么多根肱骨当然不会是来自同一个人,而是要从很多人的骨头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变态啊!”何灵语一边嘀咕,一边掏出手机,从各个角度拍了七八张照片。

这座竹楼的情况查得差不多了,何灵语转身想走,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又有脚步声传来,走得不急,四平八稳。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些人去而复返,还是又有别的人来了,这时如果走出屋子,一定会和来人撞上。何灵语咬咬牙,闪身跳进祭坛,藏在怪鸟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只有一个人,这人步幅不大,走得也不快,但是何灵语却可以肯定,这个人是直奔这间屋子来的。

吱呀一声,屋门从外面推开,那人走了进来。

“小姑娘,我知道你藏在这里,出来吧,让我看看司家人派来的是何方神圣。”

声音婉转,来人竟然是个女子,而且说的是普通话。

何灵语没有动,这个人是怎么知道她藏在这里呢?她是人,但凡是没有特殊癖好的人,都不会选择藏在这里吧,难道这人也把她当成特殊癖好那一类了?

何灵语扬扬眉毛,真是可悲啊。

算了,还是出去吧,既然被人家识破了,自己再躲在这里也怪没意思的,何况她还真不是恋尸癖,世界辣么大,哪里都比骨头堆里要美好吧。

她从祭坛里跳出来,轻盈地落在那人面前。

那是个年轻女子,二十多岁,修长苗条,披肩长发,柳叶眉,丹凤眼,琼鼻樱唇,生得极美,是那种不属于这个年代的美。

她穿了一件腥红色的旗袍,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旗袍上的凤凰盘扣。

不但如此,就连这件旗袍也和司小舒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只不过,面前的这个是人,而不是鬼。

何灵语上下打量着她,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没戴牌子?”

女子嫣然一笑:“我嫌那牌子太大了,从不戴在身上。”

“哦,原来还可以不戴啊,我以为你们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戴在最显眼的地方,就像是包包上的logo一样。”何灵语毫无避讳地再次打量这个女子,长得真美啊,现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美人越来越少见了,她活到十八岁,也只在一个很老很老的电视剧里见过,据说那个女演员也已经去世了。

面对她的目光,女子很从容,不急不燥,只轻声问道:“小姑娘,你很喜欢这样看人吗?”

“不啊,我很少这样看人的,这样没礼貌,不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古典美人,看一眼少一眼,我当然要多看几眼了。”何灵语咧嘴笑了,笑得很欠揍。

“也是,看一眼少一眼了,这最后的几眼,我就让你看个够。”女子的声音很温柔,她说话的时候,嘴边含笑,是那种妩媚动人的笑。

何灵语决定回到客栈以后,她就对着镜子练习这种笑容,水湄姐再让她穿上民族服装当模特时,她就这样笑,说不定能多卖几件衣裳呢。

恶灵之猛鬼养成(十五)

那女子或许并没有想到,何灵语还真的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个够。

“你看够了?”女子轻启朱唇,美人啊,那嘴果真是个车厘子一样大呢。

何灵语忽然觉得自己挺煞风景的,形容美人的小嘴,应该是用樱桃,而不是车厘子。

虽然大家都说车厘子就是樱桃,可是何灵语还是固执地认为个头大的是车厘子,个头小的是樱桃。美女的嘴虽然小,可是也没有小到樱桃那么夸张吧。

“你看够了吗?”见她神思飘忽,目光呆滞,女子又问了一遍。

“啊?看够了看够了,阿姨的芳名是叫李什么仙?”

好在徐远方没在这里,否则一定会在心里骂上一百遍没礼貌。

看到美女叫阿姨是没有礼貌,当面问人家叫李什么仙也是没礼貌。

“李天仙。”

“噗!”

何灵语就在想,你一个养鬼的叫什么天仙啊,你如果也是天仙,那我这个捉鬼的又是什么?天外仙?天外飞仙?

李天仙睨她一眼,何灵语顿时觉得自己骨头都酥了,大抵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住这一眼吧,可惜徐远方没在这里。

“真没想到,司家会请了一个小姑娘,听说阿舒就是折在你手里的,那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看你的年纪顶多十五六岁吧,这么小的年纪,就是从娘胎里开始练起,也不会有多少修为吧,莫非你是半妖之身?”李天仙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慢调斯理,莺声燕语。

待她说完,何灵语很认真地纠正:“阿姨,我不是十五六岁,我已经十八岁了,而且我也不是半妖身,我是人,我的祖宗三代全都是人,我也是人,纯种的人。”

“哦?这倒是奇了,你叫什么名字?”李天仙问道,虽然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可是同她的美貌一样,她的举手投足间都有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韵味,她的真实年纪一定不是肉眼看到的。

“我姓何,何灵语。”

“姓何啊”李天仙像是在努力回想,柳眉微蹙,如同聚起淡淡轻烟。

“李阿姨,您问够了吧,我们可以开始了吗?”何灵语问道。

“小姑娘是个急性子啊,那好,我们就开始吧,不过我有个条件。”李天仙巧笑嫣然。

“什么条件?”何灵语下意识地看向白骨堆砌的怪鸟,“如果让我留下几根骨头那就免了吧,我是吃垃圾食品长大的,骨头里有毒元素一定超标了,不适合制成工艺品。”

“你这孩子可真是有趣得紧,我要你的骨头做什么。”李天仙嘴边含笑,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宅斗电视剧里的,何灵语发誓,前世时她也没有遇到过这样说话的人。

“那您有什么条件?”何灵语问道。

李天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像是要说一件很有趣的事。

“如果你败了,那就把你的身体给我。”

身体?

“您要我的身体做什么?我对女人没兴趣,真没有。”何灵语很苦恼,活了两世,第一个想要她的身体的,居然是个女人!

“唉,你们这些在外面长大的孩子,所思所想都是这么古怪,我要你的身体,还能做什么呢?当然是想让你和阿舒她们一样了。你年纪这么小就已有修为,是个炼尸的好材料。你知道吗?如今的时代像你这么优秀的身体越来越少了,难得遇到,自是不能浪费的。”李天仙耐心地向何灵语解释着,轻言轻语,温柔体贴。

原来是这样啊!

何灵语看看屋顶,又看看李天仙,忽然笑了:“阿姨,你可真是独具慧眼,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我还是个炼尸的好材料。”

“是啊,你没有拒绝那就是答应了,那好,我们开始吧。”李天仙说道。

何灵语给气乐了,李天仙压根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在李天仙眼中,她何灵语已经是个死人,是一具炼尸用的材料。

何灵语不再说话,身体腾空纵起,却不是扑向李天仙,而是跃到了那尊怪鸟身上!

李天仙显然没有想到何灵语会跳到那上面去,她吃了一惊,甜甜地说道:“好孩子,不要顽皮,快点下来。”

何灵语哈哈大笑,下来?滚你母亲的。

她用力一抠,从怪鸟身上掰下一根人骨,朝着李天仙的天灵盖砸了下来。

李天仙柳眉倒竖,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双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避开人骨下落的方向。

可是那根人骨刚刚从她身边落下,何灵语又扔下来第二根,第三根骨头越扔越多,李天仙如同蝴蝶飞舞,在人骨中躲闪。

何灵语彻底明白了,虽然不知道这些人骨对于落仙坡人意味着什么,但是李天仙是不敢让人骨挨到她的身子的。

就在刚刚,何灵语也只是灵光微现,想用白骨做武器来对付李天仙,可是她没有想到,李天仙居然避开了,这又不是飞刀,为什么要避开?

这里的人骨一定是有古怪的,李天仙不敢碰。

有毒?有瘟疫?

再或者,这是落仙坡人的祖先?

不可能啊,这个寨子里的人虽然和落仙坡人有关系,但是真正的落仙坡人是没有住在这里的,这里的人只是在为她们做事而已。

如果这只怪鸟上的人骨来自落仙坡人的祖先,不是更应该供奉在落仙坡人居住的地方吗?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不容何灵语往深处细想,她两手不停,人骨如同箭雨,一刻不停地向李天仙扔过去。

李天仙终于被她扔急了,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什么人能一直是好脾气的,比如李天仙。

“小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李天仙怒道,她还没有遇到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

“打你啊。”何灵语说道。

李天仙冷笑,脸上的温柔荡然无存,她忽然双手伸出,一支竹筒从旗袍细窄的衣袖里抖了出来。

何灵语不给她空隙,又是两根骨头砸了过来,李天仙一边躲闪,一边打开了竹筒的塞子。

一道黑影从竹筒里窜了出来!

恶灵之猛鬼养成(十六)

初时只是一团黑影,渐渐现出人形,是个女子,脸色苍白,眉尾低垂,嘴上的胭脂小小一点,梳髻,戴抹额,穿香云纱对襟盘扣的褂子,绣花鞋,一双伶仃小脚只有巴掌大小。

何灵语吐吐舌头,这是晚清时期的老鬼了吧,真是装殓时什么样,变成鬼就是什么样啊。

她把刚刚拉到下巴上的口罩重又戴上了。

果然,那女鬼张嘴就吐尸烟,烟雾弥漫中,女鬼纵身扑向站在怪鸟身上的何灵语。

何灵语伸手从头上取下刺魂针迎向女鬼,女鬼的身体就像没有骨头似的,飘飘荡荡,一双缠足小脚如同布袋戏里的傀儡飘来荡去。刺魂针扎上去,就像扎进棉花里,何灵语正以为自己扎中了,眼睛一瞟,那女鬼却已到了她的身侧!

而她的针所刺之处,分明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女鬼。

何灵语倒吸一口凉气,传说中的鬼分身!

所谓鬼分身,就是一只鬼能分出一个或多个鬼来,分身出来的鬼身只是幻像,但是却同样具有攻击力,除非能在诸多鬼身中找出鬼的本体,一击得中,否则就只能以一敌众,想要胜出比登天都难。

前世的时候,何灵语曾听祖母说起过鬼分身。据说江中有一厉鬼名曰千影,精通分身之术,死在其手中的捉鬼人有数十之多。后来九名茅山道人齐聚江中才将其打得魂飞魄散。

没有想到,在堪称末法时代的现在,鬼分身竟然再现世上。

何灵语转身向另一个女鬼刺去,那女鬼沉沉一笑,攸地闪身,瞬间又现出七八个分身。每个分身都是一模一样,丝毫不差,如同用鼠标拖拽复制出来,看得人眼花缭乱,心惊肉跳。

透过鬼影之间的缝隙,何灵语看到李天仙正在冲她笑,那笑容依然妩媚动人,美不胜收。

女鬼们一起扑向何灵语,掌中带风,冰冷刺骨,四周的尸烟越来越浓,虽然隔着口罩,何灵语还是屏住了呼吸。

女鬼们的攻势越来越猛,何灵语渐渐招架不住。她的身法轻灵,这些女鬼软绵绵的,比她还要轻灵,何灵语在怪鸟身上蹦来跳去,女鬼们如影随形,不离她半步。

何灵语清楚,仅凭她一个人,根本敌不过这么多女鬼,她不能再拖下去了,这样只能让她精疲力竭。

她从怪鸟身上掰下两根骨头,双手各执一根,身子一闪,卖出一个破绽,那些女鬼果然上当,趁着这个时候,何灵语从女鬼们之间的缝隙中窜了出去,向着李天仙迎面扑来。

李天仙没有想到,前一刻何灵语还被分身的女鬼们困住,下一刻竟然扑到了她的面前。

何灵语来得太快,也来得太过突然,单论武力值,李天仙并不输给何灵语,但是何灵语手中的两根人骨,却让李天仙望而却步,接连向后退了几步。

何灵语早就看出来李天仙对这些人骨心存忌惮,所以她才会用人骨做为武器。

何灵语没给李天仙任何空隙,她挥舞人骨向李天仙攻去,李天仙连连后退,嘴里发出嘘嘘的声音。

何灵语冷笑,腕上银铃叮叮当当,她知道是那些女鬼从身后打过来了。

“江中出过一个千影,你这个又是谁?”何灵语手上不停,边打边问。

“小姑娘,想不到你还知道千影,那你自是也知道千影早已魂飞魄散了,我这个当然不会是千影。”李天仙柔声说道,身体继续后退,后面就是竹楼的墙壁,退无可退了。

“连鬼分身都会,纵然不是千影,那也是和千影有关系的人吧,否则几百年来没有一只鬼会分身,为何唯独你养的这只会呢?”何灵语冷笑说道。

“小姑娘,你够聪明,没错,千影虽然魂飞魄散,但是那些被打散的魂魄终归还是存在的,就如同被撕碎的纸,拼起来也还是纸,只不过要费些力气而已。”李天仙悠悠说道。

何灵语勃然变色:“你们收齐了千影的魂魄?”

“是啊,小姑娘,算你有见识,还懂得收集魂魄。”李天仙说道。

何灵语怔了怔,可是她很快就知道上当了。

她哈哈大笑,手中人骨向着李天仙那些美若天仙的脸上劈了过去:“你个老妖婆,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吹牛皮了,狗屁收集魂魄,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个就是千影呢?千影之所以就千影,是因为她能分身出一千个影子,就你这个,顶多是七八个分身,什么千影,这就是你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养出来的仿制品,去你母亲的,我差点就上了你的当!”

何灵语一边说,手里的人骨不停地打向李天仙,而在她的身后,那些女鬼张牙舞爪,可是却不敢靠近她的身体。

她们之所以不敢靠近,是因为怕她伤到李天仙吧。

何灵语脑子转得飞快,她忽然把手里的两根人骨用力撞去,骨头对上骨头,只听吱嚓一声,坚硬的人骨从中间裂开。

何灵语再一用力,其中一根人骨劈成两半,断口锋利如同利刃。

李天仙的脸色已经变了,她厉身喝道:“你要做什么?”

何灵语笑道:“杀你啊。”

话音未断,那截断裂的人骨已经刺了出去。

李天仙大惊,眼波流动,手中的竹筒挥出,去阻挡就要刺过来的骨头。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人骨向她刺来的一刹那,却忽然调转方向,刺进了一只女鬼的眉心!

那只女鬼啊的一声惨叫,何灵语的另一只手也挥了下来,这只手上拿着的已经不是人骨,而是刺魂针。

人骨拔出,刺魂针又至,那女鬼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就在刺魂针扎进她眉心的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分身全都消失不见了。

何灵语没有迟疑,凝住心神,把一只手高高抬起,身后的李天仙这才看到,在何灵语的拇指上有一枚戒指,一枚古色古香的戒指。

“魂戒!”她惊叫出声。

何灵语没有理她,那只女鬼又发出一声哀叫,叫声未止,又化做一阵黑烟,被摄进了戒指之中。

恶灵之猛鬼养成(十七)

“何灵语!”

李天仙一声断喝!

何灵语笑眯眯地竖起拇指,女鬼已经消失无踪,拇指上的戒指格外刺眼。

用人骨杀李天仙只是虚张声势,迫使李天仙示意女鬼真身才是真招。

就在李天仙看向女鬼的一刹那,何灵语掉转枪口,把刺魂针扎进女鬼的眉心。

如果不是李天仙的那一眼,凭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从诸多分身里找出女鬼的真身。

“何灵语,你究竟师承何人?”

果然,李天仙起疑了。

面前的小姑娘即使是在娘胎里练起,也不会这么厉害,何况她居然知道千影,而且当自己说这女鬼就是千影时,她没有上当。

而且,就连失传已久的魂戒也在她手里。

“你不管,我师承何人关你屁事”,何灵语说到这里,忽然又客气起来,“天仙阿姨,你是不是很舍不得这个会分身的女鬼啊,这女鬼的分身术只是初成吧,假以时日,真的变成千影也未可知。”

李天仙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何灵语又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来抢吧。”

李天仙站着没动,那张美丽的脸上终于浮上一抹阴霾。

“魂戒认主,你能驱使它摄鬼,那就意味着它已经认主,除非用你的心头血破戒,否则即使我把这戒指抢过来,也无法释出里面的魂灵。”

何灵语心中一动,这戒指是她从柳燕手里得来的,柳家并不知道这戒指有什么用,当然也没有教给何灵语,何灵语只是误打误中而已,今天听李天仙这么一说,她这才知道原来别人要想放出里面的鬼,必须要用她的心头血。

李天仙果然是人老成精了,这种事也知道。

“既然你抢不了,那我们就谈谈如何。”何灵语笑着说道。

“谈谈?阿舒已经在你手上了,人死了这么多年了,司家人还要做甚?”李天仙冷冷地说道。

原来落仙坡人以为司家是想给司小舒报仇。

“这不是秘密,阿舒本就是司家人,这件事也应该让司家知道。阿舒虽然是在国外出生,可她是生在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出生的地方亦属阴,天仙阿姨,养鬼圈的事我不太了解,不知道像她这样的人,是不是天生就是做厉鬼的好材料呢?”

李天仙微怔,养鬼圈?这是什么圈?

“别说你不懂,你已经很懂了。”李天仙说道。

“这么说来,当年阿舒的死都是你们安排的了?”何灵语问道。

“也不尽然”,李天仙顿了顿,说道,“想来你也知道了,阿舒是落仙坡人的后代。但是她们那一支早在二百多年前,便被认定是不能修练的,因此早在她的太祖母那一代就离开了家族,后来又去了国外。到了她祖母的时候,又不得不回来。”

“不能修练?”何灵语微一诧异,便说道,“她们那一支有遗传病吗?”

“对,果然是外面长大的女孩子,一猜就猜到了,而我们却也是直到阿舒外婆从国外回来以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们有遗传病,而且还有两种之多,一种是精神分裂,另一种则是心脏方面的,她们这一支的女人,大多都是在二十岁以后就精神失常,几乎没有活过三十五岁的。阿舒的外婆遇人不淑,她担心自己在国外发病无人照顾,这才回到寨子里,近代一百多年,我们落仙坡人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山里,于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也是直到那个时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虽然李天仙是这样说,可是何灵语却不觉得李天仙对外界事物全然不知,看她的衣著打扮,应该是和阿舒外婆同一年代的人,想来就是从那时开始,才走出大山,开始了解外面的事情吧。

“后来阿舒的外婆得知阿舒是天生适合当鬼的,就让安娜把女儿折磨至死吗?”何灵语问道,虽然这一次她的目的是沈阿成,但是关于阿舒之死,是司家人心里的结,她也想得知当年的真相。

“安娜的父亲就是个疯子,安娜失恋,又被她父亲折磨,她生下孩子不久,她的父亲就把她和阿舒奉献给他参加的那个组织,安娜离婚后整整三年,都被那个邪恶组织控制,过着娼妓般的生活。安娜的父亲还想利用安娜母女向司家要钱,但是没等安娜父亲有所行动,司家就请私家侦探展开调查,安娜父亲才没敢下手。安娜受不住刺激,精神病发作了,组织才让父亲把她们母女带走,就在离开的路上,安娜当着阿舒的面,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李天仙继续说道:“那时安娜想起母亲曾让她把孩子送回国内的事,她虽然在国外出生长大,但是对自己外婆家的事多多少少有所了解,安娜没有把孩子送回来,还找到懂邪术的人,把那人教的法子用在了阿舒身上。可想而知,阿舒从小到大受尽折磨,阿舒的外婆身体早就不行了,苦苦等待女儿无果,不久便撒手人寰。”

“那后来呢?”何灵语问道。

“我们这些人从来也没有去过国外,也只是从阿舒外婆口中得知安娜的女儿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在阴地出生,虽然也想到这件事若是被懂行之人得知,十有八、九会对孩子不利,可是她们毕竟是在国外,国外懂这个的应该少之又少吧,后来又过了几年,这件事也就被放下了。”

李天仙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转眼又是几年过去,安娜和阿舒的身体都不行了,也不知怎么的,安娜的精神反而清明起来,良心发现带着阿舒回国治病,并且按照她母亲留给她的地址,给我们写了一封信,我们收到信后,去了五十里外的中学,请中学里的英语老师翻译,才知道那封信写的是什么,然后我们就赶到了她们所在的城市。”

李天仙又叹了口气,声音里多了几分悲戚:“那次是我亲自过去的,可还是去晚了一步,阿舒竟然杀了安娜,然后自己住进医院治病,我从她们母女的住处发现了她的遗书,好在那遗书虽然是英文的,但是却有几个歪歪扭扭的汉字,写了医院的名称。我赶到医院时,阿舒已经死了,是正常的病故。是我冒充安娜,从医院里带走了她的尸体。那是三十多年前,咱们国家还没有使用身份证,医院里也管得不严,我说我是阿舒的母亲,医院问都没问,就让我把尸体领走了。”

“你说阿舒留下了遗书,那她的遗书里,让你们把她养成厉鬼吗?”何灵语惊讶地问道。

“她说她知道自己姓司,她给自己取名叫司小舒,她说她从安娜口中得知外婆家会养鬼,她想当鬼,不想当人了,当人太苦了。所以当她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时,就逼迫安娜带她回国,并且联系到我们,我们也是直到那时才知道,原来并非是安娜良心发现,而是阿舒逼她回来的,就连我们收到的那封求助信,也是阿舒逼迫安娜写的。”

恶灵之猛鬼养成(十八)

“你说阿舒逼迫安娜?”何灵语脑海里浮现出红衣女鬼司小舒,她活着的时候应该已经病体支离,莫非

“阿舒天赋异禀,无论修练还是练武,她都是好材料,可惜有病。”李天仙有些感慨,二三百年来,落仙坡人里最好的苗子,却偏偏是出在那一支。

“是吗?我还以为会分体的这个才是。”何灵语嘲讽。

“我们落仙坡人是不会把自己人养成鬼的,阿舒是唯一一个,她是例外。”李天仙冷冷道。

“你说阿舒想当鬼吗?可是我觉得她其实想做回司家人,否则她也不会假扮司舒那么多年吧。”何灵语说道。

李天仙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一个偶然的机会,阿舒遇到了那个小女孩,从那以后,她就不再听话,一心一意想要变成司舒

“阿舒被你收了,你想如何处置?”隔了许久,李天仙才问道。

“等到她的状态恢复了,我会问她,看她的决定,但是我不会让她回到你这里的,你就死心吧。”何灵语说道。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对养鬼人都是不屑的,这些人用鬼嫌钱,让鬼给他们做事,如果说鬼可怕,那么这些人才是最让人不齿的。

捉鬼人和养鬼人是两个圈子,泾渭分明,但却时常交战,不过到了如今这个时代,何灵语心里清楚,只凭她一人之力,是无法和落仙坡人抗衡的,除非能像当年对付李翠仙一样,集合多人之力,将她一举歼灭。

可是在这末法时代,何灵语可不敢保证能够找到那么多的帮手,到哪儿找去?武当?青城?那里的道士信吗?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和李天仙谈判吧。

李天仙也听出何灵语话里的意思了,阿舒不会归还,但是分身鬼有的谈。

“说吧,什么条件?”李天仙淡淡地问道。她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和一个十几岁的捉鬼人谈条件。

“我要沈阿成。”何灵语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哈哈哈”,李天仙仰头大笑,倒是把何灵语给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李天仙那张车厘子小嘴居然还能张得这么大,笑得这么恣意,“我早就该想到了,既然你是司家请来的人,怎会不要沈阿成呢?阿舒啊,还是摆了我一道。”

阿舒摆她一道?

何灵语的大脑飞快转动,她忽然明白了!

司家和她,之所以会发现沈阿成,是因为司舒的那幅画。

司舒在酒吧门外遇到沈阿成,而那时沈阿成是和红衣女鬼阿舒在一起。

也就是说,是阿舒把沈阿成带到司家人面前。

何灵语笑得灿烂,她揶揄地问李天仙:“看来你们早就知道沈阿成招惹了司家?”

李天仙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冷笑道:“沈阿成是恶人,恶人自是天生的恶鬼,他死后成为恶鬼,但却也是孤魂野鬼,处处受制,不得已投靠了我们,我们收留了他,这何错之有?至于他活着时有没有招惹司家,这与我们何干?”

“对,与你们无关,你们根本没有善恶标准,你们养鬼,再把那些鬼卖出去,发现沈阿成这种没有靠山的恶鬼,自是要收为己用,让他给你们办事,你们唯利是图,比鬼还不如。”虽然司凯没有告诉她,司家为何恨沈阿成入骨,但是活了两辈子,何灵语也算见多识广了,她也猜出一二。

李天仙俏脸含怒,她冷声说道:“小丫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怎会知道这几百年来,我们落仙坡人的苦楚,我们躲在世人看不到的地方,与野兽蛇虫抢食,与尸体鬼魂为伴,我们的族人要吃饭,我们就不能像以往一样躲起来,不知朝代岁月,要走出大山,就要有钱有门路,我们不养鬼卖鬼,还能怎么办?”

何灵语不想和她多说,彼此的立场不一样,争下去没有结果。

她道:“分身鬼换沈阿成,还有就是保证我和我朋友安全离开这里,你答不答应?”

李天仙笑了,又恢复了温柔娴雅的样子:“不就是一个沈阿成吗?和你换了就是。”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带沈阿成来,我们在小石峪交换,就在胖子的博物馆里,怎么样?”何灵语道。

“小姑娘倒是有心机,好,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附加条件。”李天仙说道。

“你是老年人,你说吧。”何灵语笑嘻嘻。

李天仙倒是不气,她的岁数有多大,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当然不会计较这个。

“何灵语,我希望你不会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咱们虽然不是同道中人,但是今天能够在这里谈判,也算是同在江湖,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要按江湖规矩。”李天仙说到江湖规矩四个字时,纤纤玉指在嘴唇上划了一下,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

江湖规矩啊。

这一世还是第一个对她这样说的人。

何灵语心中感慨,真的好久好久没有人对她说过这四个字了,她只在电影里听到过。

但是前世她可没少遵循江湖规矩,她懂得。

“可以,你们落仙坡人做的这些龌龊事,我不会说出去,但是你们和你们的鬼最好也不要再落到我手里,否则我不会手软。”何灵语说道。

李天仙扬起雪白的手掌,对何灵语道:“三击掌。”

何灵语撇嘴:“什么时候捉鬼的要和养鬼的击掌了?听着,我是上面的,你呢,是最底层见不得光的,和我击掌?你不配!”

李天仙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她气死。

何灵语瞥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地上捡起一根人骨拿在手里。

李天仙怒道:“何灵语,你要做什么?”

“防身啊,你们落仙坡人好像挺怕这个的,所以我就拿一根防身,放心吧,等到我们安全离开这里,肯定会把这玩艺扔掉的,我才不是你们这种变态,我喜欢吃猪骨头牛骨头羊骨头,对人骨头没兴趣。”

说完,她就大步走出屋子,走下楼梯,走出了竹楼。

恶灵之猛鬼养成(十九)

“着火了,救火啊!”

身后传来呼叫声,说的是当地方言,何灵语听不懂,但是本能地,她意识到什么,转身看过去。

她看到了烟雾和火光,落仙坡人的竹楼烧起来了。

怎么会这样?

何灵语怔怔一刻,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徐远方,是徐远方放的火!

电光火石间,何灵语脑海里崩出两句至理名言:不但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寨子里的人有的敲锣,有的提水,争先恐后向竹楼跑去。

混乱之中,何灵语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猩红旗袍的女人。

李天仙从竹楼里走了出来,她的发髻纹丝不乱,神情也恬淡依旧。

她步履款款走向何灵语,寨民们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他们恭敬却又胆怯地望着李天仙。

这一刻,何灵语忽然明白了,在这些人眼里,李天仙就是他们的神,令他们畏惧的神。

“小朋友,你们的做法也太不讲究了。”李天仙嘲讽地说道。

“嘿嘿要不,我赔你一座竹楼吧。”何灵语尴尬,这算不算单方面违约?

“哼,就这么一把小火,就能烧掉那座竹楼?真是笑话。”李天仙哈哈大笑。

不得不说,像她这种气质的人,是不适合大笑的,很怪异,怪异得令人不舒服。

“既然不会造成经济损失”,何灵语松了一口气,道,“那您就大人大量,小事化无吧。”

李天仙冷哼:“你倒是会讲话啊,我的人现在去抓人了,我想这会儿,那个放火之人也该抓住了吧。”

何灵语暗道:你老人家想错了,徐远方哪里那么容易被抓住的?

可是这两句话也只是在她的喉咙里滚了两下,就被她咽进了肚子里。

因为她看到了徐远方,被两个女人押过来的徐远方。

两个女人当中,其中一个赫然就是已经崩裂成废旧底座的李雅仙!

正在这时,手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声声清韵像是来自阴间的传音。

何灵语像是没有看到一脸纠结的徐远方,她的目光凝视着李雅仙,话却是对李天仙说的。

“您说落仙坡人从不会把自家人变成鬼,阿舒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么这位李雅仙阿姨呢?您该不会说她是人,而不是鬼吧。”

李雅仙是鬼,一个能在阳间走动的鬼。

小石峪的商业街上,她的铃铛就已经告诉她了。

铃铛不会说谎,无论如何掩饰,鬼就是鬼。

“雅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她和十样,都是我们落仙坡精心培育出来的。”

十八娘就是那只分身鬼吧,何灵语吐吐舌头,问道:“精心培育?天仙阿姨,我给您提个意见,下次您再培育这种转基因鬼,拜托找个漂亮的,无论有没有本事,至少要赏心悦目啊。”

“转基因鬼?什么转基因?”李天仙不解。

何灵语懒得向她解释,问道:“无论李雅仙是不是转基因,可她也还是你们李家人,你们还是把自家人养成鬼了。”

“小丫头,少扣大帽子。当年雅仙的三魂七魄都给打散了,我用了九九天,才把她的魂魄拢起来,可惜却少了两魂一魄,无奈,我只好用了三只鬼的魂魄来给她聚魂,所以现在的她是人鬼共体,她看上去和人是一样的。”李天仙说到这里,脸上不由现出得意之色。

何灵语默默叹息,到了今时今日,道门里会捉鬼降妖的老道长们全都仙逝,而各道门秘不外传的法术也是丢的丢、缺的缺,到了如今,正统道门里会捉鬼的已经寥寥无几,至于那些法术,全都变成了神话传说。

可是谁能想到,捉鬼的把自己的法术弄丢了,养鬼的反而发扬光大了。

前世,她可没有听说过落仙坡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什么人鬼共体,什么分体鬼,是不是下一步,李天仙就要研究克隆鬼和纳米鬼了?

何灵语一顿感慨,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徐远方。

她对李天仙道:“天仙阿姨,我这位二师兄,您准备如何处置?”

“二师兄,这个凡胎俗子居然是你的二师兄?”李天仙无奈摇头,可惜了何灵语这个好材料,竟然和这么一个毫无慧根的家伙是同门。

道门真是越来越不济了,先前看到何灵语,她居然误以为道门要崛起了,真是笑话啊,像何灵语这样的,也只是凤毛麟角而已。

“嘿嘿,他是二师兄,不信我问问他”,何灵语瞪了徐远方一眼,问道,“你是二师兄吗?”

徐远方恨不得把这个小丫头扔到猴山上去,他的脸上如四季飘过,恨恨道:“我是。”

“天仙阿姨您看,他也说他是二师兄了,您还是放了他吧,否则师傅来了就麻烦了,师傅他老人家很厉害,说起话来三天三夜不住口。”

何灵语是在信口胡说,但是李天仙相信了。

那些牛鼻子臭道士,千年如一日,就是会念经,三天三夜不住口,对他们有何难的?

这时,先前跑去救火的人又跑回来了:“火灭了,都回吧,没事没事。”

徐远方的眉头动了动,没事?火灭了?怎么可能!他废了好大力气,才把竹楼烧起来,那火很大,这座竹楼一准儿会被烧成焦炭。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天仙阿姨,放了他,您要什么条件?”何灵语道。

李天仙噗哧笑了:“小丫头也太机灵了,至于条件吗?当然要有。”

“什么条件?”何灵语又问。

“你放心,我答应了把沈阿成给你,那就是给你了。我不会说话不算数,再把他留下来的。所以接下来的这个条件吗?自然不会是个沈阿成有关。”

说到这里,李天仙顿住,盈盈浅笑看着何灵语,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去把被你弄坏的骨凤重新砌好。”

何灵语张口结舌。

让她把那只人骨头砌成的怪鸟重新砌好?

她没有听错吧。

她忽然想哭,很想哭。

“那是你们的图腾吧,那些骨头呢,都是被你们杀死的人吗?”何灵语一脸生不如死。

“这个不用你管,你少砌一根骨头,我就在你二师兄身上剔一根同样的出来,你要不要试试?”李天仙问道。

恶灵之猛鬼养成(完)

回到宾馆已经三个小时了,何灵语还在洗澡。

如果不是还要请何灵语去市帮忙处理太平间的案子,徐远方都想趁着何灵语洗澡的时候遁走了。

从小石峪回来的大巴车上,何灵语全程连个眼角子也没有给他。

唉,换做是他,整整十几个小时,都在玩多骨诺人骨头,好像都不会开心吧。

不过,何灵语的表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看来,喜欢捉鬼的女孩子也应该喜欢人骨头吧

“滚你母亲的,你才喜欢人骨头,你全家都喜欢,你整个户口本都喜欢!”

从卫生间里出来的何灵语,头发还没有吹干,带着满身潮气就开始报复了!

徐远方被她打得满屋乱跑,嘴里不住地说:“我是冤枉的,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古里古怪的女人达成了协议,我是在给你帮忙。”

“给我帮忙?”何灵语双手叉腰,连连冷笑,“我砌人骨头时,你怎么不来帮忙?”

“你是天师,是神仙下凡,是仙女投胎,我呢,只是个普通人,凡人,弱小可怜的凡人,我害怕啊。”徐远方暗自庆幸司凯没有一起来,否则他的这番话一定会被司凯原封不动发到朋友圈,他这辈子也别想抬起头来了。

司凯那家伙,绝对做得出来。

“你承认你是个没用的凡人了?”何灵语咄咄逼人,一副菜市场大妈的即视感。

“我承认我承认,我已经被何大天师踩在脚底下,唱了一遍又一遍征服,不对,是被征服,现在我的斯得哥尔摩综合症要发作了,天师,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重重地挨了一拳,接着他听到何灵语颐指气使的声音:“给钱!”

刚刚走出帝都机场,何灵语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杨帆打来的,他来接他们了。

徐远方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重色轻友啊。

他来过帝都这么多次,司凯从没有让人接过他。

可是下一刻,徐远方就更酸了。

开车的是杨帆,坐在后排的居然是司凯。

司大少竟然亲自来接机了!

恐怕连司之皓也没有这个待遇吧。

一路无话,徐远方以为司凯会送他们去宾馆,却没想到,汽车走了四个小时,到了司家的别墅。

这里依山伴水,景色怡人,零零散散分布着七八十栋独立别墅。徐远方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他问道:“为什么来这儿?”

据他所知,司凯在帝都的时候都是住在市区,司雨浓为了工作方便,也是住市区的。

莫非是要在别墅里办趴,欢迎他们凯旋归来?

司凯面无表情:“这里人少,适合放鬼出来。”

好吧,徐远方无语。

更出乎徐远方意料的,司雨浓竟然也在这里。

她一袭黑色套装,干净俐落,虽然像往常一样妆容精致,但是徐远方却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肃杀。

司雨浓拍拍手,一名老仆推着餐车走了出来,餐车上盖着丝布,看不到下面放着什么,但是徐远方能肯定,里面肯定不会是吃的。

司雨浓指着老仆,对何灵语做着介绍:“这位是德伯,他老人家是看着我和sky长大的,我们家的事都不瞒他。”

德伯两鬓斑白,脸上刻着很深的纹路,他穿着西装,扎着领结,腰板挺得很直,司雨浓做完介绍,德伯向何灵语鞠躬,彬彬有礼的样子,让何灵语想起了在电影上看到过的英国管家。

德伯对何灵语说道:“何小姐,这是我为您准备的东西,您看看可还合用?”

说着,他掀开了餐车上的丝布。

徐远方伸长脖子去看,吃了一惊。

只见三层的餐车上,有阴阳镜、五帝钱、七星剑、五雷令、天蓬尺、驱魔鞭、三清铃,还有一截子黑黝黝的木头,徐远方在电影里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

他是认识德伯的,德伯是从小服侍雷之皓的,在司家地位超然,在徐远方的认知里,德伯说的一口流利英语和法语,是一位很洋派的人物。

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东西。

何灵语也同样叹为观止。

有钱人啊有钱人。

她拿起那柄天蓬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桃木天蓬尺常见,可是像这种带着朱砂符的却不多见,她了解过现代行情,这样一柄天蓬尺,少说也要上万。

对,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代,这些东西反而贵得离谱了。

她甚至有些后悔,前世为何没有学过炼器,否则只凭这门手艺,她也能发家治富。

不过,也要有人肯花钱买才行,那些卖法器的,都是卖一样吃一年。

“有符吗?”何灵语不知足地问道。

德叔恭敬地说道:“我打听到有一家能画符的,但是我去的时候,那家主人刚好不在,何小姐如有需要,我再去一趟。”

“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说说,沈阿成法力不强,我和他交过手,不用这些也能对付他。”何灵语说道。

德叔松了口气,还是对何灵语道:“我会继续和那家主人联系,何小姐如有兴趣,我可以陪您一起去。”

“好啊。”何灵语的眼睛都亮起来了,哪个天师身上没有几张符傍身啊,说真的,没有符,就像是骑着摩托在高速上飚车,很危险的。

司凯干咳一声,示意德叔和何灵语不要跑题。

他道:“那个混帐呢,要到晚上才能放出来吗?”

何灵语点头:“他虽然是恶鬼,但法力低微,是恶鬼中最弱的,白天是没有本事现身的,要到晚上。”

徐远方这时插嘴道:“还不如白天把他放出来,让万能的阳光烤死他。”

司凯瞪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司凯干咳一声,示意德叔和何灵语不要跑题。

他道:“那个混帐呢,要到晚上才能放出来吗?”

何灵语点头:“他虽然是恶鬼,但法力低微,是恶鬼中最弱的,白天是没有本事现身的,要到晚上。”

徐远方这时插嘴道:“还不如白天把他放出来,让万能的阳光烤死他。”

司凯瞪他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血灵之供养(一)

市是典型的江南水乡,何灵语一下飞机,就看到七八个未接电话。

这几个电话全都是芬姐打来的。

“小姐,这两天家里总有莫名其妙的电话打进来,我拿起后,对方不说话,还把电话挂了。”

何家三代单传,早就没有什么亲戚了,早些年偶尔还会有父亲的学生打电话来问候她这位孤苦无依的小师妹,后来这样的电话也越来越少,到了后来,除了物业公司以外,家里的电话几乎无人再打。

平时何灵语和家里联系,也是打的芬姐手机。因此接连几天有人打家里的座机,就连芬姐也警惕起来。

“电话号码呢?”何灵语问道。

芬姐把电话号码报过来,何灵语立刻发给了菠菜:“帮我查查,这是哪里的电话。”

发完微信,何灵语一抬头,就看到徐远方鄙视的眼神,但是很快,徐远方就换成另一幅和蔼可亲的嘴脸。

何灵语冲他皱皱鼻子,当我没看到咋地?

一个小时后,菠菜那边就有了消息:“灵灵,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是一个研究所的电话,生命奥秘研究所!”

生命奥秘?

何灵语晃晃脑后马尾,没来由地竟然有点心虚。

莫非是她表现得太优秀,已经引起了注意?

她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可怕的场景,在一个全白的环境里,她被放在玻璃罩子中,身上插满各种管子,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拿着各式各样古里古怪的器械正在研究她。

她不由自主打个寒颤,太惊悚了!

“灵灵,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吓到了,我告诉你啊,什么生命奥秘,这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而已,这个研究所没有申办手续,属于违法经营。三年前,这个研究所曾牵涉进一件贩卖人体器官的案子,因为没有证据才不了了之,但是因为这件事,这家研究所也被查封了,也就是说,这家研究所已经不复存在了。”菠菜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道。

“不复存在了?那研究所以前的办公场地呢?产权是他们自己的,还是租的?如果是租的,那么现在有没有再租出去,租给什么人了?”何灵语连珠炮似的问道,既然是和贩卖人体器官有关系,那么就不是来研究她这种人的了,何灵语顿时精神百倍。

菠菜道:“这个我也查过,研究所的办公地址是一座二层小楼,在城乡结合部,产权人名叫朱红。我查到去年有一条招租信息,就是研究所以前的地址,我这里有租房电话,现在发给你,你如果需要可以联系一下。”

菠菜发过来的电话是一个手机号,并不是先前往家里打过电话的那一个。

今天何灵语穿的是一件连帽卫衣,袖子很长,她把手机塞进衣袖,眼睛看着前方,半天没有说话。

一旁的徐远方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何灵语这才回过神来。

“天师,您是在悟道吗?”徐远方不怀好意地问道。

何灵语双眼一片茫然:“大叔,你说为什么人会有生命,生命的奥秘是什么?”

徐远方的嘴张开就没有合上,这何止是悟道,这简直是在神游太空!

“我不知道生命有什么奥秘,我只知道咱们该吃饭了。”

拜何灵语所赐,离开帝都时,司凯连欢送宴都省了,加之从张家界回来之后,何灵语就开始吃素,每天萝卜青菜,司凯得知原因之后,非但没有劝解,反而一日三餐,都让他们吃素。可怜徐远方这个肉食动物,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变成兔子了。

好在回到市了,再也不用跟着小丫头一起吃素了。

吃饭的时候,两人一个吃素,一个吃荤,徐远方吃一口白斩鸡,又啃一块无锡排骨,只觉生活无限美好。

何灵语扒一口白饭,问道:“太平间掏心的那个案子,你有没有查过,在这之前和之后,有没有相似的案子发生呢?”

“查过,没有。”徐远方道。

“真是奇怪啊,人在太平间里,那是冷冻的吧,你说挖出来的心有没有带着冰渣呢,那人是怎么带走的,是放在保鲜盒里吗?带走放在哪里?家里的冰箱?那他烧饭的时候,万一拿错了怎么办?想拿排骨,可是打开一看,是颗”

何灵语的话还没有说完,徐远方就扔下正啃着的排骨,转身跑了出去。

何灵语狞笑,让你在我面前得瑟,本姑娘不想啃骨头,你也别想!

活该!

十五分钟后,徐远方面色苍白地回来,坐下之后,他就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何灵语,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自己看吧。”

何灵语接过手机,见到是一个对话框,对方备注的名字是陈老三,陈老三连发了三张照片,何灵语一一点开。

第一张照片上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照片一看就是偷拍,女人二十多岁,很瘦,黑衣黑裤,不是很美,但是有一种职业女性的干练和洒脱。

第二张照片还是这个女人,她依然穿职业装,只是身边多了一个男孩,孩子大约五六岁,一脸病容。

第三张照片上,仍然是这个孩子,孩子手里抱着球,旁边还有两个小朋友,大家好像在说什么有趣的事,那孩子笑容灿烂,全无病容。

陈老三在照片下面说道:“这女人名叫朱可慧,是卓成房地产公司的高管,那个小孩名叫朱安迪,是她的儿子。朱可慧在三年前离婚,儿子跟了她。据幼儿园老师所说,去年朱安迪生了大病,朱可慧的前夫听说以后,要带朱安迪转院治疗,可是朱可慧不答应,朱可慧的前夫很生气,他雇了我盯着朱可慧,看看朱可慧是不是要害了他的儿子。前两张照片都是那人时候拍的,当时朱可慧的前夫还想要回朱安迪的抚养权,可是这个时候,朱可慧和儿子一起不见了,公司的同事说她请了长假,带儿子去乡下疗养。为此,我还去过和朱可慧的老家,也没有找到他们。第三张照片是三个月前拍的,我得到消息,朱安迪回幼儿园上学了,于是我就去拍了这张照片,交给了朱安慧的前夫。”

血灵之供养(二)

“陈老三是谁?也是私家侦探?”何灵语问道。

刚刚徐远方在洗手间里吐得一塌糊涂,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他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对,是我朋友。登机前我让他帮忙找找最近这两年市有没有什么稀奇古怪无法解释的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了,还是他接过的案子。”

“你让人打听这种事做什么?还嫌我不够累吗?”何灵语翻个漂亮的白眼。

“天师大人,我是想要多找些案例,看看和我们现在办的案子有没有相似之处,也是找线索啊。”徐远方很无奈,和一个没有刑侦经验的人一起办案,真是累心啊。

“唔,这样啊”,何灵语重又点开那三张照片,一张一张放大仔细看,好一会儿,她嘟哝道,“这个朱可慧好像越来越瘦了。”

徐远方蹙眉,你看了半天就在看这个?

“你也很瘦,不用羡慕别人。”没办法,还要安慰。

“不是啊,她瘦得不对。”何灵语说道。

“不对,怎么不对?”徐远方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邻桌有人看过来,他这才想起此时还是在街边小馆子。

“灵灵,咱们回我那里再说。”徐远方压低声音。

“回你那里?不是住酒店吗?”何灵语眨巴着大眼睛。

“我家就在市,住什么酒店啊,住我那里不行吗?”徐远方莫名其妙。

“好吧,我的房间里要有窗户,还要有卫生间,二十四小时热水”

半个小时后,何灵语站在一间只有三平米,没有窗户,没有卫生间,只有一张狭小单人床的屋子里。

“就这里吗?”何灵语问道。

“我上个月刚把这屋里的东西清理掉,顺便还买了一张床,如果你早来两个月,连床都没有,只能到客厅睡沙发。”徐远方说道。

原来这是贮藏间啊。

何灵语扁扁嘴,默默安慰自己,比起大学时的四人间,这里好歹也是个单人房吧。

徐远方掏出手机,点开那三张照片,仔细看了看朱可慧,他的眉头动了动,道:“你不说我还真是看不出来,第一张照片里,朱可慧虽然很瘦,可却有胸,凹凸有致,风姿绰约的;可是第二张照片里的朱可慧,怎么瘦得连胸也没了?这不科学啊。”

何灵语咂咂嘴,学着他的语气说道:“是啊,这不科学啊。”

“你说会不会之前的是假的,就是你们女人戴的那种很有型的文胸,后来孩子病了,她也顾不上打扮自己,就不戴了,所以胸就没了?”徐远方猜测道。

何灵语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大叔,你真有病。”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徐远方不满。

“你看第二张照片,这个朱可慧像不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何灵语问道。

“像,像极了。”徐远方说道,连胸都没了,能不像抽干了一样吗?

何灵语把手机还给徐远方,无精打彩:“可我看不出这和咱们现在遇到的案子有什么联系。”

徐远方当然也看不出来,他对何灵语道:“你休息一晚,养精蓄锐,把你的法力提升到最高境界,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案发现场看一看。”

“案发现场?太平间吗?”何灵语问道。

“是啊,就是太平间。”徐远方道。

“唉”,何灵语噗通一声趴在床上,那里有什么可看的,只有一群刚死的鬼而已。

“灵灵,你怎么了?”徐远方不解,在他看来,对于何灵语这种通灵少女而言,去太平间那就像参加同学会一样,她不是应该很兴奋吗?

“我不去行不行?我们去受害人家里行不行?”何灵语道。

虽然徐远方不明白为什么,可他还是答应了。

次日一早,徐远方和何灵语就出发了。

受害人名叫杨丽,丈夫叫夏东明,他们有一个女儿名叫夏小雨,今年只有四岁。

夏东明家住在市的一座旧小区里。

小区很大,有八十多座楼,大多都是拆迁户。不计其数的晾衣竿从阳台窗户里伸出来,五颜六色的床单被罩尿布迎风招展,远远望去,就像万国旗一样。

绣迹斑斑的大门敞开着,没有门卫,他们的车畅通无阻开进小区。

可是汽车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儿,也没有找到能停车的地方。

几乎所有可以停车的空地,全都横七竖八放着破旧的自行车和三轮车,甚至还有三条腿的椅子两条腿的桌子。

看到何灵语一脸好奇,徐远方解释说:“这些都是占车位用的。”

终于,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没有被占的地方,把车停了下来。

关上车门,眼前是一片被各家各户圈起来的菜地,菜地旁边是一座破旧的六层楼房,楼前停着一辆大巴车,车身上赫然写着“繁盛旅游”四个字。

夏东明就是开旅游大巴的。

楼号已经斑驳掉漆,看不清楚了,只能隐约看到是三十几,楼下有几个老头老太太坐在小板凳上聊天,徐远方走过去,问道:“请问36号楼是在这儿吗?”

一个老太太指指背后:“这就是36号,你们找谁啊?”

“阿姨,我们找夏东明家。”徐远方说道。

可能是看到徐远方戴眼睛像个斯文人,那个老太太很热情,立刻压低声音道:“你们找夏东明?是他家亲戚?”

“不是,我们是来调查他妻子的案子的。”徐远方是私家侦探,他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寻找线索的机会。

“欧呦,你们来调查他妻子的案子啊,老吓人欧,你们是哪个单位的?”老太太问道。

“我们是公安局的,请问您认识夏东明和他妻子吗?”徐远方大言不惭地说道。

“认识,以前没拆迁的时候,我们都在一个弄堂里,老街坊了,欧呦,那时夏东明还在上小学呢,功课不好的,他爸爸总是打他,上到高中就不上了,去当司机了,没出息的,欧呦,比不上你们是公务员,啧啧,不上学就是没出息的。”老太太也不避讳,直接开始指点人生。

血灵之供养(三)

“老奶奶,您是夏家的老街坊,那和杨丽也很熟吧。”何灵语插口问道。

“杨丽?你说的是小杨啊,她的大名叫杨丽啊,我以前不晓得呢。”老太太说道。

这倒也不稀奇,徐远方做了几年私家侦探,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也就是这种以拆迁户为主的老旧小区或者单位家属院小区,还能从邻居这里打听消息,如果是现在的新小区或者高档住宅区,住了几年的邻居也彼此不认识,想要打听消息比登天都难。

这位老太太还能知道夏东明的妻子叫小杨,已经很不错了。

“对啊,就是小杨,您认识她吧?”何灵语问道。

眼前的小姑娘梳马尾齐刘海,看上去和自己孙女差不多大,老太太立刻有了好感,道:“认识,当然认识,不过啊,我们小区里的人都不爱理她的。”

说到最后一句,她压低了声音,还四下看看,旁边的老头老太太全都侧着耳朵在听,老太太像是地下党接头似的,凑到何灵语耳边说道:“她和夏东明好上的时候,还没有离婚呢,她老公打上门来。”

说着,她一指徐远方停车的地方:“呶,就在那儿,两个人打架哩,小杨在一旁哭,小区里的人都出来围观,好不热闹呢。”

何灵语配合地瞪大眼睛,伸出五根手指捂住嘴巴,做惊讶状。

“那那后来呢?”她问道。

“欧哟,给了房子的,就把老婆让给他了。”老太太说道。

“给了房子?夏东明给了杨丽前夫一套房子?”何灵语是真的吃惊了,用房子换老婆?这也行?

“是啊,我们以前住的地方是在现在的二环,二环你懂吧,现在一平米卖七八万呢,唉,我们那时拆迁早,吃了大亏了,要是现在能给十套八套房呢,那时每家才给了三套,还都是在这种快到乡下的小区里。”老太太一脸抱怨,如果晚拆十年八年,他们就是千万富翁了。

“也就是说,夏东明在这个小区里还有两套房子,其中一套赔给了杨丽前夫?”何灵语问道。

“是啊,就在四单元,和我家以前的那套房门对门。”老太太说道。

“啊?也是三十六号楼?她前夫也住在这里?”何灵语咧着嘴,这也太狗血了吧。

“没有,欧哟,提起这件事就来气,他找到我们家,提出要把那套房子买下来,我家老头子不答应的,可他天天来敲门,我家老头子就是不答应,可后来你猜怎么着?”老太太气得捂住胸口,咬牙切齿。

“老奶奶,您说的他是指的杨丽前夫吧,他怎么了?”何灵语听得一头雾水,这怎么又扯到老太太自家的房子了?

“对啊,就是那个刘子谦,小杨前夫。他啊,缺德!”老太太说着说着,声音就大了起来。

一旁的老头老太太都听到了,显然他们是知道这件事的,你一句我一句:“是啊,太缺德了,也没人管管,对了,你们不是公安局的吗?把他轰走,不让他在这儿住了!”

公安局?

何灵语这才想起来,徐远方说自己是公安局的来着。

好吧,这是违法的吧?

不行,回去一定要告诉二师兄,以后不要这样了。

徐远方已经赔笑安抚了:“叔叔阿姨,你们快点说说,那个刘子谦做了什么缺德事?我们也好代你们向相关部门反应。”

“反应?电视台都来过了,没用!”先前的老太太说道,电话还是她打的呢,电视台的人来了,连门都没能进去。后来她又给0打电话,0让她给工商部门打电话,她让儿子给工商部门打电话,儿子不打。

“究竟是怎么回事?”徐远方问道。

“刘子谦用老婆换了那套房子,自己不住,却用来给别人住。你们晓得他是给什么人住的吗?打死你们也想不到的,他是给死人住的。”老太太气愤不已。

“死人?太平间?”何灵语张大了嘴,这次是真的,不是装的。

“不是太平间里的那种死人,他是用来存放骨灰,就是四单元,你们一进楼道就知道了,全都是烧香烧纸的味道。你们说,他那里放了那么多的骨灰,好多好多的骨灰盒骨灰坛,我家的房子还能住人吗?没办法,只好卖给他了。现在整个三楼都是他的,楼上楼下意见大着呢,可是有什么办法?没办法的。”老太太越说越气,太生气了。

徐远方和何灵语是真的像老太太所说,打死也没有想到,居然连夏东明家大门还没进去,就得到了这样的猛料!

两人上楼的时候,不由得面面相觑。

何灵语感叹道:“二师兄啊,据说这案子你查了好长时间了?怎么连这件当街一问就能打听到的小事也没有查到呢?”

徐远方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确实是第一次来这里。

“我没来过这儿。”他说道。

“没来过?也对,你都不知道三十六号楼在哪儿。”何灵语嘲讽。

“你以为是我疏忽了吗?不是,那是因为自从妻子死了以后,夏东明带着女儿都是住在岳父岳母家里,我去过两次,都是在那里。这一次你来了,我和夏东明联系,才知道女儿送去寄宿幼儿园了,他也搬回到自己家里。”徐远方解释道。

“这样吧,好吧,算你幸运,我就是你的幸运星,你一定要好好巴结我。”何灵语笑嘻嘻地说道。

徐远方伸手拉了拉她的马尾辫,道:“好好好,巴结你,伟大的女天师,我们到了。”

夏东明三十五岁,身材高大,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看上去不像是开大巴车的长途司机。

徐远方指着何灵语向他介绍,说这是新来的助手,还在读书,兼职。

夏东明并没有起疑,毕竟何灵语的样子,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女学生。

因为之前徐远方和他见过几次,该问的全都问过了,这一次就单刀直入,问起刘子谦的事来。

刘子谦与夏东明有夺妻之恨,当然,他对杨丽也应是心怀仇恨的,如果是他自己或者雇人偷走杨丽的心脏泄愤,也是有可能的。

何灵语却像是听不进去,她四下张望,一副小孩子不认真听讲的样子。

最后,徐远方忍无可忍,对何灵语道:“灵灵,你如果不想听,就到一边坐着。”

何灵语站起身来,有点不好意思,对夏东明道:“我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夏东明对这个兼职的小姑娘并没有怀疑,指着一处道:“洗手间就在那边,你自己去吧。”

血灵之供养(四)

夏东明家的卫生间很小,装修简单,除了一个很小的洗手台以外,就只有抽水马桶

何灵语晃晃手腕,腕上的银铃像两个安静的小姑娘,一声不吭。

何灵语放下抽水马桶的盖子,坐了上去。

她忽然怔住了。

她坐在马桶上,能够从洗手台上方的镜子里清清楚楚看到自己。

咦,很少见有人会把镜子装在马桶的正对面。

非但如此,马桶下面还有一个两级台阶的地台,这样一来,马桶不但高出地面三十多厘米,人坐在上面,还能从洗手台上方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全身。

何灵语觉得有些奇怪,这家里的人是有怪癖吧,喜欢照着镜子便便?

她忍不住又一起抬起手腕,腕上的银铃依然没有任何声音。

她抬起头来,无奈地看一眼天花板,没想到这一看之下,就更加吃惊了。

一根管道从楼上顺延下来,天花板上有一个泛黄的印子,想来是楼上曾经漏水留下的水渍。

这种老旧的居民楼,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

水渍的四周颜色稍深,乍看上去,像是用笔勾勒出的线条。

可是仔细一看,被线条包围起来的那一大块水渍,却像极了人的头像。

对,是头像,侧影的头像。

何灵语的目光完全被这个头像吸引住了,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拍照。

她拿出手机,对着头像拍了七八张,又从各个角度把卫生间内部也拍了照片,这才走出卫生间。

客厅里,夏东明还在讲述他和刘子谦的恩怨。

刘子谦和杨丽不是市人,他们来自离此三千多里的一个贫困山村。

那时刘子谦不叫这个名字,他叫刘根柱。

村子里人大多早婚,杨丽的大哥小时候脑袋受创,成了痴傻。

为了给大哥娶媳妇,父母决定用杨丽换亲。

就这样,十四岁的杨丽嫁给了二十岁的刘根柱,而刘根柱的妹妹则嫁给了杨丽的大哥。

杨丽的傻大哥娶上了媳妇,刘根柱家也省去一笔彩礼钱,把杨丽娶进了门。

两家都是皆大欢喜。

结婚的第二年,有人来村里招工,刘根柱和杨丽离开家乡,到了广东。

来到广东以后,两个人在一家工厂里没日没夜的工作。忽然有一天,来了很多穿制服的人,据说有人举报这家工作非法用工。

杨丽和另外二十几个女孩子被查了出来,她们均未成年,属于童工。

而这些女孩子,不但有杨丽这样已经结婚的,还有几个是被拐卖的,这件事非常轰动,当地的公安机关和妇联全都出动,杨丽和那些女孩子被妇联带走。

十几天后,除了被拐卖的以外,其他女孩子都回到工人们暂时住的地方,但是杨丽没有回来。

说来可笑,直到被带走,杨丽才从妇联的工作人员口中得知,她和刘根柱的婚姻是无效的。

那年她十五岁,她逃走了。

这些年来,她隐姓埋名,四处打工,那时还没有儿童身份证,她从老家出来时只有大队上开的证明,后来到了能办身份证的年龄,她又不敢回去了,她担心回去以后,会被刘家抓住。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十四岁就心甘情愿出嫁的小女孩了,她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她知道她也有权利像城里姑娘一样选择自己的婚姻。

由于没有身份证,所以她只能在小饭馆之类的地方打工。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从网上看到了一个人,这人是当年在广东解救她的那些妇联工作人员中的一位。

夏东明家的卫生间很小,装修简单,除了一个很小的洗手台以外,就只有抽水马桶

何灵语晃晃手腕,腕上的银铃像两个安静的小姑娘,一声不吭。

何灵语放下抽水马桶的盖子,坐了上去。

她忽然怔住了。

她坐在马桶上,能够从洗手台上方的镜子里清清楚楚看到自己。

咦,很少见有人会把镜子装在马桶的正对面。

非但如此,马桶下面还有一个两级台阶的地台,这样一来,马桶不但高出地面三十多厘米,人坐在上面,还能从洗手台上方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全身。

何灵语觉得有些奇怪,这家里的人是有怪癖吧,喜欢照着镜子便便?

