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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天无痕》


第一章 陈海与苏倩

从静海大道拐进来,陈海将他那辆转过三次手的沃尔沃轿车停在巷子外,从巷子口看过去,七八米宽的巷子,在两排梧桐树的茂密树叶下,遮闭得光影晦暗。

这是城里唯数不多保存下来的旧石巷,两边的旧民居,墙体斑驳,石灰剥落得厉害,铺路的石板历经上百年、无数人的踩踏,光滑无边,泛着幽暗的光泽,街边墙脚稀稀疏疏的长着青苔、杂草与花瓣细碎的野花……

陈海也不知道对方为何选这么一个地方见|面交易。

这样的小巷子放在以前很不起眼,但城市人厌倦了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倒看出这种旧街巷的雅致情趣来,虽然不是休息日,还有不少男女在巷子里晃荡,绝谈不上是什么人迹罕至的隐蔽场所。

还没有到约定时间,陈海摸出裤后袋坐瘪的烟盒,烟盒里剩下来的几支烟都快坐断了,暗叫了一声晦气,捋直一支烟,又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找到打火机,点上烟狠狠地吸了两口,心思才稍稍定了一些,好像心底的隐隐不安已随袅袅烟雾吐出去不少。

陈海为半个小时后的交易不安。

顾胖子说对方手里有一批从隧道工地挖出来的古墓老货急于脱手,要是他们能做成这一单,下半辈子就都可以不愁吃穿了,但这件事背后隐藏怎样的风险,陈海心里也一清二楚。

贩卖古墓盗掘出来的老货,可不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会干出来的事情,而整件事也有可能是别人给他们挖下的坑。

陈海在这个行当虽然有小名气,也绝不敢自夸没有走眼的时候。

陈海也绝不会因为跟顾胖子认识有四五年,就会毫无保留的信任他,毕竟之前就只有顾胖子跟对方单线接触过,也就拿回几张老货的照片而已。

他们这个行当,要是有机会能骗得一个下半辈子吃穿不愁,连亲爹亲娘都能卖出去。

陈海从仪表盘上拿起手机,拔了顾胖子的手机号,音乐响了一阵都没有接通。

陈海暗想顾胖子说不定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他特地提前半个小时开车过来,就是要在巷子周边转上几圈,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也能提前现……

“在想什么事情呢,不会正在想我了吧?”

陈海刚将手机丢仪表盘上,就有一阵扑鼻香气从车窗外飘进来,苏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走了过来,正从车窗探过头来跟他说话。

苏倩就穿了一件黑色的蕾丝打底衫,领口有些低,她的胳膊贴到车窗边缘上跟陈海说话,丰满白嫩的胸部在车窗前挤露出一角深深的乳沟,肉色如玉的弧线是那么的诱人。

陈海没有理会苏倩打情骂俏的话,转回头看了一眼,没看到顾胖子的身影,这才打开车门让苏倩坐进来:“顾胖子他人呢?”

“为什么一定要他出马,我就不能做成这单买卖?”苏倩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陈寻的脸,娇嗔的问道,口气像是情侣在打情骂俏。

苏倩是非常漂亮动人的女人,除了精致无瑕的五官与白皙迷人的脸蛋外,身材也极其出众。

车门打开后,陈海就看到苏倩那双被牛仔裤裹得修长、紧实的双腿,饱满浑圆的臀部看着更似要将牛仔裤都挤爆开来,他情不自禁的就想咽口唾沫,心里还有伸手去捏一把的冲动。

陈海从东北大学考古学研究生专业毕业后,考入市文物局,当时苏倩就在文物局工作。

年少轻狂的陈海,当初还追求过苏倩,但苏倩的精明与理智更胜美貌一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也可以说是现实,她只是与陈海保持若即若离的朋友暧昧,没过多久,却成了文玩贩子顾胖子的情人。

南京最大的古玩市场在草场门,古玩这个圈子却不限于市里的几个古玩市场,主要是由两类人构成。

第一类人是古玩老货的源头,控制着货源,多与盗墓贼或古玩制假者有着直接联系,或者本身就是盗墓或造假团伙。

这类人风险性大,因而行踪诡秘,通常不会在古玩市场公开露面,却是古玩圈子里的大鳄,圈内人称之为“大爷”。

第二类人就是所谓的“二爷”,是古玩市场上最为常见的倒爷,在古玩市场设摊开店,直接将或真或假的青铜器、玉器、瓷器等古玩老货,卖给玩家跟淘客。

顾胖子严格说来也是第二类人,但家早,在草场门古玩市场拥有一间名为洗砚斋的古玩铺子,倒卖字画与青铜器,早就攒下好几千万身家。

顾胖子早年也是市文物局的职员,倒卖古玩家之后,就办了内退,但与文物局的关系没有断,手里要是有什么吃不准的老货,都会请局里的老同事帮忙鉴定。

一来二往,陈海与他的关系也走得颇为亲近。

顾胖子好色,在圈内是早就闻名的,早就养了两房二奶,还在外面拈花惹草。

苏倩跟了顾胖子,给陈海的刺激很大,但他并没有因此跟顾胖子疏远关系,反而跟着一脚跨入古玩市场,利用专业知识与颇能迷惑他人的谈吐与气质,倒卖或真或假的古玩老货,或利用他极深厚的书画造诣,在假旧上动些小手脚,这两年也攒下不菲的身家。

苏倩跟了顾胖子,除了看中顾胖子的钱,更主要的还是看中顾胖子在古玩圈子里的资源,毕竟顾胖子那几千万身家,在南京市里也算不上多大的款,而以苏倩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家资亿万的富二代正正经经的嫁过去。

苏倩跟了顾胖子,可不甘心每月从顾胖子那里拿两三万的“家用”,很快就跟着做起倒卖古玩的买卖。而有顾胖子帮她兜底,苏倩走起野路子来更加大胆、飘忽,这两年攒下的身家,绝对是陈海的数倍以上,或许用不了几年,就要将顾胖子撇在身后。

苏倩撩开耳鬓的丝,探过身子朝巷子里看去。

巷子口在陈海的这一侧,苏倩坐在副驾驶座上,又有些近视,身子自然就倾斜过来,都快要贴到陈海的身上来。

这个姿式让苏倩纤盈的腰拉伸开来,与饱满浑圆的臀部形成极诱人的曲线。

露出一角腰肉,在黑色蕾丝打底衫的衬托下,又往外微微溢出,白嫩有如凝指,吹弹可破。

陈海从苏倩的腰|臀上收回视线,见她如瀑秀下露出的耳廓洁晶如玉,青色的细血管都清晰的映照出来,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的躁动按耐下去,嘻笑道:“你这样子可算是在勾引我?”

“……”苏倩侧过头瞥了陈海一眼,挑衅道,“你倒是下手啊!”

陈海哈哈一笑,将内心的尴尬掩饰过去。

他这两年身边也不缺女人,早就不再单纯如初,而苏倩这两年明里暗里也给他不少下手的机会,但他没有对苏倩下手。

陈海不是忌惮顾胖子,更不会去珍惜他与顾胖子之间不值一文的“狗屁友情”,只是他觉得瞒着顾胖子,与苏倩鱼水偷情一番,肉体是极致享受了,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难道这样就能抹去他这些年来的心中隐痛?

而他也不会将苏倩看成那种爱慕虚荣的简单女人,猜想苏倩有意无意的勾引他,或许是想借他摆脱顾胖子。

即便当年的隐痛未消,即便陈海无法否认苏倩带给他的致命诱惑,但他还是不想会沦为被女人无情利用的踏脚石。

“是你自己也想做这一单吧?”陈海问道。

苏倩一怔,略带困惑的看了陈海一眼,好像不知道他为何有这一问。

陈海继续漫不经心的笑道:“怎么,你都撇开顾胖子提前过来了,是担心顾胖子会坑你?我说你们俩在床上都赤裸相见了,这么提防着不累啊!”

苏倩眼睛闪过一丝被窥破秘密的慌乱,但转瞬又镇定下来,如花美脸嫣然抛出一笑给陈海,也没有刻意拉开跟陈海的距离,红唇似就在陈海的耳边轻轻吐着气:“顾胖子都不知道死在哪个狐狸精的床上呢,电话也打不通,我就闲来无事,先跑过来能不能看到他在偷哪家的腥。”

“你再要这样,我可真要吃了你啊!”

陈海才不会管苏倩与顾胖子各怀鬼胎呢,但也没有往更深处想,不再纠缠那个话题,在苏倩的腰上轻掐了一把,极力忍住去搂她纤盈腰肢的冲动,身子顺势往后靠到椅背上,却是没有看到苏倩眼里那一闪而没的幽怨。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陈海拿起来见是顾胖子的电话。

“我在你们后面的巷子里,你跟苏倩停好车走过来。”顾胖子在电话那头说道。

陈海与苏倩下车,往后走了百余米,就见顾胖子顾景舟从巷子深处一间院子里探出半个臃肿的身子,肥腻腻的大圆脸,三角眼里也有一丝警惕跟不安,招手让他们进去。

陈海与苏倩在一起,顾胖子也不管,或者说他这时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巷子深处极不起眼的一间院子,老旧的木门油漆差不多都剥落了,留下雨水与岁月浸渍的痕迹,滑溜溜的门槛石都踏矮了一截。

院子里种了两株枝叶茂盛的枇杷树,光线昏暗,已经有十几个人在院子里等着,脸色都有些迟疑,想必都没有料到对方一次联系上这么多买家。

陈海心里也是一沉,看向顾胖子:“怎么这么多人,在哪里看货?”

顾胖子也有些无奈的摊摊手,指向站在树下穿深灰色夹克衫的中年人,说道:“这位周爷担心三五人吃不下他的货,他们又急于脱手,所以多约了三拔人,至于货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中年人不怎么起眼,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看上去显得有些干瘦,戴着边框磨损很厉害的眼镜,镜片很厚,显得近视程度很深,夹克衫也似沾了不少泥灰,看着真像是工地上出来的技术员。

对方说是这批老货是从外省一处隧道工地挖出来的,因为当时是深夜施工,所以当时负责施工的施工队将这批老货转移出来后,又对范围不大的现场进行填埋……

如今这个工地的基础工程已经做好,因此古墓的消息一点都没有泄漏出来。

这当然有可能纯粹是个故事,这时候就有人不满的质问道:

“他随便说个旮旯,我们都要跟着过去?”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陈海大都打过照面,知道他自己才是这群人里家底最浅的,比苏倩都远远不如。

谁有个三五千万身家,都不可能让陌生人牵着鼻子走,谁知道对方到底打什么主意?

看到对方故弄玄虚,不要说陈海、苏倩了,大多数人都打退堂鼓,准备离开。

“我带了两样东西过来,你们先看过,再决定要不要去看一眼。”中年人瓮着声音说道。

陈海家底最浅,他的态度也就无所谓了,就站着看顾胖子他们如何取舍,也想想看到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能拿出什么老货,笃定觉得能让这么多的老江湖心甘情愿的冒这个险。

第二章 龙鼎

中年人话很少,转身就往堂屋走去,其他人都跟在后面。

推开大门,堂屋正中央靠墙的八仙桌上,摆放一樽四足黑方鼎,大约一尺高矮。

这般大小的方鼎,在国内已经出土的青铜器里,要算是袖珍型,就见鼎身上有一头体型纤盈、栩栩如生的苍龙环绕,四爪为鼎之四足,龙、龙尾高高翘起,作为方鼎的两个鼎耳,可以握持。

屋里光线异常昏暗,也没有什么光源打到八仙桌上,陈海站在门口,却能出奇的将黑色方鼎上的细微处看得一清二楚。

不仅鼎身铸刻的苍龙连青色鳞片都清晰可见,就连鼎身上千小如蝇头的铭文古篆,陈海都看得一清二楚。

鼎身都没有什么锈迹,苍龙青鳞赤,色泽还很鲜丽,绝不像是刚从那座古墓挖掘出来的样子,却透漏一股古朴拙然的气息。

而更为奇怪的,鼎身铸刻的苍龙像是一头活物,陈海莫名的有一种被盯视的精神压迫感。

“不像是漆料……”有人走到八仙桌前,盯着小方鼎困惑的问道,却也没有怀疑有假,小心翼翼伸手去摸了一下龙鼎耳,吸了一口气,讶异道,“好烫……”

地底尘封千年,能有什么漆料见光不风化,还能保持常亮如新?

对方真要作旧设局,也会下足工夫,不会露出这些贻笑大方的马脚来。

见中年人没有阻止的意思,陈海也凑过伸手去摸鼎身,鼎身部分冷得跟寒冰一样,而环绕鼎身铸刻的狰狞苍龙却像是正烧着的碳火,烫得陈海都要大叫出声,但手猛的收回来,却完全没有烫伤的感觉。

真是见鬼了。

陈海细看铸刻苍龙青鳞赤,色彩非常鲜丽,但不是用漆料描涂出来的,更像是用某些放射性有色金属直接铸刻而成。

想到这里,陈海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躲:放射性金属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我们工地拿做金属探伤的仪器测过,没有放射性……”

陈海下意识的动作引起中年人的注意,他显然也认识到陈海的细心谨慎。大概是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一向寡言少语的他,这时候走过来跟陈海略加解释一二。

看到其他人困惑不解,陈海尴尬一笑,知道别人都没有想到这上面去,又认真打量起黑鼎来。他看不出缠绕鼎身铸刻苍龙的是什么金属,却又与鼎身浑成一体,看不到一丁点的拼接痕迹,其他不说,就这样的工艺水平就令人叹为观止。

陈海绕到黑鼎的正面,又有一种被苍龙双眼死盯着的感觉,非常的不舒服,好像这头狰狞苍龙是活物一般,真是见鬼了。

陈海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跟他一样,都有被苍龙盯视的异样感觉,但看其他人专注的样子,有一点能肯定,别人这时候已经打消疑惑,不再以为这鼎是对方设局假旧出来的假货。

要不然的话,看到刚出土却崭亮如新、没有一点锈迹的小鼎,大家早就袖手走出去了。

在场的十数人,虽然再没有谁像陈海这般正而八经的读过考古学,但在这圈子里都是半个行家,对方即便要设局,也应该在造旧上下足工夫,陈海更倾向相信,这只小鼎刚出土就这个样子。

到底是什么青铜器,在地下尘封了数千年,都能没有一点锈蚀?

“你能看出这鼎是什么时期的?”顾胖子压着嗓子问陈海。

一向谨慎滑脱的顾胖子,也都没有怀疑这鼎造假。

陈海摇了摇头,没办法说什么。

陈海本科读的历史,研究生考入东北大学考古学专业,主要研究先秦时期的青铜器,对商周时期的铭文极为熟悉。

事实上,商周两代不同的时期,青铜器铭文及形制风格都有着明显的差异,后人主要就是通过风格上的这些差异,推断青铜器的年代。

陈海可以说是这个方面的行家,不然以他跟顾胖子差一个数量等级的身家,也不可能被顾胖子拉过来参与这次的秘密交易。

而这只黑色方鼎,无论龙龙尾为鼎耳、龙爪为四足的造型,还是铸刻的铭文古篆,陈海都很陌生,在他的印象里,目前国内所出土的商周青铜器里,没有一件与之类似的。

而鼎身四周上千铭文古篆,他竟然都不认得,而每一个小如蝇头的铭文古篆却又是那样的盎然生动,似乎都蕴有奇异的力量。

中年人又拿出一枚玉质指环,说是指环,主要是造型像,但论大小,更像是玉手镯,谁的手指会有手腕那么粗。

只是相比较黑鼎,灰扑扑、有些残缺的玉质指环就显得普通了,却更像是在地底尘封几千年的老货。

“墓是埋住不能去看了,但你们应该有拍过更多的现场照片吧?”苏倩问道。

大家此前都看过一些照片,但只有一张是现场照片,拍摄的角度不好,从现场照片上塌陷的泥坑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这时候苏倩想看到更多的现场照片,其他人也有这些意思,都盯着中年人。

“这个有……”

中年人拿出一部国产手机,翻出十几张现场照片,差不多能将现场的全景拼凑出来,给大家轮流翻看。

陈海站在苏倩身边,看到她接过手机不经意退出了一下,似乎从其他照片确定这些现场照片的拍摄时间跟地点,但陈海很快就被手机里的照片吸引过去。

绝不是寻常商周时期的贵族墓葬,照片上的场景更像是一座巨殿,或者说是巨殿的一角,只剩两堵呈直角的黑色残墙深埋在某座山脉的地底。

这两堵残墙像是被什么利器切割下来,在手机曝光灯下反射出金属的光泽,整堵残墙竟都是用某种黑色金属铸成,而从照片上的挖掘机推断,每堵残墙至少有十七八米高。

从残墙附带的巨型浮雕残部可以推测,这两堵残墙都只是整座巨殿的一小部分,难以想象完整的巨殿会有多雄伟。

残墙看上去平淡无奇,一小角浮雕也难窥其貌,但切口处光滑无比,还有极其奇怪、但看上去明显有着某种规则的规整纹路,像是无数衔接在一起的古篆文字。

整体冶铸的金属块,切口处怎么可能有如规整、仿佛古篆的纹路。

如果说这两堵残墙在地底已经掩埋了几千年,商周时期或者比商周更古老的年代又是什么东西,能将十数米长的金属残墙,切割得这么整齐?

而即便到近代,地球也没有能力整体铸造这么大型的金属构件啊!

这个地方一旦公布于世,注定是震惊全球的考古现,但陈海作为古玩倒客,不会去关心这些。

陈海相信其他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疑问,中年人接下来要大家将手机交出来,没有谁拒绝,都跟着中年人从院子的后门,通过一条更狭仄的巷子,有一辆大巴车停在巷子口等着大家。

中年人安排大家坐在大巴车的后半部分,而后半部分的车窗都贴了一层遮光膜,遮挡住大家的视线,看不到大巴车会开到哪里去。

看得出对方为这场交易也考虑相当周详,更像是专业的盗墓团伙,而非他们所说意外在工地现商周墓葬的施工队。

当然,大家只关心对方手里有没有真货,才不会关心对方到底是盗墓团伙还是施工队。

黑色残鼎也搬到大巴车上来,黑鼎看着就一尺高矮,壁身也不厚实,但出乎想象的沉重,中年人跟三名肌肉结实的年轻人同伴放下黑鼎,已经是大汗淋漓。

陈海坐在后排中间的位子上,正对着过道里的黑鼎,狰狞的龙鼎耳也正对着他,他怎么都摆不脱被铸刻苍龙盯视的异样感觉,仿佛黑鼎所铸刻的苍龙是有灵魂的。

大巴车出了市区,道路有些颠簸起来,猛的一个急刹,正盯着黑鼎出神的陈海,身子猝不及防的从座位上被甩了出来,撞在黑鼎上。

不是很痛,陈海抚着黑鼎狼狈的爬起来,通过车前窗看到前面有个少年吓傻在那里,差点就被大巴车撞上,司机破口大骂。

苏倩递过纸巾过来,陈海才意识到鼻腔有股热流往外涌,已经有一滩鼻血滴到黑鼎里。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差点生的车祸吸引过来,陈海接过纸巾捂住鼻子,探头看黑鼎里面,想再用一张纸巾将鼻血擦掉。

这时候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他滴到黑鼎里的那滩鼻血竟然正慢慢往鼎壁渗透,而鼎壁有淡淡的光芒析出,在黑鼎中央交织出一幅方寸大小的三维立体图来,仿佛山河画卷,山脉、江河、云海,那头铸刻苍龙仿佛活过来一般,凝聚成一道虚影在云海中狰狞的飞腾……

陈海吓了一跳,以为是看花了眼,揉眼再看,黑鼎里什么都没有,连他滴下去的鼻血也完全不见了。

真是见了鬼,这口黑鼎竟然能吸血,陈海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陈海摊开捂鼻子的纸巾,已经被鼻血洇红一大块,确定刚才不都是幻觉,但黑鼎里那幅微芒交织凝聚的画卷,又是什么鬼?

苏倩困惑的探过头来,但看黑鼎里什么都没有,她疑惑的看到陈海一眼,不知道他为啥一副见到鬼的神情。

其他人这时候才注意陈海磕破鼻子,看他摔得狼狈,都笑了起来。

第三章 警方的眼线

大巴车进山后又开了一段路,穿过一座村子,在一座看似仓库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仓库院子里还有两个年轻人把守着,看到大巴车过来,就赶紧将院子大门打开,大巴车停在院子里的晒谷场上。

中年人也没有将手机还给大家的意思,就说货物都在仓库里面。

走进还算敞亮的仓库,有几堆东西拿防水布蒙着,陈海看不出堆垛下盖着什么东西,这时候外面两个年轻人走过来,打量了陈海他们几眼。

“打开给他们看货。”中年人说道。

两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将仓库角落里的一张防水布拉开来,露出一堆老货,或鼎、或印、或镬……

零零碎碎有七八十件,但大多数品相残缺,仅有七八件完好无损。

“怎么交易?”众人都两眼放光,但也不会忘了关键问题。

“先挑东西,谈好价格,要是能当场转账,我们会安排车送你们拿着货物离开;要是无法当场转账,我们可以让人拿着东西跟你们到市里取钱……”那个刚才看着像工地技术员的中年人眼睛里露出些锋芒,不再其貌不扬,表明他始终才是这摊事的主事人,“当然,我们虽然无法确认这批货的年代,但你们想要有人随便开个价打我们,还是劝你们免开尊口。”

这时候另外三个人跟司机,将那只黑鼎也搬了过来。

黑鼎搬进仓库,跟其他货物放到一起,也就不显得那么扎眼了。

陈海心里还想着刚才诡异的一幕,以及黑色残鼎给他古怪的精神压迫感,而仓库里的其他老货虽多,器型有更大号的,但都没有给他这种特别的感觉。

他随意指着那樽龙鼎耳的黑鼎问:“这个什么价?”

中年人伸出一根手指。

陈海以为中年人开价十万,但瞥见顾胖子蹙起眉头,就知道中年人的开价比他所想的还要多一个零。

陈海吸了一口气,心想顾胖子跟中年人接触过,肯定对这残鼎询过价,要仅是十万,顾胖子多半已经先吃下来了,不会再接着趟这趟浑水了。

一百万啊!

陈海没想到这伙人开价真不低,见其他人对黑鼎也感兴趣,就先保持住沉默,其他人也都没有说话,显然不满意中年人的开价。

大家愿意冒这个险,就是为了搏一把,但是这些老货年代都没有确定,没有相应的市场价可以衡量,也没有确定的下家会接手,冒这么大的风险,为一樽来历不明的残鼎就要花上百万,多少有些大家事前的预想。

大家没有再询价,但也没有妨碍他们蹲下去研究这堆东西,陈海也凑上去。

只是七八十件残鼎、残印,再没有一件像黑鼎那般有冷热交替的奇异感觉。

当然,古玩圈挑东西,更重真伪、品相,龙黑鼎这般古里古怪的出土老货,反倒不容易脱手,但也有三五人感些兴趣,只要价格合适,或许不会介意吃下来。

这几人的身家都非陈海能及,陈海蹙着眉头,心想黑鼎太过古怪,不接手或许不是坏事,就想着看有没有其他东西值得一淘。

苏倩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不时瞥向四壁无窗的仓库大门。

除了陈海会情不自禁的看苏倩一眼外,其他人都没有谁在意苏倩流露出来的不安。

“怎么回事?”陈海疑惑不解的暗想,他看到顾胖子今天多少也有些心不在焉,这不该是他们正常的反应。

突然间,中年人随时抓在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接通电话,中年人脸色大变,三角眼狠狠的扫了大家一眼,露出凶残的眼神,身手出奇灵活的退到一旁,揭开一角防水布,拿起一杆双|管猎枪,就指着众人,怒气冲冲的破口大骂道:“哪个婊子养的报了警?”

大家都傻在那里,面面相觑。

虽然中年人手里只有一杆猎枪,但枪口不长眼,大家都吓得脸色苍白,不敢吭声,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老周,你们要做什么,哪有人报警,你不要跟我们开这种玩笑?”顾胖子还算镇定的质问道。

那五六个年轻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撬棍、长扳手,还有一把刀柄焊接钢管的杀猪刀,气急败坏的围了上来。

他们也没有想到会有谁报警,突事变,也有些手忙脚乱,但对陈海他们的神色更加凶恶,恨不得将那个报警的人揪出来先暴打一顿。

陈海也一下子蒙在那里,不知道他们中谁是警方的眼线,但也能明白必是中年人在上山的路口安排了人看到有警车进山。

警察真要冲进来,他倒是不怕,毕竟都还没有开始交易,这些事就跟他们没有丁点关系,但就怕在警察冲进来之前轻举妄动引起对方的误会,那就死得太冤了。

看大家都不吭声,中年人拿着双|管猎枪,焦躁不安,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头绪,过了一会儿才想来要赶紧离开这里,而不是被冲上山的警察来个瓮中捉鳖,端起猎枪大叫道:

“你们都给我将东西搬到车上去!三炮,你们守住大门,谁他妈敢往外跑,给我往死里打!”

陈海他们在猎枪的威逼下不敢反抗,七手八脚的将货物搬上车。

除了那樽黑鼎,其他东西都没有想象中那么笨重,隐约听到警笛声,东西都已经搬上大巴车,陈海他们也被赶到大巴车上,随后中年人又跟三个人,将两只大木箱挪上来。

大木箱子的盖子掀开来,大家看到木箱子里的东西,脸色变得更加难得。

两只箱子装的都是雷|管。

这伙人开山掘墓,少不了要用爆炸药,但他们这时候将两箱子雷|管摆上车,绝不是要带他们去盗墓。

听警笛声,警车似乎进入前面的那座村子时被堵住了。

中年人必是在那里安排了人手鼓动老百姓拦截警车,陈海虽然不担心警方会拿他们怎么样,但更希望警车被堵在那里不能通过,只要成功摆脱警方的围追,中年人就没有必要再扣他们当对抗警方的人质了。

只是这么可能性不大,好几辆警车的警笛在响,不可能就被一伙村民堵住。

司机手忙脚乱的动汽车,一脚油门踩下去,方向盘却没有转正过来,车子往路边的排水沟冲过去,又是猛踏刹车,车上的人给搞得人仰马翻,陈海腰眼撞在座位的角上,痛得直抽气,苏倩都跌坐在过道里。

大巴车到底是没能及时刹住,往一边侧过去,往排水沟里滑,接下来又猛的一撞……

车子虽然没有翻过来,大家摔得头昏眼花,苏倩整个人被甩到两排座椅中间,黑鼎朝她砸过去。

苏倩吓得大叫,好在龙黑鼎被座椅挡一下,没有直接砸过去,但也随着倾斜的车身,压在她的腿上。

看到车门撞开,顾胖子他们几个先反应过来,就往车门冲过去,想要先逃出去再说,这时候不逃远点,等警察围上来,他们肯定会被当成人质。

陈海想要将苏倩拉起来,但黑鼎沉重得过想象,陈海与苏倩两人猛推猛拉,却纹丝不动,苏倩整个人就被困在两排座椅中间,其他人慌乱一片,没有谁过来想着帮忙。

“你们他妈的想死!”一个年轻人堵住车门,手里没有猎枪,却有一捆雷|管,拿着一次性打火机,作势就要将点燃引信,威吓顾胖子他们退后。

“何必……”顾胖子大叫。

“滚回去!”年轻人声嘶力竭的大叫。

年轻人情绪激动的打着打火机,火苗在雷|管的引信附近晃动,陈海心惊肉跳,顾胖子他们也是慌忙退后,怕刺激到这人。

也不知道年轻人是太激动,还是狗急跳墙后不再顾什么后果,火苗子竟然就烧到引信上了。

年轻人看着引信滋滋燃烧起来,扔下那捆雷|管他人就先跳下车。

顾胖子他们连手带脚往车外爬去,陈海这时候再也顾不上苏倩,扒开震碎的车窗就要往外爬——点燃的雷|管就落在离苏倩一米远的地方,车厢里还有两大箱雷|管,要是一起引爆,他连骨头渣子都未必能找到。

“陈海,我喜欢你!”苏倩在后面大叫。

陈海浑身一震,身子僵在车窗口,回头见苏倩卡在座椅里泪流满面,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被黑鼎压断腿痛的。

“日你娘!”陈海冲着苏倩破口大骂,但骂归骂,他这时候却怎么都没有办法下苏倩自己跳窗逃出去,连爬带滚冲到点燃的雷|管前,抓起雷|管就往车门外扔去。

“砰!”雷|管砸在车站框上,又弹回车内。

“日!日!日!”陈海看着引信都快烧没了,心脏吓得砰砰急跳,连滚带爬往前冲,抓起那捆雷|管再次往车门外扔去。

那捆雷|管在半空就猛烈的爆炸。

强烈的气浪冲击下,陈海整个人飞起来,狠狠的摔到车厢里,后背传来的剧痛,差点要将他的神经撕裂。

看到苏倩露出惊恐的眼神,陈海拧过头就见黑鼎的龙鼎耳已经从他的后背深深的扎了进去,血如泉涌,染遍黑鼎,陈海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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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醒过来时,后背剧痛难忍,模糊的看到苏倩与顾胖子竟然跟两名警察坐在前面的座椅上小声说话,顾胖子惊魂不定的抽着烟,苏倩的牛仔裤洇出血,想必是左腿刚才被龙黑鼎压伤了……

陈海没有看到其他人,但看到这一幕也就明白顾胖子、苏倩跟警方是什么关系,一路上就看到他们神色不大对劲,只是他当时没有想到这上面去。

陈海只觉身体冰冷,一点力气都没有,黑鼎的龙鼎耳还从后背插入他的身体里,似乎已经抽干了他身体里的血液,意识都模糊起来,仿佛有一个黑洞要将他的三魂六魄都吸噬进去。

这是要死的感觉吧,陈海觉得自己快不行了。

“你不要说话,救护车很快就会过来。”苏倩看到陈海醒过来,忍痛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安慰他说道。

“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陈海挣扎着想坐起来,剧痛要撕裂他的神经,但即便是死,有句话他一定要问。

见苏倩的眼神竟然往他身后躲去,陈海心里一片冰冷,心想自己拼了命救她真不值得,没想到还是被这女人利用了,破口骂道:“我操|你妈!”意识就彻底分崩离析了。

陈海却是不知,就在他意识彻底崩溃的一刻,他身后环绕黑鼎的那道苍龙铸刻骤然起光,一道尺许长短的龙形虚影从黑鼎里挣扎而出,下一刻又仿佛撕开空间般,在苏倩的眼前一闪而没。

“怎么了,小苏?”中年警察转过头来,看到苏倩僵硬的坐在过道里。

“陈海去了。”苏倩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涌动的悲痛,眼泪簌簌落下,将陈海冰冷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第四章 残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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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的太微山脉,绵延数千里,横亘在燕州的西北。

在太微山脉的西麓,山高谷险,草木茂密,怪石嶙峋,最深处终日锁在浓阴不散的云雾之中,多有灵药生长、灵兽出没。

寂静的午后,一头幼狐在幽静的林谷里走动,踏石无音,天青色的毛皮,仿佛绸缎一般光滑|美丽,两条高高翘起的蓬松毛尾,显示它即便在青狐一族里也是罕见的异种。

虽说被人类现,多半会被捉去剥下美丽的毛皮制成漂亮的灵甲,而血肉会被炼制成灵药,但幼狐此时被深山外的精彩世界吸引住了,沉浸在岭谷间充满天地灵气的云雾中,似乎这里的每一缕空气,都要比大漠深处的九溪狐丘更加清新。

幼狐跳上一座陡如剑戟的石崖,隐约能看到有条大峡谷在太微山西麓的深处曲折蜿蜒,在峡谷口的北端,矗立一座雄伟的城池。

已通灵智的幼狐羡慕盯住峡谷口的城池,它听族中的长者说那里就是微江城,是大燕帝国控制太微山脉西北麓、北拒妖蛮的要塞。

微江城驻扎着十数万人族精锐悍卒,统兵的将领里,不乏明窍境、道丹境的玄门强者,都是太微宗真传乃至护法长老一级的人物,微江城是青狐一族绝对禁止踏足的地方。

而从微江城南下,通过曲曲折折的大峡谷,进入太微山脉深处,在云深雾绕的险峻群峰之上,在万里晴空的天气里,能隐约看到由雄伟宫殿、庭院组成的建筑群,错落有致的浮现在云海之上。

那便是太微宗的山门所在,远望宛如云中仙境。

太微宗作为河西诸郡的玄门宗,不仅抵御妖蛮南侵屡立大功的武威军,主要将领都出身于太微宗;而作为武威军最为精锐的道衙兵,更几乎都是由太微宗的基层弟子组成。

这头幼狐刚修炼到通玄境,远没有化形的修为,虽然想走进人族玄修宗门修行,但对此时的它来说,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穿过大峡谷,进入到太微山脉的南麓,就是河西诸郡的腹地了,也是大燕帝国的西疆边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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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鹰唳划破长空。

一点黑影从微江城掠出,幼狐很快就看见一碧千里的长空,凭空的聚起一小片乌云翻滚涌动,细碎的雷光在乌云边缘游动……

黑影掠甚疾,出了微江城,就直接往栖云岭飞来,那一小片雷云也随着黑影快移动。

幼狐的妖瞳里闪起一丝惊惧的神色。

青狐一族虽然是大漠深处的灵兽,罕有天敌,青鳞雷鹰却是青狐一族在大漠及太微山脉附近不多的天敌之一。幼狐虽然此前都没有走出过狐丘,但听族里的长老描述过青鳞雷鹰的模样跟凶恶。

鳞羽如甲,啸鸣聚雷,正是青鳞雷鹰最为明显的特征;而且这还是一头修炼到明窍期、能引天地雷霆元气感应的妖禽雷鹰。

幼狐掠入密林,快得就像是一道青色的闪电,但它进入密林后就不敢再有异动,气息也随即收敛得点水不滴;一只狍子从它眼前窜过,愣是没有现它的存在。

青鳞雷鹰正是往它所在的石崖飞来。

修炼到明窍境,意念提升为灵识,对四周的感知极为敏锐,幼狐生怕有些微的气息泄漏出去,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透过枝叶的缝隙,幼狐很快看到展开巨翅有十一二米长的青鳞雷鹰掠过巍峨的高崖,半盏茶的工夫就飞抵到树林的上空,雷鹰头顶的那片雷云越浓厚,电光游动,随时会化为一道晴天雷霆劈下来。

“姚兴下流无耻,欺骗紫菱护送他上山采药,到了山里却对紫菱意图不轨,拉扯之下,他滚落山崖,纯粹咎由自取,这事怎能责怨紫菱?”

一个女孩子气愤不已的声音从青鳞雷鹰的后背传出来,幼狐虽然才修炼到最基本的通玄境,但天生是五窍皆通的灵种,能听见十数里外的细微声音,这才知道这头修炼到明窍期的妖禽,竟然是人族玄门强者的座骑。

正有几人乘御青鳞雷鹰,飞抵树林的上空。

幼狐更是摒住呼吸,连细气都不敢喘一口。

“哼,”青鳞雷鹰的后背又传出一声焦急而不满的轻哼,“兴儿意外滚落山崖,我且不怪紫菱,但紫菱为什么不救他上来?”

“姚兴有爹爹你给他的青云甲护身,掉下山崖怎么可能会有事?紫菱受他欺负,哪里还敢去接近这无耻之徒,她惊慌跑出山,还不是第一时间就告诉爹爹你吗?”小女孩委屈又倔强的辩解道。

“姚兴品性卑劣,不容姚族,放逐于河西,爹爹好心留在太微宗修行,他却不知收敛,搞得自己声名狼籍,无人不厌,甚至还对青儿胡言乱语。他真要出了什么意外,我看未必是坏事,省得以后闯出什么大祸,将爹爹及陈族也都牵扯进去。……”一个青年的声音从青鳞雷鹰的后背传出来,无情的数落某人的劣迹。

“好了,兴儿年少就遭受大挫,意志消沉也是在所难免。他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对怎么对得住他杳无音信的父母?”中年人的声音透着无奈跟焦灼,只是催促雷鹰往栖云岭深处飞去。

******************

“这是哪里?”

陈海醒过来,四肢百骸跟散了架似的,稍动一下,神经撕裂般的剧痛,现自己躺在一座深谷里,身下积满枯叶,四周都是嶙峋的崖石,满是湿滑的青苔,凝如实质的乳白色雾气,将头顶的谷口遮得严严实实,看不到深谷外的情形。

怎么回事,自己没有死,不应该在医院里接受抢救吗,怎么还会躺在荒郊野外?

比起肉身的创痛,更令陈海难受的,是头脑里那支离破碎的意识,仿佛身子稍稍动一下,魂魄随时都会崩溃掉,还似乎被强行塞入别人的记忆,一幕幕陌生的人脸跟场景,在脑海里不断的闪现,都快要将他的脑子撑爆开……

他脑子里怎么会有别人的记忆?

是个名为姚兴少年的记忆,只是这人的记忆太支离破碎,陈海梳理了半天,才搞清楚姚兴是大燕帝国三十六王侯宗阀之族姚氏最有希望修入明窍境的子弟之一,十四岁就修入辟灵境,被姚氏立为宗子,是帝国最光彩夺目的新秀之一,但在十七岁时犯下弥天大罪,修为被废,又被姚氏驱逐出族,最终流放到河西,投靠在武威军担任左都武尉将军的舅父陈烈。

陈烈不仅在武威军大营任职,同时也是太微宗的第三代真传弟子。

只因姚兴修为被废后,既不甘心到下面的道院充当相当于武威军后备的道兵弟子,又没有资格直接进太微宗的内门修行,只能暂时以侍童的身份留在太微宗门之内。

燕州、大燕帝国?

三十六王侯之族?

姚氏?

武威军、太微宗?

道兵弟子、内门修行?

这些都是什么鬼?

辟灵境、明窍境又是什么鬼东西,他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个叫姚兴的年轻人的乱七八糟记忆?

苏倩对他到底做了什么?

陈海四肢瘫软的躺在枯叶堆里,头涨欲裂,浑身又有骨头被拆散开来的剧痛,动弹不得,不知道苏倩这娘们为什么会将他丢在荒山深谷里,声嘶力竭的呼叫了半天,都没有见人回应,陈海心里充满惊惧,而姚兴的破碎记忆,更是将他的脑子搅得稀里糊涂……

姚兴从姚氏宗阀的天之骄子,沦为太微宗的“侍童”,意志消沉之余,便放纵声色寻找慰藉,仗着陈烈外甥的身份,找不到更好的下手目标,就四处勾搭其他洞府的婢女、新修女弟子,这让他在太微宗很快就变得声名狼藉。

好在有陈烈的庇护,姚兴才没有被驱逐出太微宗。

姚兴这次相约表妹陈青的贴身丫鬟苏紫菱进山采药,心猿意马之下就想勾搭,但他刚流露出这个意思,苏紫菱就惊慌失措差点摔下山崖;而他为救苏紫菱,却真的摔了下来。

姚兴虽然有舅父给他的青云内甲护身,但他失足摔下的山崖极深,他在突兀的崖石狠撞了好几下,青云内甲很快就破裂,失去护身作用……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记忆?

陈海气苦,搞不懂脑子里的这些记忆是怎么来的,觉得有些力气了,强忍着四肢的剧痛,想看苏倩她们到底在哪里,怎么就将他丢在这里,没有送他到医院去。

陈海努力抬起头,看到他身上穿了一件青色的袍子,像是道袍,还绣有一些浅金色的云纹跟鸟兽,在树枝、崖石刮擦下,已经变得破破烂烂,里面还露出一件青黑色鳞纹软甲,也被划开一道长口子。

陈海傻在那里……

他怎么会穿这身像古装戏服一样的衣衫?

苏倩她们是玩哪一出?

有根山藤从石崖垂下来,陈海想坐起来,伸手去抓山藤,就见张开的五指细皮嫩肉,跟十六七岁的少年似的,这怎么会是他的手?

这一刻陈海如受雷殛:

这绝不是他的手,这绝不是他的身体!

不是别人的记忆塞到他的脑子里,而是他闯进别人的身体里了!

抬手见左臂有一道青鳞赤的苍龙烙印,极其刺眼,极其狰狞,像是刚刚用火钳烙上去的样子,更像是黑鼎上所铸刻的那头苍龙,直接转移到这具陌生身体的左臂上。

这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他娘还是在地球吗?

玩笑开大了吧?

陈海脑子一激动,人又昏了过去,也没有看到手臂上那道青鳞赤的苍龙烙印像活过来似的,挣扎而出,最终化变一道龙形虚影,在青鳞雷鹰飞抵之前,没入太微山深处的虚空之中……

第五章 迷一样的少女

陈海再次醒过来,头痛欲裂,似乎有千万钢针在他的脑子里狠扎,身上也隐隐有撕裂的痛楚,却是要比头脑里传出来的剧痛好些。

他睁眼见头顶的素青色床幔有些熟悉,但头脑混乱想不出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这熟悉感是来自哪里,张口问道:“这是哪里?”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窗户前,瘦削的肩膀透出雄山峙立的雄浑气势,陈海知道此人就是姚兴记忆里的舅父、武威军左都武尉将军陈烈,是修炼到明窍境后期的强者……

陈烈见姚兴醒过来,转过身说道:“你摔下山崖,我赶巧有事要回宗门,就直接将你带回宗门救治!”

陈烈也就四十岁的样子,正值盛年,瘦削的脸,与厉如闪电的眼睛,透漏出沉毅的气势,仿佛无数的风浪狂卷过来,都会被他坚定的意志撕成粉碎。

看到这张脸,陈海都情不自禁生出依赖的情绪,但他知道这种感觉是姚兴记忆所滋生出来的……

兴儿?

难道真是自己的灵魂意识真就进入了别人的身体,而这具身体的原来主人,姚兴在摔下山崖后实际上就已经死了?

这里是姚兴在太微宗的住所?

更准确的说,这里是陈烈在太微宗的溅云崖洞府,难怪睁开眼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陈烈所说的宗门,就是太微宗,他在清曦峰拥有自己的洞府。

姚兴被驱逐到河西诸郡,陈烈就将他安置到太微宗,平时就作为侍童留在溅云崖,与其他的家将一起看守门户。

而陈烈之女陈青天资过人,作为太微宗第四代内门弟子,年纪轻轻就修入辟灵初境,平时留在溅云崖修炼,但姚兴过来后,陈青厌恶姚兴轻佻的性子,就很少过来了。

除了陈烈父女及诸多陈族子弟都在太微宗修行外,陈氏宗阀还有一名老祖,是太微宗执法长老一级的大佬,同时也是武威军的供奉,在太微宗及武威军都有着根深蒂固的势力跟影响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姚兴虽是小小的侍童,但在太微宗乱搞男女关系,别人也只能捏着鼻子忍着,但姚兴修为被废,却怎么都无法正式进入太微宗内门修行,更不要说成为真传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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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傻愣愣的躺在那里,盯着床顶绣着瑞兽灵禽的床幔,忍住剧烈的头痛,勉强抬起手,却见手臂上的那道苍龙烙印这时候又消失不见了,真是活见鬼了。

是苍龙黑鼎将他的魂魄意识带入这片名为燕洲的陌生世界,带入别人的身体?

这些想法虽然都荒诞无比,却是他这时候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

“你身上可还有什么地方有隐伤?”陈烈看陈海极其痛苦的样子,关切的问道,他已经拿出手里最好的灵药用上,但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点隐疾不留。

陈海脑子里塞满太多的疑问跟震惊需要梳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陈烈关切的问话。

见姚兴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陈烈多少带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叹息说道:“兴儿,以后我就让紫菱在你屋里侍候,你不要再胡闹了,你真要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对你父母交待?”

“不行,紫菱怎么能嫁给这个无耻之徒?”

陈烈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身穿青色裙衫的女孩冲进来,厉色想要劝阻父亲改变主意,她绝不愿看到情同姐妹的苏紫菱给姚兴这个无耻之徒糟踏。

陈烈眉聚如山,不悦的说道:“紫菱总归是要嫁人生子,而兴儿即便往后不能修炼,也好歹是姚氏子弟,紫菱能给兴儿生下子嗣,可入姚氏祠堂,不会辱没了她。”

“爹爹也说紫菱修炼资质颇佳,她怎么不能继续跟我在太微宗修行?”女孩子急辩道。

“紫菱始终是我陈族的奴婢,资质再高,都注定不能录为内门弟子,进入太微宗的上七峰修行。这事我已经决定了,阿青你不要再乱掺合了。”陈烈虽然是慈父,但打定主意的事,也不会再让女儿胡搅蛮缠。

女孩气得小脸通红,忿恨的瞪了陈海一眼,就甩袖跑了出去。

“阿青!”陈烈连唤几声,都不见女儿停下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跟着走出卧房。

******************

半晌不见陈烈父女回来,这时候天色已暗,陈海从床榻挣扎着站起来,也不知陈烈给他用了什么灵药,身体已经没有什么不适,但头脑还是涨痛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穿越后留下来的后遗症。

卧房里布置简单得很,一床一案,靠墙还是一张大书架子,只有一些零散的藏书散落其间,位于书架与长案之间的灯架子是一樽青铜铸造的宫女跪像。

火光就从宫女手托的镂空铜柱里散出来,出奇的明亮而柔和,还有淡淡的香气散出来。

陈海此时还头痛欲裂,唯有香气扑鼻,稍稍缓解些,心想宫女铜灯散出来的香气,竟然有这样的奇效。

书案看不出有铆接的痕迹,看着像是拿整块巨木雕刻制成,难以想象世间会如有些的巨木,木案色泽暗沉,看似粗糙,却有古朴气息。

陈海在古玩老货上浸淫数年,一眼都能看到房间里这些起居器物看似拙朴,但都绝非凡品。

陈海走到书案边,拿起书案上的螭龙镇纸,似金似石,入手极沉,镇纸上的螭龙立雕狰狞可怖,似冲天怒吼,有着说不出的灵韵,不像是什么凡物。

陈海这时候想起那口苍龙黑鼎来,不足一尺高的薄胎鼎,竟然需要四个彪形大汉才能勉强搬动,估计与这螭龙镇纸一样,都是用某种极重的神秘金属铸成。

这时候有一个倩影刚从外厢房掀帘走进来,大概是没有想到陈海已经能起床,吓了一跳,神情僵硬的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退出去。

是个十六七岁、容颜如玉的少女,她就是自幼在陈家为奴、与陈青情同姐妹的苏紫菱。

苏紫菱身穿淡兰色的衣裙,衬着肌肤似雪,虽在屋里,裙袂却无风飘动,白皙似雪的脸蛋清丽,漂亮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然而这一刻,陈海的脑海里却蓦然闪过另一个少女的清媚容颜……

这是一张容颜更加清媚、绝艳,在陈海脑海里浮现,就让陈海心魂控制不住微微激颤的脸蛋。

陈海知道他会有这样的感觉,都是因为身体原主人姚兴的残破记忆,但奇怪的是,他脑子里所保存的姚兴的记忆,有关这少女的部分,仿佛已经彻底的破碎了,好像就剩下这一张脸蛋。

说起来也奇怪,姚兴被放逐到太微宗之前的那部分记忆,都变得支离破碎,陈海此时只能努力拼凑出一些极模糊的印象来,只知道姚兴犯了大罪不容于姚族,但到底犯了什么大罪,陈海怎么都想不起来。

说起来也有些奇怪,苏紫菱跟姚兴残碎记忆里的少女印象,竟有四五分相像,只是稍显雏嫩一些,或许更为清丽,而无少女那种独特的媚气……

虽然陈海被脑子里闪现的少女容颜所吸引,却是没有看到站在门口的苏紫菱眼睛里一闪而没的寒芒。

苏紫菱见陈海半晌不语,身子僵硬的退了出去。

陈海也不理会苏紫菱心里到底怎么想,拿起书案上压在螭龙镇纸下的一本残卷,边角有些残缺,但整体还算完好,或许是融合身体原主人姚兴的缘故,陈海认出残卷封面上的《道兵通玄补录》六字古篆,封面的一角还有“翠峰山道院印制”的字样……

陈海心里奇怪,心里想,就算姚兴修为被废,但想着要重新修炼,也不该对这种最基础的入门修炼书籍感兴趣才对啊?

要知道姚兴修为被废之前,已经修炼到辟灵境后期,在姚氏宗阀自幼熟记于心的玄诀秘典不知凡几,怎么可能对这种普通道衙兵修炼的基础书籍感兴趣?

然而陈海再翻找姚兴支离破碎的记忆,才现事情跟他所想的不一样。

姚兴在修为被废、驱逐出姚族的记忆都变得支离破碎,而这些支离破碎的记忆里更是没有半点关于姚族玄法传承的内容,好像是被谁强行抹去,已经不能完全用失忆来形容。

难道这世间有能完全抹掉他人记忆的神通?

陈海愣怔在那里,心里想,难道他所进入的,真是一个神魔纵横、人类能排山倒海的神通异世。

陈海将《道兵通玄补录》丢在书案上,现在什么状况都搞不明白,只隐约知道姚兴是修为被废后,才变得自暴自弃;在姚兴最清晰的那部分记忆里,陈海知道姚兴修为被废后,想要重新修炼,甚至比资质普通的凡民都要困难,简直可以说是毫无希望。

陈海更不想着去修炼,他连自己是什么处境都没有彻底搞清楚呢,当然,就算搞不清楚这一切,他顶替姚兴的身份在太微宗混吃等死,也没有不能接受的。

而听陈烈的意思,好像是打定主意要让苏紫菱嫁他,那更是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但关键是绝不能让陈烈、陈青现他已经不是姚兴的秘密……

想到这里,再想到苏紫菱清丽绝艳、看着让人心砰砰乱跳的小脸,陈海都觉得小腹有股火热升窜起来。

只是陈海又有些担心,要是苏紫菱百般不愿嫁他,以后会不会谋害亲夫啊?

还是说将这妮子收入房里,先快活一阵子,再一纸休妻?

不要说姚兴残破记记里那张令人有惊鸿一瞥之感的绝艳脸蛋了,就算是像苏紫菱这般稍逊半筹的女孩子,放在地球也绝对是万里挑一的极品啊。

“龙帝,这就是你为神殿挑选的守护使!”

陈海正胡思乱想着,突然间有个衰老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在他生出反应之前,就看到有漩涡般的无形波动在他眼前出现,要再次将他的意识,或者说神魂意念都吞噬进去……

操!

不会又要穿越吧?!

第六章 龙帝苍禹

陈海感觉被吸入一个他更无法理解跟想象的空间……

是一片荒寂苍凉的狭长大地,到处都可怖的地裂,密如蛛网,火热的熔岩在地裂里沸腾,空气里充满硫磺的气息。

大地极其狭长,仿佛一座峡谷,又仿佛是一处通道,前后望不到尽头,但头顶以及两侧,则是血色云层在翻滚,无数雷霆电光,像龙蛇似的在血云的缝隙里游动,不断化作比水桶还粗的银色雷柱,从空中狂劈下来,将小山样的巨石,劈成粉碎。

到处都是尸骸残骨,铺满大地,即便就剩下残骨,都异常的狰狞,似无数的恐怖恶鬼想要冲入峡谷,却又无情的斩杀。

绝大多数尸骸残骨都小如犬马,灰白,仿佛风化的岩石,形状像佝偻的侏儒;有一些青黑色的骸骨,甚至比十层高的楼房还要巨大,或完整、或残缺;也有一些像黄金浇铸的碎骨洒落其间,密密麻麻的铺满大地。

整座荒凉的大地,就像是一片尸骸之地,在成为尸骸之地前,似乎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旷世血战。

在尸骸之地的中央,有像高山一样的黑色神殿建筑,矗立在大地的中央。

巨殿古拙,到处都是砍劈撕咬留下的刺目痕迹,还残缺了一角……

看到这一幕,陈海蓦然想到在地球时,中年人给他看到的黑鼎出土的现场照片,在那深埋在山脉里像残殿一样的建筑,可不就是眼前这座巨殿残缺的一角吗?

这里又是哪里?

巨殿的一角怎么会出现在地球?

陈海脑海里给太多的震惊充塞,几乎要失去思维能力,他现自己能从空中俯瞰狭长的血云荒地,与宏伟到难以想象的巨殿。

血一样的云层就在他的身后,但就是看不到自己的存在,就像是他只有魂魄与意识飘浮在这片狭长大地的上空。

他刚才明明在太微宗,在陈烈的溅云崖洞府里,怎么又突然出现在这里?

太微宗所在的天地,他还能理解,或许是与地球平行存在的一座世界,但眼前的血云荒地又是怎么回事?

而刚才蓦地在他脑海出现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所谓龙帝、神殿、守护使,又是怎么回事?

陈海恨不得朝血云翻涌的苍穹竖起中指:

如果诸天存在神明,为何单单挑上他来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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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巨殿上空风云突变,无数道雷光都集中往巨殿狂劈下来,但劈到巨殿的上空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这无数道雷霆电光凝聚成一头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雷电之龙。

雷电巨龙是那样的威严、是那样的狰狞,仿佛天地之主宰,盘旋在巨殿的上空,俯瞰着狭长的大地。

陈海内心充满了难言的震憾,眼呆呆的看着这一切,意识与魂魄都麻痹了。

“左耳,我苍禹被困异域数千年,神魂已是衰弱不堪,也是机缘巧合,才在彻底消散前,借助此子血脉里的力量,强行撕开混沌虚空回来,可惜未能将神器龙鼎带回神殿……”

眼前这雷电凝聚的巨龙,竟然真跟那口黑鼎有关系!

陈海听着这似乎是直接在他脑海里震荡的声音,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是这头巨龙,将他带入太微宗所在的异世,又将他带入这荒凉、被血云覆盖的神秘空间吗?

地球又是怎么回事,混沌虚空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只是机缘巧合啊,我还说龙帝你怎么会选择这么孱弱的人类继承你的守护之席呢。不过,我们是真扛不过去,那么多的守护都殒落了,我也就剩一缕残魂,但罗刹凶域接入的缝隙很快又要出现,我再也支撑不了几年……”

衰老不堪的声音从巨殿里传出来,却有着说不出的悲凉,

“此子的神魂也孱弱不堪,夺舍后,又有神魂暗疾,很快就会被这肉身排斥出去,难逃魂消魄散的惨淡下场——哪怕是最低级的罗刹异鬼,他都抵抗不了!”

“什么,还会魂消魄散?”陈海可不关心什么神殿、罗刹异鬼这些跟他完全无关的事情,但听到自己很快就会魂消魄散,汗毛都被吓立起来。

他原先还想着穿越就穿越吧,在太微宗门内或许还能厮混一生,哪里想到还会有这一出?

“你以为夺舍是轻巧事?”衰老不堪的声音轻蔑的说道。

“夺舍?”陈海凛然一惊,姚兴的记忆虽然支离破碎,但还不难找到有关夺舍的记忆,只是他之前短时间内还没有将自己的状况,跟夺舍这事联系起来。

不用苍禹跟这老家伙多加解释,陈海自己这时候已经吓出一身冷汗……

通常说来,将神魂修炼出元神的玄门强者,在肉身受到不可逆转的重创之时,才有可能夺取他人的身舍,以保神魂不散。

然而夺舍有违天和不说,更关键的,魂魄无法与所夺身舍完全契合,就会形成致命的暗疾隐伤。

即使玄门强者有诸多的神通法门,夺舍后也会修为大退;而陈海作为一介凡夫,魂魄极其孱弱,几乎没有可能去完全适应新的身体。

一旦暗疾爆,魂飞魄散就是唯一的下场。

陈海醒来后,头脑里那阵阵针刺般的撕裂之痛,实际上就是神魂暗疾即将作的征兆。

“我神魂即将消散,已经不能再助左耳你守护这九域,但此子未必不能担当守护之任?”雷电巨龙瓮声说道。

“龙帝大人,你要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此子的身上,左耳自然遵命,但他神魂有此暗疾,想要修行都难啊?”衰老不堪的声音相当惊讶的问道。

陈海肚子里将衰老者骂得狗血淋头,老狗日的,听话意你们也是大祸临头了,还他娘挑三捡四的,老子哪点不够资格当那个守护了,快将老子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抓住吧?

但陈海想到他能不能保命,希望还要寄托在龙帝苍禹跟老家伙身上,心里盘算着能有什么说辞打动这两个怪物……

“你心中所想,我们皆知,但你在异域,有舍身救人的仁义,我又是借你的力量返回神殿,也要还你因果……”龙帝苍禹的声音,听着像是有雷霆在极深的地底滚动。

陈海身子僵在那里。

“龙帝,即便九天失陷,也不能让上皇的传承泄漏出去啊……”苍老者虽然地位低于龙帝,但这时候又不容置疑的坚持起来。

“如果他能通过神殿传承的考验呢?”龙帝苍禹说道。

“就他这样子?”衰老的声音含有着轻蔑的冷笑之意。

“现在不行,将来未必不行——将蛇镯传给他了,先替我还了因果,即便是我魂飞魄散,也能安心……”龙帝苍禹说道。

“哎,那好吧,现在也只希望瞎猫能抓到死耗子。”衰老的声音说道,听得出他完全不抱希望,只是抵不住龙帝苍禹的坚持,但也不介意陈海脑子里在想什么。

左耳毫不介意他心里胡思乱想什么,陈海心里又有小小的悲哀,暗感左耳真是将他当成无足轻重的蝼蚁了,他们怎么会在意蝼蚁想什么东西?

好像说定这事,龙帝苍禹已经了去最后的心愿,在巨殿上空凝聚的雷电巨龙渐渐消散,就像跟没有存在过似的。

过了许久,陈海都没有巨殿有动静传出来,忍不住想喊:“苍禹,你还在吗?”

“龙帝大人最后一缕残魂,已归九天了!”左耳悲凉的声音,从巨殿里传出来,“我现在将你魂魄先送回太微宗,希望你莫要令龙帝大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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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被无形漩涡的波动吸进去,下一刻,陈海就现意识回到了姚兴的身体之中,还站在书案之前,头脑里又隐隐有千针戮扎的撕裂刺痛。

陈海神情恍惚了一阵子,又见左耳半天都没有动静,忍不住轻声唤道:“左耳前辈,你还在?”

“我还在,有什么话,你脑子里想就行了,我自能听见,”左耳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说道,“太微宗此时没有道胎一级的玄修,现不了我的存在,但你也要小心为妙。”

“你也藏在太微宗?”陈海小心翼翼的问道。

“修炼到一定境界,神念通达诸域,无所谓走或留,只是我们相隔太远,神念传音消耗也是极大。”

或许是龙帝苍禹魂归九天的缘故,左耳声音难掩悲凉,对陈海的态度不再冷淡,也是尽可能解释详细。

陈海问道:“左耳前辈,你们所说的神殿、罗刹异域,都是怎么回事?苍禹为何会在地球,我为何又从地球到此间来?”

“这些,你还不能知道,就算知道了,现在对你也没有什么意义,你只需要知道无尽混沌之中,存在不计其数的空间,地球仅仅是其中之一。这些空间,有的被混沌虚空彻底分隔开来,不是真正的神魔,或不借用神器不能穿越,但也有一些空间,彼此间会有些特殊存在的通道连接——血云荒地就是连接罗刹域与九天域的一处通道……”

苍禹声音越虚弱的说道,

“龙帝已经魂归九天,我的残魂也极度虚弱,马上就要入神殿休眠,在罗刹恶鬼再次大规模入侵前,恐怕都不能再醒过来——你有什么想要问的,赶紧问吧!”

陈海也没有心思再去想东想西,听到苍禹就要深眠,赶忙问道:

“我该怎么做?”

“你现在是灵肉相斥、魂存暗疾,都无法静心入寂修悟玄法,只能修行武道;而以武道炼体,促进魂魄与肉身的融合,最终方能保住你的性命,重新踏入修行之路……”

“武道炼体?”

陈海喃喃自语的复述了一遍,虽说姚兴在姚族的记忆已经残碎不堪,但通地对姚兴的记忆进行梳理,陈海对修行还是略有了解的。

无论玄修,还是武修,或其他极其特殊的鬼修、器修、阴修、外丹修法、合欢双修种种,虽然最终还是要纳天地之灵气炼入体内,继而直接掌握天地间那至伟至大的磅礴力量,掌握大神通,但修行的根基还是自身。

身体内的生命精元,又称之为精气,行于百骸气脉,修炼而使之充盈,冲开气脉的闭塞,与天地灵气在身体内交融修炼后,化为真元,这才算是真正踏入修行的道路。

这往后也将是修行的第一个大境界,通玄境。

无论是武修,还是玄修,但凡有修炼资质,又有充足的修炼资源,踏入通玄境并非什么难事,但在通玄境之后,又分辟灵境、明窍境、道丹境、道胎境诸多修行境界,选择哪种道路修行,这时候就有区别了。

要说辟灵境、明窍境,还有一定比例的武修弟子,但到道丹境,武修比例就急剧下降。而在大燕帝国硕果仅存的十数道胎境绝世强者之中,仅有一人是武道修行大宗师级的人物。

因此,在大燕帝国内,武道修行在燕洲不受重视,或者说很难有大成就。

宗阀子弟以及宗门内的核心弟子,都极少会有以武证道、踏上修行之路的;唯有宗门道院所培养的中下层道兵弟子,主要补充军队的基层武官,才会以武修为主。

然而陈海想克服夺舍造成的神魂暗疾,重新将魂魄与新的肉身修炼到契合,还就必须只能走武道修行。

第七章 蛇镯

陈海不关心其他什么事情,更担心武道修行太于艰难,没等到他修炼出多高深的境界来,神魂暗疾就彻底爆。

到时候一命呜呼,真是连神仙都救不了他。

半天又不见左耳说话,陈海急道:

“此身旧主姚兴的记忆,似被人为抹去一片,脑子里没有姚族的修行之法。想来陈烈也不会破坏门规,私下传授玄法仙诀给我,我此时甚至连最低级的道兵弟子都不是,要到驴年马月才能再踏入辟灵境、明窍境?左耳前辈,你得给我金手指啊!”

陈海此时已经大体知道大燕帝国境界的玄门弟子修行,主要分为通玄境、辟灵境、明窍境三个境界。

这些修为境界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海一时还理不清楚。这时候见左耳半天没反应,陈海差点哭出声来求他给开三五个金手指。

陈海可以说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这事涉及他的小命能不能保住,哪里敢有一点马虎?

“什么金手指?”左耳声音已经蓑弱不堪了,带着疑惑的问道,

“就是开个后门,苍禹前辈说的蛇镯是怎么回事?”陈海这时候已不敢去得罪左耳,小心翼翼的问道,心想龙帝苍禹是死翘翘了,左耳会不会将那个什么蛇镯贪墨藏起来不给他了吧?

“神殿传承不容外泄,太微宗道兵弟子所能学到的修武玄诀虽然粗浅,但你用于武道筑基足够了。此外,既然龙帝坚持选你作为他的继承人,我还是要践行他的遗愿,不会将蛇镯藏着不给你,但希望你莫要辜负这次所消耗的三成法力……”

陈海紧接着就见书案上方的光线微微扭曲起来,仿佛水波涟漪荡开,就见一物“叮咚”一声落到书案上。

是一条蛇形的赤血手镯,打开来摊放在书案上,五六寸长的灵蛇造型,每一片赤血蛇鳞都精微逼真,两个指甲盖大小的蛇上牙眼皆全,仿佛吹一口气,这只蛇镯就能真正的活过来。

听左耳的口气,似乎将这么一只蛇形手镯传送到他的卧室里,就要耗用三成法力,心想这左耳也太弱了一些吧?还是苍禹在巨殿顶上的雷电聚形看上去威猛霸道,可惜苍禹已经魂归九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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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手里这根蛇镯,陈海都怀疑所生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蛇镯是神殿赐给天武神卫所用,祭用很简单……”左耳的声音传过来。

陈海暗感左耳都陷入山穷水尽的困境之中,也没有必要玩弄他这种小角色,便照他所传授的方法,刚将蛇镯套到左手腕上,就尾咬到一起,紧紧缠在他的手腕。

紧接着陈海又将食指抵到蛇牙上,用力的一顶,微微刺痛,蛇牙就跟苍龙黑鼎一样,开始吞噬他体内的血液。

蛇头渐渐凝聚出一道微型的人形虚影,但很快人形虚影就一晃不见了。

真是活见鬼了,陈海集中注意力定睛再看时,就觉蛇头上的两只蛇眼里面荡漾了一下,仿佛有微型的漩涡极打开,无形的波动再次往他的意识魂魄吞噬过来……

陈海的意识再次进入那片遍地尸骸碎骨的血云荒地,巨殿在血云的侵压下,看上去是那么的荒凉。

怎么回事?

所谓的金手指,就是魂魄意识能通过蛇镯再次进入这个荒凉连鬼毛都没有、满地残骸的血云荒地?

“你意念此时进殿中来!”左耳的声音再次想起来。

巨殿似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打开了,陈海心随念动,噗的微响,就像刺破一层水膜似的直接钻入巨殿之中。

然而巨殿之内的情形,跟陈海所想象也不一样,四周都是一片浓雾,灰蒙蒙的看不到什么东西,只有中央矗立着一座祭坛似的石台,大约七八米高的样子。

陈海是神魂意念潜入巨殿,故而还是居高临下的看着石台,石台很大,直径有三四十米,站立着七头异形尸骸。

这些异形尸骸比普通人稍矮些,细看跟巨殿外那些大小各异的骸骨,没有什么两样,但还保留着干枯的筋膜皮肉。

异形尸骸的皮肤是血红色的,像是覆盖着一层皱巴巴的血膜,远远看去,更像是七头被剥掉皮的罗刹异鬼,血淋淋的站在那里,或者说像是在地底埋了无数年的血尸……

陈海顿时就有一种头皮要炸开的惊惧感觉,他没想到苍禹那么高大上的形象,不想到左耳会在巨殿炼制出七头像血尸一样的异形尸骸外。

“这些是什么?”陈海心底深处都泛出丝丝寒意,硬着头皮朝灰蒙蒙的巨殿深处问道。

“这是我耗费法力最后炼制的七具武卒级天武神卫傀儡身,你既然是龙帝选定的守卫继承,现在就是蛇镯的主人,就有资格拥有其中之一,炼成你在血云荒地的傀儡分身,从而正式成为神殿的天武神卫……”

看四面都是灰蒙蒙一片,陈海不知道是神殿内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左耳有意不想他看到大殿里的具体情形,看着石台上的七具血尸似的神卫傀儡身,心底碜得慌,听左耳虚弱之极的声音,从四周灰蒙蒙的虚空里传出来,却看不到左耳的真面目。

陈海此时也只能对左耳言听计从,但他心底有太多的疑惑要搞清楚,急切问道:“左耳前辈,神卫傀儡身怎么用,又怎么有益修行武道,天武神卫又是怎么回事?”

“你以蛇镯为意念桥梁,在选定一樽神卫傀儡身作为你的傀儡分身后,就会与你的肉身完全保持同步……”左耳说道。

陈海完全不知道左耳在说什么。

他夺取姚兴的肉身,神魂难与肉身完契合,必然要修炼武道,促进魂魄与肉身的融合,才能保住小命,但他想象不出,就算他炼成傀儡分身,傀儡分身似乎又只能留在血云荒地里,能对他武道修行到底能派上什么用场?

听左耳的声音也是虚弱到极点,似乎每说一句话都消耗极大,陈海心里充满疑问,也顾不得这所谓的天武神卫傀儡身是如此的狰狞恐怖,还是耐着性子,先照左耳所传授的办法分出一部分意识,进入第一樽傀儡身里。

他现在也还没有资格讨价还价。

但就在他的意识进第一樽傀儡身之中,就觉脑海里嗡然一响。

这时候他有一部分意识回到溅云崖卧房的身体,而同时又有一部分意识留在神殿的神卫傀儡身里,似乎能一念两用,同时观察卧房与神殿内的情形,又不相互干扰。

这种感觉真是太神奇了,陈海也真是找不到比“意念桥梁”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蛇镯了。

蛇镯的作用,似乎能让他的意识,同时存在肉身与神卫傀儡身里,甚至比传说中道丹境、道胎境才能修炼的第二元神,都要更加神奇、玄妙……

他这时候也注意到,在溅云崖卧房里的肉身与在神殿的神卫傀儡身,果真保持一模一样的姿势。

陈海心随念动,身体蹲了起来,就见祭台上的神卫傀儡分身也同步蹲了起来;他在卧房里抓耳挠腮,傀儡分身也是丝毫不差的抓耳挠腮,真就像是用某种神通将他肉身的影子,分毫不差的投射到神殿里。

只是,这跟他武道修行有什么关系,何况这傀儡分身也未免太丑陋了一些吧?

“蛇镯与傀儡身都是龙帝赐给你的,以蛇镯为桥梁能够分割、贯通你的意念——我马上就要深眠了,就只能简单给你说一下傀儡身的用处,”

左耳此时说话都很是勉强了,开口说道,

“神殿所炼制的这七具武卒级傀儡身,意念控制能驱之御敌仅是其一;其二就是人的肉身气脉,是介于虚实之间的存在,没有一定的修为,难以感知,但在傀儡分身能如实投射出来。你此时傀儡分身内的气脉还没有显现出来,是因为你百骸气脉间还没有精气及真元的流动,要不然的话,傀儡身气脉会散出深浅色泽不同的光线来。”

“原来是这样啊……”陈海想明白过来,傀儡身与武道修行,到底有什么联系了。

无论是从《道兵通玄补录》,还是姚兴的残碎记忆,陈海都知道武道修行,就是要将蕴藏武道真意的玄武绝学修行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后,才能导引精气在百骸气脉中流动,使变得更加凝炼、充沛;待精气充沛能到冲开气脉的闭塞,进入两肾之间的玄窍,与同时用秘法呼吸到体内的天地灵气融合,才能修成真元了。

但普通武修弟子,无法感应到体内的气脉,更无法感知精气运转,因此玄武绝学到底要修炼到什么程度才算炉火纯青,根本就是盲人摸象、瞎子过河。

很多天资不差的弟子没有明师指导,常常苦修半辈子,都摸不到武道修行的门槛。

而傀儡分身就像一面镜子,通过这面镜子,修炼者就能清楚看到精气及真元在体内气脉的流动情形,这无疑是一个大写的作弊器……

“差不多这个意思,你的悟性却是不差。”左耳能明白陈海心里所想,见他悟性不差,颇为宽慰。

陈海心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问道:

“左耳前辈,天武神卫又是什么?”

“虽然罗刹域接入血云荒地的通道还没有完全形成,但有些低级鬼物,还是会通过一些缝隙闯进来,这就需要你来清除……”左耳说道。

第八章驱赶下山

陈海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左耳给他天大的好处,自然还是要他先给神殿卖命。

再看形如血尸的神卫傀儡身,陈海心里想,既然定位在武卒级,听上去应该不会特别的强大,担忧的问道:

“晚辈真的就能将闯进来的罗刹鬼物挡住,前辈不担心晚辈会坏了大计?”

“你不用担心,现在血云荒地的天地法则还在挥作用,最初能闯进来的罗刹异鬼,不会比你强出多少。你也看到,这七樽傀儡身实际就是用罗刹异鬼的筋骨血肉炼制而成,接下来,神殿虽然会随我沉入血云荒地的地底,但你若能不断的诛杀罗刹异鬼,自能参悟不断强化傀儡分身的秘法!”

陈海心里悲声大叫,这算哪门子金手指啊?

真正的金手指,难道不应该是他遇到危险时,就能随时召唤傀儡身出来御敌吗?

现在他的傀儡身留在血云荒地不说,在巨殿沉入地底,他还要随时面对那些有可能闯入血云荒地的罗刹异鬼,还需要他自己想方设法去提升傀儡分身。

这算哪门子金手指?

而听左耳的口气,现在给他的这具傀儡分身,可能还是最弱的那种!

看巨殿外满地的狰狞枯骨,陈海心想他日真要有罗刹异鬼闯进来,那绝不是一头两头这么简单,很可能就是成千上万同时闯进来,他这么弱的傀儡分身要是敢露头,还不立时就给撕成粉碎?

陈海咬牙将心底的疑惑问出来:“前辈既然都已经死马当活马医了,为什么不直接炼制一头更强大的神卫傀儡,反而浪费法力炼制七头看上去并非最强的神卫傀儡,而多出来的六头神卫傀儡,也不是很浪费吗?”

“寻常玄门法修,非要修炼第二元神后,才有资格修炼身外分身——你神魂如此孱弱,就能拥有武卒级的傀儡分身,可见蛇镯与神卫傀儡身是何等的珍贵,但这也不意味着,你此时经蛇镯分出的身外意念,就能驾驭更强的傀儡分身。最终能否将傀儡分身提升到武侯级甚至神侯级,最后的关键还是要看你的神魂够不够强大。”

左耳说道,

“你现在的神魂太弱了,要不是龙帝坚持,我根本不会在你身上浪费什么心思,但就算眼前这樽武卒级傀儡身,也需要你的肉身真正开辟灵海后,才有可能随心所欲的驾驭。另外,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太势单力薄,还有六樽武卒级傀儡身我都会留在外面,蛇镯也最多能将七人的神魂意念架接到血云荒地来……”

陈海没想到他以后还能最多带六人进入血云荒地,但想到血云荒地里这惨兮兮的样子,鬼才愿意跟他进来,除非他能将六头傀儡身带出血云荒地。

但陈海猜测左耳最终还是担心他会泄漏神殿传承,才设下这么多的限制,又问道:“我大概要修炼多久,才能开辟灵海?”

“你所夺身舍,修为被废过,想要重修,已是倍加艰难;而且你还要先将魂魄与肉身修炼到初步契合,更是难上加难,但只要你不畏艰难,还是有一丝希望能开辟灵海……”

能看到保命的希望,陈海也只能强作镇定,心里想,要没有希望,左耳也不会大费周章的搞这些事。

他当下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好吧,你现在就出去吧,除非罗刹域接进来的通道完全打开,我才会从地底醒来做最后一搏,其他你就好自为之吧……”左耳话音刚落,陈海的意念连同傀儡分身,就被左耳移出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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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被左耳移出巨殿,站在一堆狰狞的枯骨堆里。

这时候他才现,他的神魂意念只要通过蛇镯潜入血云荒地,就随时与傀儡分身联系在一起,再也无法脱离出来,仿佛幽魂一般孤寂飘荡在血云下,俯瞰这片诡异到极点的大地。

视野被一堆枯骨遮住,陈海都看不到神殿在哪里,想来左耳从今往后再也不会管他了,心里想骂什么,却又骂不出口,左耳又不欠他什么,他能奢求什么?

好在傀儡分身足够灵活,就跟陈海的真人一样,在神魂意念的驱动下,手脚并用的爬上一具十数米高的黑色骸骨。

陈海难以想象脚下的这些罗刹异鬼生前有多恐怖,眺望这阴森森的尸骸之地,心底阴恻恻的,紧接着就听到身后咔咔巨响,转身就见荒地像是诡异睁开魔眼般,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巨殿正往地底缓缓沉去。

陈海这时却有一片难言的荒凉从心头涌出,也遏抑不住内心有恐惧泛涌而出。

他不知道所谓的空间缝隙在哪里,就见头顶血云缝隙里雷光游动,随便一道雷柱都能将他这具比正常成年人强不了多少的傀儡身劈成粉碎……

不要说成千上万头了,真要有三五头罗刹异鬼闯进来,他真能抵挡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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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公子……”

陈海听到有人喊他,下意识的往身后看去。

血云之下,巨殿已经沉入地底不见,只留一地异鬼尸骸,所谓的傀儡炼池在哪里,陈海也看不见,只有那难言的荒凉死寂,只有那触目惊心的尸骸枯骨,只有那血云雷光……

“兴公子……”

陈海再听到有人相唤,才猛然意识到原来是溅云崖卧房里有人在喊他,而在这片血云覆盖的荒凉大地里,巨殿沉入地底之后,真要有什么动静,那也是有罗刹异鬼闯进来。

陈海切断与蛇镯的意念联系,注意到蛇镯收入左手腕的皮肉里,就好像不存在似的,心里想这样也好,他就不用跟别人解释蛇镯的来历,更不怕别人会觊觎异宝。

他也算是有见识的人,猜测蛇镯作为真身与傀儡身的意念桥梁,是难以想象的强大,但或许还有更多的神异之处等着他去挖掘。

陈海转回身,见是苏紫菱站在门口。

苏紫菱这时手里端着一只玉碗,有氤氲水汽蒸腾,飘荡浓郁的药香气,陈海这才意识到在陈烈的命令下,苏紫菱已经算是他的贴身侍婢了,却不知道陈烈、陈青父女去了哪里,大半天都没有再看到他们的踪迹。

陈海能看到紫菱眼里的万般不情愿,心里却是一笑,她自幼入陈族为奴,虽然与陈青情同姐妹,但怎么可能忤逆陈烈的意志?

但苏紫菱这时的眼睛里除了不情愿外,还隐藏着一丝惊惧跟惶然。

陈海看了有些困惑,心里暗想,苏紫菱出身贫贱,自幼侍候在表妹陈青的身边,修炼一些基础玄法|功诀,不到十五岁就踏入通玄境,可以说是资质极佳,自视也甚高,她看不上修为被废后声名狼籍的姚兴很正常,或许这时候还极不甘心,但她的眼睛里,为什么会有疑惧与惊惶?