她忍不住又一起抬起手腕,腕上的银铃依然没有任何声音。

她抬起头来,无奈地看一眼天花板,没想到这一看之下,就更加吃惊了。

一根管道从楼上顺延下来,天花板上有一个泛黄的印子,想来是楼上曾经漏水留下的水渍。

这种老旧的居民楼,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

水渍的四周颜色稍深,乍看上去,像是用笔勾勒出的线条。

可是仔细一看,被线条包围起来的那一大块水渍,却像极了人的头像。

对,是头像,侧影的头像。

何灵语的目光完全被这个头像吸引住了,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拍照。

她拿出手机,对着头像拍了七八张,又从各个角度把卫生间内部也拍了照片,这才走出卫生间。

客厅里,夏东明还在讲述他和刘子谦的恩怨。

刘子谦和杨丽不是市人,他们来自离此三千多里的一个贫困山村。

那时刘子谦不叫这个名字,他叫刘根柱。

村子里人大多早婚,杨丽的大哥小时候脑袋受创,成了痴傻。

为了给大哥娶媳妇,父母决定用杨丽换亲。

就这样,十四岁的杨丽嫁给了二十岁的刘根柱,而刘根柱的妹妹则嫁给了杨丽的大哥。

杨丽的傻大哥娶上了媳妇,刘根柱家也省去一笔彩礼钱,把杨丽娶进了门。

两家都是皆大欢喜。

结婚的第二年,有人来村里招工,刘根柱和杨丽离开家乡,到了广东。

来到广东以后,两个人在一家工厂里没日没夜的工作。忽然有一天,来了很多穿制服的人,据说有人举报这家工作非法用工。

杨丽和另外二十几个女孩子被查了出来,她们均未成年,属于童工。

而这些女孩子,不但有杨丽这样已经结婚的,还有几个是被拐卖的,这件事非常轰动,当地的公安机关和妇联全都出

血灵之供养(五)

从夏东明家里出来,徐远方和何灵语就去了四单元。

这是一梯两户的房子,四单元的30和302都是刘子谦的房子。

据楼下那位义愤填膺的老太太所说,刘子谦买下她家房子后,把两套房子打通,还请了市一家很有名的装修公司,乒乒乓乓了两三个月,搞了四邻不宁。

就像老太太所说,徐远方和何灵语踏进四单元的楼道,就闻到烧香的味道。

何灵语吸吸鼻子,对徐远方道:“这香的味道很怪。”

徐远方对这些没有研究,问道:“怪吗?我没有闻出来啊?”

这座楼总共六层,没有电梯,刘子谦的房子在三楼,楼上的人要下楼,就要从他家门前经过,也难怪大家的意见这么大了。

上了三楼,30的房门已被封死,只有302一道门。

徐远方正想按门铃,忽然,他听到几声悦耳的铃声。

他的头发根儿都立起来了,背脊上冒出一层冷汗。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过。

他转过身去,何灵语冲他摇摇头。

两人快步下楼。

何灵语对他说道:“你最好先查查刘子谦为何在这里供奉骨灰,如果真像老太太们说的那样,那他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骨灰坛,他是不是在做骨灰存放的生意。”

徐远方也明白了。

如果他们现在贸然进去,总不能说自己是在调查杨丽的案子吧,可如果刘子谦在这里是做生意,那他们就有的是理由进去查看了。

徐远方立刻给几个朋友打了电话,最后一个电话居然是打到警局的。

“咦,你在警局有朋友啊?”何灵语问道。

徐远方沉着脸,道:“小丫头,你以为我随随便便就能自称是公安局的吗?那可是犯罪。”

说着,他掏出一本证件,何灵语看看上面的钢印,咧咧嘴。

徐远方道:“别咧嘴,这不是正式的证件,我现在参与了一个跨省大案的侦破,属于特聘人员,这本证件是方便工作的临时证件,所以我一般不拿出来。”

何灵语吐吐舌头:“什么跨省大案啊?”

徐远方看看她,伸手朝她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你太贵了,警局请不起,所以你也别打听了。”

何灵语翻个白眼,她很贵吗?

走到徐远方家所在的楼前,何灵语和徐远方就一起怔住了。

只见两个穿西装戴墨镜足有一米左一右站在楼道门前,如同两个门神。

徐远方皱眉,他换上一副笑脸,对何灵语道:“灵灵啊,你是第一次来市,很想了解市的民情民风,对吧?”

何灵语歪着脑袋,咬牙切齿:“我不想!”

徐远方抚额。

看到他们来了,两名门神没有说话,一个在前,一个断后,和他们一起走进电梯。

两人走出电梯,就看到了司凯。

何灵语一下子就明白了,难道徐远方要和她说什么体察民情,一定是这个家伙贪污了司凯给她的住宿费!

果然,司凯的脸比锅底还要黑。

进了屋,一名保镖喧宾夺主去开窗户,另一名保镖拿出口罩给司凯戴上。

徐远方一看,靠,防雾霾口罩,显摆你们是从帝都来的是吧?

他自己吸吸鼻子,这屋里的味道很正常啊,单身汉的家不就是这个味道吗?

“喂,sky,你怎么没带氧气瓶?”

司凯冷哼:“我没想到你真的这样无耻。”

说完,他就看向何灵语:“你的灵气没有受损吧?”

何灵语张着嘴,呵呵干笑。

她该说什么?

事情果然像何灵语猜得那样,因为徐远方是市人,所以司凯就没有让敏儿给何灵语预订酒店,而是给徐远方拨了一笔款子,做为何灵语在市的住宿费用。

而这笔款子并不是司凯出的,而是从司雨浓的私人帐户拨过来的。

因为何灵语没有接受司雨浓要帮她继续深造的好意,所以司雨浓做出一个决定,只要是何灵语参于办案,行程中的所有费用都由她来承担。

所以现在徐远方贪污的其实是司雨浓的钱。

就连司凯也没想到徐远方把何灵语带到自己家里,让她住进了贮藏室。

“你的灵气没有受到影响吧?”司凯问道。

何灵语继续张嘴呵呵。

直到坐进芳香怡人的酒店客房里,徐远方才厚着脸皮问道:“sky,你怎么忽然来了?”

司凯没有理他,对何灵语道:“钱收到了吗?”

“钱?什么钱?”何灵语一怔,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果然,有几笔钱打入她的工资帐户,是工资帐户,而不是她给司凯的那几个。

她飞快地把这几笔钱加在一起,眉毛就蹙了起来:“钱数不对啊。”

“嗯,有一部分是税金,需要你到税务机关去补税,我交给了水湄,由她统一去办理。”司凯说道。

何灵语无语!

她是不是有史以来第一位捉鬼纳税的纳税人啊?

“你是我的员工,这些事情我让人给你办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司凯故意加重了员工两个字的语气。

“大老板,你该不会就是来问问我有没有收到钱吧?”何灵语不解地问道。

司凯没理她,转身对徐远方道:“我们家在市有分公司,或许能帮到你们。”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可是何灵语还是觉得这位司大少也太闲了,难怪媒体都说他是标准的二世祖。

“正好,你能不能从商界打听一下朱可慧的事。”说着,徐远方就把陈老三发给他的三张照片,以及与陈老三的聊天记录转发给了司凯。

司凯嗯了一声,正在这时,徐远方的手机响了。

来电话的是他的一个朋友,就是在回来的路上,他让帮忙打听消息的其中一个朋友。

“老徐,你说的那个地方全名叫忘忧魂安居,就是存放骨灰的地方,在网上有店铺,我把网址发给你。”

徐远方目瞪口呆,网上还有这种店铺。

网址发过来,徐远方转发给司凯和何灵语,三个人打开链接,便看到了忘忧魂安居的网上店铺。

这家店铺出售的商品除了各种位置的骨灰龛,还有骨灰盒、寿衣、以及所有他们听说过或者没听说过的供奉物品。

血灵之供养(六)

这时,外面传来门铃声,何灵语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是个笑眼弯弯的女孩子。

“思思?怎么是你?”何灵语又惊又喜。

思思是司雨浓的秘书之一。在帝都的时候,就是思思陪着何灵语去的十三陵。

“何小姐,从现在开始,我是您的生活助理。”思思笑着说道。

何灵语惊讶地看看思思,又转身看向司凯,张口结舌。

司凯叹了口气,耸耸肩,对何灵语道:“没办法,pansy的安排,没人可以反对,不过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从中中饱私囊了。”

“sky,你太过份了!”徐远方怪叫。

司凯没理他,对思思道:“你自己对何小姐说吧。”

“何小姐,我的工作关系已经转到舒安基金会了,我的工资也由舒安基金会承担,我非常愿意跟在何小姐身边,热心公益,帮助更多的人。如果何小姐不需要我,那我就要失去这份工作了。”思思诚恳地说道。

何灵语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整只鸡蛋了,她指指思思,又指指司凯,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怎么我就公益了?”

公益啊,以后不能收报酬了?

免费捉鬼?

自备高价灵符?

何灵语的心在颤抖!

上辈子的列祖列宗,我对不起你们!

“你别怕,事实上是pansy在做公益,思思虽然在你身边,但她是为pansy工作,你该收钱只管收。”司凯安慰她。

何灵语松了口气,毫不掩饰地拍拍胸口,吓死人了。

既然有人可以使唤,何灵语也就不客气了,她立刻给思思安排工作。

“今天我在那个小区露过面,虽然刘子谦不一定见过我,但是为防万一,还是谨慎一些。明天我准备去302参观,你和我一起去,乔装改扮的工作交给你了。”

思思马上出去准备,何灵语则拿起手机联络了一个网上卖号的,在刘子谦网店所在的平台买了一个信用良好的高级别帐号,前后不到十分钟,她已经和客服谈好明天去实际看一下。

她忙完了,一抬头,发现司凯和徐远方大眼瞪小眼都在看着她。

“你们怎么了?”何灵语问道。

“你还会买小号?”

“你说谎脸不红心不跳?”

何灵语无奈摇头,这些老年人真是

次日,何灵语和思思打车来到那座小区,快到的时候,何灵语用思思给她准备的新手机联系了客服,于是她们一下车,就看到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在小区门口等着她们。

“是何小姐吧,我是和您在网上联系的客服小安。”女子自我介绍。

何小姐指指思思:“这是我表姐,姓林。”

“何小姐、林小姐你们好,啊,何小姐可真年轻啊。”小安的口气虽然热情,但是神情却很肃穆,何小姐的父亲过世了呢。

昨天聊天的时候,何小姐已经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客服了。她只有父亲一个亲人,现在父亲也去世了,她不想把父亲的骨灰存放在殡仪馆,想给父亲找一个更舒服的地方,可是市的墓地平均价都在七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就想租个骨灰龛供奉父亲的骨灰。

小安非常非常理想何小姐的心情,而面前的何小姐也让她感觉到了哀伤。

何小姐穿着白衣黑裤,长发垂肩,戴着一副黑色墨镜,一旁的林小姐也和她一样的打扮,两人都是脂粉不施,不同的是何小姐的髻边插了一朵小小的白花。

小安见惯了大白天这种打扮的人了,来她们这里的,十个里有八个这样的。

何灵语再次踏入三十六号楼四单元的楼道,小安介绍说:“我们这里是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要劳烦两位走上去,我们称做追思路,请两位在脑海里回忆逝去亲人的音容笑貌,随我一起走上这条追思之路。”

何灵语愕然,这语气,是客服还是导游?

想到导游,她随即想起了死去的杨丽,巧了,杨丽就是导游,而且是资深导游。

虽然只有短短几十个台阶,可是在小安的引领下,何灵语和思思犹如从人间走入地狱,明明是上楼,反而有了往下走的感觉。

刚刚走上三楼,302的门就从里面无声而开,小安肃然道:“亡灵到,门自开,两位是亡灵的亲人,身上带有亡灵的气息,忘忧而魂安,让小安引领着你们找到亡灵最向往的地方。”

何灵语还好,思思却给吓得小腿发软,妈呀,她身上有亡灵的气息吗?怎么这门真的打开了?

她悄悄看一眼一旁的何灵语,墨镜下面看不到何灵语眼中的神情,但是她能感觉到何灵语的镇定自若。

pansy说过,何小姐是能与魂灵相通的人,也是恶鬼不敢招惹的人,所以,她不用害怕。

思思缓了口气,跟着何灵语跨进房门。

这里是由一套三室一厅和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打通的,三百平米的面积,进门便是玄关,她们按照小安的指引脱下脚上的鞋子,换上统一的白色布鞋。

这时,从里面走出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女人,她用不知道是什么草绑成的刷子,在何灵语和思思的衣服上的刷了一遍,小安解释说,这叫“不染凡尘”。

何灵语摘下墨镜,一只手“习惯”地抚摸着另一只手腕上的小铃铛,就在她摘下墨镜的一刹那,小铃铛叮咚作响,何灵语报歉地冲着小安笑了笑。

走过玄关,赫然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牌匾,上面写着“忘忧”二字。正如老太太们所说,大厅里是一层一层高高的架子,架子上面是各式各样的骨灰盒和骨灰坛,不同于其他地方那样装在匣子里,这里的骨灰盒和骨灰坛肉眼可见,每个架子都非常干净,骨灰盒一尘不染,在这种每天都要烧香的地方,能够做到如此干净,显然是要不停地有人擦拭。

何灵语问道:“所有的骨灰都在这里摆着吗?”

小安显然听出了她的不满意,解释道:“我们在网上标有五种价位,您现在看到的是最普通的,请随我来。”

血灵之供养(七)

三百平米的房子里,除了客厅以外,其他地方都被分隔成一个一个的单间,单间里装修不同,骨灰龛数量不同,价钱也不同。

小安指着几个空位,挨个向何灵语推荐,何灵语目光呆滞地望着那些空位,频频点头。

思思佩服得五体投地,何小姐只有十八岁,这演技不考中戏北电太可惜了。

小安对何灵语的反应很满意,事实上,像何灵语这样的客人,她见得多了,进门时满脸挑剔,十分钟后就只会唯唯诺诺了。

待到把所有的龛位全部看完,何灵语依然呆愣着。

思思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表妹,表妹。”

何灵语怔怔出神,一个字也不说。

思思尴尬地看向小安:“不好意思啊,姨夫刚刚去世,表妹的精神不太好。”

小安露出理解的微笑:“没关系,我陪两位到静室小坐一会儿,让何小姐缓和一下情绪。”

思思连忙道谢,扶着何灵语跟随小安去了静室。

静室在屋子的最里面,这里原本应是属于30的。

静室很小,四面墙壁连同屋厅都是壁画,乍一看去,思思还以为这是唐卡,可是仔细一看,这不是唐卡,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画上的似佛非佛,似魔非魔,置身于此,只觉铺天盖地压下来,思思忽然感觉呼吸困难。

小安让她陪着何灵语在这里小坐:“这里安静,你们稍坐,等到心情平复下来,我再为两位服务。”

思思强忍着胸口的难受,向小安道谢,看到小安关上门出去,她连忙凑到何灵语耳边,低声说道:“灵灵,灵灵,你没事吧?”

何灵语的脸上还是那副呆滞表情,但是她的一根手指悄悄勾了勾。

谢天谢地,她还能动。

思思放下心来,可是胸口压抑得很难受,她做个深呼吸,正想闭目养神让自己放松下来,手臂忽然被人拧了一把,她侧脸一看,何灵语朝她眨眨眼,思思立刻警惕起来,强忍着难受的感觉,让自己去想一些开心的事,比如她来给何灵语当助理,加了两成的薪水,比如她就快要存够首期款,能在帝都买一套四五十平米的小房子了。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开门的声音,她连忙学着何灵语的样子,目光呆滞地看着墙上的壁画。

“两位,休息好了吗?”耳畔传来小安温和的声音,这声音如同一只柔软的手,在她那越来越烦乱的思绪上抚过。

思思正不知该做何反应,就听到何灵语开口说话了:“好了,我很好。”

声音平平,没有起伏,有点像电脑合成的声音,很是古怪。

小安又看向思思:“林小姐休息好了吗?”

思思立刻反应过来,她学着何灵语的样子,呆板地说道:“好了,我很好。”

小安非常满意,对何灵语道:“何小姐可以下单了吗?”

“可以。”何灵语道。

“那么,拿出手机,打开app”小安的声音越发温柔。

何灵语按照她的指引,打开app,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不同价位的骨灰龛,小安指指其中一个9999元的,何灵语便跟着她拍了下来。

思思看得直发慌,她好像明白了,这是催眠吧,如果刚刚自己闭目养神了,会不会真的变成何灵语现在这个样子呢。

当然,何灵语是装的。

下单之后,便是支付,可是不知为什么,何灵语支付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系统弹出一条通知,由于密码错误超过六次,她的帐号暂时锁定,24小时后才能解锁。

小安的眉头微蹙,问何灵语:“你注册时的邮箱是多少,还记得吗?”

何灵语实话实说:“买的,不知道。”

好吧,帐号是买的,不是自己注册出来的,难怪!

“微信或者支x宝也行的。”小安又说。

何灵语像是忽然清醒过来,她从包包里拿出一个存折:“银行取钱。”

“只有存折,没有卡吗?”小安简直不敢置信,这年头的年轻人还有用存折的吗?

“卡会被吞,不安全。”何灵语的古怪声音再次响起,思思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有笑出来。

小安当然也不相信,她盯住何灵语和思思看了好一会儿,没有在她们脸上看出端倪,她半信半疑地拿过何灵语的存折,立刻瞠目结舌。

她飞快地数着上面的零,这么多,这个何小姐的存折上居然有两百多万!

“好,我们小区外面就有银行,我陪你们去银行取钱。”

小安兴致勃勃。

何灵语和思思如同两具木偶,跟着小安走出了302,经过客厅的时候,她们看到有一个身材高大面目英俊的男子陪着两个中年女人从另一间屋子里走出来,思思眼尖,一眼就看到其中一个女人的包包是某品牌的限量款,差不多要十万元。

小安向三人微微颔首,神态优雅地走了过去。

三个人像来时一样,缓缓走下楼梯。

出了单元门,门外阳光明媚,思思几乎想要去拥抱太阳了。

刚刚那种难受的感觉顿时没有了,如果不是小安就在身边,她都想高声大叫。

可是戏还要演下去。

小安说得没错,小区外面有两家银行,都是那种很小的储蓄所,柜台前有办理业务的老年人。

“里面好像没有座位了,我们只能站着等叫号了。”小安说道。

何灵语忽然伸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我好晕。”

思思一惊,正想去扶,何灵语已经靠在了小安身上。

可是下一刻,身体摇摇欲坠险些倒下去的却不是何灵语,而是小安。

何灵语一把抱住小安的腰,关心地说道:“啊,你没事吧,哎呀,都说了你怀孕了就在家里安胎,别跟着我们出来瞎逛了。”

思思连忙招手叫车,立刻就有一辆出租车停在她们面前。

三个人上了车,小安这才叫出声来:“你们干什么?”

她尖叫,刚刚她想喊都喊不出来,现在终于能喊了。

何灵语冷笑:“以为用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画像就能摄我的魂?想得美啊,司机,找个没人的地方,老娘揍扁了她!”

血灵之供养(八)

“救命啊!”小安尖叫。

出租车司机关上了车窗,小安的呼救声便被隔绝在汽车里面了。

她这才意识到,这辆出租车和这个司机,和那两个女的是一伙的。

出租车司机转过头来,他戴着眼镜,很斯文也很清秀,看上去很像那些打着文青旗号专骗女大学生的爱情骗子。

“这辆车是租来的,你们打人归打人,别把人家的座套染上血,要赔钱的。”司机好心提醒。

“闭嘴,快开车!”何灵语怒吼。

太生气了,活了两辈子,她最恨这些自以为懂些皮毛就学人家摄魂的家伙了,这种人,她见一次打一次。

“你们不要打我的脸!”小安终于不再呼救,她捂着脸苦苦哀求。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何灵语一巴掌扇过去,小安捂着脸的手被打得缩开,那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她的脸上。

思思也很生气,今天她才是差一点就招了人家的道儿,何灵语是有异术,她才是普通人,如果她没有看到何灵语眨眼睛,她就真的闭目养神了,这会儿说不定把房子首付的钱都被骗走了。

这个世界太险恶了。

她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转身,也要参战,无奈无法施展,早知道她就也坐后座了。

“司机,快点找个没人的地方!”思思命令。

徐远方哼了一声,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称呼就成了司机?

待到他们在一处烂尾楼工地停下来时,何灵语拽着安安下车,徐远方大吃一惊,上车的时候,这女的还漂漂亮亮的,怎么一会儿不见,就变成扒猪脸了?

小安的一张漂亮脸蛋被打得肿了起来,青青紫紫,煞是好看。

“饶命,我只是一个打工的,我不是存心想要骗你们的钱,再说了,骨灰送过来以后,我们也真的是提供场地供奉的,无非是贵了一些,可是也没有贵多少吧。”虽然已经被打得口齿不清,可是小安还是说了一大堆,当客服的啊,就是有张巧嘴。

何灵语抬腿一个飞踹,小安噗通坐到地上,思思扑过去,小拳头像擂鼓似的一顿猛捶

坐在车里的徐远方不忍直视,没有武功的女孩子打起架来,也太搞笑了吧。

“说,你们那里供奉的是什么玩意儿,就是墙上的壁画。”何灵语问道。

“不,不知道,那就是装修的时候看着好看画上的,不是供奉,不是。”小安死咬着不肯说。

“不是吗?看来我还打得不够啊。”何灵语抬腿又是一脚,小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别踢了,你别踢了,我说,那是魔王,是魔王。”

“魔王?牛魔王?”思思不明白。

“不是,那是西圣魔王,老板和我是魔王的侍者,你们看到的壁画就是魔王的法身,你们之所以会听我的,那是魔王显灵了。”小安说道。

“可我们没有听你的啊,那就是你家魔王没显灵?”何灵语问道。

小安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何灵语忽然问道:“你见过西圣魔王吗?”

小安显然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何灵语会问这个,她的嘴唇微微抖动,点了点头:“见过”

“你们只是凡人,怎么会成为魔王侍者的?”何灵语问道。

“是魔王天尊挑选的我们,是他老人家在茫茫人海中选中我们,这是我们的荣幸。”小安说话的时候,还向四周看了看,她多么希望这个时候,魔王能够来解救她啊。

“在遇到魔王之前,你和你老板,也就是刘子谦全都杀过人吧。”何灵语又问。

她的这话一出,思思也给吓了一跳。

杀人?这个小安是杀人犯?自己刚刚打了杀人犯?

思思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你怎么知道?”小安平静下来,她望向何灵语,“你是警察?”

何灵语冷哼:“我不是警察,我对你杀人的案子没有兴趣,我就是问你们是不是全都杀过人,所以魔王才会在芸芸众生中选了你们。”

小安松了口气,她道:“对,你说得没有错。”

“你们是怎么当侍者的,就是找间小屋子画满魔王法像吗?我想起来了,你们做的是骨灰生意。虽然这些都已经是骨灰了,可是对于那些鬼魂而言,这些骨灰就是他们的身体,一旦原身没有了,鬼魂的阴力也会消散,尽使是恶鬼也怕这个,这就是所谓的锉骨扬灰。骨灰一旦随风而逝,魂灵也便烟销云散了。你们利用这些骨灰来支使那些鬼魂为你们做事,对不对?”何灵语问道。

小安倒吸一口凉气:“你是什么人,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说你不是警察。”

“杨丽的心脏是你们让鬼去挖的?”何灵语步步紧逼。

“不是我,和我没有关系,是老板做的,不是我!”小安尖叫,她是聪明人,既然何灵语说出杨丽的名字,那一定是为了杨丽而来,她必须要撇清关系。

“你老板?刘子谦吗?”何灵语问道。

“是,就是刘子谦,杨丽是他前妻,他恨死杨丽了,听说杨丽被人打死了,他觉得很不解气,就让鬼去挖了杨丽的心脏。”小安愤愤地说道。

那件事她想想就觉得恶心,恶心极了。

“心脏呢?拿来供奉魔王了吗?”何灵语问道。

“那么脏的东西,魔王才不会要呢,他想要供奉我也不会答应的,那颗心,唉,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那件事也不是我干的。我老板,也就是刘子谦,拿到心脏以后,就让张妈加了尖椒,炒着吃了。”

小安的话音刚落,打开车门的出租车里,便传来大声的呕吐声。

还真让何灵语那死丫头说中了,那个挖心的变态,竟然真的把那颗心给吃了。

徐远方吐得死去活来,偏偏后面的话还是能飘进他的耳朵里。

“除了杨丽的这件事,你们还做过其他偷取人体器官的事吗?”说到人体器官,何灵语心里猛的一动,她想起芬姐打来的那个电话,还有那个什么生命奥秘研究所。

那个研究所,就是卷进倒卖人体器官的案子才被查出来取缔的。

血灵之供养(九)

“没有我只是打工的,什么都不知道。”小安还在强调自己只是一个打工的。

何灵语冷笑:“打工的?刘子谦怎么就偏偏雇佣你给他打工?这个什么忘忧魂安居就是你们两个人合开的吧,你们既然都是西圣魔王的侍者,想来早就认识了,然后才开了这家店,对吧?”

“不是,不是,我真的是打工的。”小安不住摇头。

“刚刚出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男的,是不是刘子谦?”何灵语又问。

“是,就是他。”小安道。

“你是什么时候见到魔王的?”何灵语问道。

“做梦,做梦见到的。”小安张口就说。

何灵语冲她皱皱鼻子:“说谎是吧,好好好。”

说着,她举起一根手指,手指上套着一只古董戒指。

她冲着戒指高喊:“小秃子,替我扇她!”

只见攸的一下,一团烟从戒指里窜了出来,瞬间化成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小孩的动作快如闪电,在小安的脸上左右开弓就是两记耳光,然后,小孩攸的一下,重又化成烟回到了戒指里。

这一切只是一瞬之间,所有人都还没有看清那小孩的样子,小孩便已消失无踪。

小安呆呆地摸着自己的脸,吓得怔在那里。

何灵语笑道:“刚刚在车里,我把你的脸打肿了,这个没关系,过上一天也就消肿了。可是这小孩在你脸上留下的痕迹,你这辈子也别想去掉。”

说完,她问思思:“有镜子吗?”

思思从包包里拿出镜子走到小安面前,镜子里的那张已经被打得惨不忍睹的脸上,赫然出现两个黑色的小手印。

手印很小,一看就是小孩子留下的。

小安吓了一跳,眼前这个女魔头就是说的这两个手印吗?永远也去不掉吗?

“这是什么?”她尖叫。

“鬼手印啊,你们既然能让鬼去做事,难道没有听说过鬼手印?”何灵语悠然自得地问道。

“没听说过,是什么?”小安的声音已经变调,凄厉得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

“也是,你们所能驱使的那些鬼,不过就是一些想要保存原身的可怜鬼,而我的这一只,却是以鬼胎养成,只要被这种小鬼碰一下,那个痕迹就能跟你一辈子,这痕迹是他留的,等你死了,小鬼就能很快找到你,吃掉你,用你的魂魄养他的阴元,不用修练,他也能很快成为厉鬼中的厉鬼,你明白了吗?”何灵语很耐心地解释,小安已经摇摇欲坠。

真有意思,被劈头盖脸揍了一通,小安还很清醒,现在只不过一番话,她就要昏倒了。

徐远方也给吓了一跳,他真的不知道何灵语还养着一只小鬼。

原来司小舒在戒指里住的不是单人房,那里面还有个小孩?

小孩哪来的?司小舒生的?

这也太快了吧!

徐远方胡思乱想,小安已经在哀求:“女侠饶命啊,我不能带着这个,求求你让那小鬼给我去掉行吗?你问什么我都说,我全都说。”

徐远方彻底石化。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把你知道的全都交代了,我帮你和小鬼求求情,不过,那小鬼的脾气古怪得很,恐怕你要破费一些,多买些好玩的好吃的给他了。”何灵语道。

“好好好,我买,他要什么我都买!”小安点头如捣蒜。

“那好,你就说吧。”何灵语左右看看,在一处抹了一半的水泥台子上坐下,思思也想坐,可是看那上面已经长出青苔了,她索性站着,有些心疼何灵语的衣裳。

小安名叫安小珍,八年前她在s市上大学。她是农村生,但是家境不错,父亲和哥哥开着食品厂,从小学到高中,她都是同学们羡慕的对象。

她怀着希望和自豪进了大学,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这个世界和她想像得不一样。

刚入学时,同寝室四个人里,只有她一个是来自农村。另外三个都是从小在城市长大的,无论她怎么向她们靠拢,她和她们在生活习惯上都有差异。

这些差异在别人看来没有什么,可是却让她在寝室里变得孤立起来。

有一次她在食堂打饭,不小心撞在一个女生身上,菜汤洒了女生一身,女生很生气,当场就给了她一记耳光。

她不停道歉,可那女生还是不依不饶,食堂里有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来帮她,她抬眼看去,看到同寝室的三个女生就坐在不远处,正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这一切。

从那天起,她就想要报复,可是她们虽然在同一间屋子里住着,彼此交集却不多,她一直没有找到报复的机会。

直到有一天,她从外面回来,看到一个叫小白的女生正在翻找东西,她没有多问,拿起洗漱用品想去洗脸。

没想到小白忽然挡在她面前,恶狠狠地质问:“是不是你拿了我的戒指?”

“什么戒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道。

“卡迪亚的戒指,我昨晚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下面了,一定是你拿了。”小白怒道。

“我没拿,我真的没拿。”她说道。

“没拿?那就让我搜搜看。”小白又道。

她也生气了,道:“你凭什么搜我?为什么不搜别人?”

另外两个女生这时说道:“谁说没搜?我们刚才都帮着找了,只有你的床上没有找过。”

她才不相信,对小白道:“你敢动我的东西,我就告诉老师!”

小白冷笑:“好啊,我也准备这样做,只不过我要告诉的不是老师,而是警察。”

说着,小白真的打电话报警了。

半小时后,0的警察在主管老师的陪同下来到她们的寝室,她不得不配合,在众目睽睽下把自己的行李箱和柜子打开。

虽然最终什么也没有查到,可是这件事成了她二十年来最大的耻辱。

在大学毕业前的那个寒假,她从老家回来的时候,悄悄带回了在城里很难买到的一种农药。

她对比挑选了很久,这种农药无色无味,而且如果不是大量服食,是不会让人死亡的。

她把浓缩的农药放到饮水机的水桶里进行了溶解

四个人全都喝了那个水桶的水。

她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人,因为她喝得最少,加上治疗及时,所以她活下来了,其他三个分别在三天、七天、十天后死亡。

血灵之供养(十)

那起发生在大学寝食里的农药中毒案件引起很大轰动,调查了很多人,调查了纯净水的销售到生产,调查了学校的实验室、环卫办,调查中也查到两年前寝室里的报警事件,但是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而且安小珍也中毒了,她虽然捡回性命,可是休学半年,次年才毕业,比起同届同学晚毕业一年,她本来是要考研的,可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最终也不了了之。

那起案子最终成为悬案。

没有人怀疑她,是啊,这是损人不利己的事啊,哪个投毒的人会连自己也中毒的?所以她没有嫌疑。

但是她也从此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后来她把原来的名字安小珍改成了安真,大家都叫她小安,至于当年的安小珍,连她自己也快要忘记了。

可是就在三年前,有一个十几年前轰动全国的连环杀人案告破,杀人凶手被绳之于法。一时之间,电视上、报纸上、网络上都是对这个案子的报道,与此同时,有很多人都联想到另外几个多年未破的大案,其中一个就是大学寝室投毒案。

一个国内知名的论坛上,关于这个案子的帖子被顶了一千多楼,那些早已不玩论坛的人们,好像一夜之间又来了兴趣,这当中不乏一些推理迷,其中就有人提到了那个幸存下来的女大学生,有人说为什么不好好查查她呢。

于是,在事隔多年之后,她被人肉了。

好在她已经改了名字,并且远离了那座城市,就连现在的容貌,也与当年那个土气青涩的女学生相差甚远。

她还是害怕了,她辞职开起了网店,卖的是自家工厂生产的小食品。

她完美地避开了那场人肉,不久之后,发生了那件著名的飞机失踪事件,媒体和舆论都在报道那件事,而那些津津乐道要破案的网友们,立刻转移阵地,开始为飞机的搜救工作献计献策,虽然没有实质作用,可是却再也无人谈起当年的那个案子。

小安长长地松了口气,但是她也害怕了,没有再去应聘,安安心心地在家开网店。

可是有一天夜里,她睡得正香,忽然听到一阵哭声,她被哭声惊醒,以为是做梦,可是当她睁开眼睛,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冷冷地看着她:“安小珍,杀人偿命,你杀了三个人,你的命够偿吗?”

她大吃一惊,使劲拧了自己一把,确定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她确定睡觉前门窗都已关好反锁了,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呢?

“我是西圣魔王的使者,安小珍,你是一个罪人。”那人说道。

惊恐过后,安小珍很快就平静下来,什么魔王使者,这是哪里来的骗子,一定是知道当年的事,就想来敲诈她。

她冷笑:“你是警察还是法官啊,你凭什么说我是罪人,胡说八道!”

那人没有说话,伸出一根手指向她一指,安小珍只觉肩膀上一阵剧痛,她哀号一声,从床上滚落下来。

她摔趴在地上,抬头望向那人,这才发现,那个人的脚根本就没有沾地,他是凌空站在房间里的。

那人穿着黑色长袍,以至于刚开始她以为是长袍盖住了那人的脚,可是现在她趴在地上才看到,那人的袍子下面和地板之间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她吓得尖叫,那人的声音却如寒霜般冰冷:“安小珍,你是一个罪人,我现在就要带走你的魂灵。”

“不要,不要啊,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错了,以前是我错了,求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不要让我死啊!”小安趴在地上不住磕头。

可是那个人的手指再一次伸出来,一阵如同抽筋般的剧痛传来,小安晕厥过去。

当她醒来时,她已经不在自己家里,她旁边还有一个男人,就是刘子谦。

她和刘子谦有相同的经历,他们都是被西圣魔王的使者带到这里来的。

刘子谦在一个小煤窑打工的时候,因为和老板发生口角,所以他费尽心思,制造了一场矿难,二十多名矿工惨死,而那个小老板也因为违规开采、非法用工等等一系列罪名倾家荡产、锒铛入狱。

他早就改了名字,而且那场矿难的罪魁祸首是那个老板,没有人怀疑过他,而他也和其他幸免于难的矿工一起,从老板的妻儿手中拿到了赔偿。

他从刘根柱变成了刘子谦,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农村来的矿工了,他用煤老板给的赔偿款报读了很多课程,又凭借一副好相貌在一家酒吧里做了三年公关,三年之后他改头换面,来到了市。

刘子谦和安小珍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秘密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就连家人也不知道。

可是这位西圣魔王的使者却知道。

他们不知道身在何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他们又渴又饿,以为自己会被困死在这里的时候,魔王使者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是来取他们性命的。

他们跪下哀求,说他们不想死,只要留下他们的贱命,他们愿意为魔王做任何事情。

使者让他们去取魂灵来供奉魔王,并以此做为对他们的考验。

他们答应了。

刘子谦用没有实名认证的手机卡招嫖,杀死了那个卖(***;安小珍也用同样的办法,叫了一个男公关,可是她的力气太小了,最终是刘子谦把男公关杀死了。

这两个人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工作,他们是外地来的,几天没有回到出租房,房东还以为他们为了逃租跑了。

没有人报案,也没有人找他们。

而刘子谦和安小珍则顺利通过了魔王使者的考验,他们成了侍者。

每一个魔王祭坛需要三千魂灵的供养,他们不想再杀人了,便想出了开设魂安居的主意。

魔王使者传授给他们招魂和驱魂的手段,虽然在何灵语看来,这些都是入门级的小伎俩,但是对付那些普通的鬼来说,这些足够了。

“除了叫那个男公关以外,我真的没有干过坏事了,而且那个男公关也是刘子谦杀的,不是我,我没有杀人!”安小珍哭叫。

是啊,警察来了也不怕,她顶多就是帮凶,真正杀人的不是她。

至于多年前的那个案子,警察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

血灵之供养(十一)

“西圣魔王的侍者,除了刘子谦和你,还有其他人吗?”何灵语冷冷地问道。

“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虽然后来又见过那位使者几次,可是你们晓得的,这种事,我们不敢问的。”小安眸光盈盈,眼中含泪,楚楚可怜的样子,如果不是她亲口说出,没有人会相信她曾那么冷静而又残酷地杀死了她的三名室友。

何灵语也猜到从小安口中问不出新的东西了,小安连杀死室友的事情都说了,其他事情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她对徐远方道:“打电话吧。”

闻言,小安大惊失色:“你们不能说话不算数啊,我检举了刘子谦,你们就不能再让警察抓我的。”

思思早就忍无可忍了,现在听到小安这么说,她抓起何灵语的手冲着小安挥了挥,小安果断闭嘴。

思思扭着纤腰,昂首挺胸,恶人还要恶人魔,这个小安怕的是何小姐。

很快,警察就来了,带走了小安。

但也只是带走小安而已,对于那个魂安居却也只能交给工商部门去办了,总不能说那地方是为了供奉魔王吧,说了也没有人信。

更让何灵语意想不到的是,几天之后,小安居然被放了出来!

当年寝室杀人的陈年旧案,并没有有力证据可以指控小安,她拒不承认,又没有证据。

她检举了刘子谦偷心的事,魂安居是用刘子谦的身份证注册的,小安只能算是打工的,因此,她不但不用承担罪则,反而检举有功。

根据她的举报,警方搜查了刘子谦的家。几个月前,也就是杨丽的心脏被人挖走之后的第二天,刘子谦曾经在朋友圈发过一张照片,那是一盘菜,乍看上去还以为是尖椒炒猪心,没想到那却是杨丽的心脏。

刘子谦家里早就查不到任何线索,好在给他炒菜的张妈还在,据张妈所说,当时刘子谦拿回那颗心脏时,她就怀疑那不是动物的内脏

有了人证,刘子谦交代了他让鬼盗取杨丽心脏的事情,可是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警方最终只能草草结案。

但是对于徐远方而方,这个案子已经破了。夏东明打死也没有想到,妻子的心脏居然被刘子谦吃掉了。

夏东明很难过,他卖掉了小区里的两座房产,把女儿交给岳父母带着,离开了市。

当徐远方把这些事情告诉何灵语时,她正躺在客栈的宿舍里。

她懒洋洋地对徐远方说:“他跑得倒是够快的啊。”

“什么意思?”徐远方不解。

“夏东明和杨丽都是魔王侍者。”何灵语淡淡地说道。

“不可能,你为什么会这样说,你发现了什么?”徐远方大吃一惊。

当小安被警察抓走的第二天,司凯就和何灵语离开市,回到客栈了,现在这件事过去半个月了,何灵语却忽然说夏东明和杨丽也是魔王侍者。

“你还记得之前你是在哪里见到夏东明的吗?就是我们一起去三十六号楼之前。”何灵语反问。

徐远方当然记得了,他道:“是在夏东明的岳父岳母对啊,我后来也问过夏东明,他说他和杨丽结婚以后,杨丽便把她的父母接到了城里,他和杨丽是做旅游的,一走就是几天,他们不在的时候,都是杨丽的父母帮着带孩子的,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的哥,就你这么迟钝的人,还当侦探啊,侦探这个行业,门槛也太低了吧。”何灵语在床上翻了个身。

“什么意思?”徐远方不解。

“现在夏东明离开市,是卖掉房子走的,看这样子是不打算再回来了,那不是更应该带走女儿吗?为什么反而把女儿交给了岳父母?他们是从农村来的,在市举目无亲,以前他和杨丽可以照应他们的生活,现在他走了,他们怎么办?”何灵语说道。

“或许他给他们留下了一笔钱吧,以市现在的房价,他的两套房子也能卖三百多万呢。”徐远方道。

“信不信由你,你最好去问问杨丽的父母,夏东明有没有给他们留下钱。”何灵语道。

放下电话,徐远方越想越觉得何灵语的话匪夷所思,他在记得夏东明岳父家的地址,立刻开车前往。

那是一座比夏东明家更破旧的小区,是一家工厂的宿舍楼,已有三十多年的历史,原来的居民早就搬去别处,留下这里的房子等拆迁。因为租金便宜,这个小区的住处率还是很高的,住的都是外地来的打工人员。

杨丽父母住的是一楼,徐远方一身名牌西装,刚刚走到楼前,就引起了注意。

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冲他抛个媚眼,嗲声嗲气地问道:“帅哥,找谁啊?”

徐远方指指紧闭着的一扇窗户:“我找他们家。”

“他们家啊?那两个老头老太?已经搬走了,帅哥,要不要到我家坐坐,收费便宜,保你满意。”

中年妇女一边说,一边朝着徐远方身边靠了靠,一股廉价香水味扑面而来,徐远方忍不住后退一步,这味道,他也应该像司凯何灵语那样,随身带着防霾口罩了。

“搬走了?搬到哪里去了?”徐远方说道。

“帅哥,你真不知道怎的,他家女儿死了,女婿带着钱跑了,他们又老又穷,又是乡下人,难道在这儿等着饿死吗?当然是回乡下了。”女人不屑地说道。

“回乡下了?那他们的外孙女呢?”徐远方记得那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他想起杨丽年少时的遭遇,有些担心这个孩子。

“小女孩子呀,亲爹都不要,他们更不要了,你不知道,他们这种人最是重男轻女,自是不要了。”女人咂舌,向前伸了伸腿,一条白胖的大腿从高开叉的裙子里露了出来。

“不要了?他们把孩子扔了?”徐远方太吃惊了,真让何灵语说中了,夏东明不但没有留下钱,而且连女儿也不要了。

“哎哟,这年头想扔孩子哪有那么容易,那小丫头已经好几岁了,认识家了,不好扔的,送人了,就送给隔壁单元住着的,那个卖手抓饼的了,对了,人家可不是白要孩子的,还给了他们钱了,回老家的车票都是人家买的,他们不吃亏的。”

血灵之供养(十二)

按照中年妇女的指引,徐远方在小区门口找到了正在出摊的老吴。

老吴的老婆是从境外买来的,他们村和附近村子里,有很多这样的媳妇。可是结婚的第二年,几乎一夜之间,这些媳妇全都跑了,虽然报了案,可是他们的婚姻本来就不合法,又涉及买卖人口,这案子自是不了了之。

老婆跑了,老吴觉得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就到了城里,想多赚点钱,混出个样子来。

他在城里十年了,眼看四十多了,也没有娶到媳妇,渐渐的,也就断了心思。

杨丽的父母找到他,要把夏小雨送给他,夏小雨虽是女娃儿,可是再过两三年就能帮着做饭看摊,长大以后找婆家还能要笔彩礼。

这是一本万利的事情,老吴一口答应下来,杨丽的父母要两万,最后讨价还价给了一万。

“你是警察吗?哎哟,我这不是拐卖儿童,是她的外公外婆送给我的,我给的钱也不是买孩子的钱,那是给他们的辛苦费。”老吴急得满头大汗,旁边的夏小雨坐在小板凳上,吮着手指头,好奇地看着徐远方。

徐远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想当着小女孩的面说这些事,他对老吴说:“找个人帮你带下孩子,我们到那边说话。”

老吴把夏小雨托付给卖臭豆腐的大婶,跟着徐远方去了旁边的冷饮店。

“孩子的父亲为什么不要孩子?这件事你知道吗?”这是徐远方最不明白的事,在他的印像里,夏东明很疼爱自己的女儿。

老吴唉了一声,道:“这孩子不是夏东明的种,先前不晓得,后来晓得了,当然不肯要了。这可不是我瞎编的,夏东明找上门来,我亲耳听到的。”

据老吴说,杨丽的父亲喜欢喝两杯,刚好他也有这个爱好,两人经常在一起喝喝小酒。

有一天,他正在杨丽家喝酒,夏东明来了,他拿着一堆医院里开的证明质问杨丽的父母,问他们是不是全都知道,把他当成傻子,替别人养孩子。

杨丽的父母大字不识,根本不知道夏东明拿的是什么,还是老吴接过来看了,原来那是亲子鉴定,鉴定结果就是夏东明和夏小雨不存在亲子关系。

杨丽的父母给吓了一跳,女儿死了,他们在城里两眼一抹黑,还想让女婿给他们养老呢。

“哎哟,夏东明走的时候,小雨抱着她爸的腿,被她爸一脚踢来了,可怜啊。”老吴叹息。

从冷饮店出来,徐远方远远看到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女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件案子已经了结,酬劳也已经拿到,这个小女孩的事和他没有关系了。

夏小雨原本在上幼儿园,现在只能跟着老吴出来摆摊,就像杨丽的父母对老吴说的话,过几年就能帮着干活赚钱了,再过几年就能换一笔彩礼钱。

徐远方又想起了死去的杨丽,十四岁就被父母换亲嫁了出去,多年以后还要被当年的丈夫纠缠。

如果夏小雨跟着外公外婆,长大后也会是杨丽的下场吧。

徐远方有个女同学是做社工的,他把夏小雨的情况告诉那个女同学,女同学说:“除非找到女孩的亲生父亲,否则她就只能被送回外公外婆身边,他们是她的监护人。”

“孤儿院呢,可以把她送去孤儿院吗?”徐远方又问。

“除非她的外公外婆同意,在由相关部门出具证明。”女同学说道。

徐远方的眼睛亮了,司舒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他把电话打给了司凯。

这些日子,司凯一直都在客栈里,接到徐远方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溪边钓鱼。

“那女孩是被她的外公外婆给卖了?”司凯的眉头锁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司家人最听不得这种事。

“你和市的相关部门联系一下,先把女孩接出来,我不知道国内的相关政策是怎样的,在我看来,那位吴先生是不符合领养条件的。”

当然不符合。

司凯想了想,又道:“小舒生活过的那个孤儿院,现在是由舒安在资助,不过离市很远,但是我可以联络舒安的人,在市或周边找一家合适的孤儿院。”

对于夏小雨而言,去孤儿院远比跟着亲人更好。

“对了,小女孩的亲生父亲能联系上吗?如果有朝一日,她的亲生父亲忽然出现呢?”司凯说道。

放下电话,徐远方就去了省厅,他正在协助他们侦破一个案子。

有人好办事,徐远方一路绿灯,见到了被拘押的刘子谦。

虽然刘子谦杀害卖(***的事情没有确实证据,但是当年他在矿上制造的那场事故,却有了进场,现在他是重案嫌疑犯,如果没有省厅的安排,徐远方是见不到他的。

“说吧,你和夏东明、杨丽之间还有什么事?”徐远方单刀直入。

“杨丽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偷了她的心而已。”刘子谦相貌堂堂,比起夏东明更胜一筹。

“没说杨丽是你杀的,现在问的是你们之间的关系。”徐远方问道。

“我和杨丽以前是夫妻,虽然没有领证,可是在村子里是摆过酒的,你说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当然是夫妻关系了。”刘子谦冷笑。

“夏东明为什么会把那套房子赔给你?别和我说是他给你的补偿,那些话骗骗小区里坐着聊天晒太阳的老太太还行,别想骗我。”徐远方想起何灵语对他说过的话,开始他并不相信,后来得知夏东明真的抛下了夏小雨,夏小雨又不是夏东明的亲生骨肉,他渐渐开始相信了。

“好好好,那我告诉你吧,我那间魂安居刚开始时,是和他们两人合办的,那套房子不是赔给我的,是他们入股的。”刘子谦道。

“入股?如果是入股,又何必把房子过户到你的名下,有这样入股的吗?”徐远方已经查过,房子现在是在刘子谦名下的。

“好吧,那我告诉你,信不信就是你的事了。”刘子谦道。

“夏东明和杨丽害死了十几条人命,就是前几年有个游客被抢劫杀害的案子,就是他们带的团,这案子是发生在f省,当时媒体有过报道,你回去查查就知道了。”刘子谦说道。

血灵之供养(十三)

多年以前,在f省发生了一起持枪抢劫游客杀人案。抢匪持枪抢劫了一个旅游团,并且抓走导游、司机和全部游客,原本是想要把这些人当成人质,逼迫家属交纳赎金。可是有两家报案了,警方锁定了关押人质的渔船,抢匪驾驶渔船逃走,在海上与警方发生枪战,五名抢匪全部被击毙,警方在渔船甲板下面找到了人质,二十多人被关押在狭小不透气的底舱里,被发现时,有十几人已经死亡。

这个案子轰动一时,徐远方是听说过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那场惨案中幸存下来的司机和导游,就是夏东明和杨丽。

刘子谦说,当时夏东明和杨丽还只是工作关系。杨丽有男朋友,男朋友家里很有钱,并不同意儿子和杨丽谈恋爱,双方还在僵持中。

夏东明很喜欢年轻漂亮的杨丽,虽然明知杨丽有男朋友,可是借着一起工作的机会,没少向杨丽献殷勤。

可也只是献殷勤而已,杨丽男朋友家里很有势力,夏东明根本惹不起。

那天晚上,两人安排好游客后,夏东明就邀请杨丽到附近的一个酒吧小坐。这种事以前也有过,杨丽欣然应允。

杨丽长得漂亮,在酒吧里被人搭讪,夏东明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便上去给了那人一拳。

被打的人就是抢匪中的一个,他们五人刚刚弄了枪和子弹,正准备做笔大买卖,就在酒吧里遇到了夏东明和杨丽。

他们在杨丽的手机里看到她和男朋友的合照,于是在轮奸了杨丽之后,又逼迫下夏东明和杨丽发生关系,并且拍摄了不雅视频,抢匪让他们每人拿五十万,否则就把视频发给杨丽的男朋友。

夏东明和杨丽全都吓坏了,尤其是杨丽,她到哪里搞五十万啊,可是如果没有五十万,男朋友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再要她。

男朋友家里本来就不同意两人的事。

夏东明也害怕,杨丽的男朋友家里是什么背景,他早就知道,所以他虽然喜欢杨丽,可也只敢借着一起出来的机会请她到酒吧坐坐,或者偶尔说两名荤话而已,别的他连想都没有想过,更别说今天和杨丽做了那件事了。

他不知道杨丽的男朋友还要不要杨丽,但是他敢保证,对方一定不会放过他。

夏东明和杨丽各怀鬼胎,他们不约而同地告诉抢匪,这次他们带的游客很有钱,他们愿意与抢匪合作,抢劫游客的钱财。

于是按照计划,第二天,杨丽热情地告诉游客们,这次游行中,还有一个免费赠送的项目,就是请游客们乘坐渔船出海捕鱼。

游客们非常高兴,他们并不知道,这位热情活泼的导游和那位忠厚老实的司机,正带着他们一步步走进陷阱。

夏东明和杨丽原本以为抢匪们只是抢劫游客的钱财,可是没有想到,那些人的胃口很大,他们手里有枪,有两个男游客想要反抗,被他们当场开枪打死。其他游客吓得不敢动,夏东明和杨丽假装挺身而出,都被打晕了拉到一边,这也是后来案子告破后,幸存下来的游客没有指认夏东明和杨丽的重要原因。

夏东明和杨丽很害怕,他们没有想到这些抢匪不但抢劫,而且还要绑票,最重要的是,还杀了人。

抢匪们绑架了游客,他们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和人质一起被关进了底舱。

他们被解救后才得知所有的抢匪都被打死了,便松了口气。

可是他们没有机会拿到抢匪的手机,当然也就无法删除那些视频。

夏东明和杨丽惶惶不可终日,一是担心那些视频被警方发现,二来也担心他们和抢匪合作的事被查出来。

最后,杨丽主动和男朋友分手,与夏东明双双辞职。

杨丽跟着夏东明回到了市,不久,他们有了新的工作,当年的事情也就无人再提。

刘子谦是在魔王使者口中得知这些往事的,当时他和小安已经是侍者,这种事当然不用再让魔王使者亲自出手了。

刘子谦找到了夏东明和杨丽,但却不是因为他和杨丽那段不被认可的婚姻关系。

他说出了当年f省的十几条人命,那套房子是夏东明和杨丽给他的封口费。

只有封口费是不够的,刘子谦让他们两人和他一样,供奉西圣魔王。

刚开始时,夏东明和杨丽一口答应。刘子谦买下对门30的房子时,又和夏东明杨丽要了一笔钱,做为安魂居的入股资金。

因此,在安魂居创建的初期,夏东明和杨丽占了一半的股份。

但是夏东明和杨丽不想让小区里的人知道,他们和刘子谦还有往来,因此他们每次来安魂居,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不但小区里的人不知道,就连在安魂居工作的小安也不知道。

杨丽是导游,安魂居接待顾客的那一套流程,就是她设计的。

何灵语第一次见到小安,小安说的那番话,让她想到了导游,这也是有原因的。

安魂居的生意很好,夏东明和杨丽很快就尝到了甜头。不久发生了一件事,他们带团的时候,有个游客忽发心脏病死亡,家属认为是他们的责任,跑到旅行社大闹。

夏东明和杨丽没有办法,只好来找刘子谦。

刘子谦冷笑:“你们忘了吗?你们是魔王侍者,难道还怕他们吗?”

他们布局,请死者家属到家里来,说是想要私了,请他们来谈条件。

他们在家里布置了一个像安魂居静室那样的场所,供奉西圣魔王,死者家属来了三个人,刘子谦帮着他们摄住这些人的魂魄,刘子谦会的只是皮毛,摄魂的时间也不超过半小时,但是这半个小时里,死者家属稀里糊涂地在协议上签了字。

按照协议,夏东明和杨丽对于游客的死亡不负责任。

这一切的操作就像小安让顾客高价购买骨灰位一样,但是足能让夏东明和杨丽对西圣魔王深信不已。

从那天起,他们把女儿送到外公外婆家里,两人在家里请了西圣魔王法像,真真正正做了魔王侍者。

可是一个法坛要三千魂灵,夏东明和杨丽便想到了也开一个安魂居。

这样一来,不但收入不菲,而且还能找到魂灵供奉魔王。

血灵之供养(十四)

“他们也开了?开起来了吗?”徐远方问道。

“听说他们找到一个很有钱的女人合伙,那女人是一家上市公司高管。我听说以后就和他们闹翻了,杨丽把和我结婚同居的事情写下来,告诉村里的人,说我在矿上死的,她要以妻子的身份去领抚恤,骗村子里的人按了手印,当年我们是摆过酒席的,村里人都知道,自是不会怀疑,全都按了手印。她用这个威胁我,说我强(***女,村里人的手印就是证据,只要把这个交到警局,我就无法翻身。虽说这也算不上重罪,顶多关上几年,可是你懂得,我不能进去。”

刘子谦说到这里就不说了,徐远方明白他的意思,刘子谦是禁不住调查的,他制造过矿难,他还杀死过卖(***,他手里的把柄太多,一旦被查到什么,他是要吃枪子的。

“于是你就同意他们退股了?这就是你恨杨丽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当年她嫁给别人?”徐远方了然。

“对,他们要退股,我就要把钱还给他们,几十万啊,不是小数目,可是为了拿回全村人的签名和手印,我只好东拼西凑把钱给了他们。”刘子谦咬牙切齿。

“夏东明和杨丽找到的那个投资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徐远方又问。

“这个不知道,只知道是一家大公司的高管,对了,当时我为了这件事找过杨丽的父母,想让他们看在同乡的份上管管杨丽,她老爹亲口说的,杨丽帮那位有钱女人治好了儿子的病,那女人视她为恩人,会给她投资很多钱,还说那女人是上市公司高管,拥有公司股份,很有钱。”刘子谦说道。

“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徐远方说道。

“问吧,只要和案子无关,你随便问。”刘子谦懒洋洋地说道,他所谓的案子,当然就是他制造矿难的那件事了。

“夏小雨是杨丽和谁生的孩子?”徐远方问道。

刘子谦怔了怔,道:“肯定不是夏东明的,可也不是我的,杨丽曾经和我说过,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她也不会嫁给夏东明,她心性高,总想嫁个有钱的,夏东明虽然不穷,可也不是有钱人。”

出了看守所,徐远方心情更加沉重。

他没有想到夏东明和杨丽就是当年那场惨案的直接参与人,事情调查到现在,夏小雨的生父如果不是杨丽的那位有钱的前男友,就是那些抢匪的,是抢匪的可能性更大,如果是前男友的,以杨丽的品性,很可能会以此向前男友要钱,而不会假装是夏东明的孩子。

所以夏小雨的生父是抢匪的可能性更大,或者说杨丽可能自己也说不清具体是谁的。

夏小雨的生父是谁已经无关紧要,因为无论他都不可能照顾夏小雨了。

徐远方很烦燥,他想起至今仍然逍遥法外的夏东明和小安,他忽然感觉很无力。

他拿起手机,给何灵语打了电话。

“这样吧,我去和老板娘请假,如果能请下假来,我就去市。”何灵语说道。

徐远方大喜,这个世上有些事情也许要依靠那些神秘力量。

何灵语放下电话就去找水湄:“水湄姐,我想请几天假,徐大叔有点事,我想去帮忙,可以吗?水湄姐,求你了。”

水湄正在一大推民族服饰里挑选,听她请假,皱眉道:“你不在谁穿这些衣裳?”

“你啊,水湄姐的身材比我好多了,你穿上最漂亮。”这些日子,水湄和何灵语每天都要穿着民族服饰进进出出,生意很不错。

“我?你没发现这些衣裳正适合你吗?”水湄眨着大眼睛。

“适合我吗?”何灵语一脸懵懂。

“是啊,最适合你这种飞机场了。”一旁的菠菜插嘴道。

原来如此。

何灵语扁扁嘴,看看水湄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又低头看看自己,唉,这真是一个悲伤的话题。

她垂头丧气走出大厅,外面阳光明媚,招叔正带着两个客人的孩子在放风筝,小淘坐在一旁发呆。

何灵语走过去,坐在小淘身边,问他:“想放风筝吗?我屋里有一个,你要是想放,我送给你。”

小淘摇摇头。

何灵语摸摸小淘的脑袋,忽然笑了:“小淘,我猜如果有一天你开口说话,一定会吓坏大家的。”

小淘连头都没抬,依然在发呆。

“听说你要去市?”