陈海莫名其妙的被苍禹带入异世,虽然小命都未必能保住,但毕竟不是受打击后意志消沉、破罐子破摔的姚兴。

此前诸多事是给陈海极大的冲击,头脑又隐隐刺痛,都集中不了注意力去细想太多的事情,但在这时候看到苏紫菱异常的神色,就由不得他不多想些事情。

苏紫菱修为虽然不算多么高深,但在修为被废的姚兴面前,也算是通玄境强者,怎么可能会被姚兴一番轻浮挑逗的言辞,就吓得惊慌失措差点摔下山崖?

难道说姚兴摔下山崖,真有什么隐情不成?

细想下来,还真是有不小的破绽。

就算苏紫菱不喜姚兴,不知道怎么面对姚兴的轻佻挑逗,但姚兴明明是为救她而落下山崖,但她赶到陈烈、陈青父女面前报信,怎么却说成姚兴是在两人拉扯中意外失足?

苏紫菱的说辞,看上去只有细微的变化,但给他人的印象则迥然不同,以致陈青等人认定他心怀不轨,欲对苏紫菱她用强。

这不仅让陈青对他忿恨、敌视,就连一向溺爱他的陈烈,眼睛里都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然而陈海也是百口莫辩,他当初就是犯下大罪,才被姚氏驱逐出族,沦落到太微宗来的,而到太微宗后又不知收敛、搞得自己声名狼籍,他此时还能辩解什么?

谁会相信他的辩解?

这难道是苏紫菱所要的效果?

事实上,陈海从姚兴的残碎记忆,拼凑不出姚兴之前到底犯下什么不容于姚族的大罪,而他不想露出破绽,又不能去问陈烈、陈青,他当年在姚族到底犯下什么事,也是郁闷得不行。

陈海想到苏倩带给他的刺痛,暗感苏紫菱或许就是那种内心恶毒的蛇蝎女人,千万不能给她清媚诱人的脸蛋给蒙骗了。

她或许是想,只要姚兴这个废物意外失足,又让陈烈等人看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她就可以另攀高枝,或者跟随陈青在太微宗继续修炼也不失一个好的选择,总要比将人生捆绑在他这个废物身上好上无数倍。

诸多疑点在陈海的脑海里翻来复去,但知道陈烈、陈青父女都未必会信他的话,而他也没有直接的证据,看来自己还是要故作糊涂,避免刺激到苏紫菱狗急跳墙,给他来个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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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将这汤药放案上,我过会再喝……”

陈海担心苏紫菱狗急跳脚,会在汤药里给他做什么手脚,要她先将玉碗放下。

苏紫菱放下汤药,人却没有离开,咬牙说道:“家主有急事赶回武邑了,小姐说你伤差不多已经养好了,这院子太小,住不下太多的人。赶巧山外的铁流岭道院要从各家招募道兵弟子,小姐想你喝过药,就让人送你到铁流岭去!”

陈海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还指望苏紫菱乖乖就范,但没想到陈烈有急事离开,前脚有事刚走,陈青就如此绝情,要将他撵出溅云崖。

“陈青既然不待见我,这药不喝也罢!”陈海负气的说道,心想正愁没借口将药倒掉呢,甩袖走出院子,心里则在想,既然苏紫菱极有可能对他包藏祸心,他此时还是离开溅云崖为好。

陈海走出院子,院门口有两名身穿轻甲的中年武士,走过来苦着脸说道:“兴公子,小姐吩咐我们送你去铁流岭……”

这两人一个名唤赵山,一个名唤钱文义,都是早年追随陈烈的武威军悍卒,脸庞枯瘦,但如磐石一般予人坚毅之感。他们在军中得罪了权贵,就随陈烈避祸到太微宗,作为家将留下来,与姚兴一起看守溅云崖洞府。

陈烈既然临时有事离开了太微宗,这边就是陈青主事,他们只会对陈青唯命是从。

姚兴以往自恃表公子的身份,完全没有“侍童”的自觉,对赵山、钱文义也是呼来喝去,他们看在陈烈的面子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则是厌恶得很。

陈海不再是自暴自弃、性情乖张的姚兴,不会将气洒到赵山、钱文义的头上,客气说道:“麻烦赵叔、钱叔了……”

听到陈海如此彬彬有礼的话,赵山、钱文义二人都有些困惑了,但也没有说什么,他们的任务,就是要盯紧了,将兴公子送到山下的铁流岭道院去。

见赵山、钱义没有给他套近乎的机会,陈海袖手站在院子,往四周眺望,外面才真正是别有洞天。

云海之上,七峰峙立,仿佛七座灵芒笼罩的巨岛悬浮在天地之间,让人深感自身的渺小,而七峰之上座落大小小的亭台殿阁,皆有阵法禁制散出来的阵阵灵光。

这就是太微宗的上七峰,也是太微山脉的七大核心灵脉所在。

看似浮在云海之上的七峰极其高峻挺拔,灵气充裕,结界法阵在太阳光的折射下,仿佛七顶金光灿灿的透明护罩,将七峰笼罩起来,远远看去宛如神仙之境。

七峰同时也是太微宗真正的内门所在。

陈烈虽然在武威军中兼任将军,但作为太微宗第三代的真传弟子,此时还没有离开宗门,得以在七峰之一的青曦峰溅云崖开辟洞府修行。

溅云崖范围不大,是清曦峰半山腰间一座突兀悬出的石崖,石崖有百余丈纵深。

陈烈在靠近石壁的一侧,开辟出炼功、藏宝、藏经等诸多石窟、洞室,在石窟的前面,建了一座十数亩大小的园子,平时作为陈烈、陈青父女日常起居之外,姚兴生前与其他的侍童、奴婢以及侍卫家将,也都住在这座园子里。

而园子之外就是深数百米的悬崖,仅有一条狭窄陡直的石阶,通往外界。

一口灵泉从高崖上流泄下来,跌落到溅云崖中央,形成一眼深潭,潭水又往东南溢出,再度从崖头跌落下去,又化作一道流瀑,水烟如流云四溢。

这也是溅云崖的名字来历。

围绕灵潭,种满玉芝、紫桐等灵草、灵木,都不需要特别的阵法禁制,灵泉里溢出的天地灵气,绝大多数都被这些茂盛的灵草、灵木锁住,即便是凡夫俗子住在这里,也能延年益寿。

就见十数头溅云崖所豢养的灵鹤在半空翱翔,戏嬉溅落如玉的飞空流泉,陈海暗感这里真可谓是神仙居所,跟满目异鬼残骸的血云荒地比起来,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但可惜他现在就要被赶下山去。

第九章 气脉

从头到尾,陈青都没有露面,但在陈海离开之前,苏紫凌又跑了过来,却是奉陈青的命令,要将他进出清曦峰溅云崖洞府的符牌给收了回来。

这也就意味着陈海以后没有接到召见,再也不能随意进入陈烈的溅云崖洞府,更不要说在清曦峰乱逛了。

他等到铁流岭道院,会换领新的道兵弟子符牌,但因陈烈而带来的诸多特权,就不会再有了。

之后,苏紫菱也躲起来,没有再露面。

虽然陈烈的意志不容违拧,但此时此间是陈青作主,陈海就算不怕苏紫菱包藏祸心,也不敢跑到陈青那里去讨人,暗感这头雌虎脾气火爆,这时候没有将他一掌劈死,扔下溅云崖,已经是很看她老爹陈烈的面子了。

陈海将随身之物简单收拾了一下,捆成包裹,再走出卧房,就见赵山、钱文义两人还空手在院子里等着,似乎就打算这么下山。

陈海微微一怔,问道:“我们这就走着去铁流岭?”

“小姐说溅云崖的灵鹤,位同道兵弟子;兴少爷现在都还不是道兵弟子,骑乘灵鹤,要是这几头扁毛畜牲半道闹脾气,将兴少爷您给摔了……”钱文义为人圆滑些,讪笑着给陈海解释道。

陈海冷冷一哼,转眼看向陈青闭关修炼的院子,他即便此时不敢去招惹这头雌虎,心里也有抑制不住的怨气。

陈青这可不是单想将他赶出溅云崖图个清净,而是摆明态度要给他一个教训。

武威军负责大燕帝国西北地区的军事防务,而作为与武威军一体两面的太微宗,宗门内最核心的职能之一,就是为武威军培养、输送合格的将领、基层武官。

像陈烈等太微宗的真传弟子,都在武威军兼任重要将职;而武威军最为精锐的道衙兵,更几乎都是由太微宗最基层的道兵弟子组成。

因此,太微宗除了清曦峰等位于太微山脉深处的七上峰内门外,还在河西各郡设有多座培养道兵弟子的道院。

太微宗的诸多道院,对应着寻常宗门的外门体系,但由于太微宗的诸多道院,主要是为武威军培养基层武官或道衙兵精锐,因而选入道院修行的底层弟子,没有杂役弟子、外门弟子的区别,统统都称为道兵弟子。

陈海要去的铁流岭,就是太微宗外门诸多道院里的一座,位于太微山脉的西南角,与河西重镇蒙城军塞挨着,是河西诸郡进入太微山脉,以及西接金州边郡的要冲。

铁流岭虽然也属于太微山脉的一部分,但实际已经是太微山之外的余脉,两边有便道相接,却足足相距上千里。

现在陈青不让他乘灵禽飞去铁流岭,而是在赵山、钱文义的“押送”下,徒步远赴上千里外的铁流岭,不是给他颜色看,是什么?

****************************

这些年陈海虽然变得圆滑世故,但骨子里也有股傲气未去,暗感陈青是要给他一个教训,但就不信她真就敢坐看他累死在太微山里。

而他要挽回局面,要留在太微宗修行,不要说陈青,更不能让赵山、钱文义这些人看扁了他;更为主要的,他要想活命,想要魂魄适应新的肉身,就必须苦修肉身。

这点辛苦对于苦修肉身的武修来说,肯定就算不上什么。

想过这些,陈海也不去找陈青理论,收拾起行囊便就着石阶,往青曦峰脚下一步一个台阶的走去。

虽说陈烈给他所用的灵药,绝对是凡夫俗子不敢奢想的极品,陈海顶天在床上昏迷躺了七八天,就感觉不到断骨的痛苦,但身体终究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

陈海还没有走出青曦峰,离山脚还有一段距离呢,脚后跟就肿得如针扎刺痛。

陈海看到路边的乱石沟里,有几丛紫竹般的灌木丛,结着七八枚婴儿拳头似的紫果,想到这就是低级灵果紫竹果,便也是强忍住腿脚的刺痛,咬牙走下石阶,将那七八枚紫竹果摘了回来,分别递给赵山、钱文义一枚,说道:“总得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到铁流岭,赵叔、钱叔,也来两粒紫竹果解解渴……”

赵山、钱文义还以为姚兴支持小半天就会撒泼打滚、破口大骂,这时候见他还能彬彬有礼的忍住,心里也是暗暗惊讶,但也不动声色,坚决不接紫竹果,推辞道:“我们不敢稍违山禁……”

太微山脉深处,那些远比清曦峰要矮的山岭,山头覆盖着皑皑冰雪,但清曦峰作为七上峰之一,却常年温润如春,漫山青翠,遍植灵木,像紫竹果一类的低级灵果,虽然谈不上漫山遍野,但也不难寻。

虽然无明文禁止,但清曦峰诸洞府的侍童、婢女、家臣,有几人敢像陈海这般在山里胡作非为?

陈海这次被赶出清曦峰,以后还能享用特权的机会不多了,这时候更不会客气,就一口朝拳头大小的紫竹果咬下去,满口生津,沿着喉管顿时就有一股灼热的热流往身体扩散过去。

紫竹果虽然在清曦峰是无人问津的低级灵果,但对此时的陈海来说,无疑是大补丹药,身体也骤然烫起来,感觉身体要被一种无形的巨大力量从里面撑爆开来。

这就是虚不受补。

好在紫竹果的药力毕竟不是特别强,陈海除了刚开始有些不适应外,倒也没有到七窍出血的程度。

自从蛇镯收入手腕皮肉之中,就仿佛成为陈海体内的一种特殊器官,随时方便陈海的意念潜入血云荒地……

这时候傀儡分身在无尽荒凉跟诡异的尸骸碎骨之中,也保持着坐姿,看上去古怪得很,但体内透漏出一层极淡的青色光芒,在陈海的意念感知下,却见有无数条沿喉管往傀儡分身四肢百骸扩散的青色细线……

左耳说过,真元或精气在气脉间的动转,会丝毫不差的,就像镜子一样,投射到傀儡分身上,可见这些密如蛛网的微光细线,实际上是紫竹果所含的药力,在体内转为精气的直观体现。

只是,他没有想到人体的气脉,竟会如此的密集……

细看紫竹果的火热药力,沿喉管往全身扩散形成的无数条青色微光,陈海注意到这些青色微光有粗有细、有繁有简,虽然密如蛛网,但又隐约在四肢百骸间形成十二条有脉络可循的主支,贯穿全身。

这就是十二主气脉的由来——《道兵通玄补录》虽然有关于十二主气脉的描述,但怎么都没有此刻“亲眼看见般”直观、深刻。

陈海索性将《道兵通玄补录》从包裹里翻出来,一一比对,竟然很快就将足三阳、足三阴、手三阳、手三阴等十二主气脉,都分毫不差的辨别出来。

陈海也是暗暗心惊,他梳理姚兴的记忆,就现姚兴到太微宗,也花心思研读过《道兵通玄补录》,却并没有将十二主气脉在百骸的具体位置完全搞清楚,而他通过傀儡分身,就这么直观的辨识出来,也难怪左耳这老家伙,觉得这樽傀儡分身给他,已经是给龙帝苍禹天大的面子了。

陈海还注意到傀儡分身内,小腿及双足部位的六条主气脉,都有些红

他的真身下意识伸手往后脚跟摸去,就见他的傀儡分身也同步动作,手触摸的地方,越是肿痛,越是红。

这大半天,陈海不知道走了多少步台阶,双脚早已经走伤了,他没想到,傀儡身甚至都能将他真身所受到的伤势,都直观的映照出来……

随着紫竹果的火热药力,沿着足部的气脉下行,傀儡身所显示的足部红肿就消去不少,实际上双腿的肿|涨也稍稍好了一些,可见紫竹果除了补充精气消耗,还有一定的疗伤效果。

不过,姚兴留给他的半残肉身,还无法完全吸收一枚紫竹果的全部药力;通过傀儡分身镜子似的反射,他能看到这枚紫竹果药力在他体内扩散太快了,只有很小一部分能被身体吸收,大部分都随着汗水,快流失出体外,白白浪费掉了。

有这个教训,陈海接下来不再直接吞下一整枚紫竹果,而先咬一大口紫竹果的果肉含在嘴里,然后一边下山,一边慢慢的嚼咽,陈海就想着这样或能减少药力的流失。

效果也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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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微山脉深处,难以想象的山高壑深,即便青曦峰与铁流岭之间,有开辟出来的简易山道,但陈海走到铁流岭,已经是大半个月后了。

十数日行程虽然艰难异常,但陈海好歹煎熬下来。

铁流岭是太微山脉往西南延伸的支系山岭,出了太微山,西南方向虽然也是千岭横立,但地形要平易多了,山岭间也有开辟出来的驰道,可车马通行,陈海他们也可以雇车马,前往道院报到。

这一刻,陈海就得觉得手脚都不再属于他,恨不得四脚八叉的躺在驰道旁,永远都不要起来。

不过,输人不输阵,节海都撑到这一步了,这个逼怎么都要继续装下去。

他也不能在最后一刻垮下来。

陈海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脱下靴子,露出血迹淋漓的烂脚,鲜血都已将垫在靴子里的绒草浸透了。

陈海看了赵山、钱文义一眼,风轻云淡的说道:“眼前就是铁流岭了,赵叔、钱叔应该可以放心回清曦峰跟陈青交待了。”

好像他这双血淋淋都快踩烂的双脚,长在别人的身上。

赵山、钱文义心里是暗暗心惊,启程之时他们觉得没有想到兴公子能支撑到最后,照小姐的打算,也是让他吃够苦头,然而由他们两人送他到铁流岭,就不再管他的死活了;他们甚至还想,要是兴公子脾气,不入铁流岭道院,从此就一声不吭的离开太微宗,那就更省事了。

他们也看到家主对这个外甥失望之极,但又有推御不掉的照顾责任。

这十数日里,赵山、钱文义他们两个军中悍卒,通玄境后期的修为,都觉得有些支撑不住,此时看陈海伤痕累累的伤脚,更是触目惊心,没想到兴公子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心里都极其困惑,这浪荡子怎么就改性了?

陈海却不知道赵山、钱文义在想什么,他双脚伤痕累累,但内心却有难以抑制的兴奋。

十数日赶路,陈海看是似精疲力竭,身体都快垮掉,双脚的皮肉也都踩烂了,但说来也是机缘巧合,在他们快要走出太微山时,在翻过一道山梁时,四肢百骸所蕴藏的精气,突然像沸泉一样激活起来,随即就往双脚的少阳主气脉间灌注过去。

虽然这一幕转瞬即逝,但带给陈海的震惊跟困惑是难以言喻的。

玄修弟子以宗门秘传的观想之法,锤炼神魂意念,进而导引精气行于气脉修炼;而武道修行,则是要将暗合武道真意的玄武绝学修炼到一定境界后,方能摧动身体内的精气运转于气脉之间。

精气在气脉间运转起来,凝炼精气、强化气脉是一方面,同时更能淬炼与经行气脉附近的筋骨皮肉。

陈海他都根本没有修炼过什么玄功绝学,姚兴残剩下的破碎记忆,也不涉及到什么玄功绝学,怎么可能无意间一个动作,就摧动全身的精气像沸泉一样涌动起来?

要是说他无意某个动作,暗合了武道真意,这才太鬼扯了吧?

陈海梳理姚兴的残碎记忆,对修行还是有些常识的,但眼前的一幕,跟他所梳理出来的常识,却有些对不上号。

第十章 武道秘形

接下来陈海就是极力回想当时的身体姿态,反复尝试,直到两天前,陈海再次翻越一道山梁时,有一刻身如长弓拉开般跨出,全身的精气再次像沸泉一般运转起来,瞬息间都往双脚的足少阳主气脉灌注过去。

这一刻,陈海再次感觉到全身气力被抽动起来,灌注到双足之中,血云荒地里的傀儡分身也保持长弓怒张的姿态,双足部位更是生出熠熠青辉。

下一刻,陈海就觉得傀儡分身眉心部位嗡然鸣响起来,似乎有一处神秘空间蓦地打开,陈海真身那一瞬时如长弓怒张的姿势,瞬然间就化为一幅永恒的画卷,映入傀儡身眉心间的神秘空间之中,充满难以言意的道意跟灵蕴。

虽说这幅弓形身姿图很快就在傀儡身眉心间的神秘空间隐去,但陈海心底涌起的震惊,却久久无法消去。

那一刻,陈海整个人躺在山道旁的草地,赵山、钱文义还以为兴公子终于忍不住要脾气了,却不知道陈海内心深处充塞着兴奋、震惊跟困惑!

好在姚兴被驱逐出姚族后,以前的记忆被抹除一大块,姚兴意志消沉之余,还是有过重新修炼的努力,陈海梳理姚兴的残碎记忆,虽然没有玄功仙诀,但修炼的常识却是不缺。

只是从姚兴记忆里梳理出的修炼常识,竟然跟眼前这一刻的情形对不上号,这才是陈海最困惑不解的地方,但他没有担心什么,他记得左耳说过来,拥有蛇镯与傀儡分身,不需要多高深的武道绝学,就足以武道筑基了。

这意味着眼前的一切,都跟蛇镯与傀儡分身,而蛇镯与傀儡分身的珍贵,绝不能拿一般的常识去衡量。

如他所料不差,傀儡身眉心间打开的神秘空间,就是玄门弟子修炼到明窍境才能打开的祖窍识海,是元神居所,也是沟通天地、直接感应天地灵气的桥梁!

只可惜陈海的神魂意念太弱、太弱,还没有办法通过傀儡分身,直接感应、摧动血云荒地间的天地灵气,难怪左耳说非要到辟灵境,才能将傀儡分身的潜力真正挥出来。

但是傀儡分身的祖窍识海,为何将刚才一瞬他长弓怒张的身形拓印下来。

陈海意念稍动,他长弓怒张的身形,就仿佛一幅永恒的画卷从傀儡分身的祖窍识海浮出,为他的意念所观、所见……

这应该就是“拓印”。

修炼到明窍境,就能用神念在他人脑海里凝聚声音、图像,但要将声音、图像直接作为一种深度记忆,拓印在他人脑海最深层次的潜意识之中,则需要比明窍境更高层次,甚至需要道丹、道胎境的修为才有可能办到……

陈海心想用罗刹异鬼尸骸炼制的傀儡分身,显然保留着生前的部分神魂神通,但是长弓怒张的身形,又有什么特殊之处,竟然能让傀儡分身自动将其拓印到祖窍识海之中?

长弓怒张的身形,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在陈海摆出这一身形之时,体内的精气像沸腾一样涌动起来。

都说武道修行,是要将武道绝学修炼到一定境界后,才摧动体内的精气运转,难道说所谓的“一定境界”,只要掌握这特定的身形就够了?

难道这就是左耳、苍禹所说的,他武道修行的便捷之门!

意念所动,长弓怒张的身形图就始终浮现在傀儡分身的识海之上。

接下来,陈海就比照这副身形图,一路上反复尝试,在折腾了大半天后,还是再次让他成功将体内的精气摧动、运转起来……

那一刻,陈海兴奋得都想抱起赵山、钱文义啃两口;赵山、钱文义却以为兴公子终于支撑不住,要疯了。

陈海这时候才深刻明白,左耳那老家伙为什么说,有了蛇镯跟傀儡身,道兵弟子在太微宗所能修的低级武道玄功,他用于筑基已经远远足够了。

是啊,他只要掌握这种最基础的身形图,修炼就有了直观的参照,不像其他的道兵弟子,哪怕苦修最高深的武道玄武,都未必能真正踏入武道修行的门槛。

这时候陈海才真正认识到傀儡分身辅助武道修行的玄妙与强大之处。

那一瞬,身体如长弓怒张的姿态,堪称武道秘形图啊。

对,就应该称作武道秘形。

陈海思路理顺起来,就一通百通了,很快就猜测到,种种武道秘形应该就蕴在诸多玄武绝学之中;天资纵横的弟子苦修玄武绝学,在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后,身体的每一动作都可以算作武道秘形时,自然就能将身体所有的潜力都激出来,以绝学杀敌。

左耳没有事先跟他言明,大概是认为他悟透这其中的道理,是没有什么难度的。

要是他连这点都不能自己悟透,左耳大概对他更不抱期望了。

这个老家伙!

陈海心里忍不住笑骂一声,他很快也意识到,掌握武道秘形,能摧动精气行之气脉,能淬炼筋骨皮肉,而唯有精气及真元在气脉间运转,才能施展威力强大的武道绝学,但武道秘形绝不会仅有一种。

很显然,陈海想通过这种方法将武道的诸多秘形都参悟出来,是不现实的。

他心里想,既然武道秘形蕴藏在玄功绝学之中,他作为太微宗的道兵弟子,到了铁流岭就能够接触到最基础的武道玄武,到时候通过傀儡分身,将种种武道秘形一一拆解出来修炼,效率应该比普通弟子高出无数倍。

虽然走到铁流岭,陈海身体也到压榨到极限,两脚伤势都十分严重,皮肉都踩烂了,但因魂魂与肉身相互排斥,在头脑里所形成的那种撕裂之痛,却稍稍有些减缓。

这说明武道炼体,确能促进魂魄与肉身的契合;而且进一步证实,掌握武道秘形,才真正是踏入武道修行的门槛。

这一刻,陈海已经能看到保住性命的希望在前面朝他招手,心里兴奋难抑,不过他这时候也就想着先保住性命再说,还不敢有更多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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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山、钱文义原打算将兴公子送到铁流岭山脚前,就不管他的死活,但一路上兴公子的隐忍跟坚持,令他们再不敢生出轻慢之心,出了太微山,就雇了一辆马车,坚持送兴公子去见铁流岭监院处,要等办过交接手续再离开。

铁流岭作为太微宗的外门道院,监院赵如晦修为已经跨入明窍境后期,实力不比陈烈稍弱,但他年事已大,修行已经过了鼎盛期,除非能遇到千年罕遇的仙缘,不然今生在他所剩不多的寿元熬尽前,都无望突窍明窍期,修成道丹……

赵如晦不能再作为真传弟子留在七峰内门潜心苦修,一大把年纪也没有机会去统率武威军的精锐纵横沙场、抵御西虏,就被分派到铁流岭来主持道院事务。

陈烈作为有望踏入道丹境的少壮派真传弟子,在太微宗内门可以说是如日中天,地位极高,而陈族在太微宗及河西郡的势力也是极大,但赵如晦还没有必要去巴结陈族一个不成器的旁系弟子。

赵山、钱文义押送人过来,先到赵如晦的院子里送帖,赵如晦都懒得敷衍,喊来个叫周钧的年轻弟子,将陈海他们领了出去。

周钧二十三四岁左右,身材矮壮,没有玄门弟子的飘逸潇洒,穿着紫青色道袍,背负一柄黑色巨剑,眼睛里透漏年轻弟子少有的精明。

陈海看不出周钧修为有多高,但看到道院里出没的弟子都对周钧甚是恭敬,便知道周钧虽然暂时还没有资格进入清曦峰内门修行,也不是道院的执事,但在铁流岭还是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铁流岭有两千多道兵弟子,但既便是道兵弟子也分三六九等。

以往姚兴意志消沉,不怎么关心外门道院的情况,但陈海这次随赵山、钱文义进入铁流岭道院,一路观察过去,就知道道兵弟子绝大多数都穿天青色、玄黑色、紫青色三种制式袍衫。

而根据不同衣色的弟子多寡,陈海基本就可以确定紫衣道兵弟子身份最高,比例可能不过所有道兵弟子的二十分之一。

一路上听赵山、钱文义两人议论,陈海知道这些紫衣弟子,至少打通三条主气脉,只是暂时还没有开辟灵海而已。

这部分人即便还没有直接进入七上峰修行,也可以说是准内门弟子了,在铁流岭的地位,绝不会在普通的道院执事之下;他们倘若愿意到军中任职,也会有一个相当不错的起点。

次一级的玄衣道兵弟子,大约占到总人数的三分之一,是铁流岭道兵弟子的中坚力量;他们同时也是武威军的后备武官,修行一定年限后,就要补充到军中担任最底层的武职。

这些弟子除非在军中建立军功升迁,或修为再有突破,才有机会成为更高一级的紫衣弟子或七上峰内门弟子,不然的话,军营就是他们这一生的最好归宿。

或者像赵山、钱文义二人,依附成为某家宗阀的家将,也是不错的选择。

剩下就是人数最多的青衣道兵弟子,都是刚刚进入道院修行、又没有修炼基础的初低弟子。这部分人修炼一定年限,或者在一定的年纪前,都不能疏通第一条气脉,成功修成真元,就会被踢出道院,直接作为普通武卒编入武威军中。

陈海起初没有想到,作为太微宗的外门,诸多道院内部竟然也有这么多道道,压根就是武官培训学校,见周钧比他大不了几岁,就已经是至少打开三条气脉的紫衣弟子,暗感他的资质跟根骨,应该也是一流的。

第十一章 初至铁流岭

监院赵如晦位高权重,不需要对陈海这样的宗阀子弟假以颜色,周钧却不会对陈族中人怠慢,送走赵山、钱文义后,就亲自领着陈海往道院的后山走去。

在七上峰内门潜心修行的长老、真传、内门弟子人数有限,又分散太微山诸多灵洞、灵崖、灵谷等洞天福地之中,山野里冷清很,姚兴平时也就勾搭诸洞府的婢女,而到铁流岭道院,陈海才真正感觉不一样起来。

虽说铁流岭也是千峰侧立,但相对于两边的太微、贺兰雄山,地形要平缓多了,形成燕州河西诸郡与金州大地之间的进出通道。

自大燕在燕州立国之后,铁流岭就是大燕帝国西部边疆的军事重镇,以蒙邑等城为支撑,沿铁流岭的大小谷口,建有上百座关隘、城垒,常年驻扎着武威军的十万精锐兵马,约束边民、屯田筑垒,抵御金州诸族的入侵。

这十万精锐兵马,因常年驻守铁流岭防线,又名铁流大营。

这些年来,由于北域妖蛮崛起,同时威胁到燕州与金州的北境,使得大燕帝国与金州诸国关系趋于缓和,经太微山脉南麓、往来金、燕的商旅渐多,也使得蒙邑这些城池,日益热闹起来。

铁流岭道院,紧挨着蒙邑城,沿铁流岭东麓主峰而建,祖师堂、传功殿、天刑院、典兵院等诸多规模雄伟的重要建筑,都建在半山腰以上。

而在东麓主峰与蒙邑城之间,有一座十数里宽的山谷,是道兵弟子集中居住的地方。

道院的道兵弟子,加起来有两千多人,精舍院落依山谷地势而建,鳞次栉比有上千座之多,而依山俯瞰,能看到山南蒙邑城内万家灯火、车水马龙,陈海才真正感受到这方世界的人间烟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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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兴进入太微宗,就直接留在溅云崖,对下面的外门道院是怎么回事也不甚清楚,也不关心。

陈海从姚兴的残碎记忆里,找不到有用的东西,好在有周钧携领,陈海先去祖师堂登记,录入铁流岭道院的弟子名册,领出代表初级道兵弟子身份的青雀印,还当场在这枚编号“铁流九五二七”的小印上,镌刻“姚兴”之名。

青雀印,长约一寸,堪比大拇指粗细,印头雕成一只栩栩如生的青羽灵雀,可随身系带。拥有这枚小印之后,陈海就正式算是铁流岭的初级道兵弟子了;待他修为小有所成,成功修成真元,就会换玄雁印,成为武威军的后备武官。

紧接着,陈海又随周钧到藏经、典兵等院,凭借青雀符牌,领出《丹鼎诀初解》、《风云腿》残卷等修炼玄诀的拓本,此及弟子袍衫、道兵铠甲等物以及日常起居的生活用品……

除了统一的天青色外,弟子袍衫、道兵铠甲的襟袖部分,都绣有青雀的图样,以初级道兵弟子的身份。

《丹鼎诀》是太微宗的根本秘修玄功,共分十二层,修到大成境界,则是以肉身为丹鼎,融炼精气真意魄魂为道丹,成就道胎境的无上神通修为;即便是最底层的道兵弟子,也能从藏经院领出《丹鼎诀初解》的玄诀拓本。

虽然《初解》涉及到的,还仅仅是丹鼎诀第一层粗浅的吐息修炼之法,却也是太微宗所有弟子筑基所必须要走的起步,即便是陈烈也是从这本《初解》开始此生的修行。

只是,适应别人的,不一定就适合陈海。

夺舍所造成的魂魄隐疾,使着陈海头脑每时每刻都有隐隐如针刺的撕裂之痛,即便平时能够忍住,但也会严重干扰他的心境,很难长时间进入吐纳所需的清心入寂状态,更不要说修行《丹鼎诀》更高层次的观想之法了……

当然,陈海根本不敢跟别人明说这层原因,还要千方百计的隐瞒。

《丹鼎诀初解》拓本就算不能修炼,他也是要先收下来装模作样的修炼;而他更在意的,还是要在铁流岭的藏经院,找到一种此时就适合他修炼的玄功绝学。

陈海翻动初级道兵弟子就能修炼的玄功绝学目录,看到有关《风云腿》描述时,两眼放光,一眼认定这就是他所要修炼的玄功绝学。

目录里介绍《风云腿》是一种蕴含“风云无相”武道真意、极其霸道凌厉的武道腿法,修炼到最高境界,腿下能生风雷。

这实是一种能修炼到明窍境、去感悟武道真意的玄功绝学,但太微宗仅存有风云腿初层修炼功诀及第一式风云腿绝学万钧锤踢的残卷,不然的话,也不会放在初级道兵弟子就能修炼的玄功目录之中。

陈海可不管太微宗的《风云腿》是不是残卷,他心里更为窃喜的则是,目录介绍《风云腿》所修炼的恰是双足少阳主气脉,这就意味着《风云腿》残卷,极可能暗藏诸多脚法、步法的武道秘形。

陈海既然已经无意间成功开始腿部少阳主气脉的修炼,从《风云腿》拆解出相应的脚法、步法武道秘形进行修炼,无疑最适合的。

想到这里,陈海心里也是隐隐兴奋,暗感终有一天,他要用这双脚,将天踏裂。

不过,照道理来说,道兵弟子都需要积累一定的宗门功绩,或到武威军积累一定军功,之后才能从藏经院换取《风云腿》初层功诀的拓本,但周钧看到陈海两眼放光的兴奋与痴迷,就擅自主张,先直接让陈海将拓本给领取出来。

毕竟太微宗所存《风云腿》残卷价值不大,只需要二三十点宗门功绩就能换得,周钧看陈海实在喜欢,就顺手送出这个顺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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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钧的好意,陈海不能无动于衷,从藏经院出来,趁着左右没有旁人,就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一方形制古朴的砚台,送给周钧:“这次我舅父铁心要送我到铁流岭来历炼,我也是无奈,以后诸事还要周师兄多加照顾……”

他当然不会说这次是被陈青赶出去的,见周钧是道院地位最高的紫衣道兵弟子,又受监院赵如晦真人的信任,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想要在铁流岭活得自在,自然先要跟周钧这样的人物搞好关系。

不管周钧如何推辞,陈海则是铁了心将砚台塞到他的怀里才肯罢休。

周钧的修为远非陈海所能及,但周钧最终都不能推却,可见他心里对这方造型古拙的砚台也极其喜爱。

姚兴以前住在溅云崖,视溅云崖洞府的笔墨砚纸皆是凡物,然而在道院,将陈烈平时所用的砚台作为见面礼送出去,又岂能算轻的?

陈海离开溅云崖时,只恨无法将更多的东西带走,手里除了那件螭龙镇纸外,也就这方砚台最为精巧。

周钧没想到《风云腿》残卷,对陈海这么重要,心里还想,传闻终究不可能全信,别人都说这个姚兴性情乖张、不那么好相处,或许只是以讹传讹。

他也不好意思顺水人情的功劳,就收下这份重礼,等到安排陈海住处时,心思一动,没有给陈海安排到初级道兵弟子集中居住的排屋,而领到半山腰上一座门庭蓑败的院子前,揭去封禁,说道:

“这此前是陈强师兄居住的院子,陈强师兄四年前清剿马贼时,意外殒命,这四年多来又没有新的师兄弟住进去,就空了下来。姚弟子收拾一下,也不失为一处修行之所,希望姚师弟莫要嫌弃。而陈师叔既然让姚师弟到铁流岭来锻炼一番,当然也是以修炼为先,杂役事务就没有必要让姚师弟分心……”

院子位于铁流岭南麓的半山腰,有石径与下方的山谷相接,左右都没有人家,视野开阔,甚至能看到蒙邑城里的万家灯火,院子后是十七八米高的断崖,院子前是一片石地,两边是乱石堆积的浅沟,有杂草从乱石里生长。

这样的环境,远不能跟人间仙境似的溅云崖相提并论,但绝非初级道兵弟子所能享受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陈海没想到从溅云崖偷拿出来的一方砚台,不仅多换得一座独门独户的院子,竟然连初级道兵弟子都要承担的繁琐杂役也一并减免了。

陈海此时就想着赶紧修炼武道玄功,促进魂魄与肉身的融合,恨不得将每一时、每一刻都用到修炼上,自然是希望能免除一切干扰。

第十二章 独院修行

道院正式的执事级传功教习都不足二十人,不可能对这么多的弟子都悉心教导。

通常说来,只有玄衣弟子才有资格进入传功殿;而初级道兵弟子的修行,更像是放养,大约每数十人,会安排一名玄衣弟子作为联系人,指导他们在道院的起居及修行,还会安排到各个事务院,承担琐碎的杂役工作。

陈海的情况极为特殊,周钧就直接算是他在道院的联系人,也没有住进初级道兵弟子集中居住的排屋,更不用去做什么杂役,可以说条件优越到极点。

陈海隐约猜到有所不妥,但这么好的条件也不想放弃,在杂草都要没过人头的院子里,听周钧说了一些道院的注意事项,就恭敬的将他送走。

院子里杂草疯长,蛇鼠结穴,送走周钧后,陈海推开摇摇晃晃的残破木门,见房间里桌案俱全,都蒙上厚厚的一层灰尘,房梁、墙角都结满蛛网,还有一条菜花蛇从窗户缝隙惊慌的窜出去。

看到这一幕,陈海心里可没有什么失望的。

姚兴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谜,他在被放逐到太微宗之前的记忆都变得支离破碎,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景。

陈海甚至从姚兴破碎里的记忆,都找不出他到底犯了什么大罪而不容于姚族——这种情况下,他要是继续留在溅云崖,一举一动都暴露在陈青等人的眼鼻子底下,极可能无意间就露出破绽、马脚。

一旦被陈烈、陈青父女或者其他人现他是夺了姚兴的身舍,又岂会容他活命?

此外,姚兴摔下山崖而死,是不是有隐情,这也是陈海必须搞清楚的;他此时顶替姚兴而活下来,不搞清楚这点,苏紫菱看似清艳迷人,却始终是扎在他心头的毒刺。

这种心境下,他还谈什么修炼?

还凭借什么去消除神魂隐疾,完全适应新的肉身?

现在他到了铁流岭,看似境遇更加不堪,但实际上将最大的不安跟威胁都暂时抛到一旁;将这边的院子好好收拾一番,却是不错的容身修炼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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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拭桌案、修缮门窗,陈海接着又将院子里半人高的杂草除去,才看到两亩大小的院子,垒石为墙,角落里还有一座小池塘。

将淤泥、杂草清理掉,池塘白石为底,有一些仿佛蜂窝的缝隙,汩汩有数股清泉缓慢的流出来。

泉水的流量不大,更像从山腹岩层缝隙里渗出来的,一整天过去,溢出来的泉水都还没有将不足半亩的池塘石底淹没,却有淡淡的灵气散出来。

竟是一口难得的灵泉。

燕州大地,早已经不再是神魔纵横的蛮荒时期,近千百年来,天地间的灵气日益稀疏,玄门弟子想要修行更进一步的突破,都受到很大的限制。

诸州有限能孕育灵泉的灵山福地,都成为诸宗诸国血腥争夺的核心目标。

太微宗之所以在铁流岭东麓主峰建立外门道院,除了需要就近给铁流大营输送大量的后备武官外,更主要的是铁流岭的东麓主峰,是左右千里方圆内少有能孕育灵泉的一处灵峰。

陈海没想到这处破落的院落,竟然能有少量的灵泉之水渗出来!

周钧将他安排在这里,看来还真是天大的人情,陈海骤然间有一种馅饼砸到他头上的欣喜,欣喜之余,陈海更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他此时又哪里管得了太多?

即便是周钧有意挖一个坑要他跳进去,他这时候就有不跳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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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边空地里,在除去杂草后,还有百余株大大小小的伏苓、芝草等灵草留下来,可见旧主陈强早就将两亩大小的院子,开辟成药田了。

玄修养气,需要服食大量的丹药,但不意味着武道修行,消耗就少了。

武道修行,除了要凝炼精气、强化气脉,还要消耗精气淬炼筋骨皮肉,对修炼资源的衣赖跟消耗,实要比普通的玄修大得多。

弟子想在铁流岭修炼、生存,想要获得灵药、药膳以及更高级的玄功法诀,甚至想要获得能立竿见影增强自身实力的玄兵宝甲或更高等级的道符法宝,都需要用宗门功绩或武威军的战功去换。

宗门功绩、武威军战功!

想到这些,陈海都忍不住叹气,周钧虽说擅作主张免掉他的杂役,但天下究竟是没有免费的午餐,即便弟子也能私下交换修炼资源,也还需要有东西能拿出来交换才行。

陈海虽然不需要去做那些杂役,此时还没有资格到武威军历炼积累军功,他也不想浪费分秒必争的修炼时间,但不做杂役,也就意味着他在铁流岭就没有了直接的收入来源。

现在他所住的院子里,就能有这么一小块私属药田,就已经能支撑他日后的部分修炼消耗了……

周钧走后不久,又吩咐两名低级道兵弟子,送来所需的米面、被褥等物,陈海就正式在新得的院子住了下来,也迫不及待就闭关修炼。

《丹鼎诀初解》所录之法,以吐纳天地灵气为要旨,前期能滋养肺腑,温养魂魄,而到筑基大成,能将天地灵气导入两肾之间,与冲出气脉堵塞的精气融合,修成真元,同时,介入虚实之间的气脉,也在经过真元洗炼后真正显化,成为灵脉。

这是太微宗弟子踏入通玄境不可或缺的筑基功。

陈海难以真正进入身心俱忘的入寂状态,是很难修炼丹鼎诀的,但道院内有多名明窍境的执事长老,随时都可能从院子外经过察觉到他的修炼状态,即便是为了掩饰,陈海每日清晨初曦时分,都要照丹鼎诀初解所授之法,坐在池塘边的一块巨石上,吐纳调息一番。

而在这时候,陈海的神魂意念,更多的是通过蛇镯潜入血云荒地。

傀儡分身的两肾之间部位,有一处神秘空间,与将来玄修弟子修成三条灵脉有望开辟的灵海相似,也有类似精气的真元精气,从中源源不断的扩散到傀儡分身的四肢百骸,这使得傀儡身就像是真正的生命体,能为陈海的意念轻松驱动。

陈海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继续强化傀儡分身,但他闲来无事,也照丹鼎诀初解所授这法,控制傀儡身吐纳血云荒地间的天地灵气。

这么做看似没有什么用,但陈海能感觉他的神魂意念不断往傀儡身更细微处延伸,有一种更加契合之感……

苍禹魂归九天,左耳又与神殿一起沉入地底,再没有一丁点的回应,陈海以后只能自行摸索武卒级神卫傀儡身及血云荒地的秘密。

通过蛇镯架接神魂意念,傀儡身能与真身同步动作,但陈海同时也能以神魂意念,单独控制傀儡身在神殿附近走动。

只是陈海以往神魂意念能独立存在,意念所动,就能将整座血云荒云尽收眼底,但此时他潜入血云荒地的神魂意念,与傀儡分身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他这才觉,血云荒地要比他想象中大得多。

他十数天就只能神殿沉入地底的周边地区转悠,百里范围皆是恐怖到极点的枯骨尸骸。

神魂意念在血云荒地的世界沉浸了太久,心里都难免会有悲凉压抑的情绪滋生,但陈海又不敢长时间切断与傀儡身的意念联系,就怕真有罗刹鬼物闯进来,他没能及时现。

没有现傀儡分身的妙用之前,陈海对罗刹异鬼闯进来,是无所谓的,但现在不行了,他害怕失去傀儡分身,之后就不知道要怎么在宗门修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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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有山道领悟弓步武道秘形的经验,再从《风云腿》残卷拆解其他的武道秘形,就没有那么艰难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陈海就摸索着将风云腿所蕴藏的马、仆、虚、歇、踢、扫、截、旋、鞭十一种武道秘形拆解出来,成功拓形到傀儡分身的祖窍识海之中。

陈海将弓、马、仆、虚、歇五形,称为基础步法,将踢、扫、截、旋、鞭、钻六形,称为基础腿法……

风云腿第一式绝学万钧锤踢,实是这十一种武道秘形一种极复杂的组合,摧动全身的精气或真元,灌注到双足,能踢出雷霆万钧的威势来。

有这些傀儡分身识海中的这些武道秘形图进行参照,陈海接下来再按图索骥修炼风云腿就简单多了。

虽说所有的武道秘形,都可以摧动体内的精气运转,但不比纯粹的意念控制,武道修行差之丝厘,就谬以千里,所摆出来的身体姿态有丁点的扭曲、偏离,体内的精气都纹丝不动。

最开始时,陈海通常都是练习五六千次基础步法、腿法,才偶尔能摧动全身的精气如沸泉般运转起来。

不过,全身精气一旦运转起来,灌注到双足主气脉中,就会通过与足部主气脉相接的、密如蛛网的分支气脉,渗透到腿脚皮肉筋骨的每一细微之处,对腿脚皮肉筋骨都进行伐骸洗髓般的彻底淬炼。

陈海走到铁流岭,双腿伤痕累累,皮肉都走烂了,两个月后,不仅新长出来的皮肉就像老牛皮一样坚韧,腿脚的筋骨更变得坚如木石。

陈海能一脚踢断碗口粗的杂木,而自身一点都不受伤。

通过三个月的苦修,陈海通过傀儡身,能看出身体里的精气变得更加充沛、凝炼,而更直观的就是,陈海自身的气力比三个月前激增两三倍,三四百斤的石锁都能轻松举起来,整个人都不再像以往修为被废后病殃殃的样子。

可见武修炼体,却不是白说的。

陈海不知道其他道兵弟子的修炼情况,但梳理姚兴的记忆,知道上七峰那些天资纵横的内门弟子,最期的修炼度,都未必能及得上他。

这还只是他真身的修炼情况,在血云荒地,当陈海的神魂意念都沉浸到傀儡身之中,将基础步法、腿法、涉及足部气脉的武道秘形图,从祖窍识海深处快的调出,摧动真元精气涌及双足,练习熟练之后,就能直接施展风云腿第一式绝学万钧锤踢,似万斤重锤横扫。

那些小如犬马的罗刹异鬼枯骨,都能被傀儡分身一脚踢得四分五裂。

这就是风云腿第一式万钧锤踢的威力。

陈海真身毕竟没有傀儡分身自带祖窍识海的神通,与傀儡身的最大区别,真身在苦修三个月后,基础步法、基础腿法也修炼到如火纯青的地方,也需要踢出五六十腿,才能成功摧动身体内的精气运转,将风云腿的第一式绝学万钧锤踢施展出来。

另外,傀儡身的精元秘海,似有无尽的真元精气可以源源不断的抽取;而陈海的真身每施展一次风云腿绝学万钧锤踢,就有一种全身气力被榨尽的感觉。

要是没有灵药及时补充精气消耗,陈海顶多连续施展两三次万钧锤踢,全身精气就会耗尽,之后就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由此可见傀儡分身的强悍,但很可惜陈海不能将傀儡身从血云荒地带出来,带到太微宗。

不然的话,不要说低级道兵弟子了,就算是修炼到通玄境后期的紫衣道兵弟子,估计也不会有几人是他的敌手。

第十三章 妖蛮

有蛇镯与傀儡分身的辅助,陈海修炼是极其迅,但也有弊端。

他闭关才两个月,就将院子里那两三百株伏苓、芝草等药草就差不多都吃完了;没有灵药及时补充精气,他修炼度就骤然降了下来。

一天下午,陈海修炼基本腿法、基本步法后精筋力尽,咬了一小截伏苓草,恢复精气,想着是不是要跑到山上的藏经院,找一些药草种植的书,认真研究一些。

他现在需要种一些生长快、附加值更高的灵药,才能将这块药田的潜力充分挥出来,以支撑他后续的修炼,但想到他现在还没有丁点的宗门功绩积累,却又无法再从藏经殿换任何一本秘诀出来。

“陈强的这座院子,我开口讨要了多次,都让周钧那狗贼百般推脱,他这时却让区区一个刚入道院的初级弟子住进去,我倒要看看,这个初级弟子是什么来头……”

陈海正想着好好打理药田的事,院门外却传来嘈杂的斥骂声,说话者气愤异常,气势汹汹。

听了这话,陈海心里一沉,他在这院子里关门闭户苦修三个月,都没有跟铁流岭的其他道兵弟子接触,没想到麻烦自己还是找上门来,而听这些人骂骂咧咧的语气,竟是要来夺走他这座院子。

虽然才到铁流岭独处三个月,陈海已经充分体会到独门独院又拥有一块灵泉药田的好处。即便他这时候隐约猜到周钧当初安排他住进这里的用意是什么,但哪里会愿意拱手将这极利他修行武道的院子里让出去?

“砰!”

陈海心里还想着要用什么说辞才能将来人挡回去,三寸厚坚木劈成的院门这时候却已经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得粉碎,木屑碎片往院子里溅飞来。

陈海闪避不及,脸颊让一块门板碎片擦过去,伸手抹去,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陈海心里再想息事宁人,以图安稳修炼,这时候脸色也阴沉下来,就见五六道身影,气势汹汹的要冲进院子里来,看到收拾利落后的院子,眼睛里都流露贪婪跟不忿的神色。

为那名青年,狭长的脸虽然也有几分丰神俊朗之姿,但他阴戾的眼神,像条毒蛇似的扫过来,令陈海感到极不舒服,而看此人穿一身紫色袍衫,陈海心知他在铁流岭是跟周钧地位相当的高级道兵弟子。

紫袍青年的身后,还有五人都穿青衣袍衫,都是跟着过来闹事的初级道兵弟子,也可能是这青年的家奴随扈。

一道身影站在青年的左边,刚刚才踢碎院门的脚收回来,身量极其魁梧,仿佛一截铁塔,半步跨入院门,脸却被门楣挡住。

比起这道身影,紫袍青年与其他几名随扈就像是侏儒一样矮小。

很快就见这道身影的身子一矮,头从门楣后伸过来,待陈海看清他的脸颊覆盖一层金黄色的绒毛,也是吓了一跳。

这巨汉脸上长满细密的绒毛,颈脖上则覆盖着细密的鳞片,绝非陈海所理解的正常人类。

再看他裸露的手臂部分,同样都覆盖一层细鳞,而长满黑粗鼻毛的朝天鼻孔,就像脸上开了两个窟窿,极其丑陋,铜铃似的眼珠子满是凶焰似的血丝,就像一头随时会失控,会将在场所有人都吞噬掉的凶兽。

妖蛮!

传说妖蛮是远古大妖的后裔,也是金、燕诸州北境最大、最严峻的威胁,在太微山脉的北部的大漠深处,就有好几个强大的妖蛮部族聚集。

以太微宗弟子为核心的武威军,在太微山脉一线,近百年来不知道与这几家妖蛮部族展开了多少次血战,陈海没想到道院竟然会有妖蛮。

难道妖蛮巨汉是受这青年控制的蛮奴?

虽然妖蛮诸部是燕、金诸州北境最严峻的威胁,但频频生的战事里,大燕帝国所俘虏的妖蛮战俘,并不会统统处死;特别是一些武力值高的妖蛮或者拥有修炼潜质的妖蛮,以及有一些极其美艳的特殊妖蛮,会用秘法禁锢神魂,控制为蛮奴。

虽说大燕帝国的族阀宗门,都严禁控制他人的神魂,但妖蛮以及一些妖兽、灵兽都不在此例,甚至大燕帝国的高门宗阀,都以豢养上品血脉的妖蛮为荣。

这座院子虽然有四五年没有住人,但前主人陈强是铁流岭道院的核心弟子,院门都是用铁流岭千年才长成的上等硬木制成,非普通的杂木能比,陈海就算踢出风云腿第一式绝学的万钧锤踢,也没有把握一脚将院门踢裂,更不要说踢得粉碎了。

由此可见这妖蛮巨汉的一脚,爆出来的力量是何等的恐怖。

陈海暗感这妖蛮的武力值,足以抵得上通玄境后期甚至辟灵境的武修了,道院里只怕唯有那些紫衣道兵弟子才能承受这一脚;而紫袍青年的修为,不会比这妖蛮更高,手下却有如此强悍的蛮奴使唤,从侧面说明紫袍青年的来头很不同一般。

铁流岭两千多道兵弟子里,估计不会有几个人,有资格能拥有这么强悍的蛮奴。

再看这妖蛮巨汉铠甲下紧绷的肌肉,像小山一样隆起,蕴藏着难以想象的雄浑力量,似乎随时都要爆出来;而更令人生畏的,是妖蛮巨汉充满血丝的眼睛里,对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他的主人,都充满了灭杀的仇恨……

只是妖蛮巨汉神魂都受控制,不能违抗青年的意志罢了。

为青年站在门口没有吭声,妖蛮巨汉也似铁塔似的矗在那里,却是一个身材干瘦的初级道兵弟子钻进来,指着陈海的鼻子呵斥过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不知道规矩,这座院子里岂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能随意住进来的?”

在铁流岭,初级道兵弟子的地位,虽然要比玄衣、紫衣道兵弟子低一个层次,但太微宗及武威军内关系复杂,即便是作为低层武道培养的初级道兵弟子,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出身宗阀大族(平民里只有资质极优秀的子弟,才有机会进入道院修炼)。

对方既然敢直接找上门来,不可能不做一点的调查;而假定对方做过调查,知道他是太微宗第三代真传陈烈的外甥,还肆无忌惮的直接踢门,最大的可能陈青已经将风声放到铁流岭。

虽然对方都恨不得将手指戳自己鼻梁骨上来,陈海却没有意气用事。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微妙,要是陈青有意借刀杀人,他此时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在陈烈回太微宗之前,在铁流岭就失去立足之地。

陈海此时进也不是,退了不是,心里暗想,周钧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周钧早就知道自己是陈烈的外甥,当初将他安排住这栋院子,应该就是想着借他的身份,对抗眼前的紫袍青年,但周钧为什么没有出现?

难道周钧知道他劣迹斑斑后,放弃他最初的计划?

陈海暗暗头痛,没有理会干瘦弟子的咄咄逼人,而是暗中打量身穿紫袍青年,一时间也没有什么稳妥的应对之策,暗暗焦急,只能硬着头皮面对这群人无礼的呵斥,冷然说道:

“姚兴原本在溅云崖伺候,两个月前才到铁流岭来修炼,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规矩,但周钧师兄安排我安排住进这座院子,想必周钧师兄自有他的道理。”

陈海不管周钧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现在他只能将周钧拖进来;也一定要将周钧拖进来,他才有可能保住这栋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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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伙人踹门冲进来,就巴不得陈海忍不得气,上来就跟他们大打出手,却没想到风闻中性情乖戾的姚兴既没有冲动的大打出手,也没有畏惧他们的强势而退缩,竟是还想着将周钧当成一颗软钉子丢出来。

干瘦青年虽然也看不起废物一样的陈海,但陈海都无反抗的意思,在道院之内,他还真不能就拿陈海怎么样,愣怔之下,只能转身看向为的紫袍青年。

“我现在就要你出去,你怎么说?”紫袍青年见陈海不亢不卑的抬出周钧来,阴柔的盯着他的眼睛,嘴角露出嘲讽之意。

他都不需要亲自动手,一个命令,铁奴就能将眼前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撕成粉碎,他就不信世间真有不怕死的人,何况还是眼前这个被陈族放弃的废物!

青年瞳光有淡淡的威压传递出来,陈海心头竟有微微压抑的感觉。

陈海暗感此人应该是修炼到通玄境中后境了,神魂都要比普通人强大一些,才会给人精神压迫的感觉。

虽说此人的修为,在太微宗也只能算小角色,但在铁流岭,在他面前却可以说高深莫测了。

第十四章 寒门弟子

陈海自知真要动手的话,十个他都绝非眼前这些人的对手,甚至十个他加起来,都远不是那妖蛮巨汉的对手,但他也不怕在山门里,这些人能对他怎么样。

他从怀里掏出代表他初级道兵弟子身份的青雀印,冷静的说道:“那我只能持弟子印,去找监院赵如晦真人说理去了。”

陈海作为初级道兵弟子,或许是没有资格住进这院子里,但周钧此前已经安排他住进这院子,至少眼下这座院子里是属于他的。

即便要将他从这院子里赶出去,也必然是监院赵如晦遵照门规教法处置,轮不到这青年私自闯门强夺。

这青年明明占到理,却没有照常理去找监院赵如晦申斥,而是直接找上门来抢夺院子,陈海猜想他多半还是不想与周钧起冲突,将矛盾直接捅到监院赵如晦那里去。

想到这里,陈海更是不怕,也是冷冷的看着这些闯上门的人,也是一步不退,心想周钧既然都收了他的礼,这时就不要想能置身事外。

为青年与随从,都是没想到陈海竟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但都忍不住冷笑起来,心里想,真要将这不开眼的家伙直接从这院子里扔出去,看他还能怎样?

陈海也不理会他们,直接进了屋拿出笔墨,又将一条灰白色的床单扯出来当横幅,直接铺到院子前的空地上,当着玄衣青年及他几名随从的面,就疾笔奋书起来:

“弟子姚兴寄身宗门、地位卑微,孤苦零丁的栖于山岭道院潜心苦修,与人无怨、与人无仇,今日却遭强人破门拆屋,栖身之所遭强人无理横夺,请监院赵真人为弟子申冤作主!”

见青袍青年面露愠色、眼睛里又带有几许困惑不解,陈海也毫不介意的解释道:

“监院赵如晦真人未必真有闲工夫会见我这等身份低微的弟子,但我有冤不能不申,有苦不能不诉。诸位一定要我赶出去,我打也打不过你们,骂也骂不过你们人多势众,我也只能扯起这横幅,到祖师堂前去请愿,一定要从赵真人讨句句公道话,我才能忍下这口气。赵如晦真人要是都袖手不管,我就将这横幅拉到七上峰的山门前去上|访……”

青袍青年眼睛都傻在那里,哪里想到陈海为保住这栋院子,竟会用上这种无赖手段?

陈海将破碎的木板,一块块收集起来,用块大布包起来,说道:“我倒是要监院赵真人看看,铁流岭到底还有没有门规教法……”

青袍青年俊朗丰神的脸,都气得扭曲狰狞起来,狞笑道:“你知道我是谁,我今天将你的骨头拆了,你就笃定赵真人会替你主持公道?”

陈海瞥了青年一眼,抄起笔墨,在横幅下又添了一句话:“强人以死相逼,弟子姚兴百般无奈,只求九泉之下能看到监院赵真人整顿门规,不使强人乱我宗门……”写罢,就将横幅拉到院门前,要悬挂在垒石而成的院墙上。

陈海所住的院子,虽然地方偏僻,但闹出不小的动静,附近就有不少弟子凑过来看热闹,看到这一出,有人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不过看得出这紫袍青年在铁流岭颇有势力,好些人想笑,却也是憋着,没有让这紫袍青年太难堪。

“好,好,好,你以为耍这些无赖手段,我就拿你没辙了?”

青年气得冷笑起来,伸出手就见有一团雾气般的青芒在他掌心间凝聚,俄而又化作数十道耀眼的凌厉剑光,往陈海当面嗖嗖嗖的削斩过来。

陈海直觉眼前一片刺亮,唯有青年眼睛闪过一线杀机落在他的眼底,汗毛陡立,他知道他在紫袍青年面前,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僵硬的站在那里,瞬息过后,就见手里的横幅皆被剑光削成无数碎片飘落……

青年狞笑道:“我查看过你的名册,你自入溅云崖算起,入太微宗已有一年零一月,下个月就要参加道院弟子的比炼,到时候我会在山上演武场前等着你……”

说罢这些,青年就袖手往山下走去,也不再与陈海纠缠,几名随扈恶狠狠的瞪了陈海一眼,唯有受青年控制的妖蛮巨汉,他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瞳离开时看陈海带有一丝欣赏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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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这满地的横幅碎片,陈海也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说他将对方挡了回去,但这种被强者踩踏在脚底的感觉,令他心底极不好受。

“柴荣这些宗阀出身的弟子,心胸狭窄,有仇必报,而道院低级道兵弟子的争名比试,柴荣他又是执事之一,可能会在姚师弟的比试人选安排上暗中动手脚,姚师弟要是能有门道,最好还是及早疏通,莫要等到正式比试时,吃了暗亏。”

围观的人群里有个中年人,也是身穿紫衣袍衫,大概看不惯柴荣仗势欺人,这时候提醒陈海道。

中年人好意提醒陈海,旁边却有人伸手拉了他一下衣襟,好像是觉得他为声名狼籍的“姚兴”得罪柴荣很是不值。

陈海心神稍定,上前施礼道:“还未请教这位师兄的名号,姚兴失礼了。”

“我叫葛同,修道多年,却无成就,或许不需多久,只能无颜离开宗门,不敢再担师兄之名。”中年人葛同还礼道,但也没有说什么话,就被同伴拉走了,好像他们都不愿意与陈海产生什么交集。

陈海心里苦笑,但看葛同意态萧瑟的样子,心想他极可能是寒门出身的弟子。

太微宗诸多弟子,表面上真传、内门及道兵弟子划定阶层,但实际上又分为宗阀出身与寒门出身两系。

眼前这葛同虽然与柴荣都是道院的紫衣道兵弟子,但看得出两人在铁流岭地位迥然不同。

葛同年岁不小,大约已经过了四十岁,他要是出身宗阀的弟子,就算今生都无望开辟灵海,但想在铁流岭谋个执事的差遣,不是什么难事;唯有寒门出身的弟子,在宗门内没有宗阀长辈的照顾,要是修为迟迟不能突破,最终就只能黯然离开宗门。

而葛同即便之后选择继续到武威军中任职,也只能担任低级武官,难有升迁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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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人6续走后,陈海先回屋取了一把柴刀,上门砍了杂木,简单编扎了一扇柴门,不至于使门庭太难看。

陈海表面看是平静,但经过此事,他此时的心里,则涌动起更强烈的修行欲望。

左耳与巨殿已经沉入地底,没人跟他解释罗刹鬼物到底是怎么回事,血云荒地有可能很快就会失陷。

傀儡分身看似颇为强大,但七具武卒级傀儡身真要是有用,左耳在沉入地底也不会那么一副沮丧的口气,陈海想到他很快可能连傀儡分身都要失去,还是要想办法在太微宗立足,在太微宗门内找到解决他神魂隐疾的办法。

而此时,他觉得仅仅是保住性命已经远远不够,他不想成为别人随意践踏的蝼蚁,就需要自己足够强。

然而看院子里空荡荡的药田,他想要继续修炼风云腿,促进魂魄与肉身融合,还需要想办法获得更多滋补精气的灵药回来。

不然仅靠普通的一日三餐,修炼强度就只能维持前期的十分之一,这个修炼度就太慢了;溅云崖那边也一时指望不上,陈海心里想,是不是找些什么事做,就算是积累宗门功绩,也能换取低级灵丹以益修行啊。

“姚师弟……”

听到有人叫唤,陈海隔着柴门的缝隙,看到迟迟不露面的周钧终于出现,赶忙打开柴门,让周钧进来。

“柴荣师兄今日过来想要强占院子,还亏得周师兄面子大,令他们不敢胡作非为,我总算是将他们应付过去。这事不给师兄惹来什么麻烦吧?要是有麻烦,我还是让出去得了。”

陈海故作诚惶诚恐的问道,但他心里清楚,要是周钧对他今天的表现不满意,就绝不会这时候就出现在这里,只是他此时也没有资格对周钧刚才的袖手旁观说什么。

说到底还是他实力不够强,陈青又四处散播他的恶名,不然的话,他仗着陈烈外甥的身份,何需看这些人的脸色?

“柴荣所住的院子,要比这里宽敞,他只是找借口胡搅蛮缠而已,莫要理他;又没有哪条门规说过,一定不能让初级道兵弟子独居一院,但下个月的争名比试,我就插不上手了,”

周钧挥了挥手,又蹙起眉头说道,

“柴荣是柴阀子弟,他身边编入铁流岭诸院的随扈就有十多人,更不要说柴家的其他子弟了。铁流岭诸多事务,现在柴家都想要插一手,甚是让人厌恶,而柴荣真要在争名比试上动手脚,就有些头痛了……”

陈海知道太微宗弟子有寒门、宗阀之别,但具体涉及到谁是寒门弟子、谁是宗阀出身的弟子,他就不清楚了。

听周钧提及柴荣及柴阀四处插手铁流岭诸院事务的厌恨口气,他心里一动,暗想,莫非周钧也是寒门出身?

而对周钧照顾颇多的监院赵如晦,会不会同样也是寒门出身?

赵如晦、周钧是寒门出身,照理来说,不会对陈海更有利,毕竟陈海顶替姚兴的身份,即便没有几人知道他是姚族子弟,但在太微宗他是归属到陈阀出身的,怎么可能会让寒门出身的赵如晦、周钧偏袒他?

周钧此前照顾他,或许真是心藏叵测。

陈海心里暗自琢磨,猜想监院赵如晦或许也已经知道此间生的事情,那周钧这么快就跑过来,就有可能是监院赵如晦的授意?

那赵如晦的用意又是什么?

赵如晦是将他这个陈烈的外甥当成棋子利用,又或者是想坐看柴、陈两阀的子弟在铁流岭内斗,方便他渔翁得利?

第十五章 异世也有古玩

陈海倒不介意被当成棋子利用,陈烈短期或许不会关注到他的处境,而陈青又下定决心要给他教训,他在铁流岭有用处总比没用处要好,关键他要将柴氏、柴荣以及宗阀弟子、寒门弟子在铁流岭错宗复杂的关系先理顺了……

想透这些,陈海故作无所谓的朝周钧摊手说道:

“柴师兄那这真要是针对我动什么手脚,我大不了上阵就认输,他们能奈我何?”

听陈海这副光棍的口气,周钧都禁不住拍手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姚师弟能这么想,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陈海心里冷笑,他夺别人肉身,神魂留有暗疾,是先要加紧修行保住小命,但也不会甘心轻易就认输,他此前那么说,也只是试探周钧的真实意图。

看周钧如此神色,陈海知道他的猜测没有偏远,就顺着周钧的口气又问道:

“我见识粗浅,即便柴氏是蒙邑的大族,族中有多人在铁流大营担任要职,但道院毕竟不受铁流大营的节制,道院到底是谁给他撑腰,才叫柴荣胆敢如此妄为?”

“铁流岭传功长老张怀玉,是柴家的女婿……”周钧压低声音说道。

陈海心想难怪说弟子比试周钧插不上手,就是监院赵如晦也插不上手啊,也难怪葛同好意站出来提醒他一句,他的同伴都一副惶恐怕事的样子,监管铁流岭所有道兵弟子修行的传功长老,原来也是柴阀的人啊。

铁流岭道院平时的大小事务,都以监院、传功、天刑、典兵四大执事长老为尊,其中典兵长老,又是武威军在道院的代表,确保道院的弟子培养,是为武威军输送基层武官,实际上由铁流大营在附近城池的屯驻校尉兼任……

陈海又拉周钧聊了一会天,才知道铁流岭四百多修入通玄境的玄衣、紫衣道兵弟子,柴氏以及与柴氏家将出身的,就将近百人,多年来与周钧这些寒门出身的弟子明争暗斗得厉害。

虽说陈氏一族在太微宗及河西诸郡的影响力,还要强过柴氏一头,但子弟都主要集中在太微山脉北麓的微江大营及翠清峰道院,而且这些年来陈氏与柴氏又有宿怨,多年一直都不和睦。

如今陈族突然将一名子弟,安排到铁流岭大院来,难免会引起柴氏一些人的紧张。

陈海这时候想明白过了,陈青将他赶到铁流岭,用意就是要借柴阀子弟收拾他。

搞清楚这些,陈海心里倒吸一口凉气,暗感他以前还是看轻了陈青。

但陈海转念又想,陈青的心思,或许没有那么复杂、恶毒,也有可能是苏紫菱这婢女暗中唆使,至少苏紫菱更令他担心,暗暗猜测苏紫菱定是知道以姚兴的暴戾脾气,到了铁流岭后不会忍气吞声,一旦跟柴阀子弟起激烈冲突,处境就不仅会变得艰难,甚至还会变得危险。

陈海肚子里也是破口大骂,别人穿越到异世,吃香喝辣的,想到前世又是被苏倩利用而死,穿越到异世却还是要被两个恶毒的女子玩弄到股掌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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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周钧,陈海也没有心情修炼,也就随手关上院门,拿块布包起螭龙镇纸,第一次往山下走去。

虽然道院没有在山下刻意建造城池,但道兵弟子有两千多,都集中居住在东麓主峰与蒙邑城之间的山谷里,大小院落上千座,实际上在蒙邑城外形成一座规模不小的集镇。

弟子互市,在诸多院落的中心区域,沿着一条石街,渐渐形成一座颇具规模的坊市。

陈海就想着拿螭龙镇纸多换些丹药修炼,即便以后不能在道院立足,但也希望在被赶出去之前,能打下一个基础。

微雨初歇,石街浸润,天色如黛,两侧木楼青砖黑瓦,建造颇为整饬,有七八家铺子颇为热闹。

陈海看到这些铺子里,掌柜伙计多为凡民,也颇为讶异,他之前还以为道院真是独立于蒙邑城及铁流大营管理呢。

经过一间门脸很小的铺子门口,陈海意外看到葛同正站在里面的柜台前,正看掌柜摆放出来的两件铜器;柜台后的掌柜,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寻常绸衫,但腰间系一根绣有玄雁图纹的黑色腰带,竟也是铁流岭的弟子,还是具备候补武官身份的玄衣弟子。

陈海走进铺子里,跟葛同招呼道:“葛师兄也在这里啊!”

葛同神情颇为冷淡,并露出没有此前出声提醒时的古道热肠跟热情,只是微微颔示意。

葛同在铁流大营执役五年,才刚刚返回道院继续修行,就遇上陈海受柴荣欺负;他看不惯柴荣的为人,才出声提醒陈海,此前并不知道“姚兴”也是一个声名狼籍的宗阀弟子。

葛同这时候已经听同门说过“姚兴”的种种劣迹,再看到“姚兴”,态度自然就冷淡下来了,不愿与他有什么交集。

陈海见微识著,从葛同前后不一的反应,也能知道生了什么,但他此时在道院孤立无援,此时绝不能知难而退。

陈海假装看不出葛同的冷淡跟疏远,笑容洋溢的走进铺子里,挤到柜台前,笑道:

“我在铁流岭只能说是初来乍到,周钧师兄是颇为照顾,但平日连一面都难。我平时都找不到一个能指点修行的人,以后对葛师兄若有叨扰的地方,还请葛师兄莫要为意……”

葛同也是尴尬之极,毕竟他刚刚才好意提醒人家小心柴荣的报复。

这时候他虽然不想与这样的宗阀弟子有交集,但脸皮也薄,做不出直接袖手而走的事情来,也只能站在柜台前有一茬没一茬的跟陈海搭着话:

“我的修为也是粗浅,不日就将离开宗门,绝不敢谈指点二字!”

陈海心里很清楚,陈青将他赶到铁流岭,是想将他丢入柴氏子弟的狼群里,而周钧、赵如晦也只是想要利用他,他想要在道院立足,葛同这种古道热肠的性情中人,才会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即便葛同都流露出不耐烦,恨不得立马袖手就走,但陈海在地球进入古玩圈后,学问没有什么长进,脸皮则是实实在在的变厚了,暗道烈女都还怕缠呢,就不信葛同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陈海装作一见如故的欣喜,连拖带拽一定要邀请葛同到隔壁的酒楼饮酒,而葛同性子介直,在军营也是清心寡欲的修行,都没有家室,哪里见识过陈海这种粘上来就不松手的不要脸手段?

他满脸的不情愿,偏偏没有借口作……

却是铺子里的掌柜,看出葛同的为难之处,插话说道:“葛师兄,你看这两件铜器,要不要我都给你包起来,劳您亲自费神拿回去,我就不安排人送到你住处了。”

葛同眼神一亮,心想他将柜台两件铜器买下来,恰好能将眼前挥之不去的“姚兴”摆脱掉。

虽然太微宗藏有能飞天入地、排山倒海的强**宝,但柜台上的两件铜器,都是寻常起居都能用得上的器皿。毕竟就算是神仙一流的人物,日常生活起居所用的器物,都不可能件件皆是威力强大的法宝。

柜台上的一鼎一壶,都有两尺高矮,形制、纹饰、古篆铭文都极其精美,器身上还有一些金红色的锈迹,铜器本身也有旧色,像是前人使用过多年的旧物。

“这壶跟鼎,乃是顾逸景真人所用之物,也是顾逸景真人坐化后,后世子孙不屑,维持不了家业,才将这些封存五百年的祖宗珍物拿出来售卖。这次得亏葛师兄识物,不然还不知道要蒙尘多年,才能遇上赏识的新主……”掌柜见葛同非常爽利要将这两件铜器拿下来,高兴之余,又兴奋的吹嘘了两句。

陈海起初还以为这家店是经营日常起居所用的铜器,没想到这两件铜器竟然是“古玩”。

他不知道顾逸景真人是谁,但观葛同的神色,顾逸景真人应该是他景仰的一位玄修前辈,是一位很了得的人物,那他坐化后所遗留下来的起居器物,即使不是法宝、法器等灵通之物,价值也极其不菲。

“这壶能否借我一观?”看到掌柜要将壶鼎都装入一只大檀木匣子里,陈海伸手将铜壶截了下来,手指在铜壶边角的金红锈迹上搓了一下,就搓下一抹锈色,再看整只铜壶的旧色也谈不上温润均匀,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太微宗门内,竟然都有造卖假文物的。

这可是他的老本行!

“掌柜,我觉得你这壶不该卖给葛师兄!”陈海不知道这家铺子后面有多深的水,不直接揭穿,将铜壶放回柜台,跟柜台后的掌柜笑着说,“要是掌柜的不嫌我抢贵店的生意,我这里有一件玩物,或许更能叫葛师兄喜欢……”

陈海揭开背在身后的包袱,将从溅云崖带下来的螭龙镇纸,摆在柜台上。

虽说螭龙镇纸也不是什么异宝,但作为陈族核心子弟所用的器物,经陈烈把玩这么多年,与铜壶放在一起,却有一种难言的灵韵,高下立见。

掌柜从陈海几个动作,便知道遇到行家了,但陈海没有直接揭穿,已经是给他留了颜面,讪笑说道:“兴公子这方镇纸,确实不凡,那我就不献拙了……”当下顺势就将铜壶、铜鼎都收了起来,不敢抱怨陈海坏他的好事。

第十六章 少女周轻云

葛同完全被蒙在鼓里,但也能看到螭龙镇纸灵韵更足,不是凡品,忍不住拿在手里把玩。

陈海见掌柜收起壶鼎,笑问道:“还未请这位师兄的道号?”

“哪敢有什么道号,姚师弟唤我周景元便是,前两年从碎铁城回来,蒙宗门不弃,平日里还能留在制器院打杂,不敢担师兄之名,闲时就打理这么一家铺子,也是想着过些年不能再在道院修行,不至于没有立身之地。”

掌柜周景元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此时也只能陪着笑脸,不然这事闹大了,他被逐出宗门都是轻的。

玄衣弟子修炼一定年限后,就需要补充到军中担任基层武官。玄衣弟子倘若在军中没有升迁,或修为也没有突破,就很难再回道院修行,陈海猜想周景元能比较特殊,那应是有特殊之处;而葛同的话,应该是修为有所突破,才能再回道院修行。

葛同还是不想跟声名狼籍的“兴公子”有交集,礼貌性的看过螭龙镇纸,就递还给陈海,说道:“实在是不能让姚师弟割爱,”又跟周景元说道,“你还是将那两件铜器割爱给我!”

陈海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景元。

周景元跟葛同强作苦笑道:“在姚师弟拿出的珍器之前,顾逸景的铜壶、铜鼎实在是落了下乘,我不能再献拙了。不卖,葛师兄今天你怎么说,我都是不卖……”

“我被赶出溅云崖,两位师兄或有耳闻,到铁流岭维系修行颇苦,这才将这于我无用的玩物拿出来,换些紧缺的东西,”

陈海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眼前的机会,笑说道,

“要是葛师兄怕我事后反悔,我可以将这镇纸先卖到周师兄铺子里,葛师兄日后要真心喜欢,自可让周师兄割爱,也于我没有什么关系……”

“此等珍器,也是难得一见,我怎么会拒之门外?”周景元问道,“姚师弟欲作价多少,是想兑换钱物,还是宗门功绩?”

“我想这件镇纸,总归抵得上周师兄刚才的两件铜器。周师兄刚才两件铜器,准备作价多少割爱给葛师兄的?”

陈海初来乍到,哪里知道宗门内的‘古玩’行情,甚至就连十数里外的蒙邑城都没有去过,都不知道弟子私下还能交易宗门功绩的,只能顺着周景元的口气往下说。

“那就是二十点宗门功绩,或换大燕币二十万钱,这个价,姚师弟算是便宜师兄我了……”周景元没想到陈海竟然没有趁机讹他,这个价虽然虚高了一些,但要能堵住陈海的嘴,也是完全值得的。

“那就让周师兄占些便宜,不过等会儿还要周师兄破费请酒。”陈海抓住周景元的把柄,此时只能强迫陈景元出面留请葛同,他这才有可能与葛同拉近关系。

陈海也不想如此的市侩,但葛同可能是他唯一摆脱孤立无援的机会;即便他将来要传信向陈烈救援,也只有葛同这样的紫衣弟子才能随意进出道院。

“好、好、好……”

陈海没有咄咄逼人之意,周景元也只能无奈答应下来,从后面的屋里喊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俏丽少女看着铺子,就要邀陈海、葛同到街尾的酒楼饮宴。

陈海看少女容颜清丽,却也没有修炼过,忍不住好奇的问陈、葛二人:

“铁流岭道院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凡民?”

陈海以为少女是周景元家里的婢女,问这话也没有避开她,少女听了神情黯淡,没有吭声,周景元尴尬一笑,没有接茬,怕伤了女儿的心。

葛同既然已经被缠得脱不开身,也就放下冷淡疏远的架子,心想声名狼籍的兴公子,还真是不食人间烟香的高阀子弟,笑着解释道:

“玄门修行,皆求长生,然而千万年又有几人真正能证道飞升?不要说证道飞升了,即便是修成明窍、感应天地、延寿百年,也是万里求一;绝大多数的弟子,最终都是要成家立业、生养子嗣的。要是还想要留在宗门修行,家眷、子女就有就近安置的——这位姑娘,是周师弟的千金吧?”

陈海这才知道这容颜清丽的少女,竟然是周景元的女儿,心想也是,除了初级道兵弟子外,很多玄衣弟子都三十出头了,不能很快突破晋入更高的修行境界,成家立业也是正常之事。

“轻云,你快过来过来拜见葛师伯、姚师叔……”周景元吩咐少女道。

少女上前给葛同、陈海行礼:“轻云见过葛师伯、姚师叔。”

陈海禁不住多打量了少女周轻云两眼,见她清丽的眉眼藏着难得的灵秀之气,问周景元说道:“我看轻云修炼之资不差,怎么就没有入道院修行?”又问葛同,“葛师兄,你觉得呢?”

周景元神色更见苦涩,葛同笑着解释道:“道院即便是初级道兵弟子也是有名额限制,宗阀之族,推荐自家子弟都安排不过来,其他人想入道院,更是难以加难。而入太微宗的宗籍,即便不在宗门内修行,一生也都是太微宗的弟子,子女就不能再入其他宗门修行——周师弟,你是不是也有这般的苦衷?”

陈海梳理姚兴的记忆,哪里知道底层弟子的难处,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道兵弟子还有这么多的限制;而周景元只是点头苦笑。

让陈海说及痛处,少女周轻云神色黯然,泪珠子都噙在眼眶里,都快忍不住要滴落下来。

陈海看了心里想,周轻云这女孩多半是为了进道院修行,吃了太多的苦头,而再过两年,她要是还不能入道院修行,就会白白浪费她这么好的根骨,从此后就泯然众人,庸庸碌碌的渡过短暂的一生。

如果没有见识过玄门真修,没有见识过排山倒海的神通,庸庸碌碌的渡过一生,也是不会有什么痛苦,但在这时候,陈海心想要是他从此只能庸庸碌碌的当一介凡民,也会极不甘心吧?

想到这里,陈海跟周景元说道:“我院子里缺名药童替我打理药田,要是周师兄不怕轻云屈尊,可以先到我院子里当药童侍弄药田,但有机会,我必定会尽全力助轻云踏上修行之路。”

陈海不知道他这个陈烈外甥的身份好不好用,能不能将周景元拉上贼船,但总要尝试过才知道。

少女周轻云听了陈海的话,就喜上眉梢,但周景元是老江湖,知道眼前这位兴公子被姚族除名不说,还被陈族赶出溅云崖,声名狼籍到极点,他哪里会敢让女儿羊入虎口?

周景元心里想着拿话推辞,陈海愠色道:“周师兄必是听到诸多不利我的传闻,我想问一问周师兄、葛师兄,你们看我像是传闻中声名狼籍的那个人吗?”

陈海才不管姚兴此前做出过什么,才不管姚兴此前是如何的声名狼籍,他顶替姚兴在太微宗修行,就必须跟姚兴的以往做一个切割,这样他才有可能在铁流岭立足。

反正他说这些话,脸也不会红,心也不会乱跳。

陈海说得如此正气凛然,说得如此饱受冤枉,周景元、葛同心里都极其困惑。

“姚兴”的声名狼籍,他们是不愿与他有什么交集,但他们作为经历世事之人,也更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接触的时间不多,但陈海谈吐不凡、拿捏有度给他们的感觉,与传闻中的声名狼籍,实在是有很大的偏差。

看周景元不吭声,陈海心里微微一笑,也不操之过急,笑着说道:“此事我只是随口一提,柴荣要在下个月的弟子比试里给我好看,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渡过这一劫,还有好些事情,正好要请教两位师兄呢。”

见陈海不再提药童之事,周景元又眉笑眼开起来,拉葛同一起到酒楼陪宴,跟陈海详细说起铁流岭道院弟子比试的情况来:

“除了随时能入七上峰内门修行的紫衣弟子外,道院为激励修行,为各大营培养更多的后备武官,初级道兵弟子与玄衣道兵弟子每半年都有争名比试。初级道兵弟子排名居前者以及提升快者,都有相应的宗门功绩奖励,甚至没有修入通玄境,都可以换上玄衣袍衫进传功殿接受教习的亲自指导。而排名长期徘徊不前,甚至连续垫底,即便没有过二十四岁这条线,也会被赶出道院,送到军中充当武卒……”

周景元说到这里,葛同好意提醒陈海道:

“姚师弟此前在陈师叔洞府侍候,刚转入铁流岭,在初级弟子排名照理要从垫底算起。现在怕就怕柴荣暗中动手脚,安排几名强手新进道院,与姚师弟争斗,要是姚师弟的排名,连续两次都被压在榜尾,就有些麻烦了……”

陈海点点头,他留在道院修炼还自由些,真要是被赶到营中充当武卒,又恰好是柴氏某个子弟手下充当武卒,到时候还谈什么修炼?

陈烈离开溅云崖时,对他已经失望到极点,到时候都未必会花心思,将他从军营接出去。

或许这才是陈青、苏紫菱的算计吧?

陈海之前敷衍周钧,说他上演武台就会直接认输,避开柴荣这伙人的锋芒,但他当时心里就未必甘愿留下耻笑;而现在弟子比试在青雀道兵榜上的排名,又涉及到他在太微宗的去留,他就更不可能轻易认输,看来需要好好准备一番。

第十七章 药田

距离下一次的弟子比试,还有一个多月,陈海心想他抓住一切的时间修炼风云腿,实力应该还能更进一步……

陈烈因为急事返回武威军微江大营了,应该还不知道陈青已经将他赶出溅云崖了,他怎么都要熬到陈烈再回溅云崖,知道他的下落之时。

丹药,还是丹药。

陈海想要昼夜不休的苦修,此时最缺补充精元的丹药。

陈海从周景元、葛同那里知道,弟子武道筑基所需最基本的精元丹,一点宗门功绩可以换得五枚,也就是说他那件螭龙镇纸卖给周景元后,最多能换得一百枚精元丹。

“那就麻烦周师兄,我先换五十枚精元丹出来,大体也够我一个月用了。”

陈海盘算着还要换些灵药的种子,以及一种增强腿功的护足甲具,只能拿出一半的大燕币去换补充精气的灵药。

葛同、周景元听了却是大吃一惊,对望一眼,周景元忍不住劝陈海:

“姚师弟不需为弟子排名如此拼命,毕竟还有两次的机会,要是过度压榨潜力,身体先垮了,还不是一样落入柴荣这些人的算计之中?”

“啊……”陈海微微一怔,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寻常弟子修炼武道,根本不可能像他这样,每修炼五六十次的基本脚法、基本步法就能摧动身体内的精气运转。

普通的低级道兵弟子服用一枚精元丹,可能都足抵十天半个月的修炼消耗,而他每天至少需要服用一枚精元丹,才能保证修炼度不降下来。

普通弟子没有蛇镯与傀儡身的辅助,可能苦修数年,都未必能将一门最低级的玄功绝学,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哪里像他直接从最基础的武道秘形入手,早就已经踏入武道修行的门槛?

陈海没想到在无意间,将自己的部分秘密泄漏出去了。

不过,陈海却也没有慌张,也没有加以掩饰;他只要与人交手,有些事情必然要泄漏出去,再多掩饰也没有用。

而他出身姚氏,又是陈烈的外甥,修炼比寻常弟子快十数、二十倍,还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陈海故作神秘的跟周景元、葛同笑道:“我却也不是说真要为弟子争名比试拼命,我日常修炼,消耗确实大了一些,还要两位师兄要替我保密,就让那些人先当我是废物……”

周景元、葛同心里皆是震惊,看陈海的神气,也看不到有半点的作假,心里都想,难道有关兴公子传闻的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葛同都修炼到通玄境后期,每天服用一枚精元丹补充精气,都足够修炼真元消耗了?

葛同只能苦笑道:“真要到诸院执役,或编入营伍,两年或能积攒四五十枚精元丹,但对寒门出身的初级道兵弟子而言,也是足够修行武道了。而说起来,姚师弟要是能学会一些炼丹的基础法门,你院子里生长有年头的伏芝、青芝等灵草,都是陈强师兄早年种下来的,要能添加几味辅药,说不定能炼制四五百枚精元丹来……”

陈海看葛同的神色,似乎对他拥有一块私属药田颇为羡慕,心想自己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打理药田,便问葛同道:“葛师兄要是不觉得屈尊,我那块药田以后所出,便请葛师兄炼制精元丹;打理药田之事,我也就厚着脸皮,跟葛师兄您请教了……”

葛同毕竟不像周景元那么精于算计,城府深沉,聊到此时,酒酣耳热之余,对陈海的戒心已是极淡,笑着说道:

“铁流岭药田是多,但唯有东麓主峰不多的道院药田才能得灵泉灌溉,师兄弟私下开辟的药田,能得灵泉灌溉,也不会过二十人。姚师弟真要有心打理那块药田,从播种育苗做起,费时费力,效果未必最佳,但要是能从其他师兄弟手里收购即将长成的灵药植株,移入药田后引灵泉灌溉,三五月就能将长成的灵药品级提升一两个层次,收获才会更大。”

听葛同这么说,陈海心思也活络起来,暗感葛同或许是出身寒门,才会如此精打细算,但却是如此,才真正能将灵泉药田的潜力挥出来,没想到葛同是性情中人不假,却也有经营头脑。

陈海也在想,除了陈烈外甥的身份外,他在铁流岭立足最大的优势可不就是应该要比那些眼高于顶的宗阀子弟,多出一些经营的头脑吗?

想到这里,陈海果断的跟葛同说道:

“我声名狼籍,怕是到其他师兄弟不那么容易相处。要是葛师兄能出面疏通此事,药田所得,我与葛师兄五五分成——葛师兄会否觉得太委屈?”

听陈海这么说,葛同也是动容。

葛同却不是图其他的,而是他院子里种了几十株九阳草,是炼得通脉丹的关键灵药,已经种下七八年,但每次都只能低声下气的到同门那里求几桶灵泉回来灌溉。

终究因灵泉稀少,十几株九阳草生长火候不足,还远不能入药。

他心里想,要是这几十株九阳草,移种到陈海的院子里,每日都用充足的灵泉浇灌,也许一两年就能收获来炼制通脉丹了,那样或许他就能在四十岁前,冲击一下辟灵境!

四十岁前能不能冲击辟灵境,关系到葛同能不能继续留在铁流岭修行,关系到他以后的修行还有没有上升的空间,是他人生最大的门槛,不容他不关心。

陈海才不会在意一小块药田未来能有多大的收益,他此时最大的缺陷就是在铁流岭势单力薄,周钧、赵如晦那边又居心叵测,难得遇到葛同这般古道热肠的性情中人,怎么都要将他拉上贼船。

看得出葛同还有些顾虑,陈海转过身,趁热打铁的跟周景元说道:

“周师兄,葛师兄助我打理药田,就请你做个见证,立下契书,有什么丑话都说在契书里,立字据为证,省得将来为药田收益不公,我与葛师兄再闹出什么不欢来。”

周景元不由得想,真要是葛同出面打理药田,那轻云去跟葛同去伺弄药田,实际上是留在葛同身边当药童,就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葛同修为也高,人品在铁流岭更受到公认了,要不是葛同这些年照顾寒门出身的师兄弟,得罪颇多的宗门子弟,也不至于担心过两年会被逐出道院。

周景元却是更期待葛同能修入辟灵境,到时候轻云在他身边侍侯,进入道院修行则是顺理成章之事。

想到这里,周景元也就热心想促成这事,劝葛同不要抹不开脸面,还是立下契书为好。

葛同自己也觉得稀里糊涂,明明打定注意要跟声名狼籍的兴公子疏远关系,怎么就突然扯到这事情上来了?

但他推辞不过陈海与周景元两人的热诚相劝,此事又关系他还突破辟灵境的一丝机会,半推半就之下,就在酒桌上,与陈海将共同打理药田的契书立下,两人还都拿出各自的弟子印信,签押到契书上。

葛同恍惚将契书收入怀里,转念才想到,柴荣主要也是因为那块药田,才想着去夺姚兴的那座院子,那他这么一来,岂非就与姚氏的这位兴公子捆绑到一起,要想办法去对抗柴荣对药田的觊觎?

他被拉上贼船了?

想到这里,葛同都忍不住要摇头苦笑,虽然护住药田对他也是有利,但有些想不明白,今天怎么就如此轻易应允了此事?

周景元将这些事都看在眼里,也有心甘情愿的去催成这事,但也为眼前这位兴公子拿捏人心的工夫暗暗惊叹,心里想,姚兴为人处世如此的老练,怎么可能像传闻中那么声名狼籍?

难道真是有人故意败坏他的名声?

周景元出身寒门,却知道宗阀内部的争权夺势,要比他想象得更加险恶,他自信看人的眼睛不差,也就更倾向相信这个推论,暗感眼前这位兴公子,极可能是在宗阀内争权失利,才落难到铁流岭来的。

临了,陈海又问及护足装备,说道:“我听说军中都有防刀枪箭矢的铜靴、铁链鞋,不知道铁流岭能否换得?”

“铁链靴?”周景元与葛同都有些困惑,问道,“姚师弟修炼的是什么腿法?”

“刚到道院,从藏经阁看到有风云腿残卷,就领出来修炼,这两三个月略有所得。”陈海说道。

周景元、葛同心里同样是震惊不已,没想到陈海修炼风云腿残卷才两三个月,照他消耗精元丹的度,哪里是“略有所得”了,明明早就修炼到炉火纯青的精通阶段了。

他们只知道眼前这位兴公子,原本是姚族的旁系子弟,犯了大错,被废掉修为后逐出姚族,从此与三十六王侯之族姚氏再无半点干系,而亲生父母又都不在了,这才不得不投靠舅舅陈烈,没想到他在修为被废后重修武道,竟是如此神,暗想或许是他以往的灵体根骨还在。

周景元算计要比葛同深,暗感眼前这兴公子所涉之事或许没那么简单,他与葛同要是鼎力相助,虽然也会被卷入难言凶险的漩涡之中,但也许是他们未来最大的出路。

而陈海此时问及铁链鞘等护足装备,周景元猜想他也是为一个多月后的弟子比试做准备。

装备是综合实力的体现,弟子比试,道院从来都不禁止携带装备上场,甚至规定必需穿护甲上场,避免不必要的损伤。

有些宗阀弟子财大气粗,除了更高级的护身灵甲外,随身还有一些封存简单术法神通的玄符,基本上筑基期就有实力干翻好几个通玄境的寒门弟子。

周景元想了想,说道:“军中是有铁链靴等护足装备,但宗门内单纯修炼腿法的弟子不多,我却没见过有此类的特殊护甲;而更高级的灵靴类宝物,却不是我所能接触到的。姚师弟需要什么样的护甲,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或能制作出一双……制作一双风云靴来”

外门道院层次,极少涉及到法器、法宝的炼制,毕竟那需要对阵法修行有极高的造诣,太微宗都没有几人;普通的道院制器院,更主要还是制造弟子日常生活起居所需的器物,以及一些兵刃、护甲、弓箭的铸造。

看周景元如此自信,陈海猜测他应该就是这个,才得以留在道院的吧?那两件假旧的铜器,应该也是直接出自他之手,有机会或许可以切磋一下。

第十八章 药师园

姚兴此前有陈烈所赠的青云内甲,是极为罕见的灵甲,他从几百米高的悬崖摔下来,在尖锐的岩石狠撞了好几下,灵甲才最终都没有撑得住;要不然的话,青云内甲都能承受辟灵境弟子的全力一击。

被陈青赶出溅云崖,除了螭龙镇纸、砚台等物外,陈海随身也将那件破损的青云内甲带了下来。

虽然青云甲破损了,没有此前的神异,但作为软甲贴身穿着,要比道院放的道兵制式铠甲好多了。

陈海心想着,一个多月就必须要参加弟子比试,他也只能将风云腿修炼得更娴熟一些,但要没有护足装备,他光凭一双肉足,与别人的真刀真|枪对着干,不是傻吗?

既然周景元愿意替他制作一双风云靴,自然是再好不过,但陈海也坚持付给五万钱大燕币作为费用。

军营武卒所穿的铁链靴,主要是防刀削箭射,但陈海所需要的风云靴,还要方便将风云腿第一式绝学万钧锤踢的威力挥出来,除了靴子需要极其坚固,还不能太过笨重,影响出脚的度。

就这么一双靴子,还不能算法器,但对材质的要求极其严格,五万钱大燕币,不能算多奢侈;这也说明寒门出身的道兵子弟想要修行,会是何等的艰难。

他这时候不能占周景元的便宜,还要让周景元占到他的便宜,这样才有可能将精于算计的周景元拉上他的贼船,不至于以后在铁流岭太过势单力薄。

而他真要能提前一天将葛同、周景元这样的人拉上他的贼船,柴荣就未必敢直接踹开他的院门了。

*************************

在坊市喝过酒,陈海请周景元出面换得五十枚精元丹,就要回住处继续闭关苦修。

葛同在道院的住所,距离陈海不远,周景元为示礼敬,坚持要送陈海、葛同回去,打算过段日子,就正式跟葛同提起,让轻云到他身边伺弄药田去。

拾阶而上,陈海看到他所住的院子,眼睛差点都气绿了。

东面院墙连同正屋,倒塌了一片,药田被践踏得一踏糊涂,所剩不多的灵草不知道被什么畜生啃得连根都不剩;灵泉池塘里还有几大堆粪便,将清澈、灵气飘溢的池塘水,搅得污秽不堪……

看到这一幕,周景元头皮顿时就要炸开,心生怯意,暗想,此前竟要与眼前这落难的兴公子同富贵共患难,是不是头脑有些热了?

柴荣如此手段,摆明了是要将眼前这位“兴公子”往死里整啊,柴氏或许是担心陈族借姚兴插足铁流岭道院的事务?

“要是姓柴的就只剩这些下作手段,说明他心底是怕我了,”

陈海心里早就将柴家祖宗十八代娘们都操过一遍,但他在葛同、周景元面前不能失了分寸,好不容易将他们骗上贼船,自己不能失去分寸,而让他们萌生怯意、退意。

他眼下只能强压住心里的怒意,轻描淡写的将眼前这事揭过去,与葛、周二人笑道,

“还要请葛师兄、周师兄浪费两天,帮我一起将这里收拾一下。”

见陈海竟然还能如此镇定,周景元也是暗暗称奇。

葛同乃性情中人,原本就看不惯柴氏子弟仗势气人,这时候更是气得够呛,将身后所背的松纹剑持到身前,额头青筋暴跳的怒斥道:

“姓柴的欺人太甚,今日抓不住他把柄,日后我就留在这边看守药田,看他还敢明目张胆、为非作歹不成?”

葛同喝斥音异常宏亮,就要暗中打量这边的弟子,将话传出去。

见葛同态度鲜明,要与柴荣势成水火,不共戴天,周景元心知此时要退去,就会将葛同及兴公子都得罪了。

他咬牙暗想,是福是祸,总是要搏一把,打定注意后,就先陪同陈海到葛同的院子里暂息,又另派人到山外雇佣人手,上山来收拾这难看的局面。

周景元心里也是清楚,这一幕落到柴荣等柴氏子弟的眼底,一旦过两年葛同不能留在铁流岭,而兴公子又不能大放光彩,他在铁流岭也将没有立足之地。

他还要防备轻云出什么意外,就直接让轻云到葛同身边来当药童,葛同不仅身为紫衣道兵弟子,在寒门弟子里声望也极高,轻云留在葛同的身边侍候,就不怕柴荣暗里敢下什么辣手。

**************************

有葛同亲自过来坐镇,院子里则平静多了,一个月的时间转眼而过。

在葛同的主持下,很快就将数百株灵草、灵木移种到药田里。

除了青芝、伏苓、紫苏草、九阳草、铁线藤等灵草外,葛同还将一批灵木移种进来,包括即便是道院药田都极罕见的三株龙血木。

这些灵草、灵木,有些是葛同代表他与陈海两人,直接购买进来的苗药、苗木;有些灵木是则其他弟子培育、种植,却因缺乏灵泉灌溉难成气候,移种进来将来有所收获,三方共享分成的。

从这里也看出葛同在寒门弟子里的威望有多高了,不然,谁也不会将辛苦培育数年的灵木,轻易移种到他人的药田里去。

陈海也是借重修院落的机会,索性将院墙推倒,将药田扩大到两边的乱石沟。

想着栖云院有药神殿负责道院药田的管理,陈海便将独院取了个药师园的名字,希望能吸引更多的寒门弟子,将灵药移种进来。

为了方便葛同亲自坐镇,陈海又在药师园后面加建两进院落的同时,在紧挨院子的断崖里开辟出四间石室,作为秘室,以供潜修所用。

在陈海、葛同、周景元的努力经营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药师园这座废弃于半山腰间的院落,就变成灵木繁茂的上佳庭园,但也因为大量的灵草、灵木,能将灵泉散溢出的灵气锁住,使得院子里灵气氤氲,极益修行。

陈海在这里大兴土木,虽然暂时没有人过问,但终究是把柄,后来葛同索性将居所搬了过来,两人眼下就明正言顺的将断崖前的这片空地给占了下来。

除了周轻云外,葛同此前早就收了三名侍童看管院子,这时一并住过来照料药田,小小的院子,顿时间也热闹起来了。

周景元也赶在弟子比试之前,制成风云靴,给陈海送了过来。

除了风云靴外,陈海又选了一对短戟,作为近战使用的兵刃。

陈海之所以选择战戟作为近战兵刃,实是他在血云荒地的尸骸堆里,找到一对长短粗细都趁手的坚固断骨,样子极像军中战戟,找一块糙石,稍加磨励,就是一对极优良的骨戟。

他就想着,真要有什么罗刹鬼物闯进来,傀儡分身赤手空拳太吃亏,也需要兵刃防身才更有胜算。

只是道院里战戟类的绝学类玄诀是多,但至少需要七八十点的宗门功绩去换。

而最为瞩目的战戟类武道绝学《惊神戟》,太微宗也就有拥有两式绝学残卷,但哪怕是第一式绝学破神杀,也需要上千点的宗门功绩才有资格修炼,是陈海此时所望尘莫及的。

陈海一时半会还攒不出这么多的宗门功绩,只能先学习基础的战戟搏击之术,虽然与玄功绝学无关,也拆解不出武道秘形,但与风云腿配合,也能提升近战实力。

道院严禁弟子私授玄武,但周景元、葛同与陈海私下切磋却不受此限,陈海却也增长不少的实战经验,弟子比试的这一天,很快就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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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兵弟子比试,每半年进行一轮,以察弟子修行。

先期进行的是初级道兵弟子,道院有初级道兵弟子一千四百多人,会由传功殿的执事,照以往的排名先拟定前三轮初试的比试名单。

道兵弟子前三轮初试过后,淘汰掉落败以及负伤不能参加后续比试的,就剩下不到一百初级道兵弟子,就会与玄衣弟子的比试同期进行。

这时候道院四大执事级长老,传功长老张怀玉、监院长老赵如晦、天刑长老解锟、典兵长老厉向海,甚至宗门七上峰内门都会派人到道院,察看道院培养弟子的情况,也以便能及时从年轻弟子里挖掘值得重点培养的新秀。

这也是道院每隔半年都要经行的一次盛事。

因为修炼资源的问题,弟子比试通常都是宗阀弟子争奇斗艳,但也偶有寒门弟子一鸣惊人……

后期的弟子争名比试,都有明窍期的执事长老亲自盯着,很少会出什么意外。

初级道兵弟子前三轮初试,虽然都有很多的规则限制跟保护措施,但因为最多是辟灵期的执事出面主持,一旦生什么意外,就很难及时出手补救,难免会有损伤。

道院负责为武威军培养合格的基层武官,道兵弟子的修行更注重实战,也更注重激励道兵弟子的血勇之气。

因此弟子比试过程中,只要不是故意破坏规则,出现意外损伤,甚至有弟子殒命,宗门都不会追究;也因此,初级道兵弟子每期前三轮的初试,就成了明争暗斗的角力场,甚至相当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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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弟子争名比试的日子,陈海一大早就带上能验明正身的青雀印,与周景元等人作伴,登上铁流岭东麓主峰的山顶。

传功殿前宽敞的广场,已经用巨木扎出十多座比试用的道兵擂台。

除了南麓山谷里的坊市,陈海还是第一次在山顶的传功殿前看到如此热闹。

在道院修行的初级道兵弟子,加上一些看热闹的玄衣道兵弟子,将近两千人挤到传功殿前;诺大的广场,都显得有些拥挤了。

葛同要留在山下看守药田,听到“姚兴”的名字被点到,陈海就与周景元挤到十九号道兵擂台前,看到柴荣正站在三十二号雷台前等着他,而那个叫铁奴的妖蛮巨汉也像铁塔似的,如影随形般守在他的身后。

照理来说,每一场弟子比试擂台都应该黄衣执事主持,但传功殿在张怀玉之下,仅有不到十名执事级的传功教席,这时候只能借用紫衣道兵弟子,以补充人手的不足。

这时候在十九号道兵擂台下,已经有一位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等他过来。

回想刚才听到的名字,陈海只知道这少年叫孔桐,见他略显瘦弱的身子,背着一只将近有一人高的长木匣,也不知藏着什么兵刃,也不管擂台外嘈杂的声响,只是安静的站在擂台下。

陈海走过来,少年也只是抬头很是平静的看了一眼。

“双戟孔桐!”周景元看清楚柴荣给陈海安排的对手竟是此人,脸色骤变,情急之下拉住就要登上擂台的陈海,“此战宁可认输,你绝不可与这孔桐比试……”

第十九章 少年孔桐

周景元看到柴荣给陈海安排的比试对手,脸色骤变,赶忙将就要上台的陈海拉住,要他直接认输,也不去与此人比试。

大家早就知道柴荣会在比试名单安排上做手脚,陈海与周景元、葛同对这次的弟子比试也筹划了很久,没想看到对方是身背大木匣子的少年,周景元竟要他直接认输。

陈海知道周景元是心思极其缜密之人,要是普通的强手,绝不会如此大惊失色,不由得眯起眼睛,再次认真的打量起眼前这少年来,就觉得此人看似安静,却似一柄出鞘的利剑,给人锋芒锐利之感。

陈海这时候瞥见周钧出现在广场的一角,正透过人群的缝隙往这边看来。

周钧看到这边的情形,脸色也陡然阴沉下来,陈海也知道眼前这少年不简单。

然而周钧并没有站出来的意思,陈海心里冷冷一笑,知道周钧与背后的赵如晦,更在意利用他抓住柴荣等柴阀子弟的把柄,将他利用完了,才不会在意他的败负,甚至都不会在意他的死活。

陈海不再理会周钧的态度,而是低声问周景元:“这个孔桐是谁?”

陈海不想被人踩在脚底,绝不会轻易认输,但他不是鲁莽之辈,周景元劝他自有道理,他就算坚持上台,也要先将对手的情况摸清楚再说。

周景元不及回答,柴荣轻蔑的看过来,嘴角浮出一抹冷酷的笑,说道:“怎么,第一战就要认输,岂非接下来两战都要不战而退?如此怯战、没有血勇的弟子,道院也就没有必要再在你这样的人身上浪费资源了,你还是缩回你的溅云崖吧……”

陈海暗感柴荣反应如此激烈,还真是涉及到陈、柴两族在宗门内的微妙关系,但他要是能回溅云崖,还需要死赖在铁流岭吗?

“双戟孔桐!竟然是流金山道院的双戟孔桐,他怎么会跑到我们铁流岭来?”

陈海此战已经吸引不少弟子的关注,毕竟一个月前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很少人看到柴荣有吃瘪的时候,这次大家都期待看柴荣如何杀鸡骇猴。

太微宗外门总共有三十多座道院,分散河西诸郡,初级道兵弟子有五六万之多,在宗门的层次又相当较低,即便是有些极出色的后起新秀崛起,也不可能赢得全宗门的关注,也是到这时候,才有人认出眼前这少年到底是谁来。

但同样有更多的人,并不知道眼前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

“孔桐是谁,很厉害吗?他要是流金山的道兵弟子,怎么跑到我们铁流岭来参加弟子比试?”

“孔桐是流金山的初级道兵弟子,入流金山修行才一年多些时间,据说已经半步跨入通玄境,应有机会直接进入流金山传功殿修行,甚至有人断言他能在二十岁之前,进入上七峰内门修行。对啊,他怎么会跑到铁流岭来了?”

“大名鼎鼎的兴公子,都从溅云崖跑到铁流岭修行,孔桐一介寒户,从流金山转到铁流岭,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就认为大名鼎鼎的兴公子,就一定会被孔桐吓得像条狗似的逃走!”

当初随柴荣闯门的那个干瘦青年,这时候站出来阴阳怪气的冷笑起来。

干瘦青年见陈海朝他看过去,撇嘴而笑:“姚师弟要是此战认输,照弟子排名,下午的一场大概会很凑巧与我一战了!”

陈海没想到柴荣针对他,竟然暗中做这么大的手脚,眼前这干瘦青年也是半步通玄境的修为啊,看来柴家是不容陈族在铁流岭插一根针。

陈海就算认输避开孔桐,接下来三场都会遇到柴荣安排的强手。

而这次弟子比试他要是三场都不战认输,柴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将他踢出铁流岭道院,谁都不能再有借口留他。

“那就战吧!”陈海没有穿道院放的制式道兵铠甲,那会不利风云腿的施展,他将外面的袍衬脱掉,露出里面穿的青云内甲来,手持双戟登上擂台,他也不甘心就被这些人瞧扁了。

在知道孔桐的身份后,他们这座擂台前很快围上五六百人过来。

弟子比试,虽然照规定只能攻击有护甲覆盖的躯干部位,但大多人都会拿兵刃上擂台,每一场比试不可能持续多久,大家就都暂时停下手,往这边看过来,都知道眼前这边才极可能此次弟子比试难得精彩的一战。

陈海站到巨木搭建的擂台上,见少年这时候才在擂台下面身后所背的长木匣,里面所放竟然也是一对短戟,黑黢黢的戟身黯淡无光,锋利的戟刃上竟然积了一层白霜,相隔七八米,陈海都觉得有丝丝寒意从这对短戟的锋利戟刃身上透出来。

寒霜战戟。

陈海有心想要修炼双戟作为近战兵刃,对宗门内弟子能换得的玄戟战诀以及戟类玄兵都有过了解,没想到少年手里这对短戟竟然是需要三百点宗门功绩才能换得、寒铁所铸的寒霜战戟。

这意味着少年孔桐所修炼的玄戟战诀,多半也不会是什么凡品。

“柴荣给你什么好处,让你放弃直接进流金山传功殿修行的机会?”陈海问道,他心里奇怪,这少年虽然也是寒门出身,但以他的条件跟资质,不应该轻易就受柴荣的操控才对。

“站上台就死生由命,不要这么多废话了。”少年孔桐的声音,冷得像他手里各霜的寒刃。

“姚兴,你倘若再胡说八道、污我声名,小心我请出宗门律令治你!”柴荣阴柔的眼睛里也是一片冰寒,他再嚣张跋扈,也不会让陈海将他所做的龌龊事都公开揭露出来,示意一旁的杂役子弟,直接敲响比试的钟声。

“嗖!”

钟声初响,少年身子微微敛沉,双戟合到身前,下一刻就有极强的气势从他瘦弱的身体猛烈的爆出来,仿佛是全身的纯阳精气沸腾起来,要从百骸窍脉喷薄而出,下一刻就见那对合在一起的寒铁战戟,化作一道黑色流星就往陈海当胸直刺过来。

刺耳的破空爆响,几乎要将站在擂台近处的几名道兵弟子耳膜都震爆,大家都吓了一跳,没想到才十五六岁的孔桐出手竟有风云吞卷的极强气势,仿佛就算是有座石崖挡在他身前,都会被他一戟刺穿。

“是惊神戟!是惊神戟的第一式绝学破神杀!没想到孔桐年纪轻轻,竟然都已经将惊神戟第一式破神杀修炼到圆满的境界,第一击就施展绝学破神杀!”围观的人群里有不少修入通玄境的玄衣弟子,第一眼就看出孔桐这一戟的精髓所在。

这时大家都吓了一跳,通常说来,要将一门玄功绝学修炼到比炉火纯青更高层次的圆满境界,举手投足间才能百分百的摧动体内精气真元,将武道绝学施展出来!

而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也只有一定的概率摧动体内精气。

如果说孔桐第一戟不是瞎猫撞到死耗子,意味着他已经将惊神魂第一式绝学破神杀,修炼到圆满境界了。

这是何等的武修天才,难怪有人断主孔桐二十岁之前,就能入主峰内门修行!

太惊艳绝伦了!

道兵弟子里百年难出其一啊,他怎么会甘心沦为被柴荣利用的走狗?

周景元骇然失色,他这一个月给陈海喂招,情知孔桐的第一招,陈海就绝难接下来。

陈海修炼风云腿,每踢出四十余腿(其实是基本步法、脚法交换或组合施展四五十次),就能成功摧动全身精气,施展风云腿第一式绝学万钧锤踢,这已经令周景元、葛同异常震惊了,但没想到柴荣给陈海安排的第一场比试对手,竟是如此的强悍。

也只有修炼到通玄境后期的葛同,面对眼前这少年才有必胜的把握,陈海如何能敌?

除非陈海第一招也成功摧动全身的精气,不然连孔桐的第一招破神杀都接不下来。

周景元宁可陈海第一战认输,柴荣绝不可能接下来连续三场,都给陈海安排这么强的敌手——柴荣毕竟不是柴阀最核心的子弟,还调不动那么多的资源。

柴荣用的是疑心计,就要在第一场比试中,将陈海打趴下来!

周景元刚想出声提醒,却见左右各有两人欺近,站在擂台一侧的柴荣则阴恻恻的看过来,冷声说道:“周师弟,比试正在进行,你敢出声喧哗,小心我以门规治你!”

孔桐已经出手,双戟如雷霆奔出,周景元又哪里来得及出声提醒,就见那对寒霜战戟已如黑色流星刺及陈海的胸前。

孔桐的出手度太快了,陈海甚至都来不及抬手格挡一下,就让双戟刺中胸膛。

虽有青云内甲的防护,陈海没有被孔桐双戟直接破胸穿膛,但胸膛这一刻也似被万钧巨石狠狠的砸过来,气息猛的一窒,直觉胸部有好几根肋骨被打断,整个人就如风中落叶往身后横飞出去。

陈海人在半空,一口血没有憋住,狂喷出来。

柴荣这狗贼,给他安排的敌手太强了,陈海一口气闷在胸口,气血大乱,根本没有办法在半空调整身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往擂台外飞出去……

不过这样也好,陈海心想这次是被打下擂台而落败,而身受重伤不能参加接下来的两轮弟子比试,柴荣也就不能再有什么借口这时候就将他赶出铁流岭。

一击之下就被打落擂台,换了谁心里都不会好受,然而就在陈海都打算认败之时,身后似有一缕旋风卷来,就觉有不容拒绝的柔劲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挤出来,硬生生的将他往后横飞的身子封住,堪堪往擂台的边缘落去,竟没有掉下去。

竟然没有掉下去?

第二十章 第二击

看到这一幕,围观的诸弟子也都大吃一惊,一时半会都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还以为陈海不甘心认输,另有玄妙身法在半空中稳住身形,最终才没有摔下擂台。

少年孔桐也是困惑不已,迟疑之下,瘦弱的身子猛的像野兽一样收敛起来,戒备的盯住陈海。

陈海心里早就破口大骂起来,将柴荣祖上十八代女性都操过一遍,他没想到柴荣这狗贼,竟然都不容他直接掉下擂台结束此战!

陈海掰动脚趾头,都知道背后一定是柴荣动手脚,他才会在关键时刻落在擂台的边缘,没有直接掉下去——也只有至少修炼到通玄境后期的人,才能在电光石火之间硬生生截断他身体的坠势,将他强行留在擂台上。

陈海直觉胸口刺痛,怀疑折断的肋骨,已经刺破内脏,满口血腥,还有鲜血从口角溢出来。陈海苦修数月的成果这时候也尽数体现出来,换作普通人,要是内脏被折断的胁骨刺破,即使不立刻毙命,也绝对无法再站在擂台上,但他此时胸腹间剧痛难挡,却没有立时栽倒。

“柴荣,你敢害姚师弟的性命,陈师叔知道后绝不会容你!”周景元看得最为真切,知道是柴荣动手脚将陈海硬生生的托在擂台边缘没有留下来。

柴荣他当然没指望他刚才动的手脚,能瞒过所有人,周钧还在远处盯着呢。

柴荣阴戾的盯了周景元一眼,双手结印凝聚一团青芒,随即化作一团旋风将他的身体平托到擂台上,站住在陈海与孔桐之间,暂时中断他们之间的比试,盯住都快站不住的陈海,轻蔑说道:“还以为你有两把刷子,敢如此的硬气。赶紧认输,不要再留在这里丢人现眼,耽搁大家时间了。”

陈海咳出一口血,知道柴荣此举并非什么好心,而是不想落下把柄,否则的话,即便周钧以及周钧背后的赵如晦不对他难,陈烈又岂会容他活命?

是柴荣将他留在擂台上不假,但柴荣又给他认输保命的机会,这么一来,也就没有人能指责柴荣不是,但是他甘心再次一次羞辱,就此认输走下擂台?

其他围观的弟子都明白过来了,这是柴荣要打击兴公子的气焰,要将兴公子再羞辱一遍啊。

宗阀弟子间也多有磨擦,对眼前的一幕也见怪不怪,大家都嬉笑着想要看陈海的好戏。

周景元心里暗叹,心想眼前的场面虽然令陈海很是不堪,但柴荣终究没有狂妄到想去谋害陈海的性命,他掏出一枚养血丸,准备登台将陈海先扶下来再说,不至于让陈海的伤势再加重。

陈海吐了一口气,胸臆间的气血稍稍顺畅了一些,他这时候以戟抵地,后背抵着擂台一角的柱子站直身子,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睛恶狠狠的盯住柴荣,一字一顿的说道:“柴师兄既然好意将我留在擂台上,就应该就知道我绝不会轻易认输!”

陈海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无数人都目瞠口呆,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海右胸都陷进去一块,要是再受孔桐一击重创,小命恐怕都难保。

陈海他身上所穿的青云内甲,虽然能挡寒铁战戟的戟刃刺破,但毕竟没有灵甲的防护神异,破神杀所蕴藏的万钧巨力,已经将他右胸的肋骨砸断了几根,这么严重的伤势,即便是通玄境中后期的弟子都很难坚持再战。

“姚师弟!”周景元急得大叫,他没想到陈海平时挺明白的一个人,怎么这时候脑子就糊涂,竟会如此轻易中柴荣的激将法?

“周师兄,我还能一战!”陈海借着说话的空当,掏出两枚精元丹服下。

精元丹这种低级丹药,自然不可能立竿见影的治愈他的伤势,但丝丝热流自喉管化入百骸,能令他感觉好受些;陈海过去一个多月,每天都要服用精元丹补充精气,此时炼化精元丹药力的度,也要比普通弟子快出十数倍……

“……”柴荣毕竟还是怕陈烈追究下来,事前也没有真想要谋害陈海的性命,他这时也是想加倍羞辱这狂妄的小子,让他没脸再留在铁流岭,却没想到陈海受此重伤,竟然还要坚持与孔桐比试下去。

柴荣脸色阴晴不定,真要闹出人命,牵涉极大,姚兴毕竟不是没根没底的寒门子弟,即便被姚氏驱逐出族,但毕竟是陈烈的嫡亲外甥——陈烈就算再不喜欢这个外甥,外甥丧命于弟子比试,也绝不可能不闻不问,而陈族及赵如晦都有可能借题作。

只是,他刚刚出手将陈海留在擂台下,这时就不能强令陈海中断比试;陈海这边行不通,他难道还能去令孔桐罢手?

“柴师兄,还请你下去,莫要干扰我与孔桐师弟的比试!”陈海又一字一顿的说道。

柴荣没想到自作聪明,最终却令他自己进退两难,但真要强令孔桐中断比试,就是要孔桐认输,那他以后还有脸在铁流岭混下去?

这时候,左右为难的柴荣瞥见站在远处的周钧嘴角浮出一抹轻蔑的笑意,似乎吃定他不敢让陈烈的外甥死在擂台上,心里也是羞恼成怒,暗想陈烈未定就会在意这个劣迹斑斑的外甥的死活,不然也不会将他踢到铁流岭来,甩手朝陈海怒斥道:

“你既然自己拿性命搏一胜,就莫要怨我没有阻拦。”

看到柴荣咬牙走了下去,将擂台再度交还给陈海与孔桐两人,众人都傻在那里,没想到这一期的第一场弟子比试,就直接演变成生死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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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桐虽然也没有想到眼前的情形,但他修武之心坚毅,眼睛里的迟疑也是转瞬即逝,双戟再度合到身前……

“原来也只修成惊神戟第一式绝学!”陈海心里暗道,为避免第二击被直接打下擂台,他后背抵住擂台边角的柱子站定,左手腕似被火灼般烫,收入他皮肉的蛇镯,此时已经将他的神魂意念与傀儡身连接在一起。

这也是他此时敢站在擂台上最大的依仗!

这一刻,陈海似能直接感受孔桐周身凝炼无比的精气在双臂主气脉间沸腾,即便喷薄而出,也有一种明悟,能知道孔桐手里的双戟下一刻将刺及他的右胁,暗道这小子果然还是不够心狠手辣啊。

就算弟子比试中严禁攻击护甲覆裹之外的身体部分,但孔桐要是下一击精准无比再度刺中他的左胸,加剧他左胸的伤势,也有可能会要了他的性命。

这种明悟,理应是修入明窍期后的独特感应,但陈海此时能感应到孔桐的下一刻动作,自然是蛇镯与傀儡身的神异所致。

他此时无暇去细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只能相信这近乎直觉的感应不是幻觉所致,去赌他能准确无比的接下孔桐第二击。

虽然孔桐出戟度快如流星,但陈海与他相距有六七米,就不信都来不及抬手挡一下。

少年孔桐心头突然觉得难言的压抑,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令他难受之极,一双妖禽般灵动的双眸露出一丝困惑,盯住陈海的脸,心里想,怎么会突然有一种好强的感觉,但出戟势在必行,容不得他有半点犹豫。

孔桐出戟之时,虽然作细微的调整,但刺击点还是在陈海右胁偏下。

看着黑色流星般的战戟刺来,陈海电光石火间脑海里闪入一道灵念,下意识就也学孔桐的动作将双戟合于左胁,就觉有神魂意念沉浸到一种有如山岳沉毅的玄妙感觉之中,周身的精气也如沸泉腾动,竟往双臂的主气脉灌注过去。

这也是武道秘形!

陈海修炼战戟也有一段时间,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下意识就将新的一种武道秘形施展出来!

这应该是基础戟法的一种武道秘形,或称之为架形合适些。

这一刻,陈海直觉双臂有如注入万斤巨力,与孔桐刺来的寒霜战戟格在一起,“赤溜”溅起一片火星,将两人的身形都笼罩住。

“咔嚓”两声,陈海直觉双臂传出的剧痛直欲将他的神经撕裂掉。

数月来,陈海修炼风云腿,双足受精气的淬炼,筋骨皮肉既坚且韧,但这一刻,陈海将基础戟法的架之秘形摆出来,双臂有上万斤的巨力,但双臂及身体的其他部位都没有受到淬炼,如何承受得住如此巨力的反冲?

这也是武道修行最大的弊端,非要将十二条主气脉都修炼过来,才有可能将全身的筋骨皮肉都淬炼成钢筋铁骨,不像修炼玄法的弟子,一道雾甲术法或一道金刚护体术法,就将全身上下都照顾周全了。

陈海虽然险之又险的将孔桐这一击接下,甚至将孔桐震退,但他的双臂硬生生被反冲的巨力折断,身体也控制不住的往后猛冲,听着身后的巨木咔嚓作响,竟然被他肉身传递过去的巨力撞得裂开。

看到这一幕,台下无数人惊呆在那里。

孔桐两次都精准无比的施展出惊神戟的破神杀绝招,说明孔桐的确将惊魂戟第一绝学破神杀修炼到圆满境界,这绝对是初级道兵弟子里,是百年不出的武修天才。

而更令众人震惊的,是陈海竟然真就接下孔桐不留余力的第二击,甚至比第一次还要轻松一些。

第二十一章 监院赵如晦

(感谢狼黄牛、情殇孤月的慨慷捧场,新书已经收集到六位盟主,谢谢……)

就在众人都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前,就见陈海已经抢攻出去,左腿横扫,在半空留下数道残影,如流星般往孔桐当胸蹬去。

孔桐仓促间举戟相格,又是一片“赤溜”火星,孔桐竟被陈海一脚蹬得连退数步,才脸色惨白勉强站住脚。

他也是难以置信,陈海踢来的一脚,力道竟是大得出奇,举戟格架,竟令他胸臆间气血翻涌不休,呼吸都无法顺畅。

而陈海穿有特制的风云靴,直接踩踏在寒铁战戟的锋利戟刃上,仅仅是破开靴子外层包裹的皮革——里面露出的骨质侧撑,仅仅留下一道细裂痕,竟是用妖兽的骨骸制成!

“怎么回事?”无数人难以理解眼前所见的一幕,震惊的失声相问。

“孔桐武道修行资质虽然极其罕见,但终究是修行时日不长,又年少力弱,两次强行施展惊神戟破神杀,不能将姚兴打落擂台,自己体内的精气却消耗过巨。相比较而言,姚兴虽然身受重创,但气力还在。而姚兴武道修行在腿法上,上半身的伤势不影响腿法的施展,在孔桐气力恢复过来,尚有反击的余力……”围观的道兵弟子,有不少眼光老到的,立即看出蹊跷来。

“这是风云腿吗?”有人隐隐看到陈海如暴风狂踢的脚法间有风云腿的影子,疑惑的问出声来。

“姚兴没有施展风云腿第一式绝学万钧锤踢,不能肯定他所修行的就是风云腿,但看得出他双腿的基础功十分扎实。咦,姚兴腿法果真了得,每次都迫使孔桐双戟格挡,是了,他双手必是受到重创,战戟只能当摆饰,他只能逼孔桐比拼气力看谁能支撑最后……”

陈海周身精气再次如沸泉涌动时,毫不犹豫就朝孔桐当胸穿空踢去,风云腿第一绝学万钧锤踢,也使他出脚度陡然提升近倍,令孔桐绝无不可能避开。

这一刻擂台上传出破空爆音,令诸多围观的弟子看到擂台上荡起一圈涟漪般的无形冲击,往四面八方急剧扩散。

孔桐避无不可,举戟相格,却不想陈海这一脚的气力突然间至少暴增两倍以上,他的双臂早已经酥麻,没有多余的气力架住这一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海的脚抵住寒铁玄戟,再狠狠的撞向他的胸口,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往后横飞出去。

陈海两次动用精气,身体内的气力也被榨尽,勉强站在擂台上没有停下,不去看滚落下擂台的孔桐,盯住此刻像吃下狗屎的柴荣,一字一顿的问道:

“柴师兄,此战谁胜谁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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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想到孔桐会败,没想到声名狼籍、传言是被陈族当废物踢到铁流岭来的姚兴会胜。

柴荣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孔桐都被踢下擂台,周钧就在不远处盯着这边,他能说什么?

周景元看着眼前的一切,也难以置信。

而周钧站在远处,眼睛也是既惊且疑,他是亲眼看到四个月前“姚兴”到铁流岭时狼狈不堪的样子,谁能想到他竟然还能站在弟子比试的擂台上?

虽说陈海击败孔桐有很多投机的成分,要不是柴荣想要加倍羞辱他,想在擂台上再度打击他的自信,他第一击就已经被孔桐击败擂台了;而陈海双戟合于身前,精准接下孔桐第二击,将伤势分摊到双臂,也给人鬼使神差之感,但他毕竟是胜了,毕竟是将孔桐踢下擂台!

此刻周钧也是暗暗后悔,他此前认定姚兴是被陈族踢出溅云崖的废物之后,就只想将他当成棋子利用一回就算,要不然的话,他今日也不会远远站到一旁袖手旁观,怎么都没想到传言是废物的兴公子,此时竟然还能站在擂台上!

周钧知道他此时再走过去已经不合适了,也只能日后再找机会,拉拢与姚兴之间的关系,暗道陈烈的这个外甥,跟传闻不一样啊。

孔桐从地下爬起来,吐了一口血,胸口剧痛难忍,低头见左胸也陷下去一块,但他强忍住痛,将寒铁战戟捡起来,勉强收入戟匣之中,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走去。

他与陈海一样,入宗门修行武道,两年来主要通过双臂主气脉,淬炼过手及双臂的筋骨皮肉,身体其他部分,也就比常人略强一些,当双臂在经过恶斗后酥软无力,连同战戟被姚兴一脚踢撞到胸部,肋骨也被撞断几根。

这么重的伤势,不调养三五个月,已经不能再支撑他接下来的弟子比试了。

“没用的废物!”柴荣身边几个人,看到孔桐这么狼狈不堪,却没有谁会同情他,更恨他竟然连必胜之局都败得如此难看,害他们与柴荣沦为铁流岭的笑柄。

陈海此时也是强弩之末,站在擂台上摇摇欲坠,胸部肋骨断了几根,双臂也折断,要不是神魂意念与傀儡身连接上,抑制住剧痛,他也支撑不到最后,但伤势最更严重了。

周景元这时候冲上台将他搀住,他才没有一头栽下去。

不管怎么样,他享受这将别人踢下擂台,他站在擂台上接受万众瞩目的感觉,虽然在周景元将他背到身后,他整个人就直接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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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传功殿前的弟子比试现场,周钧穿过两座大殿建筑群间的夹巷,走进一座幽静的院落。

院子不大,天井里种有一株芝桐树,满树的花骨朵儿正吐芳华,幽香盈溢。

监院赵如晦站在树下,从周钧的角度看过去,以为师尊正看着树梢头所绽开的青桐花,走过来刚要出声问候,才看到师尊施法在树梢头凝聚出一面凝水镜,圆月玉盘般的镜面,正照出周景元背着陈海下山的一幕。

陈海昏迷过去,嘴角还要鲜血溢出,滴落在周景元的衣领上。

“师尊!”周钧轻声唤道。

太微宗唯有七上峰内门才有正式的师徒传承,道兵弟子则都是由道院的传功殿统一传授修行之法,不能算作师传;太微宗也严禁道兵弟子间私授玄武。

等周钧正式有资格进入清曦峰成为内门弟子,到时候自可以拜到某位大佬的门下修行,他此时也只能在没有外人的场合下,唤赵如晦为师。

赵如晦似乎才知觉周钧走进来,挥一挥衣袖,就见那面有如圆月的凝水镜散成一团水雾,在半空散去。

“这个姚兴还真是叫人意外,也不知道是犯下什么大罪,才不容于姚氏?”

“这个大概要问陈烈才知道,但姚氏既然在废掉他的修为,将他驱逐出族,那他就与姚氏再无半点瓜葛,”赵如晦淡淡的说道,“我们不用去考虑姚氏,你如何看待此子?”

“姚兴风闻是恶劣得很,据说陈烈都对这个嫡亲外甥失望透顶,才赶出溅云崖,不管他的死活,但他到铁流岭,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就将周景元、葛同拉拢过去。葛同倒也罢了,性子软弱、冲动,容易受人鼓动,但周景元却是极滑脱的一个人,实际是奇怪得很。我原本是想或许有别的原因,但看他今日与孔桐比试,我此前所猜测的,或许有些偏差,也许从溅云崖传出来的话,都未必能当真……”

“陈彰是陈烈收养的义子,要是有些话是他传出来的,却也能理解,但姚兴却是陈青亲自赶出溅云崖的,所以有些事,我也看不透,”赵如晦年过九旬,眉皆白,袖手站在庭院里,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微微蹙着白眉,似乎也不愿去想姚兴此子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从袖管里取出一盒灵药,递给周钧,“姚兴此子受伤不轻,能撑到最后,极为不易,而且就算有姚族的底子在,三个月就能将风云腿第一式绝学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也不简单——这是我近日炼制的续骨灵膏,你拿了送过去。”

“要是此事涉及到陈族内部的……”周钧迟疑的问道。

“你是担心姚兴此子卷入到陈族内部的争斗,我们涉足进去不合适?”赵如晦微微一笑,说道,“我们涉足不需要太深,但倘若陈烈的外甥能在铁流岭洗心换面,陈烈终归要念我们的香火之情。太微宗数十年来,还没有一人踏入道丹境,陈烈是最有希望的一个;我百年之后,你要是入主峰修行,也不至于完全无依无靠。”

“……”周钧听赵如晦如此说,接过续骨灵膏,也是黯然神伤。

虽说修入明窍境,神魂意念能与天地感应,寿元能增加到一百二三十岁,但赵如晦早年随武威军铁流大营,西出铁流岭进伐金州大草原时,被金州的玄修强者伤了灵窍,数十年温养一直都没能彻底恢复过来。

这灵窍里的隐伤早年看上去没有什么,但这几年来作尤其凶烈,几乎要将赵如晦身体里所剩不多的生命精华耗光。

要不是如此,赵如晦身为监院席长老,也不至于被传功长老张怀玉压制,不至于让寒门弟子在铁流岭受这么严重的打压。

“你第五条主气脉,应该快能打开了吧?”赵如晦问道。

“我想疏通第六条主气脉之后,再辟灵海……”周钧说道。

“好,你有这样的志气,将来太微宗真传之列,必有你一席之地,不负我这几年尽心栽培你。”赵如晦听了周钧这话,神色也是一振,颇为欣慰的说道。

“孔桐那边呢?”周钧问道。

“孔桐跟你一样,都是百年难遇的好苗子,但也已经投附柴族,心思不会轻易倒向我们的。”赵如晦叹息说道。

第二十二章 武威神侯

陈海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午后了,躺在简陋的床榻上,看到葛同与周景元之女周轻云,刚将煎好的汤药端进屋里来。

葛同看到陈海这时候醒过来,说道:“好在你身体底子不差,武道修行也打下不弱的基础,景元将你从传功殿背下来,我都没有想到你伤势如此严重,竟然还能在道兵擂台上支撑住……”

陈海身体稍稍动弹一下,胸口就剧痛难忍,艰难的说话都觉得胸口有撕裂的剧痛,没看到周景元在屋里,问道:“周师兄他人呢?”

“你这一战,将少年成名的孔桐打落擂台,令无数人刮目相看啊!”这时候周景元哈哈大笑着走卧房,满脸的眉飞色舞。

周景元精于算计,在被陈海算计拉上贼船,就只能选择与声名狼籍的“兴公子”站到一边,心里始终担心将来会遇到身败名裂的凶险。

周景元不是畏惧凶险,他给铜器作旧以图暴利,怎么会畏惧凶险呢?

他实际上是担心声名狼籍的兴公子,不值得他将所有的筹码都押上去,不值得他冒这么大的凶险。

但陈海今日的表现,实在是令他最为满意、兴奋。

“众人都看到我取巧了,未必就会刮目相看。”陈海风云轻淡的说道。

今日他即便战胜孔桐,但他身受重创,接下两场弟子比试都不能参加,在太微宗最初级的道兵弟子排名里,还是最未,远不到他得意忘形的时候。

“你说他人未必会刮目相看,但周钧师兄却亲自送来续骨灵膏给你疗伤,不然你胸口骨断,非要躺四五个月才能养好。”周景元笑道。

周钧送来的续骨灵膏,自是远不及姚兴当初摔下山崖后、陈烈给他所用的灵药,但从周钧送药一事里所体现的态度,陈海知道他在铁流岭无法立足的危机,总算是熬过去了。

陈海想到他在道兵擂台上灵念一闪所摆出的双戟架形,要趁那玄之又玄的感觉没有消去,抓紧时间将架形秘图拓印到傀儡分身的祖窍识海里。

陈海让周景元将他扶起来,忍着胸口的撕裂之痛盘膝而坐,摆出一幅要静心潜修的样子,这样就算他的神魂意识都进入血云荒地,也不怕贴身照顾他的人,能看出什么异常了。

而在周景元、葛同看来,陈海伤势如此严重,都还能强忍住伤痛,抓住涓滴闲时潜心苦修,心里也甚是敬佩,便退出卧房,不再打扰陈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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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念感应蛇镯,左手腕像被火灼似的热起来,陈海的神魂意念随之潜入血云荒地。

遍地尸骸枯骨、狰狞恐怖,血云低垂,一道道雷柱接地乱劈,将一具具罗刹异鬼坚硬胜铁的残骸劈得粉碎。

陈海的意念进入傀儡分身,看四野还是如此的荒凉,也没有心思多想什么,极力回想他站在擂台上的感觉,傀儡分身的双手持骨戟在身前架合,反复千余次,才再次找到那种有如山岳横阵的玄妙感觉。

这一刻,傀儡分身的祖窍识海自行打开,将基础戟法的武道架形秘图拓印进去……

惊神戟第一式绝学破神杀,是以双戟的武道架形为基础演化出来,而理论上不管多复杂高深的武道玄功,都是由诸多武道秘形组合而成,接下来陈海就极力回想孔桐双戟刺出的动作,反复尝试修炼。

说起来简单,但陈海以意念控制傀儡分身操持一对骨戟,反复练习了不知道多少万遍,却始终摸不到惊神戟第一式绝学破神的门槛在哪里。

惊神戟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陈海心想他还是要从最基本的战戟玄诀,先将基础戟法的诸多武道秘形,都拆解出来……

好在傀儡分身的秘海有源源不断的真元精气补充到四肢百骸里,陈海也不觉得疲惫力歇。

血云荒地中没有日月经天运行,陈海修炼双戟,参悟戟法,神魂意念完全沉浸其中,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他确认以他此时的武道修行根基,还无法凭空将惊神戟第一式绝学破神杀参悟出来,才切断与蛇镯的联系,将神魂意念从血云荒地收回来。

陈海意念回到铁流岭南麓的院子里,就觉得胸口的撕裂之痛已经缓解不少,双臂也感觉有气力挥动了。

陈海手撑住床榻边缘,感觉已经勉强下床,暗感他在血云荒地里,应该停留了不少时日。

周景元、周轻云父女在屋外听到动静,推门进来。

看到陈海在尝试下床,周轻云赶忙帮他将软靴拿过来。

周景元站在一旁说道:“姚师弟潜修大半个月了,葛师兄都大吃一惊呢,赶巧葛师兄被监院赵真人喊过来问话,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铁流岭两千道兵弟子,修炼到通玄境后期,有希望开辟灵海的不足百人。

有希望是一回事,但最终能成功开辟灵海,进入清曦峰内门修行的,都不会过十人。

葛同身在百名有望开辟灵海的紫衣道兵弟子之列,地位不在普通执事之下,在铁流岭道院也算是高层了,指不定赵如晦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葛同去办。

陈海心想才过去大半个月,他伤势就好了七七八八,暗感周钧当初送来的续骨灵膏,应是不错的灵药。

半炷香时间不到,葛同就从山上回来了,周景元问道:“赵监院喊师兄过去,有什么事吩咐?”

“铁流大营缺一名屯田校尉,要将道院药神殿的主事调过去;药神殿依次补上,也就有一个执事缺空出来。四位执事长老都能推荐一人,监院赵真人此次有意推荐我。”葛同说道。

药神殿主要负责道院药田种植、药材储备、丹药炼制等事务,虽然不是执事长老的人物直接主事,但在宗门内分量极重,也是道院除道兵弟子培养之外最重要的事务,因而能与传功殿、祖师堂、典兵院、天刑殿并称五殿。

听到监院赵如晦竟然推荐葛同到药神殿担当执事,周景元兴奋的说道:“这是好事啊!”

他知道葛同是有开辟灵海的希望,但这希望实在渺茫得很,如果这两年就能转任道院的黄衣执事,今后就能留在铁流岭,不至于两三年不能突破,还是要被踢出道院。

葛同却是意兴阑珊的一笑,没有周景元与陈海想象中的兴奋,他说道:

“其他三位执事长老,推荐的都是宗阀出身的子弟,候选名单拟定了,还要七上峰那边确认,我的希望实在不大。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过去几年,赵真人都不跟张怀玉他们针锋相对,这几个月,道院但凡有职缺,他都极力推荐寒门弟子候补,却是比以往锋芒毕露多了……”

周景元听了也是微微叹息,压低声音说道:“据说赵真人时日无多了,他这恐怕是要为寒门弟子在铁流岭立足,多做些努力吧。”

陈海知道赵如晦、周钧对他有利用的心思,所以周钧送续骨灵膏过来,他心里也谈不上有多感激。

他早就知道太微宗弟子有宗阀、寒门庶族之别,但涉及到太微宗门内的宗、庶师传以及具体的矛盾纠缠,就不甚清楚的,问葛同、周景元两人道:

“我入太微宗修行也有一年多,但平日甚少关心宗门的事情,太微宗宗、庶两派的纠缠,到底起源于何时,为什么又有愈演愈烈之势?”

葛同、周景元早就知道陈海出身姚氏大族,被废修为踢到太微宗来,留在溅云崖意志消沉过一段时间,不清楚太微宗底层道院里的矛盾纠缠很正常,解释道:

“姚师弟你也知道,修行一事,除根骨、资质之外,资源是否充足也极其重要……”

陈海对这个感触最深了,他现在的消耗,已经不是每天进食就能补足的了,有没有精元丹补充精气,他每天的修炼度能相差十倍以上。

“……就拿通玄境这道门槛来说吧,寒庶之家出身的弟子,就算再勤修苦炼,天资纵横,能跨过这道门槛的,也仅有十之一二的机会,”

葛同颇有感触的继续说道,

“而宗阀子弟,可能在娘胎里就已用极品灵药洗经伐脉,生下来就是诸脉皆通的先天灵体,根本就不存在通玄境门槛之说,你说寒门子弟,如何跟他们竞争?”

陈海听了也是汗颜。

姚兴留给他的记忆虽然残碎,但大体还是知道姚兴在娘胎里,就因为姚母的修为极高,已然能用灵药将胎儿培养成先天灵体,姚兴生下来就具备四条灵脉,已经是相当于通玄境后期的修为,之后十三四岁就在七条灵脉的基础上成功开辟灵海,这些条件绝非寒门子弟所能具备的。

但这些都已成过去,理论上说来,姚兴修为被废,又被驱逐出族,甚至有一些记忆还被人为的抹除,那他到太微宗投靠舅父陈烈后,就已经跟姚氏没有丁点关系了。

顶替姚兴活下来的陈海,真要在太微宗有什么三长两短,也只能指望舅父陈烈替他出头,姚族绝对不会过问的。

“不过,宗阀势力虽然庞大,子孙也多,但真正能耐得住寂寞潜心苦修的子弟,却是不多,难以填满宗门;除了与金州诸族频频争战之外,北域妖蛮也日益威燕州的北境安全之后,军中需要大量的武勇之辈守疆御敌……”

听葛同说到这里,陈海接过话头,感慨的问道:“这才有了寒门子弟的出路吧?”

“此时还没有寒门子弟的出路,”葛同摇头苦笑道,“虽说宗阀能耐得住寂寞潜心苦修的子弟不多,但宗阀都拥有大量的家臣、家将乃至奴隶,甚至也有大量的平民为求出头,而主动依附宗阀。早期太微宗的道院,弟子有杂役、外门之别,宗阀出身的子弟,进入道院就是外门弟子,而规模更为庞大的杂役弟子,则从依附宗阀的家臣、家奴、附民中子弟里选拔……”

“那太微宗的情况什么时候有所改变,道院的弟子什么取消外门、杂役之别,而统称道兵弟子的呢?”陈海问道。

“姚师弟对武威神侯的出身也不甚清楚?”周景元问道。

陈海尴尬的一笑,姚兴放逐到太微宗之前的记忆,被人为抹除,缺失太多,他只知道武威神侯董良权倾河西,此时以天枢院副使、河西大都护、武威神侯的身份,统领着纵横北域的百万武威雄军,同时也是太微宗的太上长老,但董良到底是什么出身,因何崛起,他就不知道了。

“武威神侯也是太微宗杂役弟子出身,天资纵横,甚至能称得上大燕帝国千年以来之冠,虽说缺少修炼的资源,但在宗门修行二十年,还是成功踏入明窍境。即便如此,武威神侯在当时太微宗都不能正式进入内门修行。后北境妖蛮崛起,国朝天枢院从太微宗抽调大量的弟子补入军中,武威神侯虽然已有明窍境修为,但编入当时的河西军屡立战功,还是不能升迁,在百武副尉一职就停留了十数年,而武威神侯这期间都已经修入道丹境了……”

听葛同说起武威神侯的旧事,陈海听了也是心潮澎湃,心想陈烈此时也是明窍后期的修为,就已经是统率上万精锐武卒的都武尉将军,是微江大营的核心将领了,想当年武威神侯修入道丹境,都只能在一百人的队伍里担任副尉,真可以说是很不得志了。

葛同继续说道:“益天帝还在皇子时,蒙尘河西,在河西军与武威神侯相遇,有倾盖如故之交。在益天帝的相助下,武威神侯在河西军中才逐渐获得重视,之后武威神侯又助益天帝登上帝位,才最终封侯、整编河西军为武威军,继而以太上长老的身份,整顿太微宗的教务,道院弟子才统称道兵弟子,没有外门、杂役的区别。到这时候,河西诸郡的平民子弟,这才不需要通过依附于宗阀,就能进入太微宗修行,太微宗之内才有寒门庶族一系的传承……”

陈海没有想太微宗门内宗庶两系,竟有如此的渊源,也是极有感慨的长吐一口气,没想到武威神侯除了修为高不可测之外,竟然也有如此令人景仰的壮举,但心里又有很多疑惑,说道:“太微宗庶族一系既然有武威神侯的支持,为何今天的形势,看上去也不是很坚挺啊?”

陈海心里想:武威神侯权倾河西,又是太微宗的太上皇,他支持庶族一系,太微宗的寒门子弟不应该被宗阀压制得这么厉害才对!

听陈海这么问,周景元苦笑道:“武威神侯,封爵王侯,那董氏就入了三十六王侯宗阀之列……”

听周景元这么说,陈海愣怔片晌后,也是无声一叹。

董良虽是贫贱出身,但崛起后,已经是成立新的宗阀之主了,即便董良有心给寒门子弟一条路,但他又怎么可能将千万年所形成的、宗阀垄断修炼资源的格局打破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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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寒门的窘迫

“武威神侯董使君虽不能彻底的革除弊局,但也在太微宗开辟寒门庶族一脉,也是一件大功德,”

陈海心想他既然要在异世立足,当像武威神侯董良这般建立功名基业,才不枉他这么走一遭,感慨良久,又问葛同、周景元,

“那铁流岭当前又是怎么状况,赵真人既然能出任监院,必然是身后有人支持,此时又怎么变得如此窘迫?”

“赵如晦真人的授业恩师赵宗臣真人,原为太微宗寒庶一脉的砥柱人物之一。也是在赵宗臣真人的支持下,赵如晦真人三十年前才能到铁流岭,出任四大执事长老之的监院一职。然而十数年金州一役,赵宗臣真人在金州玄修高手的偷袭下身败道殒,赵如晦真人在宗门内就失去最大的支持,锋芒就始终被张怀玉等人压制住。而在那之后,寒门子弟在铁流岭以及铁流大营,就一日不如一日,内部也分裂得厉害。比如说孔桐,根骨如此出众,却甘愿沦为柴荣的走狗、爪牙……”说起孔桐来,葛同也忍不住的惋惜。

葛同是性情中人,陈海看周景元听了这话却有些尴尬,就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周景元愿意跳上他的贼船,与他这边亲近,说到底还是看重他身后的陈族,看重他身后的陈烈。

撇开这个沉重的话题不提,陈海又问起这次弟子比试的情况。

在他养伤期间,弟子争名比试早就结束了,除了他与孔桐一战颇为精彩之外,其他的比试都平淡无奇;道院每半年都要举办一次弟子争名比试,也不可能每次都有一鸣惊人的新秀能引起主峰的重视。

因为边邑形势吃紧,大营过要从铁流岭抽调一百名玄衣道兵弟子编入军中。

这次弟子争名比试最激动人心的,也就是初级道兵弟子,不管有没有修入通玄境,前一百名都提为玄衣弟子。

这是历年来所罕见,以往都是要修入通玄境,或资质极其优异的少年子弟,才能直接进入传功殿,接受传功长老、传功教习的指导。

陈海与孔桐比试一场,就伤重无法参加后续的比试,但他与孔桐一战在众目睽睽下进行,柴荣也难做什么手脚,最后评为优等,在初级道兵弟子中的排名直接上升到中上。

也因为他的排名一次提升幅度极大,道院奖励他一百二十点宗门功绩。

“姚师弟还真是一鸣惊人啊,其他初级道兵弟子争排名,前后总共也未必能获得两百点的宗门功绩。我上个月到传功殿聆听监院赵真人的教诲,赵真人还特意提及过你,大家都说你很快就能进传功殿接受传功教席的指导修行了……”周景元笑道。

铁流岭那么多的道兵弟子,只有玄衣弟子才有资格进入传功殿修行。

监院赵如晦在诸多玄兵弟子面前提到他,以及他第一场道兵弟子争名比试就能获得一百二十点的宗门功绩,陈海猜测多半是赵如晦在幕后推动所致,但赵如晦绝不可能单纯欣赏他,必是掺杂着别的心思。

了解过铁流岭的形势,陈海也不难猜测赵如晦的心思,他还是想利用柴、陈两族的微妙矛盾,为寒门子弟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

赵如晦的心思虽然不坏,但算计到他的身上,陈海心里却是不爽。

陈海这时候无心去想道院寒门与宗阀弟子间到底有多复杂的矛盾纠缠,他现在就想着怎么提升自己的修为跟实力。

经历一次的弟子争名比试,陈海虽说侥幸获胜,但也知道自身的修行根基实在浅薄得很,没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在他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参与这种事,最终的结果无非是炮灰,何况他身上纠缠的事情,已经够复杂,够令人头痛了。

此前,陈海还为后续的修炼头痛,毕竟靠螭龙镇纸换来的丹药都已耗完,他这次养伤,除了周钧送来续骨灵膏,还多亏葛同、周景元帮衬。

药田还没有到出收益的时候,他不能靠葛同、周景元一直来倒贴他,毕竟葛同、周景元身为寒门弟子,后续要修炼、要突破,手头资源也是极紧,而现在陈海有了一百二十点宗门功绩在手,他手里就又宽裕出许多来。

想到这里,陈海心里也是一叹,他虽然对赵如晦、周裕算计自己不爽,也不想进传功殿接受所谓传功教习的指导,但终究是欠下他们的人情。

“姚师弟伤势初愈,还需要再修养一两个月,才能将骨头养好,此时既然有宽裕的宗门功绩,可以换一些能壮骨养筋的丹药,等到年底的弟子排名比试时,有更强健的体魄做底子,排名还能更进一步!”葛同知道陷身宗门纠葛会对修行干扰、牵扯,他也不为赵如晦推荐他出任药神殿执事就多欣喜,知道希望不会有多大,也更希望陈海不要为这些身外事干扰到养伤、修炼。

“我记得初到铁流岭,在藏经院看到道兵弟子修行玄功目录里,记载有一门‘十杀战戟诀’的战戟玄功,需要六十点宗门功绩;除此之外,还有一门‘五虎秘拳’的拳功玄诀,更是仅需要四十点宗门功绩,还想请周师兄代我到藏经院走一趟……”

陈海不想在养伤上浪费更多的时间,他的武道修炼不走寻常路,直接以武道秘形踏入修行的门槛,而武道秘形的修炼,能摧动体内的精气,加断骨的愈合。

十杀战戟诀与五虎秘拳都是太微宗初级道兵弟子就能接触的低级戟诀、拳诀,陈海到铁流岭就盯上了,但他此前苦于手头不宽裕,无法到藏经院去换这两门筑基武道的玄诀拓本。

现在有这个条件了,他就想着,还是尽快将涉及双臂主气脉修炼的武道秘形拆解出来。

陈海能胜孔桐极其侥幸,主要也是柴荣急于羞辱他,将他赶出道院,而孔桐也过于轻敌了;待他再次登上弟子争名比试的擂台时,其他人对他都有防备,他就不可能再有如此的侥幸。

到时候,陈海还想站在擂台上,击败对手,享受胜利的快感,就需要将长于腿法而短于技击、兵刃搏杀的缺点弥补过来。

陈海暗自盘算他这次收获到一百二十点宗门功绩,看上去很宽裕了,但扣除掉“十杀战戟诀”与“五虎秘拳”两门玄诀,也就能额外换得四十枚精元丹,仅够他一个月的修炼消耗。

陈海心里也是暗叹,也难怪寒门子弟无法出头,如此巨量的修炼资源,哪里是寒庶之家能承担起的?

即便寒门子弟资质再强,苦于足够的丹药,修炼度也远无法跟宗阀子弟相提并论,更多的是寒门子弟内部以多济少、以盈补缺来调剂,这也促使寒门子弟内部能够抱团。

陈海现在还不良于行,就请周景元拿着他的青雀印,去山上藏经院换这两门玄诀的拓本以及相应的精元丹回来。

换作他人,葛同、周景元或许会劝不要太急功冒进,毕竟将哪怕是最低级的一门玄功绝学,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境界,都是需要相当长时间的,但他们与陈海朝夕相处也有两个月了,知道陈海修炼的度有多惊人。

他们猜测陈海此前修行的底子还在,即便是在半年内,陈海打通第一道主气脉,修成真元,踏入通玄境,他们都不会觉得奇怪,却不知道陈海的修为早就被废得足够彻底,重新修炼要比常人艰难得多,此时纯粹是依赖苍禹、左耳给他开的金手指,才踏入武道筑基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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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院内行事还是方便,周景元拿了陈海的青雀印,很快就从藏经院将“十杀战戟诀”、“五虎秘拳”两门玄诀的拓本换回来,但从药神殿换得的精元丹,不是陈海计划所想的四十粒,而是二百粒。

“这……”陈海接过装满精元丹的青玉瓶,神色也是一凝。

周景元哈哈一笑,说道:“为兄这些年身家积累虽然谈不上丰厚,但还是能支持姚师弟踏入通玄境的;就希望姚师弟他日在宗门飞黄腾达,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师兄弟。”

周景元修为不深,但精于商道,看到机会,就敢于押上筹码以谋重利。

即便如此,陈海心里也颇为感激,有这二百枚精元丹,就意味着他短时间内不用再为丹药愁了。

至于周景元豪情万丈的说要全力支持他修炼到通玄境,陈海颇为尴尬,又不便言明。

寻常弟子,将十杀战戟诀、五虎秘拳以及风云腿第一式都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体内的精气也必然修炼到充沛磅礴,打开第一道主气脉绰绰有余。

而陈海知道自身的情况,姚兴修为被废,是少年时开辟的灵海、灵脉,都被姚族大能者强行废除。

灵脉是修成真元、经纯阳真元洗炼后所显化的气脉,被摧毁后,不知道会留下多少暗伤隐疾;而他又夺姚兴坠亡后的身舍活在异世,夺舍所留下的魂魄暗伤,也随时会作要了他的性命。

所以左耳、苍禹才会说他魂是残魂、身是残身。

就以通玄境而言,他体内的精气,可能需要修炼到比正常弟子凝炼、磅礴五六倍,才有可能冲开第一条气脉的闭塞,进入两肾玄窍与天地灵气融炼为真元。

而神魂暗伤更将长期制约他的修行。

这也是左耳与苍禹当初分歧、左耳极不看好他的原因所在。

陈海也是暗暗头痛,周景元额外倒贴他一百多精元丹,估计是指望他能在半年时间内,就踏入通玄境,要是到时候自己没有做到,周景元失望之余,又会做怎样的选择?

葛同是性情中人,陈海不怎么担心,但周景元的态度到时候就有可能会生微妙的变化。

不过,陈海不会气妥。

既然蛇镯与傀儡分身,已经为他开辟出一条寻常道兵弟子都望尘莫及的修行捷径,他又有什么好气妥的?