一个声音响起,何灵语转身一看,司凯拎着渔具走过来。

“徐大叔告诉你的?他可真婆妈。”何灵语嘟哝。

“婆妈?婆妈是什么?”司凯听不懂。

“婆妈就是你的日常会话用不到,不用学习了。”何灵语无奈。

司凯在何灵语身边坐下,问道:“通知思思了吗?”

思思现在是何灵语的助理,何灵语回到客栈后,就让思思回帝都了,她一个打工的店小二,要什么助理啊。

“没有,我没有请下假来,可能去不了。”何灵语说完就后悔了,她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果然,司凯皱起眉头,掏出手机拨通了水湄的电话,何灵语立刻跳了起来,四下看看,转身就跑。

这是什么?找大老板给老板娘告状吗?

洞呢?这里有洞吗?她快点钻进去吧。

司凯看看跑得比兔子都快的何灵语,很是不解,她怎么跑了?

水湄拿着手机从大厅里走出来,一直走到司凯面前:“我走了三十步。”

她晃晃还在振铃的手机。

司凯一脸严肃,他对水湄道:“因为何灵语请假造成的损失,你把数字报给敏儿,我补给你。”

水湄气得瞠目结舌,好一会儿,她忽然笑了。

“喂,sky,你是不是想要老牛吃嫩草?”

司凯冷冷地看着她:“这句话我懂。”

嗯,他能听懂,他上网百度过。

“不是,你说的不是。”他正色说道。

水湄松了口气,对司凯道:“你可千万别打灵灵的主意,她是孤儿,不适合你们司家。”

当年刚刚认识司凯时,有一次她去帝都,司凯和她吃饭时,恰好被司家一位世交看到,于是在司凯不知情的情况下,她见到了司家的长辈。

从她的出身到她的学历,一顿盘问下来,水湄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恰好那时她有一个在国外留学的男朋友,她立刻表明自己有男友,不会和司凯有任何发展,司家的长辈这才放过她。

血灵之供养(十五)

无论如何,三天后,何灵语还是出现在市。

与她一起来到市的,还有思思和司凯。

思思是何灵语的助手,陪着何灵语一起来是她的工作。

至于司凯,他是太闲了。

何灵语见到徐远方时,吃了一惊。

徐远方眼下乌青,盛世美颜媲美国宝。

“二师兄,你怎么这样憔悴?”何灵语问道。

“心累。”徐远方长叹。

是啊,心累,徐远方是私家侦探,以前破不了案子时,他也没有这样心累。

心累的感觉就是明明罪犯就在眼前,你却不能抓他;明明那个孩子是无辜的,你能帮她的却只有一点点。

何灵语拍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

几天的一个下午,卓成房地产公司的副总朱可慧接到电话,她的儿子在幼儿园忽然晕倒。

朱可慧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没有通知司机,自己开车驶出了卓成地产地下停车场。

街上车水马龙,一辆辆汽车穿梭在马路上,朱可慧并不知道,有一辆车悄悄跟在了后面。

路上堵车严重,朱可慧到达幼儿园时,还有半小时就到了放学时间,幼儿园门外都是接孩子的车辆,朱可慧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停车位,她停了车,迎面就看到一个认识的老师。

“陈老师,安迪他怎样了?”她急急地问道。

陈老师家里有事,今天提前下班,她看到朱可慧,一脸诧异:“安迪妈妈,安迪怎么了?”

朱可慧眉头蹙起,但是心里却略略一松,陈老师不知道?是不是安迪已经没事了?

对,一定是没事了,安迪是魔王护佑的人,他不会有事的。

“我刚刚接到电话,说安迪昏迷了。”朱可慧说道。

“昏迷?不会吧,我没有听说啊,你稍等啊,我让人带你我去班上看看。”陈老师热情地说道。

陈老师打了电话,没过一会儿,朱安迪班上的小吴老师就出来了。

小吴老师看看腕表,朱安迪的妈妈是怎么回事啊,如果不是陈老师打电话,她是不会出来的。

“小吴老师,我接到幼儿园打来的电话,说安迪昏迷了。”朱可慧看到小吴老师那一脸的不耐烦,就知道这个电话八成是个恶做剧。

“没有啊,今天您不是打电话过来给安迪请假了吗?说要带安迪去医院复查,您忘了吗?”小吴老师奇怪地说道。

“你说什么?我给安迪请假?安迪呢,他一大早就来幼儿园了,哪有请假?”朱可慧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往常都是她亲自送安迪来幼儿园,今天是弟弟朱可文自告奋勇要送安迪,她才没有自己把安迪送来。

“没有啊,今天安迪没有来,一大早我就接到了您的电话,您给他请假了啊,对了,您打的是办公室电话,我们有录音的。”小吴老师有些不高兴,好在幼儿园为了保险起见,把所有家长打来的电话全都做了录音。

朱可慧的心沉了下去,她几乎是推搡着小吴老师带她去听录音。

录音里是一个女声,有点像她,但绝对不是她。

“这不是我的声音啊,你们是怎么回事?”朱可慧尖叫。

小吴老师一脸委屈:“我和您又不熟,哪能听出是不是您本人啊。”

朱可慧懒得和她争辩,立刻给弟弟朱可文打电话。

“可文,你把安迪带到哪里去了?”她问道。

电话那头传来朱可文的声音:“姐,姐夫说想安迪了,让我把安迪送他那里,晚上我就把他接回来给你送去。”

朱可慧火冒三丈,原来弟弟把安迪送到前夫那里了。

“你立刻把人给我送来,立刻!”朱可慧大声说道。

放下电话,朱可慧一抬眼就看到幼儿园的老师们正在诧异地看着她,在她们看来,安迪妈妈是个优雅的职业女性,怎么发起火来像泼妇一样了。

朱可慧一刻也不想多待,她开车离开了幼儿园。

天已经黑下来了,朱可慧开车走着走着,越想越气,她又给弟弟打了电话:“你有没有把安迪接出来啊,快点去接!”

朱可文说道:“行了,我知道了,现在就去!”

朱可慧无奈,她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按着眉心,她真的被弟弟气死了。

“阿姨,你能带我去找妈妈吗?”

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是个孩子的,朱可慧被吓了一跳,她抬起头来,后视镜里是一张孩子的脸。

那是一个男孩子,大约四五岁,和安迪差不多大。

朱可慧吓得睁大了眼睛,幻觉,一定是幻觉。

她猛然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朱可慧松了一口气,一定是精神太紧张了,所以才会产生幻觉。

朱可慧一边按着眉心,一边下意识地又向后视镜看去。

后视镜里,那个男孩正瞪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看着她。

“啊——”朱可慧惊呼一声,汽车向着路边斜冲过去!

朱可慧的车重重撞在一棵树上,她昏了过去。

她的儿子病了,不治之症。

她四处求医无果,有一天她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是前几年旅行时认识的一个导游,名叫杨丽。

杨丽不知是从哪里知道她儿子的事,先是安慰了她几句,然后就告诉她,她有个办法,或许能够帮忙。

那时的朱可慧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她也想过杨丽或许是个骗子,可是她已经顾不了许多。

为了安全起见,她让弟弟朱可文陪她一起去了和杨丽约好的地方。

那是杨丽的家,一个老旧小区。

家里只有杨丽,和她的丈夫夏东明。她问杨丽究竟是什么办法,杨丽带着她走进一个房间,房间的墙壁上是一些很奇怪的壁画,杨丽告诉她,这是西圣魔王。

为了儿子的病,朱可慧也曾经去找过一些所谓的大师,这时,她以为杨丽和那些大师一样。

她冷笑道:“是要让我买符水,还是买仙药啊?”

杨丽看着她,道:“都不是,我只是教你一个办法,可以让你的儿子起死回生的办法。”

“要多少钱?”朱可慧嘲弄地看着杨丽。

血灵之供养(十六)

按照杨丽教给的办法,朱可慧用一个肯德基全家桶骗来了一个小男孩。

她盯了这孩子几天。

这孩子名叫小明,是个孤儿,刘大娘捡到他的时候,他像只小猫一样被人扔到垃圾箱里。

刘大娘无儿无女,靠着捡破烂和好心人的接济,把小明拉扯到五岁。

小明很乖,每天跟着刘大娘出来捡破烂,他也很有礼貌,有人把饮料瓶子扔给他,他都会甜甜地说声谢谢。

那天,朱可慧用一个空的矿泉水瓶把小明叫过来,她指着放在石凳上的肯德基全家桶对他说道:“阿姨的孩子生病了,没有小朋友和他玩,你去陪他玩一会儿,这个全家桶就是你的。”

小明开心地张大了嘴巴,可是他还是摇摇头:“我还要去废品收购站。”

“没关系,你只要陪阿姨的孩子玩半个小时就行,到时阿姨开车,帮你把这些东西送到废品收购站,然后再送你回家,这个全家桶也是你的。”

“那我可以把这个带回家给奶奶吃吗?”小明怯怯地问道。

“当然可以,奶奶看到你带这么多好吃的回去,一定会很高兴。”朱可慧笑容亲切,她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好听。

当小明坐在弥漫着栀子花香的汽车里时,他有些害羞,也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他翻过很多垃圾箱,身上很脏,也很臭,会不会把阿姨的车弄脏了啊。

那只硕大的全家桶就放在车后座上,小明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可是他没有吃过,奶奶也没吃过,如果奶奶看到他带着这么多好吃的回去,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啊。

小明想着想着,车开进了一座小区里。

朱可慧让他下了车,带着他走进了一座居民楼。

小明临下车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那桶全家桶一眼,他永远也不会想到,他再也没有机会,带着全家桶回家见奶奶了。

小明喝下朱可慧给他的一杯水后就昏倒了,在完成了一系列的仪式之后,朱可慧割开小明的身体,她和杨丽一起,眼睁睁看小明的鲜血流进一只水桶,直到流尽最后一滴

夜深人静,魔王使者从黑暗中走出来,这是朱可慧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他。

使者当着她们的面,把那桶从活人身上流出的血一口气喝了下去

另一间屋子里,生命垂危的朱安迪还在睡着,他只有五岁,可是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使者走进屋子,朱可慧和杨丽没有跟进去,她们等在外面,忐忑不安,就连杨丽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使者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对朱可慧说道:“以后每年找一个和你儿子一样年纪的男孩,只有用他的血才能延续你儿子的生命。”

这一刻,朱可慧明白了,原来今天的一切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她冲进屋里,朱安迪苍白如纸的脸庞正在一点点红润起来,那是健康的颜色,是久违的颜色。

朱可慧醒来的时候,她还在自己的汽车里,她猛的想起刚才的事情,她撞到了路边的大树!

已是深夜,车窗外漆黑一片,这是哪里?还是在路边吗?不会的,如果是在路边,早就有交警来了吧。

朱可慧头疼欲裂,她打开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受伤了。

可是就在这一刻,她猛的看到后视镜里有一张脸,一张孩子的脸。

“啊——”朱可慧放声尖叫,她想起来了,就在她撞车之前,她也看到过这张脸。

她认识他,这是小明,是小明!

那天,从杨丽家里出来,她开车载着儿子去了山上,儿子在半路上睡着了,她停下车,从后备箱里抱出小明的尸体,把他扔在盘山公路上。

几天后,她看到一则认尸启事,盘山公路上发现一具童尸,被来往的多辆汽车辗压,已经无法辨认相貌

“你不要来找我,是魔王使者要喝你的血,不是我,我也是被逼的,是被逼的!”杨丽尖叫着打开车门,一脚迈了出去

酒店客房里,思思拿着手机正在念新闻:“一五六号盘山公路发现一具女尸,女尸被多次辗压,已经无法辨认相貌,这是今年此处发现的第二起辗压事件,交警提醒广大市民”

徐远方插嘴道:“那个朱可文,就是朱可慧的弟弟,他问我们,能不能让警方快点结案,他在外面欠了不少钱,就等着他姐的遗产还债了。”

司凯不解:“朱可慧的儿子呢?那才是法定继承人吧。”

徐远方道:“就在朱可慧死去的当天,朱安迪就旧病复发了,已时日无多。朱可慧早就离婚了,父母也不在了,如果朱安迪也死了,朱可杰就是她唯一的继承人。”

何灵语叹了口气:“所以朱可杰才会心甘情愿和我们合作啊,唉,我还以为他良心发现,大义灭亲呢。”

“对了,灵灵,我还没有问你呢,你用来吓唬朱可慧的那个小鬼,究竟是怎么回事?上次在烂尾楼工地,你叫出来帮你打小安的也是他吧?”徐远方问道。

朱可慧死前看到的小鬼,并不是小明。

何灵语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小明的鬼魂,好在她自己就有一个。

“那是小秃子,我从落仙坡人手里得来的”,何灵语笑着说道,“要不要把他叫出来和你们见个面?”

“不要了不要了。”三个人异口同声。

那次在竹楼上,何灵语惊动了大缸里的小鬼,后来外面的人眼看就要进来了,何灵语躲进了大缸里,担心被发现,就把最淘气的那只小鬼塞进了戒指。

当时她是情急之下带走小鬼的,自己也给忘了,直到几天之后,她做梦梦到红衣女鬼阿舒,阿舒告诉她,她被个小鬼烦死了,何灵语这才想起来,她无意之中偷了落仙坡人的小鬼。

那个小鬼就是小秃子,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

朱可慧看到的就是小秃子,但是那时她快要吓死了,看到小孩的脸就会想到小明,她把小秃子看成了小明。

何灵语举起手指上的戒指,对里面的小秃子说道:“你这次表现不错,姐姐给你买个大飞机。”

小秃子说过,他想要个玩具飞机。

血灵之供养(十七)

“天师大人,你那位弟弟几岁了?你把他带出来,算不算是拐带儿童?”徐远方没好气地问道。

上一次他是和何灵语一起去的落仙坡人的寨子,也是一起回来的,从始至终,何灵语也没有告诉他,还从那里带回一只小鬼。

何灵语笑嘻嘻地看着他,忽然道:“也是啊,要不我把小秃子交给你,劳烦徐大侦探把他送回去?”

“哈哈哈哈!”

徐远方转过头去,就看到司凯笑得像个十几岁的中二病。

“你返老还童了?”徐远方怒视。

司凯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知道返老还童是什么意思。

他很老吗?

于是司凯打开百度,输入“27岁很老吗?”

自从刘子谦被抓之后,小安便坐立不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安,就连警察也查不出任何证据,她是无孤的,她没有罪,法律无法制裁她,她是在杞人忧天,对,一定是的,杞人忧天。

这时,外面响起门铃声,应该是外卖吧。

小安打开手机,按照外卖订单上显示的骑手电话打了过去,门外响起骑手粗声大气的声音:“喂?”

小安松了口气,这才打开房门,没好气地对骑手说:“以后先打电话再敲门!”

在骑手一脸懵逼中,小安重重关上房门。

外卖是鱼香肉丝盖浇饭和一瓶饮料,最后半个月,小安都是在这家订饭。

小安把饭吃完,把饭盒连门外卖袋一起放在玄关。玄关里堆满了外卖饭盒和饮料瓶,小安已经半个月没有走出过家门,当然也没有扔过垃圾。她住的小区里,清洁大婶只负责小区卫生,楼道卫生需要住户自己维持,小安也曾经试过把垃圾放在门口,第二天就有两个老太太来敲门,说她的垃圾已经有了味道,影响到其他住户,让她马上拿到楼下的垃圾桶里扔掉。

无奈,小安只好把所有垃圾全都放在家里,她不敢出去,大学里的案子前阵子又被提起,她担心她会再次被人肉。

屋子里的味道越来越大,小安把所有的窗户全都打开,可是那股难闻的味道依然弥漫在屋子里。

她打开电视机,屏幕上黑咕隆咚,镜头切近,居然是正在按尸体。

小安连忙切换到另一个频道,节目主持人笑容可掬地引导嘉宾说话,那位嘉宾花白头发,西装革履,下面的字幕写着“国际著名犯罪心理学家”。

手一抖,小安手里的遥控器掉到了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她弯腰去捡,可是肚子猛的疼了起来,她疼得蹲在地上,站不起身。

没来大姨妈,也没有着凉,怎么忽然肚子疼了?

难道是刚才吃的外卖不卫生?

小安强忍着疼痛,正想给那个卖家差评,可是刚刚拿起手机,就有电话打了过来。

“您好,我是xx平台的骑手,您的外卖在我这里,我的电动车没电了,耽误了时间,,真是对不起,要稍晚一点才能到您那里,您看可以吗?”

小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外卖?骑手?

“你不是刚刚给我送过外卖吗?”小安说道。

“没有啊,我刚找人借了一辆电动车,要二十分钟才能到您那里,真对不起。”骑手不住地道歉。

小安挂断电话,连忙查找通话记录,就在二十分钟前,她给这个骑手打过电话。

可是她的通话记录上,最后拨出的电话是在昨天,电话是她打给父亲的,让父亲给她打钱

她根本就没有给骑手打过电话,她订的外卖还在路上!

小安的头嗡嗡作响,小腹越来越疼,她大口喘着粗气,空气里充斥着腐烂变质的味道。

电视屏幕上已经不再是那个犯罪专家,一个女人正在尖声惊叫。

小安想把电视关上,这才想起遥控器掉在地上,她还没有捡起来。

天色已经黑了,屋子里没有开灯,依靠电视屏幕的光线,她看到遥控器在沙发底下,可能是刚才她不小心踢进去的。

腹痛如绞,小安强忍着疼痛,把手伸进沙发下面,去摸遥控器。

可是入手之处一片冰凉,那不是遥控器!

她吓了一跳,正想把手缩回来,可是手却被什么抓住了。

是一只手,一只冰凉刺骨的手。

小安放声尖叫,她的声音和电视里的声音不谋而合。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可是她挣不开,她被那只手从沙发上拽下来,摔倒在地上,她用力蹬腿,想要站起来,可是没有用,她的一条胳膊被紧紧抓住,几乎折断。

“救命,救命啊!”

“老同学,你别害怕,我就是来看看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声音是从电视里传出来的,随着声音,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女人,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女人。

小安瞪大双眼,她不认识这个女人,这是哪个明星吗?对,是明星,是演员,这是电视剧!

可是那一声“老同学”却像是从坟墓里飘来,让她不寒而栗。

自从大学毕业后,她没有和任何同学联系过,不仅仅是大学同学,就连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她也没有过任何联系。

小安自我安慰地松了口气,她再次挣扎,想要站起身来,可是电视里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一次,直呼她的名字。

“安小珍,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白啊,那次我的戒指丢了,误以为是你偷的,真对不起,是我不对,可是那次我向你道歉过了,你也表示原谅了,你为什么还要杀死我呢?为什么?”

小白?小白?

小安不敢去看电视上的女人,她平躺在地板上,一条手臂还在沙发下面被死死抓着,她望着天花板,大口地喘息,如同一条离岸的鱼。

她早就忘记小白的样子了,不仅是小白,还有宋苗、张梦梦,她不记得她们了,早就不记得了,那些人,那些事,都和她无关,她不去想她们,从来没有想起过。

她们的人和她们的脸,在她的记忆中已是模糊一片。

可是现在,那些模糊的面孔忽然变得清晰起来,电视里的女人格格娇笑:“安小珍,我们都很想你,很想很想,寝室里只差你一个人了,你来吧,靠窗的下铺留给你”

血灵之供养(十八)

小安终于按捺不住,重又看向电视屏幕。

屋子里没有开灯,电视屏幕格外明亮,亮得刺眼。

小安看不清小白的脸,只能看到小白身上的一袭红衣。

小安忽然想起,小白死的那一天,好像就是穿的红色衣裳。

她放声尖叫,那是小白,那是小白,小白来索命了!

“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底的,我没想杀死你们,是你们逼我的!”小白像疯了一样大喊大叫,凄利的叫声从敞开的窗户里传出去

那一夜,很多人都听到了她的惨叫,有邻居报了警,当警察破门而入时,屋子里到处都是垃圾,弥漫着难闻的味道,小安躺在堆满外卖盒子的地板上,身下都是她的粪便,看到有人进来,她指着电视屏幕尖叫,她的声音已经不似人声,如同是被恶鬼附身。

电视屏幕上播放的是时下正火的一个校园青春剧,屏幕里几个当红小花穿着雪白的校服笑容灿烂。

小安疯了,她被送进精神病院的第二天,终于安静下来,她不言不语,神色木然,精神病院的医生对此司空见惯,小安的家人从外地赶过来,见女儿的情况并不像之前听说的那样,便松了口气。

可是两天后,病房里的饮水机没有水了,护工拎着一桶水进来,正要换水,原本呆坐不动的小安忽然扑了上来,她的力气很大,推倒了护工,抢过那桶沉甸甸的水,然后她抱着水桶扑向窗户,精神病院的窗户都有防护措施,只能推开一条缝,小安便抱着这桶对她而言过分沉重的水跑出了病房!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和那桶水一起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小安死了。

警察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的手臂掰开,她到死都紧紧抱着那桶水,就如同抱着三位室友风华正茂的生命,纠缠至死。

酒店的客房里,司凯的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了。

他的姑姑,此刻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姑姑,您在阳间太久了,身体会生病吧?”

刚刚司凯来到何灵语的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何灵语正在里面洗澡。

阿舒冷冷地看了一眼司凯,注意力便重又转移到电视上,自从她进了一次电视后,就对看电视有了兴趣。

“戒指在她身上,我回不去。”阿舒说道,她口中的“她”当然就是何灵语了。

司凯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根儿都是站着的,他只觉这屋里阴气森森,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和一只鬼一起看电视。

“姑姑,这电视剧也太无聊了,这女人的演技太夸张了。”司凯硬着头皮说道,他觉得让一只鬼养成看电视的习惯并不是值得推崇的事情。

“胡说,那明明是男人,哪里是女人。你是老眼昏花了吧。”阿舒没好气的说道。

老眼昏花?

已经死去很多年的姑姑说他老眼昏花?

司凯默默拿出手机,百度“27岁眼睛老花怎么办?”

这几天徐远方心情舒畅,精神抖擞,朱可慧死了,小安也死了,这个世界果真是恶有恶报的。

他开车来到位于市郊的一家孤儿院,几天前,社工们终于找到了杨丽的父母,说服他们同意把夏小雨送进孤儿院。

杨丽的父母刚开始不肯答应,还叫了一堆亲戚围攻社工们,他们把夏小雨卖给了老吴,已经收了老吴的钱,万一老吴来找他们退钱怎么办?

最后还是乡派出所的人来了,告诉他们卖孩子是违法的,哪怕是自己家的孩子也不行,他们这才做罢。

无论如何,夏小雨终于被送进孤儿院了,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但是徐远方的社工朋友告诉他,这件事并不像他想的这样简单,在法律上,夏东明和杨丽的父母都是夏小雨的亲属,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仍然会影响到夏小雨的生活,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社工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徐远方到达孤儿院时,接待他的老师笑着说道:“你来得真巧,夏小雨的父亲也来了,这会儿正和孩子一起玩呢。”

徐远方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夏小雨的父亲?

他掏出身上那份省厅发给他的特殊证件,孤儿院的老师立刻指指楼后的花园,道:“他们就在那边,孩子的父亲不让人去打扰他们。”

徐远方悄悄来到孤儿院楼后的花园里,他看到夏小雨正一脸惊惧地望着面前的人,那人背对着身子,徐远方看不到那人的脸,但是那个身材却很熟悉。

夏东明!

徐远方记得以前夏小雨对夏东明很依赖,即使后来夏东明抛弃了夏小雨远走他乡,夏小雨还是个孩子,她也不应该会对夏东明这样害怕。

一个念头忽然涌了上来,夏东明是魔王侍者!

“夏东明,你在干什么?”徐远方大吼一声扑了过来。

夏东明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过来,他对孤儿院的老师说,他做了错事,不应在妻子死后只顾着自己伤心,抛下女儿不管,他希望能有一个机会,让他和女儿单独待一会儿,修复父女感情。

那位老师一口答应,还说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他们。却没想到还不到十分钟,就有人来了。

而徐远方也看清了,夏东明手里拿着的居然是杨丽的照片,徐远方看过那张照片,那是杨丽被人打死的照片。

照片上的杨丽满脸是血,形状可怖,夏东明竟然用这种照片来吓唬一个可怜的孩子。

看到来人是徐远方,夏东明松了口气,对徐远方道:“我出去些日子,没想到岳父岳母竟然把小雨给卖了,多亏你们救出了小雨。”

“那你给她看这种照片做什么?她还是个孩子。”徐远方冷冷地说道,自从得知夏东明身背十几条人命,他对夏东明的那点好感早就荡然无存。

“唉,也不知她外公外婆都对她说了什么,孩子不肯理我了,我只好让她知道,她妈妈死得有多惨,这世上只有我们父女相依为命了。”说到这里,夏东明擦擦眼角,看起来很伤心。

血灵之供养(十九)

“夏东明,你早就知道夏小雨不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还为此抛弃了她,现在你假惺惺地来找她,又拿出她妈妈惨死的照片吓她,夏东明,你是想让我报警吗?”徐远方冷笑,他虽然不喜欢小孩,可是却见不得有人这样狠心地对待一个孩子。

夏东明没有想到,徐远方已经知道他和夏小雨没有血缘关系的事了,先是一怔,接着就横下心来:“徐先生,这是我的家事,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好,那我们就把警察叫来,问问这是不是多管闲事。”徐远方说着就拿出手机,要打电话报警。

夏东明见了,抱起吓得嘤嘤哭泣的夏小雨,冲着徐远方扔了过去。

徐远方措不及防,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夏小雨,手机却掉到了地上。

夏东明飞起一脚,把徐远方的手机踢飞,落进不远处的小喷泉里。

徐远方放下夏小雨,再要反击时,夏东明已经跑远了。

徐远方破口大骂,骂了几句想起夏小雨还在身边,只好做罢。

他从喷泉池里捞出手机,手机已经进水,他只好跑到前楼用孤儿院的电话,联系了何灵语。

“灵灵,夏东明出现了,刚刚还拿着杨丽的死亡照片吓唬夏小雨,你说他是要做什么?”徐远方问道。

何灵语正在吃冰淇淋,口齿不清地说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拿照片,但我可能猜到他找夏小雨是做什么了。”

做什么呢?

当初夏东明和杨丽就是用给朱可慧儿子治病这个原因,才让朱可慧拿出钱来,投资他们的魂安居,如果不是杨丽出了意外被人打死,朱可慧的资金就已经到位了。

刘子谦恼恨夏东明和杨丽出尔反尔,令立门户,让鬼偷出杨丽的心脏,刘子谦或许不知道这件事是刘子谦做的,于是雇了私家侦探,没想到查来查去居然查到了刘子谦身上。

刘子谦知道当年夏东明和杨丽参于杀害游客的事情,夏东明担心刘子谦会把这件事告诉警察,于是匆匆卖了房子,扔下夏小雨,独自跑路了。

华夏大地幅原辽阔,夏东明手里至少有两三百万,如果他隐姓埋名,想要找到他谈何容易?

可是他却忽然回来了,而且回来以后就去找夏小雨。

什么父女情深,谁信?

能让他冒险回到市,只有可能是为了钱。

徐远方蓦然想起朱可慧的儿子,根据朱可慧的弟弟朱可杰所说,当时朱可慧之所以同意给杨丽投资,是因为她和杨丽一起,残忍地杀死了一个以捡破烂为生的小男孩。

如果朱可慧还活着,为了给儿子续命,每年都会杀死一个和儿子同岁的男孩,她要用男孩的血,供养那位所谓的魔王使者。

“灵灵,你这种阴阳两道通吃的高人,听说过那位什么西圣魔王吗?”徐远方问道。

何灵语摇头:“我没有听说过,不过我听他们说起的那位魔王使者,倒是有点像传说中的血灵。”

“血灵?那是什么?”徐远方不解。

“怎么说的,有点像西方的吸血鬼,但又不是吸血鬼,吸血鬼不一定就是死人,而血灵却一定是死了以后才变成血灵的。”

何灵语告诉徐远方,她并没有真正见到过血灵。

“我曾听祖母,就是一位前辈说起过,古代有一位大将军,杀人如麻,并且喜欢以杀人取乐。后来他在给朝廷平乱的时候,把一城无辜的百姓全部斩杀。就在他屠城的当天晚上,这位不可一势的大将军被人刺杀了。因为所在之地离他的家乡很远,而古人都是土葬,远隔千里也要把他的棺木送回家乡安葬,于是他的手下兵士们把他装殓后,送他的灵柩回乡。”

何灵语说到这里,吧唧了一下嘴巴,口干舌噪。

一旁的思思连忙递上冰咖啡,何灵语感激地冲她龇牙,继续说下去:“他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这些人抬着灵柩走了三个月。他的军队属于朝廷,当然不能全部跟着一起回来,可是护送棺木的兵士也有二百多人。但是当他们到达将军的家乡时,这二百多人,只余下了一百人,其他人都在路上死掉了。他们的死状都是一样的,被发现时如同干尸,身上的血全都没有了,对,是没有了,因为在发现尸体的地方,没有看到干涸的血迹。即使如此,活着的人还是把将军的棺木送回了家乡。根据当地风俗,客死他乡的人回来以后,要由族中长辈再次为他装殓尸身,如果死的时间太久,也要在尸体上盖上家里准备的尸布。”

说到这里,何灵语又看向思思,这次不是要冰咖啡了,而是她看到思思捂上了耳朵。

一旁的司凯对思思挥挥手,做个让她到隔壁的手势,没想到思思苦着脸道:“我可不敢一个人去隔壁,我还是在这里吧。”

那边何灵语正在继续说下去:“可是当人们打开这位大将军的棺盖时,都给吓住了。那位大将军明明已经死了三个月,早就应该腐烂了,可是打开棺木看到的他,却是面色红润,宛如活人。所有人都给吓坏了,这个消息传到外面的兵士耳中,他们想起一路上那些无端死去的袍泽,又想起大将军活着时的残暴嗜杀,有人就悄悄却请了一位捉鬼天师。天师来的那一天,正是大将军下葬的日子,天师躲在暗处,待到夜深人静,坟地里没有人的时候,天师就出来,拿着铁铲去掘大将军的坟,他刚刚掘到一半,大将军的鬼魂就出现了,其实天师之所以去掘坟,就是为了引他出来。那天夜里,天师和他斗了整夜,天亮的时候,有人发现了天师的尸体,全身的血液都被吸干了,当时天师并非一个人去的,他还有一个小徒弟,当时天师让小徒弟躲在暗处,没有让他出来,这件事就被小徒弟传了出去,之后天师的几位同门都来找过那个大将军鬼,他们的死状和天师一样,都被吸干鲜血而死。”

血灵之供养(二十)

屋里鸦雀无声,就连捂着耳朵的思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在那里,听得聚精会神。

“后来呢?”思思问道。

何灵语摇摇头:“没有后来了。”

“就这个?那位将军的鬼后来没有害人吗?”徐远方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凡是去打他的道士什么的,全都死了,江湖上便不再提他,后来如何我也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前辈们说起的,当时也已经过了几百年,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他需要经常吸食人血的。”何灵语说道。

“要经常吸食人血,那岂不是和那位魔王使者有相同爱好?”徐远方道。

“是啊,所以我才觉得这个什么使者是假装的,他其实是血灵。”何灵语道。

“如果他是血灵,其实那些人供养的也并非是什么西圣魔王,而是他?三千魂灵也是假的吗?”思思问道。

何灵语摇摇头:“三千魂灵倒也不一定是假的,传说中的大将军鬼也是杀了很多人吸血,被他杀的那些人其实也是用来供养他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既是感觉不可置信,又觉得不得不信。

“那怎么办,如果夏东海想找一个小女孩送给血灵,夏小雨既然不行,他也能找其他的,只不过不如夏小雨这么容易罢了。”徐远方想了想,叹了口气。

“他当然可以找其他孩子,但是夏小雨却是他最恨的那一个啊,他把夏小雨当成亲生女儿养大成,结果却发现他是替别人养女儿,偏偏杨丽也死了,他想要报复也找不到人,只能朝着夏小雨下手,这次有这个机会,即使他能找到其他孩子,他也会不远千里回到w市找夏小雨,现在不是能不能找到小孩的事,而是他恨夏小雨,这是仇恨。”思思越想越生气,夏小雨还是个孩子啊,幼儿园的孩子。

何灵语道:“这样说来夏小雨现在很危险,今天夏东明跑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还会再去孤儿院呢。”

她的话音刚落,徐远方就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把夏小雨接过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司凯拨通了电话,片刻后,两名人高马大的保镖走了进来,司凯指指徐远方,道:“你们陪着徐先生一起去吧。”

三个人正要出去,何灵语忽然道:“等等,我也去。”

听到她也要去,徐远方大喜,有何灵语在,他还要那两个保镖做什么?

他的嘴巴还没有咧开,司凯便整整衣裳走了过来:“我也一起去。”

徐远方看看他,道:“司公子,您身份贵重,还是不要亲自涉险了吧?”

司凯没有理他,率先走了出去。

从他们住的酒店到孤儿院,开车要两个小时,他们开的是酒店的商务车,一路之上,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何灵语低着头,不停地玩着手机。

忽然,她对徐远方说道:“你能不能让你警察局的朋友帮忙查查夏东明是从哪里回来的?”

“可以,怎么了?”徐远方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h省在上个月里连续发生了四起关于儿童的案子,都很诡异。”何灵语道。

接着,她就把这四起案子一一道来。

第一起发生在农村,家里的两个孩子连同回老家探亲的两个堂兄弟,出去玩耍后就失踪了,全村人找了一天,在山后河塘边的草丛里发现了四个孩子的尸体,这四个孩子全都死了,死因是动脉出血;

第二起是一个小女孩,也是丢失不见,找到她的时候是在公用电话亭,孩子已经死了,同样是失血过多造成;

第三起更加离奇,死者只有五岁,跟着奶奶去棋牌室,奶奶在看人打牌,一转眼孩子就不见了,棋牌室的人一起帮着找,找了整个下午也没有找到孩子。晚上回到家里,却发现孩子死在家里,同样是失血过多,目前警方怀疑凶手是孩子的亲人;

第四起是母亲把淘气的孩子失手打死,伤心过度,竟然在警察到来之手,她抱着孩子的尸体疯狂啃咬,满嘴是血。

因为担心会造成不良影响,这四起案子并没有公开,虽然如此,但是网络上已有爆料,何灵语就是在网上看到的。

现在是晚上,想要调查夏东明是不是曾经出现在h省,也要等到明天才行,众人想到这四起离奇古怪的案子,都觉得背脊发寒。

“我靠,竟然都是失血而死,这和当初朱可慧杀死捡废品的小孩,是如出一辙啊。”

“最后那起不是,那起是母亲失手打死孩子,不过这个母亲竟然会啃咬孩子尸体,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何灵语没有说话,她在微信上联系到菠菜,把这四起案子的截图发了过去,让菠菜把能找到的关于这四起案子的事情全部发过来。

这四起案子都被警方压下没有公开报导,网上的信息也大多都被删除,何灵语能找到的只是皮毛,但是菠菜不一样,他能找到一般人找不到的东西。

果然,当他们的汽车停到孤儿院外面时,何灵语的手机上就传来了提示音。

她看了一眼,菠菜告诉她,已经把相关情况发到她的邮箱里了。

孤儿院已经到了,何灵语来不及打开邮箱,就和几个人一起下车。

徐远方在路上就已经联系到孤儿院的负责人,这时有位花白头发的女老师等在门口,见到他们几人,女老师问道:“你们是警察同志吧,我接到院长的电话了,夏小雨就在宿舍里,天太晚了,没让她出来,你们等一下,我去带她出来。”

在看过徐远方出示的证件后,女老师便要进去领孩子。

何灵语连忙道:“我和您一起去吧。”

“不用不用,孩子的宿舍就在二楼,很快就回来了,再说天太晚了,免得打扰到他们休息,小孩子,吵醒了难免哭闹。”女老师说道。

“没关系,我会轻一点的,还是我和您一起过去。”何灵语坚持。

女老师显然是不想让何灵语一起去,可是看何灵语在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领着她走进了宿舍所在的三层小楼。

血灵之供养(二十一)

孤儿院资金有限,那座小楼已经很陈旧了,楼梯是很多年前的样式,水泥扶手上雕着闪闪红星。

这种古老的楼梯有个好处,那就是即使是在寂静的夜晚,上下楼梯时也不会传出空洞的砰砰声。

这位女老师也姓何,五十多岁,孤儿院的老师和其他学校的老师不同,他们当中大多人并不是真正的老师,与其说是老师,不如说是社工,凭着一颗爱心,照顾着这些孤苦无依的孩子们。

夏小雨的突舍在二楼,这个时候孩子们都已经睡下了,楼道里亮着几盏昏暗的廊灯。

路过值班室,何老师拿起桌子上的一大串钥匙,值班室里没有人,屋门敞开着,今天晚上值班的就是何老师,她出来的时候,并没有锁门。

何老师带着何灵语走到一间宿舍门前,她指指里面,压低声音说道:“你等等,我进去叫她起来。”

何灵语点点头,她看着何老师用钥匙打开屋门,按亮了门口的灯。

何灵语望过去,这间宿舍里有四张上下床,但只住着四个孩子,都是睡在下铺,全都是五六岁的小朋友。

何老师走到一张床前,轻轻拍拍孩子的头,孩子醒了,她很乖,睡得正香时被叫醒,没有哭闹,坐起身来,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老师,可能是还没有完全清醒,她的目光有些呆滞。

虽然何灵语来过w市,也和徐远方一起调查过杨丽的案子,可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夏小雨。小女孩很漂亮,只是那双眼睛却毫无神采。

何老师给孩子穿上衣裳鞋袜,牵着她的手蹑手蹑脚走了出来,没有打扰到其他孩子。

走出门口,何老师正要关灯关门,何灵语却伸手挡了她一下,何老师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何灵语已经闪身走了进去。

“你要干什么?”何老师不满,不由自主扬高了声音。

可是床上的孩子们没有动,她们依然在睡觉,睡得很香。

何灵语没有回答,她径自走到一张床前,床上是个五六岁的女孩子,和夏小雨差不多的年纪,梳着羊角辫,圆圆的脸蛋弯弯的眉毛,如果不是她的脸上已全无血色,这会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何灵语伸手探向孩子的鼻端,然后她飞快地奔向另一张床,接着是第三张床。

“你在干什么,你”

“报警,快报警,她们全都死了!”没等何老师说完,何灵语便大声说道。

何老师一怔,显然她没有明白何灵语的意思,何灵语却已经向她扑了过来,何老师本能地一躲,撞到门框上。

而何灵语已经看到她的面前,她正想开口,何灵语的手便伸向她旁边的夏小雨。

夏小雨像是如梦方醒,她拔腿就跑。

她快,何灵语也快,但是夏小雨人小腿短,没跑几步就被何灵语一把抓住。

“救命啊,老师救我!”夏小雨尖声惊叫。

何老师原本还在怔愣中,猛然听到夏小雨的尖叫,她一回头就看到何灵语一只手掐着夏小雨的脖子,一只手的手指正抵在夏小雨的眉心上。

“你要干嘛,放开孩子!”何老师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像只受伤的母狮一样扑向何灵语,她扬起手里那大串钥匙,狠狠砸向何灵语的头。

何灵语蹙眉,抬腿一个飞踹,把何老师踹进屋里,可是她原本抵在夏小雨眉心的手指也因此移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夏小雨一口咬在她的手指上,何灵语蓦的低头,就见夏小雨像头恶狼一样,死死咬着她的手指。

何灵语听到手上传来嚓喳的声音,她知道指骨断了。

她咬咬牙,用另一只手拔下头发上的刺魂针,猛的刺向夏小雨的眉心。

攸的一下,一团红影从夏小雨的身体里窜了出来。

与其说是红影,不如说是血,那是一团血。

被踢进屋里的何老师挣扎着爬出来,正好看到那个可爱的小女孩的身体里忽然钻出一团红影,她虽然上了年纪,可是眼神很好,那一团血淋淋的东西似乎还在滴着血。

何老师尖叫一声,便昏了过去。

走廊里的尖叫声吵醒了睡觉的孩子们,有几个房间的屋门被打开,眼看孩子们就要出来了,何灵语不想让他们看到这种可怕的东西。

她又是一脚,正踢在那团血上,那团血就像刚才何老师那样,被她踹进了屋门。

随后,何灵语朝着夏小雨的牙床就是一拳,两颗牙齿打落,她的手指终于从夏小雨的嘴里抽了出来。

被咬的地方已是血肉模糊,隐隐可以看到白骨。

何灵语疼得龇牙裂嘴,活了两世她也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因此她身上连块创可贴都没有,更别说那些什么疗伤符金创药之类的东西了。

走廊里只有昏倒在地的夏小雨和同样昏迷的何老师,眼看有孩子出来,何灵语夺门而入,顺手关上屋门,一拳打向那团血。

那团血忽然就分散开来,血珠如雨一般向何灵语泼头而来,何灵语一个跟头凌空翻起,可还是有几滴血珠洒到她的衣袖上。

落到衣袖上的血珠立刻变成黑色渗了进去,何灵语伸手一扯,衣袖被她扯落在地。

她冷笑道:“你这个鬼东西连肉身都没有了,还得瑟啥啊。”

说着,她扬声没有受伤的那只手,高声喊道:“阿舒、小秃子,快来帮我揍这个死东西。”

话音刚落,两团影子就从她的戒指里飞了出来,今天要出来办事,红衣女鬼阿舒和小鬼小秃子在戒指里闷了一天,早就烦了,以前他们住在戒指里倒也没有什么,自从在外面打了两架看了几次电视后,他们便总想出来透气。

现在何灵语叫他们出来,两人急不可待就跑了出来,一出戒指,他们就看到了那团血影。

小秃子嗷的一声惊叫,他的年纪还小,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阿舒是落仙坡人精心培养出来的,比起小秃子要有见识多了,她看到那团血影,大吃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是血灵?”

何灵语点头:“这是血灵,这屋里有三个孩子都被他杀死了,都是孤儿院的孩子,和司舒一样。”

血灵之供养(二十二)

自从知道这世上有司舒开始,阿舒便想成为司舒,她找了一个失魂小女孩做自己的肉身,并把小女孩幻化成司舒的模样,她经常出入司舒所在的孤儿院和学校,想像自己是司舒,一个司家的孩子,干干净净纯洁可爱的孩子。

她对孤儿院有一种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执念,这里有她的向往,有她的快乐,而当何灵语说那个血灵杀死的都是孤儿院的孩子时,阿舒一下子就愤怒了。

血灵没有想到何灵语会召唤出两只鬼,而且其中还有一只是恶鬼。

血灵已没有了肉身,他不能说话,但是他有意识,也有思想。

看到向它扑过来的阿舒和小秃子,它后腿两步,然后忽然避开阿舒,鲜血宛若巨浪扑向小秃子。

何灵语叫声不好,上前两步挡在小秃子前面,要用自己的身体接下那些扑洒下来的鲜血。

阿舒一见,双掌齐出,带起一道红烟袭向血灵,血灵身子一避之间,何灵语拉着小秃子也避开了鲜血。

小秃子气极,尖叫着还要去撕打血灵,何灵语索性把他收回戒指中,是她粗心大意了,小秃子那点修为,怎么能对抗血灵呢?

没有了后顾之忧,何灵语便无所顾忌,这次他们是来接孩子的,万万没有想到夏小雨已被附身,更没有想到那附身的鬼竟然是血灵。

其实何灵语还是在来的路上时想到血灵的,她是临时起意在网上翻找h省的案子时,才发现这几起案子的共同之处,她也才想到上一世传说中的血灵。

即使是在几百年前的前世,血灵也只是存在于传说中,何灵语和很多捉鬼人一样,认为那只是传说,因为在他们活着的年代,谁也没有见过血灵,甚至没有听说哪个地方出现过血灵。

何灵语打死也想不到,在这末法时代的现代,她竟然遇上了血灵。

来得匆忙,她身上既没有灵符也没有法器,只有用来束马尾辫的刺魂针。

可是这种刺魂针用来对付附上凡人身体力的普通鬼还行,想要对付血灵,却是难上加难。

好在还有一个阿舒可以帮她。

孤儿院外,司凯和徐远方迟迟不见何灵语出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拨打何灵语的手机,可是电话的那头却只有音乐声,对方没有接听电话。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带着那两个保镖一起下车。

孤儿院的大门紧闭着,没等司凯发话,两名保镖就从铁门上面跳了进去,从里面把大门打开。

从楼下抬头望上去,一片漆黑,只有一个房间里亮着灯。

就是那里了!

四个人冲上楼梯,来到二楼,一进楼道就看到何老师抱着一个孩子正在瑟瑟发抖,七八个年纪稍大的孩子面如土色地站在一旁,看到司凯他们过来,何老师和孩子们也没有动,显然都被吓傻了。

“何老师,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子呢?”

司凯一步走过去,野蛮地摇晃着何老师的肩头。

可能是他用的力道过大,何老师吃痛,啊的叫了起来,人也缓过神来。

“快,报警,报警啊!”没等她把话说完,两名保镖就已经踹开了房门!

屋内,何灵语披头散发,衣裳也是破破烂烂,一只手上还在滴血,目光呆滞地望着窗户,而屋里除了她,就只有三具童尸!

无论是司凯还是徐远方,都没有见过如此狼狈的何灵语,司凯脱下西装,裹到何灵语身上,顺势把她抱进怀里。

“灵灵,灵灵!”他把何灵语的脑袋紧紧按到胸前,声嘶力竭地大叫道。

“哎,你快要闷死我了”,何灵语挣扎着从他怀里钻出来,扬起露出骨头的手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快叫救护车”

说完,她的身子晃了晃,便向后倒去。

一名保镖就在旁边,一把抱住了何灵语。

在警察到来之前,司凯带着何灵语离开了孤儿院,留下徐远方应付警察,两名保镖则留下给徐远方帮忙。

何灵语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雪白,她要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里是医院。

“灵灵,您醒了?”耳畔传来思思的声音,何灵语转头看向她,有点迷糊,“思思,我怎么在这儿?”

“你受伤了,而且一直昏迷不醒,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我叫大夫来给你看看。”说着,思思换响了床头铃。

没过一会儿,大夫和两名护士走了进来,给何灵语检查了一番,又看了她的手,叮嘱了思思几句,便出去了。

除了手指以外,何灵语的身体并无大碍。

思思告诉何灵语,是司凯把她送到医院里来的,她的指骨骨折,而且少了几块肉,伤好以后会留下伤疤,在何灵语昏睡的时候,思思已经帮她联系了三家整容医院,两家国外的,一家国内的。

“整容?整什么容啊?”何灵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手指啊,女孩子手指头上除了坑就是疤,多难看啊,sky让我联系医院的,你不用担心,我咨询过了,这是小手术。”思思安慰道。

“什么意思?要用几块假肉给我填到手指头上?”何灵语想想就觉惊悚。

“不是假肉了,哎呀,很专业的,我会让医生出份治疗方案发过来,不过我们不用着急,要等到指骨长好后完全恢复才能做后面的手术。”思思说道。

何灵语顿觉这个世界失去了光彩。

她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说我昏迷了好长时间?”

“对啊,刚刚大夫给你检查过了,你没有大碍,就是劳累过度,哎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你怎么就给累成这样了?”思思问道。

何灵语叹了口气,道:“孤儿院的情况怎么样了?”

“孤儿院?我不知道啊。”思思摇头。

“sky和徐大叔呢?”何灵语问道。

“我只是在你刚刚住院时见过sky,后来他只是打过两个电话问你的情况,至于徐先生,我从你们离开酒店到现在就没有见过他啊。”思思说道。

何灵语心里一沉,这件事看来挺麻烦啊。

血灵之供养(二十三)

何灵语借口要买生活用口,把思思打发出去。

待到思思出去,何灵语就把红衣女鬼阿舒叫了出来。

“昨天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何灵语问道。

那时她和阿舒都是拼了全力,可仍然不是血灵的对手,后来血灵抓住她的破绽,一团血兜头而下,她避无可避,急中生智封住自己的七窍,虽然逃过一劫,可也神志不清了。见到司凯后,她虽有一刹那的清醒,可是很快就昏厥过去了。

她知道自己只要醒过来就没事,这是前世时祖母教她的,只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遇到过如血灵这么可怕的对手,因此,还是第一次使用。

“你不知道吗?血灵把血从你的头顶泼下来,你忽然就一动不动了,我正想过去救你,那团血忽然就转了方向,向血灵扑过去了,虽然被血灵收走,可是他也方寸大乱,我趁机打了他几掌,最后一掌把他打散了,化成无数血珠子从窗户里逃走了,这时外面有人说话,我听到是司凯他们来了,知道你不会有事,就钻进戒指里疗伤了。”阿舒也受了伤,但是鬼和人不同,她的伤就是医生也治不了,只能靠她自己运功调理。

何灵语也看出她中气不足,便道:“行了,你回去吧。”

阿舒走后,何灵语发了一会儿呆,她闭住七窍后,居然能令那些血反噬,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巧合吗?

但是现在她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了,当务之急,必须除掉血灵,否则他还会祸害人。

她打电话给司凯,电话里有些乱,像是还有人在说话。

“大老板,我醒过来了,你们在哪里?”她问道。

“好,你等着,我马上到。”没等何灵语再问,司凯就挂断了电话。

十分钟后,司凯就出现在病房里。

看到司凯,何灵语有些吃惊,倒不是因为司凯的神速,而是穿着一身名牌的他,手里居然提着一个红白蓝相间的编织袋,而且那只编织袋还脏兮兮的,看上去就像是刚从哪个垃圾箱里捡来的。

“大老板,你去翻垃圾箱了吗?”何灵语问道。

“市是一座古老的城市,我让人找到一位德高望众的大师,这一袋东西就是刚刚从大师那里买来的”,司凯一边说一边把那只脏得不成的编织袋放到何灵语的病床上,“这都是给你的,你看看有用吗?”

何灵语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她不可置信地瞪视着司凯:“你亲自去买来的?”

“是啊,那地方很难找,好在找到了。”司凯拉开编织袋的拉链,开始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

“灵符?你找的这位大师会画符?”何灵语惊讶不已。

这一世,她也是花了几年时间,才找到一位画符的高手,她用的灵符都是出自那位高手。

这一次她来市,带着两张灵符,但是昨天去孤儿院时没有带在身上。

“是啊,会画符,还会降妖捉鬼,对了,他还会拴红线,他还会”

没等司凯把那位大师的本事一一列举完,何灵语就知道他上当了。

无论捉妖捉鬼还是画符,这都是从古时传下来的,师傅传给徒弟,当爹的传给儿子。外人不知道,行内人却很清楚,这个行当里其实分工明确,画符的就是画符的,捉鬼的就是捉鬼的,偶尔有捉鬼人也能画符,但是他画的符只是自用或者给门下弟子,断不会拿出来卖钱,而能把符拿出来卖钱的,又不会靠捉鬼来挣钱,如果两种钱都要赚,而且还要拴红线什么的,十有八、九就是骗子。

“大老板,谢谢你的好意,这些我很喜欢,也很有用,不过你看啊,这样有些不利于环保,所以您下次就不要再买了。”

这是何灵语能想出来的最温柔婉转的拒绝说辞了,总不能张口就说:“你是人傻钱多吧,这都是假货,你丫被骗了!”

可是司凯还是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他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是假的吗?你没试过怎么知道?”

也是,上次在司家别墅里对付那个沈阿成,就是把德伯准备的宝贝全都试了一遍,最后还真让她找到了一样有用的好东西。

“这些东西是你刚刚买的,你现在去退钱,他还能给你退,可是如果我试过了,想退也不行了,全都烂了啊”,何灵语有点不忍心,可是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些花了多少银子?”

“不贵,二十五万。”司凯随口说道,就像他说的是二十五,而不是二十五万。

这是当了冤大头了。

何灵语道:“大老板,你现在马上带人去把这些东西退了,如果他不给你退,你就报警,这是诈骗!”

如果这一沓废纸也值二十五万,她还捉鬼干嘛,苦心钻研画符了。

司凯兴冲冲地来,灰土土地走。

直到司凯走了,思思才敢进来,刚刚她在门外,虽然没有听到里面说什么,可是看司凯那张脸就知道了,这是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讨好女孩子送灵符?司大公子真是走火入魔了。

思思满脸都是笑,笑得像朵嗽叭花。

好在徐远方终于来了,一天不见,徐远方就变成憔悴大叔了,胡茬都冒出来了。

“一下子死了三个孩子,夏小雨也变得痴痴呆呆,这是大案,何况那位何老师一口咬定她看到妖怪了,警方非但不信,还把她列为嫌疑人了,因为昨天晚上是她在值班,打开宿舍门的人也是她,门上有她的指纹。”

何老师和何灵语一前一后走进宿舍,何老师用钥匙开门,肯定会留下指纹,而何灵语却没有碰过那扇门,就连后来追着血灵进去时,她也是踢飞一张椅子拦在门口的。

“她有没有提到我?”何灵语问道,她可以给何老师做证。

“说出来你不相信,何老师一个字也没有提及你,她说她在门口见过我们,就独自上楼来找夏小雨,可是打开门后就发现孩子们的尸体,她把夏小雨带出房间后,有个妖怪忽然从夏小雨身子里跳了出来。”

血灵之供养(二十四)

何灵语眨着眼睛,一脸迷茫。

昨天晚上,她才是第一次见到那位何老师,在此之前,她能确定没有见过何老师,彼此也不认识。

何老师为什么要为她隐瞒?

这不是小事,这是事关谋杀的大事啊!

“灵灵,你和何老师都姓何,你们是不是亲戚啊,对了,你是孤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何老师是你失散多年的亲人?”徐远方说道。

何灵语瞪了他足有十秒。

十秒后,何灵语道:“虽然我是孤儿,可我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们家仅有的几个远房亲戚,都曾经向我伸出亲情之手,想做我的监护人,接管我父母留下的遗产,这些亲戚我全都见过,也全都认识,何老师不在他们当中。”

何家富庶,曾祖父留下的家产几代人也吃喝不尽,加之何家三代单传,子孙少得可怜,而且都是读书人,虽然也有收藏古董字画的雅好,可也没到倾家当产的地步,父母去世时没有遗嘱,没有指派律师,所有遗产顺理成章都由年幼的何灵语支配,何灵语就成了那些远房亲戚眼中的肥肉,人人都是世上最疼她的人,人人都是她父母在世时最信任的人,人人都想做她的监护人,如果不是她早慧,恐怕早就被啃得骨头都不留了。

她对每一位亲戚记忆犹新,因为他们都被她整治得这辈子也不敢在她面前出现了。

所以何灵语才不会相信,还会有亲戚冒着半夜鬼敲门,全家鬼上身的危险出现在她面前。

“二师兄,你能想办法让我见到何老师吗?”何老师是凶杀案的嫌疑人,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

徐远方道:“你等等,我找人想想办法。”

一小时后,终于有了回音,何灵语可以和何老师见面,因为这个案子已经转到省厅了,徐远方是特聘人员,何灵语可以跟着他一起去。

次日,他们见到了何老师。

两日不见,何老师就像变了一个人,原先那位和蔼可亲的老师,如今目光呆滞,稍有动静就会吓得浑身发抖。

看到她的样子,徐远方皱眉,何灵语也皱起了眉头。

因为她惊奇地发现,何老师像是压根不认识她。

“何老师,你还记得我吗?我到孤儿院去接夏小雨,是你带我上楼的。我也姓何,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最后一句话是那天和何老师初次见面时,何老师自己说的。

可能是何灵语的声音很温柔,而且她长得人畜无害,何老师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她打量着何灵语,问道:“这位小姐,你是警察吗?”

可能是这两天她见到的都是警察,而何灵语一身便装,年纪又小,看上去和警察不一样,她才会有此一问。

“我不是警察,你忘了吗?我们见过的,就是出事的那晚,我和你一起上楼的,也是我和你一起去宿舍里接夏小雨的。”何灵语提示道。

何老师缓缓摇头:“我没有见过你,出事的那晚只有我一个人,我是接到院长的电话,才去的夏小雨的宿舍。”

电话?

何灵语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徐远方是打过电话给院长的,见到何老师时,何老师也说是院长让她把夏小雨交给他们的。

“院长是不是让你把夏小雨交给我们,如果你没有见到我们,又怎会去找夏小雨?所以我们在是见过的,你再好好想想。”何灵语说道。

何老师继续摇头:“没有,院长的确说过会有人来接夏小雨,可是我还没有见到他们就出事了,我是想带着夏小雨出去等他们的。”

何灵语愕然,事情的发展怎么会这样?

她惊讶地看向一旁的徐远方,徐远方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如果那天晚上不是几个人一想去的孤儿院,一起在门口见到的何老师,何灵语一定会以为这些都是自己做梦梦到的,她根本就没有去过孤儿院,也没有见过何老师了。

怎么会这样呢?

活了两世,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从看守所出来,一路上何灵语一句话也没有说,她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玩手机,而是闭目养神。

徐远方看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何灵语闭着眼睛,还以为她是睡着了。

实际上何灵语没有睡觉,她在努力回忆。

回忆前世时祖母传她那套功法时说过的每一句话。

如果说这次的事情有什么特别之处,何灵语觉得最特别的只有两点。

一是她遇到传说中的血灵,早已绝迹几百年的血灵;

二是她动用了前世祖母传给她的功法,活了两世,她第一次使用这个功法。

现在何老师的状况,会不会和这两件事中的一件有关系。

应该不会是血灵的缘故,如果血灵的出现会让凡人失忆,那么前世关于血灵的传说就不会流传下来,在那些传说里,是有普通人出现的。

大将军的随从部将,还有坟墓所在村子里的村民,这些人都是普通人,他们没有失忆,最初关于大将军鬼的传言就是从他们口中传出去的,而且也是他们当中的人请来天师捉鬼的。

可是世事无绝对,人类在进化,鬼也会进化。几百年前的血灵不会令人失忆,而几百年后的血灵就会了?