第二十四章 婢女私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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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杀战戟诀”与“五虎秘拳”作为最初级的玄戟战诀、拳诀,都是当年武威军前身河西军里一员不甚出名的武将所创,绝谈不上多高深精妙,所录武道绝学的威力,根本不能跟真正全本的惊神戟、风云腿相提并论,籍此修炼,最多修炼到通玄境。

作为武道筑基的修炼功法,这两门戟诀、拳诀却颇为不错,多为寒门子弟、将卒选择;寒门出身的子弟、将卒,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而对陈海来说,“十杀战戟诀”、“五虎秘拳”,更是他此时最为物美价廉的选择。

陈海通过蛇镯与傀儡分身,从玄功绝学中拆解武道秘形,实际上越是浅显、基础的武道玄功,越容易拆解。

接下来月余,陈海就在药师园里足不出户,养伤之余,就是与葛同、周景元推敲十杀战戟诀、五虎秘拳两门玄诀。

除了早就掌握的双戟架形,陈海从十杀战戟诀拆解出刺、格、突等摧动精气运转的秘形,从五虎秘拳拆解出冲、砸、劈诸形。

陈海从风云腿第一式绝学就拆解出十二种秘形,而从十杀战戟诀、五虎秘拳两门完整的玄功秘诀里才拆出八种武道秘形,可见完整的风云腿若能修炼到大成境界,威力绝非五虚秘拳这种下九流的玄功绝学能及。

虽说基础戟法才拆出五形,基础拳法更是仅拆出三形,都远谈不上完整,但也足够陈海前期双臂少阳主气脉的筑基修炼。

陈海还不便过于剧烈的动作,便从基础戟法的架形开始修炼,摧动精气运转于双臂少阳主气脉,先促进被反冲巨力所震断的双臂伤势愈合,继而再淬炼双臂的筋骨皮肉,那待他以后再与对手接招,就不会再出现一两下就被震断双臂、顿时就丧失大半战力的惨淡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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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日子,陈海除了潜心苦修,就是与葛同一起悉心打理药师园,66续续有生长周期短的药草能够收割,早期的收入看上去还很微薄,但也能应付日常开销,陈海就不再像刚到铁流岭时那般窘迫了;也6续有更多的师兄弟,将药草、灵木,移种到药师园,想借药师园的灵泉灌溉,提高药草的药效。

不要说铁流岭,就是整个广袤无垠的太微山脉,灵泉都极其有限,又几乎都在太微宗门的掌握之中,唯有陈烈这种地位重要的真传弟子,才能在溅云崖这样的洞天福地,修建自己的洞府。

除了太微山脉之外,河西诸郡境内,能称得上洞天福地的,又都几乎被宗阀之族占去大建殿台楼阙——铁流岭东麓主峰,作为千里方圆屈指可数的一处洞天福地,除了道院药田能得灵泉灌溉外,主峰上的弟子私宅院子里,还能有灵泉渗出的,也就不到二三十处。

不要说身为紫衣道兵弟子的葛同了,便是诸院的执事,都不是每人都有资格拥有像药师园这么一处灵泉的。

药园师的那眼灵泉,流量低得可怜,是远不能跟溅云崖的灵泉相提并论的,却也是葛同、周景元等寒门弟子想不敢想的灵泉资源。

药草、灵木生长,需要灵泉之水灌溉,而修入通玄境的玄衣弟子,每天都需要吐纳天地灵气,与体内的精气融炼为真元,也需要到天地灵气充裕的地方潜心苦修,才能有更高的效率。

大量移种灵草、灵木,将灵泉溢出的灵气锁住,药师园附近,对寒门出身的玄衣弟子来说,就成了难得的灵天福地。

在第一场弟子比试过后,陈海在铁流岭的处境,就有了很大改善,即便没有宗阀弟子跟他交往,但在葛同的影响,登门拜访、切磋修行的寒门子弟,也是络绎不绝。

周景元更是每天都要跑过来报道一趟。

昔日荒凉的乱石沟独院,骤然间就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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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每天初曦之时,都会到石塘西畔的练功场演练武道秘形,淬炼筋骨。

待一枚精元丹的药力完全消耗掉,体内杂质随汗液排出,身上就会留下一层淡淡腥臭的污垢,陈海也不会忙着清洗,就会在石塘边盘膝而坐,神魂意念通过蛇镯进入血云荒地,控制着血尸似的傀儡分身,围着巨殿沉入的区域,转上一圈。

这段时间来,他总觉得覆盖荒地的血云有些异常,但又说不上哪里有异常,想着左耳的话,只是更勤奋的进入血云荒地,防止罗刹异鬼都钻了进来,他都不知道。

一天他从血云荒地收回神魂意念,睁开眼睛,就见树篱后有几双乌溜溜的黑眼珠子,盯着练功场这边。

看到陈海从入寂中醒过来,那几双偷窥的黑眼珠子,顿时惊惶的树篱后的树丛里躲去。

却是周景园之女周轻云,以及葛同身边的一名叫沈秀的药童,还有附近几栋院子里的侍童、婢女躲在树丛后,偷窥他修炼。

陈海没有将这当一回事,莞尔一笑,也不想惊着他们,就没有招呼他们留下来。

陈海回屋里将满身的腥臭污秽洗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到院子坐下来,拿起一截硬木,练习雕刻,没过多久,就见周景元陪同一名中年人,满脸严肃的押着周轻云、沈秀等脸色惨白的少年走进他的院子。

这名中年人,姓沈名坤,也是从道院出去的玄衣弟子,此时在蒙邑城里的驻营,担任百武副尉,他与葛同交好,也是性情豪爽之人,陈海此前与他见过两面;其子沈秀暂时没有机会直接进入道院修行,就留在葛同的身边当药童。

陈海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看周景元、沈坤二人满脸严肃的样子,困惑的问道。

“这几个小崽子,明知道宗门规矩,竟还敢犯禁私窥姚师弟修行,还请姚师弟治他们的罪!”沈坤说道。

“原来是为这事!”陈海哈哈一笑,往周轻云、沈秀等少年看过去。

事实上,附近几栋院子里的侍童,其实都跟周轻云、沈秀一样,并非是奴隶身份,都是道院出身的寒门弟子子女,都有着不差的修行资质,但苦无进入道院修行的机会,才先跟在葛同等人身边侍候。

葛同等人虽然不能私授玄武,但这些少年跟在他们身边,平时帮着整理书籍、伺弄药田、听讲经义,也能打开眼界,也能为将来的修行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而将子女送到其他师兄弟门下侍候,也是寒门子弟内部抱团、拉近关系的一种形式。

而对周轻云、沈秀这些少年来说,耳濡目染都是修行之事,却又不能进道院修行,实是一种煎熬,就难免会煎熬不住,做出犯禁之举来。

陈海在地球,思想经历过信息知识大爆炸的洗礼,可不觉得这些少年有什么么犯忌讳的地方;再说他修行武道秘形,以及神魂意念经蛇镯潜入血云荒地的秘密,根本不是别人偷窥就能窥破的。

见周景元、沈坤如此严肃,哈哈一笑,说道:“这能算多大的事,看把他们吓的!沈师兄难得在宗门,我看赶紧将葛师兄喊过来,一起喝酒要紧。”

“宗门律令如此,此时不加整肃,他日必闯大祸,都跟我跪下!”周景元没有因为陈海的宽容,就轻松起来,勒令周轻云、沈秀等少年在庭院里跪下,说道,“道院里常年都有弟子子女,受不住诱惑私窥他人修行,而受剐眼之刑!这次断不能轻饶了他们。”

“爹爹,我们再也不敢了。”周轻云与诸少年脸色惨白的跪下,出声求饶。

陈海微微一笑,看向吓惨的周轻云,问道:“平时见你们都挺守规矩的,不喊你们,也不来打扰我,今日怎么跑过来看我练功,却不去偷窥你爹跟沈师伯他们练功啊?”

周轻云小脸煞白,不敢看陈海的眼睛,也不敢回他的话。

“沈秀,你说!”沈坤严厉斥道。

“……我……”沈秀比周轻云还要大一些,但也就十三四岁,吓得说话牙齿都不断的碰到一起,嗑嗑巴巴的将原委说出来,“我们,我们猜姚师叔出身王侯大族,所修行的玄诀必定比爹爹他们不知道要高深多少倍,修炼才会如此迅,就,就……”

看到葛同这时候也从外面走进来,陈海忍不住笑着跟他说道:“这些家伙,平时看起来都挺老实的,却还学会背后编排人了……”挥袖让这些少年都起来,让他们先出去,说道,“在我这里就算了,但切莫到别家门前犯这种禁忌。”

此事可大可小,沈坤还有些迟疑,但葛同、周景元相处数月后,已经完全相信陈海的秉性,绝非所传闻的那般声名狼籍、乖戾跋扈,知道陈海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刁难他们,就先让沈秀、周轻云等少年、少女都出去。

第二十五章 虎踞

(今天要去爸妈家吃饭,就一章,祝兄弟们端午节快乐,汗,好像已经过了……)

“道院每期新收录的道兵弟子,名额几乎都被宗阀之族占去。不依附宗阀者,即便你们的子女想要修行,都苦苦等候机会,稍不如意就可能会错过最佳的修炼年龄,那就太可惜了,”

陈海请葛同、周景元、沈坤三人到屋里坐下说话,说道,

“轻云、沈秀他们,从小就在道院里长大,耳濡目染,对修炼之事自然向往得很,要真能耐住少年心性,那还就真奇怪了。”

陈海占夺姚兴的肉身在太微宗修行,此时明面上也只有十八岁,但葛同、周景元、沈坤对他这番老成持重的宽慰之语,也没有觉得诧异的地方,他们心里听了还唏嘘不已。

周景元说道:“选录新的道兵弟子,历来都是执事、主事及四位长老推荐,最终由传功殿定夺。而即便是监院赵真人推荐的人选,也常常被筛落下来——寻常寒门子弟,不依附宗阀,想入道院修行,比登天还要难啊……”

“宗门玄武严禁私下传授,但家传应该不受此限吧?”陈海问道。

“我等又非宗阀出身,所学皆得之宗门道院,哪里有什么家传?”

周景元还是忍不住摇头苦笑起来,但转念琢磨出陈海话里别的意思,只是想到真要那么做,后果会更严重,当即将这个念头打消掉,也诚挚劝陈海道,

“姚氏乃三十六王侯之族,家传玄法仙诀,皆有飞升登仙之能,绝不会在太微宗之下,但传承外泄后果严重。我等多谢姚师弟的好意,但这事却是万万不能做……”

见周景元误会他要将姚族秘学私授,陈海心里也是苦笑,心想姚族当初对姚兴下手,可要比周景元他们想象中的狠多了,摇头说道:“我被赶出姚族后,就与姚族没有任何关系了,修为也被废得彻底,更不可能再去修炼姚族之法,但我年少时也遇到一些机缘,得异人传授一门筑基功,与姚族没有半点关系,此前一直都没有机会修炼,还是到太微宗后,才有机会拾起这门筑基功,我想或许也能助沈秀、轻云他们打下修行的根基,避免他们在入道院前耽搁了时间……”

“这如何使得?”周景元拿不定主意,看向葛同。

他未必全信陈海的话,但也相信陈海要传给诸子的筑基功必定不凡。

一边是难以拒绝的诱惑,一边可能是家破人亡的凶险,周景元一时间矛盾到极点,他又不能再三追问下去,所谓的筑基功是不是真跟姚族、陈族都没有丁点的关系?

“我们能知道是什么筑基功吗?”葛同虽然是性情中人,当初纯粹看不惯柴荣仗势欺人,就好意提醒陈海,但涉及到玄功绝学的传承,他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很简单,我要传给轻云、沈秀他们的,就这么一式……”陈海在屋里半步虚跨而出,右手握拳随即往前砸挂。

陈海看似举重若轻,动作缓慢,但举手投足间,充满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与神韵。

在周景元、沈坤、葛同三人的眼睛里,跨步而出时的陈海,就像是一座礁石破浪而出,有一种坚毅雄浑的气势从他身体里弥漫而出;而在出拳到他右拳砸下的瞬时,就仿佛有一头猛兽在他的身体里骤然醒来,怒吼咆哮。三人都感受到有一股雄浑的力量从陈海的全身沸腾汹涌起来,沿着左臂,就要从右拳猛烈的爆出来。

“这是什么拳法?”葛同、沈坤、周景元皆震惊不已,没想到陈海都没有修成真元、踏入通玄境,举手投足竟有山岳横移、不可抵挡的气势。

周景元震惊的往沈坤、葛同看去,他知道自己虽然修成真元,踏入通玄境已有多年,却绝对没有信心站在陈海面前,承受他这一拳,他不知道沈坤、葛同能否轻松化解?

“我年少所遇异人,传我这门筑基功,不是什么玄功绝学,而几种能淬炼筋骨皮肉的武道秘形,可助初修者奠定武道基础。我悟性有限,真正能领会贯通的武道秘形也就三四种。这位前辈还希望我能将这门筑基功扬光大,还不是被宗阀或宗门束之高阁。”

“竟有这样的异人、竟然有如此神异的筑基功?”周景元震惊不已。

他们修为虽然远谈不上高深,但武道修行的常识还是不缺的,都知道要将一门玄功绝学修炼到炉火纯青才可能摧动体内精气运转,而他们所知的玄功绝学,哪怕是道院中,道兵弟子所能接触的低级玄功,都要比陈海刚才这两个简单的跨步劈拳动作复杂百十倍。

这两个跨步劈拳动作如此简单,就能摧动精气运转,是周景元他们所无法想象,而又正因为简单,这两个跨步劈拳动作用于武道筑基,却要远远胜过其他的玄功绝学。

“我刚才演示的这种武道秘形,名为虎踞……”陈海说道。

陈海从风云腿、十杀战戟诀、五虎秘拳中,拆解出包括基础步法、基础腿法、基础戟法、基础拳法的十九种秘形,但猜测真要将所有能摧动体内精气运转的武道秘形都掌握了,说不定会有上百种之多。

他此时只是故作高深而已。

所谓虎踞,实际是基础步法之马形与基础拳法之砸形的组合,可以说是最为简单的玄功绝学,又攻守兼备,正方便沈秀、周轻云这些少年武道筑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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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有意将大燕帝国境内可能都没有传承的武道秘形,挑三四种传授,也都不是看周轻云、沈秀等少年无法修行的可怜。

陈海此时要在铁流岭道院立足,不想受柴荣等柴阀弟子赶出去,凭他个人的力量,还是太薄弱了,有必要与葛同、周景元、沈坤等人更紧密的抱在一起。

他相信葛同、周景元、沈坤等人,愿意出入药师园,乃至监院赵如晦背后给如此多的便利,至少此时主要还是陈烈的因素在起作用。

陈海不知道陈烈何时会关注到他此时的处境,他不能让周景元、沈坤看到陈烈对他这个“外甥”失望;而同时他也要陈烈关注到他时,通过周景元、沈坤等人,看到这个“外甥”,到铁流岭道院后已经洗心革面。

只有做到这一步,他在太微宗才算是真正的站住腿,到时候陈青、苏紫菱二女再对他敌视,终究还是不能忤逆陈烈的意志。

其次,陈海还想拆解出更多的基础武道秘形,就需要从道院换取更多的拳诀、掌诀、剑诀、刀诀,还需要大量的精元丹支撑后续的修炼。

他短时间内哪里有那么多的宗门功绩?

而想要周景元、葛同等人继续支持他修炼,也不能一点好处都不拿出来回报他们……

周景元、沈坤等人商议过后,最后还是决定让沈秀、周轻云等五名少年、少女,先跟着陈海修炼虎踞秘形,以免误了最佳筑基的年龄。

道院都没有正式的师传关系,陈海更不可能违背此例,但周景元、沈坤等人还是凑出四百点宗门功绩作为“拜师”礼,陈海就正式将虎踞之形,传授给沈秀、周轻云等人,助他们踏入武道修行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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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四百点宗门功绩打底,药师园所移种的药草、灵木,也开始有产出,除了每天一枚精元丹外,陈海6续从道院的藏经院换取铁骨拳诀、鹤灵掌、虚流刀诀等二十四种玄功绝学或残诀拓本……

这些绝学都是初级道兵弟子就能接触到的低层次玄功,最多能修炼到通玄境,太微宗也不甚重视,即便有不许私授的规矩,也容许弟子直接将拓本带出藏经院。

而这些低层次的玄功,宗阀子弟根本就看不上眼,寒门子弟也只会有针对性的挑选两三种修炼。

陈海前前后后总共修炼了二十七种,不要说铁流岭了,在太微宗所有的外门道院,估计都破了记录。

陈海也从这二十七种低级玄功绝学里,总共拆解出八十九种武道秘形来。

陈海知道他想打通第一条主气脉的闭塞,要比寻常弟子困难得多,就想着不急于踏入通玄境,而是尽可能掌握更多的武道秘形,尽可能将他百骸十二主气脉都修炼到,或许能为武道修行打下更深厚的根基。

待陈海拆解出八十九种武道秘形开始修炼之后,现实际情况跟他最初所预测的,有些偏差。

八十九种武道秘形,是将他百骸十二条主气脉都包括在内了,但他很快现,每天服用精元丹淬炼筋骨皮肉,效果要比想象中差得多。

陈海起初十分不解,也不能跟葛同、沈坤、周景元他们讨论这个问题,一边潜心苦修,一边从藏经院借出前人修行留存下来的心得体会,才慢慢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百骸十二主气脉,分为足三阳、手三阳、足三阴、手三阴。

武道修行足三阳、手三阳六条主气脉,主要涉及到百骸肉身的淬炼;而手三阴、足三阴却主要涉及到五脏六腑的修炼。

武修弟子前期会从手三阳、足三阳主气脉中选择一二修炼;待到通玄境后期,才能从手三阴、足三阴主气脉中选择一二修炼,为开辟灵海秘宫做准备。

而且,疏通这些主气脉的难度,并非完全一样的。

通常说来,武道修行炼体,修炼涉及肉身百骸淬炼的手三阳、足三阳气脉最容易;修炼涉及五脏六腑修炼的手三阴、足三阴气脉,难度则要增加十倍不止。

陈海现在倒好,同时修炼十二主气脉,效果自然要比前期弱上几十倍甚至上百倍。

陈海搞清楚这些,及时调整,接下来两个月主要修炼手少阳、足少阳主气脉。

两个月后,陈海体内的精气已经修炼到足够充沛、凝炼,双臂与双腿也都修炼到坚如铁石的程度,换作其他初级道兵弟子,早就足以冲开第一条气脉的闭塞,修成真元踏入通玄境了,但陈海这具肉身被废修为时所形所的主气脉暗伤,则彻底暴露出来。

陈海体内的手少阳、足少阳主气脉,通往两肾玄窍的一端死死闭塞住,但修为被废时留下的暗伤,就像是水管表面不计其数的裂缝,一旦摧动凝炼到一定程度的磅礴精气灌注进去,就会被撕开的无数裂缝散入血肉。

这一刻,陈海气血逆行,双手、双足就像万针刺扎般剧痛,好几次都差点走火入魔。

陈海这时候才深刻感受到姚兴最初到太微宗时,为什么会那么意志消沉,为什么会那么自暴自弃。

第二十六章 荒地异变

姚兴此前曾踏入辟灵境巅峰的境界,十六七岁距离明窍境就差一步之遥,是姚族,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大燕帝国的天之骄子,修为被废,可以说是从云端跌落到烂泥坑里,心里承受不住这么大的落差,自暴自弃,实在不难想象。

陈海比姚兴好的地方,就在于他没有体验过姚兴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此时即使看不到踏入通玄境的希望,虽然也有些受打击,但当下的结果,还是要比他最初莫名遁入异世时的预想要好得多,心态不至于失衡。

陈海接下来只能放弃手少阳、足少阳的气脉修炼,花更多的心思去钻研武道,修炼其他的主气脉,效果虽然弱上数十倍甚至上百倍,但实力好歹也在缓缓的提升。

更关键的,手三阴、足三阴的气脉修炼,涉及到五脏六腑,能滋养神魂意魄,促进陈海神魂与肉身更加契合。

比起修炼绝强的神通,陈海更在意缓解神魂暗伤、保住性命,这让他在看不到踏入通玄境的希望之时,也极有耐心的修行。

这段时间,陈海夺舍后脑海里那针扎般的刺痛就得到极大的缓解,甚至能够静下心来,修炼丹鼎诀初解所载的吐纳调息之法。

要说有什么不满意的,除了短时间无望踏入通玄境外,还有就是陈海体内的精气要比其他初级道兵弟子磅礴、凝炼数倍,却不能冲开气脉的闭塞,修成真元,使得他整个人在大半年时间内,就像是被吹涨起来,变得臃肿。

一张俊俏小生的脸,变得满脸横肉,身量也比大半年前魁梧许多。

周景元原本期待陈海能很快踏入通玄境,看到陈海后期修炼进展停滞下来,也明白是他修为被废的暗伤所致;好在沈秀、周轻云等人,跟随陈海修炼虎踞秘形,都有所小成,后期又有六名少年送到药园师,修炼虎踞秘形,周景元、沈坤等人,跟药师园这边的走动,倒没有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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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要迎来新一轮的弟子比试。

虽说踏入通玄境的希望遥遥无期,但陈海此时已经不畏惧初级弟子比试会有什么障碍了,而柴荣也因为在两个月前成功开辟灵海,已经进入上七峰内门修行了。

即便铁流岭道院还是柴氏子弟的天下,却没有谁直接站出来故意刁难陈海,或许柴氏没看到陈族有继续向铁流岭道院插手、渗透的意图,也没有必要在一个都无望踏入通玄境的弟子身上花费什么心思。

陈海这段时间在道院却也过得逍遥,但他每天除了修炼一遍武道秘形之外,更多时间,神魂意念则停留在血云荒地。

在道院里之内,陈海所住的药师园即便是独门独院,有什么动静,也还是瞒不过那些修炼到明窍境的人物;唯有在血云荒地里,陈海才能肆无忌惮的沉浸在武道修炼之中,尝试将武道秘形进行不同的组合,创造不同的玄武绝学出来。

陈海此时所能创造的玄武绝学,层次都很低,最多是三四种武道秘形进行组合,但这种创新,令陈海极其享受,也令他每天都对武道有新的理解跟感悟。

傀儡分身在血云荒地一堆堆枯骨残骸间穿越,也更加灵活、迅捷。

一道雷电从远处的血云劈下来,仿佛一道长链连接天与地。

虽说血云荒地每时每刻都有雷柱辟落,但远处的这道雷柱却是血红色的,散着毁天灭地的威势,陈海眼睁睁看着一座百丈高的血红断崖,被这道赤血雷柱彻彻底底的轰成石屑、齑粉,四处吹散。

陈海离开地球接近一年,也渐渐融入异世的节奏,看到这道赤血雷柱从血云中劈出,也是胆颤心惊,他知道要不是血云荒地的天地法则出现错乱,不会有这种连道胎境绝世强者都难抵御的雷霆出现。

不是说刚开始只会有些缝隙出来,怎么血云荒地的天地法则都错乱了?

血尸一样的傀儡分身,脚底像按了弹簧似的,轻轻一纵,就跳上一头十数米高的残骨上,陈海往左耳与巨殿沉没的方向看过去。

方圆千里,就那边有百余亩大小的地,没有枯骨残骸的堆积,仿佛一座石谷,陈海将那里称为神殿石谷,但这时候神殿石谷里毫无动静。

血云荒地的天地法则出现错乱,都没有将沉入地底的左耳惊醒,陈海心想,那老家伙不会也已经魂归九天了吧?

“我还有一口气没死透呢!”

左耳的声音,直接在傀儡分身的祖窍识海里回荡起来,陈海吓了一跳,但随后又高兴起来。

近一年来,他与周景元、葛同、沈坤相处默契,但大多数时间,他的心思都沉浸在满目恐惧的血云荒地里,心里也就压抑不住会有难言的悲凉情绪滋生。

这叫他并不好受。

左耳突然从地底醒过来,跟他说话,这比什么多好。

而他身上这么多不能见光的秘密,修炼上遇到瓶颈,都不能找其他人讨教,左耳这时候从地底苏醒过来,那真是意外之喜。

陈海心想左耳的修为境界,远在太微宗那些眼高于顶的长老之上,随便点拔他两下,绝对不会比藏经院那些动辄要几万、甚至数十万宗门功绩才能换得的玄法仙诀稍差。

“你还没有资格修炼神殿的传承,但不妨碍我指点你一二……”左耳说道。

这点是陈海心里最不爽的,在左耳面前,他赤裸裸的,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陈海心里不爽,就直接岔开这个话题,问道:“左耳前辈说过,血云荒地的天地法则还在起作用,罗刹域不会有多强的罗刹异鬼闯进来,我应该能够应付,但现在是什么状况?”

“照道理来说,前期血云荒地与罗刹域只可能出现低层次的缝隙,但现在的情形跟我预料的不一样,罗刹域那些潜修了几万年的老鬼,可能已有掌握了部分天地法则的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强行打开进入血云荒地的通道……”左耳的声音在傀儡分身的祖窍识海里回荡,显得极其凝重。

听左耳这话,陈海心脏猛的一紧。

他这段时间苦修武道,虽然真身还没有踏入通玄境,但通过拆解玄功绝学以及大半年来的参悟,掌握武道秘形将近百种,又通过武道秘形不同的组合,相信傀儡分身此时所具备的实力,不会比太微宗的辟灵境弟子弱多少。

毕竟傀儡分身不是他孱弱的真身能比。

陈海还以为前期真要有小群的罗刹异鬼,通过天地法则的缝隙闯进血云荒地,只要不那么强,他还是勉强能应付,但没有想到罗刹异鬼竟然有掌握天地法则的大能,有可能直接打开大通道,他就懵了。

不要说掌握天地法则的大能了,即便是那些高十七八米的罗刹异鬼巨头进入血云荒地,伸出一根手指将他的傀儡分身碾死,也有多余啊。

而以左耳此前孱弱的状态,显然也难有作为。

陈海这段时间对傀儡分身极为依赖,却没有办法将傀儡分身从血云荒地带走,心想以后要是没有傀儡分身的辅助,在太微宗摸瞎修炼,今生怕是无望踏入通玄境了。

修行就像吸|毒,陈海既然踏上这条路,就绝不想止步在通玄境之前。

“左耳前辈,你以前怎么不想着离开?”陈海问道,他心想龙帝苍禹既然能将他带入太微宗,占具姚兴的身舍,左耳离开血云荒地后夺舍重修,应该要比他容易得多。

“我们立下神魂大誓死守荒地,在魂归九天之前,自然不能离开,再说了,我也活得够久了,我的神魂也蓑老不堪,魂归九天或许才是我真正的宿命,你不要以为能说动我离开这里……”左耳苍龙的声音幽幽叹道,“算了,你要是不想承担天武神卫的宿命,切断神魂意念,再找个地方将蛇镯随手丢掉就是。这本来就不是你所能承担起的责任。”

陈海倒不是受不了别人瞧不起他,却怎么都不可能轻易舍弃蛇镯,心想罗刹异鬼都还没有闯进来,没有死到临头,现在就说放弃也早了些,问道:

“龙帝既然将传承交给我,我怎么都不能临阵脱逃。左耳前辈,你说要指点晚辈修炼,我夺姚兴的身舍,十二主气脉都有修为被废后留下来的暗伤,同时修炼十二主气脉也仅仅是权宜之计,始终看不到踏入通玄境的希望,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太微宗立宗数千年,宗门内也有不少弟子,被废修为后再修武道,他们也都遇到你此时的难题,也做过很多的尝试……”左耳说道。

“晚辈知道这个,也研究过这些,但太微宗有史以来,除了那些犯天下之大忌夺舍重修的,还没有谁能在被废修为重新踏入通玄境。”陈海说道。

“很多尝试没有成功,是缺了一些机缘跟运道,但不意味着他们重修所选择的路是错的,”左耳说道,“就像你此时的修炼,虽然暂时看不到希望,但也不意味着方向就是错的……”

陈海还等着左耳多提拔他一些实际性的内容,没想到过了半晌,都没见左耳再说什么。

陈海火爆脾气,要不是他心里想什么都会被左耳知道,早就将左耳祖上十八代女性都问候一遍:就他娘这么一句套话,就算是指点过了?

第二十七章 血轮魔眼

(端午节过了,恢复正常更新,兄弟们也进入工作状态了吧?)

血云又有更多赤血雷霆轰劈下来,此前的天地异象,又有被完全打乱的趋势。

血云荒地原本都已经够诡异得了,想到接下来就会有大群的罗刹异鬼,特别还强悍得极其过份,闯进来,陈海的心脏就砰砰乱跳。

突然间,有一阵古怪而宏亮的声音传出来,古怪极点,就像是从血云荒地四面八方的虚空中渗透出来,尖锐刺耳,像梵唱、像鼓音,充满着邪恶而神秘的力量,强烈冲击着陈海停留在傀儡分身识海中的神魂意念,似要将陈海的神魂意念撕碎。

陈海捂住傀儡分身的耳朵,但这古怪声音无孔不入,或许说是血云荒地存在的第一处细微空间都这种古怪的声音渗出来,陈海根本无法隔绝声音钻进来。

左耳这时候又全无反应,他似乎不想被血云荒地之外的存在觉到他还在血云荒地之中。

声音越来越宏亮,就像是无形的重锤,在狠狠的冲击着陈海的神魂意念,令他痛不欲生。

陈海这时候想切断与蛇镯的联系,想脱离傀儡分身,返回他盘膝打坐的药师园,却现他的神魂意念仿佛被这古怪的声音禁锢住,只能强忍住这开颅挖脑般的难言痛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充满邪恶神秘力量的声音才渐渐隐去,陈海痛苦挣扎之下,血尸一样的傀儡分身佝偻的蜷曲四肢挖掘出的泥坑里,身上还压着几具罗刹异鬼的骨骸。

陈海想要将身上的骨骸推开,抬头却见头顶的血云这时候像岩浆似的剧烈翻涌。

那些血色的电弧雷光没有再劈下来,而是在血云深处诡异的凝聚成一团,仿佛一只巨大的血轮魔眼俯瞰着这座荒寂而诡异的大地……

很快,就有无数像幽魂似的虚影,从雷光凝聚的血色魔眼里,铺天盖地的飘出来。

“罗刹域竟然有老鬼掌握了往生大阵……”消失许久的左耳,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海再也不管左耳会不会窥探他在想什么,在心底默默的比划出一根中指,表示抗议。

刚才那一阵痛苦,他都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就想着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想再承受一次。

“你的神魂意念能经受往生秘咒的洗炼,不知道是多少人奢望而不得的机缘,”左耳苍老的声音说道,“罗刹域的这些老鬼,终究是没有办法直接打开进入血云荒地的通道,但我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将血云荒地当成了他们孤魂野鬼的往生之地!”

“往生之地?”陈海心想往生之地是什么鬼东西,但看那不计其数的幽魂虚形,纷纷往铺满大地的异鬼残骸扑去,心里闪过一念,骇然问道,“莫非这些都是罗刹异鬼的魂魄,都赶到血云荒地来投胎转世吧?”

“虽然不完全是一回事,但也差不多了,”左耳似乎为自己的失策懊悔,也不忘跟陈海解释道,“罗刹域的那些老鬼,还没有谁真正掌握天地法则,肉身一时半会还进不来,就让这些孤魂野鬼先闯进来,借这满地的异鬼骸骨复活……”

满地的异鬼骸骨,就已经够诡异的,更诡异则是看到这些不计其数的幽魂虚影,扑入这些狰狞骸骨之中,很快就见这一具具或大或小的狰狞骸骨“咔咔咔”的扭动起来,跟活了似的要坐起来、要站起来,空洞洞的眼窝子再也不是空洞无物,而是像塞了一团团看了心底直毛的鬼火,阴森森的四周张望。

真他娘活过来了!

陈海以前还想着,有三五十头罗刹异鬼闯进来,他或许能勉强应付,此时看到数以万计、数以十万计的狰狞残骸附魂般的活了过来,腿脚都吓瘫了,都忘了将身上的几具残骨推开。

“咔咔咔”一阵异响传来……

傀儡分身要是有心脏,陈海心想他这一刻傀儡分身的心脏铁定能吓爆掉,竟然有一头异鬼骸骨在他眼鼻子前复活了,就压在他的身上坐起来。

不过这具骸骨,应该躺在这里太久了,就像生锈的机器,异鬼魂魄才附入不久,还不能很好的融合,只能勉强坐起来,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倒下来。

而这头异鬼似乎注意到身下的异常,塞了两团鬼火似的眼窝子,盯着身下的陈海,吓得陈海恨不得立马切断意念与蛇镯的联系。

“嗄嘎……”

骷髅般的狰狞异鬼,颔骨一张一合,出无意义的音节,似乎跟陈海说着什么。

陈海心想还是赶紧离开这诡异之地,这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

“这头异鬼,将你当成同类,要你帮它站起来,”

左耳苍老的声音这时候又传了过来,

“那几个老鬼终究是害怕受到天地法则力量的反噬,没敢直接进来。它们强行运转往生大阵,将这么多的孤魂野鬼放进来,应该是想要将神殿的力量彻底消耗掉,方便它们以后能放心的进来。你不要怕,这些低级异鬼的智商很低,一时半会看不出破绽……”

怎么不怕,就算这些低级异鬼的智商极低,一时半会看不出破绽,留在这鬼地方,谁心里不毛?陈海腹诽道。

“这些低级异鬼,血腥嗜杀,那些老鬼只能给它们灌输一些简单的意志,它们一旦现不了神殿,很快就会自相残杀——这也将是你修炼血炼魔体的难得机会。”左耳说道。

陈海心想,即便这些不计其数的低级异鬼复活后立马自相残杀,他卷进去,也是十死无生,谈什么修炼?

什么,血炼魔体?

陈海猛然捕捉到左耳话里的关键信息。

大概是怕陈海彻底切断与蛇镯的联系,迟迟不给实质好处的左耳,终于松了口:“你参悟的武道秘形,虽然不全,但也有近百种,正好能接下去修炼罗刹血炼秘法……”

“罗刹血炼秘法?”

“你不要问太多,我要将神殿藏得更深,又要将罗刹血炼秘法以及一些简单的罗刹语直接打入傀儡分身的识海之中,要助你的部分神魂意念与傀儡分身的识海融合,消耗极大,没有精力再跟你解释太多的事情,”左耳声音焦虑的说道,“你要记住的是,你一旦修炼涅槃血炼**,你会有一部分神魂意念,彻底与傀儡分身融为一体,到时候,你就不能再轻易放弃傀儡分身了;另外,你的真身,切忌轻易修炼罗刹血炼秘法……”

陈海心想他的真身不能修炼罗刹血炼秘法,那还有多大的意义,但想到左耳的语气如此凝重,心想这罗刹血炼秘法绝不简单,估计都要将完本的丹鼎诀甩几条大街,周景元这样的人物,都敢在他身上下重注,他怎么也要搏一把大的。

想到这里,陈海下定决心说道:“你将罗刹血炼秘法传给我吧……”

陈海刚说完,就见一道金光波动从傀儡分身的识海深处涌起,将他的神魂意念包裹起来。

下一刻,他的神魂意念就像彻底融入傀儡分身的识海之中,不再像以往那般总是隔阂了一层,这一刻,傀儡分身的身子似乎就是他的身子,傀儡分身的手脚,就是他的手脚……

就像是他的神魂意念在这一刻,真正的分成两个独立的、又紧密联系的存在。

陈海没有时间再去好好体会细微的感受,那充满邪恶神魂力量的古怪声音,又无孔不入的响了起来。

这一次,这诡异的声音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见那只血色雷光聚集的巨大魔眼猛然爆开,化为磅礴的血雨,往血云大地飘洒下来。

这他娘真是遇到鬼了。

陈海随龙帝苍禹遁入异世,还以为大开眼界了呢,看到眼前的一幕,还是觉得诡异到极点,不可思异到极点。

血云荒地龟裂干涸,他进来大半年都没有见血云里有半点雨星子飘下来,这时候竟然下血雨了!

那些附入罗刹幽魂的骸骨,绝大多数都还不能怎么动弹,还在适应新的环境,这时候看到天空有血雨漂落,都跟打了兴奋剂似的,都纷纷爬起来,用出吃奶的劲,张开颔骨想要承接这血雨……

很快就有血雨滴到陈海的傀儡分身,烧灼般的剧痛,感觉下的不是雨,而是硫酸,但没有想着躲开,因为他感受到每一滴血雨,都有一丝神秘的力量,在这烧灼般的剧痛中,涌入傀儡分身的体内。

陈海猜测这场血雨,是左耳嘴里的那些罗刹域老鬼搞出来,加强进入血云荒地的这些孤魂野鬼的。

他的猜测,很快得到证实,就见血雨倾盆而下,那一具具骸骨就像是覆上一层血膜,很快吸收更多的充满神秘力量的血雨,长出膜膜血肉来。

一具具骷髅似的骸骨,都变成一具具狰狞恐怖的罗刹血尸,同时也变得更加灵活、更加有力量。

一具具罗刹血尸在血云荒地里站起来,朝天怒吼,很快它们脑海里有一种神秘而不容逆违的意志开始复苏,控制着这些不计其数、血尸般的罗刹异鬼,缓缓的往神殿沉没的地方聚集过去。

绝大多数的罗刹血尸,与陈海的傀儡分身一般高矮,动作还要迟缓一些,但看到那些动辄十七八米的罗刹巨尸,陈海心里直打颤,心想,跟这些巨魔自相残杀,他不是活腻了吗?

“嗷!”

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几乎要将覆盖大地的血云撕裂,一头乎想象的狰狞血龙,从一座裂谷里飞出来,张牙舞爪,要往神殿沉没的方向飞去。

那头血龙的骸骨,陈海曾经见过,与那些灰白色或青黑色的枯骨不同,血龙的骸骨是金黄色的,仿佛黄金铸就,即便在荒地就剩一堆如巨坟似的骸骨,犹给人感受里面蕴藏着恐怖的力量。

陈海没有想到,竟然有罗刹异鬼的魂魄,附入这头黄金铸就似的龙骨里复活!

“啪!”血云里猛然释出一道雷光,化作接天雷柱,往血龙的狰狞头颅狂劈过去。

“嗷!”血龙怒吼着转身就往裂谷深处躲去,但瞬息间血云里已经聚集千百道雷柱,都往血龙坠落的裂谷笼罩过去。

“血云荒地的天地法则还在起作用?”陈海看到这一幕,胆颤心惊的问左耳,心想此时的左耳应该不具备如此强悍莫逆的力量,要不然也不会带神殿龟缩到地底了……

“是的,血云荒地的天地法则还在起作用,所以那些老鬼才不敢直接闯进来,刚才那一幕已经给它们足够教训了。我太累了,怕是要陷入永恒的休眠了,神殿即使暴露了,你也不要担心,它们最终还是先要控制整座血云荒地。你修炼罗刹血炼秘法,有望修成罗刹魔体,但你不要忘了你的初心是人非魔……”

第二十八章 瘦脱形

陈海不管什么人或魔的,也不知道什么叫罗刹魔体,隐约知道左耳往傀儡分身的识海深处打入什么要紧的东西,但他现在也无暇去细究,不敢露出一丝破绽,只能随着其他血尸般的罗刹异鬼一样,装作被某种神秘而不可逆违的意志所控制,往神殿沉没的那座石谷,动作迟缓的往走去,但尽可能拖在后面。

左耳似乎已经陷入彻底的长眠之中,傀儡分身的识海里再没有出现他的回应。

左耳虽然说过罗刹异鬼的智商很低,但陈海认为左耳说的是那些体型跟他傀儡分身相仿的,而那些动辄十七八米的罗刹异鬼,怎么看都不像是低智商的样子。

陈海只是尽可能拖在后面,距离这些随便一脚都能将他当蝼蚁碾碎的巨魔远点,要是稍不留意露出破绽,那他就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什么罗刹血炼秘法都不管了。

爬上一道三四百米高的石崖,陈海才大体看到血云荒地此时的全貌,密密茬茬皆是覆上血色皮膜、像血尸似的罗刹异鬼,不知道有多少万头借往生大阵在血云荒地复活了。

陈海的傀儡分身,这时候就不那么显眼了,只要动作稍稍迟疑些,跟身边成千上万的罗刹异鬼,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这时候已经有十五六头有三四十米高的罗刹巨魔,已经聚集到神殿沉没的山谷里,但它们没有现神殿的存在,看它们似聚在一起商量什么,但焦躁、暴唳的情绪在充满硫磺气味的空气中弥漫。

而低级的罗刹异鬼,似乎又直接受到这种焦躁、暴唳意志的影响,不时有摩擦出来,撕咬在一起。

神殿沉没的石谷里,有一头罗刹巨魔,抓起黄金铸就般的两支长断骨,像长矛似的猛然往地面坚硬的岩层插去。

陈海现在也没有搞明白过来,为什么神殿沉入地底后,地面竟然还是完好无损的坚硬岩层。

那头罗刹巨魔的力量太恐怖了,金色骨矛插入地面,上百里方圆的荒地都震动起来,像是有地震波贴着地面传荡,陈海远远看到神殿谷底那坚如花岗岩的岩层,在黄金骨矛的猛|插下,裂开一道上百米长、七八米宽的恐怖缝隙!

陈海心里直骂娘,暗想这些罗刹巨魔的力量爆,恐怕要拿吨位级的Tn|T炸药衡量啊。

那头罗刹巨魔所持金色骨矛,也极其坚固,如此猛烈的冲击下,竟然丝毫无损。

血云荒地里,也散落不少这种金色的残骨,但即便是有一部金色残骨与普通枪戟一般长短,却足足有好几吨沉重,根本不是武卒级的傀儡分身所能驾御。

陈海没想到这些刚复活过来的罗刹巨魔,却很识货,将这些金色残骨捡起来当兵器。

这头罗刹巨魔的举动,很快引起其他罗刹异鬼的附从,好像它们也都认定神殿就藏在地底,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都开始拿各种东西,想要将石谷挖开来。

看这不计其数的罗刹异鬼,或用断骨,或用尖锐的指尖刨着岩层,陈海既觉得诡异,又是提心吊胆,不知道左耳携神殿沉入地底后到底藏了有多深。

听左耳的口气,神殿也不是绝没有暴露的可能,陈海也不知道神殿一旦暴露出来,形势会如何展,他又该何去何从……

数以百万计的罗刹异鬼,在神殿沉没的石谷刨挖了大半个月,差不多将岩层往下挖了有两三千米,都没有将神殿挖出来。

陈海松了一口气,但他怕露出破绽,始终没有敢切断与蛇镯的联系,离开血云荒地,只能是装模作样,跟其他罗刹异鬼一样,在神殿石谷的外围刨挖着坚硬的石地。

大半个月过去后,控制这些罗刹异鬼的神秘意志似乎有所削弱,复活的罗刹异鬼变得越暴燥,也6续有些罗刹异鬼开始不受那股神秘意志控制,离开神殿石谷,往血云荒地的深处走去。

这时候,陈海才敢控制傀儡分身,往神殿石谷外围的荒地走去,想着离那些十七八米甚至三四十米高的罗刹巨魔越远越好。

此前陈海就在神殿石谷附近活动,这时候离开神殿石谷,才现血云荒地比想象大得多,但到处都是一样的荒凉,龟裂的大地,甚至有沸腾的岩浆涌动,空气里充满硫磺气息,血一样的云层覆盖在头顶,与传说中的地狱形象,还真有七八分相像。

恰如左耳所说,低级的罗刹异鬼终于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似乎离开神殿石谷越远,这些低级罗刹异鬼越压制不住心里的嗜杀意志,杀戮随处可见;存活下来的罗刹异鬼,则开始啃食那些杀死的罗刹异鬼的血肉,留下一堆堆还剩下残破剩肉的残骨,到处都是恐怖的景象……

陈海都怀疑他的神魂意念继续沉浸在血云荒地之中,整个人都要疯掉,但他这时候更不敢轻易切断与蛇镯的联系,就怕稍不注意,傀儡分身被其他罗刹异鬼现,啃得一干二净。

照左耳的说法,他现在有一部分的神魂意志,与傀儡分身融为一体,傀儡分身就真正成为他的身外分身。

他不知道这时候傀儡分身被其他罗刹异鬼啃食掉,他会受多严重的创伤,但绝对是他承受不起的重创,神魂残缺不说,寿元都有可能会直接减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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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个月后,陈海才在离神殿石谷足够远的裂谷里,找了一座石洞,狭小得只容傀儡分身钻进去,在里面藏起来。他又用锋利坚固的骨戟,撬开两块巨石将洞口封起来,这才敢切断与蛇镯的联系,意念返回到铁流岭的道院之中。

神魂意念回到铁流岭道院,陈海感觉就像是从将要溺亡的水底猛然浮出水面,骇然的坐在石塘边的树下,大口喘气,要将血云荒地那一幅末日炼狱的场面,从脑海里驱赶出去。

大概是听到这边有了动静,葛同、周景元二人既惊又喜的走过来。

“你终于醒过来了,可把我们吓坏了,还以为你修炼出了什么意外……”周景元捂着胸口,一幅大松口气的样子说道。

不要说初级道兵弟子了,即便是辟灵境的玄修弟子,也罕有闭关这么长时间的。

陈海此前以闭关潜修为借口,神魂意念专注的沉浸到血云荒地之中,也只有半个月,这已经差不多是初级道兵弟子闭关潜修的极限。

他这一次却足足在血云荒地里滞留了近两个月。

即便不修炼,真身两个月不吃不喝,也到了肉身所能承受的极限。

陈海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虚弱,应该是体内的精气早就耗尽了,盘结于膝前的双手也是瘦骨嶙峋,探头看石塘灵池的水面,映照出他此时的容貌,此前臃肿的身体,这时候皮肉却已经瘦脱形了,脸颊都深深的陷了下去,就剩一层皮包骨……

陈海都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心想他的神魂意念要是真不从血云荒地回来,他这具肉身就要报废了,他的神魂就要永久留在看不到一丝希望跟光明的血云荒地之中了。

照道理来说,他神魂意念通过蛇镯能联系连接真身与傀儡分身,但血云荒地的氛围太血腥、太压仰了,没有别人闯进药师园,以致他都没有注意真身的变化。

陈海服下两枚精元丹,药力化作丝丝暖流散入四肢百骸,才稍稍好受些,跟满脸担忧的葛同、周景元,虚弱的说道:“我沉迷于武道,没想到这次竟入寂闭关如此之久,令两位兄长担忧了。”

葛同、周景元心里异常震惊,不知道多么高深的玄功绝学,竟让陈海沉醉如此之久,竟然都感受不到身体的变化。

“生怕柴氏子弟闯门惊扰到你修行,葛师兄这两个月都不休不眠的守在院子外,生怕你出什么意外。”周景元说道。

葛同虽是寒门弟子,但在道院是紫衣弟子,地位也不同一般。陈海与他并无约诺,但葛同却能其他事务都推掉,两个月来为他护法,也是唯有真正性情中人才做得出来。

“多谢师兄爱护,”陈海朝葛同行礼道,“我这次闭关虽然凶险,但好歹将异人所授的‘鱼化龙’秘形真正参悟出来,恰好又能修炼到足厥阴主气脉,还请葛师兄莫要推辞……”

陈海此前将虎踞之形传授给沈秀、周轻云等子,还是想拉拢周景元、沈坤等人,在道院不至于太势单力薄。

虎踞之形仅仅是两种基础武道秘形的组合,涉及到足少阳、手少阳两条主气脉的修炼,作为武道筑基功,有着寻常玄功绝学无法比拟的优越性,但也谈不上多珍贵,作为绝学施展出来,威势甚至都不及将五虎秘拳修炼到圆满境界。

陈海与葛同相处数月,知道葛同已经成功疏通三条主气脉才成为道院的紫衣弟子,但疏通三条主气脉就想开辟灵海太难了,葛同就想着打通足厥阴第四条主气脉后,再想办法冲击辟灵境。

足厥阴主气脉的修炼,涉及到五脏六腑最为核心的心脏,又涉及到祖窍识海所在泥丸宫的修炼,虽然一旦打通,经真元洗炼成灵脉,就有七八成的把握能开辟灵海,但不知道要比足少阳、手少阳两条主气脉的修炼困难多少倍。

换作一般的交情,陈海绝对不会将涉及足厥阴主气脉修炼的“鱼化龙”传给他人。

“鱼化龙”涉及四种基础武道秘形,是陈海大半年来在血云荒地里所参悟出最复杂的武道秘形组合。陈海体内的精气,要比半步踏入通玄境的初级道兵弟子磅礴、凝炼数倍。即便是如此,陈海想要完整的将鱼化龙施展出来,也要将他全身的精气抽尽。

这几乎是道院玄衣弟子所能施展的武道极限。

这时候陈海想明白过来,既然他暂时无法踏入通玄境,那还不如全力资助葛同突破瓶颈,踏入辟灵境。

他在太微宗立足,除了要抱陈烈这棵大树之外,要是能助葛同这种重情重义的人在道院获得足够高的地位,也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弊。

这跟周景元在他身上押注的道理,实际上是一样。

第二十九章 传授

道院藏经院不是没有修炼足厥阴主气脉的玄功绝学,供葛同这些紫衣道兵弟子修行,但代价也非同一般。

像惊神戟第二式万焰戮魔,虽然也就是仅剩十之二三的残卷,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也能摧动精气运转于足厥阴主气脉,但想换了绝学拓本,需要交付一万点的宗门功绩。

而最适合葛同修炼的烈霜枪,作为辟灵境的玄功绝学,更是需要一万八千点宗门功绩才能换得。

葛同少年时就入铁流岭道院修行十年,之后在碎铁城军寨担任武官,积累军功升迁到百武副尉后再回道院修行,前后二十余年,所积攒下来的宗门功绩,总共也就四千余点,无论是修炼惊神戟绝学万焰戮魔还是烈霜枪,都远远不够。

沈坤等人与葛同交好,就想大家凑足这部分宗门功绩,换出烈霜枪玄诀,让葛同先修炼起来,以免错过最后的突破机遇。

然而沈坤等人都是寒门出身,身家不丰,又都处在突破瓶颈的边缘,葛同怎么忍心让沈坤他们做这么大的牺牲?

何况他就是修炼烈霜枪玄诀,成功开辟灵海秘宫的机会,也不会高过五成,万一不能成功开辟灵海秘宫,这份人情他今生都还不起,还将这么多人的修行希望都毁灭掉!

“鱼化龙?”听陈海说他幼时得异人所传授的筑基功,竟然有修炼足厥阴主气脉的秘要,葛同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欣喜。

葛同性情豪爽,但长年苦于突破无门,此时也禁不住喜形于色。

陈海最初传授沈秀、周轻云他们虎踞秘形修炼秘要时,周景元、沈坤等人都只将其当作一般的筑基功,希望沈秀、周轻云等人能在正式入道院修行之前,打下一个基础就好,莫要耽误了最佳筑基年纪。

特别像陈海他自己后期修行也停滞下来,迟迟没能顺利的踏入通玄境,周景元他们也没有特别期待所谓异人传授的筑基功会有多神奇。

然而在随陈海修炼之后,资质最佳的沈秀,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竟隐隐有冲开足少阳主气脉、修成真元的迹象,这才真正将周景元、沈坤他们给震惊了。

沈秀天资是不差,但如此恐怖的修炼度,即便是在宗阀子弟身上都极少出现;寒门子弟偶尔出一个孔桐,就已经在太微宗诸道院声名大震,称得上百年不出了。

沈坤、周景元甚至还怕沈秀、周轻云等少年、少女修炼进展太快,太张扬、太引人瞩目了,引起道院插手干预,不得不令暂时中断对他们的丹药供给,以暂缓他们的修炼度,要他们平时多读些诗书修身养性,或多研习战技,就想着待他们进入道院,正式成为道兵弟子之后再开始修炼,以便能掩人耳目。

虎踞秘形与宗阀只传嫡系子弟的无上筑基绝学相比,到底孰强孰弱,周景元、沈坤他们是无法比较,但知道对他们这些寒门子弟而言,绝对是非同小可。

虽然陈海说幼时得异人所传授的筑基功,他也只掌握了三四种秘形,但除了虎踞之外,其他两三种秘形竟然有涉及到足厥阴主气脉修炼的,对葛同他们,更是绝对的意外惊喜。

“我手头积累宗门功绩仅四千余点,想学姚师弟这门鱼化龙绝学,还是不足,姚师弟可许我赊欠?”葛同爽快的笑问道。

“葛师兄要是修炼不成,不要怪我坑你就好……”陈海哈哈而笑。

就像当初传授沈秀等人虎踞秘形,陈海收下四百点宗门功绩当“拜师礼”一样,他此时将“鱼化龙”传授给葛同,也不能无偿市恩。

除了陈海需要换一些宗门功绩,支撑后续的修炼外,更主要的原因,完全无偿送出去的人情,不会得到珍惜。

他要是一点不收报酬,将鱼化龙秘形传授给葛同,那沈坤、周景元等人传不传授?要是不传授,周景元、沈坤等人心态失衡,心里就有可能会对他滋生怨恨。

这就是人性。

同样,陈海也不能不加限制,就将武道秘形随便传给别人。

虽然陈海恨不得将虎踞秘形传给所有的道兵弟子,哪怕是每人收五十点宗门功绩的“拜师礼”,那他少说能收五六万宗门功绩在手。只是他再要敢这么做的话,就是跟道院、跟太微宗抢生意,宗门自然不会容他。

即便是在河西诸郡地方扎根百年、千年的宗阀大族,想要从平民子弟里招募家将扈从、传授宗族筑基绝学,也都有严格的人数限制。

像陈氏一族,平民或奴隶出身的家将部曲,就有一千人的名额,过此数就是豢养私兵,意图不轨。

通常情况下,家传绝学私下最多只能传授十人,宗门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想传授更多的人,而陈海又没有积功升迁到千武校尉,没有正式开宗立族、招收部曲的资格,宗门就会强行以一定的宗门功绩,将这门绝学收录为宗门绝学,控制住再也不得私传。

这就是规矩;除非陈海有朝一日,所掌握的势力、力量,比太微宗更强大,才有可能打破这个规矩。

当然,陈海最主要还是先助葛同成功开辟灵海,就约定葛同拿出四千点宗门功绩换取鱼化龙的修炼秘诀。

陈海先取两千点宗门功绩,余下的先由葛同赊欠着,等待葛同真正打开足厥阴主气脉之后手头没有那么紧缺了再还剩下的部分。

**********************

葛同没想到竟然能如此轻易,就获得修炼足厥阴主气脉的绝学,也是喜不自禁,周景元也向葛同贺喜之时,又猛力的夸奖陈海仁义,夸他有成人之美。

陈海想起来,他神魂意念在血云荒地停留了两个月,应该将年底的道院弟子比试错过去了,也不应该葛同、周景元是替他怎么应付,问道:“我错过比试,柴荣那家伙没有来滋事、挑衅?”

“柴荣一个半月前开辟灵海,已经入上七峰内门修行去了,许是没有时间再过来刁难姚师弟你了。”周景元说道。

“哦……”陈海没想到柴荣竟然踏入辟灵境了,心想柴荣离开道院,即便还有诸多柴氏子弟在,却暂时也不会有谁专门针对他,以他此前的弟子排名,缺席一两次弟子比试,倒不用担心会被驱逐出去。

以药童身份留在陈海院里侍奉的沈坤之子沈秀,这会儿端来一碗药膳,是一碗用道院伺养的金环蛇熬制的蛇羹,散出浓郁的香气——陈海这会儿饥肠辘辘,闻着蛇羹香味,精气神就像受到大补,从少年沈秀手里接过青瓷碗,跟葛同、周景元笑着说道:“精元丹可不比这蛇羹能补元气!”

按说这会儿周景元与葛同就应该告辞离开,陈海见他们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笑着说道:“我这次坐关忘情,全身精血都差点熬干了才醒过来,身体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才可能恢复过来,我这样子短时间内都无法修炼,更不要说亲自演炼鱼化龙秘形给葛师兄看了——葛师兄不会担心我耍赖吧?”

“我跟你不急于一时!”葛同哈哈笑道,“景元有话跟你说?”

陈海看向欲言又止的周景元,问道:“周师兄有什么事情?”

“虎踞之形,我与沈坤能不能修炼?”周景元咬牙说道,按说他还是比陈海高一级的玄衣弟子,虽然一直都有攀附的心思,但直接说要跟他修炼虎踞秘形,多少有些尴尬。

虽然道院藏经阁有多种低级的玄功绝学,都涉及到足少阳、手少阳两条主气脉的修炼,周景元、沈坤身为玄衣弟子,也早将这两条主气脉疏通,经真元洗炼成灵脉,但不同的玄功绝学,即便是涉及到同一条主气脉的修炼,效果也是千差万别。

沈秀等人,修炼虎踞秘形,半年就小有所成,周景元、沈坤自然知道他们以往所修炼的铁骨拳、五虎秘拳,根本不能跟虎踞秘形相提并论的。

而虎踞之形修炼到圆满境界,仅需要极简单的两式,就将能体内的精气真元摧动运转起来;这就意味着在遇敌时,第一时间就能将实力完全爆出来,从而抢得绝对压制对手的先机。

“我说什么事情呢,”陈海笑了起来,说道,“但拜师礼我还是要收的……”

“这是当然,我也不能像轻云、沈秀他们占姚师弟你的便宜,沈坤愿意出多少,我不管他,我出四百点宗门功绩如何?”周景元说道。

“……”陈海摇了摇头。

“姚师弟你说什么?”周景元问道。

“我刚跟周师兄认识时,周师兄还记得你当时刚好要将顾逸景真人五百年前所留下来的两件铜器卖给葛师兄,我就想学那两件铜器是怎么作旧的,看着就像是五百年前的旧物?”陈海说道。

第三十章 药师园兵甲铺

在陈海到铁流岭之前,周景元虽然认得葛同,但彼此间没有多大的交集,当时才会想着将两件作旧的假货卖出去黑葛同一把。

相处大半年,周景元还以为陈海再也不会提及这事,哪里想他偏偏在这时候突然揭破,任他脸皮再厚,这会儿也在葛同面前闹了一个大红脸,哭笑不得的问道:“姚师弟,你要学这些做什么?”

“艺多不压身啊,”陈海笑着说道,“而且也只有待我掌握这门手艺,才好意思从周师兄铺子里分一杯羹啊……”

陈海这时候说破这事,一是不让周景元与葛同心里再存隔阂,二来他不单单想跟周景元学器物作旧之法,还要跟他合作,把这当成一摊事去做。

陈海前世在地球也深入研究过铜瓷玉石等器物及书画如何作旧,但地球是地球,燕州是燕州,两边的天地法则都不一样,他这时候想给器物及书画作旧,还得要跟周景元重新学起。

当然,他前世所学,也是有些经验可以借鉴的,也相信他真要在大燕帝国境内再拾起这门行当,应该要比前世的那些古玩贩子更出色。

当然,陈海真要做这门生意,还要拉周景元入伙。

“哈哈,姚师弟这么说,我也不敢藏拙了。”周景元听陈海说要从他铺子里分一杯羹,也顾不上在葛同面前尴尬,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虽说陈海迟迟不能踏入通玄境令人担忧,但相处大半年,周景元早认定陈海金鳞非是池中之物。

即便修为难有突破,只要能重得陈烈的信任,周景元相信陈海也将在太微宗及陈族拥有不弱的地位。

宗阀子弟,并非个个都需要绝高修为才能获得高位的,毕竟大量的宗阀、宗门事务,还是需要有能力的人去打理的。而在天枢院、武威诸军体系外,大燕帝国朝野及地方诸多文官胥吏,也是更看重治世的才学,修为高低则是其次的。

周景元这两年虽然极力打理自家的铺子,但也知道有些天花板不是他能突破的。

虽然周景元这些年也想着去抱粗大腿,但柴氏、解氏、厉氏等宗阀真正核心的嫡系子弟,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而像柴荣这种旁系子弟,不值得周景元投靠之外,还格外的贪婪跟自以为是。

周景元认定陈海不是池中之物,自然就巴不得他从铺子里分走一杯羹。

葛同当然不会跟周景元计较旧事,但看陈海与周景元看对上眼的样子,犹忍不住皱眉劝道:“在道院做这种事,要是被人现了,怕是很难收拾——柴荣虽然去上七峰内门修行,但道院里柴氏子弟,也会盯着姚师弟的一举一动。”

“……”陈海笑了起来,跟葛同说道,“周师兄的才能仅仅是制作一两件旧物去蒙骗同门师兄弟,也是有些屈才了。道院所出的兵甲,质地都很精良,说起来卖相却要差了多少,我就想着跟周师兄学这门手艺,将道院所出的兵甲,打造得更古拙灵韵,在道院之外或许会更受欢迎……”

“姚师弟是说将铺子开到蒙邑城去?”周景元眼睛放光的问道。

“是啊!”陈海说道,“道院里才多少人,而且道院里师兄弟个个眼高于顶,天天念想着玄兵法宝,周师兄你能炼制玄兵法宝,售给他们?事实上,即便能炼制玄兵法宝,在道院里一年能卖出多少件去?再说,这些买卖除宗门之外,则都控制在几家大族手里,我们有什么资格想从这些大佬嘴里抢肉吃?但我想周师兄以前真正想做的,暂时还没有做的,就是将铺子开到蒙邑城里去。蒙邑作为铁流岭防线的核心,往来燕、金两州的商旅,倒有一半要途径蒙邑——而蒙邑需求量真正巨大的,还是精良的兵器跟铠甲……”

周景元两眼炯炯有神,似乎陈海说的每句话都落到他心坎里。

陈海继续说道:“周师兄在制院器这些年,也知道制院器有哪些师兄留在蒙邑城混得不太如意,我们这间兵器铺子也就不会缺匠师。当然,除了普通精良的兵刃跟铠甲外,我们也要制作一批具有艺术感的上等精品出来。就像周师兄帮我制作的风云靴,要是能将作旧的手艺用上去,使之看上去更古色古香一些、更灵韵十足一些,又确实用了最顶级的材料,我们不需要跟别人吹嘘这是存世千年的珍物,也会有人蜂拥争抢。毕竟就算是宗阀世族子弟,也不是个个都有修炼天资的,但他们偏偏有些人在宗族受到长辈的宠爱,他们就是我们要重点挖掘的潜在客户。当然了,我们的兵器铺还要想一个响亮的名号,要在我们制作的所有兵甲上,都要打上我们的名号印戳,要有长久经营的心思,待声名传播出去,就会有更多的人直接奔我们的兵器铺子而来……”

“不错,不错……”

周景元自认为很有商业才能,这时候听陈海说得越多,他越觉得自己只有心悦诚服的份,实在想不明白姚族怎么会将这样的优秀子弟驱逐出族,想不明白陈族怎么容不下这样的子弟,难道一定要修为高深才能高人一头吗?

葛同这些年醉心修行,不沾手世俗之事,也没有成家立业,即便是如此,听陈海在那里说这事,也觉得头头是道,笑道:“听你这么说,我都心动想进来分一杯羹了。”

“葛师兄你即便不说,我也要拉你进来了,想着日后葛师兄成功开辟灵海,那在宗门之内,你就是这家兵器铺的靠山了。”陈海说道。

葛同是要凑这个热闹,但坚持不愿多占份额,笑道:“我占有一成就行了,也不用牵挂心思,免得干扰到修行——你们还是赶紧想个响亮名号,尽快将声名打出去才是正经。”

“名号也简单,就叫药师园兵甲铺。”陈海说道。

“……”周景元初听觉得古怪,细细琢磨拍腿叫好起来,说道,“别人听到药师园,只会跟灵草、丹药联系起来,再与兵甲铺强行拧合到一起,听着古怪,但印象就深刻了,说不定不需要几天,就能在蒙邑城传得人所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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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院沿铁流岭东麓主峰而建,蒙邑城就建在东麓主峰南面的盆地里,相距不过五六十里,陈海在药师园都能俯瞰蒙邑城中的万家灯火,只是他此前到铁流岭,一直都留在道院里潜修,都没有离开过道院,到蒙邑城里走一走。

血云荒地里一片混乱,傀儡分身藏在裂谷石洞里暂时不会出来走动,而陈海此时真身修炼也陷入瓶颈,短时间想要突破,就必须服用比精元丹更高级的灵药来补充精气。

太微宗门内丹药,比玄兵法宝还要坑爹,有些灵药,药效明明就能提高一两成,兑换价格却要倍增;而有稍许治愈灵脉隐伤效果的丹药,兑换价格更是高得离谱,令陈海此时想都不敢去想。

陈海这时候才想着暂时放缓修行,与周景元合作,将兵甲铺子开到蒙邑城里。

药师园这边虽然还在不断的移入新的灵草、灵木,但药草、灵木的生长通常以年为计时单位,有葛同率领沈秀等药童伺弄就足够了。

药师园兵甲铺的说定了,陈海与周景元动作也迅。

在沈坤的帮助,很快就在蒙邑城长华大街买下一栋临街院子。

院子三进格局,临街的院墙打出门洞,挂上药师园兵甲铺的牌子,正式接待客户;后面两进院子,一进院子作为制作兵甲的作坊,一进院子作为匠师与学徒的宿舍。

除了葛同外,陈海与周景元还将沈坤拉了进来。

沈坤积功才是获授百武副尉的武职,正式差遣是蒙邑城南区的巡城官,是芝麻大的小吏,但长华大街恰好在他的管制范围之内。

这样,陈海与周景元各拿出八百点宗门功绩,葛同与沈坤各拿出两百点宗门功绩,凑足两千万钱的大燕币,决定将药师园兵甲铺给开起来了。

周景元在制器院的人脉关系还是不错,三天时间内就让他找到四个熟炼的匠师。

这四名匠师都是道院制器院寒门子弟出身,修入通玄境后就6续编入军中,修为上没有突破,也没有机会积累军功升迁,这些年就在军营里炼制兵甲,苦无出人头地的机会。

周景元找到他们,许诺丰厚的年资以及一定比例的红利分成,他们再听到有葛同、沈坤两人参与其事,就爽爽利利的脱下军袍,就各自拉了三五名学徒加入药师园兵甲铺……

第三十一章 刻刀之下

陈海找周景元合作,将药师园兵甲铺开蒙邑城,要是纯粹雇佣三五名匠师打造精良兵甲出售,短期内也无利可图。

而他们一下子就投入两千点宗门功绩,相当于两千万钱的大燕币,在太微宗门算不了什么,但在蒙邑城的世俗社会里,也要算很大数字了;陈海他们自然不会甘于在蒙邑城小打小闹,更看重的还是如何利用好道院资源。

不仅道院内的制器院,数十匠师以及大量初级道兵弟子充当的杂役学徒,在数名辟灵境执事的率领下,每年能打造出一批的精良兵甲来,还能从其他道院甚至上七峰内门调来大量的兵甲,供弟子拿宗门功绩换取。

那些高级的玄兵宝甲,以及数量稀少、唯有辟灵境弟子才能真正挥威力的法宝、灵剑,兑换的代价都高得离谱,但普通的兵刃、铠甲则十分廉价。

这主要也是道院每年所招蓦的道兵弟子,主要来自于宗阀世族,哪怕是依属于宗阀世族的部曲家臣,也不会缺少普通的兵甲;而道院制器院每年所能批量打造的,又以普通兵甲为主。

毕竟以玄衣弟子为主的匠师们,能力也只限于打造普通的兵甲,没有能力炼制法器……

积年累月,道院的制器院就积压了大量的精良兵甲,却苦无脱手的渠道。

陈海就是要用宗门功绩将这些精良兵甲从道院换出来,拿到药师园兵甲铺进行改造升级。除了将微量的寒纹铁、赤髓铜等天才地宝渗入这些兵甲中,大幅提高这些兵甲的品质外,还用龙血木、赤檀、高等兽皮、金银宝石,将这些兵甲修饰得尽善尽美。

这时候再通过特殊的处理手法,对这些兵甲进行作旧,使得看上去古拙灵韵、品相不凡,打上“药师园兵甲铺”的印戳,再拿到临街的铺子对外出售。

蒙邑城作为铁流岭防线的支撑中枢,铁流大营的都护将军府就设在蒙邑城内,铁流大营诸多的文吏武将,大多都将家眷安置在蒙邑城;再加上蒙邑城作为金、燕两州主要通道上的大邑重镇,商旅往来川流不息,也有诸多远赴大漠瀚海探秘、历炼的宗门子弟及散修在蒙邑落足,多重因素铸就了蒙邑城的盛世繁华。

蒙邑城也是店铺林立,也不乏多家兵甲铺分布于蒙邑城各处,药师园兵甲铺想要在蒙邑城站稳脚,葛同、沈坤二人都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但经过一个半月的精心准备后,药师园兵甲铺推出第一批改造升级过的二十件精良兵甲,却在不到三天时间内就被过路的商旅一抢而空。

药师园兵甲铺正式开张三天,陈海、葛同、周景元以及沈坤都赶过来坐镇。

这会儿坐在兵甲铺的后院里,沈坤手里拿起一把寒铁剑称赞不已,说道:“要是不知道你们的鬼把戏,我看到这把剑都会心动不已……”

这把寒铁剑,实际是一把上等精铁所铸的铁剑,渗入的寒纹铁极其稀微,但在前期渗入寒纹铁后,陈海与周景元又将这些刀剑插入装满紫藤草灰、雾雨茶残渣、青岗岩锻烧过后的膏状物以及混合黑铁砂的木箱子里,在灵泉水里整整浸泡一个月,之后再拿出来回炉锻造,渗入少量的赤髓铜。

这是陈海与周景元切磋后改良的处理方法,这才让这把寒铁剑,看上去堪比百年难遇的上等玄兵。

从道院制器院仅需十二点宗门功绩,就能换这么一把精铁剑,但经过一番处理后,药园师兵甲铺则以相当于六十点宗门功绩的大燕币对外出售,第一批推出十把精铁剑,都给一家财大气粗的镖局都抢了过去。

葛同是老实人,知道背后的玄机,多少担心的说道:“要是被对方识破玄机,找上门来多少会有麻烦。”

陈海此时手里拿着雕刻到一樽还没有完全成形的木雕,哈哈一笑,说道:

“道院里的上等玄兵,有哪把是低于两百点宗门功绩的?外人想要通过道兵弟子换得,怎么也要加一道过手费。我们所出售的寒铁剑虽然不比上等玄兵,但经过多位高级匠师的精心打造,品相极佳,而真正的品质也不差。再说了,我们药师园兵甲铺对外所售之物,都没有虚假夸大宣传,每一把刀全、每一具铠甲放在铺子里都明码标价,愿者上钓,他们怎么有脸上门来找麻烦?”

沈坤此前也没有想药师园兵甲铺在短短一个半月内,在扣除给匠师的红利、材料费以及对各方的孝敬后,还能有近三百点宗门功绩的净利。

虽然沈坤在兵甲铺才占一成的红利,但哪怕只有这点,就已经好过他在铁流大营任职所得了。

沈坤虽非贪利之人,但想到药师园兵甲铺以后的红利,足以支撑他与独子沈秀在道院的修炼,也是高兴。

看着陈海这几天到蒙邑城里,手里随时都拿着一把刻刀,雕刻那樽三四寸高矮的小木雕,沈坤岔过话题问道:“我看姚师弟整日摆弄一把刻刀,难道这木雕刻成也要放在兵甲铺卖出去……”

“这人像木刻放在兵甲铺出售也未曾不可,但这件木刻标价一千点宗门功绩出售,不知道会有多少愿意咬钓?”陈海笑道。

乍听陈海这么话,沈坤也陡然一惊,端正身姿将木刻从陈海手里接过来,仔细端详……

这樽三四寸高的人像木雕,在陈海的刻刀下已经大体成形,在沈坤的端视下,就觉得有一种逆行湍流而弓身鱼跃的神韵,几乎就要从木雕之上洋溢出来,沈坤吓了一跳,震惊说道:“姚师弟已然能将武道真意自刻刀融入这木刻之中?”

“还差点火候。”陈海笑着说道。

陈海自小就学过雕刻,在跨进文玩圈子后,又在玉刻上下过苦功夫,他坐关两个月,身体亏得太厉害,需要时间调理,不能高强度修炼,也不能亲自将鱼化龙秘形亲自演练传授给葛同,他就想着能不能将鱼化龙涉及的四种武道秘形,刻入四樽人像木雕之中。

虽说通过蛇镯,陈海的神魂意识能顺利从傀儡分身的祖窍识海中,将武道秘形图调出来,但刚开始一刀一刀照武道秘形图,在生长百年的老杨木上雕刻,下手极其生涩,心里似乎有一层阻隔,令他找不到以前下刀如有神的自如感觉。

陈海开始还以为是他换了姚兴的肉身,手生而已,但改雕刻其他的木刻,手里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时候陈海才确认,他想要将武道秘形所具备的神韵真意,融入木刻之中,绝非一件容易的事,但这道门槛他要是能跨过去,对武道秘形的参悟,必能再上一个台阶。

药师园及兵甲铺只要他出主意,不用具体操什么心,而常规的修炼又停下来,在身体调养过来之前,陈海无所事事,就整天拿着刻刀在手里把玩。

虽然陈海已经将鱼化龙传授给葛同了,但他却迷上雕刻,甚至将这当成修行,即便兵甲铺正式开业,他与葛同、周景元、沈坤都到蒙邑城里,他也是刻刀不离手。

也是这几日,陈海刀下才找到一些感觉,将小小的人像木雕刻得初具三四分神韵,但神形还无法跟傀儡分身识海所印的武道秘形图完全一致。

这樽木刻真要完整,就相当于一门基础绝学的玄诀,放在兵甲铺出售,售价一千点宗门功绩,当真一点都不能算亏人,但也需要遇到真正识货的人,才能慷慨解囊。

陈海他们在后院扯着闲话,为兵甲铺这三天来的成功开局而兴奋不已,突然前院传来一声喧哗。

陈海他们摒息宁神听去,才知道前院为何事争吵。

陈海他们批推出二十件精心打造的兵甲,被过往的商旅一扫而空,后续有些供应不及。还剩下几件兵甲样品,虽然没有提高售价,但只放在铺子里作展示,在新的货源供应之前,就不再对外出售。

而这拔客人却等不得两个月,宁可加价也要今天就将看中的两件样品拿走。

陈海他们开药园师兵甲铺子,又不是只做一锤子买卖,负责应对客人的掌柜正想办法婉拒客人的无理要求。

这拨客人里有男有女,陈海听着声音熟悉,与周景元走到前院,探头看去,却见将他踢到铁流岭道院来的陈青,与一群衣锦配玉的青年男女站在铺子里。

其中一位锦衣青年想要买走柜台上的两把刀剑,大概没想到会被拒绝,正对柜台后的掌柜大雷霆。

除了苏紫菱站在陈青身边外,赵山、钱文义两个家将站在铺子门外,连跟这群男女一起走进铺子的资格都没有。

掌柜正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群趾高气扬的男女,看到陈海与周景元露脸,便将事情推到他们头上来,跟那虞指气使的锦衣青年说道:“规矩是我们东家定的,小老儿也做不了主,现在我店的两位东家来了,那就请公子跟我们东家商量……”

第三十二章 我有话说

陈青、苏紫菱乍看到陈海,也是吓了一跳,似乎是觉得与陈海相认丢脸,两人的视线在陈海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竟生生的移开了。

在蒙邑城里竟然看到陈青、苏紫菱二女出现,陈海也相当诧异。

陈烈在微江大营任都武尉将军,陈氏一族修行有成的子弟,也主要在太微山北麓防线的微江大营任职,很少会在太微山南麓的地域行走,他却没想到陈青、苏紫菱陪同一群相貌陌生的青年男女,竟然出现在蒙邑城里,还闲逛到药师园兵甲铺来。

“你就是这家铺子的东家,”想着要买下那两把刀剑的锦衣青年,眼睛往陈海、周景元两人瞥过来,很快将陈海忽略掉,透漏着高傲气的眼神落在周景元的脸上,不耐烦的说道,“这两把刀剑,我看着称心,想买下来送给女伴,偏偏你店里的掌柜死活不买,难不成你们是想拿我的价?”

周景元圆滑得很,看到对方六七名青年男女,锦衣华服,大多有辟灵境的修为,扈从都在外面的大街上候着,心知对方应该都是宗门或宗阀世族的嫡系子弟,个个自命不凡不说,身后也有他们惹不起的深厚背景,他哪里会为草创立下的规矩,将这些人得罪了?

周景元怕陈海落不下架子,就先欠着身子走出柜台,陪着笑脸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这两把刀剑确实是作为样品在铺子里展示,是不对外出售的,掌柜不敢擅自主张,真是怠慢几位贵客了。这位公子既然如此厚爱小店,那还是照原价让给公子……可好?”

陈海猜测这几个青年男女,可能与陈青一样都是太微宗的内门弟子才会同道而行,地位不是他们这些道兵弟子能比的。

既然陈青假装不认识他,他也不会自找没趣跟陈青相认,撩起布帘子,便想先走回内院去。

别人没怎么在意陈海,但苏紫菱却将掌柜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既惊且疑,没想到性子乖张的“姚兴”,被赶到铁流岭道院后,竟然没有被如狼似虎的柴氏子弟撕成粉碎,竟然还活得如此滋澜,与人合作将兵甲铺开到蒙邑城里来了,实在想知道这一年来,姚兴在铁流岭道院到底生了什么。

苏紫菱眼瞅陈海掀起帘子要走,却没有想事后找人打听,当下灵机一动,清纯灵动的美眸,瞥向柜台上的那两把刀剑,娇嗔说道:

“紫菱看他们一唱一和的,或许是有意欺诈解公子,想着挤兑解公子以一百万钱的高价,拿下这两把看着普通得很的刀剑……”

陈海停下脚步,没想到他与周景元都息事宁人礼让到这一步了,苏紫菱这贱婢竟然心机狠毒的又将事头挑起来,看来还是看不得他在铁流岭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再看陈青等人,都有辟灵境修为,已经能祭炼真正的法器,普通兵刃铸造再精良都不会让他们看在眼底,那眼前这位双目狭长的华服青年一心想买下这两把刀剑,应该就是讨好修为上还有些欠缺的苏紫菱吧。

这两把刀剑,也确是陈海特地为讨好通玄境修为的女修所设计。

器身狭小,而显得轻盈灵秀,用材还在其次,陈海特地在配饰上下足了工夫,未必能有多锋锐,但完全可以说是一件赏心悦目的艺术品。

华服青年解公子听了苏紫菱的话,果不其然,眉头微微一挑,狐疑的瞥向周景元。

他买下这两把刀剑,本意就是要讨好苏紫菱,此时既然连苏紫菱都看轻这两把刀剑,他买下来又有什么意思?

周景元还不明白眼前这明艳照人的少女为何恶意刁难他们,只是朝华服青年解公子讪脸陪笑道:“既然解公子的女伴觉得这两把刀剑不值这个价,小店自然不会强人所难,那就请解公子与诸位再看看本店还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小店开张没有几天,今天一律八折优惠……”

周景元不想得罪这些人,态度谦让到极点,但这些青年男女里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有一人将身后所背的佩剑解下来,笑着说道:“店东家有没有唬人,这两把刀剑是好是差,值不值得紫菱姑娘喜爱,拿我这把剑一试便知……”

周景元再好的脾气,脸色也是微微一沉。

这白面书生似的青年解下来的佩剑,鞘身、剑柄多镌刻灵芒隐烁的道篆灵纹,隐隐牵动天地间灵气,明明是一把玄修祭炼过的上佳灵剑。

不要说其他的,即便是论及锋锐、坚固,灵剑都非凡铁所铸的刀剑能及,磕一下都能将凡铁刀剑当成豆腐块剁成稀烂。

这样的上佳灵剑,在道院需要数万宗门功绩才有可能换取,现在这青年竟然要拿这柄灵剑来试药园师的凡铁刀剑,这不是戏耍他们是什么?

华服青年解公子正愁不知道怎么在佳人面前下台,听到白面书生的话,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试试剑也好……”说着话,就要伸手去拿柜台上的那两把刀剑,与那白面书生试剑。

“各花入各眼,这两把刀剑,有人喜欢,觉得值这个价,即便掏更多的钱都愿意买下来;看不上眼,将刀剑丢回柜台,走人便是,”

陈海看到这几位宗阀弟子完全不将他们看在眼底,冷冷笑了起来,走回到柜台前,不急不缓的盯着陈青的脸,半晌后才严厉的喝斥道,

“陈青,这是陈家开在蒙邑城里的兵甲铺子,你今日真就要袖手纵容紫菱这个贱婢,联手外人将陈家的铺子砸了?”

说过这话,陈海不管陈青与苏紫菱脸色多难看,朝白面书生与解姓青年拱手说道:“敝人姚兴,乃微江大营都武尉将军陈烈的外甥,不知道两位高姓大名,今日跑过来跟我开这个玩笑?”

陈海此时散出来的气势,就像是一座礁石,不管这些宗阀弟子想要掀什么风作什么浪,今天在他面前都要被撞碎掉。

“姚兴……”

在场人大多都知道陈烈有一个废物外甥,还是三十六王侯之族姚氏驱逐出来的子弟,此前却怎么没有跟眼前这相貌平庸的青年男了联系在一起,这会儿看他蓦然从周景元的身后走到台前来,眉宇间竟有一种砭人的凌厉锋芒。

他们一来理亏,二来措手不及,气势竟然在这一瞬时,被陈海的气场完全压制住,面面相觑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华服青年解公子、白面书生满脸尴尬的站在那里,心里即便是为陈海如此不客气的话羞恼成怒,但此时偏偏也没有他们脾气的余地。

论修为,华服青年解公子与白面书生都不会将陈海放在眼底,但陈海挑明今日是陈族的家事,他们脚下是陈氏在蒙邑城开的兵器铺子,他们今天难道还能为讨好一个婢女,将陈族的产业给砸了?

陈青完全没有想到陈海气势及说辞,骤然间会如此的凌厉,以贱婢厉声喝斥苏紫菱与外人勾结,她虽然想袒护苏紫菱,但被陈海骤然间暴出来的气势所聂,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竟然都忘了反驳。

苏紫菱一张如花娇艳的脸气得煞白。

她在陈族虽然是婢女出身,但自幼与陈青情同姐妹,加上她天资极佳,年纪轻轻也即将开辟灵海,不比那些宗阀的嫡系子弟稍差,至少在溅云崖洞府,绝没有哪个人会看轻了她。

这时候她却被陈海直斥贱婢,直气得她胸口气血翻腾,恨不得拔剑将陈海戳出千刀万孔来,但陈青不说话,就没有她站出来说话的资格。

陈海眼睛冷冷盯住苏紫菱,当初悬崖坠亡一事还是迷局,他本不愿去惹此女,但此女既然心机阴沉,事事都不放过他,他也没有必要再避锋芒,冷声说道:“苏紫菱,今日这事我且放过你,但他日你再不得我允许,私受他人馈赠,小心我拿家法治你。”

“姚兴,你这是什么意思?”陈青这时候再也克制不住的质问陈海。

“我什么意思?”

陈海心想他今日要不能将苏紫菱这小小的婢女踩在脚底践踏几脚,就枉经历一番前世历练了,冷声说道,

“舅舅当日亲口许过我,要紫菱这贱婢送到我房里侍候,这事舅舅可有改口?你不严加约束这贱婢,却纵容她与其他人勾勾搭搭,败坏我陈家的家风,今日问我什么意思?”

这时候解姓青年与白面书生,恨不得在地底挖个洞直接钻进去。

他们虽然气恼陈海的语气不善,但规矩就是规矩,要是他们勾结别人通房丫鬟的事情传出去,绝对不是脸上有光的事情。

陈青脑子都要被陈海气炸了,陈海指责苏紫菱败坏陈族的家风,而苏紫菱又是她的贴身婢女,她何以自处,但陈海每句话都拿捏在她的痛处,令她无处反驳,她做不出泼妇般的举动,直是气得娇躯乱颤,恨不得找个风高月黑之夜,将姚兴这登徒子撕成碎片。

“陈青,你想想看,你在宗门潜心修行,所修之玄诀、所服用之灵丹仙药,所执佩之灵剑、法宝,有哪样是你自己赚取宗门功绩换来的,还不是大家苦心经营宗族产业,涓滴积少成多,一点点的积攒起来,你此时不体谅我们经营产业的辛苦,却还要纵容紫菱在铺子里胡闹,你让舅舅知道,如何说你是好?”陈海看陈青快要气炸开飚,便换了一种苦口婆心的语气,跟她数落宗族产业经营的辛苦。

陈青一口气郁在胸口,硬生生的吐不出来,咬牙切齿,她从来没有想过姚兴竟然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一天,竟然能当众堵得她半句话都说不出口,气得娇躯微颤,不想继续丢脸被姚兴这登徒子胡搅蛮缠的羞辱,只得袖手走出铺子。

苏紫菱也完全没有想到姚兴竟然有今日的气场,见陈青都被气成这样,只是狠狠的瞪了陈海一眼,紧跟着追了出去。

陈海看赵山、钱文义站在门口,也要跟陈青、苏紫菱离开,沉声说道:“赵山、钱文义,你们留下来,我有话要你们带给我舅舅!”

第三十三章 叙旧

若说一年前送陈海离开清曦峰,赵山、钱文义当时还仅仅是为兴公子的性情改变大为吃惊,今日则完全为陈海突然爆的凌厉锋芒震慑住。

听到陈海沉声要他们留下来,赵山、钱文义看向负气离去的陈青身影,想要跟着离开,但脚下有如灌铅,生怕真将表少爷得罪了,他们今后在陈族怕将再没有容身之地。

这就是锋芒!这就是气场!

他日在溅云崖洞府,姚兴虽然脾气暴躁、性情乖戾,赵山、钱文义却能对他的呼来喝去不加理会,因为他们知道姚兴如此胡乱的性情不会得家主陈烈的喜欢,家主陈烈也不会纵容姚兴对亲信部曲胡来。

今日陈海锋芒毕露,却令他们如芒刺在背,知道得罪了小姐,可以回去求饶、赔罪,顶天挨一顿训斥,受她几天的脾气,但要是今日将表公子得罪了,真不知道表公子会有什么手段折腾他们。

“赵山、钱文义见过表公子……”赵山、钱文义苦瓜着走进铺子,恭敬的朝陈海行礼。

华服青年解公子与白面书生,看到陈青身边两位跟随陈烈多年的亲信部曲,这时候竟然弃陈青不顾,听陈海一句话就留了下来,也是暗暗心惊,心里皆想,这真是传言中陈烈的那个废物外甥吗?

他又是因为什么,被姚氏废除修为,驱赶到河西来的?

陈青都走了,其他人也不可能再留下来自找没趣,带着既惊且疑的困惑心思,也都灰溜溜的离开铺子。

这会儿沈坤、葛同都是神情亢奋的从后院走进来。

沈坤兴奋说道:“真是大快人心啊,今日应该大醉一场才能快畅我意啊……”

他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弟子,多少年来都被宗阀弟子踩在脚底下不敢踹口粗气,刚才明明是这群男女无事生非、百般挑剔,周景元低声下气的讨好却不被对方看在眼底,此时看到陈青等人,在陈海的喝斥下,竟像孙子似的灰溜溜离开,像沈坤、葛同这种性情的人,怎么会不觉得痛快?

陈海锋芒毕露,在弟子比试擂台击败孔桐算是一次,但今日尤其令周景元感到痛快淋漓。

细想下来,陈海也是利用特殊的身份,才将陈青等人喝退,但以陈海的修为及风闻,在陈族也应该是低层子弟才是,却没想到陈海能暴露出如此之强的气势来。

铺子里几个掌柜、伙计以往都还以为陈海是个极温和的人,铺子的事平时都是周景元在打理,陈海都不怎么吭声,却都没想到陈海竟是微江大营都左尉将军陈烈的外甥,而真正遇到事情,锋芒竟是如此的凌厉。

他们既是兴奋,又是敬畏,一时半会都不敢凑到陈海跟前去说话。

陈海跟葛同、沈坤、周景元哈哈而笑,介绍他留下来的赵山、钱文义两人,说道:“今日这酒自然是要喝的,赵山、钱文义在我舅父跟前办事,我在溅云崖也多蒙他们照顾,没想到会在蒙邑跟他们相会,我就将他们留下来,陪我们一起喝酒……”

陈海这会儿将锋芒收敛起来,但语气里犹有着不容拒绝的强硬,邀请赵山、钱文义一起随他们到后院说话。

赵山、钱文义心知小姐陈青此时肯定是气得不行,但他们实在是找不到借口脱身,只能满脸苦涩的被陈海半拖半拉的请进后院。

“我初到铁流岭,也被柴家子弟欺负得够呛。院子、药田被毁不说,我第一次参加道院的弟子比试,柴荣此子竟然安排半步踏入通玄境的强手与我对战。在擂台上,第一击我胸骨就被对手击断四根,第二击双臂折断,但我咬牙没有退下擂台,最终将对手踢落擂台。事后监院赵如晦真人派人送来续骨灵膏,我硬生生卧床休养好几个月,才将伤势养好,但也因此过了几个月的安生日子,”

陈海邀请赵山、钱文义进屋坐下,高谈阔论他这一年来在铁流岭道院的遭遇,

“当然这段时间也亏得葛同三位师兄照顾,我才没有被柴氏子弟赶出铁流岭,四人联手还在蒙邑城治办下这处产业,殊为不易。不料今日那几个毛都没有长齐的世家子,竟然还想欺负到陈族的头上来,你们说我舅舅要是知道这事,难道会袖手不管?”

陈海表面上是忆苦思甜,赵山、钱文义心里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滋味。

陈海在铁流岭的表现,他们是略有耳闻,但他们怕不能在小姐陈青面前讨到好,就故作糊涂,没有通禀家主陈烈,这时候陈海提及这些事,却不是跟他们吹嘘实什么,实则是对他们的告诫。

赵山、钱文义也是心知肚明,则更是坐立不安,实在不清楚表少爷怎么到铁流岭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看似修为没有突破,但如此凌厉的锋芒,却非他们这些部曲所能抵抗的。

而葛同、沈坤、周景元等人,看似修为都算不上多高,但精明干练,赵山、钱文义暗想表公子在如此艰难的情况,能将他们拉拢到身边,必是真有一些手段的。

“我也没有想到会与赵叔、钱叔在蒙邑城里相见,太仓促了,都没有来得及提前准备什么礼物,知道赵叔、钱叔都喜欢良刀,我就直接拿铺子里的劣刀献丑了,还望赵叔、钱叔莫弃。”陈海让伙计拿漆盘送上两柄乌木饰金为鞘的寒铁良刀,不容拒绝的塞进赵山、钱文义的怀里。

赵山、钱文义恨不得找道地缝躲进去,知道这两柄刀绝不能轻易收下,今日留下表公子的东西,他日表公子要有什么吩咐,更不会容他们推退,但看今日之形势,看陈海意志之坚定,他们要是拒绝收入此刀,担心表公子在陈族第一个就要将他们当成大敌除掉。

看赵山、钱文义勉为其难的将寒铁良刀拿在手里,陈海又问道:“舅舅这段时间可曾回过溅云崖?”

赵山、钱文义猜不透陈海心里在想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主公回过一趟溅云崖,知道表公子到铁流岭修行,说是历练一番也好。”

陈海有如深渊的眸子微微敛起来,目光在赵山、钱文义两张似老树枯皮的脸上扫来扫去,心想此前种种事,也的确令陈烈对他这个外甥失望,笑道:

“我在姚族铸下大错,放逐于河西,得舅舅宠爱,却意志消沉,不知珍惜,做下许多错事,到铁流岭痛定思痛,才下定决心洗心革面,只是还无颜去见舅舅——舅舅眼见就快要四十大寿,我也无以为贺,囊中也羞涩得很,我近日学着雕刻一樽人像,还差最后几刀,今日就当成赵叔、钱叔你们的面,完成此像,还托你们送到我舅舅跟前,以表我的心意。”

陈海将那樽还没有完全融入鱼化龙秘形真意的人像木雕,从袖管里取出来,借助喝斥陈青所形成的完足气势,腕下生力抵及刻刀的锋刃,也不再去比照武道秘形图,凌厉十数刀,木屑如飞,这樽木像倾刻间最终成形。

沈坤、周景元、葛同都知道陈寻让赵山、钱文义将这樽木雕送到微江大营都武尉将军陈烈面前,是有深刻用意的,是想重新获得陈烈的认可跟肯定。

而陈烈的认可跟支持,这也将药园师兵甲铺在蒙邑城立足的根基。

赵山、钱文义却被陈海的气势震住,心神恍惚,一时都没有看出这樽木雕所藏的奥秘,只想着尽早脱身,待周景元拿来一只锦盒将木雕装起来,就站起来告辞说道:“今日实在是忽忙得很,他日一定再到蒙邑来拜见表公子……”

见目的达成,陈海也不会再去为难赵山、钱文义,站起来礼送他们离开药师园兵甲铺,临到巷子口,才无意的问道:“陈青她怎么会到蒙邑城来?”

赵山、钱文义这时候也不敢含糊其辞敷衍陈海,回话道:“玉龙府有流民作乱,盘踞玉龙山为祸府县。玉龙府奏请河西大都护府,想请铁流大营出兵镇压作乱流民。刚好神侯接到奏报时,人在宗门,就觉得此事无需劳师动众,就作为宗门任务布下来。内门弟子解文琢、路洪谦与小姐知悉此事,就向宗门请战,接下这桩任务,此前是刚刚率人到玉龙山侦查过敌情,等着做后续的部署……”

“原来是为这事啊!”陈海轻轻一叹,没有再留赵山、钱文义,没想到陈青这些内门弟子,明明有要事在身,却不及时返回上七峰做后续的部署,竟然绕到蒙邑城来惹事生非来了,还偏偏惹到他的头上。

赵山、钱文义走后,陈海才困惑的问沈坤他们:

“玉龙府流民作乱,府县刀弓手不足以震慑,理应由铁流大营出兵维护地方,武威神侯怎么将其当成宗门任务布?”

“玉龙山位于武威军与鹤翔军管辖的交界,从铁流大营调兵,比较敏感,神侯或许是考虑这个,才让宗门弟子出动的吧?”沈坤长年在军中任职,对这些事比较熟悉。

听沈坤这么解释,陈海就明白了。

虽然燕州都在处于大燕帝国的大一统治下,但看武威军镇的体制,绝大多数武职都有太微宗的弟子把持,神侯董良可以说才是武威军遵奉的真正至尊,想必其他地方的情况大体如此。

燕州大地即还没有完全变成诸军镇王侯大族争先割据地方的格局,但玉龙山位于武威军与鹤翔军的交界,直接出动大兵镇压民乱,确实是会比较敏感。

然而生民乱又不能不处理,也就难怪任务会落到宗门弟子的头上来。

第三十四章 陈烈

赵山、钱文义赶回在蒙邑城临时落脚的地方,看见陈青就站在院子里,一张如雪俏脸紧紧绷住,熊熊怒焰在美眸中燃烧,远远看着就感觉到她身上透出的煞寒之意。

一柄念月灵剑,剑刃明亮如亮,此时正悬在陈青的头顶,微微颤鸣着散出砭人眼睛的灵芒,似乎随时都会冲出院子,横穿青空,将十里之外的陈海级斩下。

苏紫菱站在一旁,花容惨淡,两眼都哭红肿了,更显得是楚楚可怜,大概是这辈子都没有受今日如此的委屈。

看到这一幕,赵山、钱文义也是胆颤心惊,真怕陈青脾气大作,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来,他们无法对家主陈烈交待。

“姚兴这狗贼,留你们说什么话?”陈青看到赵山、钱文义回来,满脸煞气的质问道。

她没想到这两个不开眼的狗奴才,竟然真会听那登徒子的,留在兵甲铺里说话。

赵山、钱文义自然不会直接将陈海相赠的寒铁刀带回来叫陈青看见,那还不得将他们的皮给扒了?

看被陈青堵了一个正着,赵山回话道:“表公子说家主四十大寿将至,不能亲自赶去溅云崖贺寿,准备了一份贺礼,要我们带回去献给家主。”瞥了个眼神,示意钱文义将装人像木雕的锦盒,打看给陈青看。

陈青今日最气的,就是明明心头火都被陈海撩拔得熊熊旺盛,却偏偏泄不出来,此时看到赵山、钱文义两人打开锦盒,露出形态别扭的人像木雕也是如此,她是恨不得一剑将这木雕轰成齑粉,但这又只会显得她弱智、冲动,只会显得她理屈。

这登徒子,什么时候心机变得如此阴沉?

陈青怒气冲冲的将念月灵剑收起来,将苏紫菱帮她捧着剑匣,也不再去锦盒里的人像木刻,满脸嫌恶的说道:

“如此寒酸的贺礼,这登徒子却觉得拿出去丢人现眼……”

“小姐,我们是不是在蒙邑再盘桓数日就回溅云崖去?”钱文义赶紧将锦盒起来,省得再将陈青给刺激到,真将这木雕毁了,他与赵山两头都不是人。

“还盘桓什么,想到这登徒子就在蒙邑城里,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今天就回溅云崖。”陈青怒气难消,吩咐赵山、钱文义赶紧打点行程,她要直接离开蒙邑城,回溅云崖去。

赵山、钱文义心里暗松一口气,赶紧将两匹乌鳞马从马概牵出来,套上车,看陈青今天脸也是丢尽了,不会再去与解文琢、路洪谦等人告辞,他们就过去通传一声,直接就坐车出了蒙邑城,经太微山西南麓大峡谷,赶去清曦峰溅云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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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乌鳞马都是踏山如飞的灵骑,拖拽一辆青铜车,陈青、苏紫菱坐车厢里,赵山、钱文义两个家将亲自驾车,两天时间就越过崎岖不平的千余里山岭谷壑,回到溅云崖。

短短两天时间,还不足令陈青心平气和下来,车行到溅云崖的山脚下,就气鼓鼓的与苏紫菱先拾阶而上,却见父亲贴身追随的灵禽青鳞雷鹰,正站在灵潭旁梳理青羽,姿态傲慢的朝她们看来。

“哪天将这扁毛畜牲拔毛烤熟了吃!”陈青恶狠狠的想着。

青鳞雷鹰虽然还没有修炼到化形的境界,但灵智早开,明窍境中期的灵禽,自有它的傲慢跟矜持,平时除了陈烈外,其他人都不要想单独乘它出行——陈青幼时被青鳞雷鹰捉弄过,今日心情格外恶劣,将怨气迁到雷鹰头上了。

赵山、钱文义将车马安顿在山脚下的庄子里,登上溅云崖才知道主公陈烈与少主陈彰都返回山门了。

陈氏的族地封于挹江北畔的挹阳,陈烈在微江城任职也有宅院,但微江城地处大漠与太微山之交,虽是北拒妖蛮南侵的一处要冲,却荒凉贫瘠,不是修行之地。

只要防务不太紧张,陈烈更多时间都是回溅云崖潜修——两边虽然相距两千余里,陈烈乘青鳞雷鹰往返,也就一个时辰的事情。

陈烈与养子陈彰这时候就在园子里看新吐蕊的两株九叶芝兰,看到女儿与贴身侍女闷闷不乐的回山来,满脸怨煞的样子,好奇的问道:“你们一干弟子跟宗门请令,前往玉龙山侦察敌情,后续还要参与剿乱之事,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陈青绝不愿意提及蒙邑之事,不愿意提及姚兴这个名字,不作声就想回自己的院子。

这会儿赵山、赵文义上山来,陈烈疑惑的望过去,问道:“青儿闷闷不乐的样子,这趟生什么事了?”

赵山、钱文义在陈烈面前却不敢隐瞒,上前给陈烈、陈彰行礼,取出装人像木雕的锦盒奉上,说道:

“表公子入铁流岭修行年余,近日与道院里的三位师兄弟,在蒙邑城里开了一间兵甲铺,我们与小姐这次途经蒙邑城,赶巧遇见了。表公子说主公四十大寿将至,怕是来不及赶回溅云崖来贺寿,让我们将这方锦盒带回来……”

陈青还没有走,他们自然不敢多说姚兴的好话,就避重就轻的将蒙邑城生的事情,捡紧要的大体告诉陈烈知道。

“哦!”

陈青将姚兴赶到铁流岭道院,陈烈知道已经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

他真要将这个外甥召回溅云崖,也不是不可以,但多少会有些惊扰,又想着这外甥过去一年多在溅云崖做的那些事,也确实令人失望,就有意让他在外面吃些苦头,希望他能有所改过自新。

这会儿见姚兴竟然惦念着他四十岁过寿,还让赵山、钱文义捎回贺礼,陈烈颇为高兴的伸手接过去。

看到父亲对姚兴竟然还有期待,陈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站在一旁也不离开,嗤笑笑道:“他不过是借我们陈家的名头,邀三五个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在蒙邑城里胡作非为,败坏的还是爹爹你的名头。说是贺礼,却如此寒酸,无非是讽刺爹爹待他刻薄……”

陈烈也不会轻易就相信姚兴真能洗心革面,但也不能对这个外甥不问不闻,将锦盒拿起来,走到园子一角的凉亭坐下,将赵山、钱文义他们喊过去,笑着说道:“你们与兴儿在蒙邑城里相遇,到底是怎么个情形,说来给我听听……”

赵山、钱文义满脸尴尬,怎么都不可能当着陈青的面,说苏紫菱故意惹非,却挨了表公子的喝斥,陈青这才气不过提前回溅云崖。

“还能有什么事,”陈青见父亲都不信她的话,气鼓鼓的接过话头说道,“姚兴与他人联手在蒙邑开了一间兵甲铺,说是陈族的产业,但在兵甲铺里所售刀甲以次充好,败坏我陈族的名声,紫菱有意揭穿他,他却当众辱骂紫菱……”

陈烈脸色微沉。

陈彰站在这一旁,也蹙着眉头说道:“姚兴在铁流岭,没有这边的接济,囊中羞涩或许想法子开财路,想法却也不错,但真要是借陈族的名头在蒙邑城以次充好,就有些不妥,传开出去,对父亲也是不利……”

“是有这么回事吗?”陈烈盯住赵山、钱文义两人的脸,严肃的问道。

赵山、钱文义这时候心里纠结无比,少主陈彰、陈青,对姚兴极其厌恶,绝不愿他们替姚兴说好的,但看家主的神色,要是真认定表公子在外面胡作非为,很可能就将表公子召回到溅云崖来严加管束,到时候多方碰到面,事情拆穿了,那他们此时不吭声吐露实情,就已经将表公子得罪干净了。

“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陈彰厉色看过来。

陈彰是陈烈故友之子,故友二十年前在战场上为救陈烈战死,陈烈当时又没有子嗣,就将陈彰过继到膝下抚养。

此时在溅云崖,陈彰是少主身份,年纪轻轻就修炼到辟灵境后期,是太微宗第四代内门弟子最有望成为真传的数人之一,平时都在微江城历练,辅助陈烈处理大营军务。

看到陈彰神色骤然极其严厉,赵山、钱文义心里皆是一惊,不知道陈彰这是他们说还是不说。

但想到表公子在蒙邑城的凌厉锋利,赵山、钱文义更是如芒刺在背,对望一眼,咬牙将包裹里的寒铁刀拿出来,递给陈烈,说道:“是不是以次充好,我们也说不好,这是表公子送我俩的寒铁刀,在兵甲铺要售六十万钱……”

陈烈接过寒铁刀,拔开来见虽是凡铁所铸,但甚是锋锐,弹指轻叩,音色轻亮,品质可以说是不凡,至少在凡铁兵刃里要算一把极品良刃,再看刀身铁色柔润,刀鞘、刀柄制作极为精美,严肃的神色放缓下来,将寒铁刀递给养子陈彰看,笑道:

“这刀或许不值这个价,但估计也有人愿意慷慨解囊。”

陈烈这话无疑说是姚兴在蒙邑城的所为,不算恶举,却似更认为青儿是对姚兴偏见了。

陈彰双眸闪过一丝寒芒,瞥了赵山、钱文义一眼,没想到这两人眼皮子浅成这样,竟然被姚兴所送的两把破刀给收买了,但这时候看养父眉头舒缓的神色,也只能顺着他的口气往下说:

“要是如此,倒也不能算以次充好,只是姚兴在外借陈族的名头,这事还是要慎重为好。”

陈烈觉得养子陈彰说得甚是有理,点点头,说道:

“不错,兴儿在院子里胡闹些,没什么妨碍;要是在外面惹下了什么事情,还是会有些麻烦……”

陈烈说是这么说,但他也头痛怎么处理这事。

人毕竟是青儿赶出去的,他半年前就知道了,当时没有将姚兴接回来,这会儿姚兴也没有犯什么大错,秉性似乎还有所改观,就更不便直接令他关停兵甲铺——陈烈迟疑着将锦盒拿过来打开,想看看姚兴送什么贺礼过来。

第三十五章 少主陈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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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父亲打开锦盒,将形态扭曲的人像木雕拿在手里,陈青再次不屑的讥笑起来,说道:“姚兴送来的贺礼如此寒酸,无非是怨恨爹爹待他刻薄……”

陈青对陈海是满心怨怒,都不屑正眼瞅这黑黢黢的杨木像雕一眼,如此形态别扭的像雕,也就三四寸高矮,就算是用上品阳灵木雕成,又有什么珍贵的?

“多少是兴儿的心意。”陈烈知道陈青对兴儿成见极深,不理会她的话,笑着说道,将人像木雕拿在手里把玩,初时也觉得造型怪异得很,摸上去还有些糙手,后期都没有用心打磨过……

“他这算什么心意,他胡乱刻只木雕,就算是心意了,那女儿我连续数年帮爹爹精心栽培那两株九叶芝兰,又算什么?”陈青不依不饶的说道,她对姚兴尖酸刻薄,在陈烈面前却时时不由得流露出争宠的小女儿心态来,巴望着父亲将那只丑木像雕丢掉。

葛同、沈坤等人知道陈海有能力,知道陈海是想将武道秘形融入木雕中,因此更容易看出木雕所具备的武道灵韵;陈青、陈彰等人,满心鄙视,看人像木雕造型古怪,就只会觉得别扭、丑陋。

陈烈作为明窍境后期的强者,早已经开启了念识与天地感应的祖窍识海。

陈烈认真端视手里把玩的人像木雕时,就觉得人像木雕透漏出一股至纯至正的磅礴气息令他识海都禁不住震颤起来。

好强烈的武道气息,竟然能感动自己的心神,这怎么可能?

陈海放任人像木雕透出的气息进入他的祖窍识海,念识观照之下,就见祖窍识海化作滔滔巨河荡漾起来,这至纯至正的气息凝聚成一道模糊的鱼形虚影,似逆行湍流要高高跃起……

意韵真意竟然完足到将要凝聚出秘相!而这虚影更是隐隐牵动他灵海的磅礴真元,要往足厥阳灵脉涌去……

这怎么可能?

陈烈强按住心里汹涌的波澜,眉头凝皱起来,反手将人像木雕握在掌心里,眼睛在女儿陈青以及赵山、钱文义他们的脸上打转,肃然问道:

“这人像木雕是兴儿亲手刻的?”

赵山、钱文义完全没有在意人像木雕有什么不同,这会儿人像木雕又被陈烈反手抓在手心里,更看不出什么明堂来,但陈烈问及此事,他们只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表公子拿出木雕时已是半成品,但最后数十刀,却是我们亲眼看到表公子一气呵成刻就。”

“怎么了,就算是他亲手刻的,又能算什么心意,我赶明给爹爹刻一百个、一千个去?”陈青在陈烈面前还是小女儿心态,不满的娇嗔说道。

陈烈没有理会陈青的胡闹,沉吟片晌,将那两把寒铁刀还给赵山、钱文义,又跟更老成持重的赵山说道:

“确实是不该让兴儿在外面胡闹而不管不问,这样吧,你就到蒙邑城去,看住兴儿不要让他胡作非为;才挑两名精明能干的人手,真要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还有这木雕,你告诉兴儿,我很满意,让他费心了,但要他以后刻着玩可以,就不要轻易送人了。”

陈青以为父亲派赵山前往蒙邑,是要严加管束姚兴那登徒子,心里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意;陈彰却是眉头微蹙,心里想,父亲明面上是要赵山看着姚兴,不让他在外面胡作非为,但同时也无疑是同意姚兴在蒙邑城,借陈族的名头继续经营那家兵甲铺……

赵山在一干家将,绝对不能算修为高的,还有好几个辟灵境后期的嫡系留在微江城,辅助操持军务,但陈彰知道钱文义与赵山二人绝对受养父陈烈的信任,不然也不会安排在溅云崖洞府。

现在养父陈烈竟然让赵山再带两个人到蒙邑城去,说是看着姚兴也行,但另一方面也是给姚兴足够的人手使唤!

赵山看到钱文义对望一眼,他心里也不清楚家主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决定,当下只能奉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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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过玉龙府、蒙邑之行诸事后,赵山就与钱文义先告辞离开主宅,回到山脚的庄子里歇脚,准备再次启程前往的事宜。

“唉,还是不如在军中爽当,以前都不用考虑这些烦心事,你说主公这是对表公子还抱有期待?”回到庄子里,见没有外人在场,钱文义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将他心里的疑惑说出来,问赵山道。

赵山苦涩一笑,有些话不是他与钱文义能在私下议论的,就没有接钱文义的话茬。

不比上前陪同小姐陈青前往玉龙山侦察敌情,就在外面耽搁了十数天,赵山也不清楚他这次到蒙邑城,要住多少日子才能再回溅云崖,兵甲、弓箭、坐骑以及诸多行囊都要收拾带过去。

而家主说让他再挑两人到蒙邑城去,他也不清楚有谁愿意到声名狼籍的表公子跟前伺候。

钱文义性情粗鲁些,见赵山心思沉重的样子,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看表公子到铁流岭,性情改变许多,或真能励精图治,有一番作为呢。”

“表公子要是不洗心革面,我也就算受三五年的苦,都没太大的妨碍,现在怕就怕表公子想有一番作为……”赵山这时候也忍不住倒起苦水来了。

听赵山这么说,钱文义起初也是一怔,不明白赵山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越琢磨越觉得赵山话里藏话,不确定的问道:“你是担心少主那边有想法?”

赵山点点头,但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家主真对表公子姚兴有所期待,他们这些部曲的处境将更艰难。

少主陈彰毕竟是养子,不是嫡生子,家主最后会将这份家业传给身为养子的少主,还是身为嫡亲外甥的表公子,现在赵山与钱文义谁都说不好。

钱文义留在溅云崖还简单一些,小姐有时候是会耍些小性子,但心地良善,遇事知道维护他们这些部曲、下人,他们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的,也顶天挨顿训斥。

他这次去蒙邑城,实际是家主陈烈要他去辅佐表公子在蒙邑城站稳脚跟,将来是福是祸就难预料了,至少少主陈彰从此之后,对他就必然会百般戒防了。

要有可能,赵山绝不原趟这浑水,但家主有令下来,他不能不遵。

这会儿,听着院子被人从外面推开,赵山探头往院子里看去,却见少主陈彰在两名仆役的陪同下,跨步走进来。

“少主有什么事情吩咐?”赵山与钱文义迎出去。

“你们回来,都没有机会喝一顿酒,赵山就又要去蒙邑,”陈彰站在院子里,双手袖于身后,昂然看着青槐树的树梢,似在欣赏着什么,装作无意的问道,“你们与姚兴见过,他这段时间在铁流岭道院,可有埋头苦修?”

好像也是怕赵山、钱文义误会了,陈彰又说道:“姚兴也是让父亲操够了心,我作为孩儿,总是要替父亲分劳的。”

“我们与表公子也就说了几句话就分开,”赵山想着挑些让少主心顺的话回道,“表公子在姚族修为被废,想要重新修炼,比常人都艰难百般,表公子到底有没有潜心苦修,却是不清楚。”

“话这是说,但他真要有心重新修炼,也是要比常人从浪费十数倍的资源,都未必能有成效,”陈彰挥了挥手,跟赵山说道,“不说这个了,我过来呢,一是告诉你,我不会因为你过去伺候姚兴,就会对你有什么想法,你还是要看好姚兴,不能让他在蒙邑胡作非为,败坏了父亲的名声;再个,父亲让你挑些人手过去照应,我看陈安、陈富田二人办事挺索落的,你就挑他们两人好了……”

陈彰指着随他走进的两名干练仆役,指定要赵山带到蒙邑去。

“好的。”赵山没想到少主陈彰亲自过来警告他还不够,还要将两名亲信安排到表公子身边盯着,但这事也容不得他拒绝。

钱文义心惊胆颤,这时候才明白赵山为何刚才一脸忧心的样子。

赵山、钱文义在陈族是部曲,是家臣身份,地位要高一些;陈安、陈富田二人是得赐陈姓的嫡系奴婢,按说地位要低些,但有时候更得主人的信任。

*******************************

此时的陈海,并不知道溅云崖正生的种种微妙,他的神魂意念潜入血云荒地,傀儡分身踩一具罗刹异鬼的残破尸体上。

虽然他远离神殿石谷所挑选的藏身之地,是在一座裂谷深处的狭洞里,但过去一个月内,罗刹域的往生大阵又启动了两次,以致在他看起来广袤无垠的血云荒地,这时候则被更多复活过来的罗刹异鬼塞满。

以致他以为距离神殿石谷足够远了,裂谷附近还是有大量的罗刹异鬼出没。

他藏身的裂谷狭洞,也终于被一头罗刹异鬼现异常。

在这头罗刹异鬼刨开封住洞品的两块巨石后,陈海躲无可躲。

在狭小的洞穴里,陈海此前苦修的武道及双戟搏击之法,都无法挥优势,被迫以傀儡分身的锋利爪牙,以最原始的方式与那头罗刹异鬼在洞中贴身厮杀。

待他将这头罗刹异鬼的血尸踩在脚下,傀儡分身也是伤痕累累,比皮甲还要坚韧的血色皮膜,被抓破十数道,大片的血肉掉落,血液就像强腐蚀的硫酸,滴落在龟裂的岩石上滋滋作响,冒起一缕缕的轻烟……

陈海正愁他要怎么恢复傀儡分身的伤势,毕竟左耳没有传授他傀儡分身的祭炼之法,这一刻,傀儡分身的识海倏然开启,化作无边无限的血色苍穹,就见一樽异常高大的罗刹异鬼,矗立在这血色苍穹之下,透漏无比凶烈的魔神威严。

罗刹魔神秘相乍现,陈海也吓了一跳。

初看罗刹魔神秘相与他此前所悟的武道秘形图并没有实际的区别,但他从罗刹魔神秘相上所感受的魔神威严,是那么的凛冽,直觉得自身小如蝼蚁,暗感这幅魔神秘相,比起所谓的武道秘形图,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境界。

难道这就是左耳直接打入傀儡分身识海的东西,要他从这樽罗刹魔神秘相上参悟真正的罗刹血炼秘法?

陈海心里正疑惑不解,紧接着就听得一段与罗刹语极相似的神秘梵咒轰然响起,在识海凝聚不计其数的血光篆符,围绕着血色苍穹下的罗刹魔神秘相……

第三十六章 杀戮成魔

(感谢今日土豪碧蓝大海的慷慨捧场……)

血炼秘咒在傀儡分身倏然开启的祖窍识海,凝聚出数以亿计的血光篆符,密密麻麻的缠绕着血色苍穹下的罗刹魔神秘相,充塞着陈海的五识感应。

陈海这一刻就觉得傀儡分身灵海秘宫所藏的精气真元,这一刻就像滔滔大河一样推动着汹涌起来。

然而与他此前所修炼的武道秘形不同,灵海秘宫所藏的精气真元虽然涌动起来,却没有进一步的变化……

好怪,摧动精气真元运转起来,怎么就没有下一步的动静了?

这时候,就见他脚下那具残破的罗刹血尸似受什么神秘力量炼化,皮肉以肉眼可见的度迅干瘪下去,光泽饱满的皮膜,眨眼间变成龟裂枯皮似的附在嶙峋狰狞的骨骸架子上。

似乎所有的精血元气,所有的生命精元,都在刚才短短数瞬时间内从罗刹异鬼的尸体里抽离出来。

陈海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就有一股充满生命精元的气息被他吸入腹中,沉入两肾间的灵海秘宫。

血炼秘法,竟然能将罗刹异鬼的生命精元,当成天地灵气直接吐纳到两肾的灵海之中,难道也能用来修炼真元?

这是什么邪法?

难道下一步真是要摧动傀儡分身体内的精气,与从罗刹异鬼尸体内抽取出来的生命精元,融炼成真元?

陈海这时候也是蒙,但血炼秘咒所化的玄秘篆符,围着罗刹魔神秘相,在识海深处震荡闪烁,没有停息的意思,他也只能静观变化。

但接下来的变化,真将他吓到了。

他没想到将这缕缕罗刹异鬼的生命精元吐纳到两肾间的灵海处,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融炼为真化储存在灵海里,而是直接逆行进入十二主灵脉,在血炼秘咒的作用下,直接融入傀儡分身的百骸血肉……

良久过后,陈海抚摸傀儡分身变得更紧密的肌肉、皮膜,此前伤势全部恢复过来不说,他还感觉傀儡分身的体内涌动更为磅礴的力量。

虽然血炼秘咒与罗刹魔神秘相同时隐去,但他心里的震惊却迟迟不能平息:这难道就是左耳看到血云荒地的形势再难逆改的最后关头,才下定决心传授他的罗刹血炼秘法?

这要比他所以为的邪修秘法,还要霸道百倍。

陈海无论是疏理姚兴的记忆,还是进入铁流岭道院学习前人留下来的修炼心得,太微宗以及燕州的诸多玄修宗门,都没有见过这种霸道到极致,直接侵吞他人生命精元化为己有的修炼秘法。

天下竟然有如此霸道的杀戮血炼秘法!

这岂不是他以后每杀一头异鬼,傀儡分身的实力都能直接增强一分,直至最后修成罗刹魔躯?

杀人也行吗?

这哪里罗刹血炼秘法啊,这明明是杀怪升级、杀戮成魔的霸道秘法啊!

陈海想起左耳告诫他,这血炼秘法只能在血云荒地修炼,真身则切忌修炼此法。

陈海他虽然也不清楚太微宗等燕州一流宗门及三十六王侯之族,那些传授真传弟子的无上玄诀到底有多强大,但也基本能肯定,绝对不会有罗刹血炼秘法这么霸道。

左耳的告诫不可能是无的放矢。

陈海知道他在燕州的真身,真要修炼这种杀戮成魔的血炼秘法,能不能成功还是其次,事情一旦败露,最大的可能会先引起天下宗门大族的联手追杀。

正常的情况下,以人族为根基的宗门,绝不会容这种杀戮成魔的霸道秘法问世。

虽然他所占据的姚兴肉身,不能修炼这种秘法,但在血云荒地里却没有这种顾忌。

陈海对血炼秘法到底能不能修炼成罗刹魔体,还是有些期待的。

他也没有成魔的顾忌,不就是杀怪升级,他很容易代入这种心态,将罗刹异鬼当成怪物剿杀,他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他看到岩洞外的裂谷底部,还有十几头罗刹异鬼在逡巡、移动,故意弄出点动静,然后拾起来一对刚才没有派上用场的黑骨战戟,就往远离神殿石谷的方向遁去。

陈海就想着将几头罗刹异鬼引诱到更荒僻的地方,各个击破,再次去验证血炼秘法是否真有杀怪升级、杀戮成魔的神异。

在连续击杀三头罗刹异鬼、吞噬融合其血肉中的生命精元之后,陈海感应到药师园兵甲铺有访客过来找他。

陈海找了一处藏身地,将肉身各方面增强少说有一成的傀儡分身藏进去,神魂意念就切断与血云荒地的联系,回到药师园兵甲铺他潜修的院子里。

这时候,他就见周景元陪着赵山等人推门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有两个剽悍健勇的刀客跟着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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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陈富田……”

陈海请赵山、周景元到厅里坐下,让伙计沏来茶水,听赵山说起再到蒙邑的原由,他的眼睛瞥向随赵山一起到蒙邑城的两名刀客。

虽然赵山说他们两人是受陈烈命令,跟他一起到蒙邑城来伺候的陈族仆役,但他们眼睛的深处藏着一丝咄咄逼人的锋芒跟窥视,这是他们不应该有的。

姚兴以往在溅云崖,对赵山、钱文义这些家臣部曲都是呼来喝去的,对地位更低的仆役更是不屑一顾,对陈安、陈富田二人也没有印象,挥手让他们先出去,将赵山单独留下来,陪他与周景元两人说话。

“关于陈安、陈富田这两人,你有什么对我说的?”陈海淡然问道。

虽然说赵山是受陈烈所命,赶到蒙邑来辅助表公子,但他不想在表公子跟少主两人之间站队,何况在他看来,表公子胜算怎么都不像比少主要大的样子。

只是赵山怎么都没想到,表公子竟然一眼就看出陈安、陈富田两人有问题,他心里细思,怎么都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陈安、陈富田两个奴才,刚才表现也中规中矩的。

“舅舅让你挑人手到蒙邑城来,所挑的人手即便不情愿,即便满心不喜,眼睛里也不应该有咄咄逼人的锋芒,除非你们三人都是舅舅命令过来监视我的,”

陈海见赵山迟疑不肯吐露实情,便自言自语的推测道,

“但舅舅真不满意我在蒙邑的所作所为,大可以直接写信喝斥我不得借用陈族的名头,或令我关掉药师园兵甲铺都行,实在没有必要多费这些手脚。另外,陈青虽然恨我,但她不会有如此复杂的心思——赵山,你说我想的对不对?”

赵山背胛都快要有冷汗渗出来,没想到表公子竟然能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里看出所有的微妙来,而表公子都已经猜到是谁在背后做手脚,却偏偏不说出口,这明明是逼他“出卖”少主陈彰!

赵山直觉这一刻有万钧巨石压在身上,令他都抬不起头来去看表公子的眼睛。

陈海端起桌几上的茶水,与周景元对望一眼而笑,慢悠悠的将茶盏递到嘴边小口的啜饮着。

他不再是那个自暴自弃、性情乖戾的姚兴,溅云崖有什么矛盾,他要是都不能理顺过来,他前世在地球就算是白混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修炼过的缘故,他此时观察他人的神色更细致入微。

换作他日,他不会盛气凌然的一定要将赵山的心理防线压垮掉,但此时周景元等人心里多少有些忧虑——他这时要想周景元继续保持对他的信心,就让要他们明确知道,陈烈是支持他这个“外甥”的,同时也不想赵山留在蒙邑城期间,不让人放心。

“赵山不知谁合适到蒙邑来辅佐表公子,是少主推荐了陈安、陈富田两人……”赵山咬牙说道。

“原来是陈彰表兄对我关怀倍至啊,这真是难为他了。”

陈海又跟没事人似的笑起来,他不介意在周景元面前,暴露陈彰对他的戒备与刁难,这种矛盾在宗阀大族内部几乎是无法避免的。

周景元也笑起来,他这时候知道陈安、陈富田两人要提防着,不能让他们知道药师园兵甲铺的真正秘密,而眼前这个赵山暂时还是能信任的,笑着跟赵山说道:“赵兄再以少主称唤那陈彰,似乎有些不大合适了。”

“是的,是彰公子推荐了陈安、陈富田二人,到少公子跟前来伺侯。”赵山心里微微一叹,将对陈海与陈彰的称谓变换了一下,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赵山知道只要家主陈烈在世,不用担心陈彰会对他直接撕破脸,但他既然已经将陈安、陈富田两人给“出卖”了,就能先定下心思,辅佐表公子将蒙邑城的事务处理好,以后就不要奢望能在陈彰面前能讨到好了。

陈海哈哈一笑,看赵山表明态度,知道在陈烈的态度变化之前,就不用担心赵山这边会有什么变故。

周景元也极是高兴,与陈海商量就请赵山在药师园兵甲铺坐镇,这边一来,兵甲铺就每月支给相当三十点宗门功绩的用度。

他既然认定陈海非是池中之物,那对陈海从陈族第一个能拉拢到的嫡系亲信,就绝不能吝啬了;至于陈安、陈富田那两个奴才,那就随意喂饱不饿死,已算是客气了。

第三十七章 意外的出征

虽然柴氏在铁流大营的影响力极大,但蒙邑城作为西出金州的交道要冲,商旅日益繁荣,远其他的府县。

不要说河西诸郡的其他宗阀世族了,即便是武威神侯及大都护府都不会允许柴氏独占蒙邑城的利益。至少在河西诸郡,在武威军镇的体系下,利益均沾,是河西诸郡宗阀世族潜移默化了十数代人的潜规则。

因而效忠于武威神侯的宗阀世族,在蒙邑城治办、经营产业,都能享受同样的特权;柴氏势力再大,也不敢将其他宗阀世族的产业,从蒙邑城排斥出去。

柴氏真要敢那么做的话,不管有没有自立的野心,武威神侯第一个都会将柴氏将领从铁流大营清洗出去。

赵山到蒙邑城,表明了陈烈对药师园兵甲铺的认可,虽然药师园兵甲铺并没有直接打出陈氏的头衔,但很多事情已经自然生着微妙的变化,就连每个月各方面打点关系的费用也降低近半。

兵甲铺每月能有近四百万钱大燕币的收入,此时维持众人的修炼消耗是足够了。

陈海修行,从每天服用一枚精元丹,慢慢增加到每天服用三枚精元丹,但以诸多武道秘形同时修炼十二主气脉,就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无底洞,怎么都看不到踏入通玄境的希望。

陈海还是能感觉到他夺舍所致的神魂暗伤,在缓慢的恢复,脑海中隐隐如针刺的撕裂之痛,在渐渐减轻,甚至还能坚持入寂一两个时辰,修炼丹鼎诀初解所授的吐纳调息这法。

这也是促使陈海坚持同时修炼十二主气脉的最大动力,但在表面上,他的修行可以说是完全停滞下来了。

到隔年立春,也是益天帝七十一年春,沈坤在蒙邑城军中成功打开第三条主气脉,作为紫衣道兵弟子返回道院修炼。

而此时就连葛同都隐隐看到打通足厥阴主气脉的迹象,陈海还是远看不到踏入通玄境的希望,但这不妨碍他在葛同、沈坤、周景元等人心中的地位日益巩固。

药师园左右整理出大片的空地,沈坤、周景元、葛同他们都跟道院申请,正式将宅院迁到药师园附近。

道院占据铁流岭东麓主峰,峰谷沟壑,占地极广,不到两千弟子占据这么大的山林,可以说是地广人稀;玄衣、紫衣道兵弟子,都可以在道院范围内拥有独立的住所,但需要得到监院赵如晦真人的许可,也可以新建宅院。

如此一来,药师园与沈坤、周景元、葛同等人的宅院连成一片,差不多将断崖前近二十亩的乱石滩都圈占下来,开垦为药田。

兼之各院的婢女、侍童,药师院日常就有三十余人,骤然热闹起来;除了移植进来的药草、灵木日益增多,也伺养少量的低级灵禽,增加收入。

药师园虽然在道院不可能压制柴氏子弟的势力,远不可能与之抗衡,但也渐渐自成一派,欣欣向荣起来;同时也因为陈烈的明确支持,其他宗阀子弟,对药师园的打压,也就收敛了许多,至少再不会有直接摧墙毁田的事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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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短时间看不到有踏入通玄境的希望,但在益天帝七十一年暮春五月底举行的初级道兵弟子前三轮比试上,陈海还是将三名对手都打落擂台,在初级道兵弟子里的排名成功提升到前一百名。

初级道兵弟子前一百名的比试,与玄衣弟子同时进行,当日陈海与周景元、沈坤、葛同以及新入道院的沈秀等弟子,一起登上位于东麓主峰之巅的传功殿广场。

道院四大执事长老赵如晦、张怀玉、解锟、厉向海,当天都出现在广场前的高台上,准备察看弟子过去半年里的修炼进展。

然而就在新一轮的弟子比试即将开始之际,一道金芒从太微山的深处掣出,仿佛一道万丈金虹横跨青空,最后一瞬落入监院赵如晦的手里。

“金剑符诏!”

最后一瞬时间极短,陈海都没有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落入监院赵如晦的手里,只听得葛同微微动容,与沈坤他们小声议论着。

陈海知道上七峰内门颁传令旨,都是以金剑符诏的形式进行,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刚才他出了一会儿,也没有看清楚金剑符诏到底是怎么样子的,更猜不到到底生了什么事情,要上七峰直接以金剑符诏传令。

赵如晦、张怀玉、解锟、厉向海很快就将诸院的主事都召到传功殿里商议事情,上千道兵弟子面面相觑的站在广场上,又不能离开。

很快监院赵如晦他们就又走出来。

赵如晦站出来公布谜底,站在传功殿前扬声说道:“宗门欲剿玉龙山乱民,这次将从铁流岭抽调三百名道兵弟子。为免不必要的减员,这次的弟子比试就此中断,下期再续。初级道衣弟子排名前一百者,皆赐玄衣,编为道兵武卒,随宗门出征玉龙山……”

陈海想到陈青、解文琢、路洪谦等内门弟子,两个多月前请令前往玉龙山侦察敌情的事情来,没想到这事拖了两个多月,宗门才正式组织道兵武卒,前往玉龙山清剿乱民。

弟子比试虽然有四位明窍境长老监看,但进行下去,四五百弟子多少会有些小损伤,为保证清剿之事有序进行,也防止有些弟子借伤不去,中断弟子比试也是有必要的。

陈海环顾左右,看到他所认识的有几好个人被列入出征名单,但他们脸上都没有忧虑,反而眼睛里还透漏出兴奋。

陈海心想多半是玉龙府流民作乱的事情早就在道院传开了,大家心里都清楚玉龙山位于鹤翔军与武威军两镇的交界,地点十分敏感,不便直接抽调武威军悍卒,只能从宗门抽调弟子前往清剿——玉龙山聚集的流民规模再大,在大家眼里都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眼下应该是积累宗门功绩的良机。

更何况陈海这些进过前三轮比试,进入初级道兵弟子排名前一百的,这次又能直接成为武威军的后备武官,换上玄衫道袍进入传功殿修行,更可以说是很难得的机会。

陈海想到一年前的弟子比试,前一百名初级道兵弟子也是破例直接编入后备武官,心里有很强烈的疑惑,难道说武威军早就在暗地底扩张兵力?

不过武威神侯董良是否暗中扩张武威军的兵力,都跟此时的陈海没有半毛钱关系;他现在地位低微,只能顺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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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钧、葛同、沈坤等紫衣弟子,被监院赵如晦等人留下来参与议事,陈海、周景元他们先回到山下的药师园。

陈海与周景元在药师园等到下午,葛同、沈坤他们才从主峰回来,也带回来更具体的消息。

“玉龙府闹饥荒持续有三年了,十数万饥民流窜地方,在玉龙山占山霸岭,不时冲下山侵寇府县。府县地方武备实力低微,不足以抵挡,寨城接连被破,玉龙府军都被打得大败,已多次请奏大都护将军派兵增援。这事情拖延了已经大半年时间,神侯看到地方实在无力镇压,而这些乱民在玉龙山结寨扎营,形势有扩大恶化的趋势,才决定从太微山西南三座道院,调集一千道兵弟子,与内门弟子汇合,组建一支宗门道兵进剿玉龙山,平定乱事。道院这边,会由典兵厉向海与三名辟灵境的教习出门。厉长老也点了我与葛师兄的名……”沈坤说道。

典兵长老厉向海,同时又是武威军铁流大营的典兵校尉,宗门外调道兵弟子出征,也的确该由厉向海负责。

从铁流岭抽调三百名弟子,除了部分玄衣弟子外,还包括周钧、沈坤、葛同等二十余紫衣弟子;周景元则不需要随军出征,可以留下来照看药师园及兵甲铺。

陈海除了自甲的兵刃、甲具外,此次出征还可以从道院暂领乌鳞甲、拓木弓、精铁盾等制式兵甲。陈海还没有座骑,还能从道院暂领出一匹良骏代替脚力。

上七峰内门所颁传的金剑符诏,要求铁流岭的三百道兵弟子在三天时间内完成集结。

陈海随身所用的双戟与寒铁刀,都早就以渗铸之法,混入少量的寒纹铁、赤髓铜,是以灵器以下少有的良品,十杀战戟诀已经修炼到娴熟,但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随军出战的机会,还没有机会正式修炼军阵中才会用到的盾戟战技,更没有机会练习骑射,更不知道在军阵与他人要如何配合作战。

事实上,其他玄衣弟子虽然都编为后备武官,也正因为是作为后备武官进行培养,这时候大家竟然都不知道要怎么以普通武卒的身份,融入军阵进入战场——除了紫衣弟子外,也没有谁演练过军阵。

陈海觉得上七峰内门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之前有两个多月时间给大家准备,却偏偏拖延到现在才突然下令,还要大家在三天时间内手忙脚乱做好出征的准备。

第三十八章 疑虑

陈海将他心里的疑惑,给沈坤、葛同说了。

沈坤、葛同只是微微苦笑,说道:“从道院抽调道兵弟子,也只是给内门弟子打掩护,宗门或许根本就没有期待我们挥作用,自然无需提前告之……”

道兵弟子虽然也分三六九等,但在太微宗却是绝对的底层,地位是根本不能跟内门弟子相提并论的,还不要说真传了。

即便是到军中,道院出身的道兵弟子,也很难担任比百武校尉更重要的武职。

军中真正的核心要职,从来都是从上七峰内门选拔弟子担任的,道兵弟子想要有真正的出人头地之时,捷径就是进入上七峰内门修行。

“那这么说,要是万一遇到什么凶险,也得是道兵弟子殿后,吸引追兵?”陈海问道。

“理论上说是如此,但此战杀败一群乌合之众,应不会有什么凶险。”葛同不以为意的说道。

“不好说,”陈海说道,“解文琢、路洪谦等人,年初就入玉龙山侦察敌情,但拖了两个半月上七峰才有动静,应该还是有所疑虑的。”

“不管怎么样,我们多做些准备,准错不了。”沈坤虽然性情豪爽,但这些年都在蒙邑城任巡城小校,却也养成诸事周全的习惯。

陈海从道院制器院领出精铁盾、乌鳞甲等装备,虽然战后还要归还给道院,也是抓紧三天时间,与周景元以渗铸之法进行改造;此时多做些准备,总是有备无患。

葛同、沈坤二人常年在军中效力,倒是都有趁手的兵甲。

陈海此次作为一名最底层的道兵武卒编入临时的这支宗门道兵之中,不能携带家将随行,赵山就随周景元留下来坐镇兵甲铺。

而除了道院无偿放的小瓶精元丹以及疗伤膏药之外,他与葛同、沈坤,还用两千点宗门功绩,换出二十多瓶精元药以及六瓶续骨灵膏等疗伤灵药随身带着。

这些丹药白带一趟也吃不了大亏;万一遇到难以短时啃下的硬仗,还可以暗中出售牟利。

编伍之事也在三天之内完成,教习齐思瑜临时担任百武校尉,统领陈海所在的这队百名弟子,周钧、葛同、沈坤等人都以百武副尉的身份,在齐思瑜手下辅佐,实际是各领十五人规模的小队武卒。

虽然周钧、赵如晦一直以来都有利用他抗衡柴氏弟子的心思,但陈海到道院后,又实受周钧、赵如晦很多的照顾,这次同营出征,大家关系又比以往亲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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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道兵弟子在道院里经过简单的操练,三天后就在典兵长老厉向海的率领下,赶到蒙邑西南的皋县,与上七峰及其他两处道院的七百弟子汇合。

皋县位于蒙邑西南,城池座落在一座山岭南麓的盆地里,黄土夯就的城墙长约千步,有些残破;在南城外的一条溪河北岸,早就有数十座营帐驻扎在空地里。

道兵弟子集结完毕后,要在这里整饬两天再上路。

铁流岭道院抽调的三百道兵弟子,绝大多数都是新手。

大家虽然都编为武威军的后备武官,但平时都只注重个人的武道修炼,都还没有进行正式的军中操练,甚至周钧等紫衣弟子,都没有在军中正式待过。

好在有葛同、沈坤这些带过兵卒的老人在,带着大家选了一处上风上水的高地安营扎寨下来,倒不至于特别手忙脚乱。

这次上七峰到底出动多少内门弟子,陈海他们刚刚赶到皋县还不得而知,但这几天临时抱佛脚,听沈坤、葛同讲解军制,再细看营帐,陈海心里也清楚,上七峰内门出动的弟子将直接组建中军,而从三座道院抽调的一千道兵弟子,则组成前军以及左右卫军。

看给指定的驻营地点,他们这些从铁流岭道院抽调出来的三百道兵弟子,应该算是属于左卫军。

很快就有穿褐色铠甲的传令官,手持一面小旗驰马过来,传令厉向海、齐思瑜等人,前往中军大帐议事。

陈海他们还是照例抓紧时间,随沈坤、葛同操练军阵。

三百道兵弟子都有不弱的修炼基础,也都能识文断字,彼此师兄弟间相处熟悉,有三五天磨合,演练基本的军阵没有问题。然而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们是给由内门弟子组成的中军当陪衬,当掩护的,又认定作乱的流民都是乌合之众,除了个人修行外,对军阵演练都不感兴趣。

陈海所在的小队,还有沈坤、葛同严加约束,其他道兵弟子都惫懒得很,看他们的神态,甚至将这次出征当成白得军功的野营。

陈海抓紧时间练习盾戟战技、练习骑箭,但他的态度,决定不了其他人。

中军大帐议事很快就结束了,夕阳垂下西山,暮色从四面八方弥漫过来,厉向海、齐思瑜等人赶回来,还有数人跟着他们身后,一起驰入左卫军的大营。

陈海坐在营帐前的刚刚燃起的篝火前擦拭寒铁战戟,抬头看过去,却是陈青与当日在药师园兵甲铺差点起冲突的解文琢、路洪谦二人,与随行的家将部曲簇拥下,跟着厉向海、齐思瑜等人一起策马进入左卫军的大营。

陈青身穿一件火红色的灵甲,在夜色下格外的醒目,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灵甲有淡淡的灵芒散出来,在周身一丈范围凝聚成一道像水波涟漪似的屏障,衬托得她脸蛋嫩白如玉,精致的五官娇艳如花,不亏是陈氏有名的美人,但她美眸里却透漏霜寒之意,眼神往营帐搜索过来。

不出意料,陈海猜测陈青应该是在搜索他的身影,暗感头痛:她跑到左卫军的大营来做什么?

苏紫菱也骑着一匹乌鳞马,跟着陈青的身后,她身穿青云软甲,紧贴玲珑有致的娇躯,虽然身后所背的乌鞘剑,叫她凭添一分英气,但她的容貌要比陈青柔媚一些,眼眸里春波荡漾,每个人似乎都觉得此女在看自己,都情不自禁的心旌摇荡起来。

陈海也明明感觉到苏紫菱没有注意到自己,却也有一种被她凝视的错觉。

这绝非正常的感觉。

陈海看似修为没能踏入通玄境,在宗门还仅仅是最低层次的武修弟子,但他在血云荒地已经6续斩杀四十七头罗刹异鬼,通过杀戮成魔的血炼秘法,血尸似的傀儡分身体表,竟长出一层血红色的软鳞。

软鳞虽然还不够坚硬,但这足以说明傀儡分身的肉身,已经开始有实质性的进化。

同时他的神魂意念也要比想象中坚韧、凝炼得多,兼之他心里对苏紫菱此女怀有极深的警惕,这时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道院里也有不少容颜清丽的女弟子,苏紫菱虽然要更胜一筹,但也不至于如此魅惑人心,难道此女天生媚相?

苏紫菱眉眼流露的柔媚风情稍纵即逝,待陈海要认真细看时,她又仿佛变回邻家少女般乖巧起来,似乎甘愿笼罩在陈青的耀眼光环之下。

除了苏紫菱,陈族部曲里只有钱文义一人跟随在陈青的身边。

解文琢、路洪谦两人身后,则都有两名辟灵境巅峰的强者护身他们安全,显示这两人在各自宗族里的重要地位。

唯有最为嫡系的弟子,才会受到如此严格、无微不至的保护。

看到沈坤走过来,陈海疑惑的问他:“他们跟厉向海真人跑过来做什么?”

“应是中军派来节制我们左卫军的……”沈坤熟悉军制,猜测说道。

陈海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猜想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三人同时编入左卫军,或许还有针对他之意,但他此时仅仅是最低层的武卒,中间还隔着齐思瑜、周钧、葛同、沈坤他们,倒也不怕他们能直接使坏到他的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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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余人规模的宗门道兵,经过两天的整饬,就往玉龙府开拔。

太微山以南、河西诸郡境内,府县都有驰道相接。

从蒙邑到玉龙府,虽然有近两千里的路程,但一千道兵都有座骑代替脚力,五天后就进入玉龙府境内。

益天帝七十一年初夏时节,玉龙府境内就已经酷热难抵。

龟裂的大地、干涸的河床、草木干枯,两边大片的田地都稀稀疏疏都没有什么作物,驰道挤满面黄肌瘦、淹淹一息的饥民,都表明玉龙府境内的饥荒,还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

这些饥民是要往北面的蒙邑等地逃荒的,这时候都被开路的先驱骑卒,赶下驰道,拥挤在干涸的田垄间,麻木的看着通行的大军,也有少数人不甘心的往前伸出肮脏的手,奢望驰马而去的道兵弟子,能施舍些什么。

陈海与左卫军的其他道兵武卒编成马队,前后拉开有一两里长,才将跨下那匹性情暴戾的枣红马驯服得不乱踢蹄子,身上穿着厚重的乌鳞甲,在烈日的炙烤下,他的汗水浸渍衣甲,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不要说他跟绝大多数刚踏入通玄境的玄衣弟子了,即便是那几个踏入辟灵境的百武校尉,也满脸的疲惫,在酷暑季节持续行军,也是极消耗真元的一件事。

玉龙府城修建在一座缓坡上,远远看着城外的长亭,黑压压站满迎接的官员,内门弟子组成的中军已经迎了过去,与迎接的官员在长亭里说话。

这时候,传令官持旗策马过来,要诸弟子下马暂作休息,今日要进驻玉龙府城,待后天再起启赶往玉龙山,与已经推进到玉龙山北坡脚下的前军汇合。

第三十九章 阴谋

(周末了,休息一下,就一章)

府县都有配备少量的地方武备,因兵器以寻常刀弓为主,主要是维持地方治安。

按照大都护将军府所拟的律令,玉龙府地方武备总有两千武卒的编制。府县的兵马尉,都是由从武威军退役的武官、老卒选任。倘若葛同、沈坤等人,修为难再有新的突破,能到府县担任兵马尉,整顿地方武备,也是相当不错的肥缺。

虽然府县兵马尉虽然由武威军退下的武官老卒担任,修为都不会太弱,但下面的弓刀手则只能从地方招募武勇,就参差不齐了。

玉龙府生大规模民乱之后,府军还从中小世族抽调人手补充武备,一度扩充到五千余众进剿玉龙山,但惨败而归,玉龙府兵马尉是修炼到辟灵境后期的高手,最终只率百余人逃回玉龙府城。

遭此惨败,地方武备所剩不多的千余武卒,就只敢守在玉龙府城,等待援兵过来。

玉龙府军虽然还有千余武卒,但参差不齐,是根本不能跟陈海他们这一队宗门道兵相比并论的。

不提修为绝大多数都踏入辟灵境的内门弟子,从三座道院抽调的一千道兵弟子,绝大多数的修为也在通玄境以上。

单以个人武力而言,也只有大都护将军府嫡系道衙兵精锐,能与这支宗门道兵相比并论。

也是因为这个,陈海随众进入玉龙府城后,不仅道兵弟子自身洋洋得意,城里的大小官吏,也对他们抱以极强的信心跟期待。除了腾出半条巷子的房屋作为营房,供中军及左右卫军入驻外,还送来大批的牛羊肉犒赏大军。

葛同、沈坤去大帐参加过军议,他们回来后,陈海才得知后续他们会与玉龙城府军一起,开拔到玉龙山北坡山脚下,再进入山地清剿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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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府千余武卒,加上抽调的两千多精壮民夫,三千多兵马,却只有少量的马匹。

由内门弟子组成的中军,不愿与慢腾腾的玉龙府地方武备兵马同行,带着右卫军第二天就提前开拔了;留下左卫军与玉龙府兵马混编同行。

从玉龙府城到玉龙山北坡山脚,有两百里的路程,中间是大片的丘陵、山谷,有两座县城以及星罗棋布的村寨,但大多已经被乱民摧毁;几座靠近玉龙山北坡的寨城,还落在乱民的手里。

与参差不齐的玉龙府地方武备兵马同行,陈海他们一直拖到第五天入夜之时,才赶到玉龙山北坡山脚下的陈桥寨驻扎下来。

陈桥寨原本是山阴县的乡族所建,座落在一条溪河北岸,寨子不大,里面就只有百余间房屋,石彻的寨墙却有五六米高。

依河傍山,地势颇为险要,可见此前居住此地的乡族在玉龙府颇有势力。

寨墙北面被轰开两个十数米的大缺口,不知道是不是明窍境的高手亲手施展玄法所致,散落的残石,小如粟米,显然不是一般的辟灵境弟子能为;残剩的石墙溅染数层血迹,可见这里曾展开过数场激烈的血战。

还有不少断箭深深的插入石墙之中,可见开弓者气力是何等的恐怖;寨墙里外还有一些简陋的竹木箭散落着,想必是乱民守寨时乱射落下。

寨前有一座石桥,通过石桥跨过溪河,就算是正式进入玉龙山,有一条幽深的石峡通往玉龙山的腹地,石峡两侧峰峦险峻,崖石陡峭,很难攀登。

前军已经从这条石峡深入玉龙山中;中军与右卫军抵达陈桥寨后,也于三天前进山追剿乱民去了,留下来的命令,是要玉龙府兵马守住陈桥寨,堵住乱民从这座石峡出山的口子,而左卫军将马匹留在陈桥寨,然后轻装入山,赶过去与中军、右卫军汇合,寻歼乱民。

进入玉龙山腹地的石峡,地形只能说相对平易,但没有现成的道路,也只有乌鳞马这一级数的灵骑,能快通过,陈海他们从道院领出来的普通坐骑,也没有办法进山作战的,只能留在陈桥寨。

与林深茂密、灵气充裕的太微山脉不同,玉龙山绵延也有千余里,但多为荒山石岭,不多的稀疏草木也因为持续数年的大旱枯萎,极目远眺,能看到山里有数柱浓浓的黑烟升起,那应是前军、中军、右卫军摧毁乱民匪寨后所留下来的战果。

陈桥寨前的那条溪河,也露出干涸龟裂的河床。

横七竖八躺着两三百具尸体,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应该都是此前占据陈桥寒,被前军道兵弟子歼灭的乱民。

河床上以及沿河,还有一些石斧、竹矛、竹枪、竹弓散落一地,应该乱民所弃,之前的宗门道兵都不屑将这些简陋的兵器捡起来。

“沈师兄,前军这么容易就拿下陈桥寨,有没有可能是乱民的诱敌之计?”陈海蹲在河堤前,看着河床上的尸体,困惑的问沈坤。

“哼!”远在百步之外眺望玉龙山的陈青,这时候却传来一声轻蔑的冷哼,显然是隔了这么远,她还是将陈海与沈坤的低语交谈听在耳朵里。

沈坤与陈海相处这么久了,知道他这么问是在担忧什么,这时也只能耸肩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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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早,厉向海所豢养的那头灵鹫,就从陈桥寨先一步展翅飞入万丈青空,锐利的盯着百里方圆内的一草一木。

有了这头灵鹫,左卫军连斥候、游哨都不用派出去,与中军、右卫军及前军的联络也极其便捷。

这头灵鹫被厉向海驯服有好些年了,除了强壮筋骨的丹药外,每天还至少要食用两头肥羊。

这头灵鹫站在地上比牛犊还要高,铁羽似箭,利爪坚如铁铸,散出凛冽的寒芒,瞬息间就能将生长百年的老杨木抓成粉碎,就连道院那些踏入辟灵境执事、教习,都没有几人是这头凶猛灵鹫的敌手。

这头凶猛灵鹫,虽然跟溅云崖的青鳞雷鹰无法相比,但也羡煞无数道兵弟子的眼睛。

陈海及其他三百道兵弟子,随后就在厉向海及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三名内门弟子的率领,进入石峡,往玉龙山腹地进军。

沿途都6续有前军攻营拔寨的好消息传回来,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三人,都担心功劳被其他人抢走,他们落在后面只捞到收尾的好处,一路都催促左卫军将卒加前进。

好在有前军开路,左卫军也不担心会受到扰袭,两天后就追上中军、右卫军,在一座简陋的石寨里驻扎下来。

千余道兵一路深入玉龙山两百多里,已经有七八座匪寨被攻克,连同歼灭的乱民尸体一起焚毁,避免再被利用。

这七八座乱民匪寨,防御比陈桥寨还要简陋,前军所歼灭的都是一些瘦骨嶙峋的老弱乱民。虽然其他将卒都趾高气扬,都觉得这一路走下去,就能将玉龙山聚集的十数万民乱剿平,就担心他们的行军度太慢,抢不了多少功劳,陈海心里则是越忐忑。

乱民若是早一步得到消息,畏惧宗门道兵的强悍,主力往玉龙山深处转移,就没有必要留数百老弱病残守卫外围的寨子;而就在三四月前,玉龙府军五千余兵马,进剿玉龙山被打得大溃,应有大量的兵甲被缴获,乱民即便要守外围的寨子,也不应该都只是竹矛、竹弓这类简陋之极的兵器。

此外,宗门道兵虽然接连攻克近十座匪寨,但歼敌不到两千人,还远远伤不了乱民的筋骨;更为关键的,乱民此前大败玉龙城府军五千兵马,近乎全歼,绝不像乌合之众的样子。

当然,沈坤、葛同能听进去陈海的担忧跟疑虑,但到百武校尉齐思瑜以上,都只将陈海的疑虑当作笑话,在道兵弟子看来,玉龙城府军都是不顶用的脓包,被乱民一拥而上打败,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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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道兵入驻石寨不过的一座石崖上,有人头脸笼罩在黑色的袍衫之中,丝毫不觉酷热,仅有两只眼睛露出来,注视着十数里外的寨子。

石崖上没有茂密灌木的遮挡,但奇怪的是,三头在上空翱翔、监视左右的灵禽,愣是没有现这两个黑袍人的存在。

“祭酒大人真是神机妙算,这些宗门道兵太狂妄自大了,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就钻入祭酒大人所布的口袋阵中,这次我们应该也能大干一场了……”一名黑袍人压低声音,小声议论道。

“跟内地那些腐朽的宗门、侯族不同,武威神侯董良这些年来治边文德武功,不容轻视,太微宗也还没有完全堕落。神教初兴,也不容我们有丝毫的懈怠。我们将祭酒大人所赐的逆灵散,混入这些道兵饮用的地泉之中,就已经是大功一件,剩下的事交给集结在黄龙渊的义军解决就好……”那一名黑袍人告诫同伴不得节外生枝,转身像一只灵雀,无声滑落到石崖背后的山沟子里。

石崖背后的山沟子,原本是一道石溪,大旱时节,早不见流水,露出河床上的乱石滩。

在一堆鹅卵石里有一根细长的铁管极不起眼,一名黑袍人蹲过来,侧耳听铁管里传来哗哗潺动的水声,从怀里掏出一只黑陶瓶,将整瓶微腥的药末,倒了进去。

石溪实际上是与石寨地下的地泉是相通的,黑袍人早就料到太微宗进剿玉龙山的道兵主力,在连续攻克几座寨子之后,极可能会选择在这座石寨休整,他们现在只需要将逆乱玄修灵海真元的药剂,通过石溪与地泉相通的隐蔽水道混入道兵弟子的饮用水源里,就万事俱备了……

两名黑袍人做好这一切,沿着石溪有如鬼魅一般往远处遁去;飞在高空的三头灵禽,竟然始终都没能捕捉到他们的身影。

第四十章 攻寨

(周末,一更)

谁都不知道曾有神秘的黑袍人在他们所入驻的石寨附近出没过,先期进入玉龙山搜索敌踪的前军,现乱民主力就在三百里外的黄龙渊聚集,以内门弟子及扈从为主的中军,以及左右卫军,上千精锐就马不停蹄的往黄龙渊赶去。

黄龙渊原本是玉龙山深处的一座山湖,持续数年的大旱,黄龙渊的水域面积缩小剩不到之前的十分之一,却也是玉龙山深处不多的水源地之一。

逃入玉龙山的乱民,过十万,只可能在黄龙渊这样的水源地附近聚集。

此前陈青、解文琢、路洪谦等人潜入玉龙山侦察敌情,也注意到黄龙渊附近有乱民聚集,但当时乱民的主力还没有聚集到黄龙渊。

黄龙渊附近的山岭、峰谷,恰好是武威军与鹤翔军两镇的分水岭。

想进剿聚集黄龙渊的乱民,也只能派出小股的宗门道兵进剿,战决。

不然的话,武威神侯董良要是从铁流大营调遣上万精锐悍卒,悍然进军玉龙山,鹤翔军大都护将军府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应,甚至都有可能会派兵从南面进入玉龙山警戒,到时候局面就彻底复杂化了。

黄龙渊之前就有山民据险建造山寨,流民作乱,又将其当成大本营打造,陈海他们赶到黄龙渊,就看到一座坚固的黑岩石寨,嵌在两座高耸的山峰之间,地形极其险要。

两峰对峙有如天门,天门双峰之后就是黄龙渊山湖;而天门双峰之前上千米宽的石坡又陡又滑,开辟出来的石径狭仄迂曲,完全暴露在黑岩石寨的攻击之下。

在主力赶过来之前,前军四百道兵弟子就试图强攻上去,但数次都被擂木、滚石击退,出现伤亡,此时驻扎在天门双峰对面的一座矮岭之上,等待主力过来汇合。

组成中军的内门弟子,绝大多数人都开辟灵海秘宫,能储存真元法力,祭用法宝灵剑,可远在千米之外抵御强敌,斩下强敌的级;而厉向海等数人,更是踏入明窍境,识念能与天地生出感应,接引至正至纯的天地元气,施展威力更强的术法神通。

虽说陈青这样的内门弟子,甚至都能将祭炼过的灵剑,驱御到两三千米之外杀敌,但随着距离的增加,识念对灵剑的控制力就会急剧减弱。

而十数万乱民中,也有不少精通搏击战技的武勇之徒,他们即使不能御剑、祭炼法宝,但在近距离内,也能对抗玄修所御的灵剑。

通常说来,踏入辟灵境的内门弟子,想要将实力最大限度的挥出来,就要将接敌的距离制在三四百米范围。远了,灵剑、法宝的威力会消弱,而更近的话,则容易被强敌纠缠上来,不能专心御剑。

此时最为简单有效的战术,就是将道兵弟子及部曲扈从沿着陡峭的石坡压上去,掩护侧翼,以便中军的内门弟子,能贴近到石寨跟前,这时候再集中祭御法宝、灵剑,将坚固的石墙轰开,就能一举将乱民的士气打垮,以最快的度攻入石寨。

这时候,距离彻底剿灭这股乱民,解决掉玉龙府的危机,也就为期不远了。

陈海身在底层,但即使没有资格参加军议,看到中军、前军以及左右卫军的部署、调整,也知道那些内门弟子的计划,这样的战术不能说不好,但陈海总是觉得太容易了,但他此时的身份地位低微,有所困惑,也就沈坤、葛同会听听。

即便是周钧对他的疑问,也不甚重视。

而更上层到梁思瑜以及厉向海等人,都只想着在引起鹤翔军镇的关注之前,尽快解决玉龙山里的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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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作休整后,前期已经积累少许伤亡的前军留下来坐阵,左右卫军六百精锐道兵,直接从两翼展开对石寨的攻势。

十数头凶猛的灵禽飞入青空,出隐有金戈之音的啸鸣。

不时有猛禽从高空俯冲下来,将从两翼潜近侦察的乱民游哨,从潜伏的灌木丛中抓起来,带着断枝落叶飞上高空,又在空中就将这些乱民游哨撕成碎块,往双峰石寨掷去,恐吓乱军。

这一头头猛禽,绝大多数都是内门弟子豢养的灵禽,最强者甚至都有辟灵境后期的战力;从灌木丛潜近侦察的乱民游哨,看上去个个都精悍彪壮,但在这些猛禽的利爪下,却毫无还手之力。

场面看似血腥,但对进入战场之中的道兵武卒而言,却有一种热血被点燃的感觉。

中间的石径太狭窄,不利兵力展开,陈海与左卫军的三百道兵武卒一起,手持铁盾、战戟,踩着陡滑的石坡,往双峰石寨逼近——除了前排持盾外,封堵滚落下来的落石、断木,后排还安排人手,开凿石阶。

未必能一举将双峰石寨攻克,此时沿石坡开凿新的台阶,接下来再展开新的攻势,就会轻松一些。

三百道兵弟子,个个身强力沉。

即便是陈海,用战戟的尾端,往脚下的岩石一磕,就能磕出一个能踩脚的石窝子来,但乱民的士气很强,很快落石、擂木就越来越密集的沿着石坡轰隆隆砸落下来,声势极其骇人。

双峰石寨的寨墙,也站满袒胸露乳的乱民叛军将卒,人头攒动,将早就准备好的落石、擂木,从寨墙上推下来。

陈海不需要跟葛同、沈坤顶在前面,但石坡又陡又滑,落石、擂台在石坡上弹跳、滚动,或由乱民叛军里的大力士直接砸落下来,不意味人在阵中就会安全。

眼见一块上百斤重的石块,直接奔自己的头顶砸过去,陈海将寒铁盾举过头顶,肩膀也顶上去,与石块撞在一起,就觉身子猛然一震,双臂震得麻,勉强没有被石块所携带的冲力撞翻,胸口却是一阵气血逆行的难受。

还没能等陈海缓过气来,又有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直接奔他的头顶砸落过来。

“操!”陈海都怀疑这些落石是不是都带着眼睛,接二连三都直接往他头上砸来。

这块磨盘大的巨石,足有上千斤重,又是直接从四五百米高处抛砸过来,陈海暗感他身上所穿的青云灵甲就算还能完好无损的挥作用,他今天也会被这块巨石砸瘫在那里。

他没想到乱民中,竟有如此气力的大力士,能将上千斤重的巨石直接砸过来。

陈海也顾不上身后的人,脚下微微凝住,微微敛起的眼睛紧紧盯住巨石在眼前极放大,就想着闪身避开,却不想这时候一道青色剑光从身后闪过,骤然间在他眼前暴出两三丈长的剑气,仿佛一道闪电劈在巨石之上。

巨石四分五裂的炸开。

陈海臃肿的脸,被飞溅的石屑打得生疼,剐开好几道血口子,转头就见陈青这时候悠然自得的将劈碎巨石的念月灵剑收回,美眸里满是不屑的瞥过来,暗感她应该都在默默的盯着他这边,估计是将他要躲闪的动作都分毫不差的看在眼底里,这才满心的不屑。

陈海心里不爽的嘀咕着,日你娘,老子都没有踏入通玄境修成真元,单纯以肉身之力硬接这块落石,唯一的下场就是被砸成肉酱。

左卫军的道兵武卒,大多数有通玄境修为,手持铁盾,摧动真元精气,是勉强能承受数百斤落石的冲击,但消耗极大,终究不是持久之计。

厉向海以及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余思瑜等人,即便出手将那些巨石斩碎,但照顾难以周全,很快就有伤亡出现,左卫军三百道兵武卒强行推进一处断崖前,就不再往上攀登,等中军及右卫军的步伐跟上来。

厉向海修为最高,但要掌控全局,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三人他们都是剑修,将宗门所赐的上品灵剑当作法宝祭炼,实力不凡,但他们还没有踏入念识感应天地的明窍境,只能在视野所见范围内御剑杀敌。

陈海他们龟缩到断崖后,等后续的兵马冲上来,但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三人不甘心没有作为,身后所背的三柄灵剑嗡嗡颤鸣着就冲出剑鞘,眨眼间灵芒炽涨,化作三道惊虹,就往六七百米外的匪寨怒斩过去。

双峰石寨里有六道人影掣出,他们虽然都不是什么御剑玄修,也没有什么法宝祭御,但身形在寨墙上跳跃,矫捷有如游龙,就见他们或持刀盾、或持战戟、或持巨剑,以快得都留下残影的恐怖度,探距离贴身将陈青三人所御的灵剑缠住。

而且他们所持兵刃极其厚重,不畏灵剑的锋锐。

看到这一幕,陈海也是暗暗心惊,没想到燕州竟然还有不少人,不修炼真元法力,单纯锤炼武技就能修炼到这等程度!