还有那套功法,何灵语使用功法后,自己虽然逃过一劫,可也浑浑噩噩,后来还昏倒了,睡了一天一夜。

她不是普通人,她是带着前世记忆和能力魂穿而来的异能者,所以这套功法只是让她有短暂的昏迷,却不会失忆。

不过何老师的情况也不能算是完全的失忆,她只是局部失忆而已,她忘记了何灵语,以及和何灵语有关的人,比如一起来的另外几个人。

想到这里,何灵语脑子里灵光闪过。

对啊,何老师的失忆只是和她有关系,也就是说,真正令何老师失忆的,不是血灵,而是她。

何灵语睁开眼睛,苦笑起来,她的本事越来越大了,这是潜能啊,可以让人失忆,虽然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血灵之供养(二十五)

“能回到出事的房间看看吗?”何灵语问道。

“不能,现在肯定不能,别说那个房间了,现在孤儿院整座楼都已经封了。”徐远方道。

“孩子们呢,对了,夏小雨呢,她的神质”何灵语忽然发现她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那就是夏小雨。

徐远方叹了口气,他摇摇头:“她在医院,从出事到现在,她一直浑浑噩噩,和你的情况差不多,但是比你严重。”

当然严重,她只是消耗过头,休息一下就好了,但是夏小雨是被血灵上身的。

“没事,小舒不是也被上过身啊。”徐远方自我安慰道。

何灵语神情有些沮丧:“那不一样,阿舒只是厉鬼,比不上受过几千魂灵供奉的血灵,而且夏小雨还是个孩子,她太小了。”

徐远方顿时明白了,因为有了司舒的先例,虽然他觉得夏小雨的情况不好,但是也没有太上心,他真的以为夏小雨休息几天就能恢复过来了。

找不到血灵,三个孩子死得不明不白,何老师也被冤枉,夏东明也不知去向。

何灵语蜷缩在酒店的沙发上,活了两世,这是她遇到过的最棘手的状况。

思思叫了奶茶,递给她一杯:“来,没有什么事是一杯奶茶解决不了的。”

何灵语咧开嘴冲她笑了笑,盘腿坐着,一只手拿着奶茶,一只手抱着脚丫子,思思喝了一口奶茶,道:“孤儿院的孩子们暂时去了另一家孤儿院,要等到这个案子结束了,才会让他们回来,他们都是孩子,这样是为了他们好,对了,pansy听说这件事后,请了两位心理专家来给孩子们做心理辅导,过两天就到了。”

“真的啊,这可真好。”何灵语由衷地说。

这些孩子虽然没有目睹血灵杀人,但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小伙伴死了,而且就死在同一栋楼里,这对他们而言,是永生不会遗忘的噩梦。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消息,果然如思思所言,没有什么事是一杯奶茶解决不了的,喝完奶茶,何灵语精神焕发,她给徐远方打了电话:“警方查到夏东明的下落了吗?”

“暂时还没有查到,除非他是雇车或者走路,否则没有离开w市。”

那天晚上,他们原本就是担心夏东明会对夏小雨不利,才去的孤儿院,否则那天死去的孩子,还会更多。

很快,徐远方又有好消息传过来,孩子们的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在孩子们的手腕和咽喉发现了细小伤口,三个孩子都是死于出血过多。

这和h省发生的几起案子不谋而合。

在徐远方的建议下,警方终于决定与h省警方合作,五起案件并案调查。

何老师终因证据不足被释放了,但是她仍然是这个案子的嫌疑人,不得离开w市。

而夏东明则被列为另一个嫌疑人。

根据警言调查,他在离开w市的那段时间,恰好就在h省,而那四起儿童意外死亡案发生的时候,也正是他在h省的时候,虽然现在还不能证明他和那四起案件有关系,但是在孤儿院出事之前,他确实来过孤儿院,而且用恐怖照片威胁过夏小雨。

虽然在法律上他仍然是夏小雨的父亲,但是已经有充分证明,他和夏小雨没有亲子关系,并且杨丽的父母和当时的邻居都能证明,他对夏小雨有过遗弃行为,警方有理由怀疑他试图对夏小雨不利。

可惜夏小雨没有思维意识,无法得到她的证辞,虽然孩子可能会被人怀疑,但是对于警言而言,却从能从找到线索。

何老师从看守所回到家里,何灵语闻讯后去看望了她。

何老师的家就在孤儿院附近,出乎何灵语的意料,何老师的家居然是一座四合院。

虽然w市不是北上广那样的一线城市,可是经济发达,同样是寸土寸金,何老师的家虽然出了市区,但是并不偏僻,这样的一个四合院也是很少见了。

司凯陪着何灵语一起去的,何老师见过司凯的,可是看她的样子,却像是从未见过。

果然,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只要是和何灵语有关的人,全都从她的记忆里消除了。

“何老师,你家的院子可真好。”院内遍值花草,廊下挂着鸟笼,有一种远离城市的清幽。

“是祖上留下来的,现在各处都在开发,也不知这院子还能保留多久。”何老师说道,亲手捧出茶水点心,三人在院内的石桌旁坐下。

自从进来以后,还没有见过其他人,何灵语问道:“何老师,只有您一个人在家里啊,都去上班了吗?”

何老师微笑:“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我先生早几年去世了,两个孩子都在外地。”

听说她的先生已经去世,何灵语连忙道歉:“真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都过去好几年了,我也放下了,对了,你们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何老师问道。

“何老师,您对夏小雨熟悉吗?”何灵语问道。

“这个孩子啊,她来了才不久,是个很漂亮很可爱的小姑娘,只是不太喜欢说话,也可能是刚到新地方的原因,和其他小朋友相处不好,看上去不太合群。”何老师说道。

“不太合群?她有什么表现吗?”何灵语问道。

“表现啊,让我想想,对了,有一次我带着小朋友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小朋友们玩得很开心,只有夏小雨一个人坐在一旁,没有参加进来。我过去问她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玩,她说,唉,你们可能都想不到她说过什么。”何老师苦笑。

“说过什么?”何灵语好奇起来,她见过夏小雨两次,倒也没有觉得那孩子有什么不同。

“她对我说啊,她说鸡妈妈会吃掉小鸡的,她不当小鸡。”何老师叹了口气。

这是什么逻辑?

鸡妈妈会吃掉小鸡?

“您没有问她为什么会这样说吗?”何灵语不解。

“我当时就问了,她说鸡妈妈会啄小鸡的脖子,把小鸡的脖子咬断,喝小鸡的血。”

血灵之供养(完)

从何老师家里出来,回来的路上,何灵语没有说话。

“夏小雨会不会曾经遭到杨丽虐待?”司凯打破了平静,当年的阿舒也是从小就被生母虐待,司凯不由自主会想到这方面

何灵语也不知道,可惜现在的夏小雨已经失去了意识,无法说出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好在终于有好消息传来,夏东明找到了。

他没有离开w市,住在一家小旅馆里。那家小旅馆被人举报有失足妇女做生意,警察赶去的时候,夏东明恰好就在走廊里,被当做嫖一起带回警局。有人认出他就是孤儿院杀人案的嫌疑人之一,于是他暂时被扣留了。

徐远方和办案警官一起,见到了夏东明,何灵语则是以助理的身份在一旁记录。

办案警官询问完,默契地把时间给了徐远方。

没等徐远方开口,夏东明就冷冷地说:“我就猜到会是你,如果不是你,警察根本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徐远方道:“你回w市是要带走夏小雨的吧?”

夏东明冷哼:“在法律上,我还是她的父亲。”

“你和夏小雨接触过之后,夏小雨就出事了,你做何解释?”

“解释?我为什么要解释,我刚刚见到她,你就来了,我还能对她做什么?”夏东明吼道。

从警局出来,徐远方叹了口气,他没有想到,当初他接下夏东明的委托,调查杨丽被挖心的案子,竟然会牵连出这么多。

接下来的几天里,何灵语在w市到处闲逛,司凯和思思也陪着她,血灵逃走了,一定还会出来,血灵离不开人血和魂灵的供养。

一个星期后,好消息再次传来,h省的四起案件中,有两起已经证实和夏东明有关系。

第一起案子中,村子里的两个孩子连同回乡探亲的两个堂兄弟一起死亡。经堂兄弟的父亲辨认,那天他们一年从城里回乡下,是用打车软件叫的车,夏东明就是那个司机,他在路上曾经和一家人攀谈,知道他们是回乡探亲,还知道他们每次回来,孩子们会和亲戚家里的孩子一起玩;

第三起案子,有个孩子在棋牌室外面丢失,最后发现死在家里,警方在他家小区里调取监控,在监控录像里发现了夏东明的身影。

至此,夏东明正式成为这几起儿童被害案的重要嫌疑人。

徐远方把从刘子谦那里听说的事情告诉了警方,f省游客被杀案已经过去多年,罪犯早已死了,即使有刘子谦的证供,可是也不无法起诉夏东明和杨丽,但是这足能让警方更充分地了解夏东明这个人。

而另一方面,刘子谦已经招供,他承认夏东明夫妇和他一起开办安魂居是为了供养魔王。

一个星期后,夏东明终于承认,他和杨丽除了发展了朱可慧以外,还经朱可慧介绍认识了另一个大客户,这个大客户五岁的女儿出车祸成了植物人,得知朱可慧的儿子已经病好,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把女儿治好。

杨丽死后,夏东明一直和这个客户保持联系,后来得知挖去杨丽心脏的居然是刘子谦,他担心会查出当年游客的事,就卖了房子,抛弃了夏小雨,独自去了h省。

那位大客户就在h省。

在h省,他连续杀死了几个孩子,想用这些孩子的血召唤血灵,可是都没能成功。

偏偏这时,他得知有个母亲啃咬了自己的孩子,他灵机一动,便去了那一家人住的地方。

孩子死了,母亲在被抓后就变得痴呆,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家人所在的小区里又死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是坠楼而死,因为之前家长见到孩子在阳台玩耍,所以认为是由于孩子顽皮所致,因此并没有引起社会关注。

没有人知道,那天是夏东明利用魔王使者传授的摄魂术让孩子从楼上跳下来的,这是最简单的摄魂术,刘子谦和小安就是利用这种把戏高价卖出骨灰位的,但是夏东明却把这个用来杀人了。

夏东明坚信,魔王就在这附近,果然,那一次他召来了魔王,也就是血灵。

有了血灵帮忙,夏东明便决定回w市,用夏小雨来给那位大客户的女儿续命。

他是夏小雨的父亲,在w市很容易就能查到他的身份,所以只有把夏小雨带离孤儿院才能下手。

那天他拿了杨丽死亡的照片,本来是想吓吓夏小雨,让夏小雨自己不想留在孤儿院,他带着夏小雨离开,可是偏偏遇上了徐远方,无奈之下,他只好离开。

可是他没有想到,魔王已有两三天没有得到供养,便附在夏小雨身上,杀死了三个孩子。

至此h省和孤儿院的案子真相大白,至于警方要如何善后,何灵语懒得再问了。

不过,当徐远方告诉她一件事时,她还是怔了好一会儿。

夏东明交待,杨丽曾被魔王附身,多次啃咬女儿,那时他以为夏小雨是他的亲生骨肉,拼命从杨丽口中救下夏小雨,后来还把夏小雨送到岳父母家中。

这个所谓的魔王就是血灵。

何灵语又在w市待了一个月,没有找到血灵的踪迹,无奈之下,她只好回到了客栈。

虽然这一次她让夏东明、刘子谦、小安、朱可慧全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是她并不开心。

一是这个案子让她看到了很多丑陋的人性,二是有那么多无辜的孩子被牵连。

而且,血灵还在人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来害人。

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呆呆出神,阿舒和小秃子歪在沙发上看电视,没一会儿,一大一小两只鬼就因为争夺遥控器吵起来了。

阿舒要看那种婆婆妈妈的伦理剧,小秃子则要看动画片,何灵语被他俩烦得不成,把宿舍门一锁,爬山去了。

刚走出客栈,身后就传来菠菜的喊声:“灵灵,快回来,水湄姐让你回来,一会儿有旅行团过来,你不能出去!”

旅行团?

他们这个小景点,也能有旅行团了?

何灵语乖乖地在大厅里等着,正当她担心客栈的房间够不够时,旅行团来了,四位五十多岁的阿姨。

老闺蜜旅行团!

妖灵之精变

四位阿姨都穿着美丽的长裙和高跟鞋,披着五光十色的长丝巾,美不胜收。

何灵语一直都想不明白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很多阿姨都是穿着长裙子高跟鞋来旅游。

客栈的院子里小桥流水,又有很多多肉植物,阿姨们顿时来了兴趣,何灵语便成了她们的专属摄影师。

阿姨们时而风姿款款,时而闲庭信步,时而与丝巾一起迎风招展,整整一个下午,这四位阿姨没去爬山,也没去看景,就是在客栈的院子里拍照。

晚餐的时候,何灵语如同一条咸鱼似的歪坐在水湄对面,目光呆滞。

水湄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几啊?”

“无数个。”何灵语直接表演了一个斗鸡眼。

“客人们对你很满意呢。”水湄笑道。

“哦,加薪吗?”何灵语问道。

“你想多了。”水湄道。

“好吧,打扰了。”何灵语埋头大吃。

这时,一个声音在何灵语耳边响起:“小姑娘,明天和我们一起上山吧。”

何灵语抬头一看,是四位阿姨中的刘阿姨,此时刘阿姨正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我啊,我明天要上班,走不开”何灵语灵机一动,指着刚刚吃完准备走的菠菜。“明天他不当班,让他陪着你们去吧。”

刘阿姨上上下下打量菠菜,忽然伸手捏捏菠菜的小细胳膊:“哎哟,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的,万一你在山上被风吹走了,我们可抓不住你,算了吧。”

刘阿姨有点不高兴,转身走了,留下菠菜在没有风的餐厅里凌乱。

何灵语笑趴在桌子上,水湄也掩着嘴在偷笑。

“好笑吗?很好笑吗?女人,你们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敌意!”

菠菜说完就走了,很悲壮。

次日,阿姨们终于上山了,没有了私家摄影师何小姑娘,阿姨们有些遗憾,但是看到正在楼上楼下忙碌的何灵语,她们只能遗憾真不凑巧。

没有了爱拍照的阿姨们,客栈里安静下来。

何灵语坐在前台发呆,菠菜则在房间里睡懒觉,这时水湄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手机。

“灵灵,快去把菠菜叫起来,有位阿姨在山上受伤了。”

何灵语连忙跑去踹门,菠菜的门。

十五分钟后,菠菜和招叔抬着担架上了山,何灵语也叫了120,可是直到120的车来了之后,菠菜他们还没有回来。

何灵语对水湄道:“我去看看。”

若是以前,水湄是不放心让何灵语去的,可是经过几次事情之后,她心里清楚,这个看上去像个中学生的小姑娘不是寻常人类。

她没有反对,只是让何灵语务必带上手机,何灵语道:“不用,那个地方没有信号的,带上也没”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怔住了,同时,水湄也怔住了。

是啊,那里没有信号,可是水湄接到的求救电话是怎么打来的?

“水湄姐,你怎么知道是那四位阿姨打来的电话?你能记住她们的电话号码吗?”

当然记不住,事实上水湄根本不知道那四位阿姨的电话,最初和水湄联系的也是旅行社,四位阿姨是通过旅行社订的车票和旅馆。

“她说是昨天住进来的,还说昨天在餐厅里她和你说过话。”水湄说道。

对啊,昨天晚上在餐厅里,刘阿姨和何灵语说过话,而且刘阿姨她们四个人,今天一大早就去爬山了。

所以水湄没有任何怀疑,立刻按照她们说的大概地点,让招叔和菠菜去救援了。

何灵语没有再耽搁,她对水湄道:“我现在就去看看,如果两个小时后我们还没有回来,你就联系救险队吧。”

刘阿姨说的地方并不太远,阿姨们上了年纪,也不会爬得太高。

何灵语年轻力壮,只用了四十分钟就赶到了。

和她猜测得差不多,担架在地上扔着,招叔和菠菜都不见了踪影。

何灵语把手拢在嘴边,高声呼喊:“菠菜,蔡晓波!招叔!你们在吗?”

她的声音在山间回荡,传出很远。

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有人在喊:“我们在这儿!”

何灵语心中一喜,循着声音找过去,终于在一处小山崖下找到了他们。

所谓小山崖,就是这里虽然也是山崖,但并不太高,十米处有片石台,菠菜和招叔就在石台上,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四位阿姨中的刘阿姨。

“怎么回事?”何灵语居高临下问道。

菠菜道:“刘阿姨掉到下面了,我们想把她拉上来,结果全都掉下来了。”

果然,他们身边有条长绳,何灵语立刻明白了,这绳子是拴在崖上的,可是没有拴牢,下面一扯就松了,然后连绳子带人一起掉下去了。

何灵语一头黑线:“谁绑的绳子?”

菠菜一脸无辜:“我也没有想到招叔这么重啊。”

重的不是招叔,而是刘阿姨,可是菠菜没敢说。

何灵语感觉奇怪,刘阿姨为何是一个人?

“刘阿姨,那三位阿姨呢?”何灵语问道。

“我和她们走散了,一着急,就掉下来了。”刘阿姨道。

何灵语转身顺着山崖往下走,石壁光滑,她如同一个壁虎徐徐向下。

菠菜和招叔全都看傻了,他们摔下来后,也曾试着往上攀爬,可是石壁太光滑,他们爬到两三米处就又摔下来了。

“快,把绳子给我!”何灵语喊道。

菠菜连忙拽着绳子向上爬了一米左右,伸手一扬,何灵语抓住绳头,向着崖顶爬上去

一个小时后,他们回到了客栈,除了何灵语,其他三人都受了伤。

菠菜和招叔只是皮外伤,消毒包扎后就没事了,刘阿姨伤得不轻,被120送去了最近的医院。

出人意料的是,另外三位阿姨一直没有回来。

水湄联系了旅行社,对方提供了她们登记的电话,水湄给她们挨个打过去,全都无人接听。

“该不会她们也出事了吧。”菠菜说道。

何灵语没有说话,这件事透着蹊跷。

她问菠菜:“你们在崖下时,有没有打过电话,有信号吗?”

“信号,当然没有了,如果能打电话,早就联系你们了,还用得着喊破喉咙啊。”

妖灵之精变(二)

何灵语叹了口气,打开电脑,翻看四位阿姨的住店登记。

忽然,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菠菜,菠菜,这是你做的登记吧,你没有仔细去看她们的身份证吗?”

“身份证?灵灵,我会为什么要去看四个能当我妈的女人的身份证,我像是缺少母爱的人吗?”菠菜忿忿。

“不是,她们不是能当你妈,是能当你祖母。”何灵语叫道。

“纳尼?”菠菜终于抬起他那尊贵的没肉屁|股,凑到电脑前。

这一看,他也傻了。

没搞错吧,这四位阿姨竟然都是上世纪四十年代初出生的!

她们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

可她们看起来明明像是五十出头的样子。

“我懂了,整容,一定是整容,拉皮去皱开眼角顺便还推了两坨苹果肌。”菠菜振振有辞。

“切,这四位阿姨,不对,是奶奶,如果真要整容,为什么不整得再年轻一点,比如整成水湄姐那个岁数,风韵犹存,颠倒众生,这多好。”何灵语辩解。

她的话音刚落,头上就挨了重重一记,她缩缩脖子,不用回去也知道是被谁打的,完了,撞枪口上了。

“我告诉你们,颠倒众生可以用,谁再说我风韵犹存,下个月别想休假!”

因为没有奖金,也没有加班费,所以水湄能要协他们的,也就只有休假了。

“水湄姐,不是我说的,你在我心里的朱砂痣白月光是我的女神是我的”

菠菜的话还没说完,脑袋上也来了一记,接着,就是哒哒哒的木屐声,何灵语和菠菜齐齐松了口气,两人重又嘀咕起来。

“不可能是整容,你见过哪个整容的这么自然,而且你仔细回想她们的容貌,年轻时一定都是美人。”何灵语说道。

菠菜实在是对阿姨们的相貌没有留意,但是他和刘阿姨在崖下待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点印像的。

“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嘴,你别说,这位刘阿姨还没有发福,好像还真是美人啊,是特古典的那种美人。”菠菜说道。

何灵语点头道:“不只是刘阿姨是古典美人,其他三位阿姨也是,梅阿姨眉心有颗红痣,像唱戏的特意点上的那种;朱阿姨也很美,就是太瘦了,像竹竿似的,显老;宋阿姨是她们当中身材最不高的,又高又壮,但是她长得浓眉大眼,很英气。”

“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啊。”菠菜赞叹。

“那是,整个下午我都在给她们拍照,能记不清楚吗?”何灵语叹了口气。

菠菜嘴里在说话,十根手指却没有闲着,他拿过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插上u盘,然后飞快地打开一个软件,把四位阿姨的名字以及身份证号登录上去,忽然,他惊呼一声:“灵灵,快看!”

何灵语凑过去,只见屏幕上赫然显示,1995年某月某日,y省云雾山发生一起游客救险事件。报案人宋高洁,与三位同伴登山途中失散,宋高洁掉落山崖腿骨折断,被q大学来此露营的学生救起。

宋高洁就是宋阿姨。

“云雾山?我去过那里,不算险峻啊,怎么会掉下山崖呢?”菠菜不解。

“昨天你们掉下去的地方也不算险峻啊,你和招叔都没事,只有刘阿姨骨折了,啊,也是骨折,也是腿骨!”何灵语惊讶。

“对啊,你看啊,这上面说她与三位同伴失散,虽然没写三位同伴的名字,但是我觉得很可能就是这次和她一起来的这三位。”菠菜道。

“可是这上面没说那三位同伴后来有没有找到啊。”何灵语道。

“应该是找到了,否则那就不是游客遇险,而变成游客失踪了,那是大案。”菠菜道。

何灵语想想也是,问道:“还能查到其他的吗?你再看看还有没有和她们有关的遇险事件。”

菠菜又查了好一会儿,再也查不到了,只是知道这四位阿姨年轻时换过很多工作,但是后来就查不到了,可能是辞职了,但是四个人身份证上登记的地址是在同一条街道不同的小区里。

另外,菠菜还查到她们四个人都有过离异的婚史,而且都是没有亲生子女,她们的子女都是领养的,朱阿姨和刘阿姨领养的是女儿,宋阿姨和梅阿姨领养的是儿子,四人的子女如今都在国外定居。

也就是说,如果把她们四个人分开来看,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把四个人放在一起,那就怎么看怎么诡异了。

何灵语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对菠菜道:“你能不能查到1949年之前的旧报纸或者县志什么的。”

“能,就是要费些功夫,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查不完。”菠菜道。

“那就算了,我还是自己问吧。”说着,何灵语就从手机里查到一个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足有七八声,才被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是小小何吗?”

“是啊,老何爷爷,是我。”何灵语乖巧地说道。

“你这小丫头,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闯祸了,否则想不起给我这老头子打电话。”老何爷爷没好气地说道。

何灵语笑得眉眼弯弯:“老何爷爷,我没闯祸,就是有点事想问问您这位硕果仅存的百科全书。”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电话那头的老人终于服软了:“说吧,问什么?如果你要问你父母的事,那就算了,我不知道。”

“当然不是啊,我是想问问您,您有没有印像,在1949年之前,有什么地方出过妖怪,或者是和妖怪有关的事。”

何灵语讲电话的时候,已经拿着手机回了自己房间,她用脚关上门,躺在沙发上讲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大约过了五六分钟,老何爷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1945年在s市发生了一件事,几个清洁工扫马路的时候,看到一个小女孩在路边的大松树上坐着,那时天才蒙蒙亮,他们都看到了那个小女孩,还以为是谁家孩子顽皮,爬到树上去了,大呼小叫地让孩子下来,可是那孩子忽然就不见了,他们树上树下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那孩子的影子。因为是几个人一起看到的,所以就觉得是撞见鬼了,记者还采访过他们,登在s早报上。”

何灵语

妖灵之精变(三)

“那一年里,s市接连发生了三件诡异事件,还有一件是发生在公园里,有一对情侣找到一处偏僻的竹林里谈恋爱,忽然看地上突然拱起一个小土堆,他们还以为是有竹子或树木要冒出来,便好奇地凑过去,男青年还用照相机对准了准备拍下这惊人的一刻,可是他们没有想到,从土里钻出来的不是竹子,也不是其他树木,而是一个扎着小抓髻的小女孩。可想而知,这两人吓坏了,男青年手一松,照相机掉到地上摔坏了,待到他们反应过来,那个小女孩已经消失无踪了。”

“另外一件事不是发生在s市,而是在离s市很近的w市。那时s市有一位很有名的女明星胡小姐。胡小姐的丈夫是大资本家,对胡小姐非常宠爱,胡小姐看上了一位前清遗老的花园子,恰好那位遗老手头紧,胡小姐的丈夫就从遗老手里买下了那座花园子,送给胡小姐做生日礼物。这座花园便是位于w市。”

“花园建于清初,园中遍植梅树,当中很多都是年代久远的老梅。对了,这个园子现在也还存在,不过已经不属于胡小姐,变成著名的旅游景点了。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发生了那件事,胡小姐再也不敢踏进这座园子,后来胡小姐夫妇去了海外,临走前把园子捐给了当时的s市政府。”

“话说当初胡小姐新得了这座园子时,喜不自胜,请了和自己交好的女明星们过来赏梅饮宴,还请了多家报社记者来为她做宣传。她甚至把她的新片子的拍摄场地也选在了这里。可是就在她举办宴会的那天,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一个小女孩忽然从梅林里跳了出来,她跑到胡小姐面前,指着胡小姐的鼻子说:我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你带这么多人过来,打扰我睡觉,我讨厌你!说完,她竟然跳起来抽了胡小姐两记耳光,胡小姐的随从们想要抓住她,她攸的一下就跃到了梅树上,然后如同蜻蜓点水一样,在梅枝上跳跃,再然后就消失不见了。梅小姐受了惊吓,而且也丢了面子,她大病一场,从此再也没有踏进过那座园子。”

“s市连续发生了三起诡异事情,尤其是最后一件涉及到女明星,同时又有很多明年和记者见证,s市早报为此增加了一个栏目,叫做惊魂一刻。这个栏目连续刊出了七期,当中便有这三起诡异事件,另外四期则是所谓的通灵人士和学者对于这三起事件的看法。当时非常轰动,可是后来这家报社突遭大火,损失惨重,失火的时候,有人看到火场里跑出四个小孩,而事实上,当时现场并没有小孩。这件事被传开后,很多人认为早报之前报导中提到的三个小孩就在其中,早报的老板和编辑对此事三缄其口,后来老板去了国外,这家报纸也停刊了,这件事当时轰动一时,只是到了如今,过了六七十年,没人记得了而已。”

老何爷爷说完了,顿了顿,问道:“小小何,你是想要打听这些事情吧。”

何灵语点点头:“对啊,老何爷爷,您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老何爷爷冷哼一声,道:“这些事情当年你父亲花了半年时间去核实去考证,我对你讲的不是我记忆中的,而是他当年打印给我的,你不知道那时的他有多兴奋可惜最终他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何灵语大吃一惊,老何爷爷是父亲的老师,因为他也姓何,所以当时学术界便有大何和小何之说。后来何灵语出生,何父也去世了,大何变成了老何,何灵语就成了小小何。

何灵语没有想到,早在多年之前,父亲就曾经调查过这三起灵异事件。

“老何爷爷,这三件事都和植物有关系啊,第一起是松树,第二起是竹子,第三起则是梅树。”何灵语道。

“对,当年你老爸也是这么说的,其实还有一点,他也想到了,但是他不让自己相信而已,那就是他曾经怀疑这三个小孩都是树精。”老何爷爷说道。

“树精?”何灵语重复着这两个字。

“是啊,树精,除了这种伪科学的推断以外,你老爸想不出还有别的原因。”老何爷爷说道。

“如果她们做了人,那就要有个姓氏吧,松树精姓宋、梅树精姓梅,至于竹子精,那就姓朱吧。”何灵语喃喃自语。

“小小何,你在说什么?那三个小孩又出现了吗?”老何爷爷焦急地问道。

“没有,是我在瞎想。”放下电话,何灵语还在发怔中。

如果那四位阿姨的姓氏就是一株植物,那么刘阿姨呢?

刘,柳?

柳树?

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展开。

难怪这四位阿姨不会变老,难怪她们相处得这么好,可是另外三位阿姨去了哪里?

她们不是鬼,而是妖,树妖。

挂断电话,何灵语发了一会儿呆,她重又拨通了手机,打电话给老何爷爷。

“老何爷爷,1945年s市发生过什么大事吗?我老爸有没有查过?何灵语问道。

“唉,我也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你老爸查过,1945年s市天空中发现过不明飞行物,只是那个时候科技不发达,人们把这件事和鬼神联系起来了而已。”老何爷爷说道。

前世,何灵语出生在一个世代以捉鬼为生的家族里,自幼家学缘源,她也听家中长辈说起过妖精的事。

不是每棵老树都会变成妖精,事实上,发生精变的事情少之又少。

但是有一些特殊事件会促进精变的发生。

比如有的老树已有三千年历史,但是树还是树,不是妖。

忽然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这件事影响到这株老树,于是老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动了,发生了精变,精变后,老树就变成了妖。

何灵语并不知道1945年在s市上空飞过不明飞行物,对于s市的普通民众有无改变,但是却一定改变了四棵树,这四棵树从此后就不再是树,而是变成了妖。

妖灵之精变(四)

下午的时候,刘阿姨在医院里打来电话,她的一条腿骨折了,委托客栈暂时代她和三位姐妹保管行李。

虽然刘阿姨受伤是个人行为,但是水湄还是想去看望一下,刘阿姨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现在又住院了,很可怜的。

何灵语跃跃欲试,她说道:“水湄姐,客栈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那么多,还是我替你去吧。”

水湄想到何灵语也算是救过刘阿姨,便点点头,道:“好,我让招婶煲了汤,你记得带上。”

两个小时后,何灵语到了镇医院。

刘阿姨住的是单间,镇医院的单人病房长年空置,不像大城市那样抢手,可是病房里的设施却是一样都不少。

刘阿姨看到来的是何灵语,她很高兴:“灵灵啊,那天要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我这条腿怕是要保不住了。”

虽然只是骨折,可是拖得久了,一样会有危险。

何灵语坐到床边,看了看刘阿姨腿上的石膏,问道:“朱阿姨、梅阿姨和宋阿姨有下落了吗?”

刘阿姨微笑:“她们贪玩,一定是看到哪处好风景就不肯走了,没事,过些天她们会回来的。”

“也是啊,1995年宋阿姨在云雾山摔断了腿,那时你们三人也是和她失去了联系,后来也都平安无事。”何灵语说道。

刘阿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的嘴角动了动,讪讪地说道:“1995年?那时灵灵你还没有出生吧。”

“是啊,我是00后,1995年我还没有出生,但是现在科技发达,和上世纪四十年代的s市是不同的,网络上会有记录,刘阿姨您知道的,网络这玩艺和报纸不同,不是把报馆烧掉就没有了。”何灵语笑着说道。

刘阿姨怔怔地看着她,良久,才说道:“这么古灵精怪,你怕也不是人类吧。”

“我是人,真真正正的人。”何灵语说道,她没有说谎,活了两辈子,她全都是人。

“可你也未免太聪明了,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二个对我们产生怀疑的人。”刘阿姨无奈地说道。

“第一个人是谁?”何灵语好奇。

“也巧,和你同姓,是位历史学家,也不知怎么的,他一个研究历史的,居然研究起我们来了。”刘阿姨神情坦然,她们是妖,可她们没有害过人,生平做过的唯一一件过分的事,就是烧了报馆,那时她们刚刚精变,还有着妖的率真和冲动,换做是现在,她们决不会那样做。

“姓何的历史学家啊那是我父亲。”这一世,何灵语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她早慧,还能记得父母的样子,父亲虽然是做学问的人,但却不是书呆子,他喜欢穿运动装和球鞋,喜欢看科幻电影;母亲很漂亮,也很活泼,看电视的时候常常为了某个男明星而尖叫。

“原来是令尊,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刘阿姨感慨。

“刘阿姨,你的三位同伴现在安全吗?”这是何灵语最想问的事情。

“她们在修练,很安全,只是一时半刻不能出来而已。”刘阿姨说道,她的声音里有着中年妇人特有的自信和随性,如果不是她自己已经承认了,何灵语甚至会怀疑自己猜错了。

这么有沾地气的妖,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那您是在给她们护关?”对于妖怪的事,何灵语了解不多,可是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否则她也不会猜破刘阿姨她们的身份。

“对,我们是长在土里的,所以每隔一段就要回到土里去,这次轮到我来护关,可惜我的妖力也不足了,跌下山崖下面就爬不起来了,多亏你把我救上来,可是这件事既然惊动了那么多人,还叫来了救护车,我如果毫发无损一定会引起怀疑,所以我就骨折了,瞧瞧,现在住院了。”刘阿姨笑了,笑声爽朗,果然已和人类无二。

“是您自己故意弄骨折的?大夫给您拍片子时,没有发现异常?”何灵语更加好奇了。

“什么异常,你以为大夫割开我的皮肤会看到树干吗?我们是妖,肉眼看去和人类并无二致。”刘阿姨的口气里有几分自豪。

“我懂了,也就是说1995年时,宋阿姨也是自己把腿掰断的?”那次是一群大学生救下了宋阿姨,好吧,和她们一样,都是多管闲事。

“对,那次的事情闹得很大,还上了电视,唉,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令尊也不会盯上我们。”原来如此,何灵语明白了,父亲就是在那件事中发现了疑点。

“你们以前是在我们这里修练的吗?”何灵语问道。

“不是,我们都是在s市附近,老朱、老梅和老宋号称岁寒三友,一个比一个性子高傲,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我们四个一起精变,我和她们也做不成姐妹。”刘阿姨原本就和何灵语投缘,现在得知何灵语是当年那位何教授的女儿,她的心情大好,话也多了起来。

“就是那次s市发现不明飞行物事件让你们精变的吗?”何灵语问道。

“是不是不明飞行物我们也不知道,这还是令尊说的,那时我是长在野地里的一棵柳树,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对,没有精变之前我们都是傻木头,没有思想,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岁了。有一天晚上,忽然有一道光照在我身上,下一刻,我就感觉到自己正在爬,那是我第一次有了意识,我爬啊爬,终于我的眼睛也能看到东西了,我看到不远处有三个和我差不多的小孩也在爬,那就是她们三个。那时我们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后来有人经过,看到四个光着身子的小女娃,就起了坏心,想把我们带到城里卖掉。我们被他抱上骡车进了城,那人真的把我们卖了,我们不会说话,看着他数着花花绿绿的钞票走了,还不知道他是在做什么,直到后来我们才明白,他数的就是卖我们的钱。”

刘阿姨说到这里,自己打个哈欠:“年纪大了,就爱唠叨,小姑娘听烦了吧?”

妖灵之精变(五)

“后来呢?”何灵语问道。

四只混沌未开的小妖精,刚刚踏入人世就被卖了,唉,原来妖精也能被拐卖啊。

“那个年代重男轻女,就连s市这样的大城市也一样。那些缺孩子的人家要买的都是男孩子,而我们这些小女孩,长相好的卖到娼馆和戏班子,长相普通的是去当丫鬟或者童养媳。我们四个年纪虽小,可是妖就是妖,比起大多的人类小孩还是要漂亮,牙婆就把我们养个一年半载卖给娼馆。我们不知道,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新奇,那时我们已经知道要用脚走路了,能跑能跳,喜欢扒着窗户往街上看。牙婆指望我们赚钱,对我们也很好,有吃有喝,还让一个年纪稍大的姑娘教我们说话。我们学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和人类的小孩一样了,会说会笑,还会唱小曲儿。”

何灵语听得入迷,她终于明白父亲一个历史学家,为何会对这件事有兴趣了,这么新奇的事情,就连她这个捉鬼人都很好奇,更别说从未接触过这些的父亲了。

刘阿姨陷入久远的回忆中。

四个小妖精出落得花朵一般,虽然只是四五岁的年纪,可是来问价的人落绎不绝,牙婆并不想把她们早早卖出去,她想再养大一点卖个高价。

牙婆做梦也想不到她手里待价而怙的小美人其实是四个小妖精,她当然更不会想到,这四个小妖精已经渐渐明白自己的处境了。

她们见的人越来越多,便知道自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她们在这里是等着被卖的,而且是要被卖去很不好的地方。

于是有一天,她们从牙婆手里逃了出来。

可是她们太小了,而且也没有自保能力。

她们担心被人抓住再次卖掉,要么昼伏夜出,要么就去远离人群的地方,初时倒也太平静,可是没过多久,她们便被发现了。

先是那几位天没亮就出来工作的清洁工发现了她们中的一个,后来又被情侣在公园里遇到,再之后就是大闹电影明星胡小姐的宴会。

她们的事情被登在报纸上,她们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那家报馆为了让报道更加轰动,居然还请来了阴阳师和道士。

道士去了她们出现过的地方做法,吓得她们藏进土里不敢出来。

终于有一天,四只没有法力的小妖精决定要反击。

她们烧了报馆,烧了刚刚印出来的报纸,然后她们现身让人看到,吓得报馆老板结束生意,举家去了国外。

经此一役,她们终于明白自己和人类的不同,她们学会了在人群中隐藏身份,她们一边修炼,一边学着做人。

这一藏就是几十年,这片土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们生活过的地方建起了高楼大厦,她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夺回自己的真身,移植到远离城市的地方。

为了不引起怀疑,她们像人类一样工作赚钱,她们也都结过婚,但是又不约而同离婚了。

她们那个年代里没有女人不结婚,她们长得漂亮,追求者众多,她们也曾付出真心,可是比起人类,妖的思想还是太单纯了。

她们虽然想成为人,可是她们却无法忍受婆婆的挑剔、丈夫婚前婚后的判若两人,离婚后的她们从孤儿院里领养了孩子,她们辛苦工作,抚养孩子们长大,她们的孩子懂事自立,她们成了别人口中的好妈妈。

现在,她们到了应该老去的时候,她们也像所有上了岁数的大妈一样,跳跳广场舞,听听保健课堂,然后就是每年一次的旅游。

她们去旅游的地方都不是热门的景区,有的地方甚至尚未开发,只有那样的地方,才能有灵气,她们要把自己埋进土里,吸收天地灵气。

灵气。

所以今年她们选中了这里,没想到却又发生了1995年的那一幕,而且还被人识破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我父亲的?”何灵语问道。

“那一年我们听说s市城外的一处地方也要开发了,我们的真身就在那里。于是我们就赶过去了,可还是晚了一步,我们的真身已经被砍了!”

真身被砍,就连树根也被刨了,地上只有几个大坑,她们看得那些大坑,只觉头晕脑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他看着那些大坑连说可惜。

刘阿姨是四人中最爱说话的,她问那人:“这位先生,你也是来找那几棵树的?”

那人就是何灵语的父亲何言。

他研究史料时,无意中得知了四十年代s市发生的那几件灵异事件,并且得出结论,这些灵异事件的起因就是那场不明飞行物事件。

于是他来到s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个消息,城外开发时,发现了四棵古树,几个大学生听说以后就报告了园林局,希望园林局能把这四棵古树移走,避免被开发商暴力砍伐,可是园林局的人推三阻四没有人管,大学生们便通知了报社,希望通过报社的报道,引起社会注意,救下这四棵古树。

何言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过望。

四棵古树,松树、梅树、柳树,还有一棵竟然是竹子。

竹子和其他树木不同,五十至一百年便是一个周期,到时便会开花,开花后竹子就死了。

而这棵竹子据说已有二三百年的历史。

何言联想到s市当年的灵异事件,第一个小孩坐在松树上,第二个小孩从土里钻出来,第三个小孩则是在梅林里出现的。

坐在松树上的,定然是和松树有关;土里钻出来的,那就是竹子了;而在梅林里的,十有八、九是梅树精。

而这次发现的四棵古木,恰好就有松树、竹子和梅树。

何言立刻来到s市城外,可是和她们四人一样,也是来晚了一步。

何言联想到s市当年的灵异事件,第一个小孩坐在松树上,第二个小孩从土里钻出来,第三个小孩则是在梅林里出现的。

坐在松树上的,定然是和松树有关;土里钻出来的,那就是竹子了;而在梅林里的,十有八、九是梅树精。

而这次发现的四棵古木,恰好就有松树、竹子和梅树。

何言立刻来到s市城外,可是和她们四人一样,也是来晚了一步。

妖灵之精变(完)

1995年,她们比现在还要年轻,虽然她们故意打扮老气,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四十年代出生的人。

何言是第一个这样问她们的陌生人。

她们吃了一惊,忽然感觉到有什么秘密要被人揭穿了。

看出她们的迟疑,何言忙道:“你们不要奇怪啊,我不是搞科研的,我是研究历史的,不过你们别误会,我是研究历史,而并非考古的,我来这里也是想要保护那几棵古树,我不会用古树做研究,只是保护。”

这是何言与她们四人的第一次接触。

虽然树根被移走,但是她们凭借与本体的感应,很快就找到了树根所在的地方,可是树根不但被开发商锁在一个大院子里,而且还暴晒在烈日下,能否活过来还是未知数。

妖力最弱的朱纤纤最先有了反应,她脸色苍白,头发干枯,瞬间像是老了几岁,就像一棵竹子,渐渐走向死亡。

何言问她们可有办法,四人早就慌了,唯一知道的就是要把自己埋进土里。

何言借用了s市一个老同学的别墅,把四个人全部埋进别墅的花园里。

忙完这些,他就去找那位开发商,开发商已经联系到人重金收购那四棵古树树根。

这是古树,树根巨大根须茂盛,是做工艺品的上品。

原本可以通过法律途径从开发商手里要回树根,可是何言知道,即使树根被要回来,也不可能重新种植,只可能被制造成工艺品,或者陈列在什么博物馆里,从此后,树根就只是死物,而那四个树妖,也会随着树根的死亡而枯萎。

何言没有犹豫,以十万元的价格从开发商手里买下了树根,当然,他没有忘记在这件事结束之后向相关部门举报了这位开发商偷伐古木,开发商面临的罚款远不止十万元。

拿回树根后,何言按照四人事先教给他的办法,带着树根去了s市的植物园。

植物园的管理人员不肯同意他的请求,何言最后以投资赞助的名义给了植物园一笔款子,这四棵树根终于得以在植物园落户,植物园的专业人员对埋下的树根精心打理,这是古树,即使不能成活,以后也能做为一个景点向游客展示。

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四棵树根裁种后的第九天,树根露在外面的树干上抽出了新芽。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这四棵古树都已枝繁叶茂,被誉为生命的奇迹,成为植物园里的著名景点。

同样九天之后,何言从土里挖出了四人,她们重又恢复了之前的生机勃勃。

她们把自己的故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何言,而何言也答应她们,不会把她们的故事公开发表。

从那以后,她们再也没有见过何言,但是这份恩情却铭记于心。

刘阿姨把自己和同伴的故事讲完,她拍拍何灵语的心,道:“希望你也能替我们保守秘密。”

何灵语点点头,心里却有一点失望。

父亲是历史学家,不是研究生命科学的,这一切对他而言,只是偶遇而已,他也如四人要求,没有把这次的事情正式发表,他也只是把那几个有记载的故事写在笔记上,告诉了老何教授,而对于这四位阿姨的事,他只字未提。

这样一来,那个什么生命奥秘研究所的事,就和这个没有关系了。

他们为什么会找到何家的?

何灵语把自己的联络方式留给刘阿姨,告诉她们,以后有什么事她也可以帮忙。

几天后,三位阿姨出现在客栈里,她们是来拿回寄存在这里的行李。

除了尚未“痊愈”的刘阿姨,另外三位齐齐出现,比起初见时,她们更年轻更漂亮也更加生机勃勃。

水湄都想找她们求问驻颜之术了,上世纪四十年代出生的人啊,怎么可以越活越年轻?

朱阿姨对何灵语道:“听说是你救了小刘,谢谢你啊。”

何灵语笑着问道:“你们准备去哪里旅游?”

如果不想易容,她们四位是不适合在同一地方长期生活的,所以旅游人生更适合她们。

说起这个,梅阿姨就来了精神,她拿出手机,指着屏幕上一字排开的四个app,得意地说道:“我们是旅游博主,已经有很多粉丝了,以后每个人负责一个app,有人给我们赞助了呢。”

果然啊,妖就是妖,她们的魅力隔着网络也能强大到令你无法想向。

朱阿姨笑靥如花:“我们刚刚接到一个推广,要去马尔代夫拍一辑漂亮照片,灵灵你可记得要关注我们啊!”

三位阿姨身姿婀娜地走了,菠菜望着她们风姿绰约的身影,一脸艳羡:“灵灵,你说我如果现在考虑去泰国做个大手术,来得及跟着她们一起去享受人生吗?”

何灵语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菠菜,无奈摇头:“菠菜的寿命好像没有那么长。”

你听说过一棵菠菜变成妖的吗?

没有。

所以菜就是菜,菜是不能成妖的。

所以即使一棵菜做个大手术,他也只是变成另一棵菜,而不是妖。

不是妖,所以你只能老老实实地享受新陈代谢,享受地球引力,享受青春短暂,享受美人迟暮,享受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何灵语一声长叹,她无比沉重地对菠菜道:“未来日子,你可以跟着一起我去跳广场舞享受余生。”

“灵灵,你的余生是在墓地里跳广场舞吧,我拒绝你的邀请!”菠菜大叫。

一个月后,何灵语打开一个app,开屏的大美人似曾相识,仔细一看,上面几个闪烁的大字:网络红人,知名博主朱纤纤带你走进梦想世界。

朱纤纤?朱阿姨?

何灵语看着那张美得不像人类的脸,好吧,她本来也不是人类。

再打开另一个app,这一次她终于视觉舒适,只见开满风信子的山坡上,五颜六色的丝巾迎风招展!

而拿着丝巾的,是身穿美丽花裙的四位大美人,她们笑得自信,笑得开怀,笑得满足。

何灵语拿起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芬姐,帮我给爸妈墓前送束花吧,我有空就回去看他们。”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精灵之C位出道(一)

转眼前,又到了发工资的日子,为了防止何灵语和菠菜从月光族变成周光族,这个月的工资,水湄统一发的现金。

于是,何灵语和菠菜商量去一趟镇上,把现金存进银行,这样他们就有地方花钱了。

对于他们而言,住在旅游业并不发达的小镇百里之外的荒山野岭,想花钱也没有地方。

“水湄姐,借你的车用用呗。”何灵语一脸讨好。

水湄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小孩子开什么车啊,走着去,锻炼身体!”

“那借我用用呗,我不是小孩子了。”菠菜挺挺瘦骨嶙峋的胸脯,满脸谄媚。

水湄连个眼角子也没给他,对何灵语说道:“今天你们两个哪里也别去,帮着招叔挖地窖!”

“地窖?”何灵语和菠菜异口同声,“寻龙点穴?山上有古墓?”

水湄以手支头,代沟,真的是代沟啊,她是老了吗?为什么随便说句话,这两个小东西就会想到别处去,而且还能和她要说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招婶想酿酒,酿好的酒要埋到地下,招叔就说干脆挖个小窖,冰箱里放不下的蔬菜水果也能放进去,这是最原始的贮藏方法,你们小孩子不懂的。”

“好吧”何灵语和菠菜顿时兴趣缺缺,两个人老大不乐意地去找招叔。

正在这时,何灵语的手机响了,拿出一看,居然是司舒打来的电话。

何灵语顿时来了精神,客栈的大老板是司凯,司凯是司舒的舅舅,所以现在她为了接司舒电话不去挖地窖,水湄应该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吧。

何灵语笑得贼兮兮的,正好撞上水湄的眼刀子,她连忙缩缩脖子,换上一副温驯小猫的表情。

水湄翻个白眼,真的不能和这两个孩子多说话,她感觉自己的皱纹都快要气出来了。

“灵灵姐,帮帮忙呗!”电话那头传来司舒讨好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大小姐在讨好小伙计?

“小舒,怎么帮忙?”何灵语问道。

“帮我哥投票打call啊!”司舒兴奋地说道。

“你哥?你什么时候有哥了?”何灵语不解。

很快,何灵语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微博上有个“人气王”投票的活动,这个活动总共五轮,一百多名新生代爱豆争夺最后票数最高的五个名额,当然,排名第一的那个,就是今年的王中王。

司舒口中的哥,就是她的爱豆,今年刚刚出道的一名练习生陈文迪。

司舒从微信上发来陈哥哥的照片,何灵语百度了一下,发现这一届的爱豆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反复对照了几遍,也没有分清那些大合照里哪个才是陈文迪。

“c位的,我哥在c位!”司舒急得不成,何灵语都能想像出来,电话那端的司舒正挥舞着小拳头。

“给他投票是吧投完了。”何灵语边说边操作,投票嘛,容易。

“不是只投一张,你等着,我先给你二百个帐号,每个帐号每天投一票,对了,千万不要在同一台机子上操作啊,对了,你下载国际版,这样可以多登录帐号,但是五十个帐号就必须要换一个手机或者电脑。”司舒的话还没有说完,二百个帐号连同登录密码就通过微信发过来了。

何灵语傻了,彻底傻了。

“我只能把水湄姐和菠菜的手机都借过来用了,好像不太好吧。”何灵语无奈。

“不要借他们的,他们也要投票,我也给他们每人发了二百个帐号。”司舒如同久征沙场的大将军,运筹帷幄。

何灵语抬眼一看,水湄和菠菜果然正在手机上笔划着什么。

“那怎么办?”何灵语头痛啊头痛。

“让我想想啊这样吧,我联系一下供应商,给你们送一批ipad过去,要多少,十五个够吗?对了,灵灵姐,你问问菠菜,看他能不能做个程序什么的,可以投得更多?没关系,我出钱。”

何灵语呆若木鸡,白富美追星原来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接下来整整一周,客栈里的主要工作就是投票投票再投票,就连招叔招婶和小淘也加入进来,即使这样,陈小哥哥还是在十名以外徘徊。

可是到了第七天早上,何灵语习惯性的登录微博去投票,赫然发现她找不到投票的端口了!

严格说来并不是找不到端口,而是找不到她平时投票的地方了。

人气王的投票还在,但是小哥哥陈文迪的照片没有了,没有照片,照片下投票两个字当然也没了,所以何灵语找不到投票端了。

她以为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于是退出,重新登录,依然如故。

这时,水湄拿着手机走过来,问道:“灵灵,你能投票吗?”

“不能啊,怎么回事呢?”何灵语边说边在微信上问司舒。

很快,司舒的电话打了过来。

“灵灵姐,我哥他出事了!”

陈文迪出事了,所以昨天晚上,他的公司决定退出这次投票活动!

凌晨的时候,陈文迪工作室在网上联系了各个粉丝站,让站姐们稳定粉丝情绪。

司舒做为出钱又出力的站姐,当然在第一时间就接到通知了,但是今天是星期六,她不用回学校,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听到何灵语的微信提醒,她才看到工作室给她的留言,对,她也是刚刚知道。

“究竟怎么了?”何灵语问道。

别说,每天对着那张脸投票,何灵语也对这个浓妆艳抹的小男孩产生兴趣了。

“工作室说哥哥病了,灵灵姐,前天哥哥还上通告的,怎么说病就病了呢?再说只是投票的活动而已,即使他病了,也不会受影响啊!”司舒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何灵语也觉得奇怪,她比司舒年长,想得也多了一些。

她道:“说不定是出了什么事,工作室不方便告诉你们,所以才对外宣称是生病呢。”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担心。”司舒口中的我们,应该是指她和那些粉丝们。

“没关系,不用担心,他是有公司的,如果真是出了事,有公司为他解决,你们就听工作室的话,安抚粉丝吧。”还能怎么办,只能这样做了。

精灵之C位出道(二)

一个小时后,陈文迪工作室官宣,正式退出人气王活动。

紧接着,半个小时内,各大营销号蜂拥而至,内容大同小异,无非就是表示遗憾,期待陈文迪早已痊愈。

营销号下面的评论区里,以陈文迪各大粉丝站为首,粉丝们开始控评,控评内容如同复制,都是千篇一律的。

何灵语大致看了看,每个营销号下面的评论区,前一百楼无一黑评。

显然,这些营销号都是陈文迪的公司买断的,都是正面的报道。

与此同时,陈文迪因病退出评选的消息空降热搜第三位,当然,肯定是花钱的。

这时,菠菜凑过来,对何灵语道:“别急嘛,再等一个小时,就会有爆料了。”

江湖经验一向如此。

一个小时后,再打开陈文迪的广场,风向果然变了。

首先是针对陈文迪病情的各种小道消息。

某某的大姨妈同事的儿子的女朋友的邻居的同学的老婆,恰好是某某医院的,刚才看到一个戴幅子戴墨镜戴口罩疑似陈文迪的人走进性专科!

天呐,难怪要退出比赛,原来是得了这种病!

一个半小时后,某某的同学的老爸的同事的三姨夫的二舅是警局开大门的,就在刚刚,一辆警车停在门口,一位戴着头套疑似陈文迪的嫌疑犯被带了进去,据说是某某群众举报的吸分子。

天呐,难怪要退出比赛,原来是吸那个那个毒!

于是,微博上一片哗然,有人艾特各大官媒,有人爱特各大警号,更多人要求封杀陈文迪,封杀,封杀!

粉丝们拼命控瓶,安利陈文迪的各种公益视频,可是无论他们如何控制,几乎所有爆料营销号下面的前三楼全部是黑评。

何灵语不解,问菠菜:“你看这个第一楼是怎么回事啊,只有两个回复的,点赞也只有几十个,为什么稳坐一楼,后面的全都有几百回复,点赞破千了。”

菠菜笑道:“这当然是买的,花钱了!”

何灵语愕然:“谁会这样做,吃饱了撑的?”

菠菜笑道:“当然是对家的人干的啊,一个陈文迪倒下来,十个陈文迪顶上去。”

到了中午的时候,陈文迪的发小、小学同学、幼儿园同学纷纷站出来发文,列举陈文迪各种罪状。

幼儿园时偷小朋友糖果,小学时抄作业,初中打群架让女同学怀孕,高中时混社会退学,大学第一年就去参加各种选秀,门门挂科。

到了晚上,原本挂在热搜第三的陈文迪因病退出投票的新闻降到了最下面,另一条带着新闻空降而至!

陈文迪自杀!

何灵语吓了一跳,连忙点开,这一次不是无图无真相的,狗仔队拍到陈文迪在家里割腕自杀,被送往医院抢救。

照片上有陈文迪的经纪人,还有他的家人。

紧接着,又有几条相关新闻上了热搜,陈文迪生死未卜,陈文迪工作室尚未表态。

而在这些新闻下面,依然是键盘侠们的叫嚣:

“死了吗?怎么还没死?”

“这种人就该死!”

“什么自杀啊,就是吸毒吸死了!”

“艾病吧,一定是艾病。”

“求求你,快点死吧,同意陈文迪快死的点赞!”

“现在说陈文迪该死还有人同意吗?”

一旁的招婶叹了口气:“这孩子究竟招谁惹谁了啊,前几天不是还在说他又乖又可爱吗?怎么现在就要咒他死了?”

原来招婶也看到这些新闻了。

水湄骂道:“这些人太没有口德了,人家已经自杀了,他们还要这样说。”

菠菜说道:“这些人要么是对家雇的水军,五毛钱一条,要么就是生活特失意,急需在网上发泄的那种人。”

何灵语没有说话,她忽然发现,司舒已经一天没有消息了。

她拨通了司舒的手机,电话那端的司舒声音嘶哑:“灵灵姐,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是!”

“小舒,你哭了吗?别哭啊。”何灵语劝她。

“灵灵姐,妈妈找人去打听了,他们说他是真的自杀了,我想去看看他,妈妈不让。”

司雨浓虽然不能算是手眼通天,但是想要打听一个小明星的消息还是手到擒来的。

“他是明星啊,现在肯定有很多记者守在医院里,你去了也是白去,肯定见不到他的。”何灵语说道。

“不是不是,妈妈是找到和他合作的公司打听的,也就是金主爸爸,金主爸爸那边说,昨天他忽然发狂了,又喊又叫,胡言乱语,对了,还学女人说话,情绪很不稳定,他的公司这才不得不对外宣布他生病,退出评选,就是担心被人知道这件事大做文章,没想到这件事没有传出去,反而冒出一大堆负面新闻,灵灵姐,我不相信那些事真是他做的,他不会那样做的!”

司舒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何灵语却是心中一动,她问道:“你说他学女人说话?”

“是啊,他不但学女人说话,他还学女人唱歌呢。”司舒说到这里,忽然一声尖叫,把何灵语吓了一跳。

“小舒,你怎么了?”何灵语忙问。

“灵灵姐,他他这样子是不是和我那次是一样的,就是我被鬼上身的那次?”那一次是女人上了她的身,她在酒吧里大喊大叫,事后自己根本不知道。

“嗯,我刚刚也这样想的。”何灵语说道。

“灵灵姐,你能帮他吗?求求你,帮帮他吧。”司舒又哭了起来,何灵语记得,当初司舒自己知道出事以后,也没有这样伤心。

“可他是明星啊,我们连他的面也见不到,怎么帮他?再说他的公司也不会答应吧,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公司会不会放弃他呢?”何灵语虽然不追星,可是她喜欢看八卦,这种事情听多看多了。

“不,我不让,我去和妈妈说!”司舒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何灵语收了手机,一转身,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显然,刚才的电话他们都听到了。

水湄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我去帮你订机票。”

“水湄姐,这件事”何灵语不解,水湄什么时候这样大度了?

精灵之C位出道(三)

和何灵语一样,通过这几天的投票,客栈里的几个人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陈文迪小朋友有好感了。

更重要的,就是做为真正路人的那颗善良之心。

“这孩子才十九岁,才上大一,这么大的孩子都还是家里的宝贝,被这么多人围着骂,当爸妈的该有多难过啊。”招婶说。

“问题是那些什么什么实捶了,什么什么千真万确了,没有一个有真凭实据,全都是一面之辞,现在的人都怎么了?胡说八道还有人相信。”招叔说。

“网上这些都是职业键盘侠,看看这第一楼,打开他的主页,置顶写的是啥?所有的刷屏只是为了生活,这是收了钱才来评论的。”菠菜说。

“所以啊,你到帝都去看看,能帮就帮,这孩子还小,即使当不成明星了,做个健健康康的普通人也很好啊。”水湄说。

就连小淘也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哥哥加油,tuo(脱)粉算我书。

于是,何灵语带着爸爸粉、妈妈粉、姐姐粉和学龄前粉丝的厚望与重托踏上去飞往帝都的飞机。

到了帝都,接机的是思思。

“我这两天都在司舒那边帮忙,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就可以回你这边了。”思思开心地说道。

“司舒那边?”何灵语不解。

“是我表达错误”,思思连忙纠正,她道,“pansy很担心小舒的身体,又怕影响她的学习,就成立了一个临时部门,接管了小舒的站子,这两天我都在那边帮忙。”

何灵语吓了一跳,司雨浓派人接管了粉丝站?

但是很快她都理解了。

司舒患过严重的心理疾病,这种病很容易复发,司雨浓对女儿的宠爱有目共睹,为了女儿,她甚至可以驱鬼降妖,更何况是接管一个没有多少成本的小粉丝站,帮助一个小明星呢。

可以用钱解决的问题,全都不是问题。

思思在路上向何灵语介绍了司舒的粉丝站。

这个粉丝站皮下只有五个人,主要工作是数据和控评。

这五个人全部都是中学生,今天早晨,司雨浓的工作人员已经以司舒家长的身份联系了她们五个人,全部接管了她们的工作,让她们安心学习。

另一方面,全新登场的站子也联系了陈文迪工作室,正如何灵语猜测的那样,陈文迪所在的公司已经准备放弃他了,工作室的人员都是公司员工,现在属于消极怠工状态,告诉站子,陈文迪只是练习生身份,连正式出道都不算,现在闹出这么多的事,公司已经暂缓他的全部工作,把社会影响压到最低。公司还有其他艺人,不能因为他影响到其他人。

思思说到这里,义愤填膺:“真是唯利是图的小人行和行径!”