陈青等人所御灵剑度也是极快,电光石火间就见三柄灵剑与六道人影在寨墙上面砰砰对攻了数十击,火星四溅,三把灵剑愣是没能撕开那六人的防御圈……

“这些人应该都是平民出身的游侠,河西诸郡民风剽悍,尚武者众,却罕有人能得机会进入宗门修炼,估计乱民里有不少这种人物……”沈坤看到陈海挤过来,压低声音跟他解释那几个能贴身纠缠灵剑的人可能是尚武的游侠。

陈海心想道院那么寒门弟子的子女,最终只有极少数人能跟随父辈的步伐,进入道院修行,而那些不能进入道院修行的弟子子女,在他们的父辈死去后,他们与宗门的最后一丝联系切断,他们中锤练一身精湛武技的人,不甘于平庸的话,就会成为纵横乡野的游侠吧?

陈海也为这些人暗暗可惜,要不是有宗门玄修的存在,这些游侠是能大放光彩,然而在燕州却只能沦为宗门玄修的陪衬。

陈青她们修为还是略差了一些,厉向海看着陈青她们的灵剑,却被六名游侠一样的人物缠住,眉头微皱,从怀里掏出一面杏黄小旗。

这面小旗初始只有三寸大小,陈海都看不真切,但厉向海随后将小旗掷到半空,小旗哗啦啦见风就长到三尺大小,无风也猎猎抖动起来。

旗幡用一种似金非金、似丝非丝之物织就,散金灿灿的灵芒,幡面所绣的那只凸腹独角蛇蟒,栩栩如生,就见厉向海双手结出秘印,体内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散出去,顿时就叫方圆数千米内风云变色。

这是念识与天地元气感应所形成的天地异相,眨眼间见空气里有一道道电弧释出,极聚集到灵旗之上……

“这是厉长老的御雷灵旗!”沈坤看到厉向海亲自出手,也情不自禁的兴奋起来。

陈海在血云荒地见过大场面,但也觉得厉向海这面御雷灵旗非同小可,眨眼间的工夫,就见御雷灵旗已经聚集足够多的电弧雷光,下一刻就化作一道刺眼的雷柱,往上方的寨墙劈去。

第四十一章 石寨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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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向海劈出这道雷柱是要将寨墙轰塌。

只要将双峰石寨撕开口子,乱民叛军就不能从容往下方抛掷落石、擂木,但缠住陈青等人灵剑的六人中,这时有一人猛然举剑高呼一声,“五位哥哥,记得为我报仇!”就跃出寨墙往粗如儿臂的雷柱劈去!

那人跃出寨墙后,下一刻就被刺眼的雷光笼罩住,身体在半空中扭曲挣扎,很快被银白雷柱轰成一截焦碳摔落下来……

看到这一幕,陈海半晌不语,暗感剑客武技再高、再精湛,终就是凡夫俗子,寻常肉身都绝不可能抵挡住厉向海所御的天雷。

而更令陈海动容的,是他没想到这人为了避免寨墙被摧毁,竟然孤身跃出,不惜牺牲性命,也要以肉身挡住这天雷。

看到这人死去,寨墙上另五人似受到极大的刺激,怪叫着朝手里的兵刃直喷鲜血,似以某种秘法摧动体内的精气运转起来,朝陈青、解文琢、路洪谦所御的灵剑大开大阖的暴劈过去。

“砰砰砰”以更快的度对攻了数十击,五人眨眼间就精气耗尽,落回寨墙后,但这时候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三人脸色也绝不好看,三把灵剑在六七百米外歪歪斜斜,似乎随时都会坠落山崖。

陈青勉强将念月灵剑收回来,也控制不住的娇|喘起来,大概也没有想到会被几个凡夫俗子逼得无功而返。

细看念月灵剑竟然被这几个凡夫俗子砍出好几处米粒大的缺口,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想象不出凡夫俗子竟然有暴出如此恐怖的气力?

看到陈青、解文琢、路洪谦等人,都老实的退到断崖后服食丹药,恢复真元,陈海小声问沈坤:“你说在黄龙渊,这样的游侠剑客大概会有多少?”

玉龙府地方武备五千兵马被乱民打得大败,仅有百余人逃归,陈海早就怀疑这等规模歼灭战不像是乌合之众所能干出来的。

这时候看到这六名游侠剑客的表现,陈海心里疑惑更甚,暗感十数万乱民中,真要有一两百名这样的游侠剑客,他们想攻下乱民据险以守的双峰石寨,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就要比想象中大得多,心想等会儿冲锋陷阵,要留一个心眼。

而之前宗门道兵每破一寨,将守寨乱民悉数斩杀,不留一个活口,这或许也将迫使黄龙渊的乱民负隅顽抗、死战到底,这也意味着他们会遇到更强烈的抵抗。

不管陈海心里想什么,中军与右卫军很快都推进到平行的高度,就连驻留在原地的前军四百道兵也往前推进,似乎就等着这边轰开寨墙,他们也需要一拥而入,残灭乱民,争抢战功。

陈海起初担心会双峰石寨里会藏有上百名游侠剑客,但他所担心的事并没有生,等以内门弟子及嫡系随扈为主所组成的中军,逼近双峰石寨,上百把灵剑、法宝一起祭出,顿时间将高逾十数米、坚如金石的寨墙切爪剁菜般摧毁,撕开十数宽的缺口。

乱民守军的残尸残骨,连同倒塌的乱石,顺着石坡滚落下来。

这时候陈海注意到在他不远处的陈青,眉头微皱,他同时也看到寨墙被摧后,暴露出来的乱民守军乱作一团,都没有时间细想陈青为何皱眉,他就随着左卫军道兵武卒,从断崖后一跃而起,攀登陡滑的石坡,往双峰石寨猛冲过去。

除了厉向海频频摧动雷法,将一道道雷柱轰落到黄龙渊的双峰石寨外外,宗门还另有两位明窍境长老率队:

其中一人同御六把灵剑,环身组成一座剑阵,阵阵梵音吟唱,剑阵摧动起来,就见道道雪白的剑气剑芒汹涌而出,如雷霆轰落到双峰石寨之中,每一波剑茫攻击,都有数十、上百的乱民叛军被剑光斩成肉酱。

还有一人则是摧动法印状的法宝,将丝丝玄寒元煞从空气里抽取出来,化作千百道冰锥,往双峰石寨覆盖过去,杀伤力更是强悍到极点。

看到这一幕,陈海是暗暗心惊,心想他即便是将武道秘形修炼到极致,或能与辟灵境弟子一较雌雄,却是怎么都不可能与念识感应天地的明窍境强者正面抗衡的。

内门弟子及嫡系随扈们,这时候摧动上百柄灵剑、法宝,仿佛绞肉机,在乱民守军的头顶卷动更是摧命。

待陈海随其他道兵武卒冲到黄龙渊的双峰石寨残墙上,也不过三四十秒的时间,就见寨子里满地碎尸残骸、血流成河,已有好几千乱民被无情的歼灭。

这完全可以说是一场屠杀,宗门玄修的力量,绝不是普通凡夫俗子所能逆抗的。

虽然在血云荒地之中,陈海已经猎杀四十七头罗刹异鬼,但此时看到眼前的满地血腥,也反胃到心脏都在微微抽搐;好些道兵弟子都跟他一样,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都脸色惨白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谁急着想冲入这屠杀场,去追杀那些或淹淹一息或抱头往南逃窜的乱民。

很快,厉向海与其他两位明窍境长老,与内门弟子为主组成的中军,也冲到寨子里。

看到大量的乱民,正通过双峰石寨的南寨门,往天门双峰另一侧的黄龙渊逃去,厉向海等三位明窍境长老,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催动左右卫军清理两翼的战场,他们率领内门弟子组成的中军,快的穿过双峰石寨,打算先往黄龙渊山湖方向杀去……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认为乱民还有威胁他们的力量了!

却在这时候,陈海看到刚踏入双峰石寨的陈青秀眉大皱,似忍受极大的痛苦,脚步踉跄了一下,要不是苏紫菱将她及时搀住,她都差点被一截残尸绊倒。

除了陈青之外,解文琢、路洪谦都是眉头大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陈海不知道生了什么,而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从两侧的山腹深处传来……

好奇怪!陈海汗毛这一刻都竖了起来。

要不是陈海这段时间在血云荒地斩杀四十七头罗刹异鬼,以杀戮成魔的血炼秘法融合这些罗刹异鬼的生命精元,神魂意念强大后,五识都变得极其敏锐,他绝无可能在如此嘈杂的杀戮欢呼中听出来这些微到极点的脚步异响。

双峰石寨卡在两座石峰之间,如果有脚步声从两侧传来,那就意味着就有伏兵藏着两侧石峰的洞空里……

陈海在这一刻耳朵都要竖起来,似乎能看到上万乱民手持兵刃往这边狂奔过来的情形。

诱敌之计!

真正的伏兵就藏在石寨两侧的石峰洞穴里。

“沈坤、葛同,山肚子里有伏兵!”陈海挥动盾戟,大叫着招呼沈坤、葛同等人跟他一起朝陈青那边汇合过去。

“姚兴!”周钧没有听清楚陈海在叫什么,扭头就看到陈海与沈坤、葛同等人莫名其妙的往后狂退,大叫着想要喊住他们,临阵脱逃是大罪。

“伏兵、伏兵!”陈海振臂大叫,提醒两翼的道兵弟子注意警惕、收缩阵形!

“胡说八道什么,哪有什么伏兵!”周钧左臂被乱石击中,留在寨墙上包扎伤口,走过来要制止陈海扰乱军心,但下一刻他看到左前侧的寨墙出“咔咔咔”异响,竟像一道巨门似的,从中间打开一道裂口……

数以千计的乱民兵甲整饬,就站在裂口之后。

看到这一幕,周钧也吓得魂飞魄散。

辟灵境弟子实力再强,也抵挡不住千刀万刃的乱砍,何况他还没有开辟灵海秘宫、正式踏入辟灵境,只能大声呼喝其他的道兵弟子,朝他与陈海、葛同、沈坤这边聚拢。

厉向海等三位长老,与组成中军的内门弟子都还没有冲出双峰石寨,但法宝、灵剑都已经祭出,追杀逃往寨后黄龙渊山湖的乱民。这时候看到成百上千的伏兵,从两侧石峰洞穴里杀出,大家也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将法宝、灵剑收回来。

这么近的距离,又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掩护侧翼的左右卫军都分散出去,形势对他们可算不上有利……

藏入石寨两边山腹洞穴里的伏兵,更像精锐战兵的模样,大多穿着铠甲,手持精铁打造的刀剑枪矛,像潮水一样汹涌而出——这些都是缴获玉龙府地方武备的兵甲,没有几个人想到,乱民也借这批缴获的兵甲,整编出一支像模像样的精锐来。

这绝非什么好消息。

“左右卫军,往两翼收缩队形!”厉向海在三位明窍境长老不是地位最高的,但他身为铁流岭道院典兵长老,又兼任铁流大营的典兵校尉,骤然遇乱更有应变的经验。

这时候厉向海顾不上尊卑之别,沉声下令,抬手又将刚收入袖管里的御雷灵旗祭出,上百道雷柱从灵旗急释出,形成两道噼里啪啦作响的巨大雷网,往两翼罩去,硬生生的将从裂开寨墙后冲出来的伏兵挡住,令他们无法直接冲击道兵弟子的阵列,为左右卫军的道兵弟子收缩阵形,争取时间。

厉向海此前也是肆无忌惮的出手毙杀乱民,多次祭出御雷灵旗,灵海秘宫内的真元法力消耗过半,此时也不知道两翼的山腹洞穴里藏有多少伏兵,怕是要迎来一场真正的苦战,紧盯着两翼的动向,伸手到怀里掏出一只玉瓶,倒出两枚丹丸,就咽入腹中。

待厉向海想将这两枚丹丸的纯阳药力,经灵脉炼化为真元时,心脏猛然一跳,直觉气血在五脏六腑间骤然逆转一瞬,厉向海没有多想,继续炼化丹丸药力,但似有什么神秘的能量与丹丸所化的药力一起经灵脉融炼为真元,汇入灵海秘宫之中。

这一刻,似山湖平静的灵海,就像是有一滴水落入煮热的油锅里,真元顿时就不受控制的沸腾起来,逆行冲入他的灵脉……

第四十二章 逆灵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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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向海想在抑制灵海的扰动已是不及,真元逆入诸脉,直冲五脏六腑,瞬时就将他柔弱的肺腑脏器撕裂得面目全非,一口鲜血狂喷,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御雷灵旗也从头顶掉落下来……

“有毒!”

厉向海念识与御雷灵旗中断联系,封堵伏兵的雷网随即就不受控制的崩溃,最终只化作数十道不受控制的雷柱滋滋乱窜,往仓促在雷网后结阵的道兵武卒之中窜去。

数十人被雷柱打得嗷嗷直叫,十数人被殛阳雷火烧成焦碳,两翼的阵列瞬时崩溃。

如潮水汹涌而出的伏兵,往石寨中间冲杀过来,以肉身之躯,与内门弟子所祭御的法宝、灵剑撞在一起;其中有上百人,身形极其矫健,没有穿笨重的铠甲,但都持链锤、铁鞭等重兵器,以万钧难挡之势朝法宝、灵剑猛攻过去。

陈海、葛同、沈坤、周钧退到陈青身边,正打算与其他二三十名道兵弟子冲入石寨,与内门弟子汇合,但看到厉向海的异状,都吓了一跳:陈青如此,厉向海又是如此,这绝不是什么偶然。

很快,内门弟子里第三、第四、第五人,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大口吐血,一副脏腑深受重伤的模样……

“怎么回事?”周钧这时候及时退到石寨缺口处,心惊胆颤的问陈青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中了毒。我刚才服丹药恢复真元,但灵海真元逆行诸脉,冲击脏腑!”陈青脸色难看之极,额头汗水滚落,嘴角还有鲜血溢出,似有千刀万刃在她腹中绞动,痛苦的呻吟着告诉周钧、陈海等人原委。

这是真元逆入灵脉冲击五脏六腑所致,她比厉向海的情形稍好些,主要是她服用丹药时,灵海真元近乎耗尽,逆入灵脉的真元不是特别的猛烈,但就算如此,她暂时也失去战斗力,只能依赖苏紫菱、钱文义等人的保护。

“是逆灵散,叛军在山泉里混入逆灵散,我们都着了道。诸弟子千万不要妄动精气、去炼真元!”教习齐思瑜大喷一口鲜血,脸色惨白的跌坐在残尸碎骸之中,挣扎着扬声提醒其他弟子,不得再服用药丹炼化药力、补充真元,随后又控制不住一口气鲜血狂喷出来。

“大燕帝国及诸宗、诸族联手封杀的禁药逆灵散?”听到齐思瑜提醒,众人魂飞魄散,没想到玉龙山乱民竟然持有禁药,还在不知不觉间,给所有的宗门玄修都下了药。

陈海他们不知道逆灵散如何炼制,但身为太微宗的道兵弟子,对逆灵散还是略有耳闻的。

被下了这种禁药,只需要极微量的药力融入气血之中,平时极难察觉,也不会有什么异常,但是辟灵境以上的玄修弟子,在融炼真元储于灵海秘宫之中,药力随新融炼的真元进入灵海就会猛烈的作。

辟灵境以下的玄修弟子,就算被下禁药,却不会有什么妨碍。

逆灵散作为辟灵境以上的玄修大杀器,自问世以来,不知道有什么道法高深的玄修深受其害,一直以来都受诸族诸宗联手严厉封杀。

即便是有弟子私下炼制,并无害人之心,也会受极刑惩处。

逆灵散已经有上百年没有在燕州境内出现了,谁能想到玉龙山乱民手里竟然有这种禁药?

此前的进攻,主要还是普通道兵弟子充当进攻的主力,内门弟子冲上来祭御法宝、灵宝轰开寨墙的时间很短,等冲入双峰石寨,待到继续追杀逃往黄龙渊山湖的乱民,以及看到有伏兵从两侧的山腹洞穴里杀出,才慌乱想着要补充真元法力,应付接下来的恶战。

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三人虽然早就着了道,真元逆行,冲击脏腑,但他们都没有想到逆灵散这事上去;齐思瑜这时候出声提醒,已经太迟了。

差不多将近一半的内门弟子,脸色惨白的跌坐在一起,灵剑、法宝也纷纷失去控制,跌落下来,而其他内门弟子不敢妄动极有限的真元,只能将灵剑、法宝收回来,防御圈顿时被伏兵撕开……

“走!”陈海与葛同、沈坤他们对视一眼,虽然这时候要是能将厉向海这样的人物救出来,绝对是大功一件,但以他们三五杂毛的修为,冲入石寨,无疑是寻死,当下只能毫不犹豫的簇拥着被苏紫菱、钱文义架起来的陈青,先往山下撤去。

周钧犹豫数瞬,终究知道当前的局面非他一人能力挽狂澜,与十数亲近的师兄弟,也紧随陈海之后,往山下撤去。

虽然石寨里还有数百道兵武卒,单以个人武力,绝不在那些顶尖的游侠剑客之下,但如此混乱的局面,个人武力再强,都难抵千刀万刃的斩杀。

这时候道兵弟子间缺乏配合的弊端也彻底暴露出来,虽然个人武力极强,但各自为阵,不能拧合在一起,两翼的松散防线很快就被伏兵撕得七零八落。

有不少弟子都携带金刚法符,紧急时刻施用,数以百万的金光秘篆在周身流转,能在所穿铠甲外,再形成一道无形的防护秘甲,但这种金刚护甲,或许是能抵挡十七八下的兵刃刺劈,却也不是万能,不能突破。

此时有成百上千的伏兵涌上来,狭窄的空间里,根本没有腾挪的余地,眨眼间更不知道会有多少刀枪捅刺砍劈过来。

一枚金刚护符,需要二三百点宗门功绩才能换得,但所能凝聚的防护秘甲,也就能支撑弟子多喘两口气,就被打成粉碎……

十数头在高空盘旋的灵禽,看到下方石寨里的惨淡,没有掉头逃走,而是护主心切的俯冲下来,然而两侧石峰的密林里,密茬茬的箭矢如蝗群飞出,将这十数猛禽覆盖过去……

这些灵禽毛羽鳞皮坚如金石,不畏寻常刀剑箭矢,但成百上千枝铁棱箭攒射过来,也绝不好受,被打得翅断羽落,在空中凄厉的啸鸣,依旧勇猛的往下方的石寨冲去。

其中以厉向海所驯养的那头灵鹫最为凶猛,巨翅猛扇,卷起狂风,射到近前的箭群都被吹得七零八落,偶尔有一两枝铁箭射中它,也是赤溜溅出火星,这头扁毛畜牲,竟将毛羽修炼得似金铁一般。

就在这时,密林里有一缕黑烟扶摇直上,往那头灵鹫卷去。

也不知道这缕黑烟是何物炼制,陈海他们已经撤到石坡下,抬头就见那头不畏刀剑的灵鹫被卷黑烟之中,就出凄厉的惨鸣,待灵鹫挣扎着冲出黑烟的包裹,就见它身上坚如金铁所铸的毛羽、鳞皮,已经被黑烟腐蚀得坑坑洼洼,摇摇欲坠的往下方的石寨摔去……

“乱民伏兵有散修相助,竟然还是毒修……”看到这一幕,周钧心惊胆颤的说道。

“我们怎么办?”钱文义说道。

并非所有人都攻入石寨,还有一批道兵武卒及随扈部曲,留下来看管车马,加下陈海他们没有被卷入战局、仓惶撤下的人,也有两百多人退到此前的进攻阵地上,惊惶无措的看着厮杀声还没有停绝、充满刀光剑影的双峰石寨。

战事还没有结束,他们此时就逃,一旦被宗门追究临阵脱逃的罪责,不是闹着玩的,但大家心里又都清楚,战局已经崩坏,等石寨内的道兵武卒与内门弟子都被歼灭,他们在玉龙山腹地,如何逃出乱民伏兵的追杀?

何况乱民伏兵之中,还藏有居心叵测、混水摸鱼的散修。

到时候他们两百多人,能杀出重围,逃出玉龙山?

就在众人迟疑不定之时,北寨墙处剑光骤然大盛,却是那位统帅中军的内门长老摧动六剑剑阵,陈海他们就看到雪白剑光仿佛决堤的天河之水冲泄出去,十数米宽的范围内,所挡者无不被剑光绞杀成肉糜,凡铁所铸的兵甲也无不被绞得粉碎。

虽然那位内门长老可能已是强弩之末,但看其所御剑阵竟有如此威势,陈海神色也是一振,心想,这才是明窍境后期强者所拥有的真正实力吧。

“怎么办?”沈坤、葛同看此情形,也是知道在经历最初的慌乱之后,被困石寨内的人准备突围出来,但他们惊惶失措,没想到会陷入这等危局之中,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难道派人再冲上石陡接应?

看左右乱糟糟一团,好不容易与伏兵拉开距离,谁还有胆气往前冲。

“结阵,结阵!厉长老他们要冲出重围,伏兵会随后而出,我们不能自乱阵脚!”陈海拿起铁戟,敲打寒铁盾大声呼喝,希望能稍稍镇定人心。

上千道兵武卒,绝大多数都踏入通玄境,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只要不乱阵脚,结阵死守,虽说不至于固如金汤,但也不是一两万叛军伏兵就能冲溃的。

他们败在猝不及防,败在惊慌失措,他们这时候绝不能再惊慌无措的逃跑了。

谁也不知道叛军在他们的退路上有没有安排伏兵,此时在玉龙山里,他们怎么都不可能比乱民更熟悉山间的险僻小径。

他们在石坡脚下还有两百道兵武卒聚集,厉向海他们冲出重围,哪里只有一两百人撕开乱民伏兵的包围圈冲出来,跟他们汇合到一起,只要能稳住阵脚,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到时候深山狭仄的地形,会有助他们且站且退,而不利叛军伏兵铺展兵力,不是没有机会杀出重围……

第四十三章 稳住阵脚

(加更到了,感谢新盟主健康第一的慷慨捧场)

“结阵、结阵!”

没有几人会听从陈海的命令,但沈坤、葛同等人听了他的话,慌乱的心思稍定,知道不作最后的垂死挣扎,他们怕连一个人都无法活着走出玉龙山,便跟陈海一起,敲打铁盾、刀戟,来回奔走,呼喝勒令盾戟道兵站到外围结阵,勒令弓戟道兵退到内侧,准备迎接即将突围冲出双峰石寨的同僚。

退守石坡脚下的两百道兵武卒以及少量弟子的部曲,多数修为都在通玄境以上,只是大多数人此前没有实战的经验,这次又败在大意轻敌上,但他们的意志以及应变能力,终究是要强过普通人。

这时候看到有人站出来组织大家结阵,沈坤、葛同二人又是有将职在身的紫衣弟子,比较能令人信服,虽然心思都有强烈的不安跟惊恐,但还是很快结成锥形的盾阵、弓阵,准备迎接冲出突围的同门师兄弟。

周钧没想到声名狼籍的兴公子,竟要比他们绝大多数人冷静、镇定,也暗自惭愧,看到陈海、葛同、沈坤三人,手持盾戟,都到锥形阵的前端,知道接下来有人突围冲出来,伏兵也会紧跟着冲杀下来,那锥形战阵的前端将承受最大的压力。

周钧将双剑反背到身后,捡起散落的一对盾戟,也大步走到最前面,跟陈海、葛同、沈坤他们站到一起。

看到厉如海等人与那头被毒烟腐蚀毛羽的灵鹫,正往石寨外突围出来,周钧急忙说道:“我们现在要打开锥头,排成两道斜线阵,方便厉师叔他们突围后能及时避入阵中。”

“不行!”陈海果断否决掉周钧的建议,大声说道,“一路没有几个师兄弟演练过锥形阵的开合,现在又乱糟糟一团,不可能有序进退。我们想要活命,只能紧紧聚在一起。周师兄,你要在后面盯着,要是看到哪里被冲开缺口,一定要组织师兄弟拿命去填,这样才不至于被伏兵冲溃。而只要我们能钉在这座石坡上,从侧面将追出的伏兵牵制住,厉长老他们绕到我们身后,就可以重新整顿阵脚了!”

葛同、沈坤虽然都曾在军中任过职,主要还是在内线城邑任职,这些年上阵斩杀敌卒,也不过十数人而已。

而陈海在血云荒地,前后猎杀四十七头罗刹异鬼,实战经验比葛同、沈坤都要丰富得多,绝非他人所想象的初哥。陈海知道,他们这时候要做好迎接伏兵冲击的准备,阵形越简单越紧密越好,而要想以锥形阵的开合,将突围的师兄弟迎入阵中,再将追杀出来的伏兵挡住,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周钧个人实力是不弱,但也没有指挥道兵武卒迎敌的经验,听陈海大声呼喝否定他的提议,虽然有些刺耳,但还是觉得陈海所言更合理一些,大声说道:“好!今日大家同生共死!”便将盾戟交给另外一位铁流岭道院的道兵弟子,他掣出双剑,站到阵后,组织后备兵员。

看到这一幕,原本计划单独带陈青、苏紫菱逃入深山的钱文义,这时候才长吐一口气,捡起一杆寒铁戟,吩咐苏紫菱道:“你保护好小姐!”随后也坚定的站到陈海的身后,加强锥形阵前端的密实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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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向海忍住五脏六腑被千刀万刃捅绞的剧烈,催动灵海所剩无几的真元,将两道万刃符激,往左右两侧掷去,化作数百道凌厉的剑光,将奋不顾身要冲上来将他们缠住的上百伏兵斩成肉糜。

万刃符极为强大,即便有现成的天材地宝,厉向海想要成功炼制一枚,也极不容易,他平时也就随身携带两枚,没想到竟在这种情形下派上用场,勉强将伏兵在寨子北面仓促合成的防御线撕开。

内门长老管玉虎多次摧动剑阵,为突围制造缺口,但这时候他体内已经耗尽最后一滴真元。管玉虎虽然还有不畏刀枪的灵甲护身,但此时被十数武技精湛的游侠剑客牵制住,无法脱身,护身灵甲最终也会被这些游侠剑客联手撕碎。

玄修一旦真元耗尽,不能祭用法宝御敌,肉身不见得就比战技精湛的游侠强出多少。

更多的内门弟子、道兵弟子,都被不计其数的伏兵分散缠住。狭小的石寨内,敌我挤进上万将卒,都没有腾挪的余地,就见无数枪戟剑盾,举起砍下,举起砍下,谁的气力耗尽,或稍不留意,就被砍成一些碎肉残骨……

那些个自视甚高的内门弟子,不要说在下面的府县了,即便在太微宗门之内,也是一域的天骄之子,在各自的宗族内,更是威风凛凛的嫡子少主,大概从来都没有一人想过,他们会如此凄凉的死在流民的乱刃斩杀之下吧。

而这些流民,在半年前都还手无寸铁。

厉向海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道兵弟子、内门弟子倒下,他无法救出更多的人,眼下是他们唯一的突围机会,石寨两侧的洞穴里还源源不断有伏兵涌出,甚至还有不计其数的乱民,从石寨南面反冲上来。

即便是冲出石寨,厉向海也不知道他身后百余弟子,能有几人活着走出玉龙山。

他们太大意了,竟然完全没有想到黄龙渊双峰石寨,会是诱杀他们的坟墓。

太微宗有史以来,内门弟子伤亡如此惨烈,那都是出现在伤亡逾十万的血战之中,谁能想到太微宗这么多的天之骄子,会丧命在玉龙山的镇压民乱战事之中?

从寨墙缺口冲出的瞬时,看石坡脚下的两百道兵武卒,没有慌乱冲上来接援,也没有四散逃逸,而是盾戟剑弓有序且密集的结成锥形阵,厉向海内心一热,涌出更强烈的希望,没想到这些龟孙子并非都是无能之辈,竟然还有人知道这时候要稳住阵脚,迎接他们冲出石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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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向海等人冲下石坡,伏兵随后追到,但这时候陈海等二百道兵武卒所结锥形阵紧密整饬,仿佛一座坚固的礁石竖立在滂湃的海潮之中,静候最猛烈的冲击。

追杀出来的伏兵,不想侧翼受威胁,只能暂时先放过厉向海等溃逃将卒,直接往锥形阵猛烈的冲击过去。

寒铁盾只能遮住大个身子,陈海尽可能将身子屈蜷起来,左手与肩顶住寒铁盾,手持短戟,从盾与盾之间的间隙,往外猛捅猛刺。

陈海感觉每一戟刺出,都有一种刺破热水袋似的感觉,他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伏兵冲到他身前被他刺中,只觉得战戟每抽回来,都会带出一蓬激射的热血,他脚下更是血流成河,暖热的血浆都灌到他的风云靴里,他只是拼命堵住缺口搏杀。

这一刻,他就觉得身体有一头凶兽在觉醒、在咆哮,神魂意念情不自禁的通过蛇镯,连接藏在血云荒地之中的傀儡分身,而傀儡分身的识海化作一片血色苍穹,罗刹魔神秘相顶天立地的站在血色苍穹之下,魔焰气息炽烈。

虽然血炼秘咒没有从识海深处传荡而出,但这一刻,陈海就觉得他的神魂意念,有渐渐融入这樽罗刹魔神秘相的感觉。

那种他即魔神、魔神即他的融合之感,令他胸臆间升腾着无尽杀戮带来的淋漓痛快!

“表公子,你退下来!”

陈海被钱文义从前阵拉下来时,才骤然清醒过来,这时候就见寒铁盾在他手里骤然裂开。

也不知道承受到多少次重击,他这面用寒纹铁与赤髓铜渗铸强化过的大盾,竟然生生的被砸成七八瓣。

陈海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臂,皮肉早就被反复的巨力反冲震裂、绽破,鲜血淋漓,顶住寒铁盾的肩头,肉也烂了一块。

陈海所穿是比铁链靴都要坚固数倍的风云靴,但也被刺戳成稀烂,好在双脚没有大碍,但风云靴与铠甲遮闭不住的一截小腿,皮肉几乎都被戳烂,露出森森白骨,然而出乎意料的,在如此恶劣的混战中,腿骨及筋膜等要害却没有伤着。

葛同、沈坤早就换下来,退到阵后休息,他们没想到陈海竟然支撑得这么久;这时候他们与其他人看着从前阵退来的陈海,就像是看一头刚猎食归来的血腥凶兽。

陈海抹了一把脸,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血浆,只剩眼睛露在外面。

厉向海、解文琢等人都成功退到阵中,锥形阵已经变成圆阵,被数以千计的伏兵围在矮坡外,但伏兵的攻势明显削弱了不少,以致陈海他们能换下来休息……

陈海身体里有股说不出的疲惫,刚才没有知觉,这时候才现浑身的气力早就透支干净,百骸精气都被榨干。

陈海一瘸一拐的退到阵后,想向典兵长老厉向海行礼,却虚弱得差点摔倒。

厉向海这时候勉强恢复了些气力,脸色苍白的坐在地上,看到陈海走过来,却撑地站起来,将差点摔倒的陈海扶住,大声赞道:“你就是姚兴,好、好!”

一旁的陈青以及蹲在陈青身这伺候的苏紫菱二女,却像是看一头怪物似的盯着陈海,檀唇张开,几乎都能塞下一根香蕉。

在此战之前,谁能想象这么个废物,他的盾戟之前竟然积尸逾百,杀戮到最激烈时,乱民伏兵中有四名游侠剑客手持重盾冲上去,想要将陈海所守的那一角轰开缺口,但四名游侠剑客最终只是在阵前留下四具尸而已……

在伏兵攻势似洪水中的冲击,锥形阵几度差点崩溃,两翼的防线不断被压缩、被扭曲,甚至被撕裂,唯有陈海所立之处,竟半步都没有移动,更没有退缩,就像定海神针一般,最终成为稳住整座锥形阵的中枢,在最艰难的时刻,维持住锥形阵没有崩溃,抵挡住伏兵一波接一波的冲锋!

谁能想象,一个都没有踏入通玄境的臃肿肉身,竟然能爆如此强悍的战力。

这时再看陈海铠甲遮住不到的小腿、双臂,伤痕累累、露出白骨,谁能想象他竟能浑然无觉的支撑到这时?

陈青、苏紫菱二女看他的诧异眼神,他一屁股坐到石地上,掏出一把精元丹,就囫囵吞枣都咽入腹中。

然而待精元丹的纯阳药力从喉管沿着百骸气脉流转时,陈海才蓦然现,足少阳主气脉连接两肾玄窍的闭塞,竟然打开了!

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已半步踏入通玄境了!

第四十四章 金州羌民

陈海没想到他在刚才的恶战,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冲开足少阳主气脉的闭塞。

百骸精气修炼到足够凝炼、充沛,将冲开主气脉的闭塞,进入两肾玄窍,与吐纳到两肾玄窍的天地灵气融合,则能炼成真元;而真元逆行,洗炼气脉,介入虚与实之间的气脉则会显化为灵脉……

虽说陈海此时打开的是最容易修炼的足少阳主气脉,但也意味着他半步踏入通玄境,只待他修成第一条灵脉,就正式跨入玄法修行的门槛。

只是他们身陷乱民伏兵的重围之中,此战是生是死还不得而知,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

操!陈海暗地里啐骂,他修为被废后重修武道,能踏入通玄境,本是值得大肆庆贺的喜事,却是没有想摊到这种险境。

黄龙渊双峰石寨里的战斗已经平息,没有突围出来的数百弟子,包括两名明窍境的长老在内,要么被歼灭,要么被俘虏,仅有厉向海率领不至两百弟子突围出来,其中内门弟子连同随扈部曲都不到四十人。

这大概是太微宗近年来所遭遇最惨烈的战败,而就剩下他们不到四百人,也不知道最后能有几人活着走出玉龙山,陈海也是这时候,才有余暇观望整个战场。

他们峙守双峰石寨对面的石坡上,两边拉开有两千多米,石坡约百亩大小,只有四五十米高,也谈不上崎岖,所幸能避开从双峰石寨掷下来的落石、滚木;四周稀稀疏疏的十数棵灌木,都被铲尽,坑坑洼洼的石头缝隙里都灌满了血,凝固成紫黑色。

战死的尸体,都滚落到两边的石沟子里,密茬茬的足有一两千具之多,但石坡四周还有上万叛军,将他们团团围住。

在双峰石寨前的断崖上,有一群弓甲皆齐的精锐叛军与数十不着铠甲的游侠剑客,正打量着这边。

陈海猜想这些人就是这次起事乱民的领及贴身扈从,远远看过去,这群人里有不少人眉目深阔,尖鼻就像鹰喙,容貌不像是燕州人,更像金州的西羌族人,他们身量高大,狼目瞳光皆炯炯有神,显示他武道修为相当不弱。

“这起民乱,竟然是羌人挑起来的?”陈海疑惑不解的看向坐在他身边调息的沈坤、葛同。

“铁流岭早年曾长年失陷西羌敌国之手,还是武威神侯治军之后,才重新夺回,但当时已经有大量的羌族之民迁居铁流岭。河西诸郡人丁稀少,神侯没有将这些西羌胡种赶出去,而内迁到河套平原以填府县。有一部人就安置在玉龙府,没想到终成祸害!”沈坤叹息说道。

看左右道兵弟子对羌人多有敌视,陈海也不再说什么,看到这时候有几小队的乱民,举着竹木盾版摸到石坡脚下,将那些身穿铠甲的尸体,用钩索从石沟里拖上去,七手八脚的将这些尸体身上兵甲解下来。

道兵武卒手里剩下不多的箭矢,这时候已不能随意消耗,也就看着乱民将山沟里的兵甲捡走,陈海心里想,乱民伏兵明明占据胜势,战后有的是机会清理战场,这时候却迫不及待的兵甲捡回,看来也是窘迫得很。

峙守石坡的道兵武卒,死伤也有近百人,但这时候也能看到道兵武卒的强悍来,只要能稳住阵脚,即便是乱民的伏兵精锐尽出,数波冲锋都没有将他们的防护阵冲溃,反而付出比他们惨重十数倍的伤亡。

乱民这时候也打疲了,在四周收整阵形,暂时看不到有再围攻上来的意图。

这也难怪,十数万乱民,即便大溃玉龙府地方兵甲后缴获一批兵甲,但能称得上精锐的不多,应该不会过一万人。

无论是在双峰石寨内伏杀宗门道兵主力,还是围攻峙守石坡的防御阵,流民精锐的伤亡都极其惨重。

如果这伙流民不想将最后不多的精锐消耗掉,陈海心想他们还是极有杀出玉龙山的希望。

看清楚附近的形势,陈海神色振奋起来,听到幸存的十数内门弟子都聚在厉向海的身边,商议突围之策,绝大多数人竟然都主张避开从石峡原路突围,而是要分散进入地形崎岖的险岭,往北面突围……

陈海眉头微蹙,他此前也想过,不能轻易沿原路突围,但看到乱民伏兵也明显打疲了,他就改变了想法;而在兵尽粮绝之前,分散突围也绝非良策。

走最险僻的险道,道兵弟子里的近百重伤,是不是都要放弃掉?

“厉长老,姚兴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陈海手扶战戟撑着站起来,凑过去说道。

十数幸存的内门弟子眉头微皱,没想到陈海会凑过来插话,但也震惊他刚才所表现出来的彪悍武勇,心里即便不喜,这时候也没有人出声喝斥他不懂规矩。

“姚兴,你说。”厉向海坐在石地上,示意别人让开一条道,让陈海走到跟前去。

周钧、沈坤、葛同等人也走过去,他们不能一点声音都不出来,还继续由这些内门弟子主导一切。

“我们应有机会沿原路杀出去,这也是我们最熟悉的突围方向……”陈海说道。

“沿原路突围?这些乱民即便都是猪脑子,也会沿石峡设下层层埋伏!”解文琢那一身华丽的锦袍,在混战中已经被打得破破烂烂,露出里面的护身灵甲也黯淡无光。

解文琢乃解氏嫡子,原本就不喜欢陈海不懂规矩凑过来乱插嘴,没想到他所献之计,竟如此拙劣,忍不住冷声斥责起来。

陈海没看到白面书生路洪谦的身形,心想他或许在石寨里已经阵亡了,也不想与解文琢这些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起冲突,但此时就连周钧、沈坤、葛同等人都说不上话,他要不坚持己见,三四百人的性命,又不知道会被这些眼高于顶的内门弟子拖累成什么样子。

“乱民即使会在石峡层层设伏,我们也应从石峡突围!”陈海意志坚定的说道。

解文琢冷笑着就想让人将陈海赶出去;厉向海挥手制止解文琢,耐心的问陈海道:“你有什么理由能说来一听?”

他此时已知石坡二百道兵武卒,没有慌乱,能结阵守在这里,与他们杀出石寨的弟子汇合,就是陈海与葛同等人组织有力。

厉向海身为道院典兵长老,又是铁流大营的典兵校尉,有统兵的经验,知道内门弟子不会可靠,石寨遇袭的混乱已经证明了这一切,他更想听听陈海、沈坤这些武勇将卒的意见……

“乱民也打疲了,而且他们此战已获大胜,只要我们战意坚定,他们为何还要在我们身上,将不多的的精锐都消耗掉?”陈海目光炯炯的看着厉向海苍白的脸,“而一旦分散突围出去,我们就确定能比那些熟悉地形的山民猎户跑得快?而我们整编走出玉龙山,与陈桥寨的玉龙府军汇合,此战还不能败得彻底……”

陈海相信他能说服厉向海。

此战已经是惨局,但厉向海最后要是能将三百多人带出玉龙山,与玉龙府地方武备汇合,至少还能算收拾残局有功,能稍稍弥补前过。

倘若分散突围,即便最终也能有两三百人逃出去,但那个局面绝对要难看得多,到时候厉向海作为唯一活下来的明窍境长老,只有大过,而无寸功。

而对深受重创、暂时无法再动真元的厉向海而言,携众突围,也绝对比分散突围要好得多;一旦分散突围,他就将成为乱民伏兵重点围杀的对象。

“你这算什么理由?”解文琢气不过被陈烈的废物外甥当面驳斥,喝斥道,其他内门弟子也明显流露出对陈海的不满。

陈海环顾左右,看得出这些个内门弟子还是不想带上伤病累赘,甚至只想借道兵弟子的掩护,然而在随行部曲的掩护下自行逃命,他这时候却站出来要制止他们的如意算盘,难怪会惹人不喜。

面对解文琢咄咄逼人的质问,他淡然回道:“我建议集中兵力,沿石峡突围,也是为解师兄你们着想。试问解师兄,真要分散突围,乱民伏兵中的精锐,他们是盯着我们这些普通的道兵弟子追杀不休,还是会盯住解师兄你们这样的大人物当成猎物追杀?”

陈海这么一说,大家都傻在那里了。

十数内门弟子,不仅在宗门地位要远高过道兵弟子,在宗阀世族也是嫡系子弟,他们向来自视甚高,也恰是如此,他们细想都觉得眼前这传说被姚氏驱逐的废物,说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他们可以果断放弃道兵弟子,甚至命令道兵弟子掩护他们撤入深山老林,但分散之后,乱民会先追杀哪些人?

他们此前只想着要将累赘摆脱掉,能逃得更快,却没有想到一旦分散开,他们会成为乱民追杀的要目标。

陈海将话点透,也不管解文琢这些眼高于顶的宗阀弟子高不高兴,朝厉向海行了一礼,便退回原地调息养伤。

陈海此行毕竟没有武职在身,原本都没有资格参加军议,厉向海这时候没有留他,而将周钧、葛同、沈坤等人留下来,商议接下来突围的部署细节。

第四十五章 部曲家将

陈海坐回原地,看到陈青目光愣怔的朝他看过来,还以为温室长大的她被这场血战吓傻了,不屑的呲牙笑了笑。

陈海此前将精气修炼得比常人凝炼数倍,却苦苦无法冲开气脉,以致身体被撑得臃肿不堪,人也显得笨拙,特别是脸,变得肥头大耳,完全看不出他此前清俊的模样。

而他这张肥脸上此时又被割破十几道血口子,左颊颧骨都狰狞露了出来,此时是结了血疤,笑起来也是有多丑陋就多丑陋、有多难看就多难看。

陈青原本是诧异陈海的表现,这时候看到他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似恶鬼,满脸厌恶的别过头去,但她这时候脏腑受创,也见识过陈海的脾气,也不会无故挑衅他就是了。

苏紫菱则一直避免与陈海眼神接触,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却有些女弟子,对骁勇善战的陈海颇感兴趣,但看到他这张狰狞的丑脸,就又有些犹豫。

钱文义此前就与赵山畏惧表公子的手段,但经历此战,才知道被他人视为废物的表公子,除了手腕过人外,也有常人难敌的血勇。

他内心也赞同陈海的想法,只是不知道厉向海会如何取舍,便抱着寒铁刀走过来,在陈海身边坐下来,压低声音问道:“厉长老会决定怎么走?”

“厉长老没有其他选择,”陈海忍着痛,换了一个舒服的姿态躺下来,压低声音跟钱文义交谈,说道,“只是此前没有谁站出来支持他,你看他现在不是将沈师兄他们留下来商议事情了……”

钱文义想想也是,压低声音说道:“照你的法子,我也觉得希望能更大些。”

陈海这时候看到曾贴身保护路洪谦安全的那名路族家将,正朝他这边看来,眼睛里似也流露出赞同之意。

诸多内门弟子随行的部曲家将中,以路洪谦与解文琢身边的两人修为最高,都有辟灵境后期的实力,陈海也对这两人的印象最深刻。

不过,这一次解文琢逃出石寨,贴身保护他人的那个解族家将却没能杀出重围;而贴身保护路洪谦的这名路族家将冲出来了,路洪谦本人却死在石寨乱兵之中……

说出来,也真是造化弄人啊。

陈海看路氏一族的这名家将,也就三十多岁,身姿挺拔,干练剽健苍松。

虽然他对此人印象很深,但此时也只是颔一笑,没有想着要去搭什么讪,心里想钱文义这些部曲家将,长年都挣扎在宗阀子弟的阴影之下,即便是军中老卒,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即便是修为都不能算弱,但却难有表他们自己见解的机会。

看到陈海与那名路族家将对望,钱文义轻叹一口气,跟陈海悄声说道:“乐毅是太微宗近年罕出的寒门子弟,原本在微江大营都已积功升迁到千武校尉,却因犯上获罪,后投附效忠于路氏一族才逃掉罪刑——他作为路洪谦的护道者,却不能将路洪谦安全救出黄龙渊,路氏怕是不会轻饶了他……”

“不要说他了,厉长老这次能活着回去,怕也绝不好受吧。”陈海低声笑道。

路洪谦、解文琢等人,年纪轻轻就有辟灵境修为,都是各宗阀世族化大力气、大资源重点培养的嫡系子弟,是被各宗阀世族视为下一代的领军人物。

然而这么多嫡系子弟、下一代的领军人物,中了乱民的诱兵之计,葬送在玉龙山的深处,试想这些宗阀世族会掀起多恐怖的怒火,太微宗又怎么可能不严厉追究责任?

厉向海虽然是厉氏的灵魂人物,但大燕帝国分封宗阀世族,共分郡侯、县侯、乡侯、亭侯四等,厉氏仅为亭侯一级,这次不大可能挡住这么多宗阀世族对他一起难;毕竟要比厉向海责任更大的人,性命都已经葬送在黄龙渊了,那些宗阀世族,不会将怨气都撒到死人头上去。

想比较而言,陈海他们这些底层武卒,只要最后能杀出玉龙山,宗门及大都护将军府即便是为了安抚军心,也会好好的犒赏他们;追责也追不到他们头上来。

不过,陈海这时候也不会替厉向海这些人物去分什么忧,他现在都没有这个资格,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要先杀出玉龙山。

一定说接下来要重点照顾谁,也只是尽可能保护好一直敌视他的陈青,不然他与钱文义都无法在陈烈面前交待。

操!想到这里,陈海心里就郁闷得很,就应该让这娘们受些教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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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向海下定决心后,又得到沈坤、周钧、葛同这些核心道兵弟子的支持,行事也是雷厉风行。

厉向海最先就将内门弟子的部曲、护道者,都拆散编入道兵武卒之中。

这些被选出来充当嫡系子弟护道者的家将,实力都不弱,装备更是要比普通道兵弟子精良得多;厉向海不会再让这些人留在战阵之内,让道兵武卒血腥拼杀去保护他们,而他们却什么事都不干。

厉向海同时还将内门弟子不多的坐骑都集中起来,由周钧、沈坤率领三十余精通骑术的道兵武卒、部曲家将统一骑乘,虽然也没有地方跟时间演练,却也编成一支突围时能用得上的冲锋战力。

这次诸内门弟子带出来的十数头灵禽,没有一头弃主而逃,但也因此伤亡惨重,绝大多数都在冲入石寨中被杀,唯有厉向海所驯养的那头灵鹫生命力最为顽强,即便毛羽鳞骨都被毒烟腐蚀得不成样子,最后还能顽强随众人杀出石寨,但已不能直接飞出玉龙山传信。

不过,内门弟子的坐骑,要为寻常坐骑更通灵性,也更加强大,多为乌鳞马这一级数的强悍骑兽,这也才能一路深入到玉龙山的腹地。

即便没有重型铠甲的遮闭,这些强大骑兽也是天生的铜头铁骨,在如雨箭矢、如林刀枪中冲杀,就像是移动的坦克,威力绝不容小窥。

他们想要冲开伏兵的重围,就需要有这么一支铁蹄精锐去践踏伏兵在石坡以北所布的防线,才有可能成功突围。

内门弟子虽然都不需要直接到最外围冲杀,但与其他伤兵病卒混在一起随着战阵步行,也是不满到极点,但这时候厉向海态度强硬的起用葛同、沈坤、周钧等人统领所剩道兵武卒,也轮不到他们十数内门弟子啰嗦什么。

他们大数人都被逆入灵脉的真元伤了脏腑,即便有数人提前警觉,在体内逆灵散没有清除之前,都不能妄动真元,也就不比普通道兵弟子强出多少。

陈海、沈坤、葛同他们在道院时,事先所准备的大量精元丹、续骨灵膏等伤药,这时候也派上了大用场。

此次出征,伤药及其他给养,大多数直接分到道兵武卒的手里,毕竟通玄境武卒,即便通过崎岖的山路,也能承受一两百斤的负重,这样也就减除掉进山的后勤负担。

也正因为这个,此前的溃败,使得大量的伤药、补给随同兵甲以及一些极珍贵的灵剑、法宝,统统都落入乱民伏兵的手中。

总之,太微宗这次的宗门任务,让大家将内裤都输掉了;玉龙府的这股乱民叛军却狠狠的了一笔横财。

陈海他们出征前,从道院换得两三千精元丹,即便此时平均分到众人的手里,三百多武卒也能多支撑两天。

只是陈海他们囤积丹药,想卖个高价的愿望落空了,厉向海这时候绝不可能坐看其他道兵弟子接受他们三人的讹诈,陈海他们这时候将丹药献出来,只希望事后道院能稍微多给些补偿。

万事俱备,四百道兵武卒在石坡坚守到深夜子时,就正式往北突围。

此前乱民伏兵又两次试探进攻石坡,但丢下两三百具尸体,攻势就被击退,之后他们就开始在石坡四周挖掘壕沟,想要切断道兵武卒的退路。

好在四周都是坚硬的石地,乱民挖掘壕沟的进展很慢,更多是砍伐树木,制作鹿角、拒马,或将石块堆砌成矮,围在石坡四周。

玉龙山多石岭荒山,炙热的夜风呼啸作响,乱民拉开距离,在鹿角、拒马等障碍物之后戒备,山里也没有足够多用来捆扎寨墙的巨木,这为道兵武卒突围提供极大的便利。

道院所出的伤药,特别是内门弟子随身携带的一些疗伤灵药,虽然还无法将众人体内的逆灵散驱除干净,但也让上百伤病勉强能走动、互相搀扶,不至于完全成为累赘。

三百道兵将近百伤病保护在中间,由周钧、沈坤率三十余骑最先往北面的障碍物冲去,这一头头比轩昂大头还高出一头的乌鳞马等悍骑,仿佛轻型坦克往石坡山脚碾压过去;而两百多道兵步卒,这时候也组成两道雁行斜阵,紧随骑队的侧翼,一起去践踏伏兵设在石坡北面的防线。

陈海舍弃大盾,将双戟拧合到一起,组成一杆近丈长的寒铁战戟,与钱文义以及死去路洪谦的护道者、路族家将乐毅一起,占据左翼雁行斜阵的前端方位,破敌冲杀。

乐毅体内的逆灵散虽然还没有驱除,没有办法妄动真元,但作为辟灵境后境的强者,仅仅是摧动体内的精气施展武道绝学,就绝非道兵弟子能及。

钱文义也是战技精湛的百战老卒。

厉向海将最精锐的将卒,编在阵、阵尾处,也是指望他们这些人能成为稳定战阵不溃的中枢。

第四十六章 杀出玉龙山

厉向海毕竟有着丰富的统兵经验,三百多道兵武卒经历血战的洗炼,特别是占据石坡歼灭可观的敌兵,士气振作起来,战阵再经过厉向海合理的重新编排,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陈海位于压力最大的阵,与钱文义、乐毅二人配合,冲入鹿角、拒马的障碍物空隙。

借着篝火的余光,数十伏兵从浅壕里跃出,拿着参差不齐的长短兵刃,一拥而上,陈海挥舞战戟,左右横扫,将当前两名伏兵劈抽得筋残骨断,锋税的戟刃劈开一人的脸骨,鲜血喷溅,但很快更多的伏兵蜂拥上来……

陈海也不施展更复杂的武道绝学,看到不计其数的乱民蜂拥而上,就以基本戟法的架形、冲形、刺形、劈形、挂形,冲锋陷阵,招架劈杀冲到身前的所有敌兵。

不知不觉间,陈海的神魂意念再度通过蛇镯,与藏在血云荒地深处的傀儡分身连接起来。

傀儡分身的识海似血色苍穹般打开,天生血色鳞甲、两只巨角直冲苍穹的罗刹魔神之相,似要将血色苍穹撑破;这一刻,陈海胸臆间传荡着难以言喻的杀戮快感,直欲叫他全身的气血都沸腾起来。

钱文义作为战场上生存下来的老卒,陈海左侧的钱文义也莫名的热血沸腾,胸臆间充满着难以抑制的澎湃战意,举起大盾,往一人的头颅拍去,举起寒铁刀,就见寒芒一闪,就将这人的头颅劈断踢落,热血像热泉似的涌出。

厉向海要兼看整个战局的展,还注意不到这边的异常。

唯有乐毅紧挨着陈海,直接感受到陈海身体里散出来的杀戮意志,是那样凌厉、是那样的磅礴。

不仅钱文义这些人都在不知不觉间受到直接的影响,就连道心坚固的他,都觉得即将要开启识海的眉心处奇痒热,内心深处有隐隐的冲动汹涌起来,似乎非要一场痛快淋漓的杀戮,才能平息这难以抑制的莫名冲动。

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

难道说,此子胸臆间的战意竟然强烈到,能直接影响他人的心境?

乐毅修炼到辟灵境后期之后,平日最主要的修炼就是参悟、磨砺剑道真意,也唯有等他将剑道真意磨砺到凝聚秘相之形,就能用剑道真意开辟眉心间的祖窍识海,到这时候他才算是将辟灵境修炼到大成,从而踏入明窍境。

而通常说来,唯有踏入明窍境,将念识修炼到借剑道真意与天地感应的境界,才有可能直接强烈的影响他人的心境。

当然,也有一些人天赋异禀,天生神魂意念就极其强大,难道这被姚氏驱逐出族、在太微宗声名狼籍的废物,就是这种有着异禀天赋的人物?

特别是这种神魂战意天生就强烈到能激励人心的人,可以说是天生的沙场战将。

此子到底犯下什么大罪,竟然令姚氏舍得将这种天赋异禀的子弟驱逐出去?

乐毅百般不解,但此时也不是他细思这些事的时候。

乐毅修炼到辟灵境巅峰,差半步就能将剑道真意磨砺成形,开辟识海,他在武道上的浸淫造旨,还非陈海、钱文义等人能及,但他被厉向海编入左翼雁行斜阵之,也承受着不弱于陈海的压力,特别是数名精湛武技的游侠剑客持剑贴上来,他也要小心应对。

陈海不知道路族嫡子、已死路洪廉的护道者乐毅心里在想什么,他就觉得全部的神魂意念渐渐要融入罗刹魔神秘相之中,而这种感觉又使他胸臆间激荡的战意额外的澎湃,这一刻他无论是五识,还是双臂涌动的力量,在不摧动体内精气运转的情况下,竟然都有大幅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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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伏兵设于石坡北侧的防线撕开,陈海已经是浑身浴血,身上又添了十数道伤口,就连乌鳞甲都差点被打散,但好在都没有伤到要害。

陈海换了一副乌鳞甲,手持被砍如无数缺口的战戟,还能勉强随同雁行阵,坚定的往北面的石峡方向推进。

乱民伏兵也感受到三百余道兵武卒的突围决心不容摧毁,在付出惨重的代价,终于放弃正面封堵。

虽说之后还有大股的乱民伏兵尾随扰袭不休,但陈海他们拥有一支能在崎岖险路横冲直撞的珍贵精骑。

伏兵簇拥上来,厉向海就命令沈坤、周钧率部出击,以铁蹄践踏驱赶,陈海他们这些道兵步卒就不用一路都担心侧翼会到严重的威胁,伤病也不至于被乱民伏兵冲散……

乱民叛军此前主要就在黄龙渊双峰石寨两侧的山洞里设伏,而为避免被提前察觉,石峡设线都没有多余的部署;这也使得陈海他们沿石峡旧路往北突围,变得相对容易得多。

从黄龙渊双峰石寨到陈桥寨,虽然一路还有七八座寨子,但这么短的时间里,叛军领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将在这些寨子安排足够的人马守卫,以封堵陈海他们的归路。

两天后,追兵始终寻找不到机会,最终放弃追击,扬尘而去,隐没到石峡深处。

陈海他们一行人,伤病增添到一百五十人,就剩不到两百人还能持刃作战,铠甲也都破烂不堪,此时都想着先走出玉龙山,也无意再节外开枝,就这样放任追兵离去。

陈海他们到第四天才走出玉龙山;而这时铁流大营都护将军董蒲都已经亲率援军赶到陈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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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河北岸,马余青狡铁骑似黑压压的乌云展开,百余凶猛的灵禽,在高高的云层里若隐若现,监视着千里大地的一草一木。

三千余匹青鳞狡马,都全身都披挂马铠,只露出猩红色的眼睛,而马背的骑卒,全身也都遮闭在漆黑如墨的淬金甲中,手持战戟,仿佛磐石与胯下的青鳞狡马浑成一体,不容摧毁。

虽然陈海对河西大都护将军府帐前的几支精锐,都没有亲眼见过,但听沈坤、葛同他们唠叨,还是耳熟能详的。

眼前这支铁骑,就是由武威神侯董良族弟、铁流大营都护将军董浦亲领的墨甲骑营;董浦同时也是太微宗屈指可数的道丹境强者。

不管是厉向海派人传信,还是有其他内门弟子,从双峰石寨其他方向突围出去,董蒲得知黄龙渊惨败的消息应该还不足三天。

就在三天不到时间内,董蒲就集结三千铁骑,横跨两千里路程,从蒙邑驰援玉龙府,就可见墨甲骑营的精良了。

三天两千里的驰骋,马背上的悍卒还都还能不露疲态,每一人少说都得有通玄境中后期的修为。

看到墨甲骑营,仿佛铁铸崖岸一般出现在陈桥寨,陈海他们都大松一口气。

三四百人杀出玉龙山,最后就凭借顽强的意志支撑,这会儿看到援兵泄了气,好些人甚至都站立不住,要瘫软下来。

河对崖的铁骑却多以怜悯、蔑视的目光乜视过来,似乎都难以想象这场溃败的生。

很快,从中军方向驰来一队骑营,为的青年骑将在河对岸停住马,削瘦的脸,坚毅如铁,眼睛透漏凛厉的寒芒,在陈海这一群衣衫褴褛的溃败逃卒身上扫来扫去,视线最后落到厉向海等人的身上,厉声喝道:

“来人,将这些败兵之卒都给我拿下,押进陈桥寨看押起来!”

葛同、沈坤他们一阵惊扰,没想到好不容易杀出玉龙山,看到援兵,还没有热泪盈眶的哭诉一番,就要被当成囚犯一样看待,谁心理能承受接二连三的打击?

“褚世南,你是什么意思?”解文琢受不住这个气,喝斥对岸的青年骑将。

“我是奉都护将军令行事,捉拿你们这些败亡逃卒,解文琢,你要有什么意见,日后要有机会你跟都护将军提就是。”青年骑将冷声说道。

见是都护将军董浦亲自下令,解文琢木呐的嘟嚷了几句,也没敢再放肆。

青年骑将以及身后的百余骑卒,都是董浦身边的亲兵扈卫,他们控骑轻轻一跃就跨过数十米宽的河床,勒令陈海他们将兵甲、坐骑交出来。

在清点过人数、登录好名册后,就被青年骑将率队驱赶着,往陈桥寨走去。

到了陈桥寨,厉向海、乐毅等人,还给上了脚铐,直接就被青年骑将给带走了;陈海他们则被赶进陈桥寨西边的一排营房里看押起来,而解文琢、陈青这些内门弟子,则被安排到其他营房里等候处置。

“厉长老最后会被怎么处置?”

沈坤、葛同、陈海、周钧他们有四五十人,都被赶到一间马棚里看押起来。

马棚里没有床铺,好在四处漏风,不是十分闷热,地上铺着干草,大家就席地而躺,有人忍不住探究起厉向海未来的命运来。

陈海微微一叹,武威军及太微宗,竟然在一群乌合之众手里遭受如此惨烈的挫败,必然要有人为之负责。

接下来的战事,会由铁流大营都护将军董蒲亲自主持,厉向海、乐毅等人不管有没有责任,都会被羁押起来进行审查,不过他们这些普通道兵武卒最终能杀玉龙山,应该是有功无过,对未来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四十七章 境界通玄

虽然被赶进马棚里,无法出去,但陈海心想着此次惨败,怎么都不会牵连到他们身上去,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就在马棚里休养伤势。

虽然马棚里也6续有人被提过去讯问,但也主要是沈坤、周钧、葛同这些担任武职、曾参加过军议的人,才有被讯问的资格,主要也是厘清此次惨败的责任。

不过大败的责任也牵累不到沈坤他们头上去,他们被提出来讯问一番后,都安然返回马棚,之后还多分出几间马棚,给大家有躺下来睡觉的地方,还有医官被派过来,给医病用药疗伤。

即便是如此,周钧等人也是满腹怨言:

“十数万乱民就聚集在玉龙山里,都护将军不立时派兵清剿叛乱,这时候却在这种事纠缠,真是叫人想不透。”

陈海说道:“都护将军这时候如此严厉审查战败的责任,估计也是有火泄不出去。”

“这话怎么说?”周钧不解的问道。

“事前谁都没有想到,乱民会挖这么大的一个坑将大家埋进去。很显然,乱民的谋算要比我们想象的阴沉得多。既便大部分叛乱流民都是乌合之众,但真正主事的核心人物,绝对不简单,他们怎么会想不到武威军事后的血腹报复?或许此时早已经逃之夭夭了吧。”

“……”周钧不大相信陈海的话,但也想不出理由来反驳,只是闷闷不乐的坐在一旁。

这一次,铁流岭道院的损失还是最轻的,但也有将近一百五十名道兵弟子没能走出来,众人的心情都无法轻松起来,也不愿真看到乱民真就逃之夭夭了。

医官过来给陈海敷上药,似乎难以想象陈海这么重的伤势,竟然还能坐在干草上跟众人谈笑风声,也或许是了解到陈海此战的勇猛表现,走之前吩咐看守的人,给陈海单独安排了一间营房。

陈海受伤不算严重,主要是看着吓人,他自己端来脸盆洗脸,看到水里倒映出来的脸,布满疤痕,也是吓了一跳,身上也更是伤痕累累。

毕竟他所穿的乌鳞甲,只是凡铁打造的铠甲,能挡箭矢,但在近距离的贴身肉搏中,还不断被敌兵锋锐的兵刃刺穿。

出乎意料的是,陈海神魂意念与罗刹魔神秘相浑成一体时,似有一种直觉,让他每次在受到攻击时,都能极瞬之间闪开那么一点,避开脏腑、筋骨要害。

陈海也是在神魂意念进入傀儡分身的识海,与罗刹魔神秘相融为一体时,无意打开足少阳主气脉的闭塞。

陈海原以为还要花三四年的时间,才有可能修炼成第一条主气脉,踏入通玄境,没想到竟在玉龙山中,突破这一瓶颈。

这时候已经杀出玉龙山,暂时又被关押在陈桥寨的营房里,陈海就照《丹鼎诀初解》所录之法修炼起来。

陈桥寨附近没有灵泉,天地间能被用于修炼的灵气极其稀薄,唯有在一天的初曦时分,天地阳气初生,气息能被吐纳到两肾玄窍进行修炼。

初曦之时,夜色还笼罩着大地,陈海盘膝而坐,而为了更精准确看到体内的变化,他将神魂意念与傀儡分身连接起来。

陈海吞吐天地灵息,摧动百骸精气从足少阳主气脉,进入两肾玄窍,两缕不同的气息在这玄之又玄的地方进行融合,最后融合成一缕粟米大小的金色灵芒……

陈海还没有开启心眼,是无法内视肉身的,他真身只是感觉到小腹位置微微烫。

这一缕粟米大小的金色灵芒,是他通过傀儡分身看到的情形,是他修炼成的真元,在傀儡分身体内的映射,但他也借这缕微芒,隐约看清楚傀儡分身灵海秘宫里的情形,仿佛一片血色汪洋,精气真元似无尽的海水在澎湃涌动……

傀儡分身体内,所开辟的灵海秘宫竟然如此宽阔,难怪他都没有感觉有精气真元耗尽的一刻?

也难怪左耳这老家伙,最初将这具傀儡分身交给他时,一脸心痛的样子,这他娘要是能将这具完美到极致的傀儡分身带出血云荒地,是不是能与太微宗的镇宗之宝媲美了?

虽然神殿之中,还有六具同样的神卫傀儡分身,但想到外面有着无穷无尽的罗刹异鬼,陈海就头痛三分,傀儡分身再完美,此时还是太弱了,他也不敢去奢想太多的事情。

不过,陈海融炼真元,在傀儡分身体内映射出金色灵芒,就说明他真身修成的真元,要比想象中要精纯得多。

这应该是与他极其磅礴、凝炼的百骸精气有关。

陈海也没有时间细想什么,初曦时分就只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有较为精纯的天地灵气可吐纳,这点时间最多给他修成十数缕粟火大小的真元。

而在他开辟灵海秘宫之前,两肾玄窍又不能储存真元,他要及时运转真元去洗炼足少阳主气脉。

短暂的修炼时间眨眼即逝,真身就感觉有十数缕热流,从两肾涌到双足。

时间虽然短暂,但效果相当明显,有傀儡分身的辅助,陈海甚至能精确算出,他这次只动用全身不到十分之一的精气修炼成真元,但反过来用真元洗炼主气脉,及通过足少阳主气脉淬炼双足的筋骨皮肉,效果却要比同量的精气,好上两三倍……

可惜过了初曦时分,天地间纯阳灵气就变得极其稀微,已经不能用吐息之法采集修炼了,陈海就坐在窗户,默默的回味此前的修炼过程,一直到太阳初升,才恍然如从梦中惊醒。

看到东方天际还不那么刺目的初升朝阳,陈海想到传说中采集日月精华而修炼的上古秘法,就十分羡慕起来,心想或许唯有成为太微宗的嫡传弟子,才有机会接触这一层次的修炼玄诀吧?

这种上古玄修之法,几乎每时每刻都能修炼,而不像他现在修炼真元,每天只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可惜在燕州,又不能修炼霸道到极点的罗刹血炼秘法……

不过,要是能回到道院,药师园有灵泉渗出,纯阳灵气要充裕得多,每天能修炼的时间就能增加三四倍。

左右无事,陈海情不自禁的规划起回到道院后的修炼计划来。

他此时已经正式踏入通玄境了,虽说在开辟灵海秘宫之前,他体内不能储存真元,但已经可以祭用较为低级的法宝。

法宝之中都炼有或简单或繁杂到极点的法阵,陈海在踏入辟灵境之前,虽然体内不能储存真元,但修炼的真元法力可以注入法宝之中,御敌时祭用法宝,可以施展几道与法阵相关的术法,能极大提升战力。

只是法宝每施展几道术法,就需要重新注入真元法力,也是十分的麻烦,实战时远不如一次性施展的玄符实用。

唯一可惜的,就是最简单的玄符,都需要辟灵境以上的玄修才能炼制,因此每一张哪怕是最简单的玄符,比如说净水符、辟尘符,都需要十数点宗门功绩。

这他娘简直就是打劫。

陈海想来想去,回到道院或许要准备几张金刚玄符以备不患,但他主要还是坚持武道修炼,主要还是省钱;哪怕是最低层次的黄级下品法宝,都不是他此时能奢想的。

而像厉向海所祭用的御雷灵旗,作为玄级上品法宝,大概已经是亭侯一族能拥有的镇族之宝了。

燕州的宗门,将法宝分为天地玄黄四个层次,每个层次法宝又分下中上三等;陈青所祭用的念月灵剑,就算是黄级中品法宝。

陈海心想神卫傀儡分身初期威力不大,但极其完美,怎么都要算最高层次的天级法宝,只可惜无法从血云荒地带出来;至于能撕开虚空混沌的龙鼎,大概已经不能用燕州的法宝概念去衡量了吧,可惜落在地球。

想到这里,陈海又想起苏倩来,心里隐隐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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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初期的讯问后,大概是高层明白惨败的责任与陈海这些底层道兵武卒没有丁点关系,就将此前收缴上去的兵甲也是归还给他们。

后续的侍遇改善了,每天都有肉食送进来补充元气,但陈海他们还被约束陈桥寨西区的营房里,不能随意进出。

陈青、解文琢这些内门弟子,早就不见踪影,陈海也不知道是已经返回上七峰内门了,还是另行换到其他地方看管起来。

认真说来,陈青、解文琢、路洪谦等人,最早进入玉龙山侦察敌情,有关叛变乱民的第一手情报,是他们带回宗门的,要追究下来,他们轻敌大意的责任,绝对不会比厉向海他们稍轻,但陈海才不会为陈青这娘们操什么心。

到过了第五天,才正式有消息传入陈桥寨,陈海他们才知道乱民在放弃对他们追击的,随后就撤出黄龙渊双峰石寨,穿过黄龙渊南面的山岭,进入兰川郡,向鹤翔军大都护将军府投降了……

陈海与沈坤、葛同、周钧他们整天厮混在一起,也推测种种可能,但听到这消息也是面面相觑,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四十八章 道之真意

此前大都护将军府没有直接从铁流大营调兵,而是从上七峰及西南道院组织道兵武卒进玉龙山剿平民乱,就是担心处理不好鹤翔军镇的敏感关系。

现在倒好,没有想到这股乱民大败太微宗的宗门道兵之后,掉头就越过玉龙山,向鹤翔军镇投降,而鹤翔军镇竟然就直接接受了!

武威军、太微宗及武威神侯董氏,这次可以说是脸都被抽肿了。

陈海、周钧、沈坤、葛同他们面面相觑,心里还隐隐有些担忧,担心武威神侯脸挂不住,直接对鹤翔军开战,那他们就要再度进入生死难知的血腥战场了。

作为最底层的道兵武卒,他们更想安心修行,即便今日无望突破多高的境界,在红尘中厮混也不失为一种选择。除了谁有建功军功野心的中高层将官,底层道兵武卒没事谁愿意进沙场当炮灰?

这次的血腥惨败,给众人的惊吓还不够吗?

只有,他们既然位于太微宗及武威军体系的最底层,那什么事情都由不得他们自己作主,他们身不由己,他们只是军镇这架巨型杀戮机器上的一颗螺丝丁。

随后十数日,陈桥寨附近并没有增兵的迹象,接着军中又传言说大都护将军遣使进入帝国进奏此事。

周钧、沈坤他们才松了一口气,诸人私下闲聊时,互相宽慰道:“天枢院的威严尚在,局势到底是还没有恶劣到两军直接撕破脸厮杀的地步。”

“或许只是双方都还没有准备好。”陈海却是不那么乐观,微微叹道。

周钧想到陈海此前就准确判断出叛军早就逃之夭夭,而此前在玉龙山中,陈海除了他作战远比寻常道兵武卒武勇之外,所表示出来的镇定以及迅安定局面的能力更令人叹服,他这时候听陈海这么说,就想听听他的见解:“为什么有此一说?”

“我也是胡说八道。”陈海哈哈一笑,不愿深谈下去。

陈海看武威军及太微宗的体系,很显然大燕帝廷中枢对河西郡已经失去实际的控制力,而玉龙山一役之后的局势微妙变化,也看得出鹤翔军的野心更大,燕州西北部的这两大霸主,现在暂时还能相安无事,只能说是两大霸主都没有准备好。

不过,有些事情只能在心底想,说出口就是大逆不道了。

周钧只当陈海还与他生分,笑了笑,也没有追问下去。

沈坤、葛同都性情豪爽,要是周景元在这里,将周钧郁郁的神色看在眼底,便能看出周钧实际上已经快被陈海折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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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身处底层,无需费心思去揣摩武威军、鹤翔军两镇间的微妙关系,但一定要从这一系列消息里找出些宽慰人心的地方,那就是大都护将军府及太微宗的高层们,要是认定鹤翔军镇一开始就参与制定了这场阴谋,那厉向海等人所要背负的轻敌责任就要轻得多。

毕竟大都护将军府,甚至武威神侯董良本人开始都被叛军的阴谋蒙蔽了,轻率派出宗门道兵遭受惨败,实在是不能责怪厉向海这些具体统兵出征的将领轻敌大意了。

陈海很快就知道,陈青、解文琢等十数幸存的内门弟子,都已经提前返回太微山了,他们虽然暂时还不得自由,不能返回道院,也就安心留在陈桥寒养伤、修炼……

被约束在陈桥寨不能出去,营房里又没有酒水,董蒲约束军纪极严,大家又不敢赌搏为乐,也实在是闲得慌。

陈海每日初曦时分修炼真元,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而更多时间除了神魂意念潜入血云荒地,猎杀那些落单的罗刹异鬼外,大量的闲散时间,就是拿起刻刀,继续练习雕刻来。

陈海尝试雕刻出更多形态的武道秘形雕像,以此参悟、锤炼武道真意。

陈烈曾通过赵山带话,要他不能轻易将这类雕像示众,陈海现在差不多每雕成一樽木雕小像,就随手毁掉。

在别人看来,他只是沉迷在雕刻的乐趣之中。

也确实,陈海享受到极大的乐趣,十数日下来都乐之不疲。

然而随着刻刀在手里越来越熟练,陈海不仅对武道秘形的理解更深一层次,甚至在他摒息凝神之时,都能感觉到刻刀之上凝聚一缕玄之又玄的神秘气息……

这就是武道真意?

陈海他自己都十分的不确实,因为通常说来,唯有踏入辟灵境,才会进入神魂念识修炼的层次;也唯有神魂念识修炼足够强大,才能触摸到那玄之又玄的剑道、武道或玄修诸道真意,但那又通常是进入明窍境、识念感应天地的事情了。

更笼统的说,这是道之真意!

当然,事事并无绝对,有人天赋异禀,即便不修炼,也能参悟到道之真意。

以书画入道、以文章入道的先例,在大燕帝国的历史也生过多次,但那些都是千古传古的大书法家、大学问家。

就以武道而言,要是参悟一种完整的武道真意,将真意融入相应的玄功绝学之中,能将玄功绝学的威力提升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只是不要说陈海了,就算姚兴在抹去记忆之前,也没有触摸到真意这个层次。

而通常在太微宗等宗门之内,只要有弟子接触到道之真意,不管修为多低微,都会直接定为最核心的真传弟子进行培养。

陈海身上藏着太多不可见人的秘密,打死他都不敢傻逼逼的跑到上七峰,跟宗门内那些道丹境、道胎境老怪物说,他已经触摸到道之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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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周钧他们一直都被羁留在陈桥寨,等到七月上旬,被带走羁押一个多月没有露面的厉向海才回到陈桥寨。

看到厉向海衣甲俱齐,在十数扈从的簇拥下,驰马进入陈桥寨,陈海便知道他没有因为这次的惨败受到什么惩处,或许也受到一些惩处,但绝对谈不上严厉。

大都护将军府总算是没有将他们自己的轻敌失误,推御到下面人的头上来。

再想起葛同以往跟他所说的武威神侯的事迹,陈海暗感这个董良,倒算是良主了,难怪他崛起于微贱,这些年却能将河西诸郡,掌握在他一人的手中。

再看到乐毅竟然也在厉向海的随扈之中,陈海心里颇为疑惑。

乐毅是路氏的家将,进入玉龙山之前,被路氏派为嫡系子弟路洪谦的护道者。

路洪谦死于黄龙渊,路氏不可能轻易就饶过乐毅,通常说来,路洪谦身亡,作为护道者的乐毅即便活下来,事后也应该以死殉主,难道是厉向海将乐毅保了下来?

厉向海策马驰入陈桥寨,看到被留在陈桥寨的诸多道兵弟子,都出来迎接他,飞身下马,与诸弟子说话。

进入西寨营区后,厉向海拿出一封军文,出示给这一个多月负责监守西寨营区的守将,很快监守西寨营区的这队将卒,就撤了出去。

陈海知道他们这是正式获得自由,可以返回道院了。

厉向海忙碌过一阵,处理过交接手续,很快又派人将陈海、葛同、周钧、沈坤等人喊到他的营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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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等人通禀走进厉向海简陋的营帐,看到除厉向海、乐毅两人,还有两人是陌生面孔。

“他就是姚兴!我们能顺利杀出玉龙山,姚兴表现极为不俗,也居功甚伟,玉麟你还没有统兵的经验,要跟乐毅、姚兴、沈坤他们好好学习……”厉向海邀请陈海他们在简陋的长案后坐下来,跟他左边的青年说道。

“是的,”那青年站在起来给陈海他们行了一礼,客气说道,“以来玉麟还要请诸位师兄弟多指教。”

厉向海是铁流岭道院的典兵长老,厉氏一族有什么杰出人物,沈坤、周钧、葛同他们是门清,知道眼前这青年就是厉氏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子弟厉玉麟,同时也是厉向海的侄子。

厉玉麟本身也是太微宗的内门弟子,有着辟灵境中期的修为。

论及修为及地位,厉玉麟都远非葛同、周钧他们能及,他们哪里能受厉玉麟此礼,赶忙站起来还礼;陈海也随周钧他们还礼,看着厉玉麟看似谦恭,但眼睛里还是难掩傲色。

陈海心想宗阀子弟都是这种玩艺,也懒得多想什么;这时候再听厉向海介绍另一位中年人,原来是厉氏另一位辟灵境中期的强者厉虎。

“姚兴,你已经踏入通玄境了?”厉向海这时候才颇为欣喜的问道。

“在道院里就已经有所突破,却是到陈桥寨后,才有暇修炼真元。”陈海回道。

修行诸多境界,肉身都会有相应的特征,沈坤他们或许看不出来,但无法瞒过厉向海这样明窍境中期玄修的眼睛。

葛同、沈坤知道陈海修为被废后重新武道有多艰难,此前在道院将精元丹当成黄豆嚼,都苦苦无法突破,没想到陈海竟然在军中跨过重新武道以来的第一道,都极欣喜的向他恭贺。

厉玉麟、厉虎二人都是不以为意的一笑,实在不知道出身宗阀的子弟,都快二十岁才踏入通玄境有什么值得好欣喜,心里都想,真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物。

乐毅却微微动容,暗中迟疑的打量了陈海好几眼。

寒暄过后,厉向海就说及正事:

“大都护将军府下令将柴腾将军从铁流大营调来巡防玉龙山。我也将在柴腾将军麾下担任千武校尉,这次将从玉龙府地方武备挑选兵卒,进入黄龙渊驻守,你们可愿意留下来在我帐前担任武职?”

第四十九章 战功奖惩

陈海、沈坤、周钧、葛同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在陈桥寨等了一个多月,会是这个结果。

厉向海此前是铁流大营的典兵校尉,是道院的典兵长老,现在仅仅是降了一级,被贬为千武校尉,就免除这次惨败的其他责任,算是一个比较圆满的结果。

陈海心里想,上七峰与大都护将军府,估计也认定玉龙山乱民叛变,是鹤翔军针对太微宗及武威军的大阴谋,那此次惨败的责任就不能推到厉向海这些人头上。

陈海他们身在底层,都无法见到董蒲、柴腾这一级将帅的面,更无法猜测武威神侯董良最终会如何处理与鹤翔军的矛盾。

不过,大都护将军府既然要在玉龙山北麓扩编军备,甚至要将防垒直接建到黄龙渊一线,就说明两镇之间的矛盾,已经深到需要直接派驻精锐兵马进行戒防的程度了。

至于厉向海邀请他们留在军中任职,陈海与葛同、沈坤互相打量了数眼,一时间难以取舍。

陈海已经正式踏入通玄境,照道理来说,应该在道院专心修行,待冲开第二条主气脉后再入军中任职历练更合适一些;特别是手少阳主气脉的疏通,还是要相对容易一些。

陈海既便要入军中历练,也是到陈烈身边任职才是最合适的。

沈坤才刚刚冲开第三条气脉,作为紫衣弟子重返回道院修行没多少时间;葛同更是处于修炼足厥阴主气脉、冲击辟灵境的关键之时,暂时也不愿为其他事分心。

再一个,药师园兵甲铺那边也好不容易经营得有些模样了,他们这时候都留在两千里外任职,只留周景元一人在蒙邑照看这些事,势必会限制到兵甲铺的展……

至于周钧,陈海跟他也不算特别的亲近,才不用管他此时心里想去想留。

陈海暗中踢了葛同一脚。

葛同心领神会,站起来说道:“厉师叔,是否容我们考虑一二?”

厉向海点点头,没有急于要葛同他们的回答,颇有耐心的跟陈海他们讲解这一个多月的形势变化。

柴腾是铁流大营的都武尉将军,也是柴氏最核心的人物之一,他调防玉龙山,从铁流岭调出的嫡系精锐只有六千精骑。

这六千精骑,比董蒲亲领的黑甲骑营,还是要差一两个层次,仅靠六千精骑还不足以抵挡来自鹤翔军自玉龙山南麓传导过来的压力。

大都护将军府就决定从上七峰内门、太微山南麓诸道院及地方征调武将、武官、健勇,由柴腾在玉龙山北麓再编练三万新军。

这是大都护将军府与上七峰商议一个月之后拟定的应对决策。

厉向海被贬为千武校尉,在柴腾帐前效命,负责组建一营新军,同时还要负责黄龙渊防塞及石峡大道的修筑,以及后期的防卫。

厉向海这次除了从宗阀将厉虎、厉玉麟等人调过来外,还不惜代价,从路氏手里将乐毅保了下来。

而厉向海虽然出身宗阀,但此前的惨败与成功突围杀出玉龙山,他清楚的知道,除了陈海外,葛同、沈坤、周钧这些寒门弟子,要比宗阀弟子更值得信任,就想将他们留在自己帐前。

当然,厉向海也不能强迫陈海他们都留在他的身边;最后杀出玉龙山的三百多道兵武卒,现在都很受重视,他只被允许从中挑选三十人在他帐前担任百武校尉及百武副尉等武职……

看到陈海他们都很不是很情愿,厉向海岔开话题,说道:

“最终能有三百多道兵武卒侥幸杀出玉龙山,你们数人居功最大,都护董将军亲自签嘉奖令,”厉向海也不急着要陈海他们答应下,从怀里掏出数道嘉奖军文,递给陈海他们,又说道,“以你们的军功,要是留在我帐前,都可以直接担任百武校尉……”

河西军政都在大都护将军府的掌握之中,又在各个方向设大营负责防务,由都护将军执掌;厉向海所说的都护董将军,是指铁流大营的都护董浦,而非大都护、武威神侯董良。

陈海还没有看嘉奖军令,听厉向海这么说,他就有些心动了。

百武校尉,也就是通常意义上的百夫长。

以正常的程序来说,他修炼到通玄境中期,就应该到军中历练,但最初要在某将帐前担任亲卫,学习军务,之后才有机会担任小校(十夫长),百武副尉等低级武职。

宗阀子弟在军中升迁是快,但也难省掉这些必要的程序;而沈坤他们这些寒门弟子,在军中历练七八年,或许才有机会升任百武副尉、百武校尉等低级武职。

现在他们要是愿意到厉向海帐前效命,就有机会直接出任百武校尉,即便在宗阀子弟里,都要算特例了。

这也应该是嘉奖他们这次作战勇猛的一部分奖励,但只能在厉向海帐前兑现。

而成为百武校尉后,陈海就能直接享受紫衣弟子的侍遇,从道院兑换一些普通道兵弟子没资格接触的修炼功诀、玄兵玄符甚至黄级中下品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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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又摊开铁流大营都护将军董蒲亲自签的嘉赏军令,眼前也是一亮,军中果然还是要重奖他们来激励士气、维持军心。

陈海才不关心什么嘉奖套话,眼睛直盯着嘉奖军令列出青鳞淬金甲、寒霜淬金戟、寒铁淬金刀、寒铁淬金盾、淬金铁链靴等赏物名目……

这一套兵甲,可以说是上七峰内门之外、道院所能炼制、凡铁兵甲里的难得上品了,少说需要三千点宗门功绩,才能换得这一整套兵甲。

此外还有上等青鳞狡驹一区及战马挂甲一套……

通脉丹一枚……

蕴灵丹一瓶……

金饼百斤……

看到这一堆目录,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陈海,都禁不住眉目眼笑起来,侧过头去看葛同、沈坤他们手里的嘉奖军令,问道:“我看看你们都获得什么奖赏。”

“莫要炫耀,我们都比你缺少一枚通脉丹。”沈坤笑着说道。

青狡马、乌鳞马又统称鳞狡马,都是太微山狡兽与河西良马杂交所生的上品良驹。

乌鳞马体内保留更多的狡兽血脉,更为优良,铁蹄铜骨,坚如铠甲的鳞皮可挡箭矢怒射,生性又极其凶猛,进入战场甚至能以尖锐的兽齿撕咬敌兵。

陈烈在军中也以一匹上等的乌鳞马当坐骑;陈海他们这次能杀出重围,三十多匹乌鳞马级数的凶猛良骑,也立了大功的,但这些都是内门弟子所有,杀出玉龙山后,就跟陈海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青鳞狡马体内的狡兽血脉要稀薄一些,又称青狡马,但也能通过后天驯服、精心豢养,强化体内的狡兽血脉,而提升战力。

虽说河西以大量繁殖、培育上等的青狡良驹出名,但即便是青狡马也分三流九等,上等青狡驹,每年也就出一两千匹——河西繁殖出来的乌鳞狡,从来都不许贩售出境的,平时都是靠中上等的青狡驹从外郡换回大量的钱粮。

蕴灵丹与精元丹一样,都是道兵弟子补充精气真元的丹药,但蕴灵丹要比精元丹昂贵十数倍,一瓶蕴灵丹少说值五百宗门功绩,根本不是寒门子弟能享用的。

金饼百斤,值一百万钱大燕币,却是不值一提,最为关键的奖赏还是一枚通脉丹。

初级道兵弟子服用通脉丹,几乎百分百能冲开足少阳、手少阳主气脉,踏入通玄境。

即便是葛同修炼甚称第七难的足厥阴主气脉,服用通脉丹,也能提升两三成的成功概率。

一枚通脉丹在道院至少需要五千点宗门功绩才能换得,还常常有价无市,上七峰每段时间能炼制一批,但刚出炉就被抢分一空,都轮不到派到道院,供普通道兵弟子换取。

葛同这才想着自己炼制通脉丹,但准备了数年,都完全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陈海默默一算,他这一次获得的战功奖励,都值上万点宗门功绩了,特别是这枚通脉丹,他修成第二条灵脉的时间就能大幅提前。

再想想葛同入宗门逾二十年,都积攒不到四千点宗门功绩,有时候还真是军功更能刺激人心啊。

葛同、沈坤、周钧等人所得的赏赐,与陈海大体相同,就是少了一枚最关键的通脉丹。

陈海都恨不得直接建议葛同、沈坤与他一起留下来,跟着厉向海混得了。

要没有厉向海拼命帮他们说话,陈海相信他们不可能获得如此之重的奖赏。

厉向海能在这事上极其尽力,看得出他也是决心起用寒门弟子,无论是沈坤、葛同,还是周钧留在厉向海帐前效力,才有可能获得重用,不然的话,他们留在道院或到其他营中,多少都会受宗阀弟子的压制。

当然了,此前话都说出口,陈海自然还是要出去“商议”一番,再决定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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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数人,真值得叔叔花这么大气力留他?”看到陈海等脸藏不住喜色的离开,显然都是一些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厉玉麟不解的问道。

厉向海回想起他杀出双峰石寨时,陈海他们在石坡结阵坚如磐石的情形,想起陈海他们结阵,以锐不可挡之势撕开叛军防线的一幕幕,想起陈海浑身浴血,却能如定海神针站在战阵之拼杀,坚定的点点头,告诫侄子厉玉麟说道:“他们值得!你以后在军中,也不得怠慢了他们!”

第五十章 风云际会正当时

陈海与葛同、沈坤商议的结果,自然是留下来。

虽然这跟他们此前的计划有些不合,但这些年来,大家心里都清楚,要在军中遇到一个能赏识、重用寒门弟子的长官有多不容易。

厉向海现在虽然被贬为千武校尉,但官复原职不是难事,葛同、沈坤此时跟随厉向海组建新军,就会被厉向海视为嫡系。

将来就算混得再不如意,厉向海也多半能保他们在道院担任执事,或到府县担任兵马尉、巡城尉……

这对寒门子弟来说,已经不容错过的出路了。

修炼,谁能保证一定要突破瓶颈?

再说就算突破瓶颈,修为进入更高的境界,也注定还是要谋出身。

不要说普通玄修弟子了,即便是那些寿元有好几百岁的道丹、道胎境老怪物,最终也还是要在滚滚红尘中谋富贵、权势——不然他们修炼了干嘛?

陈海、葛同、沈坤三人是拿定主意了,但也没有急着去找厉向海,多少需要矜持一点,至少不能让厉向海身边的厉玉麟、厉虎二人看得太轻。

厉向海要组建新军,又要与玉龙府军迎接柴腾驻防玉龙山北麓,也忙得不见人影。

陈海、葛同、沈坤三人又过了几天快活日子,大概是实在猜不透陈海他们心里再想什么,周钧终究是按耐不住的主动找上门来:

“姚师弟有更好的出路,葛师兄、沈师兄如何去留?”

周钧说是问沈坤、葛同的建议,眼睛却在陈海的脸上打转。

葛同、沈坤是性情豪爽,这时候也意识到陈海在周钧心目中的地位已经比想象中重要了,这才亲自上门来求策。

经历玉龙山并肩作战,陈海知道周钧的修炼根基,实要比葛同、沈坤都要深厚得多。

葛同打算修炼四条主气脉后,再开辟灵海,但看周钧一路的表现,陈海相信他至少已经修炼过五条主气脉了,多半是想修炼第六条主气脉后,在六条灵脉的基础上再开辟灵海,他未来的目标应该明窍境真传,而不是简单的内门弟子。

“武威、鹤翔两镇会不会爆战事,我不得而知,但玉龙山风云际会正当时是不会错的,”陈海微微一笑,说道,“周师兄心里已有取舍,何必问我们去留……”

周钧笑了笑,说道:“那我也留下来,以后还要请姚师弟、沈师兄、葛师兄多扶持。”

周钧锐意修行,他踏入辟灵境,随时都能入上七峰内门修行,但他没有宗族供养,就算进入上七峰修行,也会困乏于修炼资源的不足。

就算他入上七峰内门修行后,还有机会到军中历炼,但就未必会被派到玉龙山来。

他也赞同陈海所说,玉龙山风云际会正当时,随着武威军与鹤翔两镇的矛盾公开,玉龙山在河西的地位将日益重要,宗门及大都护将军府后续都会往玉龙山倾斜大量的资源。

那他先留在玉龙山占一个位置,再入上七峰内门修行,然后再回到玉龙山任职,才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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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军与鹤翔军两镇矛盾公开化后,玉龙山就成风云际会之地。

七月上旬,武威军大都护将军府,下令以柴腾等将为,在玉龙山北麓整顿防务,而修筑黄龙渊防塞则是当务之急。

陈海等人随同厉向海,接管玉龙府军一千武卒及两千民夫后,就直接沿着崎岖的石峡,再次往五百里外的黄龙渊开拔过去。

叛军担心受到武威军的血腥报复,也是仓促撤出黄龙渊,将上万具尸体丢弃在双峰石寨内外,但铠甲、兵器都被拿走。正值酷热的夏季,黄龙渊附近山岭,树木也是稀疏,尸体腐烂得厉害,空气里都充满着恶臭。

为防止瘟疫滋生,陈海他们最先做的事情,就是花费两天工夫,砍伐材木,集中焚烧遗尸,之后才腾出手来,清理残破不堪的双峰石寨;而十数万流民随叛军退入玉龙山中,主要就集中在黄龙渊的河滩上扎营,此时留下一大堆乱糟糟的简陋窝棚。

陈海也是到这时,才有机会真正亲眼看到这座传说上古时曾有黄龙出世的山中湖泊。

除了四周山岭围合的盆地地形能汇聚雨水来,黄龙渊湖底还有一眼灵泉往外出水。

也是这口灵泉,保证黄龙渊在持续数年的大旱中没有彻底干涸,使得黄龙渊附近笼罩着淡淡的灵气。

黄龙渊作为玉龙山深处不多的水源地,即便在持续数年大旱后,水域缩少了七八成,但还有上千亩的水面,最深处有上百米深,又有大型灵泉喷涌,是玉龙山里难得的良地。

只是黄龙渊位于鹤翔、武威两镇的分水岭附近,地方极为敏感,两家事先谁都没有占据这处良地,这时候,武威军就再也不客气了。

双峰石寨位于黄龙渊的北面,都武尉将军柴腾决意要厉向海在黄龙渊的南面山岭,再择一处险峻处建造哨垒。

再往南两三百里,就是鹤翔军镇所治的兰川郡辖域,地形相对平缓一些,在黄龙渊的南面修建哨垒,可以俯瞰兰川郡的边地。

厉向海率主力坐镇双峰石寨,除了修缮双峰石寨外,还要从玉龙府征用更多的民夫,开凿双峰石寨与陈桥寨之间的栈道。

石峡在玉龙山里弯弯曲曲,路程拉得极长,又极其狭险,只能供步卒通过,需要开辟新的通道,除了供车马通行外,还要将连接陈桥寨的路程大幅缩短到两百里以内。

厉向海同时又令厉虎率陈海、沈坤、葛同三队武卒、一千民夫,进驻到黄龙渊南面的山岭之中,选择一座废弃的山寨改造成坚固的哨垒。

厉向海虽没有袭得历氏亭侯的爵位,却是厉氏现存唯一踏入明窍境的强者,地位不在厉氏宗主之下,所以将厉虎、厉玉麟等一批族中精英弟子调过来辅助他治军、驻守黄龙渊。

厉虎、厉玉麟都有辟灵境中期的修为,在军中地位自然要比陈海他们高出一截。

黄龙渊驻军可以扩编到两千武卒,但即便是接管玉龙府军的一千武卒,绝大多数都没有武道修行的基础,远谈不上精锐,需要艰辛的操练。

陈海不想耽搁修炼,此外他也不是很熟悉琐碎的操练军务,就将赵山从蒙邑调过来帮他训练武卒……

陈海这是宗阀子弟的派头,厉向海、厉虎自然不管,要是陈海能从陈族调来更多的精锐老卒,不会影响他们的地位,还能大幅加强驻军的战力,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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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他们作为最底层的武官,不清楚大都护将军府与帝廷中枢及鹤翔军交涉的具体进展,但九月中旬,鹤翔军在玉龙山南面的盐川府,直接增设盐川大营正式收编投降过去的十数万乱民。

由此可见,大燕帝国西北部的两大巨头,在帝廷中枢的斡旋下,谈得并不开心。

针对鹤翔军的举措,大都护将军府于九月下旬又颁布三道新的命令。

一是在新桥寨设县邑,将玉龙府治南迁到新桥县;二是正式新设与微江大营、铁流大营等平级的玉龙大营,提拔柴腾任玉龙大营都护副使,暂摄玉龙大营,兼知玉龙府,后续大都护将军府还将从各部抽调更多的精锐兵将补充到玉龙大营;三是令赵如晦、张怀玉等人到玉龙山黄龙渊设立玉龙山黄龙渊道院……

一切都如陈海所预料的那样,玉龙山风云际会正当时。

武威军在玉龙山北麓,新设玉龙大营,大规模扩编军备,新增县邑,又设直属于太微宗上七峰内门统领的黄龙渊道院,实际上已经是将南面的鹤翔军,当成与金州西羌诸族一样的敌对势力进行最高级别的戒备了。

事前谁都没有想到,太微宗只想战决的玉龙山平乱一战会败得这么惨,两名明窍境长老、五十余内门弟子以及七百多道兵弟子殁于此役,丧命黄龙渊;也没有谁事前会想到,玉龙山平乱一战,会直接拉开武威军与鹤翔军两大巨头,在帝国西北部对峙的序幕……

玉龙山的形势又陡然剑拔弩张起来。

陈海与沈坤、葛同三队武卒,在厉虎的统下,看管一千民夫,进入黄龙渊南面的山岭,选了一座废弃的山寨,作为驻营进行改造。

这座山寨也恰好建在两道山峰之间的峡谷里,与双峰石寨南北对峙,控制着进入黄龙渊的通道,因此在正式的军府行文里,就将这两座石寨称为黄龙渊南天门寨及黄龙渊北天门寨。

南天门寨南北狭长、东西短窄,占地都只有四五十亩,不比陈海他们在铁流岭东麓主峰的药师园大出多少。

寨子里原先就有百余间破落的棚屋,除了整理出六排兵舍,将遗弃的石殿祠堂改建为驻营公署外,陈海他们还在兵舍前平整出一片空地,当作武卒操练的校场。

南天门寨的寨墙虽说也是用石头垒砌起来,为防山贼也修得相当陡峭,但墙体单薄,十二三米高的寨墙,只有不到两米厚,辟灵境中后期的玄修弟子贴近后,也能极轻易的将寨墙轰塌。

不管宗门最终会不会在南天门寨布设防御法阵,玉龙大营都要求南天门寨的寨墙最终要能承受明窍境中前期强者的全力一击。

从玉龙府调来的匠师,建议再砌到一道石墙,中间填以浆土。

如此一来,寨墙的修筑就成了大型工程;此外,陈海他们还要负责在黄龙渊山湖的西岸,开辟一条连接南北天门寨的大道。

到九月下旬,大都护将军府下达新的命令之后,陈海他们在黄龙渊又多了一项目任务,就是在黄龙渊两侧的山岭修建道院所需的宫殿以及供道兵弟子迁入后要住的房舍、院落……

除了黄龙渊双寨外,玉龙大营还要在黄龙渊以南的山岭,修建八座防塞,要将抢先将整座玉龙山都控制在掌握之中,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兰川郡北部的盐川府。

为此,除了新扩编的三万新军外,柴腾还从玉龙等府县前后多次征调十五万民夫进入玉龙山。纵横千余里、横卧在武威、鹤翔两镇之间的玉龙山,骤然间就变成了一座大工地。

第五十一章 更名改姓

十月中旬,赵如晦、张怀玉就率六百道兵弟子及随行家眷、仆役,南迁到玉龙山黄龙渊;周景元带着沈秀、周轻云等少年,也跟随大部队迁入玉龙山……

得知周景元他们到黄龙渊后,陈海、葛同、沈坤当天就跟厉虎告假,正好与到南天门寨公干的周钧,一起返回北天门寨,与周景元他们相见。

南北天门寨相距四十余里,黄龙渊西岸的驰道还没有开辟出来,往返需要一天。

陈海他们御马走到半道,就看到有一头青鳞雷雁翱翔于黄龙渊的上空,陈海认出就是陈烈豢养的那头扁毛畜牲,心里还疑惑着:难道陈青又到玉龙山了?

“会不会是陈烈师叔,调入玉龙大营?”周钧心思灵动,看到这头太微宗独树一帜的灵禽,就想到玉龙大营正从各部抽调精锐扩充战力的事情上去。

“真有可能!”沈坤、葛同神色皆是大振,心想要是陈烈调到玉龙山来,那他们跟着陈海,就算是真正的抱到大腿了。

陈烈身为上七峰第三代真传,在微江大营出任都武尉将军,调到玉龙大营后,将职也不会低于都武尉将军,地位非厉向海、赵如晦他们能及。

不过,最关键的还是要陈烈重新接纳流落在外的这个嫡亲外甥才行。

陈海眼瞳看着在黄龙渊上空翱翔的雷鹰,眉头微微蹙起,心思岔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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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沈坤他们进入黄龙渊沿崖,在河滩上扬鞭驰行,赶到北天门寨,陈烈及养子陈彰以及女儿陈青,果然就在北天门寨;陈烈此次也确实是奉大都护将军府之令,正式调入玉龙大营任职。

陈烈在厉向海、赵如晦、张怀玉等人的陪同下,巡视黄龙渊的防务建设,看到陈海没等他派人去通知,恰好也到北天门寨来,很高兴的拉他一起走进北天门寨议事的大厅:

“我接到调令,也是匆忙,想着到玉龙山就能相见,就没有写信告诉你一声,”

在众人面前,陈烈也丝毫不掩饰对陈海这段时间表现的欣慰跟欢喜,

“你入道院修行,勤勉有加,又立下军功,我在微江城就知道,是大感欣慰。我现在到玉龙大营任都护副使,要组建新的扈卫营,你过来帮助我吧……”

陈海他们在半路上就猜到陈烈这次是调入玉龙大营任职,但没想到结果比想象中还要好。

大都护将军统辖河西诸郡的军政,下辖诸大营负责各个方向的防线,诸大营又设都护将军一人、都护副使若干人,再之下就是宿武尉将军、都武尉将军等将职,又有宿卫校尉、典兵校尉、千武校尉、百武校尉等中低级武官……

此前陈烈在微江大营任都武尉将军,这次担任都护副使,除了将职提升一级,更为关键的,照大燕帝国的常例,都护副使等高级将职通常都会加封爵位。

陈烈作为陈氏核心的少壮派人物,却因出身旁系,目前还没有承袭陈氏县侯爵位的资格,但他此时凭借修为、军功,哪怕是加封最低一级的亭侯爵位,也算是真正成为河西诸郡及太微宗的真正高层人物了。

陈氏一族,在陈烈之外,有一人受封县侯,一人受封乡侯,一人受封亭侯,都有明窍境的修为,但除了开远县侯陈知义身为大都护将军府左长史外,以就陈烈的将职最高;何况陈烈正值壮年,被视为武威军近年来最希望修成道丹的人物之一。

陈烈也就正式成为陈族除正闭关修行老祖及宗主陈知义之外的第三号人物,甚至修为不比宗主陈知义稍弱。

陈海此前也没有想到陈烈竟然有机会到玉龙大营来担任都护副使,这下子,他在玉龙山算是真正找到大靠山了,但是不是直接就调到陈烈身边,他又犹豫起来。

武威军纪律极严,军队调动都要需要正式的加印公函。

中低武官身边的私人部曲,则不在此例;而千武校尉以上的中高级将官,与家将部曲混编的亲兵营、扈卫营,都可以视为私兵。

陈烈此前作为都武尉将军,与陈族部曲家将混编、能直接调动的扈卫营编有二百人;这次而官升一级,作为玉龙大营的都护副使,扈卫营则能扩编到五百人。

陈烈要将他调入扈卫营,这摆明是已经重新接纳他了。

而他回到陈烈身边,修炼就不需要再考虑资源的问题——陈海修炼要比寻常人艰难得多,也需要数倍甚至十数倍的修炼资源,但他才通玄境修为,要是陈烈连通玄境的嫡亲外甥修行都供养不起,他这个陈族第三号人、玉龙大营都护副使也就白干了。

陈彰站在陈烈身后满脸的温馨笑容,似乎也是满心欢迎他回到陈烈的身边。

陈海心里暗想,只要陈烈重新接纳他了,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何必这时候去跟居心叵测的陈彰搞到一起去?

更何况陈烈身边的扈卫营,还是陈彰负责统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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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次与诸多袍泽浴血奋战,却是培养了些感情,要是这时候弃他们而去,回到舅舅的身边,随舅舅退回到玉龙山北,指不定他们会在背后嚼舌头说我贪生怕死、贪享安逸。我还是想留在这里,或有机会建立更多的战功……”陈海语气轻松的说道。

陈烈及养子陈彰都微微一怔,没想到陈海会拒绝编入亲卫营;陈青也是困惑,不知道这登徒子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

不过陈烈更欣赏陈海表现出来的志气,随即就宽慰的大笑起来,说道:“你这么想,有此志气,那是再好不过了,我也不用厉向海抱怨我调走他帐前的‘大将’了!”

“卑职不敢。”厉向海笑道。

他见识过陈海作战的勇猛,但陈海的修为毕竟低微,陈烈真要将这个外甥调到身边,此时正戴功赎罪的他怎么会有怨言?

当然,陈海愿意留在他的帐前,他除了确实留下个得力的助手外,还能与都护副使陈烈拉近关系,那自然是更好不过。

便是张怀玉是柴氏的人,这时候在陈烈面前,也极力夸赞陈海在道院修行勤勉、进展神,作战又极其勇猛,好像去年柴荣欺凌陈海的事情,他完全不知道似的。

陪同在父亲身侧的陈青,看陈海那张满是疤痕的臃肿丑脸,满心厌弃,看到诸多人的反应之后,心里就想,这登徒子说这些话,无非是讨父亲的欢心。

想到这里,陈青心里更是不喜。

陈彰也是满脸带笑,但陈海能看到他仿佛星空深邃的眼睛里藏着一丝阴翳,心里冷冷一笑,又跟陈烈说道:“舅舅,我有一事,不知道现在要不要提出来?”

“什么事?”陈烈问道。

“我犯下大错,已被姚氏驱逐出族,到太微宗受舅舅宠爱,才有改过自新之志。我想更改名字,以示重新做人的决心,从此世间再无姚兴这人,还请舅舅恩允!”陈海坚定的说道。

“哦,”陈烈没有想到陈海这时候竟然提出这个要求,疑惑的问道,“你想更改什么名字?”

“想请舅舅为我赐名陈海……”陈海说道。

听陈海这么说,大厅里的人都愣怔起来,没想到陈海不是普通的更改名字,而是要请陈烈赐名。

陈海此前是陈烈的外甥,跟陈族沾亲带故,可以算是陈族的旁系子弟,但现在请陈烈赐名,则是要正式录入陈氏一族的宗谱,从此就算是陈氏一族、陈烈这一支的嫡系子弟。

陈彰再好的演技,这时候脸色也陡然阴沉下来,他没想到此子竟然这时候就不掩护他的野心了,心里大恨……

就连站在一旁的钱文义,都觉得陈海此时太操之过急了;陈青更是满脸鄙夷,认定陈海之前赠送贺礼,以及花言巧语讨好父亲的欢心,只是为了这一刻。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陈烈知道养子陈彰、女儿陈青未必能真正接纳他这个外甥,但他不想寒了外甥改过自新的心,他都没有迟疑,就直接点头应允道:

“好,既然姚氏不容你,陈族还能不对你敞开怀抱?当年就我建议你父亲入赘到我陈族,不要留在姚氏受闲气,却被他无情拒绝了。你父亲要是还活在世上,多半也会哭笑不得,但我就将陈海这名字赐给你,将你录入我陈族的宗谱!”

至于这个外甥是不是显得太急切,陈烈都不会太在意;现在太急切了、心机还不够深沉,以后可以慢慢调教嘛!

他更心疼的还是这个外甥之前在受到打击后意志消沉、自暴自弃,事实上,陈族也更需要有心计、有野心的男儿。

而他在妻子病逝后,就不再婚娶,独身一人专务修行与军务,膝前也希望能多几个小女儿;特别是他一旦爵封亭侯,他就能在陈氏之下新开一脉,人丁怎么可以不兴旺呢?

厉向海、赵如晦、张怀玉等人,对望一眼,他们不知道陈海只是想做回他自己,在他们心里也认定此人极有心计,但这时候就贸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还是太过急躁了,或许最终还是不值得大用……

不过话说回来,陈海此时就要求录入陈族的宗谱,表现再急躁、再急功近利,那也是陈族内部,或者说陈族陈烈这一支内部的事情,厉向海、赵如晦、张怀玉见陈烈同意给陈海赐名、录入宗谱,自然也是纷纷说些贺喜的话。

第五十二章 护道者吴蒙

陈烈刚调到玉龙大营没两天,军务繁忙,到黄龙渊来,也是熟悉玉龙山的防务情况。他原本要去南天门寨见陈海这个外甥,现在不用去了,但也最多只能在北天门寨留宿一晚。

山里艰苦,军情又极紧张,用过晚宴,陈烈又将陈海喊到他所住的院子里说话。

北天门寨还没有扩建,规模不大,陈烈带了百余扈卫入山,都入驻到北天门寨里,住的地方就显得很拥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陈海虽然是窃居姚兴的身份,这次又硬生生的将姓名都改了过来,入了陈族的宗谱,但他也能真切感受到陈烈对他的宠爱。

院子里除了陈彰、陈青外,还有十数人是陈烈这次带出来,最嫡系的部曲、陈族家将;赵山也赶在入夜前,从南天门寨赶过来参见陈烈。

“陈海是我的嫡亲外甥,这次又要入陈氏的宗谱,就相当于我膝前又多了一子,我希望你与陈海以后能亲如手足,一起帮我将这个家给撑起来。”陈烈坐在厅里,当着诸多部曲的面,跟陈彰正色说道。

陈彰心里有再多的不愿,但此时谁都不能违拧陈烈的意志,强笑道:“孩儿知道。”

陈青却是绷着脸,连强颜欢笑都不屑摆出去。

陈烈也不去管陈青的态度,看向右下方的一位三十多岁的青年将领,说道:“吴蒙,陈海修为还弱了一些,但又有志在军中立功,但黄龙渊形势险峻,难免会有凶险生,以后就要你在陈海身边多加照顾了。”

大家听了陈烈的话,都极为震惊,即便是赵山、钱文义二人都觉得意外。

陈烈话说得客气,却是直接指定吴蒙作为表公子陈海的护道者,这也就正式确定表公子与少主一样,在陈烈这一支都是嫡子的身份。

指定护道者贴身侍卫,是宗阀嫡子在修为有成之前才能享受的侍遇;即便是陈青深受宠爱,但身边也都没有辟灵境的玄修贴身保护。

吴蒙辟灵境中期修为,在陈烈身边任事,与孙干等诸多辟灵境家将一样,要么给彰公子当副手统率扈卫营,要么直接在陈烈的帐前担任长史、辅丞、总哨官、主薄等要职,权高位重。

此次陈烈出任玉龙大营都护副使,吴蒙等人水涨船高,在军中地位都不会比厉如海等千武校尉、宿卫校尉中层武官稍低。

这时候陈烈却要吴蒙给可能今生都无望开辟灵海、在官中仅仅担任百武校尉的表公子当护道者,即便是吴蒙本人都觉得意外。

吴蒙愣怔了片晌,才应命称是,看得他心里也不情愿,但无法违拧陈烈的意志。

“哼!”陈青没想到父亲将吴蒙如此重要的人物,踢给陈海这登徒子当牛作马,这是她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冷哼一声,直接将不满挂在脸上;陈彰此时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勉强。

这已经无关演技好不好的问题了,他要是始终都不流露心里的不满,岂非父亲在加封亭侯之爵后,就要直接立陈海为亭侯世子?

看到大厅里沉闷的气氛,陈海感受到陈烈对他这个嫡亲外甥的宠爱,同时也知道他想要陈族的家将部曲认同他,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陈烈挥了挥手,让陈彰、陈青及诸家将都先回去休息,留陈海在厅里说话。

“海儿,你对我的安排,有什么想法?”陈烈让陈海坐到他跟前去,笑着问。

“我以往遭受大挫,意志消沉,自暴自弃,确实不能讨人喜欢。我今后唯有自强不息、戒骄戒躁、潜心苦修、积累战功,一点点赢得大家的认同,才不负舅舅的厚爱!”陈海确实没想到陈烈会如此安排,真切感受到陈烈对他近似溺爱的宠爱,退后两步,情真意切的在陈烈面前叩了一个头。

“你有如此认识,我也就很欣慰了。”陈烈哈哈而笑,对陈海的回答很满意,让他坐回来,问他修炼情况。

蛇镯与血云荒地的秘事不能说,有关修行之事,陈海还是借口说幼时得异人传授武道秘形,用心修炼,才冲开足少阳主气脉,重新踏入通玄境。

而这数月来,有赵山助他操练兵卒,陈海修炼也没有放缓下来,借助军功奖赏的那枚通脉丹,陈海差不多有六七成把握将手少阳主气脉修炼成。

百骸十二主气脉,足少阳、手少阳是最容易修炼的,但也只是能让陈海踏入通玄境中期,再想修炼第三条主气脉,陈海即便还能有一枚通脉丹,成功的概率也不会过三成。

听到陈海此时的修行情况,陈烈沉吟片晌,又说道:

“你送给我的礼物,我也看了,虽然你修为被废,重新修炼很艰难,但你在武道上有极高的天赋,这是天赐恩礼。以你的天赋,原本我是可以直接送你进上七峰内门修行的,但你的情形又比较特殊,我怕你迟迟不能得到突破,与同门师兄弟比较,反而压仰了你的修行道心,所以暂时宁可你先在军中修行一段时间。我如此安排,也是希望你不要畏惧一时的艰难,要潜心苦修,莫要浪费了这天赐之礼。陈彰、陈青或许一时不会理解我的安排,你也不要怨他们,也不要解释什么,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此外,这次玉龙山惨败,陈青也是要承担责任的,我已令她在黄龙渊道院历炼、修行……”

陈海没想到陈烈已经替他考虑得如此周详,但想到以往在黄龙渊要与陈青常常见面,也深感头痛。

陈烈这时候轻轻摩婆右手中指那枚古银质地的储物灵指,一道玄光闪过,就见一枚古拙的青金色戒指凭空落到陈烈的掌心。

陈烈将古拙戒指递给陈海,说道:“这枚金锋灵戒是我年轻时用过,这以后一直当作纪念,都没有传给青儿、彰儿。金锋灵戒蓄足法力,遇敌时最多能同时出三道金锋剑芒,每一道剑芒都堪比辟灵境初期剑修的全力一击。你既然已经踏入通玄境,金锋灵戒以后就交给你祭用,遇到强敌时可用;平时要慎用。另外,你那件青云灵甲,也可以请赵如晦真人帮忙修复,我军务繁务,却是没有这个闲工夫了。”

三道金锋剑芒,都堪比辟灵境初期剑修的全力一击,要是能出其不意,三道剑芒齐出,甚至能重创辟灵境中后期的强者,确实是不弱的法宝。

只可惜陈海还没有开辟灵海秘宫,无法储积真元法力,因而金锋戒只能关键时用于袭杀强敌或保命。

即便如此,金锋灵戒作为黄级中品的法宝,在宗门少说也要耗费两三万点宗门功绩才能换得。

陈海所穿的青云甲,在姚兴坠落山崖里,与崖石数次猛烈的撞击,炼入甲衣中的法阵受到破损,只能当普通的内甲贴身穿着,但真要能修复如初,就能抵挡辟灵境中后期强者的全力一击,也是黄级中品法宝。

换作之前,陈海没有五六千点宗门功绩,肯定请不动赵如晦出手帮他修复青云甲。

而这时陈烈直接要他找赵如晦,应该也是想与赵如晦拉近关系;赵如晦想必也不会好意思收取他的费用。

“我幼时受异人传授武道秘形,但我早前也不甚在意,都差不多忘了干净,待重修武道后识得其珍贵之外,才参悟出其中的六种。我这便演练给舅舅看,舅舅要是能从中悟得什么,或能指点我更多。”陈海借姚兴的名头活着,受陈烈如此之重的恩惠,心里也过意不去,决意将他这两年苦修武道后所得的六种秘形组合演炼给陈烈看,希望是种回报。

陈烈作为太微宗第三代真传,已经能修炼太微宗最为核心的玄法真诀,对所谓的武道秘形也不甚在意,但这时候也不会拒绝陈海的好意,心想他真要有参悟,也就能在宗族、宗门禁令之外,指点陈海的修行。

毕竟短时间内,陈海还无望进入太微宗内门修行。

虎距、鱼化龙、云流、十步锤、铁桥拱、断水斩……

这是陈海在诸多基础武道秘形上,所成功参悟出来的六种秘形组合,特别是断水斩,陈海此时以比其他弟子磅礴数倍的百骸精气也只能极勉强的施展一次。而当他将断水斩融入刻刀之中,透漏出玄之又玄的气息却为极浓烈。

如果说这玄之又玄的气息,代表的就是武道真意的显化,那就意味着断水斩可能蕴藏着有一个接近完整的武道真意。

即便是陈烈已经修炼到参悟道意的明窍境巅峰,蕴含有近乎完整武道真意的武道秘形,对他来说也是极其难得珍贵的。

明窍境修行,修炼的就是道之真意,而后续的道丹修炼,又以是道之真意为丹种,道意越强大、越纯粹、越完整,修炼的道丹才越强大——

看到陈海服用蕴灵丹,前后分三次才将六种秘形组合演炼出来,特别是看到陈海施展斩水断那一瞬,陈烈都觉得识海似如波澜汹涌起来,神色也凝重起来,没想到以自己的武道修行,以念识感应,都不能将这一式的玄奥之处立眼看出来……

第五十三章 绸缪新计

陈海直到半夜,才离开陈烈住的院子。

陈海走出来时,星夜漏静,北天门寨内一片静谧,似乎数月前双方丢下上万具尸骨的血战都没有生过似的。

陈海提出更改姓名,只是想做回他自己,没想到陈烈对他厚爱如山,而这如山厚重同时也化为一种责任,压在他的肩上,他以后行事,还是需要兼顾到陈族的利益。而令他头痛的还是不知道怎么处理与陈青、陈彰的关系,头痛怎么赢得诸多家将的认同跟信任。

“少主……”

听到有人轻声相唤,陈海转身看到赵山与吴蒙从外院一角的凉亭里走过来,没想到他们一直都在等在外面。

“我跟舅父聊了一会儿天,没想到夜都这么深了,害你们在这里等这么久。”陈海说道。

“少主今晚打算在哪里休息?”赵山问道。

家主陈烈既然正式认可陈海的嫡子身份,那以后在这个家里,陈海与陈彰一样都是少主身份,但又由于他与吴蒙都是家主陈烈亲自指定到陈海身边侍候的,那他们以后更是要“少主”称唤陈海,而以“彰公子”称呼陈彰——这就是规矩。

吴蒙陪同赵山一直守在外面,也非他心甘情愿,同样也是因为规矩,他作为护道者就是要贴身保卫陈海的人身安全。

厉向海安排食宿时,没有考虑到陈海今日就成了陈族陈烈这一支的“嫡子”,没有给单独安排过夜的院子,而北天门寨地方狭窄,临时又腾不出空的院子来。

当然,空的房间还是有的,所以赵山等到现在,要问陈海住哪里。

陈海与葛同、沈坤二人,就跟厉虎请了一天的假,明早送走陈烈后,就要回南天门寨去,他这会儿都还没有抽出时间与周景元聊上天呢,自然也不能直接在这边住下,与赵山、吴蒙笑道:“你们先休息吧,我还要去找周景元他们……”

“那我们陪少主一起过去。”赵山说道。

陈海看了吴蒙一眼,点了点头,带着他们二人穿街过巷,往周景元他们临时落脚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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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同、沈坤、周钧以及其他几个颇为相熟的师兄弟,都在周景元临时落脚的住所,喝酒聊天正欢,这时候还没有散去,看到陈海过来,都热情的迎他进屋。

沈坤他们此时都已知道陈海更姓改名、录入陈族宗谱的事情,但还不知道陈海刚被陈烈定为他这一脉嫡支子弟的事情。

这么晚,除了赵山之外,看到还有面孔陌生的吴蒙跟着陈海走过来,大家都是一愣。

陈海给众人介绍起来吴蒙,除了葛同、沈坤、周钧、周景元四人平时关系就与陈海亲近外,其他人顿时就拘束起来。

大燕帝国,宗阀世族通常都枝繁叶茂,庶系旁支很多,这些子弟即便也是宗阀出身,地位都不会太高,与嫡支比起来,能受到的待遇可以说是有天壤之别。

陈烈指定辟灵境中期的剑修强者,作为护道者贴身保护陈海的安全,大家心里很清楚,这事就意味着陈海从此之后就是陈氏宗族的嫡支子弟。

陈海既然都已被都护副使陈烈立为嫡子,且不管与陈彰在陈族的地位谁高谁低,都不再是他们这些寒门出身的百武校尉、百武副尉低级武宫、普通道兵弟子能并肩而坐的了。

此前周钧他们坐在一起喝酒,不讲究坐席,大家都随意席地而坐,这时候拘束起来,就有两人要站起来,将小厅内正中央的主位让给陈海。

“我从此之后更名改姓,大家以陈海相唤,但都还是师兄弟,怎么就突然变生分了?”陈海笑着将两位师兄的胳膊挽住,继续簇拥着坐在一起,又拉赵山跟他们一起坐下来喝酒,他此时并不觉得自己就有拿捏姿态的资格。

不过,陈海没有请吴蒙坐下来,跟他说道:“我与周师兄他们有好久不见,明日送走舅父,又要直接回南天门寨,只能今夜陪周师兄他们饮酒到天亮。吴师兄,你一路车马劳顿,要么就让周师兄在这边安排一间卧房,你先去休息?”

陈海情知吴蒙仅仅是奉舅父陈烈之令成为他的护道者,他本人心里应该极不情愿的,今后如何处理他与吴蒙的关系,也是一桩头痛的事情。

吴蒙也是寒门出身,作为还有潜力能挖掘的剑道玄修,他有他的尊严跟骄傲,陈海就不能用对赵山、钱文义的强硬手段,令吴蒙屈服;而谄媚讨好,也只会让吴蒙看轻了自己,不可能真正令吴蒙臣服。

陈海让吴蒙直接去休息,一是吴蒙与众人不熟悉,修为又比其他人高出一截,偏偏又是他的护道者、他身边的近侍,今天就坐下来喝酒会相当的尴尬,也不能让其他人尽欢;二来他暂时还是想与吴蒙保持一定距离,以后再想办法处理他与吴蒙的关系。

吴蒙当然也不愿跟周景元、沈坤这些人厮混在一起,点头应诺;周景元麻溜的爬起来,领吴蒙出去,给他安排休息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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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山风云际会正当时,陈海、葛同、沈坤早初就决定留在玉龙大营。

等到大都护将军府决定由赵如晦、张怀玉到玉龙山筹建黄龙渊道院,周景元等人就第一个站出来提出请求,要跟随到黄龙渊道院,继续修行。

与陈海、沈坤、葛同书信沟通商量后,周景元不仅将他们在铁流岭道院的产业都清盘出去,要在黄龙渊重建药师园,还要在玉龙山北麓的昭阳城再开设一家药师园兵甲铺。

蒙邑城的那家兵甲铺,还继续留着,陈安、陈富田原先是陈彰安排过来监视陈海的人,就令他们在蒙邑城负责经营原先的那家兵甲铺。

陈安、陈富田认真办事也就罢了,最终有什么好处,也是落到陈海他们的囊中;他们要是敢偷奸耍滑,做出中饱私囊的事情,陈海正好能抓住收拾他们的把柄。

陈海他们还是想着,要借这难得的机会,在玉龙山这边经营出一摊产业出来。

周景元这次过来,也是雄心勃勃,但没想到刚到黄龙渊没有两天,事情的展要远远好过他的预想。

陈海不仅正式入了陈族的宗谱,还被升任都护副使的陈烈立为膝前的“嫡子”,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在黄龙渊道院,再没有一个宗阀弟子的地位,能高过陈海;地位比陈海高的宗阀弟子,又多在上七峰内门修行;这意味着陈海只要不主动招惹赵如晦、张怀玉以及玉龙大营军中的高级将职,在玉龙山都横着走了。

这将为他们在黄龙渊经营药师园、在陈桥等城经营药师园兵甲铺,提供多大的便利?

而沈秀、周轻云等少年、少女,进入黄龙渊道院修行,也将是水到渠道的事情,只要陈海点头向监院赵如晦推荐,将不会存在任何的障碍。

周景元安排吴蒙休息后,又跑回来继续喝酒,其他人想着陈海他们还有私密话要商议,喝过几巡酒,没等天亮就先行告辞离开;周钧却故作不知,死皮赖脸的留了下来。

这段时间,陈海与周钧走得亲近,而周钧与赵如晦又是实际上的师传关系,陈海想到舅父陈烈有拉拢赵如晦的用心,自然巴不得与周钧的关系更进一层。

周景元这时也是迫不及待的想商议他们后续要如何在玉龙山建立根基。

说实话,陈海此时已是陈烈膝前的“嫡子”,哪怕是让他立时投附陈族,做跟在陈海身前的家臣,他都心甘情愿;他也为这一年多来终究押对了宝,而暗暗兴奋不已。

“黄龙渊道院新立,我们也要在这里新建药师园。我想向道院申请,在黄龙渊划出百亩大小的土地重建药师园,想必监院不会不同意吧?”周景元不怎么确定的问道。

铁流岭东麓主峰的药师园,就占地有二十亩,到黄龙渊新建药师园,怎么也要一百亩起步,才能体现陈海此时的身份与地位。

今天生太多的事情,陈海还没有认真的梳理头绪,沉吟着说道:“持续数年大旱,黄龙渊水域缩小不足此前的十分之一,所以看到环山之间,有大片的河滩地空着,但等回到雨水季,黄龙渊汇聚雨水,水域恢复到此前的面积,大片的河滩就会重新被湖水淹没,沿岸能用的空地,其实不多,我们没有必要在这边争地……”

“玉龙山的灵泉资源,虽然远不能跟太微山相比,但也应该不止一处。数年大旱,地泉水位下降,有些灵泉资源隐而不显,但要是能找到玉龙山里的寨民,应该还是不难找到一两处这样的灵地修建药师园,”周钧想与陈海拉近关系,这时候也是尽心出谋划策,说道,“此外,大都护将军府要想将玉龙山经营得固若金汤,必然会鼓励宗阀世族到玉龙山经营族产,陈师弟应有机会在玉龙山经营一座真正的药师园……”

听周钧肺腑之言,陈海神色一振,一两百亩大小的药师园也确实太小家子气了,郑重承诺道:“真要能在玉龙山找到这一处灵地重建药师园,必有周师兄你的一份。”

陈海此时的地位已经是今非昔比,以往周钧还是想着利用陈海,以后入上七峰内门修行能得陈烈照顾一二,但他这时则只需要认真经营与陈海关系即可。

而双峰石寨一战,周钧也彻底扭转对陈海的看法,当下也不虚伪推辞,说道:“要是陈师弟信得过我,为药师园勘脉寻地之事,就交到我身上。”

陈海哈哈一笑,又跟周钧说了想请赵如晦真人修复青云灵甲的事情,这次便请他转告赵如晦真人。

第五十四章 真意初成

十一月底,玉龙山里就降下入冬后第一场雪。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遮天闭地的洒落下来,半天的工夫,千里绵长的玉龙山,就积了一片白,这或许也显示持续数年的大旱天气,终于是得到彻底缓解了。

深夜,在初曦时分来临之前,陈海独自一人牵着青狡驹,登上南天门寨西岭的崖头。

夜色弥漫,陈海将火把插在雪地里,只能看到四周漫天雪影,更远处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不妨碍他此刻胸臆间有缕淡淡、仿佛崖立云海的意境在盘旋、酝酿,他知道冲击手少阳主气脉的时机应该是成熟了,从容不迫的将珍藏数月的通脉丹取出来。

此前玉龙山突围一战,陈海战功卓著,得赐这枚通脉丹,装在掌心大小的碧玉瓶中。

陈海将通脉丹倒出来,放在掌心,乌金色的通脉丹泛着一层黯淡的光泽,用心去感受,能感觉丹丸内充塞一种磅礴而冲和的纯丹药力。

采集数十种灵药炼制而成,通脉丹可以说是极特殊的一种法丹,服用后磅礴而冲和的纯阳药力,会以特定的方式在主气脉中运转,以辅助冲开主气脉的闭塞,连通两肾玄窍。

陈海将通脉丹咽入腹中,就觉有一股滚滚热滚流,沿着喉管往四肢百骸扩散。

陈海没有理会通脉丹纯阳药力的扩散,这次神魂意念也没有通过蛇镯去联系傀儡分身,而纯粹感受胸意间那股淡淡的、仿佛崖立云海的苍茫意境,在忘形于天地之际,这意境的感受提升到极致,陈海这一刻蓦然而动,双手握拳如锤轰出。

这是陈海在虎踞秘形的基础,进一步组合多种基础拳法所演练出来的十步锤。

而这一刻,陈海的神魂意念都融入崖立云海的意境中,化作一缕至纯至正的磅礴气息仿佛蛟龙一般沿臂而出,融入拳锋之中。

陈海轰出的拳锋,猝然间爆出一团淡淡的金芒,拳锋破空击中身前的青岗石,下一刻就见石屑四溅,坚如金铁的青岗石有一人高,这时则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碎块往前方数十米外崩落。

而陈海一双肉拳在金芒的保护下,不伤一点皮肉。

这就是将武道真意融入武道秘形及玄功绝学的威力,虽然陈海所感受到的意境及气息,还远谈不上完整的的武道真意,威力已经是骇人。

看着眼前的一幕,陈海他自己都有些震惊,金锋灵戒,三道金锋剑芒齐出,也就只能将眼前这块青岗石斩成这般模样,这意味着他刚才一拳,已经堪比辟灵境中期玄修弟子的全力一击了。

融入都远未成形、远谈不上完整的武道真意,玄功绝学的威力提升幅度,竟然就有如此之高?

陈海又惊又喜,虽说这一拳的消耗也极其惊人,他刚服下通脉丹后体内那滚滚的热流在这一刻,已经消失得涓滴不剩,不过他更关心的是手少阳主气脉到底有没有如他料想的那般冲开闭塞,贯通两肾玄窍……

陈海体内精气消耗殆尽,他取出一枚蕴灵丹服下,盘膝坐在雪中,调息养元,待时辰过了凌晨,到初曦天地阳气初升的一刻,他吐纳天地灵气,通过傀儡分身,就见两肾玄窍处,有两缕凝聚的精气涌入,与天地灵气融合为金色真元……

如陈海事前所预料,他的手少阳主气脉如期贯通,就在他刚才轰出十步锤的那一拳间,他已经踏入通玄境中期。

虽然通脉丹所提供磅礴药力很重要,但陈海知道,他主要还是依靠的那远未成形的武道真意,摧动纯阳药力、百骸精气,一鼓作气的将手少阳主气脉冲开。

这一拳也给陈海极大的信心。

修为被废重新修炼武道,虽然很艰难,但他只需要去参悟与不同主气脉配合的道之真意,踏入辟灵境,将不再是遥遥不及的事情了。

而他只要成功踏入辟灵境,因为他在武道真意的参悟上,有着远比其他辟灵境玄修弟子更为深厚的基础,后续的修炼潜力将更难预估。

南天门寨毗邻黄龙渊,灵气要比陈桥寨充裕得多,足足修炼了一个时辰,陈海才感觉再也吐纳不到天地灵气。

又练过几趟十杀战戟,看到天边露出鱼肚白,陈海这才将火把熄灭,收拾一番,牵着青狡驹准备下山去。

青狡驹也是他上次立下战功,都护将军府所给的赏赐。

与人修行一样,青狡驹作为上等良驹,也需要精心伺养、熬炼筋骨,才能最终成为良骏。

除了每天一枚精元丹碾碎混入马料喂食强壮气血外,陈海即便自己没有时间,也让沈秀等少年,每天都要带着青狡驹攀登西岭雄峰,熬炼筋骨、脚力。

当然,驯养一匹青狡马的消耗,比一名紫衣弟子的日常修炼都不低,也亏得药师园兵甲铺所有收益,才能供众人如此巨量的消耗;不然也就有宗阀世族,才能豢养这样的灵骏铁骑。

陈海牵马走下西岭主峰,不知何时,吴蒙又悄无声息的守在进入西岭主峰的峡口前。

看着陈海下山来,吴蒙也收拾起放在膝前磨砺剑道真意的灵纹剑,一声不吭的往南天门寨走去。

陈海要求吴蒙不用跟着自己,但吴蒙坚持遵奉陈烈的命令,恪尽职守,陈海每天凌晨时分登上西岭主峰修炼,他都守在进入西岭主峰的峡口等候。

吴蒙的修为要比他高出两三个层次,又坚持遵奉陈烈的命令,陈海即便知道吴蒙心里并不认同他,或许从内心还将他当成一个不堪入目的废物,却也拿吴蒙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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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寨子里,没歇多久,哨楼就吹响嘹亮的吹角,三百将卒开始当天的操练。

厉虎出任南天门寨的总哨官,在陈烈出任玉龙大营都护副使,厉向海又提拔陈海出任南天门寨的副总哨官,在厉虎之外,有节制三百将卒的权限,但也需要负责三百将卒的操练。

陈海不想干,但这也是厉向海看在陈烈的面子上极力栽培他的好意,他也不便推辞。

在武威军中,除了各级主将对修行比较严格的要求,诸多长史、主簿等辅助主将的官吏,更重视操持军务的能力。

大家都知道陈海修为被废后重新修炼极为艰难,在其他方面多栽培他,以便他以后修为即便难以突破,也有在军中获任高职的机会,自然是一番好意。

好在有赵山、沈坤、葛同三人辅助,陈海却不是很辛劳,他还专门从三百人里,挑选三十余有技击底子的武卒,当成私兵进行特别的训练。

当初被困玉龙山,厉向海等辟灵境以上的玄修都受逆灵散祸害而受重创,但陈海他们三百多道兵,硬是从数万叛军的重围中杀出,可见这一支都由通玄境道兵武卒组建的小股精锐,战力有多强悍。

虽然南天门寨守军也有三百人,但与当时突围杀出玉龙山的三百道兵,是远无法相提并论的,可以说有天壤之别。

普通的操练,可以使三百将卒令行禁止,但也没有办法令每一人武卒的个人战力,成倍或数倍的提升。

而黄龙渊道院才是初创,新收录的一两千道兵弟子,即使能在一两年内都踏入通玄境,也主要会供给玉龙大营,南天门寨顶天能补充三五个玄衣道兵弟子,充足陈海、沈坤他们的助手。

南天门寨需要一批精锐武卒,只能自己想办法培养。

照例来说,武道秘形即便是陈海的私学秘传,与宗门无关,但也不能传授太多的人;不然那就是跟宗门、道院争生意了。

有时候情形特殊,比如说大都护将军府这时候都极迫切提升玉龙大营的精锐战力,在这方面就会网开一面。

而此次黄龙渊道院,新招蓦的上千道兵弟子,有一半以上都是出身寒门,也是特殊情势下的特例;陈烈、柴腾等人的亲兵扈卫营照军制仅能有五百人,但此时允许扩编到一千人,也是一种特例。

不然的话,玉龙大营的战力,很难在短时间内提升起来。

陈海此时是玉龙山屈指可数的“官二代”,他在南天门寨挑选三四十精锐,私授武道绝学,各方面自然都默认下来。

因此而产生的巨量消耗,就需要陈海私下补贴了,就相当于他将挑选出来的三十余精锐,当成私人部曲培养了。

这也是陈海才能享受的特权,最不济他可以将这三十多私兵放到陈烈扈卫营的编制里;其他人,甚至就连南天门寨总哨官厉虎,都没有这种特权——厉氏同时也不想宗族绝学不受限制的扩散出去。

陈海将十六种最基本的武道秘形,融入基本步法、基本拳法、基本戟法之中,传授给挑选出来的精锐战卒;而陈海这段时间从道院换取更多的玄功绝学修炼,前后总共拆解出一百六十七种基础秘形。

而真正称得上融有武道真意雏形的武道秘形组合,他则仅仅挑选几种传授葛同、沈坤等有限能值得信任的人。

陈海在南天门寨,每天修炼及操练将卒,葛同、沈坤等人还要监管民夫修建寨墙,还要修建规模更大、更坚固的新寨城,日子过得也是充实而悠闲。

这日中午时分,周钧与周景元却意处赶到南天门寨来找陈海。

他们除了带来赵如晦帮忙修复好的青云灵甲,这段时间还寻访山民,终于确认一处隐藏灵泉资源的地方可重建药师园,这次来找陈海亲自到实地去看一眼。

第五十五章 灵地觅址(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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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山民乱前后爆过几波,前两波还是玉龙山里的寨民最先掀乱,但都被地方武备镇压下来,有数千山民或杀或俘。

此时新设玉龙大营,在玉龙山大修营寨,有一批囚犯押送到黄龙渊来充当苦役,就有不少是此前被俘的玉龙山寨民。

周钧、周景元在这些囚犯里找到好些玉龙山出身的寨民一一盘问,确认好几处可能隐藏灵泉资源的地点,也都已经前往初步摸查了一遍。

有的地方距离黄龙渊有数百里之遥;有的地方位于玉龙山南麓,位于玉龙大营的防线之外,有的地方极其险峻,进出不便;最后在距离黄龙渊约七十余里外,现一处可能存在灵泉的山谷。

“山民早年传言那处有巨蟒出没,吞食进山砍柴的山民跟猎户,我们去看过,山谷深处是有干涸的石塘,散落一些残碎的人兽骨骸,而从附近茂盛的草树以及山谷深处偶尔可见的乌鞘草、铁心藤等低级灵草、灵藤,应该是有灵泉藏在山谷深处,只是近年因为大旱的缘故而干涸了”

周钧说起他与周景元摸查过的情形,说道,

“山谷里林深树密,深处有石洞很处,腥风扑鼻,我与景元没敢摸进去。从附近山寨的传说考据,这头妖蟒一两百年前就在附近出没、吞食人兽,应该有些道行了,非必是我与景元两人能敌,就没做进一步的摸查……”

河西诸郡人丁兴旺,罕有妖兽出没,也就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可能会有一些妖兽隐藏在深处。

既然周钧、周景元进入那处山谷闻得腥风,就说明妖蟒还藏在石洞里,但妖蟒没有出来袭击周钧、周景元,并非实力弱小,更可能是已具灵慧,知道玉龙山早就不是一两头妖兽能纵横的地方了,它即便能袭杀周钧、周景元二人,也只会引来更强大的高手来斩妖。

从玉龙山寨民的描述片段时,陈海能知道这头妖蟒通体乌鳞,长近二十米,有水桶粗细,极可能是一头开辟灵海的妖兽,周钧、周景元他们警惕一些是对的。

不过,陈海他们想要独占那处灵谷,也不能向道院或厉向海救援。

不然的话,紧挨着黄龙渊的这么一处灵谷,厉氏、柴氏都会想着占下来。

陈海留周钧、周景元在寨子里住了一宿,做了些必要的准备,第二天一早就总哨官跟厉虎告过假,留赵山在寨里继续操练兵卒,陈海与沈坤、周钧、周景元等人,带着训练刚刚有成的精锐兵卒,从险僻山道驰马,往隐藏灵泉资源的那道山岭赶去。

吴蒙也不问陈海他们去干什么,背着灵纹剑,也骑一匹青鳞狡马,一同往黄龙渊东面的深山老林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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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处险地,普通坐骑通过不少,留下数人看管坐骑,陈海他们徒步往山里摸去,将近午后才好不容易摸到目的地时,看到一片云雾遮闭、大雪都飘不进来的山谷里,一片极茂密的树林有数百亩规模。

持续数年的大旱,使得玉龙山不多的树林都枯萎,在山火中烧尽;看到眼前这片到处都是参天巨木的密林,要说这山谷深处没有灵泉隐藏,陈海都不会相信。

“这深谷藏有一头妖蟒,可能有些道行。我们过来斩妖除魔,也是为兄弟们改善一下伙食……”陈海这时候才跟吴蒙提起他们此行的目的,但也没有将占据此地重建药师园的事情细说。

“奉家主所令,我负责你的人身安全,其他事我都不会过问。”吴蒙冷淡的说道。

陈海嘿嘿一笑,他们进驻南天门寨,他带着人进山寻猎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吴蒙都是袖手旁观,从来都不参与进来。

玉龙山大旱持续好些年,又经历民乱,地方财源耗尽,大都护将军府又要赈济大灾、又要组建新军,物资消耗之大,难以想象。

南天门寨三百将卒及千余民夫的给养,军中只放基本的粮草。

其他虽然还有些钱饷,但深山老林里,有钱也只有跟道院补充一些必要的修炼资源。陈海他们修炼,更依赖丹药,但普通将卒没有大量的肉食补充,怎么提升肉身素质、熬炼筋骨?

这几个月来,陈海他们差不多将一百里方圆的山猪、狍羊、虎豹等野物都猎了一空,甚至还捕捉了一些容易喂养的幼兽带回寨子里圈养起来,以补充肉食。

这个过程里,也遇到一些凶猛的野兽,但玉龙山里的寻常猛兽,又怎么可能是陈海这些有修为在身的人的敌手?

普通的猛兽,也根本威胁不了陈海的安全,吴蒙从来都是袖手旁观,但他这次看陈海他们显然要准备得更加充分。

在逼近蛇穴前,在淤泥里埋下好些用寒纹铁铸制的尖锐地钉;三十数精锐战卒,分成四队,埋伏在蛇洞两边的密林里,各持四面铁线藤编织的大网。

这段时间,陈海在南天门寨,闲时制造了很多怪异东西:比如说用极珍贵的寒纹铁铸造尖锐的地钉;比如用比精铁丝还要坚韧的铁线藤,用秘法炼制过一番,编织成普通士兵就能操用的大网;比如说攀高登险的探爪、铁镐等物;比如说几张巨弓叠加在一起、用绞机上弦的巨弩……

既便是寻常见的绊马索,陈海都是用铁线藤缠绕赤髓铜丝编成……

看到陈海与周钧几人,将绊马索错落有致的绑成密林里,吴蒙也好奇他们这次要猎杀的妖蟒有多厉害,但在以修为至上的看来,陈海这些奇巧淫技,根本就是徒劳。

周景元实力差点,已经隐入密林里与普通将卒同进退,但葛同、沈坤都修成四条灵脉,正努力想将第五条主气脉修成灵脉之后,再考虑开辟灵海;周钧则是修成六条灵脉的道兵弟子,实力不弱于普通的内门弟子,看他们的部署,吴蒙知道他们三人与陈海将是此次诱杀妖蟒的主力。

而陈海有家主陈烈所赐的金锋灵戒与青云灵甲,实力比周钧不会稍弱。

他们数人,再加三十多精锐战卒,还要小心成这样,山谷深处的这头妖蟒,岂非要有辟灵境中期的战力?

吴蒙心里又想,蛇蟒有些道行,应该早就具备灵慧,要是畏惧人族强者的猎杀,藏在洞穴深处不出来,陈海他们又要如何应对?反正他打定注意看陈海他们的好戏,绝不会出手相助的。

这个哑谜没有需要吴蒙去猜多久,吴蒙就见陈海他们准备齐全,诸多兵卒还在山谷外围演练了两趟,陈海一人就背着一只兽皮袋潜到山谷最深处的蛇穴。

解开兽皮袋,吴蒙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雄黄味,看着陈海用手一甩,就将一整袋雄黄药粉都倒入往下方倾斜的石洞里,随手又掷入一枚烈火玄符。

一人高的石穴顿时就被熊熊烈火覆盖,吴蒙目光锐利,看到火势推动雄黄药粉,往石洞深处灌去……

“吼!”

一声仿佛如滚地雷似的闷吼,从石穴深处传出,就连眼前的空气都无形的震颤起来。

吴蒙站在陈海身后,妖蟒闷吼所形成的冲击,直撞得他耳膜隐隐刺痛,都吓了一跳,暗感这绝非一头普通的妖蟒,普通人站在洞口,不被当场震死,也绝对会失去战力;洞口都快要被震塌下来。

说是袖手旁观,但陈海就在石洞口,吴蒙心想他还是要保护陈海的安全,眼前实力强悍惊人的妖蟒就要从洞里闯出,祭出灵纹剑戒备之余,伸手就要去抓陈海的衣甲领子。

他想要将陈海直接拖到后面后,远离他都看不出端倪的凶险。

陈海哪里想着吴蒙如此不客气,而他筹划许久,岂容吴蒙胡乱插手搅乱部署?

他闪退一步,避开吴蒙快如闪电抓他衣领的手,冷声喝斥:“不愿助我斩蛇,退后袖手旁观就是!”

没想到陈海竟有能力避开,吴蒙也是一怔,但他心高气傲之人,奉陈烈之令保护陈海的安危已经是百般不愿,但不会受他这种口气的喝斥。

吴蒙摧动真元,脚下便有一缕清风卷起,他御风飞到一株巨树顶梢,将灵纹剑袖手背在身后,冷眼看陈海他们究竟要对付这头妖蟒!

下一刻,大地猛烈的震颤起来,巨大石块被震得从洞口上方的山坡滚落下来,砸得树断草残。

陈海双戟护在身前,疾步后撤,他也不管吴蒙。吴蒙辟灵境中期修为,短距离都能御风飞行,怎么都不会跑得比他慢。

陈海还没有跑出十几米,吴蒙就见一道黑色闪电似的巨影从石穴中猛扑出来,度快得惊人,张开血腥巨口,就朝陈海吞咬过去。

半截蟒尾还有洞中,但窜出的蛇身已经有近二十米长,血腥妖瞳在幽暗的山谷里就像两只灯笼,狰狞的血腥巨口,支出两根匕似的獠牙,而更令人心惊胆颤的,则是这头巨蟒额前那只漆黑的独角。

这哪里是普通妖蟒,明明是一头修炼有成的乌角蝰蟒异种。

吴蒙吓了一跳,他气陈海对他无理,却不能对陈海的生死视而不见,刚要摧动灵纹剑往蟒斩去,却见陈海双脚凌空踏动,身形恰到好处的避开妖蟒的吞咬,挥戟往妖蟒那血腥巨瞳刺去。

吴蒙没有在蛇蟒出洞之前就御出灵纹剑,还是想给陈海一个教训,心想陈海这登徒子所穿的青云灵甲至少应该挡住妖蟒致命的一击,到时候再出手相救不迟,也省得这登徒子以后对他蹬鼻子上眼,但没想到陈海闪避身形快得出奇,竟然在千钧一之前几乎是贴着妖蟒的獠牙闪到一侧……

这怎么可能?

这登徒子不过通玄境初期的武道修为,身形闪避之快,怎么可能越通玄境武修能有的极限?

第五十六章 斩杀妖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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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这一戟是往妖蟒的要害妖瞳刺去,而妖蟒生具灵慧,藏在深山老林里吞食人兽数百年,即便没想到小小的人族竟然能从它锋利獠牙的咬合下逃过,但又怎么可能让陈海轻易刺中它的要害?

妖蟒在半空中,身形也在一瞬间就骤然侧移数尺,陈海一戟刺在妖蟒颔口的鳞皮上,就觉得战戟刺在一段坚不可摧的金石上,赤溜火星直溅,反冲的巨力蕴藏一种奇怪的能力,竟震得陈海右臂一阵麻痹。

好在陈海的身子不受影响,看到妖蟒的巨蛇横扫过来,身子也在极瞬间横移数尺,双腿点踏妖蟒的七寸,借力如闪电般往密林中投去,借着参开巨木的掩护,在林中快的挪移,拉开与妖蟒的距离。

妖蟒即便感觉到站在树梢之上的吴蒙是个不小的威胁,也知道还有一些孱弱的人族藏在密林里,但凶残的性子被激起来,怎么都不甘愿让陈海从容逃走,巨大的蟒躯在密林里横冲直撞,压得双手合抱的巨木,咔咔咔断裂不休……

吴蒙神色凝重的盯着在密林里一逃一追的人蟒,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陈海之所以身形能过通玄境武修弟子的极限,是他的步法藏有玄机。

陈海奔行度绝对不算快,至少快不过妖蟒快如闪电的扑杀,他借着密林里一颗颗参天大树的掩护,常常能在电光石火间错步横移数尺,在千钧一之际避开妖蟒致命之击,甚至还偶尔能持戟回刺。

这样的手段,至少吴蒙没有在太微宗或武威军通玄境的弟子武卒身上看到过,直觉陈海错步之间,双脚有一种难言的灵韵,似轻云过涧、雾满岚山,就是在这短短的一瞬时,陈海的度能以骤然间提高两三倍,应该是一种极高深的步法绝学……

这是什么步法,是通玄境武修就能修炼的步法吗?

吴蒙心里抑不住震惊,他虽然还袖手旁观,没有出手的意思,但也紧随着陈海及妖蟒移动,也因此将陈海与妖蟒之间的缠斗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陈海娴熟到极致的实战技巧,才真正令吴蒙震惊。

即便陈海掌握一种极其玄妙的步法玄功能避凶险,但频频施展,体内的精气真元也必定会在极短时间内消耗怠尽,从而失去战力,只能任由妖蟒宰割。

然而陈海每一次都是在十分确定用普通手段避不开致命之击时,才施展这种玄妙步法移开数尺。

移开的距离也不长,就是数尺,刚好脱离致命的危险就止,这相当于将体内的精气真元消耗,每一滴都控制精准无比,没有一丝浪费。

吴蒙幼年修行武道,踏入辟灵境才修剑道,而剑道、武道有一脉相承的地方,他自以为自己在武道修为上的境界虽然不算多高,但在武技搏杀上的造诣,在军中绝对罕遇敌手。

看到陈海与妖蟒缠斗后,他才真正叹为观止。

陈海手中那把堪称凡铁极品的寒霜战戟,不能伤妖蟒鳞甲分毫,说明这头妖蟒绝对是一头肉身修炼到辟灵境巅峰的妖兽。

以肉身境界而言,妖蟒要比陈海强出三四个小境界,但人蟒缠斗数十息,陈海修为境界差距这么大,虽然完全奈何不了这头妖蟒,却也没有落在下风。

这是怎么的技击水准?

一个被视为废物,被宗族驱逐的遗弃子弟,怎么可能拥有如此丰富、老练、甚至宗师级的技击水平?

吴蒙却是不知道,陈海在血云荒地前已经猎杀上百头罗刹异鬼。

虽然傀儡分身以罗刹血炼秘法强化、升级,与陈海的真身无关,但战斗经验与意识,是直接烙入神魂意念之中的。

而无论是陈海,或者是葛同、沈坤,只要有机会猎杀上百头罗刹异鬼,猎杀上百头以肉身杀戮闻名诸界的魔物,宗师级的战斗经验与战斗意识,都绝对远远过武威军中的百战老卒。

而且陈海拆解修炼基础武道秘形共达一百六十余种,这意味着他身体处于任何一个姿态中,都几乎能摧动百骸精气,这不仅令陈海的身体控制达到一个常人望项莫及的水准,也能将百骸精气的消耗,精准的控制在涓滴不漏的水准上,数倍延长他持续作战的能力。

数十息的缠斗,陈海终于将妖蟒诱入他们设定好的埋伏区。

妖蟒也能感知有人埋伏在密林深处,但它已经完全被陈海激怒,而且它也知道这些人族并没有能真正威胁到它的强者,即便是在上方紧随的吴蒙也不行,也就一头冲入设伏区。

妖兽肉身之修炼,与人相似。

人不能将十二主气脉都修炼到极致,肉身就始终会存在一处或数处致命的罩门。

妖蟒也是,不管它的鳞皮多么坚不可摧,但绝不敢让陈海手里的寒霜淬金戟刺中它的妖瞳。

除了妖瞳之外,妖蟒腹部还有一道白色鳞线,也是乌角蝰蟒在肉身修炼大成之前的致命弱点,但妖蟒强悍的肉身虽然有多处弱点,陈海、葛同、沈坤他们想直接攻击到这些弱点,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肉身境界差距太大了,妖蟒的度快得乎想象,而且妖蟒也知道保护自身的这些弱点。如果是数十名技击水准高的游侠剑客不畏生死、不管伤亡多惨重一拥而上,乱刃之下,是有可能攻击到妖蟒的弱点,但陈海、葛同、沈坤再加上周钧四人则不行。

陈海的战斗经验与战斗意识,可以说已经达到宗师级水准,但缠斗数十息,依旧搏捉不至攻击妖蟒要害的战机。

而陈海、葛同、沈坤、周钧这次是出来干私活的,也不能让三十多精锐武卒出现难控的伤亡,不然他们在厉虎、厉向海那边怎么交待得过去?