何灵语问道:“陈文迪的那些黑料查清了吗?”

“还没有,新站子刚刚开始工作,还没有着手去办。”思思说道。

“那我现在可以见到陈文迪吗?”何灵语又问。

“已经派人去协调了,你先到酒店休息休息,我们一起等消息。”思思边说边把一大包零食递了过来。

她们在酒店里等待的时间并不长,站子的五名工作人员便来了。

因为知道这些人是司雨浓在集团各部门临时抽调上来的,所以何灵语先入为主,认为他们都是无所事事的闲杂人员,否则怎能说调动就调动了呢。

可是亲眼看到他们,何灵语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这五个人自我介绍,alex、艾嘉、肖伟、波波和小冰。虽然都很年轻,但是举止从容,言谈有序,全都是一副精英派头。

“我们在原部门的工作还在交接中,但是不会影响到现在的工作。”他们说道。

简单交谈后,何灵语便和他们一起去了医院。

就在一小时之前,陈文迪已被秘密转院到了美嘉医院。

何灵语不由得佩服这些人的行动力了,司氏是美嘉医院的最大股东,陈文迪的转院意味着司氏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就连思思也悄悄说道:“人比人气死人啊,我上中学的时候,一学期不吃早饭,才存够演唱会的钱,还要告诉妈妈我是去看学校组织的文艺汇演,如果让她知道我是去追星,她能打折我的腿。”

其他人也深有同感,所以说投胎是个技术活儿。

到了医院,并没有何灵语想像中的大大小小的采访车,陈文迪公司只派了一个人在这里进行接洽,那人一脸的不耐烦,看到来的这几个人,他有些奇怪地说道:“想不到陈文迪还有你们这个年龄段的粉丝啊,难怪粉丝们有经济能力给他转院呢。”

显然,他并不知道新站子成员们的身份,新站子在与工作室的接洽中也没有暴露真实身份。无论公司还是工作室,都以为是粉丝站换了新人而已。

站子的人连忙说道:“我们几个是同事,全都喜欢陈文迪,听说站子的人脱粉,我们就接管了站子。”

那人呵呵直笑,道:“你们也真是闲啊,国企的吧。”

肖伟点点头:“你真有眼光,不过请保密。”

那人讪笑:“我懂我懂。”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过来,那人立刻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对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陈文迪的母亲,刚刚从老家赶过来的,有什么事你们问她吧,公司里很忙,我要回去了。”

他是陈文迪工作室的,现在公司要撤销工作室了,他要转到其他部门,如果回去晚了,说不定就没有好地方可去了。

肖伟忙道:“这边的事交给我们吧,你也辛苦了,有事就通电话,你不用过来了,住院的费用我们来想办法。”

也就是说,你们公司什么都不用插手了。

那人连连道谢,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医院。

陈文迪的父母早在多年前就离婚了,父亲离婚后的第二个月就再婚,现在有了一儿一女,只在陈文迪小有名气后联系过一次,中间十多年都没有出现过。

陈母与儿子相依为命,得知儿子出了事,她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硬座从家乡赶过来。

精灵之C位出道(四)

陈母也只有四十多岁,但是形容憔悴,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听说面前的这些人都是粉丝,她那早已哭得红肿的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难得还有你们小迪不是他们说得那样,真的不是”

思思上前拍拍她的手臂,柔声说道:“阿姨,我们想见见小迪,可以吗?”

陈母点点头,说道:“你们小心一点儿,他现在很敏感。”

在来的路上,经过陈母的同意,美嘉医院已将陈文迪的病历email给了粉丝站的人,并且附上了详细说明。

陈文迪的自杀,其实是自残。

他用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插入腹中,因为抢救及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是苏醒后的他,情绪非常不稳定,并且很敏感,医护人员稍有靠近,他就大喊大叫,看到母亲也是同样的反应。

可能是为了治疗方便,病床上的男孩头发剃成了寸头,面色苍白,大睁着眼睛,失神地望着某处地方。

何灵语几乎认不出来了,这是她天天投票的那个浓妆艳抹带着几分娘气的美少年吗?

眼前的男孩虽然憔悴,但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尤其是他的左右侧脸,生得极为对称,要知道大多数人的左脸和右脸以及左右五官都是不对称的,而这个男孩,何灵语怀疑他的左右脸是能完美对折的。

更难得的是,洗尽铅华的少年,脸上全无雕琢之气,这是天生的五官,不是整容脸。

何灵语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见到这样干净精致的男孩,她发誓如果她不是活了两世的老阿姨,她一定会像司舒一样迷上这孩子的。

嗯,现在也是,只是感觉不同,她好想好想拥有这么一个弟弟啊!

可是何灵语的思绪也只是飞扬了一刹那而已。

刹那过后,她就只想按住这孩子打得他灵魂出窍了。

是占据他壳子里面的那个灵魂。

“苏三离了洪洞县”病床上的男孩忽然咿咿呀呀唱了起来,扬起另一只没有插着点滴的手腕,比划着兰花指的动作。

他的声音柔美甜润,字正腔圆,比起戏台上的男旦也毫不逊色。

alex几人大吃一惊,虽然在来这里之前,他们已经知道陈文迪发起疯来学女人说话,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竟然学得这么像。

几个人默默走出来,便迎上陈母满含忧愁的目光。

alex是从国外回来的,说起话来有些直接,他问陈母:“您了解小迪的性取向吗?或者他有没有某些嗜好?“

陈母怔了怔,马上就明白alex的意思了,她毫不犹豫地说道:“小迪长得好,又喜欢唱歌跳舞,从小到大就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不瞒你们说,他上初中时和同桌女生早恋,我还揍过他。”

思思毕竟跟着何灵语见过些世面,这时,她走上去,对alex说道:“那边有休息室,你们陪着阿姨去喝杯茶,顺便了解一下小迪的事,这边有灵灵和我就行了。”

alex他们已经得到通知,知道何灵语是来帮忙处理这件事的,但是对于面前这个看上去像中学生似的小姑娘,他们实在想像不出,这个女孩能做什么,几个人里,她才真的像是粉丝。

但是当着陈母的面,他们也不好多说,只好按照思思所说,陪着陈母去了休息室。

所有人全都离开了,思思问道:“灵灵,我们现在开始吗?”

何灵语笑了,道:“不是我们,是我,你在外面,不要进来,也不要让别人靠近。”

“明白!”思思一边说,一边从包包里掏出一个黄澄澄的铜牌出来。

“这是什么?”何灵语好奇地问道。

“纯铜打造九宫八卦符,驱魔消灾转运辟邪!”思思说道。

“某宝买的?”何灵语问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思思说道。

“收起来吧,别吓坏小朋友,这个没用,就是一块铜板而已,嗯,是不是真铜还不好说。”何灵语笑道。

“不是吧,开光的,卖家说老灵了呢。”思思一脸委屈,这块牌子花了她不少钱呢。

“我说没用就是没有”,何灵语边说边在工装裤的各个口袋里摸索,摸到第五个口袋时,终于摸到一张折成千纸鹤的黄符来,“这个给你,比你那块废铜烂铁有用多了。”

“真的啊?”思思大喜过望,郑重接过千纸鹤,更在寻思是拆开呢还是拆开呢,何灵语已经走进病房,并在里面反锁了,就连帘子也拉上了。

手腕上的铃铛叮咚作响,病床上的少年依然在低吟浅唱。

何灵语一步步地向他走过去,就在距离病床一米的地方,那少年忽然一把扯下手上的输液管,清秀无双的面庞变得狰狞可怕,他瞪着何灵语,目露凶光,一开口却是个尖细的女声。

“哪里来的野道士,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何灵语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做野道士。

她嘻嘻一笑,道:“都什么年代了,道士都能上大学了,哪里还有野道士。我姓何,何灵语,你呢?”

少年被她笑得有些呆怔,问道:“你不是道士?”

“你见过我这么好看的道士吗?”何灵语哈哈大笑。

“如果不是道士,你寻到这里做甚?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请你速速离去。”那女声说道。

何灵语微微蹙眉,问道:“你是哪年死的,有年头了吧,上世纪五十年代之前?”

女声冷哼:“与你何干?”

“你什么时候死的,当然不关我的事,但是你选的这个壳子却关了我的事。你知道这孩子才多大吗?他才十九岁,是个大学生,还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艺人,你选谁不好,非要选他?他老妈独自一个人把他抚养长大,多不容易啊,就算你是鬼,也要有点良心吧,你这样祸害小孩子,小心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对于一只鬼而言,无疑是最可怕的诅咒了。

“胡说八道!他是何人关我甚事,我就是看中他了而已!你想让我永世不得超生,休想!”女声尖叫。

何灵语听她说话咬文嚼字有些头疼,也不想再和她斗嘴了,索性说道:“是吗?那我就打得你魂飞魄散吧,免得你再害人。”

精灵之C位出道(五)

“小丫头,你做梦!”女声冷笑。

“怎么,不叫我道士了?”何灵语哈哈一笑,笑声未绝,手中刺魂针已经向陈文迪刺了过去。

“陈文迪”忽然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敏捷地避开何灵语的一击,双手伸出,宛若鸡爪,指甲忽然长出很长,如同十把尖刀,朝着何灵语抓了过来。

何灵语急忙避开,可是身上的长袖t恤还是被抓破了,鲜血渗了出来。

看着指甲尖上沾着的鲜血,“陈文迪”格格娇笑,她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一口,把鲜血尽数舔进嘴里。

“味道真不错,处子之血啊,小丫头,可惜你不会唱歌,否则我就舍了现在这身皮囊要你了。”

何灵语心里一动,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之所以夺舍在陈文迪身上,是因为他是艺人?”

“当然,否则凭我这样一个美娇娘又何必屈身于男儿身上?”女声婉转哀怨,似有千般愁万般怨。不像是夺舍别人的是她,反倒是她在受委屈一样。

“原来如此,那你活着的时候也是艺人吗?”何灵语好奇地问道。

“哼,艺人?我是角儿!”女声倨傲,但是瞬间又像换了一个人,她翘起兰花指,柔情似水地唱道,“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

唱毕,她斜睨着何灵语“我唱得如何?”

何灵语眨巴着大眼睛,连忙道“好,唱得好。”

这是她的真心话,虽然活了两世,她全都不懂戏,但是唱得好坏是能听出来的。

“那你为何不鼓掌,不喝彩?”女声由温柔转为愤怒。

何灵语明白了,这个女伶之所以要夺舍在陈文迪身上,她想要的是舞台,是喝彩,是掌声。

“我就奇怪了,陈文迪又不是大明星,他上台的机会都不多。你为什么要找他呢?再说他和你也不是同行啊,他是唱歌的,你是唱戏的。”何灵语好奇。

捉鬼是工作,八卦是本能,何灵语一向两不耽误。

“傻道士,这懂个屁!”女人的声音虽然做作,但是婉转悦耳,听得何灵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些真正的大明星,即使我占了他的身子,他也还是他,不是我!我无法改变他的风格,他的一切,最终结果要么是他死,要么就是把我活活气死。”

何灵语似懂非懂,她疑惑地问道“你试过?被你夺舍的人死了?”

“死了,白白浪费了一个好身子,他不但唱歌好,还懂戏,他若是专攻唱戏,当年的那些名旦也要被他比下去,可惜啊,他”女声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语气又变了,“现在的这些明星啊大咖啊,几个有真材实料?脸是假的,歌是在录音棚里一句一句合成的,上了舞台,那身段那作派丑得不忍直视,全都是靠着公司操作,我千挑万选才挑中陈文迪,他太像谭冲了,太像了。”

原来是谭冲啊。

那个死去十几年的大明星。

何灵语仔细回想谭冲的容貌,没觉得陈文迪和他相像啊,如果真的像,陈文迪的公司一定不会放过小谭冲这个噱头的。

“他们不像吧?”何灵语问道。

“你懂个屁!我说的又不是长相!”女声不耐烦起来,显然,与何灵语这种外行说话就是对牛弹琴。

何灵语汗颜,她汗颜的不是她不懂行,而是她居然和一只鬼聊起天来了。

还是一只正在打架的鬼。

“我是不懂,但是我知道无论谭冲还是陈文迪,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如果不是被你夺舍,他们都会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谭冲不会早早死去,他会有更多更好的作品,更大更炫烂的舞台,陈文迪正在参加一个很大的活动,这次活动之后他就能得到更多的演出机会,因为你,谭冲自杀了,因为你,陈文迪也自杀了,所幸他被救下来了,但是你毁了他,毁了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机会,你太自私了,你这种鬼不该存在于人世间,我现在就把你送去你应去的地方!”

话未说完,一道灵符便向“陈文迪”扔了过去。

女鬼本来还在听着何灵语数落她,她没有想到何灵语只是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待到她反应过来,已经晚了,那道灵符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一声尖叫,然后病房里重又恢复了寂静。

何灵语走上前去,举起刺魂针,朝着陈文迪的百会穴刺了下去。

两个小时后,医生和护士们急匆匆走进病房,被挡在病房外面不得入内的陈妈妈吓得脸色发白,她紧紧抓住思思的手,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小迪出事了?怎么了?”

思思拔着脖子向里面张望,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去。

没穿白大褂,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是何灵语。

她穿着白色t恤,灰色工装裤,只是t恤的一条袖子破了,手臂受伤,但是显然是刚刚处理过伤口,已经止住血了。

看到她出来,陈妈妈立刻扑了过来“何小姐,小迪他怎样了?你的胳膊是小迪伤的吗?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他是病了,你痛不痛啊”

望着眼前惊慌失措却仍然谦和礼貌的陈妈妈,何灵语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皮外伤而已,没有大碍,小迪已经醒过来了,他现在很虚弱,医生正在给他做全面检查,您不用担心。”何灵语说道。

“真的,小迪醒了,他他先前也是醒着的”陈妈妈陡然亮起来的眸子重又黯淡下去。

何灵语这才想起来,她用刺魂针把那女鬼从陈文迪的身体里逼出来之后,陈文迪就不醒人事了,昏睡了整整两个小时,而她也累了,坐在沙发上也睡了两个小时,病房里面发生的事,外面是不知道的。

她正不知该如何解释,病房的门再次找开,医生和护士走了出来。

“医生,我儿子怎样了?”陈妈妈上前问道。

“怎么说呢,他很正常,我安排了脑ct,最好再去做个深度检查。”

医生说完就走了,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迷茫却落入了何灵语眼中。

是啊,医生一定很奇怪吧,病得那么严重的一个人,怎么说好就好了?



精灵之C位出道(六)

两天后,陈文迪已经恢复,之前自杀的伤口也无大碍,只是短期内还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医生建议他静养,每天可以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散步。

医院和粉丝站全部对外封锁了消息,互联网上的网暴依然在继续,思思给还在学校的司舒打过电话,把陈文迪康复的消息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响起一声尖叫,把思思吓了一跳,差点儿就把手里扔掉了。

“啊——啊——啊——啊——啊——”

土拔鼠般的尖叫还在持续,思思终于明白了,原来是粉丝姑娘正在欢呼。

思思咧着嘴把手机拿到一旁,免得把自己的耳膜震坏。

电话那头的那边的花式尖叫持续了一分钟,终于响起了司舒的声音“喂!喂?喂!还在吗?思思姐?思思阿姨?思思大婶?思思大”

思思终于抢在那声“思思大妈”叫出之前重又接听了电话“大小姐,您对小的还有啥吩咐吗?”

“嘻嘻嘻”,电话里传来司舒乐不可支的声音,她道,“他那个烂公司是不是还蒙在鼓里?如果这个时候提出解约,那烂公司会不会立刻答应?”

思思叹了口气,龙生龙凤生凤,土拔鼠叫声刚停下来,就想到要趁机给陈文迪解约了。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陈文迪现在的声誉依然很差。”思思说道。

“没关系,只要哥哥身体没事了,其他都是小事,几篇通稿就能搞定,我先挂电话了,我找我妈去。”

司舒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思思耸耸肩,对坐在一旁的何灵语说道“看来大小姐是想亲自捧陈文迪了。”

何灵语笑道“我看pansy的意思,可能真的是想自己把陈文迪签下来吧。“

思思又是一声长叹“唉,陈文迪这小子也太幸运了,能被大小姐喜欢。”

何灵语拍拍她的肩膀“陈文迪能够被鬼看上,岂会是普通人?即使没被司舒喜欢上,他也会红,会大红,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就像谭冲一样。”

“谭冲?灵灵,你也喜欢谭冲啊?”思思瞪大眼睛,何灵语是什么人?何灵语是捉鬼女天师,女天师不是应该喜欢钟馗的吗?

何灵语笑道“谭冲死的时候,我还没上小学,我是最近这两天才喜欢他的。”

她没有说谎,在此之前,她只是知道谭冲这个人,每年谭冲忌日的时候,网络上随处可见怀念他的文章,想不知道都不行。

直到那天听女鬼说起谭冲,她才找来谭冲的生前影音来看,这一看就喜欢上了。

她明白那女鬼为何会选上谭冲了。

谭冲长得漂亮,歌唱得好,难得的是,他还会唱戏。谭冲如日中天的时代,歌手们更多的是在舞台上拿着麦克风走来走去,只有谭冲,当他站在舞台上时,他就是舞台的主人,他能驾驭各种风格,能抒情,能颓废,能优雅,能狂野,能柔情似水,也能霸气酷拽,他是真正的舞台王者,他是为舞台而生。

何灵语从手机上找到一段谭冲唱的京剧《贵妃醉酒》,看着看着,便就痴了。

“灵灵,灵灵!”耳畔传来思思的声音,何灵语这才缓过神来,手机上的视频已经结束,自动跳到了另一个视频。

“怎么了?”何灵语问道。

思思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何灵语,道“是pansy。”

何灵语接过手机,里面传来司雨浓的声音“灵灵,是这样的,我准备安排陈文迪和他的母亲去国外旅行,出国之前,在机场会有一次大规模的粉丝送机,为了避免会有意外发生,我想在陈文迪登机之前,请你全程陪在他身边,当然,若是你的时间允许,能够和他们一起出国玩玩,那就更好了。”

何灵语明白了,司雨浓是想请她给宝贝女儿的爱豆小哥哥当保镖。

答应,当然答应,有帅哥看,还有钱拿,更能免费旅游,不答应?那是傻子!

她何灵语是高智商的通灵少女,她才不是傻子。

“我倒是可以向水湄姐请假,只是”何灵语一副为难的语气。

“请告诉我,你的银行帐号。”司雨浓说道。

何灵语打个响指,这样的金主,谁不喜欢?

她立刻把银行帐号报出来,太好了,这一次是司雨浓把钱直接打给她,而不是通过司凯,话说上一次她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从司凯手里把钱要过来的。

十分钟后,何灵语就收到了银行短信,看到那长长一串七位数字,何灵语心情无比舒畅。

她先是给水湄打电话,实话实说,说她要陪陈文迪母子出国,水湄立刻同意,附加条件,她给了十个名字,除了客栈的几个人名以外,还有几个是何灵语没有听说过的。

“每个名字一份to签,灵灵,你一定能搞到的,对吧?”

何灵语:

晚上回到宾馆,思思去和站子的人一起开会,回来后,思思告诉她,陈文迪登机之前,除了粉丝送机,还会有媒体采访,已经协调了机场保安维持秩序。

司雨浓请何灵语来保护陈文迪,当然不是担心会有人给陈文迪送带毒针的毛公仔,或者是加了胶水的饮料,而是要防止那些非人类的东西再次骚扰陈文迪。

何灵语好奇地问道“搞这么大的阵势,陈文迪的公司会不会觉得他还有商业价值,不想让他解约了吧?”

思思胸有成竹,道“你放心吧,pansy是什么人,别说是一个还没红起来的小流量,就是天王巨星,只要她想签,也一定能签下来。”

更何况,陈文迪的公司规模并不大,整日就是靠炒艺人的花边新闻蹭热搜。

这是资本市场,明星只是商品,像陈文迪这种小爱豆,充其量只是个半成品,还没听说哪家公司为了半成品大打出手的,有人想要,就给呗,就看给的价格是高是低了。

不知为何,何灵语又一次想起了谭冲。

网上对于谭冲的自杀原因众说纷纭,有说他爱上同性不能自拔,有说他是抢了江湖大佬的女人,并非自杀还是暗杀,还有的说他的新片遭遇滑铁卢,他被投资方逼迫才不得不死。

其实他是受不了体内另一个“自己”,他被女鬼占据了身体,可是他却还保留着一部分自己的意识,所以他选择了死,杀死了自己。



精灵之C位出道(七)

登机的那天,机场的确来了很多人,但是还有一些人是肖伟他们雇来的。官方媒体和自媒体都有记者,还有媒体跟机追拍,刚刚出道的陈文迪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场面,无论是他,还是他的母亲,全都以为经过这件事,等待他们的只有黑暗。

面对长枪短炮,母子二人不知所措,这时,站子里的人以助理的身份站到陈文迪身边,他们一副职业精英的派头,让人眼前一亮。

艾嘉一脸严肃,她义正严辞地说道“小迪只是一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十九岁大学生,他的世界里原本应该充斥着歌声和笑声,可是那些凭空捏造的谣言伴随着网络暴力,让他和家人身心倍受摧残,那些躲在键盘后造谣的人,请你们想想自己家里的孩子,想想自己家里的弟弟妹妹,请你们给这个单纯的孩子一点点阳光,请你们善良!”

几分钟后,陈文迪和艾嘉在机场的视频便在网络上流传开来,“陈文迪机场”、“陈文迪泪水”、“陈文迪网暴”,占据了热搜第一、二和第四条。

几乎每一条关于陈文迪的微博下面,热评前三都是伏尔泰的名言“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好不容易上了飞机,所有人全都松了口气,虽然人山人海,可是并没有意外发生。

头等舱的机舱里,陈文迪和陈妈妈并排坐着,何灵语和思思则是坐在他们身后。

这时,一名空姐走过来,她径自走到陈文迪面前,把手中一个叠成粉红的心递了过来,说道“陈先生,我妹妹是您的粉丝,这是她托我送给您的。”

陈文迪伸手去接,忽然,从他背后探出一只手,抢先一步接过那颗“心”。

空姐和陈文迪全都吓了一跳,两人抬起头来,看到了探起身子,笑眯眯的何灵语。

何灵语对空姐点点头,道“谢谢。”

她的语气客气又疏离,空姐有些尴尬,忙道“对不起,打扰了。”

对于司乘人员而言,她的这一举动无疑是不合规矩的,但是站在陈文迪这方的角度,却又不能说什么,毕竟,这名空姐是递粉丝来送东西的。

见空姐走了,何灵语把那颗“心”凑到鼻端嗅了嗅,有淡淡的芳香,应该是用的那种带香味的纸折成的。

一旁的陈妈妈紧张地问道“何小姐,这封信不会有问题吧?”

何灵语低声安慰“没有关系。”

然后,她又对陈文迪道“介意我先替你看看吗?”

这是之前就定好的规定,这次出来,陈文迪不能与除了工作人员之外的任何人近距离接触,更不能去碰任何未经检查过的物品。

陈文迪摇摇头,道“我不介意。”

总体来说,陈文迪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他很听话,也很懂事。

何灵语坐回座位上,思思好奇地凑过来,说道“现在的小女生真有心思,居然能把情书折成这样。”

何灵语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情书?”

思思道“你没听那空姐说,这是她妹妹给小迪的。小女生除了少数的妹妹粉,全都是女友粉,不是情书那是什么?”

何灵语哀叹,道“那我们这种算啥?老母亲粉?”

思思压低声音偷笑,自嘲道“我是老母亲粉,你又不是。”

何灵语干笑,唉,没办法,谁让她披着一张少女皮呢,想当老母亲粉都不行。

说话之间,她已经把拆开了那个“心”,展开了那张粉红色的信纸。

信纸上的字居然是银色的,有些晃眼,看不太清楚。

何灵语只好把信纸倾斜,避着光来看,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感觉眼前发花,那些银色的字从信纸上跳了起来,如同一只只闪光的飞虫,在她面前飞来飞去,而且越飞越多,竟然向着她的脑袋飞来。

何灵语大吃一惊,连忙凝聚心神,渐渐的,那些飞虫又变成了字,最终落回到信纸上。

那只是一张普通的信笺,粉红色的纸,银色的字,散发着芬芳。

何灵语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这才发现,飞机已经起飞。

她再向四周看去,坐在她身边的思思歪着脖子睡得正香,几名工作人员也在打瞌睡,这架飞机的头等舱没有其他客人,都是他们自己人,坐在她前面的陈文迪正在专心致志地看卡通片。

何灵语心中一沉,她看看腕表,果然,飞机起飞已有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从她展开信笺到现在,至少已经过去四十分钟。

而对她而言,只是一刹那。

她推醒思思,低声道“你把其他人叫醒,不对劲。”

说完,她就解开安全带,向假装去洗手间。

迎面走来一名空姐,并不是送信的那位。

何灵语问道“请问一下,飞机起飞之前,给我们送信的那位空乘人员呢?“

空姐面露疑惑,问道“送信?”

何灵语压低声音,把那名空姐的相貌描述了一下“圆脸,长得有点黑,左眼眉梢有一颗小红痣。”

空姐不住摇头“您说的这位空乘人员没在这架飞机上,我也不记得同事中有眉梢有红痣的人。“

果然如此,何灵语道谢后回到座位,alex已经醒了,他在便笺本上写了几个字,递给何灵语,何灵语也写了几个字,alex的神情严肃起来,他解开安全带,起身离去。

片刻后,alex回来,重又把便笺本递给何灵语,上面写着已经证实,确无此人。

那名空姐的确曾经出现,不仅是何灵语见过,头等舱的八个人全部看见了,而现在,已经确定她不在飞机上。

并且,alex也已证实,在飞机起飞之前,也没有空乘人员离开过飞机。

何灵语心里有数了,她缓缓吐出三个字“障眼法。”

这个人就在飞机上,ta可能是男人,也可能是女人,可能是乘客,也可能是空乘人员,ta利用障眼法,让他们八个人以为有一名空姐,替妹妹送来了一封粉丝情书。

但是现在即使是何灵语也无法在高空之上,在这架飞机上把那个人揪出来。



精灵之C位出道(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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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妈妈是个细心的女子,她从何灵语和思思的窃窃私语中感觉到一定是出事了。

她在心里默默叹息,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不会让儿子走上这条路。

不过现在其实还来得及,儿子只有十九岁,他还年轻,他还可以重新选择。

可是,他会同意吗?

登上舞台,登上大银幕,成为像谭冲那样的大明星,一直都是儿子的理想,为了这个理想,儿子和她,全都付出了寻常人难以想像的努力。

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陈妈妈假装累了,闭眼假寐。

何灵语聚精会神,仔细回忆那位空姐出现时的每一个细节。

香味?

对,是香味,这张信纸是有香味的。

何灵语重又展开那张信笺,却赫然发现,信笺上什么味道也没有。

她不死心,又把信笺凑到鼻端使劲闻,还是没有。

她问思思“记得这张信笺上有香味吗?”

“有啊,很香的。”思思肯定地说道。

那就不是自己的幻觉了,除了自己以外,思思也闻到了同样的香味。

“对了,思思,刚刚怎么睡着了?”何灵语问道。

思思眨眨眼睛,却回答不上来。她也不记得自己为何会睡着的,她很少会在白天睡觉,即使是在飞机上。

何灵语却已经明白了。

思思是在闻到那种香味后,不知不觉睡着的。

而自己则产生了幻觉,看到信笺上的字全都飞了起来。

之所以她和思思对这种香味的反应不一样,那是因为思思是素人,而自己是通灵者。

但是,这究竟是什么香,竟然让一个通灵者也招了道儿?

可是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摆在面前。

那名空姐究竟想要做什么?要知道那封信原本是要交给陈文迪的,之所以会到何灵语手中,纯属意外。

如果当时闻到香味的人是陈文迪,他应该也会像思思那样睡觉吧。

可是那名空姐就是为了让陈文迪睡觉吗?

不可能,想让一个普通人睡觉有很多种办法,那名空姐既然不是普通人,那她就有的是办法令陈文迪睡觉。

她不用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把那封信送过来。

所以,她一定还有其他原因,而这个原因才是她下那种迷香的真正目的。

现在,如果要保护陈文迪,令他不要再出意外,就必须要知道那名空姐的目的。

空姐还在飞机上,危险并没有解除。

搞不清她的真实目的,就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时,一声轻脆的铃声,让何灵语缓过神来。

铃声来自她的手腕。

这是鬼魂到来的声音。

铃声越来越急,像是一个急着出门的小姑娘被关在屋里。

何灵语解开安全带,站起身来,可是放眼望去,却看不出半丝异样。

整整一路,何灵语都处于高度戒备之中,手腕上的铃铛一直响个不停,没有片刻安宁。

直到下了飞机,铃铛才安静下来,何灵语呼出一口气,这一路上,太紧张了。

下飞机后,除了来接机的大批粉丝,还有来接他们的一拉溜七辆豪车,跟机的自媒体连忙拍照,真没想到陈文迪一个小小练习生竟然有这么大的排场,这是抱了哪个爸爸的大腿?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没有住在酒店,而是去了位于半山的私人别墅。

这是司家在的财产之一。

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别墅里早已准备妥当。

令何灵语意想不到的是,这座别墅的管家是中国人。

她还以为,司家在国外的别墅,一水儿都是英国管家呢。

管家姓章,是位仪态端庄的女士,皮肤光洁,面容姣好,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

但是实际上,章女士已近六旬。

章女士说的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难得的是没有半丝外国腔调,标准得如同tv。

不过很快何灵语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陈妈妈居然认识这位章女士。

“请问您是章含烟女士吗?”陈妈妈说话的时候,竟然有几分小激动。

章女士优雅地点点头,道“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我。”

“当然记得啊,我是您的影迷,您还记得吗?那年您来y城颁过奖,我就是y城人,那时我是初中二年级,为了能得到您的签名,我还逃学了呢。您给我签名的小本子,我至今都珍藏着。”陈妈妈欣喜不已。

何灵语和思思交换了一下目光,她们不约而同都想起来了,这是章含烟,的确是章含烟。

章含烟是上个世纪八十年纪的电影明星,曾经拿过影后,事业高峰期加入当时的出国热潮,激流勇退,到国外留学,据说就是来学电影的,将来要成为国际巨星。

可惜当年出国的近百名明星里,只出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国际巨星,大多数人都渐渐的消失在大众的记忆里。

章含烟就是其中之一。

更令所有人吃惊的是,章含烟竟然在这里当了管家。

众人又寒暄几句,忽然,何灵语腕上的铃铛再一次响了。

自从下了飞机,铃铛还是第一次响起。

何灵语暗暗打量四周,却没有看出什么。

章管家让两名女佣带着站子的人去各自的房间,她则亲自领着陈妈妈和陈文迪去房间。

三个人走了几步,章管家忽然回头,却见何灵语在后面跟着。

“这位小姐,您的房间在那边,莎莉会带您去的。”章女士客气地说道。

何灵语嘻嘻一笑,指着陈妈妈说道“这位是我阿姨,从小到大,我最喜欢和阿姨一起睡。”

章管家面露难色,道“我给陈太太和陈少爷安排的是一间套房,只有两间卧室,您要住过去,没有多余的房间,不如我在隔壁为您安排一间吧。”

何灵语摇摇头“我可以睡沙发,没关系的,我在家也总是睡沙发。”

说着,她二话不说就向前走去。

陈妈妈是很尊重章管家的,见何灵语这么不客气,她只好向章管家报歉地笑笑。

反倒是一直没有开口的陈文迪说话了“没关系,我可以和她住一个卧室。”

精灵之C位出道(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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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妈妈心里虽觉不妥,可是陈文迪既然同意了,陈妈妈便不再说什么,对章含烟道“那就这样吧,我们三个人挤一挤。”

章含烟礼貌地笑笑,带着三人进了房间,又交待了几句,便闪身出去。

稍顷,一个女仆走了进来,女仆是混血儿,但是脸型和眼睛有明显的韩裔特点,她道“我叫敏儿,负责这个房间,陈太太陈少爷、何小姐,有事可以按铃,我随时恭候为几位服务。”

陈妈妈点头谢过,何灵语笑着问道“敏儿,是韩裔吗?汉语讲得真好。”

何灵语没有恭维,敏儿的汉语的确讲得很好,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我的祖母是美国人,我有三分之二的韩国血统。我的养母是中国人,我的汉语是她教的。”敏儿说道。

“的养母是中国人?是章管家吗?”何灵语问道。

“是啊,何小姐是怎么猜到的,我的父母在我五岁时去世,我是章管家抚养长大的,就连我的名字也是养母取的。”敏儿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啊,何灵语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腕,自从章管家离开后,腕上的铃铛就没有再响。

大家分别在各自的房间里用的晚餐,陈妈妈略作休息,气色比在路上时好了许多。

敏儿进来收走晚筷,又送来了茶和水果,当敏儿再次出去后,陈妈妈犹豫一下,迟疑地问何灵语“何小姐,小迪是不是还有危险?”

早在医院的时候,陈妈妈就见过何灵语,虽然不知详细经过,可是她也知道何灵语救过陈文迪,她对何灵语是信任的,今天看到何灵语执意要和陈文迪同住,她便猜到一二。

何灵语点点头,道“我们住的这间屋子,我刚刚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说着,她从随身带的双肩包里取出一张符箓,又在包里翻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一只香囊,她把符箓装在香囊里,交给陈文迪,说道“这是避邪符,戴在身上,切记不要沾水更不要弄丢。”

陈文迪二话不说,就把香囊挂在脖子上。

陈妈妈好奇地问道“何小姐,有了这道符,就不怕那东西近身了吗?”

何灵语道“只要听我的话,别让这道符离身,那些想找壳子上身的鬼,就拿小迪没有办法。”

陈妈妈连离道谢,却见何灵语掏出手机,不慌不忙刷起手机来了。

陈妈妈想说什么,陈文迪对她笑了笑,轻声说道“妈妈,我有何小姐保护,不会有事的,您不要担心了,今天太累了,您早点休息吧。”

虽然知道何灵语有本事,可是毕竟没有亲眼看到,若说陈妈妈能不担心,那是假的,但是她也帮不上忙。

陈妈妈看一眼津津有味玩手机的何灵语,无奈地摇摇头,又对陈文迪叮嘱几句,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陈妈妈走后,陈文迪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一屁股坐到对面的何灵语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网上是不是又有我的坏消息了?”

何灵语怔了怔,只好把自己的手机拿到他的鼻子底下“好好看看,我没有刷微博,我在记帐。”

可不是嘛,何灵语果然是在记帐,只见上面写着“避邪符一张,50000元,开光香囊一只,1000元。”

陈文迪

不知是旅行劳累,还是那张避邪符起了作用,陈文迪一挨枕头就睡着了,但是他没让何灵语睡沙发,而是自己抱了枕头躺在沙发上,把那张舒服的大床让给了何灵语。

何灵语越发喜欢陈文迪了,好看又干净,而且还暖心的小鲜肉,谁能不喜欢呢?

她决定了,如果将来陈文迪能开演唱会,她一定自掏腰包买票去看,决不白嫖。

可是她刚刚睡着,手机便咚的一声,是短信提示音。

何灵语把放在枕边的手机塞到枕头底下,爱谁谁,她困了。

五分钟后,一阵幽幽的歌声从枕头下面传出来“我的天空为何挂满湿的泪,我的天空”

这是给司凯专门设置的铃声,大老板啊。

万般不愿,何灵语在枕头下面摸出手机“喂”

电话那边传来司凯的声音“吃了吗?”

何灵语翻个白眼,司大公子终于接地气了,学会问“吃了吗?”

“大老板,现在是”何灵语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是零点十分,您问我吃了吗?我吃了,谢谢。”

“哦,原来刚刚零点啊,rry,我不懂。”司凯大言不惭地说道。

何灵语心里的小人儿隔空挥出一记右勾拳,一个从小在国外长大的b,会不知道时差?汉语博大精深,连说谎都没学会,私教白请了。

“大老板,您有何吩咐,小的洗耳恭听。”何灵语把心里的小人儿按回去,扯扯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空。

何灵语坐起身来,她不想打扰到同屋的陈文迪,想到阳台或者洗手间打电话。

“何小姐在这里接电话吧,我去洗手间。”陈文迪也被电话铃声吵醒,先她一步向洗手间走去。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何灵语正要道谢,电话里传来司凯的声音“灵灵,和谁在一起?”

“哦,是小迪,陈文迪,就是py委托我保护的人。”何灵语解释说道。

“就是那个小明星?们不是住在半山的别墅里吗?我记得那里有很多房间,他为什么会和在一个房间里?”

何灵语蹙眉,她没有听错吧,怎么感觉司大公子像个大婶一样碎叨?

“我是他的保镖啊,保镖当然要贴身保护了。”何灵语继续礼貌微笑。

可是她的话刚刚说完,对方便挂了电话。

何灵语莫名其妙,司大公子怎么越来越没有礼貌了?

她重又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想到洗手间叫陈文迪回来睡觉,又想到陈文迪很可能现在正坐在马桶上,还是算了吧,万一他是真的出恭,那岂不是打扰人家了。

何灵语回到床上,刚刚躺下去,外面响起了门铃声。

“这么晚了”何灵语有些诧异,但她还是走出卧室,来到客厅。

“何小姐,我们是陈先生的保镖,刚刚接到通知,今晚由我们来保护陈先生。”

呵,呵,呵呵。

精灵之C位出道(十)

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就是那两名保镖和陈文迪共处一室,而何灵语睡在客厅的小沙发上。

的确是小沙发,小的不能再小,要两个沙发并在一起,才能伸开腿。

何灵语心里的小人儿画着圈圈,诅咒着让她落魄至此的那个人。

帝都,司凯神清气爽,走出电梯然后,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狗吃屎的优美姿势拥抱了一楼大厅那光可鉴人的地板!

而此时的,已是深夜。

虽然睡觉的姿势不舒服,可是何灵语还是很快进入了梦乡。时差什么的,对她没有影响,她很困。

但,今夜是注定不让她好好睡觉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阵熟悉的铃铛声传来,何灵语瞬间睁开了双眼。

室厅里没有开灯,只有进门玄关处的一盏调到微光的廊灯。

卧室的门无声打开,何灵语屏住呼吸,借着微光,她看到有一个影子正向卧房门口飘去。

可能是听到铃声,那团影子停了下来,如同凝固一般,停在距离卧房门一米的地方。

何灵语蹙眉,刺魂针从手中飞了出去,那团影子立刻散开,化成无数朵黑色云彩在空中飞舞。

铃声未绝,刺魂针在空中转了一个方向,重又回到何灵语手中。

与此同时,何灵语已从小沙发上弹了起来,手持刺魂针,向着正在一点点聚拢的黑云扑了过去。

再一次被刺散的黑云落到地毯上,渐渐拼凑成一个人形,竟然是个小孩。

何灵语伸手将小孩提了起来,上下打量。

是个女孩,约末七八岁左右,一脸病容,梳着两个羊角辫儿,穿了一件中式小袄,脚上是一双绣花小鞋。

这竟然是只老鬼。

何灵语看着小女孩周身笼罩着的那团黑气,讥讽道“这么多年还是只黑影,看你这样子,是病死鬼吧,生老病死都是你的命数,你不去轮回,竟然还要出来害人,像这样的,打死也活该。”

说着,她举起刺魂针便要刺下去,小女鬼啊的一声,吓得握住小拳头“我没有害人,你冤枉我了,你冤枉人,你是坏天师!”

何灵语气极,说她是坏天师?小鬼头这是找死吗?

正在这时,卧室门从里面打开,两名人高马大的保镖冲了出来。

何灵语失笑啊,这就是司凯安排的保镖?直到听到她和小女鬼说话,他们才听到动静。

“何小姐,你在做什么?”两个保镖看着站在门口举着一根长针的何灵语,一脸愕然。

他们只是普通人,看不到何灵语手中的小女鬼,只是觉得何灵语的姿势很是怪异。

何灵语呵呵干笑,她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这两个保镖八成是把她当成女神经病了。

“何小姐,怎么了?”话音刚落,陈文迪便从两个保镖背后探出头来。

何灵语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陈文迪和保镖们参和了。

“小迪,你来得正”

何灵语话音未落,手里的小女鬼忽然叫了起来“文迪哥哥,你好帅啊,文迪哥哥我爱你!”

何灵语一头黑线,原来这是个追星鬼!

这一次,那两个保镖是彻彻底底惊呆了!

他们虽然看不到小女鬼的身体,可是却能听到她的声音。刚刚在屋里,他们其实也听到声音了,但是出来只看到何灵语一个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现在是眼睁睁看着,不会错的吧?

两个保镖恨不得掐自己一把,这是做梦吗?

那天陈文迪醒来后就已经听说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怪事,因此,听到小女鬼的声音,他虽然也吃了一惊,但是很快便恢复常态。

隔着两位高大健硕的保镖,陈文迪问道“何小姐,我能和她说话吗?”

何灵语嗯了一声,握着刺魂针的那只手忽然挥了挥,小女鬼吓得闭上眼睛,可是倒下去的却是那两位保镖。

陈文迪吓了一跳,何灵语解释道“只是睡觉而已。”

陈文迪松了口气,小女鬼也反应过来,原来那刺魂针没有刺到她身上,她立刻又喊叫起来“让文迪哥哥和我说话嘛,文迪哥哥我爱你!”

何灵语被她喊得心烦,对陈文迪道“你要说话就说吧。”

陈文迪鼓足勇气,走到何灵语身边,望着被何灵语提着的那团空气,说道“嗯,我来和你说话。”

小女鬼激动不已“文迪哥哥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想害你,我就是想亲眼看看你,真的。”

“我相信你,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陈文迪柔声问道,会唱歌的男孩说话的声音也同样婉转动听。

小女鬼似乎有些害羞,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叫小蛮,柳小蛮,今年八岁。”

何灵语冷哼“说清楚点儿,你死的那年是八岁,现在怕是有几百岁了。”

“坏天师,你胡说,我才没有几百岁呢,我死了还不到一百年呢。”小女鬼很生气。

何灵语心里一动,刚刚她看小女鬼的装束,以为她是清朝的,现在仔细一看,小女鬼身上的中式小袄,分明就是民国时候的改良版,小女鬼穿的不是古装。

那岂非是和那个唱戏的女鬼是同一时代的?

何灵语朝着陈文迪使个眼色,示意陈文迪继续问下去。

陈文迪道“柳小蛮,你的名字很好听,你怎么会在美国,你的爸爸妈妈呢?”

柳小蛮的声音一下子就悲伤起来,她说“小蛮没有爸爸妈妈,小蛮是被干娘养大的,干娘嫁给洋人,带着小蛮来到美国的,那个洋人是坏人,他骗了干娘的钱,干娘没有回去的路费,只好带着小蛮卖唱,后来小蛮病了,干娘去请大夫,就再也没有回来,再后来,小蛮就死了。”

闻言,何灵语和陈文迪全都心里一酸,这小女鬼太可怜了。

“这么多年了,你为何不去投胎?”何灵语问道。

小女鬼吸吸鼻子,道“小蛮担心干娘,小蛮要在这里等着干娘。”

分明就是看到孩子病了,就把她给遗弃了,可怜这孩子却还在这里等着,迟迟不肯离去。

陈文迪问道“那小蛮是怎么知道我的?”

小女鬼立刻又兴奋起来,道“小蛮在电视上看到的啊,文迪哥哥跳舞的样子好好看呢!”

精灵之C位出道(十一)

“电视?美国的电视上能看到我吗?”

话音刚落,陈文迪就明白了。

柳小蛮口中的电视,不是电视台的节目,而是网络。

何灵语却蹙起了眉头,几十年来,柳小蛮一直都在这里等待她的干娘,小鬼单纯,应该没有说谎,而陈文迪在美国并没有知名度,他还是练习生,正在参加选秀,没有正式出道,即使是在国内,粉丝也只是来源于看那档选秀节目的青少年。

莫非在这处别墅里,也有陈文迪的粉丝?

粉丝经常从网上看陈文迪的各种直播和视频,因此才会被柳小蛮看到。

“你是在哪个房间看电视的?”何灵语问道。

“就是管家太太的房间啊,文迪哥哥,我真的是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每天都看,我好喜欢你呀。”柳小蛮生怕错过任何向爱豆表忠心的机会。

陈文迪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有年纪这么小的粉丝,不对,应该是年纪这么大的粉丝,也不对,是他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有一枚鬼粉丝。

他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呢,貌美如花的小鲜肉凌乱了。

“谢谢,我会继续努力,一定的!”

柳小蛮激动得小腿乱蹬,何灵语差点抓不住她。

“文迪哥哥加油,小蛮永远支持你,么么哒!”

何灵语翻翻白眼,残忍地打断了爱豆与粉丝的甜密互动。

“你说你是在管家太太屋里看电视的?她喜欢看歌舞节目,还是喜欢看陈文迪?”

柳小蛮不加思索,道“哎呀,管家太太不爱看电视,她以前只看谭冲的,谭冲虽然也很帅,可是他是个大叔呀,小蛮不喜欢看大叔,小蛮只爱看漂亮小哥哥,于是小蛮就到莎莉和敏儿屋里看电视,她们看的都是外国小哥哥,小蛮听不懂外国小哥哥说的话,直到有一天,小蛮无意中又去了管家太太屋里,发现管家太太在看文迪哥哥,小蛮终于找到梦中情人,小蛮好开心啊,文迪哥哥我爱你!”

柳小蛮虽然只是七八岁的样子,可是她已经死去多年,虽然依然保留着一颗童心,但是她的很多想法是和七八岁小女孩还是有区别的,何灵语感觉她现在的情商反倒更像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后来管家太太就经常看陈文迪了?她不看谭冲了吗?”

想到谭冲,何灵语心里一动。

夺舍在陈文迪身体里的那个女鬼,也曾经进入过谭冲的身体,最后经谭冲自杀毁掉自己的躯壳而告终。

“看啊,管家太太看一会儿谭冲,又再看一会儿文迪哥哥,小蛮很着急,她看谭冲时小蛮就去咬电线,哼,把电线咬断,不让她看。可是小蛮咬不断,呜呜呜。”

小鬼法力低微,没有实体,别说伤人了,她连电线也咬不断。

何灵语又想起一件事来,她问柳小蛮“这几十年来,你一直都在这座别墅里,当年你就是死在这里的,对不对?”

“对啊,小蛮就是死在这里的,不过那时这里不是别墅。”柳小蛮说道。

“那是什么地方?”何灵语问道。

“是俱乐部啊,有很多有钱人来玩,干娘在这里唱歌,我们就住在这里呀。”柳小蛮说道。

“你干娘在这里唱歌?她在国内时也是歌星吗?”何灵语又问。

柳小蛮晃着小脑袋直摇头“干娘不是歌星,干娘是角儿,名角儿,可是这里是外国,外国人不听戏,干娘这才改唱歌的。”

何灵语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个附身在陈文迪身体里的女人,也是角儿!

她居然没有查查那女人的生平,她也真是疏忽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何灵语,她的确想过去查,而且也付诸行动,只是她先查的是谭冲,然后她就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谭冲,陈文迪在医院里的那两天,何灵语一直都沉迷在谭冲的世界无法自拔,两天之后,她就跟着陈文迪来了美国,至于那个女鬼,何姑娘忘了忘了忘了!

“你干娘叫什么名字?”何灵语问道,

“柳丝丝啊,干娘在上海滩可有名呢,干娘还演过电影呢。”柳小蛮自豪极了。

这个柳丝丝,还有那位管家章含烟女士,连同这座别墅,何灵语都要查,立刻就查。

她对柳小蛮说道“我可以先放了你,但是你不能再打拢陈文迪。”

“为什么呀,小蛮不会伤害文迪哥哥的,小蛮最爱文迪哥哥了。”

“他是人,你是鬼,人鬼殊途,你身上的鬼气会伤到他的身体,而他身上有我给的护身符,你也近不了他的身,所以你只能对他远远看着,懂了吗?”何灵语厉声说道。

“好吧,小蛮懂了。”小鬼难过得低下了头,但是很快她又兴奋起来,冲着陈文迪喊道,“文迪哥哥我爱你!”

何灵语闭闭眼睛,她忽然想念小淘了,小淘多安静啊。

陈文迪却还是不放心,对何灵语道“何小姐,小蛮还是个孩子,你不要伤害她好吗?”

何灵语想要一脚踢飞他了。

天光大亮时,那两个保镖才醒过来,两个揉着睡眼惺松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怎么就睡着了呢,明明是来保护陈文迪的,反倒是陈文迪把他们叫醒了。

何灵语连夜发了邮件,敏儿来送早餐时,她便听到新邮件的提示。

她一边啃着三明治,一边翻看邮件。

邮件来自司凯,他告诉何灵语,这座别墅的前身的确是一座俱乐部,俱乐部的老板经营不善,欠下巨款,把这里卖了出去,几经转手,被司家买下来建了别墅。

至于柳丝丝,何灵语是直接百度的。

她原以为柳丝丝是一位像“冬皇”那么大名鼎鼎的绝代名伶,可是百度出来的信息却让她很失望.

网络上关于柳丝丝的信息非常少。

甚至连她的生卒年份也没有。

柳丝丝原是大家闺秀,上过女子中学,会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她虽然接受了西式教育,可是她自幼喜欢听戏,不顾家人反对,离家出走去戏班学戏,十八岁时一炮而红,四年之后,不知是哪个神经病给她灌输的**思想,柳丝丝竟然仗着一口流利的英语,想要把中国传统戏剧推广到西方,刚巧有个美国人追求她,柳丝丝就离开上海去了美国,从此下落不明。

精灵之C位出道 (十二)

难道夺舍在陈文迪身体里的那只女鬼就是柳丝丝?

可是柳丝丝是死在美国的,陈文迪在此之前从未来过美国,莫非柳丝丝从美国回来了?

飘洋过海夺舍你?

何灵语立刻从阴戒里唤出那只女鬼,几天没见,何灵语吃了一惊。

女鬼一身是伤,鬼伤。

“你怎么受伤了?”何灵语不解地问道。

女鬼气愤填膺“你说呢,还不是你养的那两只恶鬼。”

原来这女鬼喜欢唱戏,从早唱到晚,让住在同一公寓的另外两只鬼烦不胜烦。红衣女鬼司小舒在国外长大,中国字都不认识几个,更没有听戏的雅兴,至于小秃子,那就是个脑瓜子还没理顺的小鬼。

论法力,女鬼比不上司小舒,论狠戾,她又比不上小秃子,可想而知,这几天女鬼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何灵语问道“你是柳丝丝?”

“小小年纪居然也知道我的大名。”柳丝丝伸出纤纤玉指,拂了拂额头的发丝,眼波流转,一副烟视媚行的派头,只是她的那张脸被打得狰狞无比,全然没有半分妩媚风(流)。

“柳丝丝,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吗?”何灵语语气凉凉。

柳丝丝环顾四周,目光迷茫“这是什么地方?”

“也是,毕竟隔了七八十年,那我就告诉你吧,这里以前有个名字,叫bliss,是间很有名的俱乐部,现在你想起来了吧?”何灵语侃侃而谈。

柳丝丝神情大变,她疑惑地东张西望,不可置信地问道“bliss?这是在美国?”

“是在美国,看来你的记性不错,对了,你想不想见见当年被你抛弃的女儿,她也在这里,她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何灵语说到这里,语气渐渐冰冷。

并不是每一只鬼都能法力无边,纵横阴阳地球任我行的,事实上,除了极少数法力强大的鬼,大多数的鬼都不能远离自己的真身的,否则灵力会越来越弱,以至于荡然无存。

在医院病房里,何灵语没费多少力气就制住了柳丝丝,柳丝丝的那点功力瞒不了她,所以柳丝丝根本没有能力从美国飘回中国。

但是鬼不能,人却可以。

“女儿病重,你没有能力给她医治,这怪不得你,可是你却狠心把她抛下,自己跑回了中国,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何灵语质问。

柳丝丝的身形微微晃动,看得出她是在发抖,她瑟瑟地问道“小蛮,小蛮在这里,她没死,不,不可能,她一定死了,一定。”

何灵语冷笑“原来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啊,要不要我现在就把她叫过来,让你们母女团聚?”

“不,不要!那个拖油瓶,讨债鬼,我不想看到她!我最讨厌的就是她,她该死!你不要把她叫出来,说吧,你想做什么?”

可是已经晚了,柳丝丝话音刚落,屋里便多出一团小小的影子,影子渐渐变得清晰,化成一个小女孩的模样。

“干娘,你为什么要讨厌小蛮?小蛮很想你,小蛮一直在等着你。”柳小蛮扁着小嘴,可怜巴巴地望着柳丝丝,却没有小孩子见到妈妈时应有的亲昵,反倒像是很害怕。

柳丝丝的声音猛的尖利起来,她指着柳小蛮对何灵语说道“天师,你快把她收了,不,打得她魂飞魄散,快啊,我不想看到她,她是个讨债鬼,我的一生都被她给毁了,是她毁了我!”

何灵语冷冷地看着两个人,说道“柳小蛮根本就不是你的养女,她是你的亲生骨肉,对吗?”

“不,不是!”柳丝丝嘶声否认。

“行啦,在天师面前就不要说谎,我从你们的气息就能辨别出来,人活着的时候要靠dna,变成鬼就没有那么复杂了,你们的气息是一样的,你们是骨肉至亲。”何灵语说道。

柳丝丝大惊失色,柳小蛮一脸懵懂“我是干娘的亲生骨肉?是真的吗?”

事到如今,柳丝丝也不再嘴硬,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想当年我柳丝丝大红大紫,风光无限,以为得遇良缘,没想到却是遇人不淑,可那时已是珠胎暗结,无奈之下我只好生下这个拖油瓶,她不但拖累我,而且还体弱多病,为了养活她,我不得不下海来到bliss卖唱。后来我好不容易找到金主,愿意带我离开美国,可偏偏这个讨债鬼又病了,我还能怎样,我已经被她拖累了好几年,我不能再把自己的后半生全都耗到她身上,所以我就走了,我没有做错,重来一次,我也会这样做。”

柳小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脸上的天真之色渐渐褪去,忽然,她咧开嘴,露出血盆大口,朝着柳丝丝扑了上去,一边撕咬一边哭喊“我在这里等了你七十多年,我怕你回来了找不到我,所以我才不支投胎,你骗了我,你骗了我!”

何灵语没有制止,这小鬼法力低微,根本不能把柳丝丝如何,她想咬,就让她咬个够吧,若是柳丝丝还活着,何灵语也想扑上去咬几口。

柳丝丝想要甩开柳小蛮,无奈柳小蛮咬住她不松口,偏偏她在戒指里被司小舒和小秃子打得遍体鳞伤,灵力受损,此时竟然无法对付这个小鬼。

何灵语见差不多了,双指凝力,朝着两人挥过去,柳小蛮和柳丝丝的身体瞬间分开,柳小蛮被这股力道弹出很远,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摔倒在地上,索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何灵语低吼“闭嘴!”

柳小蛮果然闭上嘴巴,只是还在抽抽噎噎。

何灵语没有再管柳小蛮,她看向柳丝丝,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死的,为何回到国内后还是无声无息,没有再登台呢?”

柳丝丝冷哼“是我时运不济。”

原来,她跟随那位金主回到国内,国内正值战火纷飞,金主对她早就厌倦,竟然把她卖给了一个商人,拿了给她卖(防)身得来的钱,接了家眷去了香港。

那个商人年逾古稀,家中妻妾成群,儿女众多,柳丝丝心比天高,自是不想委屈求全,没过多久她就逃出来。

战争年代,她四处躲藏,居无定所,为了生计,无奈之下改名换姓嫁给了一个印刷厂的工人,后来她也进了工厂做了女工。

六十年代厂子里排演样板戏,她也报名了。

那时她人到中年,虽然风韵犹存,可是领导却还是让她扮演老太太,找了个十七八岁,根本没有唱过戏的小姑娘演女主角。

看着舞台上,那小姑娘唱得声嘶力竭荒腔跑调,柳丝丝一口气没上来,撒手人寰。

精灵之C位出道(十三)

“干娘,你明明不想要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既然生了我,为什么又要把我扔掉,为什么?为什么?”

柳丝丝还沉浸在往事的痛苦回忆中,柳小蛮尖叫着打断了刹那间的平静。

何灵语看她一眼,冷冷地道:“你应该庆幸,她没有堕胎,而是选择生下你,否则你一个心智未开的婴灵,连追星的乐趣都没有了。”

柳小蛮怔了怔,随即又哇哇大哭起来。

七十多年来,她有过投胎的机会,可是她却执拗地留在这里等待着一个狠心抛弃她的人。

何灵语又看向柳丝丝,柳丝丝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愧疚,见何灵语看她,柳丝丝恼怒地道:“你以为我想要生下她吗?还不是想让那个负心汉回心转意。”

何灵语明白了,柳丝丝终究不是现代女子,她以为自己生下孩子,那男人看在孩子份上,可以和她重归于好,可是最终,她成了孤苦无依的单亲妈妈,那男人终是没有回头。

何灵语对柳丝丝没有半丝同情,她问道:“你认识章含烟吗?”

柳丝丝怔了怔,问道:“章含烟?那是谁?”

何灵语拿出手机,打开另一份邮件,这是徐远方发给她,昨天晚上,她也给徐远方发过邮件,请他帮忙调查一个人,就在刚刚她和两只鬼说话的时候,徐远方的邮件来了。

何灵语打开邮件,简单看了看,说道:“她原名章红妹,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出生,她的姐姐名叫章红红,曾经是工厂宣传队的文艺骨干,后来被工厂保送上了大学,成为工农兵大学生,毕业后不久就提拔当了干部,去世之前,她是某省的一位高官,对了,章红红是十年前去世的,她的死因非常蹊跷,对外说是心脏病突发,可是内部文件却显示,她没有心脏病,她的死因嘛,用通俗的话说,就是活活吓死的。”

何灵语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柳丝丝的神情,不过柳丝丝那副被撕咬的千疮百孔的鬼样子,也看不出有何异样。

何灵语又拿起手机,继续朗读徐远方发给她的调样详情:“章红红的妹妹,名叫章红妹,自幼跟着姐姐在宣传队,小小年纪就展现出演艺天赋。七十年代末,在一次文艺汇演中,被著名导演挑中,从此成为电影演员,改名章含烟,她活跃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中,那时流行出国潮,她便到美国留学,据说是大众传播学系电影专业,对了,几年之后,国内曾经有过小道消息,有一位同在那个专业读书的留学生声称,他们专业没有章含烟这个人,他也从未在学校见过章含烟,更没有听教授和同学提过她,只是那时章含烟已经渐渐被人遗忘,这个传闻便不了了之,没有媒体继续报道了。”

“呵,是那个整日跟在章红红身边的小丫头啊,原来是她。”柳丝丝嘲讽地说道。

何灵语把手机放进口袋,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章红红就是那个取代你在台上唱样板红的小姑娘吧,是你把她活活吓死的?”

看年龄,章红红死的时候,至少也有四十多岁了,有什么事能让一位经历丰富、见多识广的女高官活活吓死?

“是又怎么样?这个小浪蹄子,她早就该死了,可惜我一直没能找到她,谁能想到后来她不唱戏了,如果我知道那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就是她,还会容她活了这么多年。”柳丝丝咬牙切齿。

何灵语冷笑:“只是因为当年她能演主角,而你只能演老太太,所以你就要杀死她?”

“是她自己吓死的,又不是我杀的她,怪就怪她胆子太小。”柳丝丝毫无悔意。

何灵语道:“你吓死了章红红,又夺舍在谭超身上,逼得谭超自杀身亡,现在你又夺舍陈文迪,让陈文迪险些走了谭超的老路,原来你前前后后害了这么多人。”

“哼,是他们活该”,说到这里,柳丝丝有几分惋惜,“都是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死丫头,可惜了陈文迪那么好的身子。”

“是吗?如果不是我把你制住,陈文迪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还反咬一口,你可真不要脸。对了,章红妹和你有关系吗?



“她?她也配!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她,再说,你自己刚刚都说过了,章红妹早就来到美国了,那时我还在国内,我是被你带过来的。”

何灵语没有再说话,她转身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

“你......你要做什么?”柳丝丝隐隐意识到何灵语要做什么,她转身就想跑,可是却纹丝不动。

何灵语看到她挣扎的样子,笑道:“你刚刚说话的时候,我就用锁鬼咒把你定在那里了,你动弹不得了。”

说着,何灵语又对柳小蛮道:“小孩子把眼睛闭上,不许看。”

柳小蛮也猜到何灵语要做什么,她下意识地喊道:“不要,不要,姐姐,求求你,不要!”

何灵语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的,是那把天篷尺。

天篷尺亮出,柳小蛮的身子缩成一团,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柳丝丝一声尖叫,叫声未绝,天蓬尺已经朝她飞了过来,噗的一声,一阵黑烟腾起,转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干娘,干娘!”柳小蛮抽泣起来。

她也是鬼,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柳丝丝已魂飞烟灭,永不超生。

何灵语收了天篷尺,对柳小蛮道:“你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着我,等到有机会了去投胎?”

柳小蛮六神无主,除了哭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何灵语才道:“或许等你投胎转世之后,陈文迪已经成了大明星,那时你也长大了,可以像其他粉丝一样,去接机,去听演唱会,去为他打榜。”

“真的吗?小蛮真的可以吗?那小蛮什么时候能投胎,姐姐能让小蛮投胎到一个有妈妈疼的人家吗?”柳小蛮终于不哭了,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何灵语。

何灵语道:“我有个朋友,就是做这行的,到时我和他说说,让他照顾一下,给你寻个好胎。”

柳小蛮眨眨眼睛:“姐姐的朋友该不会是......呀,姐姐好厉害啊!”

精灵之C位出道(十四)

何灵语没有耽误时间,把柳小蛮收进戒指,又叮嘱司小舒和小秃子不要欺负她。

做完这些,何灵语才按了叫人铃,让敏儿进来打扫卫生。

敏儿进来以后,吃了一惊,满室狼籍,空气里弥漫着普种难闻的味道,最可怕的是,地毯和桌椅上有烧焦的痕迹,可是,屋里的自动灭火装置却没有启动。

何灵语冲着敏儿报歉地笑笑,道:“我的爱好比较多,所以,嘿嘿。”

爱好?这是什么爱好?

身为女仆,敏儿自是不能指责别墅的客人有不良爱好,她手脚麻利地整理房间,何灵语推门走进里面的卧室。

陈妈妈和陈文迪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

刚刚,何灵语让他们留在卧室,并且叮嘱他们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也不要走出这间屋子。

别墅的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可是他们还是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声音,陈妈妈不放心,几次想要打开门缝看一看,都被陈文迪制止了。

现在终于等到房门打开,何灵语精神奕奕地走进来,母子二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何小姐,刚刚外面......”陈妈妈看看儿子,又看看何灵语,不知道该不该问。

何灵语落落大方,主动说道:“就是夺舍小迪的那只女鬼,我刚刚才知道她手上已有几条人命,一怒之下,把她打得魂飞魄散了。”

“人命?”陈妈妈猛然想起陈文迪的自杀,立刻惊出一身冷汗,就在几天之前,那只女鬼险些害死了她的儿子。

“对,她遗弃亲生骨肉,让那个小小孩子孤独死去,后来出于嫉妒又害死了一位政绩优秀的官员,她还曾夺舍谭冲,令谭冲自杀,前几天,又差点害死小迪。”何灵语说道。

陈妈妈却已经紧紧抓住陈文迪的手臂,她当然知道谭冲,当年她也曾为谭冲的早逝而泪流满面,而现在,她的儿子险些步了谭冲的后尘。

陈文迪轻轻拍拍母亲的手,柔声安慰:“妈妈,不用害怕了,我没有事了,那只女鬼再也不会害人了。”

他又看向何灵语:“何小姐,谢谢你。”

何灵语笑道:“别客气,你要谢就去谢你的老板和你的粉丝,是她们请我来保护你的。”

说完,何灵语环顾四周,说道:“不过,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所以你们也不要大意,在我没说绝对安全之前,你们不要走出这间屋子。”

接下来的一天里,站子的人抱着电脑来这间屋子开会,处理陈文迪的各项工作,陈文迪则坐在书桌前,戴着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在照片和海报上签名。

陈妈妈则捧着思思交给她的一堆资料,学习如何做一名合格的星妈。

只有何灵语无所事事,在别墅里四处闲逛,还不时自拍,俨然一副何姥姥逛大观园的派头。

“这里的风景真是太好了,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我看到小朋友在骑脚踏车,还看到一只狗,那只狗在屙耙耙。”站在天台上,女孩子讲电话的声音很大,操一口标准川普,时不时地大笑几声,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住进半山别墅里了。

阳光正好,洒在女孩的头上和肩头,女孩很漂亮,紧实的皮肤光滑如丝绸,没有皱纹,也没有斑斑点点,她穿着吊带背心和短得不能再短的热裤,两条笔直修长的长腿结实匀称,没有一丝赘肉。

这女孩只有十八、九岁吧,年轻、放肆、张扬和无知。

女孩子并不知道,对面的一扇半开的窗子里,一双眼睛正在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满是鄙夷和嫉妒。

曾经,她也有过无敌的青春和令人艳羡的美貌;曾经,她也以为所有的人都会喜欢她,所有的幸运都属于她。

窗后的人拉上了窗帘,把屋外的风景连同风景中的女孩全都隔在了外面。

傍晚时分,何灵语摇摇晃晃走上二楼,险些撞上迎面走来的管家章女士。

章女士的目光落在何灵语那两条白皙的长腿上,她这才发现,这女孩竟然光着脚,手里还拎着一双花里胡梢的运动鞋。

“何小姐,你怎么能在公众场合脱掉鞋子呢?”

章女士的语气很严肃,何灵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中学时的教导主任。她这样的人,命中注定从小到大就不是一个乖学生,可想而知,她受到教导主任的教诲也比别人要多得多。

何灵语缩缩脖子,咧开嘴,露出八颗牙,奉上一个大大的笑容,问道:“这不是私人地方,不属于公众场合吧。”

“可这里有很多人,而且,你是这里的客人,你的举动非常不雅,何小姐,你死赖在陈先生的房间里已经不礼貌了,现在又当众脱鞋,何小姐,请你谨记身份,你只是陈先生的工作人员而已。”

章女士的声音更加严厉,这下子就连何灵语也觉得自己一定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那个啥,那个啥,我怎么就死赖在陈先生房间里了?明明是他自己同意的,我又没有逼他。”何灵语抵死反抗。

“何小姐,男女有别你不懂吗?你这样做,就不要脸面了吗?”章女士继续斥责。

何灵语被训斥得抬不起头来,呜咽道:“你太过份了,我妈都不会这样说我,我不住在他屋里了还不行吗?我今晚就搬出来。”

说完,她哭得跑开了。

章女士望着她的背影,不动如山。

“何小姐,你真的要搬出去吗?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什么了?我去和他们解释。”陈文迪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何灵语,急得不成,一定是那位女管家,那天何灵语留在这间屋里时,女管家的脸色就十分不好。

何灵语摇摇头,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别担心,我仍然会保护你。”

说完,她冲着陈文迪眨眨眼睛,拉着行李箱向外面走去。

陈文迪顿时明白了,他脸上微微发热,刚刚何灵语冲他眨眼睛的样子,很调皮,也很可爱。

何灵语和他差不多大吧,可是却又这么强大,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少女,和她在一起,他感觉很安全,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精灵之C位出道(十五)

夜幕降临,女仆莎莉推着餐车走出电梯,迎面有人走过来,莎莉见到来人,连忙打招呼:“干娘,您还没有去休息吗?”

章女士神态倨傲,即使是面对干女儿,她的脸上也没有笑容。

她看一眼餐车,皱起眉头,问道:“这么晚了,是谁要吃这么多东西?”

餐车上有奶茶,有冰淇淋,一盒还挂着水珠的车厘子,还有两大块红丝绒蛋糕,除此以外,居然还有一大罐爆米花。

莎莉叹了口气,报怨道:“还能是谁,就是那位何小姐啊,其他十个人加在一起,也不如她一个人难伺候。”

章女士的神色更加严肃,她对莎莉说道:“这件事交给我,你去休息吧。”

说着,她不由分说就从莎莉手中抢过餐车,向着何灵语的房间走去。

莎莉一脸错愕,干娘一向温文而雅,虽然偶尔有些严肃,可是对所有人都是彬彬有礼,今天这是怎么了?

何灵语的房间虽然与陈文迪的同在一层,但是却相差了很多。

没有专门的客厅,推门进去就是一张床和一张小小的沙发,床头柜的位置是梳妆台兼书桌,何灵语正翘着二郎腿靠在床头,拿着手机在修图,雪白的大长腿晃来晃去,毫无仪态。

见到章女士进来,何灵语先是一怔,接着就奉上八颗牙的大大笑容:“咦,章管家亲自服务啊,谢谢谢谢。”

嘴里说着谢谢,身子却没有动,只是晃了晃脚丫子,算是打招呼了。

章女士已经忍不可忍,她指着何灵语,怒道:“没有教养,毫不知耻,真替你的父母惋惜,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何灵语怔了怔,被她突如其来的指责骂得有些发懵。她觉得有必要找那人打听打听,自己这一世的父母投胎了没有,如果没有,倒是还能问问他们,是不是真的很惋惜。

她看过父亲的手札,她觉得吧,父亲如果知道他的女儿做了捉鬼的天师,说不定会后悔死得太早了,一个能为四只妖精四处奔走的人,一定能接受女儿的职业选择。

何灵语魂游太虚,一脸茫然,章女士看着更加生气,现在的小姑娘太过分了,脸皮太厚,被人指责毫不知羞。

她正要继续再骂,何灵语终于开口了。

何灵语一开口,就是要把章女士气得脑溢血的节奏。

“我懂了,章管家,你是嫉妒我年轻貌美,青春无敌,不用辛苦工作就能跟着小鲜肉来住大house吧,没关系的,你做做医美也能年轻几岁,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钱,若是有钱,说不定会有单亲缺母爱的小鲜肉送上门来呢。”

何灵语话音刚落,章女士就已在她的面前。

章女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刀光闪闪,朝着何灵语砍了过来。

何灵语没有动,她像是被吓傻了,也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她呆呆地放着那把刀,那把刀是朝着她的脸砍过来的,章女士要砍烂她的脸,把她的青春和美貌彻底毁去。

刀尖离她越来越近,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空调好像坏了,温暖如春的室温忽然变得冰冷彻骨。

可是那把刀却停住了,停在距离何灵语的脸颊几厘米的地方。

何灵语忽然笑了,只是这一次没有露出八颗牙,而是轻轻牵动唇角,笑得飘忽,却又亲切,像是见到了等待已久的人。

“你终于来了,谭冲,我等你很久了。”

“你知道我会来?”乍听起来依然是章女士的声音,可是仔细一听,就会发现声音里多了几分低柔,如同来自亘古的琴,低吟浅唱。

何灵语坐起身来,盘膝而坐。

“我知道你很善良,你不会任由她害人,所以我故意激怒她。”何灵语说道。

“你这样自信,确定她会杀你?”“章女士”说道。

何灵语摇摇头,道:“当然不是啊,其实我是在赌,赌她会来杀我,也赌你会来救我,对不起,谭冲,我以前没有认真了解过你,直到几天之前,我才知道仔细听了你的歌,看了你的电影,虽然还没有看完你所有的电影,听完你所有的歌,但是我知道,你是我见过的最灿烂的明星,你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但是你曾经的星光,便已是永恒。”

“章女士”的手轻轻落下,手里的刀掉到地毯上,无声无息。

“她”向何灵语伸出了手,何灵语没有犹豫,握住了“她”。

何灵语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幅画面,如同老旧的电影放映机,将那些画面展现在她的面前。

男人一袭白衣,从高楼上纵身一跃,如同折翼的蝴蝶,如同坠落的花瓣,飘然而逝。

然后,她看到他趴在冰冷的地上,一团黑影从他的身体里飞了出来,何灵语看清了,那是柳丝丝的魂魄。

旁边有很多人,他们惊恐地望着他,却不敢走上来,这时,一个女人从人群里挤出来,走近了他......

那是章含烟,比现在年轻,但却已是满脸风尘。

章含烟望着地上的人,嘴唇嚅动,念念有辞,接着,她从挎包里取出一支针管,她半蹲在男人身前,身上的风衣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鲜红的液体充满针管,那是他的血,心头血,尚有余温。

章含烟飞快地把针管塞进挎包,转身冲着围观的人群喊道:“是谭冲,这是谭冲,报警啊,快报警啊!”

其实在那之前,已经有人报警了,警察很快来了,章含烟却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画面一转,章含烟双手合什,跪在一个皮肤黝黑的僧人面前,僧人有一张东南亚人的面孔,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支装着心头血的针管。

画面在这里戛然而止,何灵语如梦方醒。

“用心头血引灵,将你的魂魄吸引过来,这些年,你都被她控制着,对吗?”何灵语问道。

谭冲点点头,说道:“她是我的粉丝,并没有利用我来害人,这些年来我们相安无事,甚至偶尔还会聊聊天。事情的转折是从我对她说出当年自杀的原因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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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之C位出道(十六)

章含烟曾经红极一时,却在最好的年纪最当红的时候去了海外,追究自己的梦想。可是梦想太过美好,现实却太过龌龊。

上世纪八十年代,即使贵为电影明星,能够接触到的国外信息也少得可怜。而那位英俊潇洒、操着一口她听不懂的流利英语的男子,便成了她心中的白马王子。

到了美国以后,章含烟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富二代,只不过是唐人街一家小洗衣店老板的儿子。更没有什么别墅洋房,她要和他们一家住在洗衣店的二楼,每天早晨天没亮就要被公公婆婆吵醒。

公公和丈夫全都酗酒,她和婆婆承担起洗衣店的全部工作。婆婆高大骠悍,几乎每天都要和公公撕打,有几次把公公打得头破血流,客人报警后,公公撒谎说是自己摔的,毕竟,若是婆婆被警察抓走,洗衣店由谁来管呢。

丈夫则遗传了父亲的恶习和母亲的残暴,有一次他酗酒后打了章含烟,章含烟跑了出去,天亮后丈夫找到她,在街头给她下跪,其实她也无处可去,只好跟着他回来了。

家暴就是这样,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了,抄起凳子打回去,正好被听到动静走过来的婆婆看到,婆婆扑上来,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重重地撞到墙上。

章含烟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个月,病愈出院后,她独自一个人走在夜晚的街头,一辆轿车停在她的身边,车上的男人探出头来,问道:“请问您是章含烟小姐吗?”

这是一个来自中国的商人,也是她的影迷。

一夜过后,男人帮她请了律师,律师找到唐人街的洗衣店,不久,她和前夫离婚,律师还帮她拿到了一笔丰厚的赔偿金。

男人在美国只是过客,他离开时,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章含烟摇摇头,她出国时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来读书的,她要衣锦还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千疮百孔地回去。

男人给她留下一笔钱,便独自走了。

可惜,幸运对于很多人而言,一生只有一次,或者一次没有。

章含烟终究没有进入那所传说中的大学,也终究没能再次登上银幕。

但是她自食其力,勤奋刻苦,几年后,她成为专为于上流社会家庭服务的高级管家。

偶尔她会在网络和杂志上看到某某明星走红毯,某某明星去电影节颁奖,章含烟会轻蔑地撇嘴:她啊,当年追在自己身后一口一个“老师”,自己都懒得搭理她。

她也听说了姐姐的死讯,她没有回国。她的姐姐原本是个活泼明朗的人,后来当了官,就越来越古板严肃,夏天穿衬衫都要把所有扣子全都系得紧紧的,当年她要出国,姐姐说什么也不答应,甚至说她会影响到自己的仕途。

章含烟每当想起这个姐姐,都会冷哼一声。

但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还是回去过一次。

当时,她的雇主是一对华人夫妇和他们的儿子女儿。这家的千金大小姐是谭冲的粉丝,谭冲世界巡回演唱会,她场场必到。父母担心女儿在外面无人照顾,除了保镖以外,还请家里的管家章含烟一路陪同,于是,谭冲的演唱会开了两年,大小姐追了两年,两年下来,章含烟也成了谭冲的粉丝。

如同打开了一扇门,章含烟看到了另一个世界,而谭冲就是那个世界中最美的风景。

那时她已人到中年,可她还是像小姑娘一样爱上了谭冲。

大小姐有钱,追得疯狂,不但和谭冲乘坐同一架飞机,头等舱也是相邻的位子,而且每次还要订到同一家酒店,因此,章含烟有很多机会近距离看到谭冲。

那真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人啊。

章含烟常常想,如果她还是当年的女明星,那么,她是不是会和谭冲成为朋友?

这种想法一旦有了,就如同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章含烟开始留意当年和她一样出国的女星。她们当中过得好的没有几个,大多数无声无息,有两三个回国了,雷声大雨点小的拍了一两部电影,便重又销声匿迹。

长江后浪推前浪,她们这些人,早早地出来,又早早地消失。

章含烟开始颓唐,那一年的八月,谭冲没有演出行程,大小姐也给自己放了假,带着章含烟和保镖去了泰国。

大小姐的姐妹淘也在泰国,于是几个女孩子凑到一起,便让章含烟自己出去逛逛。

章含烟无所事事,在酒店大堂里翻看旅游指南,这时,她看到一个女子在几个助理的簇捅下走进电梯,那女子有几分眼熟,她问服务生:“那位小姐是谁?”

服务生礼貌地回答:“她是大明星白安安啊。”

“白安安?她来泰国是拍电影吗?”章含烟听说过白安安,是近年大红大紫的一位女明星,去年刚刚拿了影后,炙手可热。

“白小姐每年都会来,每次都会下榻我们酒店”,服务生说到这里,压低声音,故意很神秘地说道,“白小姐是来拜神的。”

“拜神?”章含烟有些好奇。

服务生笑着说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外面传的都是真的。”

这让章含烟有了兴趣,她回到房间,打开电脑。那时的网络还不如现在发达,但是章含烟还是看到了她要查找的信息。

传闻白安安在娱乐圈多年,一直默默无闻,经人介绍,她认识了泰国一位高僧,在高僧的指点下,她一夜暴红。

而那位高僧的名字也不是秘密,白安安每年都来泰国,每次都会被记者拍到,她去了哪家寺院一目了然。

章含烟心里一动,她忽然很想去见见那位高僧。

大小姐通宵未回,次日清晨,章含烟便去了那座寺庙,可惜,到了寺院她才知道,若是没有熟人引见,高僧是不见陌生人的。

章含烟很无奈,在寺院周围闲逛,正在这时,一个小孩跑到她面前,问道:“你是来拜神吗?”

精灵之C位出道(十七)

后来回想起来,章含烟自己也不明白,一向谨慎的她,在那时为何没有任何戒心,毫不犹豫地跟着小孩见到了阿赞。

后来她才知道,那位黑衣阿赞平时生活在深山之中,此次是受一位客户邀请才出山。

阿赞与客户见面的地方,便离此处不远。

方才章含烟独自在附近闲逛,客户认出了她。

阿赞的客户,是与章含烟同一时代的男演员,名叫许云初。

他和章含烟这种草根不同,他成长在演艺世家,祖父是早年上海滩有名的大导演,祖母是电影明星,叔父和姑母则是香港小有名气的电影人,他的父母则是话剧演员。

但是许云初当年的演艺事业并不成功,他身材不够高大,因此,一直都是配角,从未演过男主。八十年代的出国潮,许云初也出国了,他娶了外国妻子,前几年回国做生意,投资影视,俨然是一位成功的商人。

章含烟曾经与许云初合作过一部电影,那是她是主角,许云初是男配,两人的生活也只有过那一次交集。

许云初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章含烟,他是听说过章含烟的一些传闻的,知道她并没有出国留学。

女人到了一定年纪,过得好不好都写在脸上,章含烟也如此。

许云初和她寒暄之后,得知她是来求见高僧的,但道:“来得早不如早得巧,我刚好也请了一位高僧,他虽然不如你要见的那位名气大,但是这几年也帮我解决了不少问题。”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我投资的那几部片子吧,就是阿赞帮忙,我才能大获全胜。”

因为谭冲的缘故,章含烟也听说过许云初投资的几片片子,其中有一部就是谭冲主演的。

许云初的这几部电影被称作“救市之作”,可想而知,票房有多么可观了。

于是,许云初把章含烟引荐给了这位黑衣阿赞。

......

不久之后,许云初又将这位阿赞请到了国内,做为老朋友,他特意打了越洋电话告诉章含烟:“机会难得,你如果有时间就回来吧,机票我出。”

章含烟对阿赞半信半疑,原本也没有打算回去,可是大小姐要去。

“你知道吗?上个星期谭冲割腕了,好在发现及时,才没有生命危险。”

章含烟吃了一惊:“不是说他在浴室里滑倒摔伤住院吗?”

“当然不能说实话了,唉,我的消息绝对可靠,我要去看看他,给他送花,安慰他那抑郁的心情。”

大小姐直拗地认为谭冲之所以会自杀,是因为他的歌在排行榜上位置下滑引起的,谭冲是压力太大了。

章含烟心念一动,上次见阿赞的时候,她曾把谭冲的近照拿给阿赞看过,阿赞说谭冲被恶灵附身。

当时她是不相信的,现在看来却不得不信。

她和大小姐离开了美国,她见到了阿赞,这一次,她奉献了全部积蓄......

章含烟目睹了谭冲的自杀,她用阿赞教她的方法,用谭冲的心头血引来了他的魂魄,之后十年,她和谭冲的魂魄为伴,再也没有分开。

“她一直问我为何会自杀,我不肯说,直到有一次,我不小心说漏了,她的状态便越来越不同了。”

“在那不久,我还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当年她跟随的那位大小姐,死得不明不白。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很生气,详说那位大小姐在我死后不久,就有了新的偶像,像当初追我一样,追着新偶像到处跑,甚至还把我的海报和唱片全都扔掉。她很生气,于是,她把那位小姐杀了,并且做成匪徒抢劫杀人的假象,刚好那段时间,那个区连续发生了几起游客被杀事件,警方把这个案子也归进这起连环劫杀案里,案子直到现在也没有破,更没有人怀疑到她头上。”

谭冲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酸涩。

这些年来,他是章含烟的树洞,他也眼睁睁看着章含烟越来越偏激,越来越过份。

“她在得知当年有个女鬼附身在我身上之后,便又和许云初联系,那时许云初已经按照阿赞的指点,改行做了其他生意,行事低调,再也没有插手娱乐圈的事。许云初帮章含烟再次见到阿赞,这一次回来,章含烟就像变了一个人,她每天都会看各种选秀,还会带上我一起看,她问我这些练习生里哪一个最有潜质,我从中挑出了陈文迪。”

谭冲说到这里,何灵语已经基本上全都明白了。

和柳丝丝一样,章含烟也看中了陈文迪,只是柳丝丝是想自己附身在陈文迪身上,而章含烟则是要用来夺舍陈文迪的人是谭冲!

她疯狂地爱着谭冲,即使谭冲只是一个鬼魂,她想让谭冲复生,在那个有着充满青春活力的身体上复生!

谭冲不肯答应,章含烟则已经买好回国的机票,准备去国内找机会接近陈文迪,而就在这个时候,陈文迪签约司氏,并且来这里渡假。

对于章含烟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不想放弃,她甚至带上谭冲去见陈文迪,可也就是在那次的会面时,谭冲感受到来自何灵语的威压。

这是只有鬼魂才能感受到的威压,而谭冲原本就不想去夺舍一个无辜的孩子,他索性警告章含烟,如果她执意于此,那他就会像当年一样,毁去自己,而这一次他死去的不仅是躯壳,而是魂飞魄散。

章含烟不是傻子,她察言观色,知道威胁到谭冲的是何灵语。

而她早就看何灵语不顺眼了。

谭冲不敢对何灵语下手,她敢!

鬼魂惧怕何灵语,她不怕!

偏偏何灵语的一举一动都让她讨厌,她在何灵语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位白富美大小姐的影子,都是一样的放肆任性,以前拥有青春和美貌就可以无拘无束,把她当成下人一样的使唤,她万众嘱目的时候,这些小女孩还没有出生呢。

今夜,章含烟带着刀来找何灵语,谭冲发现后,悄悄跟了过来,并且在最后一刻上了她的身。

精灵之C位出道(完)

何灵语想起在飞机上的遭遇,问道:“章含烟还有其他帮手吗?”

谭冲摇摇头:“据我所知,她没有其他帮手,她为人倨傲,没有什么朋友。”

何灵语一时之间,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她问道:“谭冲,章含烟不仅学会了用心头血引魂,她还能禁锢你的魂魄吧,所以这么多年,她虽然看似没有约束你,可是你也不能离开她,对吗?”

谭冲苦笑,声音有几分酸涩:“的确如此,她有我的心头血,我不能离开她......”

“你既然知道我是什么人,应该也能猜到章含烟杀不了我,可你还要冒险上了她的身,你是想......让我收了你,或者把你打得魂飞魄散?”何灵语目光炯炯,望向谭冲。

谭冲自嘲地笑了,他道:“你猜得没错,当年我自杀,只想用死来得到解脱,可是我错了......与其做鬼还要受制于人,那还不如魂飞魄散,天师,我准备好了。”

眨眼之前,一团白色的影子从章含烟身体里分离出来,章含烟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那团白影渐渐化出人形,站在何灵语面前的是一个眉目如画、玉树临风的男人。

这是谭冲。

只是他的眼中没有了灵动,多了几分忧郁,他望着何灵语,嘴角溢起一抹飘忽的笑容。

“谢谢你。”他说道,声音低柔,如同一只灵巧的手,拨动着何灵语的心弦。

何灵语咬咬嘴唇,她是捉鬼的,她可不能被一只鬼迷得晕头转向,啊啊啊,他为什么是鬼啊,如果他是人,是人,她会不会扑上去了?

何灵语很为自己龌龊的想法感到惭愧.

她轻咳一声,严肃地说道:“谭冲,当年夺舍你的女鬼柳丝丝,已经魂飞魄散,你的仇已经报了。陈文迪签了一个很有实力的公司,他会有一个很好的前途,你可以安心了。”

谭冲微笑,何灵语顿时觉得春天来了,来了,来了!

他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的确可以安心了。”

何灵语瞬间反应过来,谭冲想要魂飞魄散,而她反而说出这些,是让他走得更安心吗?

两世为人,何灵语还是第一次想要留住一只鬼。

她走到章含烟面前,章含烟依旧昏迷不醒,何灵语索性又给她来了一记。

“她没有一两个小时是醒不过来的。她虽然禁锢了你,可是我说不定能找出办法把你放出来,虽然做鬼也没有什么乐趣,但是总比魂飞魄散要好吧,而且一旦有了投胎的机会,你还能再世为人,我觉得吧,一切都要尝试一下,比如你以前不知道做鬼不好,现在就尝试过了,再比如,你不知道再世为人是什么样的,也可以试试嘛,再说,我也要修功德,多渡一个魂灵对我而言很重要,我都帮过你了,你就当帮我一个忙,行吗?”何灵语滔滔不绝,好不容易说完了,她眨着一双大眼睛,用她自认为最最迷人的眼神看着谭冲。

谭冲蹙眉:“修功德?”

何灵语解释:“打个比方,就像是打游戏时收集卡片,我必须要收集到一定数量的卡片,才能换取装备或者技能,明白了吗?”

谭冲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何灵语又道:“我千辛万苦才抓到柳丝丝,可是得知她就是害死你的罪魁祸首,我一怒之下,就把她打得魂飞魄散了,到手的功德也就泡汤了。唉,谭冲,我可是为了你才落到这一步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不觉得你需要报报恩什么的吗?”

“报恩?那是应该的,你需要我做什么?”谭冲诚恳地说道。

何灵语知道谭冲虽然经历丰富,可是他骨子里是个单纯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所以,谭冲要报恩,那就是真心实意的。

于是何灵语继续忽悠:“你什么都不用做,乖乖地被我收了,然后等待时机投胎转世,这就是对我报恩了。”

“可是我......”谭冲无奈。

“可是你生无可恋,死亦无不可恋,不想再世为人了,也不想当鬼了,对吧?”何灵语问道。

谭冲默然无语,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那你就先报恩,把我的恩情报完,下一世你想死也还来得及,顶多我吃亏一点,打点打点我那位专做这一行的朋友,让他把你投胎的去处告诉我,我时常看看,一旦你又有不想做人也不想做鬼的想法,那我就把你打得魂飞魄散,你看如何?”

谭冲怔了怔,喃喃说道:“还可以这样?”

“当然可以啊,那么现在,谭冲,你就报恩吧,记住,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吃了这皮就没这馅,你错过这一次,恐怕要再等五十年。”何灵语化身心灵导师,不,传销经理!

谭冲想了想,终于点点头:“我答应你。”

何灵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最喜欢如谭冲这样表面复杂心里单纯的人了,和这种人打交道太简单了。

若是换上司凯和徐远方这两个家伙,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的。

她再次走到章含烟身边,蹲下身子,在章含烟身上一阵摸索,很快,她便在一串钥匙中发现了一把式样奇特的钥匙。

她对谭冲道:“走吧,咱们到章含烟的房间里看一看。”

谭冲站着没动,他轻声说道:“在她的床底下有一只古董箱子,我的心头血就在那只箱子里,箱子有封印,我打不开。”

他试过无数次,可是每一次还没有靠近箱子便被弹开了。

何灵语拿起手机,电话是打给陈文迪的。

“小迪,让一个保镖来我房间。”

她的话音刚落,谭冲便重又化作一团白影,那影子越来越淡,直到再也看不到。

外面响起门铃声,何灵语打开门,一名保镖站在门外。

“何小姐,请问有何吩咐?”

何灵语指指躺在地上的章含烟,道:“刚刚她拿刀攻击我,被我打晕了,你先把她带走控制起来,我会联络司先生,看是否报警。”

保镖大吃一惊,当他认出地上的人竟然是章管家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何灵语指指落在地毯上的刀,说道:“这上面有她的指纹,你小心一点。”

......

半个小时后,何灵语在章含烟的房间里拿到了谭冲的心头血。

正如谭冲所说,箱子上有封印,但是那封印是针对鬼的,何灵语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箱子打开了。

当着谭冲的面,她把他的心头血毁掉了。

没等谭冲表态,她便摘下挂在脖子上的阴戒,将谭冲收了进去。

有些事情,不能耽搁。

婚纱照的背后(一)

谭冲的事情已了,何灵语打电话给司凯,把这边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根据章含烟的工作履历,应该能查出被她杀害的那位小姐,只是那桩案子已过多年,想要找到证据会有难度。但是她袭击我却是事实,有人证有物证,人证是我,物证就是那把刀,另外监控应该也拍下了她进入我房间的情景。如果你没有意见,我准备报案了。”

司凯略一沉吟,说道:“你报案吧,我立刻派律师过去。”

说完,没等何灵语反应过来,司凯就挂断了电话。

何灵语看着手机屏幕,皱起眉头,无奈地摇摇头。

她又给思思打了电话,把别墅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警察很快就会来,陈文迪是公众人物,让站子的人小心行事。

把这些事情全都安排完,何灵语打电话报警。

正如何灵语猜测的那样,警察很快就到了;只是令何灵语没有想到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律师也随后到了。

女律师递上名片,说道:“何小姐可以叫我艾丽丝,司氏是我的雇主,我刚刚接到司氏的委托,我会全程陪同何小姐,协助你办理司法事宜。”

不但何灵语松了一口气,站子的人也把心放下了。

万一警察提出搜查整座别墅,或者要把别墅里的人带到警局挨个盘问,那么做为公众人物的陈文迪难免会被媒体盯上。

虽然他在美国并没有知名度,但是此间华人众多,只要一个背影一张照片流到网上,就会编造出一大篇莫虚有的故事。

有了艾丽斯出面,事情处理得非常顺利。

只是让何灵语大吃一惊的是,十几个小时后,司凯和徐远方,也出现在别墅里。

“你们怎么来了?”何灵语颇有些他乡遇故知的小惊喜.

徐远方指指司凯,说道:“当然是坐着有钱人的私人飞机来的啊。”

“我是问你们为什么会来LA。”何灵语说道。

徐远方笑得贱兮兮的:“当然是某人担心你的通灵能力引起FBI的注意,万一你被抓去关进笼子里做研究,那可怎么办?”

何灵语一想也是,她这般人类中罕见的品种,的确值得深入研究。

猛的,她想起那个生命奥秘研究所......

“喂,你怎么了?不会真是担心被FBI盯上吧?”徐远方叫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司凯也蹙起眉头。

“没有,我就是想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何灵语打个哈哈,不再理会徐远方,而是看向司凯,无比真诚地说道,“大老板,谢谢你。”

司凯嘴角牵起一抹笑容,但是很快又消失了,他严肃地说道:“陈文迪没有受到影响吧?”

果然啊,也不过两三句话,万恶的资本家面孔就暴露无遗。

他之所以会大老远跑过来,担心的还是新晋摇钱树。

何灵语做个鬼脸,对司凯说道:“小迪没有事,他好得很,我怎么舍得让他有事呢,疼他都来不及。”

司凯轻轻咬了下嘴唇,对闻讯跑来迎接他的ALEX说道:“这里已经不适合陈文迪居住了,你给杨帆打个电话,让他马上给你们换个地方。”

ALEX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说都属于司氏,可是他们这一组人是司雨浓旗下的子公司里的人,而且也并非高层,而杨帆是司凯的私人助理,杨帆的位置比他们高出不知多少,让他打电话吩咐杨帆做事,这好像不太合适吧。

他一脸为难,思思噗哧一笑,说道:“这个电话我来打吧。”

相比于ALEX,给何灵语在帝都时担任助理的思思,反而与杨帆更熟络。

思思和ALEX等人出去,她在走廊里给杨帆打完电话,一回头,见ALEX正一脸茫然地望着她,思思笑道:“怎么了?”

ALEX压低声音问道:“SKY什么时候也关心起公司生意来了?”

司少爷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回到帝都,也只是在他自己名下做运动用品的那间公司里,如果不是因为外甥女司舒,司大少恐怕根本不知道陈文迪这个名字。

思思神秘兮兮地笑了,故弄玄虚:“你以为SKY是把小迪当做公司的投资来看待的吗?”

“难道不是?”ALEX不解。

“当然不是了,在SKY眼中,小迪是曾经与神秘生物亲密接触过的人类。”

啥?

在ALEX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思思摇曳生姿地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杨帆虽然人在国内,但是办事速度却没有打折,两个小时后,一行人便搬到了某大学附近的一所二层小楼里。

待到保全人员将整栋小楼的安保设置检测完毕,已经是傍晚时分。

司凯和艾丽斯见面后,对何灵语道:“还有一些法律的程序,你还要在LA逗留几天。”

何灵语吃了一惊,问道:“逗留几天?我不是应该在这里住到陈文迪回国吗?”

司凯像看个傻子一样看着她,说道:“你不但消灭了陈文迪身上的鬼,还帮助警方抓住了那个管家,陈文迪纵使还会有危险,多派几名保镖跟着他就足够了,杀猪的刀和杀牛的刀是不同的。”

何灵语实在忍不住了,吐槽道:“什么杀猪的刀杀牛的刀,应该说杀猪焉用宰牛刀。”

司凯锁了眉头,很认真地问道:“这有不同吗?”

好吧,没有不同。

何灵语决定不去和假洋鬼子探讨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她问道:“也就是说,我这次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司凯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何灵语接下来会说什么,他抢先说道:“酬劳方面,会由财务打款到客栈的帐户,水湄会给你的。”

何灵语生无可恋,也就是说,还是要扣税!

“我感觉很奇怪,做为一个名校毕业的优秀毕业生,为什么你会抗拒缴税?”司凯偏在这时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何灵语咬牙切齿:“因为我上辈子是不用缴税的,我的祖父、曾祖父、高祖父,连同我们这一行的祖师爷都是不缴税的,你懂吗?”

司凯摇头,一脸的莫名其妙:“真是一个奇怪的行业。”

正在这时,司凯的手机传来微信的声音,打开一看,是水湄。

“SKY,我联系不上灵灵,你知道怎样找到她吗?”水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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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纱照的背后(二)

司凯把手机递给何灵语,何灵语见了,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她的手机没有电了,已经自动关机。

她只好用司凯的手机和水湄聊天。

]“我是灵灵,对不起,我的手机没电了。”

“灵灵,你还记得招婶的外甥女吗?她去世了,而且已经去世三个月了,可是你知道吗?这三个月来,招婶还刷到过她的朋友圈,招婶拍的多肉照片,她还点过赞!灵灵,你说鬼会用微信吗?”

司凯冷眼旁观,他虽然不知道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在聊什么,可是看到何灵语越来越亮的眼睛,就猜到这事一定是和好朋友有关系。

何灵语的“好朋友”。

果然,何灵语把手机还给司凯的时候,双眼亮晶晶的,她露出一个很可爱很可爱的笑容,问道:“大老板,我能和你一起回国吗?”

司凯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他在何灵语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的眼睛,他的影子。

“可以,当然可以,你想和我一起?”司凯问道,他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就像是有一次在沙漠里,他的水喝完了,原本并不是太渴,可是当他终于看到前面有一片营地的时候,他感到自己不但渴,而且饿。

何灵语又笑了,这一次索性露出八颗牙。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还没有坐过私人飞机,我想应该比航班要舒服吧。”

原来如此。

司凯不渴了,因为他感觉有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几天后,何灵语终于踏上了她向往的私人飞机,在最初半个小时的新鲜感之后,她就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已经是十多个小时之后了。

“你睡了十二个小时。”司凯说道。

何灵语打个哈欠:“我在倒时差。”

司凯板着脸,他还是头回遇到在飞机上倒时差的人,算了,何灵语这样的人,他也是头回遇到,而且也只遇到这么一个。

......

三天后,何灵语和徐远方一起回到了客栈。

徐远方之所以会和她一起回来,是因为招婶正式聘请何灵语和徐远方一起调查这个案子。

一个警方已经定性为自杀的案子。

“灵灵,招婶顶多能拿出几万块钱的报酬,我是无所谓,你呢?”徐远方问道,他是知道何灵语的价格的。

何灵语道:“我的报酬就是让招婶给我做一桌子好菜,全都是我的,你们不许吃。”

“只是这个?”徐远方不可置信,这还是那个为了扣税就心疼不已的何灵语吗?

“是啊,招婶说了,以后会给我单独开小灶,我想吃什么,只管告诉她,她单独做给我吃。”

说到这里,何灵语还咽咽口水。

招婶的厨艺,想想就馋了。

徐远方吸吸鼻子,有点想哭。

如果招婶一定要给他酬劳,他是收还是不收呢。

这小丫头,你想要当义工也要问问别人的想法啊。

见他不说话,何灵语顿时明白了。

她笑道:“水湄姐说了,我们调查案子一切开销,她全包了,可是大老板说,招婶是他的员工,这属于员工福利,这钱由他负担,他可比水湄姐要有钱多了,还是找他要银子最好。”

徐远方终于感觉舒服一点了,什么员工福利,司凯那家伙还不就是担心会像上次那样,他把小丫头带到自己家里住啊。

虽然两个人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个案子,可是面对面听招婶说完,感觉就又不同了。

招婶的外甥女名叫许丹丹,今年二十八岁,大学毕业,民营企业白领。许丹丹的父亲早年做过生意,夫妻二人在许丹丹上大四时死于车祸。他们给许丹丹留下一笔七位数的银行存款,和二线城市的四套房产。

除了招婶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姨妈,许丹丹还有两位姑姑,但她们已经移民多年,除了逢年过节通个电话,平时没有来往。

在K市,许丹丹没有其他亲人。

何灵语看过许丹丹的照片,乌黑的长发,秀丽的五官,一看就是个乖巧文静的女孩。

“丹丹从小就在K市,大学也是在K市上的,除了结婚时去过一次S市,丹丹就没有去过其他地方了。我还约她来我们这里旅游,她说要等韩宇有空的时候,唉。”

韩宇,就是许丹丹的老公。

他是许丹丹的相亲对象,也是她的初恋,恋爱半年后,他们举行了婚礼,现在是他们结婚的第三年。

“丹丹很爱韩宇,相亲的时候,她就知道韩宇家在农村,也猜到他家的条件不会很好,可是丹丹不在乎,她从小什么也不缺,所以她对物质上没有太多需求。两人领证后,她第一次跟着韩宇回老家,这才知道原来韩宇家那么穷。可她没有嫌弃,她对我说,韩宇是靠勤工俭学才念完大学的,他吃了很多苦,所以结婚以后,她要加倍对他好。”

说到这里,招婶哭出了声。

她之所以得知许丹丹的死讯,是因为她看到了一组婚纱照,婚纱照上的男人就是韩宇,而那位新娘却不是许丹丹!

RED是近年来很火的一个时尚APP,针对的是各个年龄段的女性,那四位树妖阿姨中的梅阿姨,就是RED的当红博主。因此,水湄和何灵语的手机上全都安照了RED的APP,在水湄的安利下,招婶也把RED装上了。

就在她装上RED的第一天,她看到了一位准新娘发布的一组婚纱照。

招婶看到这组婚纱照时,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

她先是微信上联系许丹丹,可是没有回音,于是她便拨打许丹丹的手机,手机关机。于是她又拨打了许丹丹的办公电话,许丹丹的同事非常吃惊地对她说:“你找许丹丹,请问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是她的阿姨,亲阿姨,她的母亲是我的姐姐,请问她在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那位同事迟疑地说道:“您是她的阿姨,难道不知道她已经去世了吗?”

“什么?你说什么?”电话那头的招婶吓了一跳,她本能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同事重复了一遍,说道:“许丹丹是自杀的,她从自己家的阳台跳下去......这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了,警方已经确认她是自杀了。”

婚纱照的背后(三)

招婶并没有许丹丹丈夫韩宇的电话号码,还是许丹丹的同事告诉她的。

可惜,招婶把电话提过去,对方提示,这个号码是空号。

显然,韩宇已经不再使用这个电话号码了。

招婶拿出手机,找到RED里的那组婚纱照,拿给何灵语:“你看,我故意问婚纱照是哪家影楼拍的,这个博主还告诉我了,我查过K市的确有这家影楼,水湄说不要打草惊蛇,让我不要再给博主留言,我想想也是,我又不是专业的,真若是韩宇杀了丹丹,发现是我在查,他会不会逃跑啊。”

“您怀疑是韩宇杀了许丹丹?”一直没有机会插嘴的徐远方终于开口了。

“不是他还能是谁,如果丹丹真是自杀,韩宇有什么不敢说出来的,为什么还要瞒着我们这些亲戚,对了,我联系过丹丹的两位姑姑,她们也和我一样,全都不知道丹丹的死讯,我们是丹丹的亲戚,也是她的亲人,韩宇凭什么要对我们隐瞒,难道还怕我们和他争遗产吗?真是的,他一定是作贼心虚,对了,他是丹丹的老公,说不定丹丹的手机就在他手里,那么这三个月来,丹丹的朋友圈也是他发的,目的就是隐瞒她已经去世的真相。”

招婶原本就是个头脑清晰,做事果断却又非常细心的人,现在冷静下来,分析得头头是道。

徐远方感慨道:“招婶,你能写了。”

说完,徐远方看向何灵语,问道:“灵灵,你有何高见?对了,鬼会不会发微信?”

何灵语像看傻瓜似的看着他,忽然,诡异一笑:“要不要我现在叫只鬼出来,让他给你发条微信呢?”

“免了免了,当我没说。”徐远方连忙摇头,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可清楚着呢,这小丫头至少养着三四只鬼。

何灵语拿起手机,预了次日飞往K市的机票。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来,转身问招婶:“招婶,您在K市生活过吗?”

招婶道:“我年轻的时候,在K市上过烹饪学校,在那里生活过两年。那所学校就是丹丹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姐姐帮我联系的,姐姐和姐夫都是在K市读的大学,毕业后双双留在K市工作。再后来,姐姐和姐夫去世,那时丹丹还没有大学毕业,她的姑姑们都在国外,我们夫妻便在K市住了一段时间,陪伴了丹丹一阵子。”

“招婶您熟悉丹丹的同学和朋友吗?”何灵语问道。

招婶点点头,说道:“自从得知丹丹出事,这几天我一直在怀疑和丹丹相处的点点滴滴。上大学的时候,她有一个好朋友,名字叫孟露,对,就是这个名字,和那位大明星的名字很相像,很好记,这么多年我还能记住。她不止是只有孟露一个好朋友,加上她自己,总共有四个人,可惜另外两个的名字我不记得了。她们四个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后来她和孟露考入同一所大学,另外两个没有考上大学,早早地出来工作了,但是四个人还是像小时候那样要好。对了,除了孟露以外,我只见过另外两个中的一个,那时我们住在K市,孟露和另外一个女孩都来过丹丹家,所听她们说,她们还有一个好朋友出了意外,骨折了,还不能下床,所以不能来看望丹丹,还托她们给丹丹送来她亲手织的一条围巾,唉,真是个懂事的姑娘。”

“那么丹丹结婚以后,和她们还经常在一起吗?您在丹丹的朋友圈有没有见过她们的照片呢?”徐远方插口问道。

招婶摇摇头:“丹丹其实并不喜欢发朋友圈,偶尔发几张照片,也都是她上班下班时沿路的风景,丹丹除了结婚时去过S市旅游,就哪里都没有去过,每天两点一线,除了公司就是家,她也从不发自拍,更不发朋友的照片。”

徐远方无限感慨,21世纪了,居然还有这样的女孩子啊,不发自拍,不去旅游,不嫌老公穷。

所以她死了,也是无声无息。

何灵语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说道:“我也不爱发自拍。”

徐远方叹了口气,他想何灵语一定是误会了,误会她自己是个正常人类。

水湄是最爱发自拍的,每天若是不发个九宫格,那她一定不会安心入睡。若是有一天在朋友圈里没有看到水湄的自拍,那她一定是毁容了!

水湄也叹了口气,她说道:“隔三差五在朋友圈发发自拍,这是多么重要啊,若是丹丹一直喜欢发自拍,那么招婶就不会等到三个月后才得知她的死讯了。”

的确如此。

众人无语。

次日,何灵语和徐远方就到了K市。

从机场到市区要一个小时,他们到达订好的酒店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两人倒头就睡,醒来时已经过了中午。

两个人叫了外卖,草草吃过后,徐远方就按照事先约好的地址去见一个朋友。

这其实不算是他的朋友,但是早前在办理一个案子时有过几面之缘。这人名叫宋郁,以前是一位警察。

宋郁的妻子是他的同事。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妻子牺牲,那时他们的孩子还不满周岁。

宋郁辞了职,一年后,他开了一家家政服务中心,做了小老板。

徐远方之所以要找他,是因为徐远方知道,宋郁的身份不只是家政中心小老板这样简单。

宋郁一直都在为警方做事,可以说他是线人,也可是说他是私家侦探。

在来K市之前,徐远方就和宋郁通过电话,因此,他和宋郁的这次见面非常顺利。

何灵语在酒店里看电视,两个小时后,徐远方回来了。

他带回了他们想要的资料。

韩宇:父母是农民,参加某公司的果木种植计划被骗,负债累累。韩宇从小成绩优异,初中时通过某公益活动,得到一对夫妇的资助,这对夫妻对他的资助持续到大学一年级,后来为什么会中断无从查起。之后的几年,韩宇靠勤工俭学完成学业。

韩宇是县里的高考状元,他们家因此还得到了来自社会的捐助。

韩宇上的是师范,大学毕业后在私立小学做语文老师,三年后,他辞职去了一家外企在K市的分公司,也就是在那一年,他和许丹丹结婚。

婚纱照的背后(四)

韩宇和许丹丹的婚房是许丹丹父亲留下的,是婚前财产。结婚不久,二人购置了一台四十多万的汽车,可想而知,用的也是许丹丹的钱。

除此之外,许丹丹在K市还有三套住宅和一间商铺,以及父亲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在许父生前,这家公司只是一家生产卫生巾的小型企业,最近两三年,公司生意越来越好,已经做成了全国性品牌,并且正在筹备上市。

另外,宋郁也查过保险公司,许丹丹除了基本的五险一金以外,没有其他保险。

反倒是韩宇,去年买过多份高额人身意外险,受益人分别是他的父母和弟弟。

韩宇在公司人缘一般,他只是本科学历,也不是名校毕业,在公司三年都是在最底层,和同事们的关系也很疏远。

韩宇在大学里有一位同寝室的好友,名叫陆军,陆军也是农村出来的,家境贫困,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的关系非常好。

大四实习,韩宇和陆军在同一所小学实习,就在实习快要结束的时候,陆军从宿舍楼的阳台跳了下去,自杀身亡。

看到这时,何灵语轻呼一声,道:“也是自杀?也是跳楼?”

徐远方点点头,说道:“韩宇当时并不在宿舍,他的弟弟从乡下进城找他,他和弟弟在距离学校三站地的一家拉面馆吃饭,拉面馆的监控可以证明。另外,陆军留在遗书,他是无法面对毕业后的各种压力,感觉前途渺茫才自杀的,这是自杀,没有嫌疑人,警方很快就结案了。”

徐远方又打开另一份资料。

许丹丹的确有三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她们的名字分别是孟露、刘盼儿和杨梦蝶。

许丹丹和孟露是大学同学,刘盼儿和杨梦蝶高考落榜。

刘盼儿的父母离异,据说是因为她的生母生刘盼儿时难产,以至于后来再也没有怀孕,刘父盼子心切,和刘盼儿离婚,娶了一个乡下女子为妻,生下一个儿子。

K市有名的老字号刘记熏肉就是刘盼儿家里开的,刘盼儿高中毕业后就是在家里帮忙。

刘盼儿与继母关系不好,总是吵架,有一次刘盼儿和继母吵架,被继母从楼梯上推下来,一条腿骨折。

刘盼儿的腿还没有养好,有一次刘盼儿骂继母害她骨折,说继母是犯罪,父亲知道后,把她揍了一顿,刘盼儿的腿便落下残疾,走路一瘸一拐.

何灵语一拍脑门,说道:“刘盼儿就是送给许丹丹围巾的女孩,不过她的骨折不是车祸,而是被继母推下楼梯造成的?唉,真可怜,那她现在呢?”

其实不用问,何灵语也看到了,刘盼儿落下残疾后,刘父就急着要把女儿嫁出去,相亲几次后,刘盼儿离家出走。

为此,刘父和继母还找过刘盼儿的三位好朋友,认为是她们把刘盼儿藏起来,有一次,他们在路上截住许丹丹,被巡逻的警察看到,为此他们被批评教育,从那以后,表面上没有再找过许丹丹。

刘盼儿至今下落不明。

第二位朋友杨梦蝶。

杨梦蝶虽然当年也没有考上大学,但是她的境遇与刘盼儿恰恰相反。杨家家境殷实,杨梦蝶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父母原本想让她复读,可是她不想继续上学了,便到父亲的公司里上班,不过,每年她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旅游,其间在国外读过两个短期课程,并且拥有一个国外野鸡大学的文凭。她是RED上一位小有名气的旅游博主、网红,收入丰厚。去年杨梦蝶结婚,丈夫是一位海归博士。

杨梦蝶与许丹丹的友情持续到许丹丹结婚之前,在许丹丹结婚后,她们之间的来往就很少了。许丹丹的同事全都不知道许丹丹有一位做网红的朋友。

第三位朋友孟露。

三位朋友之中,她和许丹丹最要好,当然,这也是因为她们是大学同学。

大学毕业后,许丹丹参加工作,孟露则考上了研究生,去了S市,现在是某世界五百强公司的白领,她没有结婚,但是有男友,男友是S市本市人,高级营养师、自由撰稿人。

许丹丹和韩宇结婚时,就是受孟露邀请去了S市。

这三位朋友中,宋郁只联系到了孟露,和招婶一样,孟露也不知道许丹丹的死讯,她请了年假,这两天会和男友来K市吊唁许丹丹。

一口气看完所有资料,何灵语感觉还差点什么,她想了想,问道:“许丹丹自杀的时候,韩宇在哪里?”

“据目击者证明,许丹丹是在晚上七点钟从自家阳台跳楼自杀的,而那个时候,韩宇在公司加班,整个部门的人都能证明。而那天许丹丹中午就离开了公司,她给公司打电话,说她不舒服,下午请假。她没有留下遗书,房间里整整齐齐,没有打斗痕迹,也不存在是被人从楼上扔下去的可能。”徐远方说道。

何灵语又问:“那韩宇的新婚妻子呢,就是和他拍婚纱照的那位?”

徐远方道:“她叫蓝茹,是韩宇的老乡兼高中学妹,现在也在K市工作,就是在韩宇曾经工作过的那所小学,她也是上的师范,现在是那所小学的语文老师。”

何灵语笑了:“这信息有点大啊。”

徐远方扬扬眉毛,道:“只是让你失望了,这些都是人类,没有一个是你想要看到的。”

何灵语伸个懒腰,问道:“韩宇和蓝茹住在哪里,还是住在许丹丹跳楼的房子里吗?”

“不,他们住在许丹丹的另一套房子里,唉,这小子现在是许丹丹的唯一继承人,许丹丹的所有遗产都是他的。”

何灵语甩个响指,笑道:“那我们就到原来的房子里看看。”

徐远方知道她口中“原来的房子”是指的那一处,就是许丹丹跳楼自杀的那一套。

“我可不保证能够打开房门啊。”徐远方说道。

“我没说要溜门撬锁啊,韩宇肯定有钥匙,我们让他带着我们,正大光明地进去。”

婚纱照的背后(五)

宋郁有一家小型家政公司,何灵语拿了一大堆他们公司的宣传单来到许丹丹自杀的那座楼下,见人就给,半个小时后,保安就出现了。

躲在一旁的徐远方正要跳出来说好话,没想到那小保安在接受到何灵语的甜美笑容后,竟然说道:“小区里不能发传单,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你发完就走啊。”

徐远方惊愕得张大了嘴,好半天都没有闭上。

发完所有宣传册,何灵语拍拍手,正准备和徐远方离开,身后传来一个女声:“小姑娘,等等,你们擦玻璃多少钱啊?”

何灵语转身,叫住她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胖阿姨。

何灵语耐心地报价,又要讲解会员卡,胖阿姨大手一挥,说道:“什么会员卡,那都是忽悠人的,我就是擦玻璃,一年擦一次!”

无论如何,这门生意谈成了。

最让何灵语高兴的是,这位胖阿姨就住在许丹丹的楼上。

第二天,何灵语和徐远方连同家政公司另外两个小伙子,一起来到胖阿姨家里。

胖阿姨去听保健品讲座了,家里只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保姆和胖阿姨的老母亲,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

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却很健谈。看到何灵语,便问道:“小姑娘也敢站到窗户外面擦玻璃啊。”

“阿婆,我不敢,我是来给他们打下手的。”何灵语笑嘻嘻地说道。

老太太显然很少能遇到这么一个喜欢听她讲话的年轻人,所以她说了很多话,小保姆也是个爱说话的,因此,四个人干完活从胖阿姨那里出来时,何灵语想问的都问过了。

许丹丹是个很有礼貌的人,老人家对她的印像很好,但是韩宇就不讨老人家喜欢了。

原因是有一次,老太太到楼下晒太阳,和韩宇同座一架电梯。韩宇在电梯里一直讲电话,像是在发脾气,到了一楼,电梯门刚开,韩宇就冲了出去,把老太太挤得没有站稳,倒在小保姆身上,两个人全都摔在地上,也不知韩宇有没有听到动静,反正他没有回头,好在老太太没有受伤,但小保姆的手掌受了轻伤。

因为这件事,老太太的女儿,也就是那位胖阿姨还去楼下找过韩宇理论,韩宇没在家,许丹丹替他赔礼道歉,又掏了一千块钱,给小保姆看病。

老太太觉得许丹丹态度很好,自己家没有必要揪着不放,她让小保姆把钱退回去,自己掏钱给小保姆看病,没想到小保姆去给许丹丹送钱的时候,来开门的是韩宇,韩宇见是小保姆,破口大骂,说小保姆碰瓷,素质低,还说小保姆想发财为什么不去做鸡。

小保姆把钱扔在韩宇脸上,跑回来大哭一场。

这件事过去没几天,许丹丹就从楼上跳下去自杀了。

“那个韩宇自己不就是贫困生吗?再说,小保姆因为他也的确受伤了。”徐远方忿忿不平。

何灵语耸耸肩,问道:“你们呢,办得怎么样了?”

徐远方笑道:“我只是按照你说的做了,我也不知道那小鬼有没有钻进去,看不到。”

何灵语叹了口气,早知如此,还不如她自己亲自去做,她又不是真的害怕,她也能站在窗户外面的。

她派出去的小鬼是柳小蛮,柳小蛮虽然活了六七十岁,可是死的时候还太小,心智并不成熟,何灵语不敢让她单独行动,担心她出去就找不回来了,所以让徐远方把她放进许丹丹的那所房子里。

灵魂没有形体,只要有一道窗缝就能进去。

阴戒里现在有四只鬼,一个是司小舒,一个是谭冲,还有小秃子和柳小蛮。

这四人之中司小舒功力最高,但也是最不好控制的,她是厉鬼,何灵语担心她会惹出事来。

至于谭冲,为人太过浪漫和单纯,小秃子则是个连脑子都没有发育全的,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柳小蛮最合适。

两天后的深夜,从白天就一直藏在小区里的何灵语走了出来,她上了电梯,在许丹丹的那一层停下,隔着门缝,她集中心念,运起阴戒,刹那之间,柳小蛮就回到了阴戒里。

直到天亮之后,小区里出出进进的人多了起来,何灵语才回到酒店。

徐远方急得整夜没睡,问道:“怎么样了?”

何灵语拉上厚重的窗帘,把阳光挡在外面。

她叫了柳小蛮出来,问道:“有发现吗?”

柳小蛮扁着小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那个姐姐好烦啊,她在屋里走来走去,不停地念叨着,转不转呢,那是爸爸妈妈留给我的纪念啊,可若是不转,韩宇在公司里只能被当成打工的,他那么优秀,那么努力……她一直在重复这几句话,小蛮和她说话,她也不理小蛮,小蛮都要抓狂了,小蛮还是喜欢陪着小迪哥哥那样的。”

何灵语一头雾水,她看向徐远方:“转什么?”

徐远方想了想,道:“股权,一定是股权!你忘了啊,许丹丹的父亲除了房子,还给她留下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她父亲参股的那家公司,原本只是一家小公司,可是最近几年却经营得风声水起,马上就要上市了,韩宇在现在的公司里不受重视,一直是底层,他的学历不高,能力也不限,在K市也没有人脉,上升空间很小,我想他一定是想去许丹丹参股的那家公司,可是有股份的是许丹丹,而不是他,加之许丹丹平时不参于公司运作,即使让他到那家公司上班,他也只是一个打工的,可如果许丹丹把股权转给他,那就不一样了,他会是大股东!”

何灵语问道:“那你查过了吗?股权现在变更了吗?”

“暂时还没有,毕竟许丹丹刚死了三个月,但韩宇是许丹丹的唯一继承人,这是早晚的事。”徐远方说道。

何灵语道:“会不会是许丹丹最终还是决定不转换股权,韩宇恼羞成怒,干脆杀了许丹丹,直接成为许丹丹的继承人。而许丹丹因为到死还在纠结这件事,所以迟迟不肯离去,直到现在还在屋里走来走去?”

徐远方叹了口气,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婚纱照的背后(六)

次日一大早,何灵语和徐远方就坐上火车,去了韩宇的家乡。

他们在县城下车,两人便在县城分手,兵分两路。

徐远方包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五十里外,韩宇家所在的村子。

何灵语则去了县城一中,那也是韩宇和蓝莹的母校。

离开帝都之前,思思把一只文件袋交给了何灵语,文件袋里司氏提供给她的身份证件。

现在何灵语拿出来的,便是其中一份。

她现在是舒安慈善基金会的工作人员。

几乎每个地区的一中,都是当地最好的学校,大多数都是重点中学,学校的条件也是相对最好的。

县城一中自然也是当地最好的学校,但是教学条件很一般,这可能也和当地直到三年前才摘去贫困县的帽子有关系。

教室和办公室在一座楼里,门卫已经给校办室打过电话,何灵语在教学楼前等着,现在是上课时间,校园里空空荡荡,分外安静。

教学楼前有宣传栏,何灵语走过去,赫然看到了韩宇的照片。

她看过韩宇的资料,资料里就有这张照片,只是资料里的那张是从报纸上翻拍下来的,不如宣传栏里的清楚。

这是韩宇成为高考状元时,接受捐赠时的照片。

这时,一个年轻的男老师从楼里走出来,四下看看,就看到站在宣传栏前的何灵语,他走过去,问道:“请问您是从帝都来的何同志吗?”

何灵语连忙掏出证件,说道:“叫我小何吧。”

“我姓王,是校长办的,真是不巧,李校长去市里开会了,张副校长今天请假了,但是刘主任在。”

“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先来实地看看,对了,这是贵校的历届优秀毕业生吧?”何灵语指着宣传栏里的十几张照片说道。

“对,对。”王老师一脸的自豪。

何灵语指着韩宇的照片,问道:“这个小伙子挺精神的,这是在接受颁奖吧?”

“对,他是那一年我们县的高考状元,家境贫寒,县城晚报特意为他搞了一个捐赠活动。”王老师说道。

“那他是上的哪所大学?”何灵语问道。

“是省城的师范大学,唉,小伙子有点可惜,其实他的分数能上更好的学校,就是家庭条件太差,虽然有捐赠,可是家里还欠着很多外债,上师范能省一点是一点。”王老师不无遗憾。

“那他现在应该早就毕业了吧,是回到县城支援家乡建设还是留在省城了?”何灵语问道。

王老师笑道:“可真是太巧了,我和他是同班同学,我们都是上的师范,只不过我的成绩不如他,我上的是市里的师范。他留在省城了,对了,他这个月刚刚结婚,回老家办的喜事,我还去喝喜酒了。”

何灵语心头一动,刚刚结婚?

“是吗?这可真是太巧了,他爱人也是你们一个县的?”何灵语问道。

“对,不只是一个县的,还是校友,就是这位”,王老师说着,用手指指向宣传栏的第二排最后的一张照片,说道,“蓝春花,比我们低两届,学习很好,是那一年的文科第三名,她现在也在省城工作,是一所小学的语文老师,经常在报刊杂志发表文章,很有才华。”

蓝春花?不是叫蓝莹吗?

何灵语的嘴角抽了抽,这位春花才女不但名字改了,就连这人也和RED上面的不一样。倒也不是面目全非,主要是气质吧,十七八岁时的蓝春花只是一只土里土气的丑小鸭,而现在的蓝莹则是一位集美貌与智慧一体的文艺女青年了。

“那他们能在省城再遇,又能相爱到结婚,真是很有缘份啊。”何灵语无限感慨。

“嘿嘿,其实他们上高中的时候关系也很好”,说到这里,王老师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又改口道,“小何你不要误会,他们都是好学生,优秀班干部,他们是纯洁的同学关系,没有早恋,没有。”

何灵语点头,附和道:“对,我相信,他们是纯洁的友谊。”

何灵语跟随王老师进了教学楼,见到了刘主任,因为两位校长全都不在,所以她放下一堆舒安慈善基金会的资料后,就告辞了。

王老师把她送出去,对她说道:“我上大学的时候就知道树人中学,原来这也是舒安慈善基金会投资的啊,真是了不起,我们学校师资力量还是很不错的,就是这资金,唉,没办法,小地方。”

何灵语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徐远方却是到晚上九点多钟才回来。

他的裤腿和鞋子上全都是泥,身上还有一种怪味儿。

何灵语捂住鼻子,让他先去洗个澡再找她说话。

一个小时后,徐远方坐在她屋里的茶几前,狼吞虎咽吃完方便面,这才说道:“你多亏没用去,他们那个村子就没有路。原本也是土路,前阵子下了雨,路就没有了,全都是水。出租车不肯往前开了,我淌着水走过去的。对了,村里人都认识韩宇,也认识他的妻子蓝春花,蓝春花就是蓝莹,他们是同村飞出去的两只金凤凰,村里人都知道他们,他们前阵子回来办过婚礼,全村人都去喝喜酒了。村里没有人知道许丹丹,更不知道韩宇之前结过婚,他们以为蓝莹是韩宇的第一任妻子,还有一件事,你一定吓一跳。”

“什么事?”何灵语一脸平静,徐远方说的这些事,她已经从王老师那里知道了。

“韩宇十八岁时就和蓝春花成亲了,那年蓝春花只有十六岁,乡下人成亲都早,这也是见怪不怪了,他们当时还在上高中,年纪也不够,就只摆了酒席,没领证,前阵子又摆酒席,是领证了。不过村里人不在乎什么证不证的,他们认为韩宇和蓝春花,已经成亲七八年了。大学刚毕业,蓝春花就给韩宇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现在就在韩宇爸妈身边养着呢,已经两岁了,说是等到能上幼儿园了,就接回城里去,现在小两口忙事业,没时间带孩子。两家人是一个村的,关系好着呢。”徐远方说得口沫横飞。

何灵语脑袋晕晕的,王老师说得很对,他们真的没有早恋,他们是早婚,而且还有了儿子。

婚纱照的背后(七)

一室寂静。

何灵语那大张着嘴巴的神情维持了好一会儿,她才把嘴巴合上。

“二师兄,我恐婚了。”何灵语无精打采地说道。

徐远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说道:“你放心,敢娶你的人还没有生出来,不对,是还没有投胎,现在还是一缕随风飘荡的幽魂,所以你不用恐婚,应该是婚恐你。”

“婚恐我?什么意思?”何灵语一脸茫然。

“你想啊,明明结婚是喜事,万一被你整成了丧事,那不就是婚恐你了,你是见佛杀佛,见鬼杀鬼,见婚杀婚。”徐远方说得头头是道。

何灵语一拳打过去,徐远方噤声。

这世界终于安静了。

良久,何灵语才问道:“许丹丹的遗产大约价值多少?”

徐远方显然早就算过了,他道:“四处房产加一个商铺,以现在K市的房价,应是三千万左右,未来几年还会再涨,至于她手中的股权……公司上市以后,那就不可估量了。总之,仅是目前来后,就已经上亿了,这还没有包括许丹丹留下的存款、首饰和车。”

何灵语叹了口气,韩宇与青梅竹马终成眷属,有妻有子,对了,还有许丹丹的遗产。

从一文不明的穷小子,摇身一变身家过亿,当然,这还只是暂时的,许丹丹留下的股份还会继续升值。

而许丹丹即使死后变成了鬼,心心念念地还是韩宇。

“我不信许丹丹是自杀,她也肯定不是自杀。她临死前还记挂着把股份转给韩宇的事,这是韩宇找她要的,她一时之间无法决定,所以这可能就是韩宇杀她的原因,只要她死了,韩宇就是她唯一的继承人,房子是他的,股份当然也是他的。”

徐远方插口问道:“可问题来了,韩宇有时间证人的,再说,宋郁也打听了,这案子没有任何疑点,所以才按自杀结案的。”

何灵语连连冷笑,她看着徐远方,说道:“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很优秀,从来也没有自卑过呢?”

徐远方不明就里,他想了想,道:“也不全是。我们家遗传,男孩子小时候都是又矮又胖,到了十六七岁才窜个儿。我上初中的时候只有一米五,却有一百三十斤,那时我喜欢上班里的班花,也不敢说,就悄悄往她的抽屉里放饮料,放巧克力。班花也不拒绝,只是收到我放的东西,她都会在放学时对我说,可惜你太矮了。”

“哈哈哈”,何灵语笑得前仰后合,徐远方这厮还曾有过这般不堪回首的往事,真是太可笑了。

“你别笑啊,你如果再笑,我就不说了。”

徐远方的回忆被何灵语的笑声打断了,他一脸的受伤。

“我错了我错了,你说,你接着说。”何灵语连忙道歉。

或许是徐远方沉浸在少年情怀里不能自拔,就连瞪何灵语的那一眼也是含怨带嗔的,让何灵语瞬间想起了一个词——“深闺怨妇”!

“她从来没有对我恶言相向,每次都是用很温柔的声音和我说话,我真恨自己为何会长得这么矮,我对她无比愧疚,真的,我觉得我长得矮是对不起她”,徐远方的声音变得悲怆起来,他吸吸鼻子,继续说道,“于是我就想尽办法去弥补,去报答她,其实现在想一想,我为什么要报答她啊,可我当时不是这样想的,我继续往她的书桌里放东西,只要我听说她喜欢什么牌子的糖果,我就立刻买来,嗯,好在我家里虽然不像司家那么富贵,可也有点小钱,我父母要忙工作,没有时间照顾我,就给我很多零用钱,如果我需要钱用,还可以找保姆要,我想要什么,和保姆说一声,就会给我买回来,唉,直到现在,我家里的人,还以为我小时候喜欢吃糖吃巧克力,其实我让保姆买的那些,都是给班花的。”

何灵语开始同情当年那个小胖子了,她拍拍徐远方的肩膀,安慰道:“乖,不要难过,你现在长高了。”

徐远方凉凉地看她一眼,道:“我早就不难过了!初中毕业的那一年,我父母要去国外工作,我也跟着一起出国,临走的时候,我请同学们去我家玩,班花没有来,有个女生悄悄告诉我,班花的男朋友不让她来,原来班花一直有男朋友,而且班花背后叫我傻缺儿,还说像我这样又矮又胖又有钱的,就是欠整。我不敢相信,我问那女生,如果班花讨厌我,骂我一顿或者让她男朋友打我一顿不就行了,可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那女生说,她哪里对你好了?她就是想让你给她买零食而已,要不为什么她想吃的东西,你全都知道呢,还不是她让我们故意告诉你的?”

何灵语彻底无语了,她给徐远方倒了一杯茶,无限感慨:“还好啊,班花年纪小,胃口不大,顶多就是找你要零食,你看看许丹丹,连命都搭上了,所以啊,你现在做得很对,不谈恋爱,远离婚姻,对吧?”

“对什么啊,谁说我想远离恋爱,谁说我要远离婚姻?我只是还没有遇到想谈恋爱想要结婚的人而已,我又不是SKY,什么奇葩都想啃。”徐远方咬牙切齿。

“啥?大老板还有这爱好?他牙口很好吗?还爱啃奇葩,对了,奇葩是啥?”何灵语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徐远方决定转移这个话题,否则传到司凯耳朵里,下次出去就要让他买单了。

无论如何,徐远方的回忆给两个人全都开阔了思路。

许丹丹是个不谙世事,却又单纯善良的乖乖女,她的父母全都去世了,亲戚也在外地,最好的朋友一个在S市,一个是到处飞的网红,另一个下落不明,也就是说,她身边连一个可以商量可经给她意见的人都没有。

她对韩宇很依赖,而韩宇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法子,让许丹丹认为,她对韩宇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是对韩宇的补偿,或者她对韩宇还心存愧疚。

何灵语长叹一声,对徐远方道:“看来我必须要亲自出马,见见许丹丹了。”

徐远方明白,何灵语要见的当然不是活着的许丹丹,还是许丹丹的鬼魂。

n.

婚纱照的背后(八)

回到K室,徐远方和何灵语再次化身擦玻璃的蜘蛛人,这一次,何灵语把红衣女鬼阿舒和世纪美男谭冲放了进去。

之所以让阿舒把没有战斗力的谭冲也带上,这是何灵语的主意。她认为只要是女的,就无法抵抗谭冲那该死的魅力。

徐远方表示不赞同:“许丹丹爱韩宇爱得连命都不要了,她不会看其他男人的,包括男鬼。”

何灵语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徐远方,叹了口气,道:“难怪你年纪一大把连个女朋友也没有,像你这样的直男癌是没救了。”

女人有了心爱的人,就不能再看别的男人了?连男明星也不能看了?

要么是你的认知有毛病,要么就是你这个人有毛病,总之,你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就是一个有毛病的。

何灵语的计划没有落空,阿舒和谭冲带回了许丹丹。

阿舒一脸的嫌弃,指着木木呆呆的许丹丹,对何灵语说道:“你看她那副窝囊样子,真是给女鬼丢脸,若不是谭冲施展美男计,她还在屋里转圈圈呢。”

其实被带出来的许丹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美男计只是一时而已,这会儿她又想起韩宇来了。

换个地方继续转圈圈。

酒店的套房里,阿舒和柳小蛮为了追剧还是追选秀吵闹不休,谭冲好脾气地坐在一旁,戴着耳机听自己的老歌,小秃子不知何时爬到吊灯上,正在荡秋千,只有许丹丹,原地转圈圈。

徐远方走进来时,看到的是不停自己换台的电视机,屋顶晃荡着的吊灯,还有悬在半空的耳机。

徐远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灵灵呢?”他对着空气大声问道。

“在卫生间呢。”

“撒尿呢。”

“嘘嘘呢。”

“五谷轮回。”

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徐远方无可奈何地坐到沙发上,一个温和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对不起,你坐到我的腿上了。”

徐远方飞快地跳起来,逃回隔壁自己屋里。

许丹丹在酒店里继续转圈圈,何灵语没有理她,其他的人和鬼也没有理她。

转到第三天,许丹丹最好的朋友孟露和她的未婚夫到了K市。

徐远方让她们也住进这家酒店,孟露看不到许丹丹,她是无神论者,自是也无法想像许丹丹的鬼魂就在面前。

何灵语指着正在转圈圈的许丹丹,对孟露说道:“她就在那儿,你和她说说话。”

孟露半信半疑,试探地叫道:“丹丹,丹丹,你能看到我吗?我是露宝。”

孟露连喊了三遍,空气中终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露宝,你回来了?”

孟露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却忘记了,她看不到许丹丹,但是许丹丹能够看到她。

“露宝,你怎么哭了,是上司刁难你了吗?”许丹丹的声音又近了一些,她已经来到孟露面前。

“不是不是,丹丹,我是回来看你的,韩宇对你好吗?”孟露想起何灵语叮嘱她的话,何灵语说许丹丹很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是我对不起他,我配不上他。”许丹丹懊恼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孟露伸出手去,环住那团空气,柔声说道:“好丹丹,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丹丹呜呜地哭了起来,哭了好一会儿,她对孟露说道:“我配不上阿宇,我不洁了,我的身子脏了,我想死,可是我舍不得阿宇,我怎么办呢,露宝,你该怎么办啊?”

孟露的心悬了起来,忙问道:“究竟怎么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好不好?”

许丹丹哭得更伤心了,断断续续地说道:“情人节的晚上,阿宇还在公司加班,我等到十点多钟,还没见他回来,打电话给他,他说让我不要等了,是我任性,是我不懂事,我带了宵夜去他的公司,可是在路上,在路上……”

许丹丹号啕大哭。

孟露也哭了,她已经想到发生了什么,站在门后偷听的何灵语叹了口气,那个时候,韩宇应该正和蓝莹一起过情人节吧。

“报警了吗?”孟露问道。

许丹丹摇摇头:“我已经不洁了,如果报警,那么就会有很多人知道,我已经对不起阿宇了,我不能再给他丢脸,他是很传统的男人,他是一个道德崇高的人,我下贱,我肮脏,我该死,我下贱,我肮脏,我该死,我下贱,我肮脏,我该死,我下贱,我肮脏,我该死,我下……”

许丹丹站起身来,不再理会孟露,又像最初那样,在屋子里转着圈圈,一遍遍重复着这番话,她下贱,她肮脏,她该死……

孟露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空气,她惊愕地张大了嘴,看看那扇虚掩的门,她想逃走,可是她又舍不得把许丹丹独自抛下。

这是真的吗?

就是刚刚,她还不相信有鬼,可是现在,令她不相信的不是鬼,而是她最好的朋友,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许丹丹变成了鬼,她并不害怕,可是许丹丹变成了这样,才更令她恐惧。

何灵语推开门,冲着孟露招招手,孟露如同行尸走肉般走了出去。

来到隔壁,她喝下一大杯冰咖啡,这才缓过神来。

她瞪着何灵语,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能把丹丹带到这里来,你一定很有本事,我求求你,你救救她,你救救她吧!”

何灵语拿出手机,打来RED的APP,调出蓝莹的婚纱照,又把她和徐远方在韩宇的老乡调查到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孟露握紧了拳头,恨恨地说道:“我要告他,他这是重婚,不,这是骗婚.......可丹丹已经不在了,原告都没有了!”

冷静下来的孟露终于想明白了,许丹丹已经死了,而她们是没有资格控告韩宇的。

何灵语道:“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让韩宇主动放弃许丹丹的遗产继承权,再把他的丑事公布于众,我甚至怀疑,许丹丹在情人节晚上发生的事,也是他安排的,否则怎么就这样巧?”

也正是因为出了那件事,韩宇才会趁机给许丹丹洗脑,让她彻底变成自己的精神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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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纱照的背后(九)

在K市,领英小学非常有名,这是一所私立小学。K市有一个全国著名的批发市场,在这里做生意的以Z省人为主,这些Z省的小老板们拖家带口在K市打拼,多年下来,虽然挣下万贯家财,可是在K市却也只能交纳高额的赞助费,才能让子女入学。那时,在K市所有的小学,都有一个或两个专门招收外地孩子的放羊班,既然是放羊班,那就真是放手不管了。

领英小学应运而生,同样的学费,却拥有一批相对优秀的师资队伍,甚至还有外教,学校的各种设施也是K市首屈一指的。

后来又有了领英幼儿园和领英中学,前年K市高考文科状元便是出在领英中学,一时之间,领英中学成了K市名校,连同领英小学和领英幼儿园,也水涨船高,成为状元的摇篮。

蓝莹是师范毕业,虽然在学校时就拿了一堆演讲比赛、辩论比赛的证书,可是大学毕业后,她想要在K市当一名老师,却也只能来领英小学这样的私立学校,即使是私立学校,也是因为韩宇帮她引见,才面试成功的。

不过,蓝莹很幸运,她进入领英小学时,语文组的四位年轻女老师,一个辞职出国,另一个休了产假,还有一个被家长投诉收取红包停职反醒,余下的一位趁着暑假去整容,可是不知道是没有完全恢复还是整容失败,总之笑起来非常诡异。

于是年轻漂亮的蓝莹就成了语文组的活招牌,市里省里的演讲比赛由她带队,她还代表学校去参加了青年教师诗词大赛,并且拿下一等奖,就连市里的教工比赛,她也得了女子800米第一名。

总之,蓝莹不仅成了领英小学的风云人物,就连市里也小有名气。

她在各种杂志报刊上发表过的散文诗歌也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她的大学同学在一家小有名气的自媒体工作,对她做了一次专访,在那次专访中,她不但是优秀教师,也成了自强不息的青年作家。

这些若是在公立学校,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但是对于领英小学这种私立学校而言,却成了一个宣传的契机,因此,由学校出面,为她进行了一系列宣传,她带的班级也成了学校的尖子班,很多家长削尖脑袋,也要把孩子塞进来。

这个月,领英小学选出了十佳教师,并且学校官网上,举办了十佳教师网课联播,这些网课都是现场直播,时间选在每周六日的休息时间,校方想以此吸引更多的家长把孩子送到领英小学读书。

大名鼎鼎的蓝莹老师当然也是十佳之一。

今天是周六,也是她的网课直播的日子。

这对于近两年来频繁上镜的蓝莹而言,只是小事一桩。

上午她去做了皮肤护理,又化了一个美美的妆,她要以最佳状态出现在镜头前。

韩宇开车把她送到校门口,问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不要”,蓝莹娇嗔地说道,“若是有你在场,我肯定会走神,不看镜头只看你,家长们会以为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呢。”

虽然刚刚领证,可事实上他们已经结婚很多年了,算得上是老夫老妻,韩宇最喜欢的就是她这副娇嗔可爱的模样,虽然她已为人母,可是在韩宇眼里,她依然是当年偷偷给自己递纸条的花季少女。

望着蓝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校门里,韩宇嘴畔含笑,陷入了回忆。

那年他十八,她十六,两个人在打谷场的草垛后面偷吃禁果。事后,他妈拿了家里仅有的两只鸡去蓝家提亲,村里人都知道他是肯定能考上大学的,只是韩家太穷了,蓝家供女儿读书,就是想让她能嫁个城里人,见来提亲的是村子里最穷的韩家,春花娘死活不答应。

没办法,韩宇的娘便站在蓝家门口,把两个孩子已经做了夫妻的事喊了出来,春花娘气得半死,把韩宇娘的头发撕下来一大把,韩宇娘也不甘示弱,把春花娘的脸给抓破了。

这一下,全村人都知道了,春花娘在扇了女儿几个耳光之后,终于同意了这门亲事。

两家摆了酒,正式做了亲家,村里像他们这样十几岁就成亲的有很多,村长在大喇叭里喊,没有结婚证就不能给娃上户口,娃没有户口就不能上学,男娃不上学娶不上媳妇,女娃不上学要不来彩礼。

所以村里人觉得,只要娃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就不用领证,再说证不证的有啥用,不就是个纸本本吗?

因此,韩宇和蓝莹也没有领证,但是村里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前阵子他们正式领了结婚证,回村里办喜酒时,村长还夸他们有觉悟,才生了一个娃,娃还那么小就领结婚证了,村里的年轻人都应该向他们学习。

韩宇觉得,蓝莹太不容易了,这些年来为了他忍辱负重,不但给他生了儿子,而且刚出月子就出来上班了,他陪着许丹丹看电影逛公园时,蓝莹正在给孩子喂奶换尿片,许丹丹为了买翡翠还是买南红纠结时,蓝莹正为了给儿子买进口奶粉节衣缩食。

想起许丹丹,韩宇咬牙切齿,那个蠢女人,浪费了他和蓝莹的青春,给他留下遗产又如何,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想起那些股东们的嘴脸,韩宇就烦燥起来。

许丹丹既然死了,她名下的股份原本就应该是他的,可是那些股东们却说什么现在是上市的关键时刻,若是此时变动股权,会引起不良效应……全都是借口!

这些人都是许丹丹父亲的合作伙伴,许丹丹第一次把他带到公司时,这些人看他的眼神便是满满的不屑。

他们是觉得他配不上许丹丹这位千金小姐吗?

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吗?

他们和许丹丹的父亲,以前是在一起摆摊的小贩,小贩啊,市井小民而已。

后来机缘巧合,给一个大品牌做分销做超市配送,赚了第一桶金,后来又给那个品牌做代加工,再后来,索性注册了自己的品牌,摇身一变,成了大老板。

可他们的骨子里,还是市井小民,和自己这个农村出身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韩宇想到这里,按下车窗,朝着外面狠狠地吐了一口痰。

许丹丹活着的时候,每次看到他朝着车窗外面吐痰都会皱眉头,装吧,活脱脱就是个绿茶婊,就像是她们家不用吐痰一样。

婚纱照的背后(十)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韩宇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名为“领英教育”的APP。

他也曾经是领英小学的老师,当年领英中学有一个后勤的名额,他削尖脑袋想进去,最终被副校长的小三给顶了。

韩宇冷冷一笑,那位副校长打死也想不到吧,当初被他踩在脚底下的穷老师,摇身一变,即将成为K市最年轻的上市公司大股东。

他是不是应该请那位副校长和他的小三去K市最大最豪华的酒店,当面致谢,谢谢他们当年顶替之恩?

APP首页最醒目的地方,便是“十佳教师网课直播间”。

韩宇挑挑嘴角,点开直播间,戴上蓝牙,顺手把手机放在支架上,发动了汽车。

一段校园集锦之后,蓝莹出现在镜头前。

韩宇的目光在蓝莹身上停留了几秒,便专心开车,蓝牙里传来蓝莹抑扬顿锉的声音:“同学们,今天我们要讲的这篇课文《祖父的园子》,作者是萧红……”

蓝莹的声音很美,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堪比新闻联播的女主播。

韩宇有些得意,他能想像出蓝莹一袭晚礼服,与他一起出席宴会的情景。

“……胖乎乎,圆滚滚,就像一个小毛球,停在上面一动不动了……”

蓝牙里忽然没有了声音,韩宇没有在意,可能是要板书了吧,虽然他没有看过蓝莹上课,但是他自己也曾经是老师,读几句课文,把生字或重点词汇随手写在黑板上的情况,是常有的。

汽车驶出领英小学所在的林荫道,拐上繁华的滨河路。

滨河路沿河而建,因为紧邻河边游乐场,所以每到周六周日,这条路上的人流车辆便特别多,大多都是拖家带口到游乐场玩的。

前面一辆车正以龟速前进,看着车尾贴着的“新手上路,请多关照”几个字,韩宇只能无奈地放慢速度,跟在这辆新手车后面。

这时,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支架上的手机,眉头皱起,因为他看到直播间里的蓝莹不见了!

他这时才发现,蓝牙里的声音已经停止了好一会儿。

他连忙腾出一只手,打开直播间的弹幕。

“太可怕了,怎么回事啊?”

“报警吧,网警蜀黍在哪里?”

“蓝老师你在吗?你是被外星人抓走了吗?”

“别吓我,我还是个孩子。”

……

韩宇心里一动,看弹幕像是出事了,怎么可能呢,直播间就是教室,而且,今天虽然是周六,但是学校的保安是正常上班的。

韩宇拿起手机,拨通了蓝莹的手机,他知道这次十佳教师的直播用的是学校统一器材,蓝莹的手机应该还在她的包包里。

“您拨叫的号码已关机……”

蓝牙里传来呆板的女声,韩宇的眉头皱得更紧,可能是担心中途有人打电话进来会影响直播,所以蓝莹关掉了手机。

前面那辆新手车依然已极慢的速度缓缓前进,韩宇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拿着手机重又进入直播间,可是这一次,他吓了一跳!

就在他进入直播间的一刹那,他看到了一张脸,许丹丹的脸。

这是一张放大的脸,大到占满整个屏幕。

“韩宇,这是你的专属直播间,你终于来了。”

刹那之间,许丹丹的声音通过蓝牙占据了韩宇所有的听觉。

如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嘈杂都不见了,只有许丹丹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萦绕。

韩宇慌忙扔掉手机,手机掉到司机座位下面,他喘着粗气,按下车窗键,将所有的车窗全部打开。

车外是喧闹的滨河路,车声、人声、孩童的欢笑声……

这些曾经的,本该存在的声音全都没有了。

车外安静得如同坟墓。

韩宇大瞪着双眼,前面那辆新手车依然在龟速前进,忽然,他看到那辆车的后车窗上多出了一张人脸。

许丹丹的脸。

蓝牙里的声音再次响起:“韩宇,我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拿到驾照了,这是我第一次开车上路,请你多包涵啊。”

“你要干什么,许丹丹,你要干什么?”韩宇大声嘶吼。

前面车窗里的脸,忽然冲他笑了笑,随着那个笑容,蓝牙里再次传来许丹丹的声音:“韩宇,我想要陪着你啊,从今以后,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陪你一起去,我有驾照了,我会开车了。”

“滚,你滚,快滚!”韩宇大喊着,下意识地踩下油门……

……

发生在滨河路上的这场追尾事故造成了长达三小时的堵车,其实事故的责任方很容易确定,不但有行车记录仪,而且也有目击者。

没有人员伤亡,只是小事故。

可是交警来了之后,后面那辆车的男性司机,却像疯了一样,正在撕打前面那辆车的女司机。

女司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原本一身得体的职业装,想来是位白领或者教师。

她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但是从她那窈窕的身材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个漂亮姑娘。

“死了还想拉上我?你个贱货,不干不净的贱货!打死你,打得你魂飞魄散,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

看到交警,围观群众忙道:“警察同志,你们可来了,这男的是个疯子,是个疯子啊,刚刚我上去拉架,也被他打了,警察同志,我要报案,他这是故意伤害!。”

说话的是位大叔,他指着被打得充血的眼睛一脸的愤怒。

“是啊是啊,这就是个疯子,我们亲眼看到的,明明是他的车撞的人家的车,可是他二话不说,下车就去敲小姑娘的车窗,人家小姑娘可能还以为他是来道歉的,就把车门打开了,他伸手就把人家从车里揪出来了,我们都看到了,一个大男人打个小姑娘,往死里打呢。”

“嘘,别说他是疯子了,疯子不能判刑,打死人也白打。”

“对,他不是疯子,他是装疯,一定是装疯!”

交警拿起对讲机,:“报警中心,我这里是滨河路,我的警号是XXXXXXXX”

说完,他大喊着冲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韩宇被带上了警车,他在造成交通事故后,殴打司机,殴打路人,袭、警。

而那位可怜的女司机,则被抬上了急救车。

医生在她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了她的身份证,她的名字叫蓝莹。

n.

婚纱照的背后(十一)

一针下去,韩宇总算是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赫然发现他被关在拘留所里。

“打人?袭警?你们造谣,你们这是造谣,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马上把我放了,否则我会追究到底!”

医院急诊室里,隔着玻璃,一名女警看着正在抢救的女司机,叹了口气。谁能想到走在大街上都能遇到疯子啊,所以说,她上警校真是太明智了,没有哪个疯子敢对女警动手的。

这时,一名女警匆匆走过来,先前的女警好奇地问道:“吴姐,你不是去医院地下餐厅吃饭了吗?怎么这么快?”

吴姐晃晃拿在手里的手机,说道:“小美,我刚刚接到局里电话,这个女伤者是犯罪嫌疑人,局里的同事正在来医院的路上,现在状态已经改变了。”

“什么?她不是交通事故后被疯子意外伤害的受害者吗?怎么又变成犯罪嫌疑人了?”小美瞪大了眼睛,她是实习警员,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吴姐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半个小时后,她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有人报案,自己的汽车丢了。

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这辆丢失的汽车就找到了,因为此刻,就停在交警队那个专门用来停放事故车辆的大院子里,因为这辆车与一起故意伤害案有关,所以车前还竖了一个特殊标志的牌子。

“哎呀,你们知道吗,这辆车是我老公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上周刚刚拿到驾照,我是鼓足了勇气才把它开出来的,可是走到半路上,我就感觉脑袋里晕晕的,就连哪个脚踩油门哪个脚踩刹车也不记得了,我好害怕啊,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把车停下来的,停下车后,我就想去买听红牛喝一喝,或许就能重新充满力量了呢。可是等到我把红牛买回来,才发现,哎呀呀,我的车子不见了!”

“你下车时没有锁车吗?”警察问道。

“你这位阿SIR怎么脑袋不灵光呢,我连哪只脚踩油门,哪只脚踩刹车都不记得了,又怎会记得锁车呢?再说了,我如果锁车,还用得着来报案吗?再说,我锁不锁车是我的事,就像我出门时没有锁家门,小偷就能随便进我家里搬东西吗?”

“这个人你认识吗?”警察拿出了蓝莹的照片。

“长得好漂亮,这是谁啊?你为什么要给我看她的照片,难道她是我老公的小三?她是谁?”

……

刚刚送走喋喋不修的报案人,新的资料便送过来了。

蓝莹,领英小学五年级语文老师,今天下午两点钟她在学校直播网课。

投影仪开始播放那节网课,蓝莹穿的就是出事时的衣服,屏幕上的她妆容精致,仪态万方。

可是十分钟后——

“……胖乎乎,圆滚滚,就像一个小毛球,停在上面一动不动了……”

画面上的蓝莹也一动不动了,她大睁着眼睛,忽然,她挤了挤眼睛,冲着镜头诡异一笑,然后扬起了手里的课本。

画面被课本所占据,显然,是用课本挡住了镜头,几秒后,镜头前豁然开朗,课本不见了,蓝莹也不见了。

把录屏倒回去,蓝莹最后出现的时间是下午的14:11分。

接着,投影仪开始播放另外两组镜头,一组是走廊里,蓝莹跑进电梯,她看上去很慌张,边跑边回头,可事实上,监控录像里却只有她一个人。电梯门关上,这是只供教职员工使用的电梯,电梯里面没有监控。

另一组是领英小学门口的监控拍下的,显示时间是14:18分,蓝莹飞奔着跑出了学校。

从蓝莹所在的教室走到学校门口,正常是六至十分钟,所以,她应该是出了教室便直接出了学校,时间非常吻合。

投影仪开始播放另外一组镜头,这是报案人停车的地方。画面上可以看到,身穿和蓝莹服装款式相同的女子,曾经拉过几辆车的车门,显然,那几辆车全都锁了,直到她拉开了那辆失车,她打开车门后上车,把车开出画面。

“蓝莹开着这辆车没有走大路,而是拐上一条小道抄了近路,我们同时也提取了韩宇开车离开林荫道的时间,我们做了实地测试,蓝莹开车从那条小道开上滨河路,是能够与韩宇的车同时到达的,所以她的车在韩宇前面,是合理的。”一位警员说道,顺便让内勤把韩宇驶出林荫道的监控放了一遍。

这时,另一位警员站起来,说道:“我要告诉大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韩宇和蓝莹是夫妻关系,咱们这案子,恐怕要……”

一片默然。

夫妻,这两个人竟然会是夫妻?

那位警员没有把话说完,在场的人却也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一旦这个案子从故意伤害,变成家暴,只要蓝莹没被打成残疾,韩宇顶多就是拘留而已。

“不,你们忘了,韩宇不仅打了蓝莹,他还打了路人,甚至,他还打了交通警,无论蓝莹能不能鉴定成伤残,韩宇都已触犯了法律。”

当天晚上,几段不同角度的视频在网络上被疯快转发,很快便冲上热搜“暴力男当街殴打无辜女司机”。

“他为什么要打这女的,一定是这女的开车把他惹急了。”

“竟然在这种视频下面还有人要求完美受害人?”

“性别一换,评论过万。”

“快走,田园女拳就要来了!”

“畜牲,这男的不是人,建议阉割!”

“这是人性的扭曲,打女人的男人,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值得原谅。”

“让子弹飞一会儿,坐等反转。”

……

两个小时后,又一条热点登上热搜——“暴力男和女司机是夫妻”!

和这一条一起登上热搜的还有——“美女教师涉嫌偷车”!

随便点开这两条热搜,扑面而来的便是——“热心网友人肉出暴力男和女司机的真实身份”

“年度大戏,凤凰男骗婚白富美,前妻死后三个月迎娶白莲花”。

……

次日,韩宇所在的公司在网上发表声明,已将韩宇予以开除。

一小时后,领英教育也发表声明,开除蓝莹,蓝莹所做一切均系其个人行为,与校方无关,领英教育以教书育人为己任,对所有犯罪说不!

婚纱照的背后(十二)

何灵语的房间里,许丹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她已经不转圈圈了,但却不说话,一副呆滞的样子。

柳小蛮正在玩手机,不时发出尖叫——

“天呐,韩宇的儿子呀,打码了,也不知道长得像他还是像蓝莹,评论区里还有人为他洗白,怎么可能呢,证据确凿,这个拍视频的人是他同村的邻居的舅舅的小姨子的老公的表叔。”

“天呐,蓝莹大学的同学说她当年能去帝都参加演讲比赛,是因为她和负责此事的学长睡了。”

“天呐,韩宇在大学时最好的朋友也是跳楼自杀的,一个人身边有两个最亲近的人全都跳楼自杀,这也太巧合了,谭大叔,你认识陆军吗?”

谭冲正在看杂志,闻言,说道:“我一直都在LA,认识的鬼也只有你们几个。”

柳小蛮又问红衣女鬼阿舒:“舒阿姨,你认识吗?”

“叫姐姐!”阿舒冷冷地说道。

“阿姨,那你认识吗?”柳小蛮又问。

“叫姐姐!”阿舒咬牙切齿。

……

许丹丹听着屋里其他几只鬼吵吵闹闹,忽然,她说道:“我见过陆军。”

“什么?”大家全都看向她,柳小蛮奇道,“你见过的陆军是活的还是死的?”

许丹丹道:“现在想来,我见到的应该是鬼吧。”

柳小蛮大声疾呼:“何姐姐,快来呀!”

何灵语此时正坐在酒店一楼的咖啡厅里,和她在一起的还有宋郁和徐远方。

宋郁把警方的消息转告他们,当然,这些消息都是警方允许透露出来的。

“蓝莹已经渡过危险期,但是她的视网膜脱落,大脑也受到损伤,有很大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她表示不控告韩宇,但是那位车主却要控告她,对了,那位丢车女士,她的孩子就在领英中学读书,而领英中学和领英小学原本就是一家,而蓝莹再事件发生的时候还是这所学校的老师……这位女士得到了所有家长的支持,她的态度很坚决,不接受任何调解,要把蓝莹告到坐牢为止。”

“韩宇当街打人袭J证据确凿,他的律师提出要让当事人与蓝莹见面,目前还没有得到许可。”

何灵语叹了口气,谢过了宋郁,她和徐远方回到酒店房间。

他们一进门,就听到柳小蛮在大喊大叫。

柳小蛮现在可神气了,那天就是她在直播间里冲着蓝莹的脖子吹气的,为了直播的效果更好,蓝莹拉上了教室的百叶窗,并非所有的鬼只能在夜晚出来,只要没有阳光洒进来的房间里,像柳小蛮和阿舒这种几十年的鬼完全可以自由出入。

柳小蛮上了蓝莹的身,可是蓝莹手上有个开过光的小佛牌,柳小蛮刚刚上身就被弹了出来,这一次,她不敢再靠近蓝莹。

直播镜头里最后出现的那个眨眼睛诡异一笑的,就是被柳小蛮短暂夺舍的蓝莹。

柳小蛮被弹出蓝莹的身体后,蓝莹便清醒过来,她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可是她却感到莫名的害怕,她忽然感觉有人在看着她,是许丹丹,一定是许丹丹。

蓝莹意识到整个楼层只有她一个人,她很害怕,于是就跑了出去。

柳小蛮原本还想跟着她的,后来见她是要往教学楼外面跑,柳小蛮可不想让自己暴露在阳光下,便没有跟出去,躲进阴戒。

而此时,领英小学的草坪上,几位义工正用剪草机在修整草坪,他们有男有女,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是领英中学的学生,利用休息日来给学校做义工。

其中有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孩,对大家说道:“我去买饮料,你们要喝什么?”

“可乐。”

“七喜。”

……

女孩答应着,便向教学楼一侧的自动售卖机跑去,她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臂,开心雀跃。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她的手臂扬起时,一个小小的东西顺着一条透明的鱼线,由五楼滑下,落进她的手中。

何灵语收了鱼线,把装着柳小蛮的阴戒重又挂在项链上,抱着一堆饮料回到草坪上。

“学妹,你是几班的,以前没有见过你啊。”

“下周你也和我们一起来做义工吧。”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学妹,可是没有人怀疑她,谁会怀疑一个既漂亮又热心的女孩子呢。

……

何灵语冷下脸,对柳小蛮道:“我从外面就听到你大喊大叫了。”

一旁的红衣女鬼阿舒冷冷地说道:“最没本事就是她了,一个小佛牌就把她吓个半死。”

柳小蛮扎心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住许丹丹的脖子:“丹丹姐,我真的尽力了,你要相信我。”

许丹丹虽然还是呆怔怔的,可是她最是心软,连忙说道:“我知道,谢谢你小蛮。”

阿舒冷哼一声,不屑地道:“一对废物。”

阴戒里的这几位房客中,属阿舒灵力最高,她施展的是障眼法,韩宇两次看到的许丹丹,都是她的障眼法。

这若是用在普通人身上,其实不会有太大反应,但是对于作贼心虚,心里有鬼的韩宇来说,却是能够令韩宇一时迷了心性。

韩宇看到的并不是许丹丹的鬼魂,而是他藏在他心中的心魔。

所以他如同中魔一样,看谁都是许丹丹,他要杀死的也许并不是许丹丹,而是他的心魔,他用精神渗透一点点摧毁了许丹丹的意志,最终让许丹丹自杀,这和亲自杀死一个人是不同的感受,他没有亲眼看到许丹丹跳楼,他甚至在警言让家属认尸时,也没有去看许丹丹的脸,只看看那摔得支离破碎的身体,就确认了。

因此,在许丹丹死后,他无数次梦到许丹丹站在他的面前,而他则一次又一次将许丹丹活活打死。

所以,在韩宇把那个女司机从车里拽出来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又回来了,我要打死她!

……

十分钟后,柳小蛮终于不哭了,何灵语正在问许丹丹:“你确定圣诞节那天晚上,你见到的是陆军?”

“那天晚上我被几个流氓……那些人走后,我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我爬起来,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时一个人出现了,他让我跟着他走,那时我的脑子里空荡荡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在他身后,他带着我走出那个巷子,前面不远处有灯光有行人,这时,我终于缓过神来,对他道谢。他说:不用谢,我是陆军,我没想帮你,我只是看你可怜而已。”许丹丹说道。

何灵语问道:“韩宇知道你遇到陆军的事吗?”

许丹丹捂住脸嘤嘤地哭了起来,等她哭够了,才对何灵语说道:“我被别的男人……我已经不干净了,若是我再说是被另一个男人带出那条巷子的,韩宇一定会更加不高兴的,我怕他会怪我,没敢说。”

“窝囊废!真给我们女人丢脸。”阿舒恨恨地骂道。

徐远方拿起手机,拨通了宋郁的电话:“老宋,韩宇的那个叫陆军的同学,就是自杀的那个,现在还能找到他的家人吗?”

七天后,陆军的姐姐正式报案,她有证据证明,弟弟是被韩宇活活逼死的。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书客居

婚纱照的背后(完)

得知这个消息时,何灵语和徐远方已经来到帝都,得知他们在K市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司凯让他们立刻过来,但是司凯却没有说有什么事,但他是金主啊,何灵语和徐远方还能如何?

再说,K市的案子千头万绪,若是他们要等到法院判决,怕是要一年半载,招婶让他们查的事情已经全部查明,其他的则要交给警察了。

宋郁在电话里告诉他们:“陆军的姐姐名叫陆芬,她提供了一本日记,这本日记是在陆军自杀后的第二天,由快递送到陆芬的工作单位的,但是当时陆芬已经向单位请假,陪着自己的父母去处理陆军死后的事情了,因为这件事对父母的打击很大,陆军的父母先后住院,陆芬既要料理弟弟的身后事,又要照顾父母,单位领导也很体谅她,给了她长假,陆芬直到两个月后才来上班,她看到日记的时候,陆军已经确定为自杀,警方已结案,陆军并已火化安葬,而她的父母虽然出院了,但是她的母亲精神状态很不好,陆芬不想让父母经受二次打击,便没有把这本日记拿给警方。”

宋郁缓了一下,像是在喝水,接着,他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也是让当年的陆芬决定藏起日记的主要原因,那就是陆军在日记里提到了一件事,也就是这件事,最终导致陆军死亡。”

“什么事?”开着免提的徐远方和何灵语异口同声。

宋郁又是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他还是接着说道:“陆军在五岁和八岁的时候,曾经被人侵犯过。”

“啊?”徐远方和何灵语又是异口同声,“真的?天呐,造孽啊!”

“第一个侵犯陆军的是他的亲舅舅;第二个侵犯他的是同学的父亲。因为家庭教育的原因,小时候的陆军并不知道自己是受到了侵犯,两个畜牲恐吓他不许说出去,否则就打死他,所以他一直把这件事藏在了心里。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陆军终于明白了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他变得越来越孤僻,也越来越自卑。上大学时,他有了一个女朋友,可是他却无法和女朋友亲热,接着,他发现自己那方面不行。他悄悄去看男科,没想到却被同一寝室的韩宇撞见,韩宇家境贫寒,穷得连给女朋友买生日礼物的钱都没有,一来二去,两个伤心人成了朋友,有一次,陆军多喝了几杯,在韩宇的再三盘问下,他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宋郁叹了口气,道:“从那以后,陆军真正的悲剧就开始了。韩宇先是找陆军借钱,陆军的父亲是转业干部,母亲是退休工人,姐姐工作稳定,虽然只是城市里的普通家庭,但是比起韩宇要优渥许多,韩宇找陆军借钱,先是借一百二百,后来是借一千两千,越来越多,只借不还,陆军渐渐无法承担,让韩宇还钱,韩宇就会对他说,你别忘了,我这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你能分享秘密的人,若是再有了第二个,第三个,你想想会怎么样?陆军很害怕,慢慢的,不但把自己所有的钱全都给了韩宇,也对韩宇言听计从。”

后面的事,何灵语和徐远方从宋郁的电话里基本了解。

韩宇并不知道,内向的陆军把这些事全都写到了日记里。

直到有一天,他的女朋友和他分手了,陆军非常痛苦,而这时,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到了一篇,的主人公在幼年时被自己的亲舅舅和同学的父亲伤害,他长大后,那方面不行,被女朋友嫌弃,他去男科医院看病,同学们全都知道了他的事,最终,他选择了自杀。、

而这篇的作者,就是韩宇的女朋友蓝莹!

陆军万万没有想到,他不但是韩宇的提款机,他还成了韩宇和女朋友的谈资,是人家写的素材,而那的主人公的名字,是叫路军!

他找到韩宇质问,韩宇冷笑着说:“你既然说写的是你,那你为何不学书中主角那样跳楼呢,你这样下贱的人,早就不配活着了,你活着还不如一只狗,你天生就是个下贱的人。”

陆军扑上去要打韩宇,却被韩宇制住,韩宇把他带到郊区的一个破屋子里,让几个流浪汉把他……

三天后,陆军终于离开了那间破屋子,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后来他回到了学校。

接下来的十几天,陆军如往常一样沉默,同学们都以为他还没从失恋的打击中走出来,也就没有在意。

直到有一天,陆军把自己的遗书写在最后一篇日记里,他把日记寄出之后,回到寝室,纵身跃下。

何灵语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所以那天晚上,陆军看到与他同样遭遇的许丹丹,才生出恻隐之心,把她带出那条后巷。”

宋郁说道:“陆芬的父母年纪都大了,父亲中风,母亲的精神状态不好,陆芬原本想把这些秘密永远藏起来,她不想让父母知道,弟弟曾经遭受过的耻辱,且,她的舅舅也在前年车祸死了,就连陆军的那个同学的父亲,也死于河豚中毒,这两个人死后,陆芬觉得恶有恶报,心情也好了许多。那天你提醒后,我的警察朋友联系到陆芬,把网上关于韩宇和许丹丹的各种报道和小道消息拿给她看,陆芬当时没有说什么,第二天,她做出决定,要把这本日记公布于众,控告韩宇是害死她弟弟的真正凶手。”

何灵语道:“是啊,韩宇害陆军和害许丹丹的手法也是大同小异,只不过,韩宇从陆军那里只是小试牛刀,毕竟陆军能给他的太少太少,可是在面对许丹丹时,韩宇要更加成熟老练,若不是他急着和蓝莹正式结婚,怕是直到现在也没有露出马脚,许丹丹能让他拥有亿万财富,他可以等。”

说到这里,何灵语缩缩脖子,太恐怖了,活人的世界太恐怖了。

“放心吧,伤害陆军的流浪汉,还有伤害许丹丹的流氓,以韩宇的社会关系,他又不是什么黑道大哥,所以他想让这些人给他办事,就只能花钱,只要是花钱找来的,就会有迹可寻,警方只要找到这些家伙,就能给韩宇定罪。”徐远方说道。

孤魂渡者 (一)

叮咚,何灵语的手机上弹出一条微信,看到那个许久不见的名字,何灵语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徐远方只觉阴风阵阵,他问道:“你是被黑山老妖夺舍了吗?”

何灵语道:“我如果笑得阳光灿烂,那才可怕。”

那条微信的头像是个骷髅,内容很简洁:三个。

何灵语一直认为,孟骷髅该不会是和地府打交道太久,连说都不会话了。

何灵语敢说,她从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孟骷髅到现在,十几年过去,孟骷髅无论是说过还是打过的字,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一百个。

“莫非是你家大老板给你发奖金了?”徐远方越发好奇。

何灵语大笑:“哈、哈、哈,你觉得我们大老板有那般好心吗?”

“那你笑啥?”徐远方问道。

“你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有一个从事特殊职业的朋友吗?”何灵语问道。

徐远方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不过,这世上还有人的职业比你还特殊吗?”

“唉,你是少见多怪。我这个朋友,这些年一直在做一个大项目,这个项目涉及阴阳两界……算了,还是说点你能听懂的吧,你知道孟婆吗?”何灵语说道。

“奈何桥边给人灌迷魂汤的孟婆?你这个朋友就是她?我的天呐,你能不能和她说说,到时给我少灌一点?”徐远方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何灵语一脸震惊:“没想到二师兄还是性情之人,你是不想忘记你的朱砂痣还是白月光啊?”

“什么朱砂痣白月光,我是担心我忘了自己这一世的丰功伟绩。”徐远方大言不惭,何灵语表示很佩服。

“我可没有说我那朋友就是孟婆,不过,他做的事和孟婆差不多,就是渡鬼。你可别让电影电视给骗了,什么前脚刚死后脚就能投胎转世,再世为人,哪有那么好的事?前些年计划生育,现在优生优育,这投胎的名额越来越少,奈河桥边排队投胎的,十只里面有八只是地府里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鬼,而那些还徘徊在阳间的孤魂野鬼,压根就排不上号。好在那十只里面还能余下两个名额,这本来是要给拥有大功德之人,可这样的鬼百中无一,于是便给了孟婆她老人家的关系户,而我这个朋友,就是这样的关系户,你懂了吧?”何灵语说道。

徐远方的脸色都变绿了,什么?投胎何止是技术活,这还要讲资历有人脉,不,是有鬼脉。

“你这个朋友办成一个收多少钱?”徐远方问道。

何灵语鄙夷地看他一眼:“庸俗!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懂?”

徐远方撇嘴,人家那是救人,你们呢?

他还想再问,何灵语却已经转身出去了,徐远方这才想起来,他忘了问问何灵语,她朋友那里的名额,要提前多少年能预约。

何灵语和徐远方刚到帝都,住的是以前常住的酒店,刚刚司凯打电话过来,说他有点事,要晚些时候才能过来。

徐远方有些奇怪,以往只要是跟着何灵语一起来帝都,司凯都是亲自去机场接他们的,可是这一次,不但没有见到司凯,连他那个特助杨帆也没有看到,是思思带着另外一个司机去接的他们。

何灵语可没有想这么多,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拉上窗帘,把阴戒里的几名房客叫了出来。

柳小蛮一出来就找何灵语要手机玩,阿舒则直接抢了遥控器在手,谭冲坐到沙发上准备听歌,许丹丹则坐好要哭的准备,而小秃子已经开始往吊灯上爬了。

“安静,都安静!”何灵语大声说道。

“我们已经很安静了,只有你一个人在大喊大叫。”阿舒冷冷地说道。

“好吧”,何灵语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现在有三个投胎的名额,想要的举手。”

何灵语连问三遍,没有一个举手的。

这和她想像的不一样啊,她还以为这几位会为了争名额大打出手呢。

“阿舒?”何灵语问道。

阿舒摆摆手:“我还没有走出心理阴影,现在不想投胎。”

“谭叔叔?”何灵语又问。

谭冲令人如沐春风:“女士优先。”

“小蛮?”何灵语看向柳小蛮。

柳小蛮委屈巴巴:“你能保证新妈妈会爱小蛮吗?”

何灵语只好转头去问许丹丹:“有钱姐姐,你在我这里也住了些日子了,你……”

没等何灵语把话说完,许丹丹便戚戚艾艾:“他为什么要骗我,他为什么要害我?”

何灵语无语问青天,一抬头却看到了小秃子,算了,小秃子连心智都不全,这样的小鬼投胎后只能是痴呆儿。

这年头,真是请鬼容易送鬼难。

“不行,你们不能吃我的住我的,我不能白帮你们,对吧,以前我就说过,我要积功德,功德!你们知道我拿到这三个名额有多么不容易?今天谁也不许耍赖,必须要有三个给我滚蛋,否则,哼哼,我的天篷尺可不是吃素的!”何灵语瞬间化身包租婆,缺的只是一头发卷。

柳小蛮是见识过天篷尺的,她吓得缩缩脖子,怯生生举起小手:“小蛮愿意,但是你要带着文迪哥哥去看小蛮。”

何灵语可不想给她画大饼:“我可找不到你家在哪儿,你若是真的喜欢陈文迪,投胎转世也不会脱粉。”

柳小蛮扁扁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万一小蛮喜欢上别的小哥哥可肿么办呢,小蛮好纠结。”

何灵语竖起一根手指:“一个了,还有两个,谁来?”

阿舒一扬下巴,不屑地转过头去。

谭冲叹了口气,说道:“我走吧。”

别说,何灵语对这位美大叔还是很舍不得的,但是她心里清楚,她真正喜欢的其实是舞台上的谭冲、电影里的谭冲,是那位光芒万丈的谭冲,而不是眼前这个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听歌的温和大叔。

唉,她真是俗不可耐。

“第三个,许丹丹,不许再哭,擦干眼泪投胎去!”何灵语大吼!

孤魂渡者(二)

深夜,何灵语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对屋里的几只鬼说道:“时辰快到了,有临别赠言快点说,若是有缘再见面,就是下辈子了,若是无缘,就此别过。”

柳小蛮吸吸鼻子,对何灵语说道:“灵灵姐姐,请你转告文迪哥哥,小蛮永不脱粉!”

何灵语点点头:“我会转告他的,不过啊,脱粉也没事,只要别回踩就行了。”

“嗯,小蛮不会回踩的,虽然小蛮很舍不得你们大家,可是小蛮想到来生会有妈妈疼我,我长大后还能去看文迪哥哥,小蛮就又好开心好想投胎了。”

柳小蛮已经死了七十多年,只因对干娘柳丝丝的一份执念才留在阳间,她心思单纯,即使后来知道柳丝丝遗弃她而生出怨念,可是这怨念很快就随着柳丝丝魂飞魄散而消除。

虽然不知道孟骷髅给的三个名额都是去往何方,但是何灵语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如柳小蛮这种单纯干净毫无怨念的魂魄,大多都能投个好胎。

轮到许丹丹了,她难得的没有再哭,她忽然对着何灵语深深地鞠了一躬,又给阿舒、柳小蛮和谭冲各鞠一躬:“谢谢你们,可惜我认识你们太晚了,何小姐,请你替我转告姨妈和姨父,祝他们健康长寿,还有我的好朋友孟露和梦蝶,她们都比我聪明比我能干,一定会幸福的。除了这些,何小姐,我还有两个不情之情……”

来了,麻烦事来了!

何灵语抚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别客气,说吧。”

许丹丹又给何灵语再鞠一躬:“谢谢何小姐,谢谢何小姐。”

何灵语挥挥手,让她快说,人家谭冲还没说呢,时间快到了。

许丹丹忙道:“第一件事,若是,我是说若是我的遗产能从韩宇手里拿回一些,请何小姐协助姨母,把这些钱全部用来建希望小学,若是拿回来的不多,不够建小学的,就捐给希望工程,虽然韩宇很坏,可是他只能代表他自己,而不能代表其他出身贫苦的孩子,所以,我想用自己的遗产建学校,让那些孩子能够读书,改变命运。”

何灵语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许丹丹竟然会有这样的遗愿,她没有打扰,听许丹丹继续说下去。

“第二件事,是我有个好朋友刘盼儿,她已经失踪好几年了,我知道不该给何小姐添麻烦,可是我认识的人里,就属你最有本事了,若是何小姐有时间,能不能帮着留意一下盼儿的事?”

何灵语叹了口气,能,怎么不能,人家都要把遗产捐赠给希望工程了,她帮着找个人,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行!”何灵语斩钉截铁。

“谢谢何小姐,谢谢……”

许丹丹又要鞠躬,被何灵语制止了,示意谭冲来说。

谭冲微笑:“请转告陈文迪,让他不要受外界影响,坚持自己的理想,他是我看到的最有潜力的新人。”

何灵语点点头,这时,她手机上的闹钟响了,何灵语深呼一口气,把阿舒和小秃子召回阴戒,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

窗外,无月无星。

……

次日,何灵语睡到日上三竿,是被思思的电话吵醒的。

“灵灵,SKY来了,我们在酒店斜对面的茶餐厅里。”

半个小时后,何灵语出现在茶餐厅里,徐远方冲她招招手,何灵语快步过来,司凯连忙起身拉了椅子让她坐下。

何灵语这才发现,司凯的脸色有些憔悴,下巴上一层胡子茬。

“怎么了?出事了?”何灵语夹起一只虾饺。

司凯道:“你先吃饭吧。”

何灵语也不客气,吃完一笼虾饺,又喝了一碗粥,这才放下筷子,看向司凯。

司凯却看向思思和杨帆,两个人连忙识趣地站起身来,一个去了前台,另一个则去了洗手间。

司凯这才说道:“司舒小时候为何会在孤儿院里,我没有说,你们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徐远方和何灵语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点点头。

当年,只有十几岁的司雨浓,独自一个来国内旅行。沈阿成是拐卖团伙的主犯,他们这个团伙专门对独自旅行的女学生下手,这些女孩大多都是家里的娇娇女,不知世间险恶。司雨浓在国外长大,连普通话都说不好,很快就成了这伙人的目标。她被拐卖到一个偏远山村,生下一个女孩,那家人见是个女孩,竟然在孩子三个月时,把孩子卖给了另一伙人贩子。

好在因为司雨浓已经生过孩子,那家人以为她不会再逃走,对她的看管松懈下来,司雨浓趁人不备逃了出来,她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联络到警方,回到了亲人身边。

之后,司家人拿出一千万奖金,用来奖励抓获沈阿成人口贩卖团伙的警队,以及提供线索的群众,不久后,案件告破,沈阿成一伙全部落网,那一千万奖金,警方只动用了一部分来奖励相关人员,余额退还司家,司家索性又补了一部分钱,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用来协助警方打击人口买卖犯罪。

这个案子虽然告破,可是却直到多年之后,才在一所孤儿院里找到了当时叫刘小舒的司舒。

原来,她被卖给人贩子之后,没过多久,那伙人贩子发生内斗,有几个还没有卖出去的婴儿,在这场内斗中也不知道是遗落到哪儿了,被好心人捡到,送到了孤儿院。

当年,沈阿成被判处死刑枪毙了,死后化做厉鬼为落仙坡人所用,后来在司家的别墅里,被何灵语打得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超生。

关于沈阿成为何会与司家结仇的事,何灵语虽然没问,可也猜到十之八、九。

现在既然司凯主动提起,她也没有必要假装不知道。

果然,看到她和徐远方的态度,司凯松了口气。

这些往事,是司家人永远的痛,司凯不想再复述一遍,既然何灵语和徐远方全都知道了,那更好。

“你们可能听说过,新开的京海商业广场也是司氏的产业,三天前,就是京海的开幕日,当时Pansy正在剪彩,和她同时剪彩的还有京海的老总,以及两位当红模特。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从京海大厦的十八楼,掉下来一具尸体,那尸体险些落到Pansy身上,在她面前摔得四分五裂,可是Pansy却看到了那尸体的脸。”

孤魂渡者(三)

在京海大厦坠楼的那个人,是当年致司雨浓怀孕生女的“买家”孙大宝。

当年孙大宝因买卖妇女儿童和Q奸判了十一年,孙大宝的父母因买卖妇女儿童被判八年和七年,早在几年前,他们便已经出狱,三个月前,他们所在的村子与邻村发生群殴,孙父被打死,孙大宝则因伤人被拘留,从拘留所出来,便下落不明。

法医已经得出结论,孙大宝是在死后坠楼,死者瞳孔放大,心肌细胞受到严重损伤,心肌中夹杂着红玫瑰色的血斑,出血过多,心脏功能损害,这就是他的致死原因,也就是常说的“吓死”。

死亡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

可是,监控拍到了孙大宝坠楼的过程,却没有拍到第二个人。

京城大厦的十八楼是休闲区,有咖啡厅、茶室和书吧,还有一个还没有开放的保健按摩室,孙大宝就是从按摩室的窗户里掉下去的,监控显示,他是被平推出窗子,身体在坠落过程中也是平躺着的,因此,他落地时是头朝上,司雨浓刚好看到了他的脸。

那间保健按摩室已经装修完毕,两名按摩师是夫妻,丈夫是盲人,妻子不是,因为丈夫急性阑尾炎住院,妻子在医院照顾丈夫,因此按摩室推迟开放。

按摩室里有很多凌乱的脚印和指纹,警方已经全部核对完毕,除了装修工人的以外,一个是女按摩师的,装修期间,她曾经多次过来检查进度,还有一个竟然是孙大宝的。

孙大宝留下的脚印很奇怪,共有二十对,每对相隔七十厘米,共十四米,刚好是从门口到窗户的直线距离,且,每对脚印都是并排合拢的,也就是说,孙大宝不是走到窗前,而是蹦过去的!

因为孙大宝与司雨浓之间的恩怨,警方首先要调查的就是司家。

司家一家五口,包括司舒,全部都有时间证人。

司之皓和司邓云盼正在国外,参加一年一度的同学会,海关有他们的出入境纪录,国外华人媒体也有视频和照片。

司雨浓一直都在帝都,她的时间纪录能够精确到每小时,有办公大楼和住宅监控和多位人证。

司凯则参加了一个野外摄影比赛,同时在一起的有二十多人,还有全程跟拍的多名记者为证,接到杨帆的电话,他才坐自家的飞机回到帝都。

司舒就更加不用说了,她在学校。

但是警方显然对司家人的不在场证据只做参考,毕竟,有钱人不会亲自去杀人的。

昨天,司凯刚到帝都,就去了警局,因此直到今天早上才露面。

他给徐远方和何灵语打电话时,还在野外营地。

徐远方丝毫没有同情心,他道:“你们家有那么庞大那么专业的律师团队,还用得着我这个私家侦探和灵灵这个小神婆吗?”

司凯没理他,对何灵语道:“Pansy和我最信任的是你,我觉得这件事很诡异,所以就把你叫过来了。”

徐远方受到了森森的伤害。

人家压根就没有想让他帮忙,只不过他刚好和何灵语在一起,所以……顺便……丫的太看不起人了!

何灵语眨着大眼睛,望向司凯:“真的不是你家派人做的?”

这一下,轮到司凯受到了伤害。

“真的不是”,他举起三根手指,“我可以发誓。”

“哈哈哈!”徐远方发出了土拔鼠似的笑声。

司凯瞪他一眼:“好笑吗?”

“当然好笑了,你们司家人莫不是傻子,杀人以后,还把那人从自家大厦的窗户里扔下来,搞砸了自己新项目的开业典礼。Sky,你这是芳心错付了,你看人家压根不相信你。”徐远方笑得直晃脚。

司凯冷冷道:“我知道芳心错付不是用在男人身上的,你不要乱用。”

何灵语则送给徐远方一个大大的白眼,这大叔越发油腻了。

徐远方不仅是嘲笑了司凯,也嘲笑了她。

哼!

“好,这桩生意我接了,不过,你不能把我当成你的员工来使唤,我只是偏远山区一个小客栈的伙计而已,我的份内事是给客人开门兼打扫卫生,这是额外工作,要另外算钱,就像陈文迪那次一样。”

司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二十万。”

“陈文迪那一次,Pansy给了三百五十万,而且还替我缴了税金。”何灵语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上次你去LA玩了一趟,拿了三百五十万,而且还是税后?”徐远方又开始嚎叫。

何灵语忍不住四下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茶餐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就连服务员也不见了。

刚才杨帆去过前台,显然是把整个餐厅包下来了。

有钱人,太太太……算了,餐厅老板一定很高兴,这会儿本来也没有几个客人,有人肯包场,这是好事啊。

于是,偌大的茶餐厅里回荡着徐远方欲求不满的叫声。

等他叫够了,何灵语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挽救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你知道未来两年里,陈文迪的商业价值能有多少吗?”

何灵语看向司凯,司凯忙道:“至少两亿。”

“所以,我拿得多吗?”何灵语问道。

徐远方泪牛满面,他接一个案子,平均收入就是两三万啊,有时受伤,还要自己出医药费。

“而这一次,我要挽救的,很可能是司氏的声誉,司氏的声誉价值多少?”她又一次看向司凯。

司凯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像是下了狠心:“五百万。”

“好,成交!”何灵语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司凯差点以为她要跳到桌子上,好在……她没有。

“你就不能客套一下?端端架子?”徐远方一脸鄙夷。

何灵语懒得理他,大叔,你家卖柠檬的吗?

她摇头晃脑,开心得想要飞飞飞。

“喂,你先别得瑟,这件事你肯定能查出来吗?万一查不出来呢?”徐远方恨不能现场给何灵语来个冰桶挑战。

何灵语眉飞色舞:“何天师出马,一个顶八个!”

孤魂渡者(四)

午夜,一条幽静的老街上,只有两盏昏黄的路灯。

白天,这里很热闹,放眼望去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号称手工刺绣的真丝睡衣、着洒金大字的扇子、二龙戏珠的保健球,在这条街上应有尽有。

可是到了晚上,这里便是死一样的静。

一条人影独自走在老街上,路灯把他那原本就高瘦得如同竹竿似的身材拉得更长。

老街尽头有家铺子,招牌上写着千篇一律的“旅游纪念”,门口挂着两只落满灰尘的灯笼。

人影站在门口,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瘦高男人走了进去,又顺手关上了门,借着与路灯同样昏暗的灯光,走上楼梯。

木制的楼梯有些年头,脚踩上去咯吱作响,似乎下一刻就会塌掉。

从楼梯上了二楼,也有一扇门,推门进去,却是一室烛光。

这人皱眉,摘下头上的礼帽,问道:“用不起电了?”

“哈哈哈”,随着一阵笑声,一个穿着白T恤的少女出现在他面前,少女指着这一屋子的白蜡烛,说道,“古老头说,接待阴间来的人,就要点上蜡烛,方能显示他的热情好客。”

少女正是何灵语,而这个瘦高男人,就是孟骷髅。

孟骷髅冷哼一声,在一张古香古色的椅子上坐下,问道:“说。”

他一向惜字如金,虽然只是一个字,但是何灵语也能明白他的意思,这就是让何灵语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时,一个干瘦老头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个银制烛台,烛台上插着三支白蜡烛。

何灵语噗哧笑了出来,指着那银烛台说:“这好像是外国的东西吧?你这里还有这个?”

干瘦老头翻翻眼皮,说道:“你不懂,这是我从一个外国神父手里收来的,是染过血的,和孟骷髅最配。”

何灵语再也忍不住了,再一次哈哈大笑:“古老头,你才是高人。”

古老头把那个染血的烛台连同上面的三根白蜡烛摆在孟骷髅面前,何灵语连忙瞪大眼睛看过去,可是她还是失望了。

虽然面前摆着三支蜡烛,可是孟骷髅的脸还是模糊不轻。

从何灵语五岁时第一次见到孟骷髅,直到现在,她也没有看清他的脸。

“多余。”孟骷髅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这就是说,你们搞这些小把戏是多余的,想看老子的脸,你们的本事还不够。

古老头一脸无奈,对何灵语道:“小灵子,我尽力了,得,你自己和他说吧,你们的事,我老人家不想管。”

说完,他拎起放在旁边的鸟笼走了出去,若是此时还有第四个人在,一定会惊掉下巴,因为那只鸟笼里装着的,是一只乌鸦。

屋子里只有数十支白蜡烛,和坐在白蜡烛中间的两个人。

“我想知道,最后几天,有没有高手来帝都了。”何灵语问道。

“有。”孟骷髅说道。

“我想见见他。”何灵语说道。

“不。”孟骷髅回答。

“为什么?”何灵语不解。

“找死。”孟骷髅丝毫没给何灵语留面子。

何灵语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皮,嗯,磨了两辈子,倒还挺厚实的。

她弯下腰,趴在桌子上,和孟骷髅之间只隔着三根白蜡烛,可惜她还是看不清孟骷髅的脸。

“你管我是不是找死呢,你别忘了,我五岁那一年,你答应过我什么。”

何灵语五岁的时候,孟骷髅找到了她。

“铃铛,别丢,我,还债。”

何灵语手腕上的两枚银铃铛,原本就是她前世的东西,是她和两个土夫子打了一架抢来的,至于在她之前是谁的,她不知道,也无从查起。

这一世,从她记事起,这两枚银铃铛就在她的手腕上,这是何家祖传之物,至于是如何落到何家老祖宗手里的,芬姐不知道,何爸爸的笔记里也没有,何灵语同样无从查起。

显然,孟骷髅的债主是铃铛的主人,至于这场债务是从何时算起的,孟骷髅不说,何灵语更是无从查起。

前世,她敢保证,她不认识这个面目模糊的家伙,所以很可能这债权人是何家。

无论如何,何灵语记住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何灵语,是孟骷髅的债主!

所以,孟骷髅从孟婆手里拿到投胎名额,何灵语有优先权,何灵语不要,孟骷髅才会给别人。

至于给谁,这世界也不是只有何灵语一个捉鬼的。

外行人或许认为,像孟骷髅这种特殊行业的从业人员,应该喜欢丰都那种地方。

可是像何灵语这样的行家却知道,别说原本的丰都鬼城已经没有了,即使还在,孟骷髅也不会常驻那里。

他这种家府,最喜欢的地方除了镐城,就是帝都!

为啥?那还用说,除了老坟多,还有龙气啊!

老坟多的地方常有,可是有龙气的却不常有。

何灵语认定孟骷髅要么在帝都,要么在镐城,她先在帝都找,帝都找不到,她就去镐城。

看,孟骷髅不是就现身了吗?

至于古老头这个人,何灵语看他至少有一百二三十岁了,可是普通人看他也就是六七十岁一小老头。他生得矮小,年轻时是做土夫子的,曾经跟过一个师傅,那师傅身怀秘术,从十二岁开始,在他做土夫子的那些年里,他的容貌硬是没有变过,后来师傅死了,他也就破功了,才像正常人一样开始生长发育。

古老头现在身份证上的年龄是六十五岁,据他所说,当年刚解放,工作人员挨家挨户上户口,见他一脸稚气,问他有十五了吗?他说他十二,工作人员就当真了,见他无父无母,还让他进了保育院,其实那时他都快五十了。

这事儿,他只和何灵语说过,因为何灵语见他的第一眼,就看出他的壳子里装着个老妖怪。

但他说的那什么秘术,什么破功,何灵语压根就不相信。

你不就是个借了别人壳子的老魂魄吗?咱俩差不多,我是魂穿转世,你是借尸还魂!

不过,古老头云山雾罩,何灵语也懒得拆穿他。

古老头以前是在四川开铺子,同样做的是糊弄游客的生意,前年他说要换个地方住住,于是来了帝都。

何灵语前几次来帝都没有找他,这次是要借他的地方和孟骷髅见面,这才和他联系。

毕竟,古老头也认识孟骷髅。

孤魂渡者(五)

见孟骷髅不说话,何灵语只好循循善诱。

“你看,咱们认识也有十四五年了,虽说我是你的债主,可是我主动找你讨过债吗?没有吧。做人要有良心,你不能见我老实就欺负人吧。若是古老头那样的老妖怪,你可劲儿欺负,可我呢,水灵灵一小姑娘,你忍心吗?”

孟骷髅拿起放在桌上的礼帽戴在头上,接着,他站起身来,转身向外走去。

何灵语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单手捏诀准备偷袭,即使打不过孟骷髅,也要把他的衣裳拔下来,让他光着回地府。

她的手正要挥出去,孟骷髅忽然转过身来,凉嗖嗖地说道:“落仙坡人,不要找死。”

啥?落仙坡人?李天仙阿姨?

这久违的四个字传进何灵语耳中,如同从地狱里飘出来的,她怔在那里。

她上辈子、这辈子,两辈子加在一起,做过的最恶心的一件事,就是在湘西某个竹楼上,用了十几个小时,用人骨头砌了一只可能是凤凰的东西。

“丫头,丫头。”

古老头拿着一支白蜡烛在何灵语鼻子前面晃来晃去,熏得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她这时才发现,孟骷髅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古老头,你知道落仙坡人吗?”

古老头的那张桃核似的老脸,攸地就白了。

“丫头,你该不是要去招惹落仙坡人吧?活着好好的,你惹那群疯子做什么?”

何灵语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看你又露馅了吧,有哪个土夫子会知道落仙坡人呢,对吧?”

古老头叹了口气,悠悠说道:“你为何不相信呢,我以前真的做过土夫子。”

待到他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何灵语已经咚咚咚下楼了。

次日,徐远方还在睡梦之中,何灵语已经按响了他的门铃。

他闭着眼睛打开房门,何灵语一身清爽站在门外,道:“走,我们去会会落仙坡人。”

“什么?”猛然听到这四个字,徐远方残存的睡意便飞到九霄云外了。落仙坡人啊,简直是一场噩梦。

“帝都是政治文化中心,是全国人民向往的地方,留在帝都不好吗?再说,这会儿也不是旅游旺季,咱们就别去大湘西了。”徐远方硬着头皮说道。

“是啊,我们不去湘西,落仙坡人来帝都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她们。”何灵语欢快地说道,就好像她要去见的不是落仙坡人,而是她的爱豆小哥哥。

徐远方把脑袋摇成了拨郎鼓:“我老了,走不动了,你让Sky和你一起去吧,我想他会很开心的。”

何灵语蹙眉:“可是他没有和落仙坡人打交道的经验啊,我带上他很麻烦的,就像带个拖油瓶,你虽然是个猪队友,但是……”

“停,打住,我都猪队友了,你还要带上我一起去,你不如带个拖油瓶,说不定危急时刻,你往拖油瓶里放把火,拖油瓶还能当成燃烧瓶使用。”徐远方连忙说道。

何灵语冷笑连连:“二师兄,你还好意思提放把火,你在小石峪放的那把火可真是恰到好处,连累我砌了十几个小时的人骨拼图。徐远方,还我命来——”

……

半个小时后,徐远方歪在后排车座上,生不如死。

何灵语则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正在指挥司凯开车。

司凯喜欢赛车,但是他在帝都却很少开车,司大少出入都有司机和助理。

今天他一大早就来了酒店,刚好撞上要出门的何灵语和徐远方,于是就被抓了壮丁,充当司机的角色。

什么,你说司大少带来的司机去哪儿了?

如此机密的行动,何灵语当然不会让一名无辜的司机卷进来。

其实他们要去的这个地方,上一次司凯是来过的,只是当时他压根没有记住,而何灵语不但记得清清楚楚,就连上次他们的停车位也记得丝毫不差。

她对司凯说道:“你在车里等着,我和徐大叔上去。”

司凯道:“刚刚是以我的名义约的她,还是我们一起上去吧。”

何灵语略一思忖,问道:“你买保险了吗?是不是有钱人常买的那种啥死法都能赔的保险?”

“哈哈哈!”一旁的徐远方笑弯了腰。

司凯却还没有搞明白何灵语为何会这样问,他摇摇头:“我有保险,但是,这不是我负责的,司氏有专门的部分管理保险事宜。”

何灵语只好挥挥手,和有钱人打交道真累。

她只是想知道若是司凯被落仙坡人收走练鬼,保险公司能赔多少钱而已。

他们此番来见的人,便是那位服装设计师李琪。

当初,就是因为设计师李琪的设计,才把红衣女鬼阿舒以及那个恶鬼沈阿成的出处,指向了湘西。

就如当日何灵语对徐远方说过的那句话:鬼不会抄袭李琪,但是李琪却会抄袭鬼。

说这两句话的时候,何灵语还没有和落仙坡人正面接触,也没有见到李天仙,更不知道阿舒成为恶鬼的背后真相,所以她才会以为李琪之所以能够设计出那种凤凰图案,是因为李琪抄袭了鬼。

可是后来,尤其是当她见到了李天仙之后,何灵语就彻底改变了之前对李琪的看法。

李琪没有抄袭,她用的原本就是她家族的图腾。

李琪姓李,落仙坡人也姓李。

李琪是女人,落仙坡人传女不传男。

李琪,她就是落仙坡人。

因此,当孟骷髅告诉何灵语,那个他所说的何灵语惹不起的人就是落仙坡人时,何灵语先是想到了李天仙,接着,她便想起了李琪,那个设计师。

如果不是想要赚那五百万,何灵语这辈子也不想再和落仙坡人打交道了。

她和落仙坡人,分别属于两个圈子,她是捉鬼圈,落仙坡人则是养鬼圈。

不说别的,只看这两个圈子的名字,就知道这是水火不相容的两种人。

当然,无论是捉鬼圈,还是养鬼圈,这都是何灵语自己取的名字。

但是,这世间却是真的有这么两个圈子,而她和落仙坡人,则分别属于这两个不同的圈子。

捉鬼是何灵语的宿命,而养鬼,也同样是落仙坡人的宿命。

从她们尚未出生,尚未呱呱落地,她们便已经注定了做个捉鬼人,或者做个养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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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魂渡者(六)

看到司凯的名片,李琪有几秒钟的震惊。

司凯在电话里,只说了司氏旗下那家爱舒经纪公司的名字。

司氏新近收购了一家娱乐公司,以及新近成立的这家爱舒经纪公司,最近频频出现在各大营销号的头条,李琪想不知道都难,何况,陈文迪又是他们签下的第一位艺人,陈文迪本身就极具热点,还没有正式出道,就已经自带流量,因此,当李琪得知来找他的是那家经纪公司时,她还以为是要请她给陈文迪做服装指导。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爱舒经纪来的人,竟然是司氏的太子爷司凯。

司凯从来不让媒体拍他的正脸,因此,偶尔有他现身的照片也都是长镜头或者侧脸,基于对司家世居国外的最初印像,李琪想像中的司凯是张混血儿的面孔,而不是眼前这个标准的东方帅哥。

不过,无论如何,司凯的出现都令她吃惊。

但,让李琪吃惊的,不仅是司凯,还有那个跟在司凯身后的奇怪少女。

李琪唇边职业化的微笑荡然无存,她面沉似水,冲着司凯微微欠身,问道:“司先生有何贵干?”

见她连基本的客套也没有,司凯也吃了一惊,难道这个李琪会读心术,已经知道他们来找她的目的了?

司凯没有回答,他把说话的机会给了何灵语。

毕竟,他连落仙坡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至今也没搞明白。

在他看来,就是有那么一个家族,利用养鬼来赚钱,至于那鬼是怎么养成,又是如何赚钱的,司凯无法理解。

何灵语微微一笑,对李琪说道:“是我请司先生带我来的,司先生是向导,我才是要见你的人。”

李琪冷哼一声,道:“何灵语?”

“咦?我已经如此出名了吗?”何灵语大喜,人的名树的影,谁说捉鬼师就要低调啊,名气大一点不好吗?

李琪冷冷道:“我虽是落仙坡人,但七岁就离开湘西了,于家族中事并未参与,我不懂法术,从事的也是正当职业,何小姐怕是找错人了。”

“嗯嗯,我知道,你们家有一支是不适合修炼的,你就是这一支的吧,真可怜啊,不过现在医学昌明,你保持乐观状态,说不定能够抑制病情,不会精分呢。”何灵语说的就是阿舒外祖母的那一支。

李琪狠狠瞪了何灵语一眼,忿忿道:“谁说我要精分的?我们家除了那一支以外,也不是人人都能修练,时代在变,我家也在变。这几十年来,家里的女孩长到七岁,就要进行筛选,选中的留在家里,没有选中的,便送到外面读书,我从小到大身体健康,哪里就是你说的那样了?”

何灵语默默吐吐舌头,好吧,是她理解错误,她还以为落仙坡人除了那支精分的以外,人人皆养鬼。

有错就认,还是好孩子。

“对不起,李小姐,是我搞错了,你别在意。”说着,何灵语给李琪鞠了一躬。

李琪脸上的神情缓和一些,问道:“你来找我何事?”

何灵语道:“李小姐虽然没有修炼,可也是根正苗红落仙坡人,我说的对吧?”

李琪想要反驳,可又无法反驳,只能嗯了一声。

何灵语继续说道:“请问李小姐,如今在帝都的落仙坡人,除了您以外,还有几个?”

李琪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神情再次绷紧,她默然不语。

见她不说话,何灵语道:“我不是来找茬的,当初在小石峪,我与李天仙阿姨相见恨晚,她给了我一个人情,而我呢,帮她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而如今,天仙阿姨给我的那个人情,有了后续,我自是要来见见李小姐,毕竟,如今在帝都,我能一下子就找到的落仙坡人,也只有李小姐一人而已。”

何灵语并非试探,她能笃定,李琪近日与家里人有过联系,否则怎会一下子就能认出她是何灵语呢。

好吧,惊喜之后,何灵语还是有自知之名的,末法时代,她一个捉鬼的小姑娘还想着名扬四海吗?

果然,李琪沉默片刻,说道:“你等我的消息吧。”

“好”,何灵语说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又道,“我的手机号就是我的微信,你随时能找到我,对了,我只有三天时间啊,三天后,我保不准就会又来写字楼打扰李小姐。”

这里是工作的地方,李琪肯定不希望有个捉鬼的三天两头过来找她。

李琪脸色阴沉,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何灵语对司凯摊摊手,这个可真没礼貌。

何灵语原本以为要等足三天,李琪才能给回复。

可是她没有想到,当天晚上她就接到了李琪的电话。

“你现在过来,一个人。”接着,李琪报出一个地址。

何灵语躺在床上,看一眼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阿舒,还有在玩皮球的小秃子,他们两个全都是她从落仙坡人手里抢来的,不对,小秃子是偷来的。

“我要去见落仙坡人,就现在。”何灵语说道。

客厅里忽然安静下来,阿舒关掉电视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小秃子。

阿舒对何灵语道:“我们跟你一起去。”

“好。”何灵语心神微动,将他们装进魂戒。

李琪只说让她一个人过去,说的是人,可没有限制鬼的数量,所以她带上两只鬼,这也不算违规。

何灵语独自出了酒店,叫了一辆出租车,四十分钟后,她下了车,在路边找到一辆共享单车,骑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李琪说的那个地址。

她知道落仙坡人那些见不得光的臭毛病,所以,哪怕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出租车司机,何灵语也要小心谨慎,谁知道落仙坡人会不会把无辜的人卷进来呢,何灵语还记得当初民俗博物馆里的那个胖子,看他吓得半死的样子,就能知道落仙坡人有多么凶狠了。

这里是一座老宅子,上下两层,何灵语没想到,李琪约她见面的地方会是这样的地方。

帝都寸土寸金,就连司家的别墅也是在依山伴水的郊外,可这里却是市区,可想而知,这哪里是座老宅子,分明就是一座钱山啊。

孤魂渡者(七)

下一刻,何灵语就看到了在门口迎接她的人。

竟然就是李琪!

“咦?李设计师亲自迎接,荣幸之至。”何灵语她是骑单车过来的,一路狂奔,大汗淋漓。

李琪嫌弃地看看放在一边的共享单车,冷笑道:“司大少没有送你过来吗?”

何灵语嘻嘻一笑,甩了一下脑袋,额头上的汗珠子如雨点般落下,李琪连忙避开,她是服装设计师,优雅而前卫,和她打交道的除了模特就是明星,如何灵语这般邋遢的,实在少见。

走进小楼,何灵语就看到了熟人,李天仙和李雅仙。

李天仙还是一袭中式旗袍,发髻梳得一丝不乱,何灵语甚至还在她身上闻到了桂花头油的味道。

李雅仙也还是那身老土的打扮,李天仙和她站在一起,一个三十年代,一个六十年代,嗯,都是上个世纪的。

“好久不见啊,天仙阿姨,还有这位……”何灵语不知应该如何称呼李雅仙,转基因鬼女士?半人半鬼阿姨?

李雅仙看到何灵语,却是眼冒凶光,何灵语杀死过她,如果她不是半鬼之人,那次也就是真的死了,再无复活机会,多亏她还有人身,所以何灵语的刺魂针没能将她完全杀死。

“听说你要找我们?”李天仙开门见山。

何灵语也懒得和她们绕圈子,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神经病才想和你们落仙坡人打交道呢。

“孙大宝在你们手里吧。”何灵语问道。

李天仙噗哧笑了:“你这孩子,上次和我们要那个什么沈阿成,这次又要孙大宝,还是为了司家而来?我们在寨子里待得久了,竟是不知道如今的捉鬼师们也都是受雇于财阀了吗?”

“那是你们孤陋寡闻.谁告诉你们捉鬼师都是义务的了?凭什么你们养鬼的能赚钱,我们捉鬼的就要为爱发电?”做为祖传的捉鬼天师,何灵语和她的老祖宗们都是一样的,打从心底看不起这群养鬼的。

李天仙轻笑:“随你吧,老人家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不过,你想要孙大宝,这次却是不行的。”

何灵语一怔,上次她去讨要沈阿成,虽然凶险,可是李天仙也没有一口回绝,这次是为什么?

“孙大宝有买主了?有人出钱要买他?你们之所以出现在帝都,是来谈生意?”何灵语连珠炮般问道。

李天仙点点头:“外面长大的孩子就是聪明,一点就通。你说得没有错,孙大宝已经不在我们手里了,七天前就卖出去了,小姑娘,早知道司家也想要他,我们说不定还能来次竞标,价高者得,看来要等下回了。”

何灵语深吸一口气,七天前?也就是说,京海大厦的案子,是孙大宝的鬼魂被卖出之后。

背后操控的人已经不再是落仙坡人,而是那个买家。

这一点上,何灵语还是相信李天仙的,落仙坡人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

“天仙阿姨,能否告诉我,这个买家是谁?”何灵语问道。

李天仙又笑了:“真是个孩子,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不透露买家身份,是我们落仙坡人的操守。”

何灵语也猜到李天仙不会告诉她,可是她不死心,只好继续和李天仙胡扯:“刚刚听我提出要孙大宝,天仙阿姨就猜到我这次又是受雇于司家,我刚知道,原来落仙坡人还师承算命的王瞎子,连我是受雇于哪一家,你们都能算得出来。”

李天仙莞尔:“小丫头,你就是想要套我的话,对吗?阿姨告诉你吧,那孙大宝被人追杀,是我们落仙坡人救的他,你猜追杀他的人是谁?”

何灵语心头一动,问道:“司家派去的人?”

李天仙格格娇笑:“你瞧,这也不难猜吧。孙大宝坏了司家小姐的身子,刑满释放后,不知从哪里知道他的女儿已经被司家找回去,成了千金小姐,他就异想天开,还想着从女儿身上赚一笔,他从派出所里出来,就想来帝都找女儿,可他就是个乡野村夫,哪里知道有钱人的势力有多大,从他坐牢出来的那天起,司家就派人盯着他了,他刚刚坐上去帝都的火车,司家的人就到了,若不是他遇到雅仙,早就葬身车轮之下了。”

孙大宝被扔到铁轨上,千钧一发之际,李雅仙救下他。

孙大宝看出救他的不是普通人,又是磕头又是起誓,要给李雅仙当牛做马,当一辈子的奴仆,只求李雅仙能够护住他,别让司家人把他弄死。

“雅仙看出孙大宝命不久矣,便想收了他的魂魄炼鬼,于是就答应了孙大宝的请求,带他回到寨子里调养精魄,只等养足九九八十一日,便取他魂魄,不知道你们这些天师们知不知道,有一种鬼叫活鬼,就是从活着时就炼魂的,直到养足时日,那人死了,收了魂魄,这活鬼也就炼成了,雅仙就是要把孙大宝炼成活鬼,给她做鬼仆的。眼瞅着孙大宝的阳寿就差最后几天了,我们却接到了一单生意,有人出了高价。”李天仙柔声细语地解释。

活鬼价格极高,就是落仙坡人也很少能炼出活鬼,因此,李雅仙虽然想让孙大宝给自己做鬼仆,可是有人出了高价,她还是同意把孙大宝卖出去。

孙大宝的活鬼还差最后几天,李雅仙又不懂如何谈生意,无奈之下,李天仙只好亲自出山,和李雅仙一起,带着孙大宝来了帝都。

就在七天前,李雅仙收了孙大宝的魂魄,活鬼养成,李天仙与那买家,一手交鬼一手交钱,鬼钱两清。

何灵语虽然不会养鬼,可是这当中的道道还是懂的。

所谓活鬼,其实是鬼中的一个异数。

说起来和僵尸有异曲同工之处。

普通的鬼只有魂魄,活鬼却是带着尸身的。他们白天能够行走于闹市之中,如孙大宝这种刚刚炼成的新鬼,还需要避开阳光,不能走在太阳底下,走路也是双脚齐蹦,可是何灵语知道,有些活鬼却是能与人类一样走路,不畏阳光。

那样的活鬼,前世时她见过一个,就是她家的老仆鬼叔。

她家世代捉鬼,可家里却有一位鬼仆。

李雅仙原本就是想让孙大宝成为自己的鬼仆。

孤魂渡者(八)

想到鬼叔,何灵语脸色大变!

“谢谢天仙阿姨,我忽然想起来我二师兄是一个人出去的,我怕他被人拐卖了,我要回去看看,改日再聊。”

何灵语说完就走,头也不回。

李琪皱起眉头,一脸不屑:“没有家教。”

“阿琪!”李天仙不悦地说道。

李琪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了。

好在那辆共享单车还在原地,没有被人骑走,何灵语跨上单车,腾出一只手来,拔通了司凯的电话。

“大老板,你快点联系警察,一定要看管好孙大宝的尸体,算了,他们也看不住,你和他们说说,让我见见孙大宝的尸体吧。”

深更半夜,她要见孙大宝的尸体?

司凯怔了怔,电话那头的何灵语已经挂断电话,奋力骑车。

司凯有些无奈,拨通了杨帆的电话。

听清楚老板的吩咐,杨帆一个头有两个大。

他只好硬着头皮搬出了司雨浓。

“杨队长,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打扰到您,是这样的,司小姐想要再看看孙大宝的尸体,对对,她想到了一点线索……是啊,那线索就是和尸体有关的……什么线索啊,我也不知道啊,杨队长,破案是第一位的,对吧……要明天上班以后啊,司小姐有严重的神经衰弱,明天可能就忘了……尸体归法医管?那能不能请法医加个班,加班费我们出,全局的加班费我们都出了,啥?不在乎这点钱,对对对,是我的觉悟不够……”

司凯挂断了杨帆的电话,就拨通了司雨浓的手机:“Pansy,灵灵想要现在就见见孙大宝的尸体……”

三个小时后,一脸怒气的杨队长,满脸无奈的林法医,连同司家姐弟、一名律师、杨帆,以及何灵语和徐远方,在警局门前碰面了。

“什么线索?”杨队长没好气地瞪着杨帆,明知道提供线索的是司雨浓,可是杨队长对于这位优雅的女证人实在是硬不起心来,所以他把炮火撒到了杨帆身上。

杨帆只能求助地看向司凯,还没等司凯开口,何灵语已经说话了:“杨队长,林法医,你们有多久没有见过孙大宝的尸体了?”

杨队长皱眉,他看向了林法医,孙大宝解剖的时候,他去看过,但是之后便没有了。

林法医说道:“我是两天前见到的。”

杨队长这时才意识到问话的是个陌生少女,他瞪着何灵语,问道:“你是什么人?”

何灵语刚要开口,律师抢先说道:“杨队长,这位是何灵语小姐,她是司小姐的特别助理,也是今天来向警方提供线索的人。”

原来要提供线索的不是司雨浓,而是这个特别助理。

杨队长狠狠瞪了杨帆一眼,他被这个斯文败类给骗了。

杨帆扶扶金丝眼镜,他也没有办法啊,他也是刚刚知道何灵语竟然是司小姐的特别助理好吧。

“请问林法医,警局里有停尸间吗?我听说一般都是存放到殡仪馆的。”何灵语可不管杨队长在瞪谁,她现在急于知道孙大宝的尸体在哪里。

林法医看上去比杨队长要好说话,何灵语便把矛头指向了他。

林法医是个温文而雅的中年人,与何灵语在里看到的那些冷血法医大相径庭,他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

“的确是这样的,大多数警局没有存放尸体的条件的,尸体要放到殡仪馆,不过我们警局是个例外,法医室里有个小型停尸间,最多能存放六具尸体,如果超过六具,就要送到殡仪馆了,孙大宝的尸体刚好就在警局里。”

何灵语面色凝重,问道:“尸体还在警局里?您能确定?”

林法医哭笑不得,道:“是我亲手放进冷柜的,那尸体总不能自己跑出来吧。”

“那可没准儿”,何灵语毫不客气,“要不您让我看一眼,好不好?”

“不行!”没等林法医说话,杨队长已经怒了,哪里冒出来的黄毛丫头,司雨浓那么优雅的人,怎么会请了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当特助?

“你不是要提供线索吗?要么跟着我进去录口供,要么现在就走人,不要添乱!”杨队长说道。

何灵语咬咬嘴唇,又看向林法医,轻声哀求:“要不这样吧,林法医,您就让我进去看一眼吧,看看孙大宝的尸体还在不在,只看一眼,就一眼,求求您了。”

她双手合什,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表情。

司凯看得很心塞,大步走过去,揽住何灵语的肩头,说道:“不用求他们,大不了我们不看了。”

何灵语轻轻一挣,甩掉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林法医,继续哀求:“我从小就想当法医,我一直都认为,每一位法医都是一个传奇,林法医,您就给我一个见证传奇的机会,可以吗?”

噗,徐远方实在忍不住了,使劲咬住自己的舌头,避免自己笑出声来。

你想当法医,难道不是因为你想要近距离接近尸体吗?

林法医啊,你慧眼如炬,千万不要被这个小丫头给骗了,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吗?

可是事与愿违,林法医竟然同意了。

他对何灵语道:“可以,但是需要一些手续。”

说完,林法医就在杨队长的怒视中,拨通一个电话。

半小时后,律师便把相关手续办好,何灵语跟随林法医和杨队长进入警局。

三人走进法医室,林法医用指纹打开停尸房,接着他又打开了存放着孙大宝尸体的冷柜,接着,站在外面的何灵语和杨队长便听到了一声惊呼。

两人连忙进去,就看到大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林法医,还有空空如也的冷柜!

孙大宝的尸体不见了!

杨队长立刻把在家睡觉的警官们全都叫了起来:“马上到警局!”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跑,片刻后,监控便被调了出来。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双腿齐跳的人!

不,那已经不能称为一个完整的人了,那人光着身体,即使是在监控画面上,也能看到他身体上那道被缝合起来的伤口,验尸留下的伤口。

孤魂渡者(九)

监控室的值班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大咧咧走在走廊上,他们不可能看不到啊!

可事实上,他们确实没有看到。两个人,四只眼睛,谁也没有看到。

但是那人的影像却留在了监控视频里。

“活见鬼了,真是活见鬼了。”一名值班警嘟哝着,他刚刚从警校毕业,这是他的第一个岗位,他一直都很用心,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出这么大的疏漏。

“什么活见鬼,就是你们两个不认真,打瞌睡了吧,你们等着停职反省吧!”杨队长气急败坏。

何灵语吐吐舌头,这位杨队长还真够火爆,不过他是冤枉这两个小警察了,今晚值班的人换做是他自己,也一样看不到。

嗯,孙大宝刚刚养成,灵力还不够,若是像鬼叔那样,就连监控里也不会留下他的影像。

可是这些事,何灵语不能说,即使她说了,这位杨队长也会当她胡说八道。

她走到那两个小警察面前,把用来绑头发的刺魂针取下来,念了个诀,手里的刺魂针飞快地在两人眼前一划一挑。

孙大宝还有帮手,就是那个帮手给这两人施了障眼法的。

不过此时那个帮手已经走了,否则她的铃铛就不会这样安静。

不仅是帮手走了,就连孙大宝也不在附近。

“杨队长,现在您是不是应该派人寻找孙大宝啊,他没穿衣裳,身上还有伤口,应该会引人注目的。”何灵语善意提醒。

杨队长瞪她一眼,这个小姑娘真是多嘴多舌,抓人的事,他会想不到吗?

何灵语无奈摇头,得,警局也不用再来了,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之所以急着赶回来,就是想到了孙大宝的尸体。

跳楼的那个是孙大宝的活尸,是个带着壳子的鬼。

法医室里被解剖的当然也是一具活尸,一个带着壳子的鬼。

再过几天孙大宝的尸体就要火化了,孙大宝是带着肉身的鬼,一旦火化,他的肉身就要化为灰烬,到了那时,他还能不能保住灵体都不好说,而这具与灵体完美契合的壳子,肯定是要废了的。

何灵语其实并不能确定孙大宝会逃跑,万一那位买家不差钱,不在乎孙大宝这具活尸呢。

所以她才想来警局看一看,没想到,她最不想要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孙大宝逃跑了。

何灵语无法想像,在这末法时代,一具活尸游走于都市之中,会发生什么事。

猛的一下,何灵语想起来李天仙说过的话,李雅仙遇到孙大宝的时候,他正被司家派的人追杀,而那个时候,孙大宝是在来帝都的路上。

他知道他的女儿已经被找回来了,是千金小姐。

这其实就是孙大宝最后的心愿,他想要利用司舒向司家要钱!

人活着的时候,心愿或许会因时间或者环境而改变,而当这个人死了以后,他生前的心愿就会化作执念,这就是有些鬼宁可成为在世间游走的孤魂,也不肯去地府排队投胎的原因,因为他们心有执念。

现在孙大宝是鬼了,他生前最后的心愿便成为他的执念。

想到这里,何灵语不再耽搁,转身向警局外面跑去。

司凯见她跑出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刚刚听到警报声。”

何灵语却没有理她,而是跑到司雨浓的身边,说道:“司女士,请问小舒在哪里?”

“小舒?她在学校。”司雨浓不解。

“我们马上去她的学校,孙大宝去找她了!”何灵语说完,便向停车的地方跑去。

司雨浓怔了怔,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调动学校全部保安!”

从这里到司舒就读的那所树人中学,开车要一个小时,在路上,何灵语对司凯和司雨浓,以及徐远方简单说了活尸的事,三人听了震惊不已。

“孙大宝要去找小舒?他嫌害得小舒还不够吗?是他把小舒卖给人贩子,如果不是遇到好心人,小舒还不知道是生是死。”饶是司雨浓这般优雅的人,提到孙大宝依然压抑不住从心底发出的怒气。

司凯低声安慰着司雨浓,何灵语却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她找到那个髅骷头像,输入一行字。

十几秒后,孟髅骷回复:嗯。

何灵语微微松了一口气,活了两世,她还是第一次对付活尸,她没有把握。

好在这里是帝都,而孟髅骷就是帝都。

一个小时后,他们的车到达树人中学。

可是他们还没有下车,就发现了不对。

树人中学外面停了一辆警车,除了警车之外,还有一辆救护车。

“Pansy,你不要下车,让杨帆和MIKE下去看看。”司凯说道。

MIKE就是跟着他们一起去警局的那名律师。

司雨浓没有反驳,她和司凯都算半个公众人物,这种时候他们不方便露面,还是让律师出面更合适。

“我也去。”何灵语说道。

司凯正要阻止,何灵语已经找开车门跳了下去,他只好对徐远方说道:“你保护她。”

徐远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那个小神婆是他能保护的?

抱怨归抱怨,徐远方还是默默跟了出去。

很快,何灵语和徐远方就回到了车上。

“学校门口值班的两名保安,一死一伤。”徐远方说道。

司雨浓正在拨电话,闻言手上一颤,手机掉到车座下,她连忙弯腰捡起来,强压住心头的颤栗,拨通了校长的电话:“小舒怎……”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司舒的声音:“救命!”

司雨浓没有挂断电话,她看向司凯,用口型吐出三个字母:LBS

司凯心下一凛,打开车门下车,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边司雨浓的手机仍然没有挂断,司凯在焦急地等待,好在对方回复很快:“经度……应该是在树人中学……”

忽然,司凯感觉有一道黑影向他压了过来,他抬起头来,便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带着礼帽,而他的脸也被遮在帽沿下面,看不到本来相貌。

n.

孤魂渡者(十)

司凯吓了一跳。

其实在他认识何灵语之前,他的胆子是很大的。

在英国时,他甚至还在当地一个著名的有幽灵出没的古堡里住过一夜。

可是自从认识了何灵语,嗯,司大少就总是一惊一乍的。

就像现在,他惊得差点扔掉手机。

那人却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径自走到车前,伸出枯瘦的手指,敲敲车窗。

几乎就在他的手指敲到车窗上的同时,车门打开,何灵语跳了出来。

她二话不说,拽着那人空荡荡的衣裳就往前跑,跑出十余米,她才站定,说道:“你飞过来的?”

孟骷髅没有回答,反问道:“哪儿?”

何灵语熟悉他的说话方式,这是在问那只活鬼在哪里。

她道:“目前我也不能确定来的人是不是他。”

她把在此之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门口的保安一死一伤,警察还在处理。”刚刚那辆救护车已经载着伤者走了,另外又来了两辆警车。

正在这时,司凯走了过来,其实他已经盯着这边好一会儿了,这个幽灵一样的人,居然是来找何灵语的。

是啊,在这恐怖的夜晚,这么一个恐怖的人,当然是来找何灵语的,除了她,谁还会认识这样的人。

“灵灵,定位已经查出来了,根据经纬度推测,应该就在宿舍楼上,Pansy在电话里听到了火车的声音,应该是在楼顶。”司凯说道。

离这里不远便有火车道,为了不影响学生睡眠,宿舍楼做了隔音处理,因此,司凯才会推断出,司舒应该是在楼顶。

何灵语点点头,对司凯说道:“和警方协调一下吧,我和他现在进去。”

她口中的“他”当然是指孟骷髅。

因为发生了命案,此时学校的两个大门门口拉起了警用隔离带。

司凯道:“刚刚杨帆已经协调了,我们和警方的人一起进去。“

他说的是“我们”。

何灵语蹙起眉头:“我和他就行了,你不要跟着,孙大宝已经杀死一个人了,这种刚刚养成的活鬼,若是没有杀人倒还好,可是一旦他们杀过人了,就会无比凶狠,你若是跟着进去了,我还要保护你。”

司凯看看旁边的孟骷髅,有点别扭,他只好说道:“那让老徐跟着。”

“不行,让他留下保护你,孙大宝还有帮手,还有那个买家,十有八、九和司氏有仇,有他保护你,我还能放心一些。”何灵语很认真地说道。

司凯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他也是要面子的啊,拖累她也就算了,还要让人来保护他。

司凯哀怨地看一眼与何灵语并肩而立的孟骷髅,吸了吸鼻子。

何灵语却没有多看他一眼,拽着孟骷髅向门口跑去。

“酸。”孟骷髅忽然说道。

何灵语闻了闻,问道:“我没有闻到味道啊?”

孟骷髅没有回答,何灵语也就不问了,难道她还能让孟骷髅详细解释吗?

与孟骷髅打交道,三成耐力,七成理解力,嗯,理解不了的,自动忽略不计,如果为了这么一个字就和孟骷髅纠结,恐怕你变成骷髅了,也纠结不清。

杨帆口若悬河,再加上有律师也在,警方也只是让何灵语和孟骷髅出示了身份证件,核对后便让他们跟着一起进入学校了。

不过,何灵语还是吃惊不小,她没有想到孟骷髅居然还有身份证!

而且警方能够核对出来,说明这身份证是真的,不是小胡同里一百块钱一张的假证。

她眼尖,看了一眼,身份证上的名字竟然是叫……孟三迁!

对,就是孟母三迁那个孟三迁,只是少了一个字。

“你是共和国公民?”何灵语小声问道。

孟骷髅嗯了一声,声音很轻,何灵语甚至还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不屑。

这是在嘲笑她的问题吗?

“你竟然是个活人?”何灵语又问。

这一次孟骷髅没有回答,但是何灵语感觉到了一道目光在她脸上剜了一下,没办法,她看不清孟骷髅的脸,只能感觉到这道目光。

“咦,刚刚警察能看到你的脸?”何灵语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啊,如果警察也像她一样看不清孟骷髅的脸的话,这人穿著打扮这么奇怪,即使有身份证,恐怕也不会让他进来。

“嗯。”孟骷髅从鼻子里发出一声。

何灵语终于明白了,压根就不是她和古老头看不到孟骷髅的脸,而是这家伙不知使了什么妖法,故意不让他们两个看到!

“你想让谁看到,谁就能看到,你不想让谁看到,谁就看不到,对吗?”何灵语问道。

“嗯。”孟骷髅说道。

何灵语咬牙切齿,算了,今天是邀请人家来助拳的,就不和他计较了,等到这件事过去,她就叫上古老头,想个法子把孟骷髅暴揍一通解解气。

说话之间,众人已经进了电梯,就在踏入电梯的一刹那,何灵语手腕上的铃铛就叮当作响。

同行的警察看向她,显然也听到了。

何灵语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皱眉四下张望。

“那。”孟骷髅伸出手指。

何灵语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看到电梯壁上的一抹青痕。

何灵语呆了呆,她不可置信地扭头去看孟骷髅:“青色,这么快?”

“活的。”这一次,孟骷髅说了两个字。

何灵语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那抹青痕是鬼血,是摄青鬼的血!

摄青鬼是鬼中等级最高的,孙大宝刚刚养成没有多久,竟然已经是摄青鬼了,这太快了。

而孟骷髅那两个字的意思就是,孙大宝是活鬼,是活尸,摄青鬼怨气最大,只有怨气还不够,还要是特定的生辰八字,又是在特定日子特定地点死去的灵体,才有可能修成摄青鬼。即使是全阴的红衣女鬼阿舒,也只是厉鬼而已,她也没有修成摄青鬼。

可是这个孙大宝却炼成了。

因为他是活鬼,养成之后,尸体又被解剖,令他怨气更重,活鬼原本就比普通灵体法力高,阴差阳错之下,孙大宝已经不单单是具活尸,他还是摄青鬼。

孤魂渡者(完)

走出电梯,面前全是天台了,何灵语腕上的银铃如同两个守在门边迫切想要出去玩耍的孩子,不耐烦地叫嚣着,何灵语没有像往常那样安抚它们,她冲着一个方向扬扬下巴,率先疾奔而去。

天台四周都有护栏,司舒就坐在一处护栏下面,她身上还穿着睡衣,双目呆滞地望着前方,何灵语跑到她面前,她的眸子依然一动不动,如同一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何灵语伸出手指按在她的眉心上,转头对跟在身后的孟骷髅道:“阳魂已失,阴魄尚在。”

孟骷髅一言不发,走上前来,抬起手时,手上已经多了一点寒星,深夜之中,那点寒星慢慢放大,最后变成一个发光的罩子,何灵语拦住要过来阻拦的杨队长,看着孟骷髅把那个罩子从司舒头顶上扣下去。

光芒消褪,司舒闭上了眼睛,如同睡着了一般。

何灵语看着眼前的情景,暗暗松了口气,孟骷髅来往于阴阳两界,她猜到他会有法子,倒也没有感到吃惊,但是杨队长却惊讶之极,竟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何灵语低声向他解释:“司舒受到惊吓,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她,避免变成痴呆儿。”

阳魂离体后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寻回来,原体很可能会被孤魂邪祟占据,这就是常说的借尸还魂,还有那些修练到一半便以为自己已经成仙的狐狸黄鼬,也喜欢抢这种现成的壳子,何况这具壳子年轻健康,还很好看。

孟骷髅现在所做的,就是把司舒的空壳保护起来,等到阳魂寻回,魂魄合一。

可是这些事无法对杨队长细说,说了他也不信,还不如说是为了不让司舒变成痴呆儿,更让他容易接受。

果然,杨队长明白了,被绑架的受害人已经寻回,这才是最重要的。

很快,司舒便被送下楼去,抬上了等侯在学校外面的救护车上。

杨队长带着人在天台上仔细搜索后,确定没有其他人,便带队离去,到附近的公路上寻找孙大宝的下落。

走进电梯时,杨队长却想起来那跟着他们一起上天台的一男一女不见了。他立刻派人回到天台,可也没有看到那两个人。

“可能是陪着那个小姑娘一起走了,毕竟他们是司家请来的,就是为了救司小姐的。”

杨队长想想也是,便没有深究。

而此时,何灵语和孟骷髅已经发现了孙大宝的形迹。

当然,这是何灵语腕上的铃铛发现的。

孙大宝如同一只壁虎隐藏在楼顶的滴水檐下,那个位置从上面是看不到的,而这样的高层,从下面同样看不到,那里是视觉死角,孙大宝便藏在那儿。

若非有铃铛,何灵语和孟骷髅同样找不到。

此时,他们两人也藏身在滴雨檐下,与孙大宝相隔不远。

孙大宝一动不动,像是被钉在那里,何灵语一只手抠着滴水檐,另一只手缓缓抽出插在工装裤后腰上的天蓬尺。

孟骷髅手中再次闪起一点寒星,几乎是眨眼之间,何灵语出手了,砰的一声,天蓬尺打在孙大宝身上,孙大宝的肉身向下坠去,与此同时,一条青色的影子从肉身中脱离出来,扑向何灵语,而孟骷髅手中的寒星也在这一刹那向青影飞去。

电光火石间,那道青影四分五裂,如同一块碎掉的青瓷,飞溅出星星点点,瞬息之间便融进了暗夜之中。

随着最后一点青光的消逝,一个淡得不能再淡的白影渐渐出现,何灵语集中心神,扯下胸前的戒指,那条白影攸的一下钻进戒指,四周再次恢复了平静。

这时,黑暗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那是孙大宝的尸体再次由高空坠落,掉到水泥地上的声音。

……

何灵语和孟骷髅从宿舍楼上下来的时候,何灵语好奇地问道:“你把孙大宝打得魂飞魄散用的那是什么宝贝?”

孟骷髅的嘴唇张了张,吐出两个字:“河水。”

河水?

何灵语心头一动,她怎么忘了,孟骷髅那可是与孟婆她老人家关系匪浅的人啊,这的确是河水,忘川河的河水,用法力加持过的河水。

救护车上,在司雨浓的坚持下,司舒没有被送往医院。

看到何灵语回来了,司雨浓大喜过望,道:“灵灵,你快来看看小舒。”

看着这位经历坎坷却从未妥协的女子,何灵语心中更加钦佩,她看看车内,医护人员已经在她出现的时候,就被司凯请到外面休息,何灵语把一直握在掌心的戒指拿下来,轻声说道:“阿舒,让小舒出来吧。”

……

一分钟后,司舒的睫毛微微抖动,这是要苏醒的表现。

何灵语和司雨浓齐齐松了一口气,何灵语道:“可以让医护人员进来了。”

半个小时后,司舒完全清醒,但是她的身体受此影响,还要送医院调养。

“那个人呢?”司凯不知何时出现在何灵语身边。

何灵语向四周看了看,和她想的一样,孟骷髅早已不见了踪迹。

“走了吧。”她笑着说道。

“他是什么人,你的朋友?”司凯有点别扭,他忽然发现,他对何灵语的了解还太少太少。

“算是朋友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夜色之中,何灵语笑靥如花。

两天之后,警方在一座五星级酒店中抓到了那位买家,也就是从落仙坡人手中购买孙大宝的那个人,当然,他只是手下而已,他的老板是另一家大财阀的小开,两年前他看中了一块地,司雨浓则是他竞标的最大对手,而就在他去竞标的路上,他青梅竹马的女友出了车祸,不幸去世,肇事车辆是套牌失车,司机下落不明,因此,他也错过了那次竞标的机会,那块地被司雨浓得到.

他认定女友的死与司雨浓有关,这两年来暗中收集各路消息,终于查到司雨浓当年被拐卖后生下女儿的事,孙大宝出狱,他派人去找孙大宝,而司家也派人去找,两拨人撞上,打斗之中,孙大宝反而跑了.

孙大宝投靠落仙坡人做了活尸,他也找到这条线索,从落仙坡人手中买下了孙大宝。

他要利用孙大宝毁掉司雨浓和她的女儿,他要给女友报仇。

三个月后,何灵语正在客栈里帮着招婶给多肉换盆,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司舒的名字。

“灵灵姐姐,撞死那个坏人女朋友的凶手抓到了,不是别人,是他的女秘书的哥哥,女秘书暗恋他,爱而不得,就让自己的哥哥撞死他的女朋友。”

原来如此啊,何灵语哈哈大笑,笑完就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这值得大笑吗?

这时,又有电话打进来,竟然是家里的电话,何灵语对司舒道:“小舒,我回头再和你聊啊,有电话进来。”

司舒听话地挂断电话,芬姐的声音传了进来:“家里来了客人,她们说……”

芬姐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机里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何姑娘,是我啊。”

何灵语怔了怔,不敢置信地问道:“李天仙阿姨?”

“是我,我想找你可真不容易。”李天仙的声音依然温柔,可在何灵语听来,却感觉脚底生寒。

“天仙阿姨,您找我有事吗?”何灵语问道。

“我想请你到落仙坡一趟,帮我一个忙。”李天仙说道。

落仙坡啊,想到落仙坡,何灵语就想起了那些骨头,这辈子她也不想再去那里了好吗?

“我才疏学浅,道行不够,怕是帮不上您,去了也只能给您添乱。”何灵语干笑两声,真的一点也不好笑啊。

“不,你必须要来,否则这位……是叫芬姐吧,恐怕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李天仙的声音和煦如春风拂面。

何灵语打个激凌,道:“好,我去!”

“那我们就在落仙坡见面吧,对了,上次你带的那个二师兄很讨厌,这次就不要再带了。”李天仙说道。

不用她提醒,何灵语也不想再带上徐远方了,可她不死心,问道:“我也说了,我的本事太低微,既是要帮忙,那我能不能多带一个帮手,保证不带二师兄。”

“你要带的是打散孙大宝魂魄的那个小伙子吧,可以的,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李天仙说道。

原来那天孟骷髅的出现,李天仙已经知道了。

何灵语咬咬嘴唇,下定了决心,道:“给我七天时间,七天后,我们落仙坡见。”

“好啊,不见不散。”李天仙笑道。

“不见不散。”何灵语看着手机屏幕,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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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写到这里,要暂时和大家告别了,因为一些相关规定的原因,这本书要完本了,但是何灵语的故事还会继续,我希望能在不久的将来写这本书的第二部。至于第二部是以何种方式与大家见面,我会另行通知,反正隔壁的古言一本接着一本,会一直写下去,你们想要知道这本书的最新消息非常方便,等我啊,希望也何灵语再次相逢的日子快些到来,我们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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