不过,妖蟒防备的是陈海、葛同、沈坤、周钧这些人,绝没有想到它蛇行而过的淤泥埋着大量尖锐地钉。

这些尖锐地钉都有数寸长,用寒纹铁铸制,尖锐的一头固定朝上,不仅抹有刺激神经的剧毒,还有尖锐的倒刺,此时正悄无声息的埋在淤泥或枯叶中,等着妖蟒入套。

妖蟒毫无防备的扑进去,它这一扑之击重逾万钧,将两三人合围的参天巨木都咔咔压断,数十枚坚硬无比的寒铁地钉也被直接压断,但有四枚寒铁地钉,深深的刺入妖蟒腹中的白色鳞线之中。

四枚寒铁钉的倒刺深深钩入妖蟒的鳞皮、蛇骨之中,还有绊马索相连,而绊马索又绑在一旁参天巨树的树根。

妖蟒情知入套,蟒躯游动,绊马索、参天巨树拉开,位蟒腹部堪比黄级上品灵甲的鳞皮也被狠狠拉下一大块,腹下还有一条血脉被割断……

“吼!”妖蟒没有想人类会如此的狡猾,设下这样的圈套,痛得大吼。

陈海摧动金锋灵戒,扑扑扑三道数尺长的金锋剑芒,直接斩入妖蟒痛吼的颔嘴之中。

妖蟒的肉身是极其强悍,但它张开的血腥巨口,里面的颔肉却也是弱点,顿时就被三道金锋剑芒斩得面目全非……

看到这一幕,吴蒙也是心惊胆颤,没想到前一刻妖蟒还气势极盛,要将陈海等人都吞入腹中,下一刻就形势逆转;陈海仅仅是捕捉到短短一瞬的战机,用一些见不光的偷巧手段,就已经将妖蟒杀得重创!

妖蟒受到重创,扭头就想逃跑,陈海精心布置了这么久,怎么会让受伤的妖蟒逃入深山之中?

周钧、葛同、沈坤三人这才持戟杀战,也是以娴熟到极致的战技,缠住已受重创的妖蟒;此时还有一枚寒铁地钉刺入妖蟒腹中极深,钩在蛇骨上,任它怎么挣扎,这根连带绊马索的寒铁钉都深深扎在它的体内……

陈海的战斗意识,是在猎杀上百头罗刹异鬼中培养出来;葛同、沈坤本身就是老卒,他们与周钧,不时与陈海切磋武道修行,不知不觉间,水准已经远远过同侪。

四队将卒也手持铁线藤编织成的大网,从两翼围上去,瞅准时机就将四张大网同时笼罩过去。妖蟒力大无穷,受到重创,更是将最凶残的力量爆出来,四张大网罩过去,几乎瞬时间就被撕开,还有数名将卒来不及松手,整个人都被带得高高甩起。

但哪怕仅仅是一瞬,对陈海、周钧两人也是足够了,陈海一戟刺入妖蟒的左眼,周钧一戟刺入妖蟒的右眼……

妖蟒头颅痛得大摆,陈海与周钧都来不及拔出战戟,整个人就被甩飞。

吴蒙出手将陈海的身形拖住,放他到树梢。

陈海站在树梢头,跟吴蒙说道:“你现在可以出手帮我们省些力气了。”

吴蒙这一战观看下来,背脊汗毛直竖,没想到一头肉身修炼到辟灵境巅峰的妖蟒,就这样折在陈海他们手里,他这时候即便不出手,妖蟒也最终会被陈海他们以游斗的方式缠死,他出手只是缩短游斗的时间而已。

吴蒙突然现他在陈海面前没有自傲的底气,虽然陈海此时的语气,犹不能让他心里痛快,但他也默不作声祭出灵纹剑,跃下树梢,助周钧、葛同、沈坤他们将这头妖蟒最后缠住,避免普通将卒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有吴蒙出手,陈海就可以袖手旁观了,退到一旁的石坡上,让几名刚才猝不及防摔伤的将卒都聚过来,他服用一枚蕴灵丹,慢慢恢复百骸精气,看着吴蒙他们与妖蟒缠斗,将妖蟒最后一丝力气耗尽。

这时候数头黑羽巨鹫飞抵山谷上空,却是厉玉麟、乐毅、陈青、苏紫菱等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乘鹫赶过来。

第五十七章 有意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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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玉麟、陈青、乐毅等人,今日刚好进入黄龙渊东岭附近寻找山里的野生灵药,听到这边剧烈的动静,就跑过来看究竟,没想到这边正生一场激烈的恶战。

恶战已经接近尾声,吴蒙、周钧、葛同、沈坤等人都胜券在握,他们也就不便插手抢功劳,但看山谷里面目全非,上百棵参天巨树都被撞断压碎,厉玉麟、陈青也是暗暗心惊,没想到他们会在距离黄龙渊不远的山谷里,会遇到这么厉害的妖兽。

大家都是厉向海帐前的同僚,厉玉麟身为厉氏子弟,还要负责帮厉向海维持下面武官的关系,不能插手抢功,在山里遇到也不能扭头就走,就与乐毅飞落到陈海的身边,看激战最后收尾。

陈青看吴蒙、周钧他们几个浴血搏杀妖蟒,陈海竟然袖手坐在一旁观战,秀眉微蹙。

陈青本来就极不满父亲将陈海收为嫡子,这时候见登徒子竟然还真端起陈氏嫡子的架子来,让吴蒙几个浴血斩妖,他却在一边袖手旁观、坐享其成,心里更是鄙弃,远远站在一旁,只是冷眼看过来。

陈海瞥眼看陈青的脸色,不难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心想这娘们头脑还真是简单。

不过他既然已经被舅父陈烈收为“嫡子”,与陈青就不再是表兄妹,而是“嫡兄妹”,也不想在外人面前故意去挑她的刺,何况他也乐得她们误会,还不想在苏紫菱面前露了底。

苏紫菱此前随陈青进入黄龙渊道院,修为已然踏入辟灵境;以她的出身,以为作为奴婢能获得的修炼资源,如此年轻就能踏入辟灵境,这已经是相当惊世骇俗的事情。

陈海暗感此女身上多半藏着连舅父陈烈都看不透的秘密。

姚兴之死藏有解不开的谜,陈海此前怀疑是陈彰与苏紫菱联手害他,细想下来,陈彰虽然憎恶他、提防他,但出手做这件事的可能性却不高。

之前的姚兴自暴自弃,声名很差,就连宠爱他的陈烈都有所失望,当时的情形下对陈彰的地位实际产生不了多大的威胁,心机深沉的陈彰何需冒险与一名并非贴身的婢女联手害他,而事后又没有杀这名婢女灭口?

如果一切都是苏紫菱独为,她又是目的?

陈海暂时还猜不透这事,就不想在此女面前露出根底,令她生出更深的戒备。

***************************

周钧一戟刺穿妖蟒的七寸,最终艰难的结束这场斩妖之战。

他们也没有想到妖蟒受到重创之后,还挣扎了这么久,吴蒙还好一些,周钧、葛同、沈坤三人都快要瘫倒下来。

而如此痛快淋漓的搏杀,令他们心里大感痛快,感觉在武道修行又有精进,如今天下还未大乱,如此激烈的实战机会,可不容易得到,他们都乐呵呵的走过来与厉玉麟、乐毅打过招呼,就坐在陈海身边吐纳调息。

下面的武卒还有六七人措不及防间被挣扎的妖蟒扫得骨断肢残,受了重创,都到一旁接受包扎抢救;不过,好歹是将这头妖蟒斩杀了,没有让它逃入深山之中。

剩下收集寒铁地钉、取出铜瓶采集蟒血等事,都交给下来的兵卒去完成。

“吴兄修为果然高深,竟然能毫无损的斩杀这头妖蟒,玉麟佩服。”厉玉麟也误以为这次斩杀妖蟒是陈族的家将吴蒙出了大力,看到吴蒙收剑退回来,上前揖礼招呼。

厉玉麟虽是宗阀弟子,但还知道尊重强者,他与吴蒙都是辟灵境中期修为,见吴蒙率众能将这头妖蟒成功斩杀,暗感自己的实力比吴蒙还是要略弱一些。

吴蒙尴尬一笑,他再心高气傲也没有脸这时候贪这功劳,待要解释一二,陈海却不愿他将话说清楚,抢先说道:“那也是我部署有功啊!”

吴蒙想想也是,没有陈海今日如此极妙的部署,就算他今日全力出手,也不可能将这头妖蟒留下来,这会儿只是一笑,就没有再去解释什么。

厉玉麟听了陈海这话却是刺耳,心里则想,什么叫部署有功,这不是摆明了去抢吴蒙的功劳吗?

但吴蒙是陈烈指定保护陈海的护道者,他与陈海是主从关系,陈海一定要说吴蒙的功劳都是属于他的,厉玉麟也不能替吴蒙反驳,心里却想,如此迫切争夺下属的功劳,此子也不过尔尔,不明白叔父为何如此看重他,难道是纯粹讨好都护副使陈烈?

想到这里,厉玉麟心里就有些厌弃,不想与陈海有什么交情,客气的说了几句话,就提出告辞。

陈青也是默不作声的将坐骑黑羽灵鹫从半空召唤下来,就要带苏紫菱离开。

“陈青,麻烦你帮我们跟道院通传一声,这头妖蟒斩杀后,我们是要献给道院的……”陈海说道。

“哼!”陈青轻哼了一声,也不就可,也不说不可,就与苏紫菱一起踏上灵鹤的翅背,往黄龙渊方向飞去。

妖蟒有些道行,周身都是宝。

蛇肉、蛇血、蛇胆以及其他内脏都能炼制不同用途的灵药;鳞皮、蛇骨可用来炼制玄兵宝甲;额头那只独角看样子像是要长成的样子,可以炼制一件不弱的法宝……

只是这些陈海他们都没有能力直接用,他们顶多采集蛇血、割下几大块蛇肉,带回南天门寨给大家补补气血,其他都还是直接献给道院,换取宗门功绩更省事一些。

他此时是陈族嫡子,道院怎么也不可能多坑他;再说,他们将近三十米长、数千斤的妖蟒都拖回南天门寨,也绝非一件易事。他们上次将一头两千斤重的山猪,从一百里外翻山越岭拖回南天门寨,就比一场恶战还要累。

这时候想就地肢解这头妖蟒,也不容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陈青回去捎个信,由道院直接派人过来收回去,他们才能最省事。

“乌角蝰蟒是难得的异种,倘若修炼到明窍境,这支独角就能修炼肉身法宝,此时也是少见能炼制黄级上品法宝、灵剑的天材地宝,少主应该将这支独角留下来……”吴蒙见陈海并不能尽识妖蟒的价值,开口建议道。

周景元、沈坤、葛同、周钧他们见姿态冷淡、自傲的吴蒙,这会儿竟然主动出主意,心知这一战对他的促动极大。

这段时间,周钧与陈海他们厮混在一起,也极有感慨,有些事情还真不是修为多高就能办成的,特别是杀出玉龙山重围一役,最终依靠还是最基层的道兵弟子同心协力。

“哦!”陈海听得吴蒙的建议,问道,“比你所用那把灵纹剑如何?”

“我这剑,只是黄级下品,远不能跟这蟒角炼就灵剑相提并论!”吴蒙苦笑道,“我倒可以用灵纹剑帮少主将这支蟒角从蛇椎骨上割下来!”

陈海点点头,心想与其给道院占便宜,还不是送给舅父陈烈;金锋灵戒还能提前储存三道金锋剑芒,黄级上品的灵剑,他一时半会还没有能力用上。

陈海他们还想进蛇洞探索一下,但石洞已经被刚才恶战震塌,凭他们这边人力,一时半会无法将塌石清理出来。

*********************

陈青虽然态度很冷漠傲骄,回去后却还是及时将斩杀蛇蟒的事通报道院了,很快道院就派了一名执事、十数弟子,骑乘十数头黑羽巨鹫赶过来。

看到山谷里的妖蟒,黄衫执事及十数弟子又是一番震惊。

虽然妖蟒已经被斩杀,但除了要害处血肉模糊外,鳞甲一片都没有破损,甚至连吴蒙的灵纹剑都无法斩裂蛇鳞,这头妖蟒的肉身有多强悍,是很容易想象的。

也没有太多的废话,诸弟子就用绳索将这头有上万斤重的妖蟒尸骸绑结实了,用十数头黑羽巨鹫拉到空中,直接往黄龙渊飞回去,这可要比陈海他们要省事多了。

这些黑羽巨鹫都是大都护将军临时调拔给道院的,每头巨鹫敛翅站立在那里,就有成年的青狡马高矮,强悍无比,展开巨翅有十四五米宽。

巨鹫除了在空中凶猛无比外,还都能负载一两千斤的重物飞山越岭。

在道路修通之前,巨鹫是将大量物资运入黄龙渊的不可或缺之物。

每一头巨鹫,虽然跟青鳞雷鹰这样的灵禽不能相比,但价值不在上等的乌狡马之下;厉向海座前的那头灵鹫,也是从黑羽巨鹫挑选、驯养出来的良种。

虽说辟灵境玄修弟子就大多能御风而行,但辟灵境玄修弟子又有多少真元法力可供消耗?即使是明窍境的强者,飞行的度及距离,也都不能跟一般的禽鸟相比,平时远行多以灵禽当坐骑。

陈海看着黑羽巨鹫十分眼馋,但整个河西诸郡每年也就能有三五十头幼鹫出世;只有特殊的战功,或上七峰排名居前的内门弟子,才有可能获得赏赐。

厉玉麟、陈青能有黑羽巨鹫当坐骑,那也是陈氏、厉氏多少年积累下来的族产。

陈海他们与看守坐骑的部属汇合,随后也直接赶回道院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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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血炼上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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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要将宗门功绩及时算清楚外,陈海还要及时将蛇谷申请下来重建药师园。

黄龙渊附近两百里范围内,除了南北天门寨外,都归道院管辖。

妖蟒山谷距离黄龙渊不到六十里地,要将那处灵谷占下来重建药师园,就需要得到道院的正式许可。

此时是陈海他们最先现了蛇谷,所以就有一定的优先权。

陈海乘马走小道赶回黄龙渊西院草建的道院时,现除了上百道兵弟子都围在广场上看热闹外,就连厉向海、张怀玉都惊动了,与赵如晦在那里观看斩杀的蟒尸。

陈海他们直接赶回道院,除了六名普通武卒受了重创,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大碍。

即便如此,赵如晦、厉向海看到他们,也是很不高兴的训斥:“山里遇到这样的厉害妖兽,你们应该通禀道院,难道担心会少了你们的功劳?”

赵如晦、厉向海如此训斥,也是怕他们有什么意外,无法交待,陈海、周钧他们也只能认错,心想还有几处疑藏妖兽的地点,怕是没有办法吃独食了。

“海公子!”钱文义也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看到陈海他们过来,就挤过来行礼,他没想到陈海他们这次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他此前有些不明白家主为什么直接将陈海立为与陈彰并立的嫡子,这时候又有些想明白过了。陈彰修为是高些,但锐意修行,可怎么都不会带着兄弟们进山财。

“河西这些年都罕有这样的妖兽问世了,除了血肉肝胆可炼灵药外,这么长的蛇椎骨,我看炼制九段灵蛇战戟都足够了,鳞皮也可炼制十一二具灵蛇战甲……”厉向海站在蟒尸前,摸着下颔沉吟,估算这具蟒尸要怎么利用才合适。

“厉长老的眼光不会错,”赵如晦笑着问张怀玉,“如此衡算,这具妖蟒算五万点宗门功绩收入道院,可妥当?”

厉向海此前被贬为千武校尉,但数月过后,又重新兼任道院的典兵长老。

一方面是黄龙渊道院草创,匮缺人手,一方面厉向海率兵驻守黄龙渊南北两侧,主要就是负责黄龙渊道院的外围防务,他兼任典兵长老,就能将道兵弟子的日常操练也融入黄龙渊的防务中去。

这么大宗的宗门功绩奖赏,就需要厉向海、赵如晦、张怀玉三人出面商议决定。

如今厉向海、赵如晦两人都偏向陈海、周钧他们,张怀玉一人也无法反对,点了点头,又看向陈海他们,眼瞳藏着一丝阴柔,正色说道:“弟子武勇,是要重赏,但下次不能再如此莽撞行事了。”

言外之意,陈海他们在玉龙山里再有现,要事先通报道院,由道院评估后派出足够多的弟子围剿,不允许他们再擅自行动。

厉向海、赵如晦是真关心,张怀玉则是怕他们抢功太耀眼了,但陈海、周钧只能点头称是,心想张怀玉此时有言在先了,他们再擅自行动,能换得的宗门功绩就会大打折扣。

这具妖蟒尸骸,道院也没有能力处理,前期只是将血肉筋骨分类采集下来,最终还是要送到上七峰去处置……

宗门功绩的事情确定下来,赵如晦就让药神殿的主事处理后续的事宜。

“赵真人,蛇谷在六十余里外,斩除妖蟒后,四周却也是峰奇灵秀,弟子想在那里建一座宅院,想得道院的许可。”陈海直接提出要在灵蛇谷重建药师园。

“你们斩妖有功,即便想建宅院,也是你们优先,你们将正式的申请交上来即可……”赵如晦作为监院,照规矩办事,就不用遵循张怀玉、厉向海的意见,直接答应下来。

四山环抱的黄龙渊沿岸,平整的地形不多,弟子或执事想要修建院落,都要拿宗门功绩出来交换,价值还相当不菲,差不多一亩地就需要上百点宗门功绩。

蟒蛇谷距离黄龙渊有六十余里,陈海要在那里重建药师园,实际能加强黄龙渊外围的防御,但大家心里都不傻,有妖蟒盘踞那里数百年,必是有灵泉资源隐藏,即便是远离黄龙渊的核心区域,即便是陈族出面拿下这块地,一亩地也需要十点宗门功绩才能换得。

这个是规矩,赵如晦、厉向海也不能太偏袒陈海他们,不然张怀玉一状告到玉龙大营,后面还会有扯不清的事情。

陈海此前就估算了一下,蛇谷加上附近山岭,大概有三四里方圆的核心区域。

三千亩地,就需要他们拿三万点宗门功绩、也就是半截妖蟒出来交换,陈海想想也有些心痛,但想到吴蒙在路上说乌角蝰蟒能将鳞甲修炼到寒铁淬金甲、灵纹剑都难伤分毫,极可能蛇穴深处有铁石精气孕生可借来修炼,他又有心动。

这也说明蛇穴山腹可能藏有良矿,这样的话,他们还是将蛇谷附近的山岭都占下来,才有资格开采矿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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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将钱文义喊到他在道院的临时住所,将斩杀妖蟒及蛇谷之谷写入信里,交给钱文义说道:“我有操练守寨等务在身,不能轻易离开黄龙渊的范围,但很多事还要舅父他来拿主义,就只能麻烦你跑一趟。”

陈海同时又将那只乌黑似铁的蟒角交给钱文义,让他一起带到昭阳城去。

他们即便舍得用三万点宗门功绩,将蛇谷附近三四里方圆的山岭都占下来,但后期的经营,耗资也是巨大,也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同时也需要陈烈的许可,才能用陈族的名义,占下这么一大块地。

在距离黄龙渊核心区这么近的范围内,圈建寨院,训练私兵部曲,要是再现地底有矿产,还需要编收大量的附民,这些都是只有宗阀世族才有特权;普通人这么干,就是图谋不轨。

而蛇谷疏通水道后,真有灵泉喷涌而出,陈烈他本人平时也可以将药师园当成他的一座别院府邸,随时可以过来修行——毕竟溅云崖距离玉龙山还是远了一些。

陈海这次还想将他这段时间选练的三十多精锐武卒,直接编入舅父陈烈的扈卫营,这样就真正当成自己的私兵部曲随意使用;他们这次斩杀妖蟒,认真说起来可以算擅调武卒,只是厉向海没有认真追究罢了。

“小姐要是问起,我该怎么回答?”钱文义问道。

钱文义是愿意给陈海跑腿,但他毕竟还在陈青身边伺侯,他要离开黄龙渊,就要跑过去跟陈青说一声。

“照实跟她说无妨,她这些年享用陈族的供奉,也该要为陈族出些力。”陈海说道。

钱文义想到当初在蒙邑城里陈海教训陈青的狠话,心里憋着笑,看陈海今日也相当的疲累,就告辞离开,先找陈青请假去。

看陈海服用蕴灵丹,调养精元,吴蒙也退到外屋盘膝而坐。

他今日从陈海与妖蟒的缠斗中感悟良深,没想到通玄境的武道技击竟然能达到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高度,暗感自己即便修为境界暂时难有突破,但实力应该还是有进一步提升的潜力。

陈海不管吴蒙在外屋休息心里在想什么,他通过蛇镯,神魂意念潜入血云荒地,傀儡分身站在一处风化数千年的崖石,眺望这片荒芜的大地。

修炼杀戮成魔的罗刹血炼秘法,陈海在猎杀上百头罗刹异鬼后,傀儡分身终于长出一层血色鳞甲,变得更威武狰狞,手里抓着一截残骨当作战戟,血色妖瞳,看上去已与其他罗刹异鬼没有什么区别了。

罗刹域几经运转往生大阵,不计其数的残骸枯骨附入异鬼残魂而复活,血云荒地此时都也已经成罗刹鬼域。

神卫傀儡分身,有武卒、武卫、武校、武将、武侯五等,陈海也是以此去衡量血云荒地里复活的罗刹异鬼,将它们分为武卒级、武卫级、武校级、武将级、武侯级五等。

而更高级别,具有黄金骸骨的罗刹异鬼,没有能直接进入血云荒地;血云荒里不多的十几具黄金骸骨,也没有一具能成功复活,反而被那些动辄上百米巨大的武侯级异鬼,折散当玄兵法宝使用。

不过,左耳嘴里念叨不忘、推动往生大阵运转的那几个罗刹域老鬼,必然是具有黄金骸骨的罗刹异鬼,或许比想象中更强、更恐怖……

陈海猎杀上百头卒级罗刹异鬼后,傀儡分身长出一层坚密的血鳞,可以说成功晋级为武卫级罗刹异鬼,但依旧远不能那些七八米高、堪比重型坦克的武校级异鬼正面抗衡。

而且他这时候再猎杀低级的武卒级罗刹异鬼,已经不能再直接融合它们的生命精元了,顶多补充消耗的真元精气。

罗刹异鬼们几经折腾都没有挖出神殿的所在,又相互血腥残杀十数月,也终于划分成大小不等的群落。

每一个群落都以武将级或武侯级的强悍罗刹异鬼为核心,占据血云荒地的山岭岩岭,渐渐稳定下来,但不同的群落则还在延续激烈的厮杀,似乎要决出谁才是这片荒土最后的王者。

而像陈海这般,游离在群落之外的罗刹异鬼虽然也有,但在大小群落的挤压下来,只能不断往血云荒地的外围避走,不敢轻入神殿所在的核心区域。

陈海心里也郁苦无比,他现在已经好几个月都没能潜入神殿所在的核心区域,也不知道神殿有没有被现的危险,左耳也没有再联系过他,傀儡分身似乎已经被永远困在这座看不到半点希望的绝地之中。

而他既然已经修炼罗刹血炼秘法,已经将罗刹血尸修炼成身外分身,神魂意念与傀儡分身的识海融为一体,已经不能再轻言舍弃。

修炼身外分身本是道胎境才有的神通,修炼身外分身有太多的好处,比如说实力倍增,比如说多一条命,但身外分身要是意外被灭,对本尊的反噬也是严重。

陈海是在极特殊情形下,拥有这一樽身外分身,要是被灭,神魂受重创都是轻,寿元至少也要减掉一半。

血云荒地的罗刹异鬼渐渐划分群落,陈海最初还想潜伏到一个群落里。

陈海很快就现不计其数的罗刹异鬼里,也有少数武校级以上的上位者,拥有杀戮成魔的血炼异能。他此时实力又低,傀儡分身又是用一具完美的罗刹血尸炼就,落到这些血炼上位者眼里,无异是一餐能快增强实力的美食。

陈海只能游离在这些罗刹异鬼的群落之外,生存也就变得更艰难……

难道要他一人,将这不计其数的罗刹异鬼以及比他这时强出几十倍、几百倍的血炼上位者斩尽?

第五十九章 药师园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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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文义第二天中午,就带着陈烈的手信赶回黄龙渊。

除了钱文义之外,还有扈卫营六名通玄境中后期的老卒,一起到黄龙渊来,名义上进入黄龙渊道院修行,但他们都是陈烈身边的老人,实际是陈烈怕陈海身边人手不够。

包括吴蒙、钱文义、赵山在内,这些人手以后在黄龙渊,都要听从陈海的调用。

钱文义带着陈烈的手信回黄龙渊,陈青也在场,小脸都气白了。

原本赵山、钱文义两人都在她身边听侯使唤,没想到父亲将这两人从她身边调给陈海,还将吴蒙及其他六名好手,都调去听候陈海这登徒子的差遣,这登徒子从此有了十足的嫡支子弟派头。

陈青草草看过父亲交由钱文义带回来的手信,明媚如玉的美脸笼上一层寒霜,冷哼了一声,就负气走了出去。

陈海也不去管她,在手信里,陈烈提及药师园建设之事,皆由陈海一切便宜用事。

妖蟒尸骸所能换得的五万点宗门功绩,是陈海与周钧、葛同、沈坤、周景元等人共同挣得的,陈海已经独得最珍贵的那支蟒角,接下来的功绩分配就不能再多便宜。

当下要将蛇谷变成陈族占大头的族产,陈烈他私下拿出两万点宗门功绩贴给陈海,这样陈海与周钧、葛同、沈坤、周景元等人就只需要再拿一万点宗门功绩出来,将蛇谷及附近的核心区域,都占下来重建药师园。

多余的宗门功绩,陈烈也还是建议陈海他们分了,换取资源,加紧修炼……

对此,周钧、葛同、沈坤、周景元他们都没有意见。

其他人不知道详细的情况,但他们心里知道,无论是战前的部署,还是将妖蟒诱入他们设下的陷阱,都是陈海的功劳最大,他们与吴蒙都只是从旁辅助。

甚至最初时,周钧、葛同他们的态度都跟吴蒙一样,比较迷信个人的战力,认为陈海搞出来的那些钩索、地钉、捕网这些用巧手段不会有什么大用,没想到恰恰是这些挥出最关键的作用。

而要没有陈族的名义,药师园不可能在道院附近占下三四里方圆的灵地重建。陈族占大头,周钧等人能在药师园范围内,各分得数十亩灵地作为私有家产、建造宅院,已经过他们最初的预想。

更重要的,他们从此就能在陈族这棵参天巨树的荫庇下修行,不用担心再受其他宗阀子弟的挤压。

陈海与周钧他们商议着,除了预留一万点宗门功绩,作为重建药园的经费外,多出的三万点宗门功绩,他与吴蒙、周钧、葛同、沈坤、周景元六人各分四千点,剩下的六千点宗功绩,照宗功绩多寡分给此战出力的三十多武卒。

这三十多武卒也正式编入扈卫营,成为陈海身边随时能调用的私兵部曲。

*********************

这事定下来,道院就正式派人勘定药师园的边界,将蛇谷及两座山岭都划入药师园的范围之内。

具体的事,陈海也是交给周景元、钱文义两人负责,他主要还是在南天门寨修行兼带兵操练。

半个月后,药师园在蛇谷重建的规划图,周景元那边就拟定出来,陈海再次前往蛇谷时,还特地让钱文义、赵山二人去请陈青参谋此事。

黄龙渊道院条件都还很艰苦,陈青作为教习调入道院历炼,平时也就住一间很狭仄的院子,但道院条件再艰苦,陈青也绝不愿意跟陈海住在一个屋檐下的。

赵山、钱文义过来请她,她忍住没有作呵斥这两个“叛变”的老奴已经是客气,但绝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他们看。

“小姐,药师园建成后,除了少主、吴蒙、周钧、沈坤等人要在寨子里修建府邸外,还要同时建大片的庄园。这样编入扈卫营的三十多悍卒,后续投附陈氏的寒门弟子,以及宗族安排进入黄龙渊道院修行的陈族子弟,都可以集中住到药师园,”

赵山苦口婆心的劝陈青不要在这时候跟陈海治气,说道,

“也正是如此,药师园才会逐渐成为陈族在黄龙渊道院能与柴氏弟子分庭抗礼的一支;要不然,家主也不会如此支持少主!”

陈青只是厌恶陈海,此前却没想到药师园背后藏着这么多的玄机,现在听赵山点明了说,想想也有几分道理。

新的都护将军还没有上任,现在玉龙大营只确定柴腾与他父亲担任都护副使。

虽说都是都护副使,但是玉龙大营前期主要是从铁流大营抽调精锐。

柴腾直接率六千精骑编入玉龙大营,她父亲则仅仅率两百人的扈卫营进入玉龙山;而说到黄龙渊道院,更是直接从柴氏主导多年的铁流岭道院分拆出来的……

陈青再不谙世事、再单纯,也能明白她父亲这个都护副使,这时候比起柴腾来,还远谈不上名实相符,在玉龙大营的势力还相当单薄,需要努力的经营,才能坐稳都护副使的位置。

虽然中高级将领可以从别处调,但一支百战雄师,总是要以基层武官为骨干,黄龙渊道院作为玉龙大营基层武官的培养基地,地位就可想而知了。

而站在这个角度去看药师园,意义自然就非同小可了……

陈青听赵山这么说,也能理解药师园的重要性,但赵山“少主”、“少主”称呼陈海,她听着就觉得刺耳得很,犹不肯松口,直说道:“那这些事,你们去做得了,非要我掺合进去干什么?”

赵山心里苦笑,他又不能学陈海那般说重话。

钱文义说道:“药师园那边还会为家主建一座府邸,到时候家主到药师园潜修,总是要比回溅云崖方便得多。小姐平时住在道院与药师园是无瓜葛,但家主到药师园,总也得去陪几天的吧。再说家主喜欢什么,希望将府邸建成什么样子,小姐心里可要比我们清楚,这事自然还得是小姐你来拿主意……”

苏紫菱美眸流转,在旁边软语说道:“小姐去看看,又能有什么妨碍?”

钱文义的话终是听着顺耳些,陈青秀眉微蹙的说道:“那去看看也成。”

*******************************

钱文义、赵山二人,只能御马在险僻的山岭间穿行,陈青带着苏紫菱,乘着黑羽灵鹫,不用两炷香工夫就要六十里外的蛇谷,看到陈海正与吴蒙站在蛇谷左侧的山岭前,硬着头皮驱御灵鹫朝那边飞去。

陈海登上这边的山岭察看地势,看到陈青乘鹫飞来,说道:

“我们预留了一万点宗门功绩作为重建的经费,但除了修建一条与黄龙渊相接的山道外,再在蛇谷核心修建一座寨墙外,就所剩无几了,但你无需担心,你在这附近选一处风景上佳的良地,我们帮你修建几间精舍的财力还是富足的……”

蛇谷里的残树断木清理之后,地势看上去更加开阔,也没有那么多的雾汽郁积,两边峰奇岭秀,看着实在是一处适宜潜修的灵蕴之地。

然而陈青半点都不想占陈海的便宜,她就想着父亲过来陪住几天,没有必要再建宅院,开口便想拒绝。

陈海又说道:“周轻云等女孩子,进入道院修行,没有人照顾,要是你能将她们留在身边指导修行,就算付过我们报酬了……”

不算其他人,陈海、葛同、沈坤等人子女以及诸多故交送到他们身边有修炼资质的侍童、药童,就共有三十多人,其中周轻云等少女有六人。

见陈青秀眉轻凝就要开口拒绝,陈海说道:“这也是舅舅的意思,你应该清楚舅舅在玉龙大营势力还是单薄,势必要多用这些寒门弟子,你也应该替宗族出力!”

陈青想到当日在蒙邑城里被陈海狠狠教训的话,这时候明明猜到是陈海他自己想借她拉拢周景元、沈坤等人,但却也是对父亲在玉龙大营与柴腾分庭抗礼有利。

她不管怎么看不起陈海,但陈海修为低微,偏偏就能在玉龙山搞得有声有色,这是她无法否认的事实。

即便她认定斩杀妖蟒是吴蒙居功最大,但她了解一些详情后,也知道陈海他们现妖蟒的存在,是花费大量的心血进行摸查;而之后半个月,陈海他们还向道院通报玉龙山三处藏有妖兽的隐秘地点。

这不仅让更多参加围剿妖兽的弟子都获得不菲的宗门功绩,道院也凭借斩杀的四头妖兽,也能从上七峰获得不菲的奖赏。河西诸郡,人丁兴旺,野生的妖兽是越来越少了。

除了沈坤、葛同、周钧等人外,道院里的其他寒门子弟也罕有说他不好的,而上至赵如晦、厉向海等人物也对他赏识有加,陈青就算心底觉得这些人都看走了眼,却也无法说出口。

何况药师园的意义,对父亲、对陈族的确相当重要。

想到这里,陈青心里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但一口气堵在胸口,说不出的难受,只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陈海就要看陈青难受又不能拒绝的样子,心里有着谑人的爽感,眼睛同时往陈青身边的苏紫菱瞥去,暗感他这时候要是提出将苏紫菱收到房里,陈青大概就会控制不住要作了吧?

在道院里有人指导修行,跟没人指导修行,大为不同。

即便陈海能将周轻云、沈秀送入道院,但在他们正式踏入通玄境之前,还是无法得到执事教习的亲自指导。

陈海他们又事务繁忙,还能将沈秀等少女托付其他师兄弟指导修行,但周轻云等女孩子渐渐长成,安排到其他人门下修行也不大合适,只能往陈青身边送。

而陈海也要用周轻云等少女,挤压苏紫菱在陈青身边的空间,也限制苏紫菱背地里再搞什么鬼。

虽然苏紫菱年纪轻轻就成功开辟灵海秘宫,但陈海也今非昔比,他就不信斗不过这么一个十七八岁的小毛丫头。

第六十章 蛇穴遗宝

(第二更送上……)

这时候山下传出一片欢呼声,陈青、苏紫菱不明所以。

陈海眉头一展,说道:“应该是将蛇穴打通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妖蟒藏身的蛇穴,在此前恶战的被震塌,洞口被大量的泥石堵住。而上百米高的山岭,岩层都被震裂,山体不怎么稳定,陈海组织人手重新挖开坍塌的泥石就很困难,但进行都已经有半个月了,这时候也该将堵住的洞口打通了。

这半个月来,道院组织弟子在其他三处地方围剿妖兽,都有残缺的遗宝掘出来,陈海他们猜测蛇穴里,应该也可能会有一些斩妖散修被妖蟒吞杀后落下的遗宝。

因而他们组织人手挖通蛇穴的同时,也由周景元他们带着人手始终盯住这边。

真要挖出什么遗宝来,不管残不残缺,大家就又能再多一笔飞来横财。

山岭岩层不稳定,挖开的洞口里都打了两排坚木架子,形成一条三米高矮的邃道,鼓入大量的空气后,陈海与吴蒙走进去也是感觉腥风扑鼻。

陈青不喜欢陈海,但也好奇洞穴里会挖掘出什么遗宝来,与苏紫菱都以纱巾遮掩唇鼻,跟在吴蒙等人身后,走进蛇穴。

蛇穴出口处狭窄,只有两人高矮,越往里走虽然潮湿阴冷,但渐渐开阔起来。

曲折五六百米,走到蛇穴的尽头,四面崖壁极高,大得像一座三四十米的大厅。虽说洞口都震塌了,但最里面漆黑似铁的崖壁,竟然没有因为此前的恶战而留下一道裂缝,显示深处的岩层要比想象中坚固得多。

周景元在前面拿佩刀敲击崖壁,铿锵作响,整座崖壁似用金石所铸。

“是铁精石,摸着还有寒气,能用来冶炼上等的寒纹铁!”周景元欣喜的说道。

这座山头挖空了,能炼出来的寒纹铁都极有限,更多是上等精铁,即便是如此,寒纹铁价比黄金,组织炉工进山炼铁,也是飞来横财。

“看有没有寒纹胎铁!”吴蒙早就猜到这边可能藏有寒纹铁矿脉,陈海也不觉得惊奇,吩咐人四处寻找,看能不能找到寒纹铁矿脉里,铁石精气孕结的寒纹胎铁。

这可是能炼制黄级上品玄寒灵剑的坯材,一段胎铁价值如城,可以比这一小座矿山都值钱。

“可能性估计不高,”吴蒙笑道,“妖蟒藏身此穴,就是为了吸收矿脉渗淅出来的铁石精气修炼肉身,孕育胎铁的可能性不高,即便是有,大概也不会有整块的……”

更多的火把点燃起来,将洞底照得通明如昼,周景元、周钧、葛同、沈坤都从别处赶了过来。

空洞洞的四壁没有一物,最里面却有一片烂泥塘,想必是妖蟒栖息排泄之地,腥臭无比。

真要有什么东西,也可能是在这烂泥塘里。

周景元这时从外边调进来三十多个充当苦役的囚犯,令他们挖开淤泥,仔细找寻里面的藏物。

两柄断剑、两件残破的灵甲被清理出来,都是黄级中下品的法宝剑甲,陈海不会再哀悼那些被妖蟒吞杀后连骸骨都不留的玄修,心里只是暗暗惋惜这几件灵剑、灵甲损毁得厉害,价值不大……

很快苦役又从烂泥塘里拖出两张巨大无比的鳞皮来,看色泽乌青,应该是妖蟒在之前修炼过程中蜕下来的蛇壳,更难得是长期浸在烂泥塘里,还极其柔韧。

这两张鳞皮都是妖蟒修炼有成之前蜕下来的蛇壳,论坚韧程度,虽然比不上妖蟒此时身上那坚可不摧的鳞皮,却也是制甲的难得珍品。

周景元他们在前面,都控制不住激动得手颤起来,没想到烂泥塘里还有这样的惊喜。

看到此情此景,陈青都禁不自主的想,陈海这登徒子,真是吃到狗屎运。

随着腥臭淤泥一点点被清理出去,还是很幸运找到四颗寒纹胎铁。

寒纹胎铁都只有鸡蛋大小,虽然都凑不到炼制一柄完整的黄级上品灵剑,但每颗胎铁都重逾百斤。

这样的奇珍异铁即便只有这么一点,都价值不菲。

四颗寒纹胎铁,陈海分给他与葛同、沈坤、周钧四人每人一颗,他又将两柄断剑分给葛同、周钧,说道:“我一时半会还无法祭炼灵剑,你们拿去炼制自己的灵剑吧……”

葛同、周钧已经修炼到通玄境巅峰,只是为日后筑下更深厚的基础,还想着多修炼一条灵脉再开辟灵海秘宫。

事实上,他们现在就可以祭炼自己的灵剑了。

即便成为上七峰内门弟子,没有宗族的支持,想得一柄黄级下品灵剑都代价惊人。

葛同、周钧现在就能有两柄断剑与少许的寒纹胎铁,请赵如晦等明窍境强者帮忙炼制灵剑,等踏入辟灵境后,就不至于被宗阀弟子踩在脚底下了。

沈坤修炼的进展,还是要比周钧、葛同他们略晚一些。

周景元的长处不在修行,而在治世经营上;两件残破灵甲修复后,可以分他一件护身,以后就不需要他再跟着大家冲锋陷阱了。

临到最后,还有一枚乌金色的蛇形法印被清理出来。

法印掌心大小,通体完好,洗净后,陈海拿在掌心细看,仿佛一头乌金灵蛇盘蜷在他的掌心之上,灵蛇栩栩如生,每一片蛇鳞都清晰可见,而每一片蛇鳞上都镌刻不同的云纹道篆,或许是这枚灵蛇法印内部的阵法已经严重损毁,看不到半点灵韵,不然应该是一件黄级中品的法宝。

当然,妖蟒也就辟灵境巅峰的肉身修为,被它吞杀的玄修都不会特别强,陈海他们也不会指望能在烂泥塘里挖出玄级以上的残宝来。

陈海暗感要修复这枚灵蛇法印不是易事,就暂时收入自己的囊中。

陈青以为吴蒙斩杀妖蟒功绩最大,见诸多遗宝竟然都被陈海他们瓜分了,有心替吴蒙打抱不平,但吴蒙心平气和的站在那里,还腆着脸帮陈海出谋划策,也就气打不出一处来,暗感吴蒙也是颇自傲的一个人,怎么在陈海这登徒子跟前,态度也软下来了?

待腥臭的淤泥大半都清理出去,洞穴里鼓入大量的新鲜空气,没那么恶臭了,大家将遮闭唇鼻的口罩取下来。

这才现洞里已有灵气混杂,只是刚才气味太冲,大家都摒住呼吸,没有察觉罢了,而清理出来的石塘底,也有水迹从石隙里渗出来……

“灵泉竟然藏在这里!这石塘还要接着清理!没想到这妖蟒为了遮掩灵泉,才故意将这里搞得污秽不堪的,用烂泥、排泄物将灵泉口堵死,我们都差点被蒙骗过去!”周景元兴奋大叫起来。

陈海他们猜测这里会有灵泉隐藏,但此时确认到这点,还是很兴奋。

有灵泉才有大肆土木建造药师园的价值,不然他们此前的巨量投入,就要大打折扣了。

随着排泄物及淤泥被彻底清理出去,很快就有泉水从石隙里汩汩涌出,还冒着丝丝热汽,是难得的一口热泉,看着灵泉流量很大,很快就要将石塘浸满,陈海他们确认洞里没有其他东西,就先退出蛇穴。

等不到大半个时辰,还有些浑浊的泉水就开始往洞口外溢出来。

这时候苦役已经将蛇穴附近一处低洼地清理出去,陈海他们将冒着热气的泉水都引流到低洼地里,打算在那里圈建一座灵池,以便与山谷里汇聚雨水形成的山湖分隔开来。

玉龙山里正是寒冬季节,四周的山岭都覆盖着皑皑白雪……

站在汇聚泉水的低洼地旁边,陈青却有如沐春风之感。

看半天时间不到,低洼地汇聚的水面就有两三亩范围,灵泉还在不断的从蛇穴|洞口溢涌出来,陈青心想陈海他们还真是吃了狗屎运。

黄龙渊湖底的灵泉流量,绝对要比蛇穴灵泉大得多,但黄龙渊湖底涌出的灵泉,被数千亩水面的山湖稀释,然后往四周的山岭扩散,暂时也没有设法阵控制灵气外溢,实际使得黄龙渊附近的天地灵气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浓郁。

陈青这时能感受到蛇穴口往外溢涌的精纯灵气,要比她在黄龙渊湖边能吞纳的灵气,磅礴十数倍,而且只要灵泉不断流,在这蛇穴|洞口,通玄境以上的玄修弟子都可以不间断的闭关修行。

她此时住在黄龙渊的湖畔,待黄龙渊的水位上涨起来,一些山岭被湖水淹没,会形成一座座袖珍小岛,但即便是在这里岛上,每天也只能修炼不到两个时辰。

陈青原本就想着父亲过来时,陪着坐几天,但以后药师园显然要比黄龙渊湖更适宜修行,想到这里,她不由又暗恨,难道要向陈海这登徒子低头?

陈海他们可不管陈青心里在想什么,蛇穴喷涌的灵泉,质量之优异远乎他们的想象。

他们可以在天地灵气最浓郁的蛇穴|洞口附近,修筑诸人闭关潜修的庐室;而随着灵泉的溢涌,还会大量的灵气往四周的山岭溢散,他们将方圆三四里的坡谷都开辟为药田,所能种植的药草、灵木,豢养的灵禽、灵兽,品质甚至要比黄龙渊道院的都要高级……

第六十一章 重建药师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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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钧他们这时候暗暗庆幸他们在正式清理出灵泉之前,就已经以陈族的名义,将这附近的山岭都圈占下来。

要是他们此前稍稍谨慎一些,想着等确认有灵泉隐藏之后再办理手续,道院绝不可能轻易同意让出这么一处上等灵地;而即便换作势力比陈族弱一些的宗阀,想抢占这样的上等灵地也很难。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也只有陈氏、柴氏等级数的大世家、大宗阀,才有资格拥有这样的上等灵地,而不畏他人嫉恨。

除了灵蛇法印、寒纹胎铁以及两把断剑、残甲,陈海他们私分了外,还有两张妖蟒蜕下的鳞皮,也是这次最大的收获。

虽说这两张鳞皮都是妖蟒修炼有成之前蜕下来的蛇壳,但长期浸渍在吸附灵气的烂泥塘里,不失坚韧,能够用来炼制黄级下品的灵甲;即使不炼入阵法,也是最顶级的护甲。

这一次陈海自然不会再便宜道院,这两张鳞皮能炼制十七八具灵甲,直接送入道院,他们顶天能换得相当两三具灵甲的宗门功绩,就安排钱文义将两张鳞皮送到玉龙府城去,交给舅父陈烈处置。

陈烈忙于军务,但陈族还有其他不弱的玄修强者,以及陈烈身边的嫡系部将,也有不少人有能力炼制黄级下品的玄兵宝甲,要是最终炼制的十多具灵甲都装备陈烈身边的扈卫营,扈卫营的战力就能提升一截。

陈海也相信舅父陈烈怎么都不会亏待药师园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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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谷有优质灵泉掘的消息,很快传遍道院,没人会想到从陈族碗里分走一杯羹,但道院上下也掀起寻猎妖兽、掘灵泉的高氵朝,但其他弟子就没有陈海他们这么幸运了。

大都护将军府很快下令,将玉龙山范围内所生的灵泉资源,都划归玉龙大营及道院所有,颁布命令之后,所有现可能有灵泉隐藏的岭谷,玉龙大营、道院都不得直接授给私人,而是要由道院派人勘定后,先收归道院所有,再由诸族或诸弟子出价竞买,所得收入以补充玉龙大营及道院建设的空缺。

当然了,柴氏、厉氏、解氏等族的子弟在这道律令正式颁之前,在玉龙山或多或少都有所现,也都抢先作为族产将数处灵泉资源圈占下来,只是这些灵泉资源,无论是在地点,还是灵气精纯、充裕程度上,都不及蛇谷优质罢了。

众人甚至推测,蛇穴灵泉极可能与黄龙渊湖底的灵泉,是相通的。

也是亏得陈海他们借陈族的名义出手早,不然等到这道律令颁布下来,蛇谷附近三四里方圆的地盘,没有十数万点宗门功绩,根本就拿不下来。

而最关键的灵泉资源被掘出来,接下来药师园建设就快多了。

陈烈这期间再次到黄龙渊巡察,亲眼看过蛇穴喷涌而出的灵泉后,就直接以陈族的名义,买下一千名囚犯送到药师园充当奴工苦役,加快药师园的建设。

燕州奴隶制已经不再大行其道,但战俘、重囚犯以及从敌域捋获的人口,都归入奴籍。

玉龙山民乱,除了此前两波民乱被镇压下来,事后大都护将府军还对玉龙周边的府县都进行清洗。

成百上千的游侠剑客要么被斩杀,要么被驱逐,还有大量与叛军有瓜葛的平民都受到诛连打入奴籍。

陈海并不赞同大都护将军府的清洗政策,高压政策只会削弱河西诸郡的实力,而绝大多数乱民都是被形势胁裹,完全可以用一些温和的策略进行分化,但大都护将军府的军令还远轮不到陈海这时候去插什么嘴。

陈海能做的,就是许诺归入药师园的千余奴工,在药师园建成之后,将他们都转变为药师园的雇农,还会出资将他们的子嗣都赎买过来。他后续还会在药师园之外,购入大量的田地,分配给雇农开垦种植,以保证后续药师园能有充足的人力可用。

蛇谷里的土木资源却是充足,大量的草庐棚舍,最先修建出来。

厉向海也是为了给陈海方便,将药师园所在的山岭,划入南天门寨防区,陈海不仅可以堂而皇之率所部将卒入驻药师园,督促药师园的修建,在南天门寨与药师园之间修筑道路,也能由玉龙大营分摊一部分费用。

最险僻山道的开辟,陈海则将精锐兵卒都派上去。

毕竟有一些修炼基础的精锐,双臂就有三五百斤气力,凿石开山都要比普通人快多了。

像吴蒙祭御灵纹剑,小半天时间能将一座二三十米高的石崖都斩平了;要是换几十名普通奴工,堆草烧石、浇水涨裂,非得要大半个月才能摆平一座石崖。

陈海每天都要抽两三个时辰,参与最险辟山道的开凿,以便在最快的时间内,打通与黄龙渊、南天门寨相接的通道,同时他将这当成一种武道修行。

刀戟之下,看着坚如金铁的青岗崖石如切瓜剁般塌落,陈海胸臆间充塞武道真意激荡神魂的快感,这种感觉越真切、越激荡,都说明他在武道上的修行都更精进一层。

在陈海的带头下,吴蒙、葛同、周钧、沈坤他们都不能偷懒,嫌弃这是贱役。

除此之外,药师园的建造主要是周景元、钱文义、赵山他们带着人在负责。

蛇穴|洞口最初造了几排草庐,多出的时间,陈海就在草庐里闭关潜修。

以往在南天门寨西岭,陈海每日吞纳天地灵息,最多只能修炼半个时辰的真元;蛇穴内灵泉喷涌没有间歇,灵气源源不断从蛇穴里溢出,蛇穴|洞口的灵气没有片晌断绝,陈海每天的修炼时间要比往多出七八倍,进展自然是神。

益天帝七十一年年底,大雪封山,陈海与吴蒙、周钧等人合力,硬生生的在一座高百米如薄刃刺天的岭嵴上,打开一条能容两马并驰的缺口,算是将药师园与黄龙渊之间最后的封堵打通。

陈海与吴蒙、周钧他们坐在崖石下,服用丹药,恢复百骸真元精气;三十多部曲则在山坡下协助上百奴工,将一座长二十多米的木桥搭到山涧两边的崖石上;还有一些陈氏出身的道兵弟子在石坡下清理乱石……

待这条山道建成之后,药师园与黄龙渊的路程,就能缩短到三十里以内。

而山道两侧,一些地形平缓的谷地,就都能利用起来。

虽然这些地方没有灵泉,但夹在药师园与黄龙渊之间,灵气相对还是要充裕一些,雨水也充沛。有远见的紫衣弟子或道院的执事、主事,都凭借着一定的特权,抢先从道院拿下这些地方修建寨院,将家眷、子嗣迁了过来。

黄龙渊道院的道院虽然6续招募不到两千名道兵弟子,驻兵也只有两千人,但奴工苦役则有三五万之多。

而随着黄龙渊道院及附近寨院的建设,随着诸多弟子将家眷、子嗣、奴仆都迁进来,黄龙渊附近在短短半年多时间里,聚集人口就有将近十万,俨然已变成山中之城……

这段时间,陈族旁系子弟及附属家将部曲的子弟,前后也已经有上百人,被陈烈正式送入黄龙渊修行。

这些人都是陈烈以后在玉龙大营要用的人,但在黄龙渊道院修行期间,主要集中住在药师园修炼,短时间自然也是要听从陈海的节制。

道兵弟子在道院主要以个人修行为主,但陈海吸取此前玉龙山道兵弟子惨败的经验教训,要求所有陈族出身或与陈族亲近的道兵弟子以及随行扈从,都严格按照军制,与他的私人部曲混编成弟子营,交给赵山、钱文义等人统率。

除了个人修行外,这些人平时都要参加日常的军阵操练、学习兵法、军务等,甚至每天都要抽出时间来,参加药师园固定的劳役……

这些子弟虽然有很多人在家族里受潜移默化的影响,打心底都瞧不起陈海,他们在家族里锦衣玉食,没有想到进入道院修行,会受到如此严苛的对侍,甚至连在药师园修炼的道院玄功绝学,都有统一的要求,但他们大多数作为连通玄境都没有踏入的初级道兵弟子,多十五六岁的年纪,年幼者甚至才十一二岁,在陈海手里还能翻得了天?

在几个刺头被陈海狠狠收拾过后,绝大多数人就都老实起来,也有一些人跑到陈青那边叫苦,但最后都被陈海铁腕赶出药师园。

而后续陈烈则将陈族补贴这些子弟修炼的资源,每月将逾三千点宗门功绩,都直接提拔给陈海掌握、分配,陈海在药师园更是大权在握。

这时候一骑乌驹从黄龙渊方向驰来,却是陈烈身边的信使,看到陈海就在此间休憩,赶忙下马来参见,将一封信函与一只漆封木匣,送给陈海。

漆封木匣里装有陈海进一步突破修为所需的四枚通脉丹。

太微宗每年能炼制的通脉丹数量有限,需求又大,黄龙渊道院都没有供应,这四枚通脉丹还是陈烈通过其他渠道换来的——陈海从信使手里接过丹匣,打开舅父陈烈写给他的信函,看过后露出喜色。

“什么喜事?”周钧问道。

“朝廷的册封下来,我舅父得赐昭阳亭侯,食邑千户,自然是喜事……”陈海哈哈笑道。

第六十二章 山北论战

(第四更完成,为月票榜第一战到最后一刻……)

虽说陈烈出任玉龙大营都护副使,赐封亭侯的爵位,是迟早的事情,但也需要帝朝正式行文才算尘埃落定。

册封亭侯,陈烈正式挤入武威军的高层之列,还将有正式的封地以养部曲、家奴,也将从陈氏的旁支,变成陈氏的四大主支之一;而陈海作为亭侯“嫡子”,也将有资格直接进入太微宗上七峰内门修行。

而此前陈彰也好、陈青也好,都是开辟灵海秘宫之后,才正式进入太微宗内门修行的。

周钧、葛同等人也甚是高兴,他们跟在陈海身边,也已经被视为陈烈的嫡系了;陈烈获封亭侯,他们在军中或在宗门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年节将至,陈师弟是不是过两天下山去给陈师叔庆贺此事?”周钧笑问道。

陈海抓住内藏四枚通脉丹的漆封木匣,说道:“三天后,我们一起下山,给舅父庆贺获赐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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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天际刚刚露出鱼肚白,四周的山野都还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中。

陈海完成晨课苦修之后,牵着青狡马缓缓走下蛇谷西岭,吴蒙、葛同、周钧三人早已经都打点好行囊,守在西岭山前等陈海下来……

他们要赶在入夜前就到玉龙府城,天不亮就得从药师园出。

看到陈海伤疤纵横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瓷白光泽,也唯有吴蒙辟灵境中期的修为才能清晰看出这是什么征兆,他神色一振,说道:“少主已经踏入通玄境后期了,可喜可贺……”

陈海微微一笑,说道:“足明阳、手明阳主气脉,都相对极好修炼,我却足足用了四枚通脉丹,在别人眼里或许不能算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吴蒙、周钧、葛同都是尴尬一笑,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陈海。

陈海踏入通玄境后期,前后共用五枚通脉丹,加上其他的丹药消耗,仅丹药的消耗总计就不下四万点宗门功绩,而他才修成四条灵脉。

相比较之下,周钧在六条灵脉的基础,成功开辟灵海秘宫,多年来丹药消耗加起来都不到一万点宗门功绩,两人之间比较,差距有多大可想而知。

而更关键的,陈海已经服用五枚通脉丹,再服用通脉丹的药力就会大幅减弱。

而陈海此时所修成的足少阳、足明阳、手少阳、手明阳四条主气脉,还是十二主气脉中最容易修炼的,之后再想用通脉丹冲开其他主气脉的可能性极低。

这意味着陈海或许只能在四条灵脉的基础上开辟灵海秘宫,踏入辟灵境的实力以及后续修炼的潜力都将受到极大的限制,不要说跟那些天才纵横的宗阀嫡支子弟相提并论,甚至可能都不会如普通的内门弟子。

看吴蒙、周钧、葛同他们气氛压抑起来,陈海哈哈一笑,行囊都由葛同他们帮忙准备,策马驰上新修的山道,先往黄龙渊方向驰去……

他从开始就知道自己注定要走一条比凡夫俗子都要艰难的修行之路,两年都不到,就能成功修成四条灵脉,踏入通玄境后期,为开辟灵海秘宫扫平障碍,已经远远好过他的预期了。

既然他注定要走一条与众不同的修行之路,何必在意这些旁枝末节的小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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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军大肆经营玉龙山,鹤翔军在南面的盐川府也大举扩张军备,但近半年时间过去,双方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短时间也看不出谁会有动作,毕竟都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

年节将至,玉龙山上下也都沉浸在欢庆年节的氛围之中。

陈海在吴蒙、葛同、周钧三人的陪同下,在玉龙山里曲折行走大半天,才御马驰出玉龙山,进在陈桥寨北部新建的玉龙府城。

午后山里又下起了雪,玉龙山南北都一片皑皑素裹,新建的玉龙府城,要比陈海想象的更加雄伟,依山岭地势建造的城墙绵延二三十里,不比铁流岭东麓的蒙邑城稍小。

即便是征用二十万苦役,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年间建成这么一座雄城,必然是从上七峰抽调大批精擅土系术法的玄修参与了建城。

黑色如蛟龙潜伏的城墙,都有二三十米高,极其雄阔,垒砌的巨石间浇灌铁汁,城墙还镌刻大量的道篆,隐隐牵动天地间神秘的力量,使得这座城墙的任何一点,都能承受明窍境强者攻击。

陈海控马停在城墙之前,不急着进城,心里感慨万千,实难想象在半年时间,为建这么一座雄城,大都护将军府到底动用了多少资源。

既然武威军拥有如此雄厚的资源,为何玉龙等府县持续数年大悍,而不积极赈济,非等到流民作乱、地方镇压不住,才慌手慌脚的处置?

抑或大都护府需要在与鹤翔军的边界生这么一场民乱,以便有扩充军备的借口?

陈海不敢胡乱猜测下去,但武威军的真正实力他已能从玉龙府城的修建中稍窥一斑,心里暗想,鹤翔军吃错哪门子药,要撩拔武威军这头凶兽。

这段时间来,陈海下了功夫研究大燕帝国的军镇制度以及分占燕州大半土地的诸多军镇。

虽说鹤翔军拥有两名道胎境绝世强者坐镇,其中一人更是出任朝廷的天枢院副枢使,但鹤翔军治内,宗阀世族垄断修行资源的现象更为严重,寒门弟子只能依附于宗阀、宗族才有修行机会。

看上去,这陈腐的体系令鹤翔军治内的宗阀、宗族实力更强大,但恰恰如此,使得鹤翔军体系内尾大不掉,内部宗阀相互牵制,使鹤翔军过去半年时间里在玉龙山南面积极扩张军备,成效却是不大。

鹤翔军虽然在玉龙山南面囤积的兵马数量不少,声名赫赫的明窍境强者数量甚至要多过玉龙大营,但防寨关隘的修建,则要差武威军一大截。

陈海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他知道武威军要从玉龙山出兵,只需要集中攻克数城,就能直指鹤翔军的腹地,而鹤翔军此时就算是想拿下玉龙山,在沿玉龙山险谷深壑新建的三十多座寨城关隘前,都要付出不轻的代价。

在世人还普遍盯在那些修为在明窍境、道丹境以上的强者身上,陈海却知道武威军的整体动员能力,要强过鹤翔军一大截。

而天时地利人和,鹤翔军在人和、地利两项上都得分为负,陈海暗感或许不需要多久,武威神侯董良就要决意出兵了吧?

“没想到大都护将军府竟有决心将玉龙府城建得如此雄阔。”周钧也极感慨的赞叹道。

“看来武威军与鹤翔军必有一战了!”陈海说出他心中所想。

“怎么说?”葛同疑惑的问道,“真要开战,何需浪费如此巨量的资源,在此修建这么一座雄城?”

“在大多数人眼里,大都护将军府投入大量的资源,构建玉龙山防线,都是采取守势的表现,但未尝不能理解为战前的军事动员,”

陈海解释说道,

“武威军数年前西出铁流岭,进击金州东域,只能说胜负相持,之后有几年没有经历大战,要展开新的大战,除了兵马外,财物等资源都需要进行新的动员跟整合,也要确认诸宗族在内部不会有大的牵制。而虑胜先虑败,出击兰川诸郡不利,大军回撤还要有可守之地,这也是大兴土木、修建玉龙山防线的关键。不过,诸多事情在有条不絮的准备妥当之后,大都护将军确定有足够大的把握,应该就是兵出玉龙山之时……”

“是吗?”吴蒙也不怎么相信陈海的推测。

陈海微微一笑,大燕帝国及诸军镇的关系,与地球曾生过的某段历史轨迹太像了,当中央政权暗弱,无法有效节制地方之后,地方军政又被军事寡头垄断,甚至都世袭罔替,接下来会生什么事情,还需要猜测吗?

鹤翔军接受叛军的投降,就是存有野心,而鹤翔军都有不小野心,勃勃大志的武威神侯,又怎可能没有更大的野心?

看吴蒙、周钧等人还是不解,陈海心想他在修为境界后,或许较长时间难压制他们,总得有些东西摆出来令他们信服,继续解释道:

“大都护将府军在玉龙龙投入这么大的资源,不会控制小小的玉龙山就满足的,而且武威军西临金州诸羌的威胁,太微山北又有妖蛮部族聚集,已经是两面临敌,此时南面鹤翔军已经暴露出敌意,大都护将军府极可能会先制人,才不至于陷入三面临敌的困境……”

吴蒙却是默不作声,他以前却是听孙干说起过相似的论断,没想到陈海身居一隅,竟也有如此的见识。

“是吗?”周钧、葛同略带迷茫的看了新建的玉龙府城一眼,神色间又隐隐有着建功立业的兴奋。

陈海这次进玉龙城,一是年节团聚、庆贺陈烈正式获封昭阳亭侯;而葛同、周钧这次陪同陈海进入玉龙城,是他们二人在过去一个月,都分别是在五条灵脉及六条灵脉的基础上,成功开辟灵海,踏入辟灵境。

陈海身为陈烈的“嫡子”,就直接可以入太微宗上七峰内门修行,这是宗阀“嫡子”的特权,而周钧这次理所当然要入太微宗上七峰内门修行。

他这次除了要与陈海同行前往太微山上七峰报道外,还要进玉龙府拜见陈烈;进入上七峰内门修行之后,就会确认正式的师传关系,周钧想拜在太微宗第三代真传陈烈的门下修行。

不久的未来,武威军与鹤翔军之间若有一战,也意味着他们新崛起的年轻一代,才有更多建功立业的机会。

葛同年近四旬,即便是踏入辟灵境,也没有资格进上七峰内门修行。

葛同虽然可以继续留在军中,担任更高一级的中层武官,也可以回到黄龙渊道院担任低级执事,但除了还能从道院获得一些实战性强的术法之外,他就无法获得辟灵境之后更高境界的根本玄法真诀进行修炼……

葛同这次想加入陈族,正式成为陈氏一族的部曲。

陈氏秘传的宗族绝学,虽然跟太微宗的根本玄法丹鼎诀有很大的差距,但也是辟灵境玄修不错的选择。

葛同正式加入陈族之后,就能与吴蒙等辟灵境家将一样,修炼陈氏秘传的青元剑诀,他同样也渴望获得更多的战功。

除了周钧、葛同两人外,周景元也选择加入陈族。

他好不容易修成第三条灵脉,修行就停滞下来,很难再突破到辟灵境,不过,周景元他此时俨然已经是药师园的大总管,而其女周轻云又在陈青身边修行,他不加入陈族还有何求?

沈坤没有加入陈族。

父为部曲、家将,子女皆为部曲、家将,想脱籍就要立下足以封侯的大功绩才行——这就是燕州及大燕帝国奉行千年的规矩。

沈坤与葛同、周景元一样,即便踏入辟灵境,也没有机会成为太微宗的内门弟子,但他的幼子沈秀天资纵横,入道院修行不到一年,就接连修成足少阳、手少阳两条主气脉,成为道院玄衣弟子,很有可能机会成为太微宗的内门弟子,甚至真传弟子。

为了沈秀的前程,沈坤也不能直接依附于陈氏。

陈海却能明白沈坤的心情,并不会因此与他有半点生分。

第六十三章 侯府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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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换通关文牍,顺利进了城。

陈烈新建的亭侯府就在东城,陈海他们很快就看到崭新的昭阳亭侯府,矗立在一条铺石大街的尽头。

偌大的宅子占地有上百亩之广,宅门之前是一座十数亩大小的广场,两侧是一长溜拴马石,系下种种灵骑。仅看这些灵骑,就知道出席今日夜宴的,都是陈烈帐前最嫡系的将领、部曲;亭侯府派出十数人在外面,悉心照料这些灵骑。

“陈肃!”吴蒙眼尖,喊过守在大门外的一位中年人。

“原来是吴蒙你啊,”中年人大步走过来,笑盈盈的跟吴蒙招呼,目光迟疑的在陈海他们脸上转动,问吴蒙,“这三位爷是?”

陈烈此前在溅云崖有修行洞府,在微江城则有都武尉将军府。

陈肃此前是都武尉将军府的副总管,此时陈烈调任玉龙大营都使副使,受封昭阳亭侯,微江城里的都武尉将军府都不存在了,他自然也是赶到玉龙府城担任侯府的副总管。

陈海虽然没有跟陈肃碰过面,但他绝不信精明干练的陈肃这时候会认不出他来,心想这个陈肃看来还是认定陈彰才是侯府的少主,竟然用这种小花招在他面前表明立场。

陈海袖手而立,转头去看侯府大门悬挂的门额,“昭阳亭侯府”的赤铁匾额自然是新挂上去,匾额乃赤精铁所铸,鲜红艳丽,五个斗大的墨字,铁划银钩,苍劲有力,有着说不出的苍劲意韵……

见吴蒙要跟陈肃解释他的身份,陈海却岔过话来,指着匾额问吴蒙:“吴蒙,你猜这五字是谁的手笔,功力不凡啊!”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孙干的手笔!”吴蒙说道。

“孙干在我舅舅帐前担任长史,是诸属吏之,都说他以文入道修为极高,现在仅看变五字就确实不凡;我们进去吧。”陈海举步往大宅门走去,看都没看陈肃一眼。

吴蒙瞥了一脸窘逼的陈肃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将他丢在一旁,与周钧、葛同二人一起跟在陈海身边,往宅子里走去;四匹坐骑都直接丢在外面,也不信陈肃他们真就敢不管。

这大门后自然还有看守的扈卫,看到陈肃这般窘迫,他们拒不能拒,迎不能迎,只能讪笑着眼睁睁看陈海他们径直往院子里走去。

这半年多来,陈海他们都没有离开过玉龙山,更不识新建侯府内的格局,但陈海此时身为少主,自然得有走入自家院里的从容气度,就闲庭信步在有如迷宫般的院子里走着。

片晌,就有几个人从另一道院门后迎出来,为的中年人,唇上留有一撮短髭,看着文雅得很,站在在回字形的走廊前就长揖施礼:“苏原不知道少公子这时赶到,都没有出去迎接,真是失礼了。”

苏原才是侯府的总管,与孙干等人都是陈烈的左膀右臂,陈海此前都没有见到过他。

刚才陈肃要是直接就将陈海他们领进去,也不用苏原亲自找过来迎接,想必是他知道大门外刚生不起眼的琐事。

“原来是苏叔叔,陈海有礼了,”陈海还礼,又笑着说道,“刚才门口那个叫陈肃的是谁,竟然都没有认出我来。我回去后,还要叫吴蒙好好查查,看陈肃有无子侄在黄龙渊道院修行,我倒要帮他好好照顾一番!”

苏原自然也不喜欢心机太浅、过于急切的陈海,但也没有想到陈肃前脚刚得罪了他,他后脚就公然表示要报复到陈肃的子侄头上,他也只能面不改色的在前面领陈海往诸将聚宴的大厅走去。

跟着苏原的几人,都是侯府的主事,听了却是暗暗心惊。

与陈族嫡系能直接进上七峰内门修行不同,陈氏的旁支以及部曲家将有修炼天赋的子侄,都只能先入道院修行。

而陈烈在玉龙大营任职,受封昭阳亭侯,正式的食邑之地就封赐在玉龙府,他们这些人都是陈烈的嫡系部曲,子侄以后更是只能进黄龙渊道院修行。

也就意味着不管他们怎么瞧不起这位少主,他们的子侄只要进黄龙渊道院修行,都会落到这位“少主”手里,而且此前已经有不少子弟,进黄龙渊道院桀骜不驯被收拾得很惨……

想到这里,苏原身后几人都头皮麻,暗感这位睚眦必报的“少主”,还真不是他们能轻易招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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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内也正张灯结彩,陈烈还有几封私函要亲自动笔去写,这会儿还在后院书房里,但陈彰、陈青等人以及一干嫡系将领,也都已经聚集到宴会厅里正等着贺宴的开始。

就连苏紫菱也坐在陈青的身边。

陈海随苏原走进大厅,诸多人也都随陈彰一起站起来。

不管大家背后怎么想,怎么看不起他这个纨绔子弟,但陈海的“嫡子”身份,是家主陈烈亲自指认的,在亭侯府内与陈彰是同等的地位。

陈烈身边这些嫡系属吏、部将,即便不用出大宅门远迎,这时候也要起身以示敬意,唯有陈青自顾自的坐在那里,都懒得看陈海一眼。

陈彰也十分“热情”,给陈海介绍大厅的这些人。

陈烈的帐前属吏之长史孙干,是个四十岁不到的中年文士,羽扇伦巾,他与苏原一样,都有辟灵境后期修为,作为陈族的嫡系部属,一直都是陈烈的左膀右臂。

此外还有出身陈族旁支的两位辟灵境后期强者陈权、陈昱,从小与陈烈一起长大、关系亲密。

要说往后昭阳亭侯府会在陈氏内部自成一系,苏原、孙干、陈权、陈昱四人则可以说是昭阳亭侯府的四大支柱,他们也素来受陈烈的信任跟重用。

而且他们都正值壮年,修为还有进一步突破的潜力跟空间。

除了这四人外,包括刚才在门外想给陈海软钉子碰的陈肃,陈烈帐前还有近三十名辟灵境嫡系部将可用。

虽然这些人此时都表现得很热情,但陈海用脚趾头也能明白,这些人必然支持陈彰,要远过他这个半吊子“少主”。

陈海却是不管,将周钧、葛同二人介绍给大家认识,看到有心机不深的家将,偶尔眉头会微蹙一下,心想他刚才在外面的表现,想必是已经有人通报给他们知道了。

吴蒙、周钧、葛同都在大厅下方的矮几后坐下,陈彰热情的搀着陈海的胳膊,拉他坐到上去。

陈海笑着推辞,说道:“我怎么能坐在几位叔叔的前面?”坚持要坐到孙干的下,又笑着坐在他下的陈青说话,“你与紫菱原来都已经回来了,我回黄龙渊,还特地去找你们呢。”

陈青不知道陈海为何偏偏凑到她跟前来自讨没趣,只是看着桌案前的瓜果,完全没有理会陈海的意思。

“我还都特地准备了礼物……”陈海仿佛完全看不到陈青脸上大写的厌恶,从怀里取一件用锦帕。

“我不要你送什么礼物。”陈青冷声说道。

“啊,”陈海讶异的一怔,说道,“这是给紫菱的,倒是没有给你准备……”递出去的手毫无滞碍的绕过陈青,往苏紫菱面前递过去。

苏紫菱心里暗暗盘算着其他事,哪里想到陈海会突然来这一出,看着递到眼前的锦帕,她自然不会去接这锦帕,但她措手不及,一张美脸躁得通红,似乎有什么奸情突然在众人面前被揭穿似的。

看苏紫菱手按着矮几,陈海可没有半点的尴尬,将锦帕又收回来,笑着跟面面相觑的孙干、6原等人笑道:“没想到陈青这一误会,紫菱都不好意思收我的礼物了;早知道这样,下回我就准备两份礼物!”

陈青粉脸气得煞白,恨不得掀起矮几砸到陈海那张还有十数道淡淡疤痕的丑脸上去。

孙干与苏原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想,这位“少主”刚一进来竟然就能如此从容不迫的谈笑风声,将对他有着敌意的陈青戏弄于股掌之间,或许真没有那么简单。

出身寒门的葛同倒也罢了,周钧与赵如晦是事实上的师徒关系,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周钧这次将正式拜到陈烈门下修行,也就意味着赵如晦从此之后将成为陈族在黄龙渊道院最坚定的盟友。

而且这段时间厉向海跟他们这边走得也极近。

孙干、苏原、陈权、陈昱等人都不看好陈海有跟陈彰争位的可能。

他们此时都能看得出陈海已经踏入通玄境后期,但也知道陈烈此前为陈海准备好四枚通玄脉的事情,心想陈海年后就满二十岁了,才入上七峰内门修行,对宗阀嫡系子弟而言,这样的修行度实在是太慢太慢了。

何况陈海修为被废后,重新修成四条灵脉前后就服用了五枚通脉丹,意味着之后服用再多的通脉丹都有不会太大的效果;而在四条灵脉的基础上开辟灵海,未来的展潜力就太弱了,甚至想再精进一个小境界都极其困难。

只是就这么一个“废物”,却能在短时间内为陈族争取得两位明窍境中期的盟友,药师园也搞得颇有声色,即便此时还看不到有跟少主陈彰争位的有可能,但孙干、苏原、陈权、陈昱也得承认这个“废物”不是完全没有一点用处……

第六十四章 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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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烈写完私函后,就来到大厅与诸人相聚,刚坐下来跟陈海、吴蒙、周钧他们嘘寒问暖没一会儿,亭侯府的副总管陈肃又领了三人走进来。

陈肃看到陈海坐在孙干与陈青之间的矮几后,眼神复杂。

陈海心想必是有人将他在苏泉面前所说的话已经转告给陈肃了,但他才不管陈肃心里在想什么,往陈肃领进来的三个人打量过去。

其中一人是陈海早就认识的解文琢,陈海都没有想到这位与陈青来往密切的解氏子弟,竟然这时候也在玉龙山。

另两人,其中一人年仅十六七岁,相貌与解文琢两三分相似,想必也是出身解氏的子弟,看他穿着一领白袍,脸上稚气还没有完全脱尽,站在大厅里明亮的双目就往两侧斜视,有着难抑的傲色,这少年身后背着一把黑鞘剑跨入大厅,隐隐牵动天地间的神秘力量,竟是一把灵剑,难以想象这少年年纪轻轻,修为竟已踏入辟灵境。

而另一人是五旬年纪的中年人,虽然鬃角已生少许白,但他身上散一股仿佛松立坚崖的冷峻气息,陈海坐在一旁都感觉到神魂受到淡淡的压迫。

能在神魂层次直接给他人精神压迫的,都是参悟到道之真意的玄修,也通常都是踏入明窍境的强者。

看到陈肃领人进来,陈烈站起来,朝为那位五旬年纪的中年人揖礼道:“泉廷兄,请上座……”

解泉廷,解氏明窍境中期的强者?

太微宗、武威军的玄修弟子,多如过江之鲫,但明窍境以上的玄修强者都是宗门或军中的中高层人物,陈海都还略有耳闻。

解泉廷是解氏子弟,但与陈氏宗主陈知义的幼女陈珏结为夫妇,也可以视为陈氏的旁系。

河西诸郡的宗阀世族,除了都奉武威神侯董氏为主外,内部还通过师传、姻亲等错综复杂的关系,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河西诸郡的宗阀世族之间,同时也存在很多的矛盾,也通常会因为师传、姻亲关系的远近,区分出不同的派系出来。

解泉廷与陈氏宗主陈知义是翁婿关系,如果说陈烈代表陈氏与柴腾所代表的柴氏要在玉龙大营分庭抗礼,解泉廷毫无疑问会归入陈氏一派;而倘若在陈氏内部,陈烈想要跟陈知义分庭抗礼,解泉廷又无疑会坚定的站到陈知义的那边去。

这种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唯有身在其中,才能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亲疏有别。

陈海与众人站起来给解泉廷施礼,但暗中观察其他人的神色,也能知道众人对解泉廷的态度颇有值得玩味的地方,心里想,难道是陈氏宗主陈知义不希望看到舅父陈烈自成一系,才将解泉廷派到玉龙山来,以牵制舅父陈烈不能在玉龙大营展自己的势力?

不过,陈肃未经通报,就直接将解泉廷领进来,就说明解泉廷在今夜的宴客名单之中。

“陈海……”

陈烈为解泉廷介绍还与众人不甚熟悉的陈海,解泉廷那双如藏雷电的眸子,另有深意的在陈海的脸稍稍一停,俄而又微微颔笑道,

“文琢与你是早就认识了吧?说来也巧,文蟾这次也正式进入上七峰修行,你们表兄弟要好好亲近亲近,到太微宗内门修行也要相互扶持。”

解文琢出身解氏,是解氏的一脉嫡子,与解泉廷则是叔侄关系,但他与陈氏也走得很近,此前与陈青、陈彰在宗门内关系就很亲近,这次才跟着解泉廷来庆贺陈烈获赐亭侯之爵。

而解文蟾是解泉廷与陈珏的幼子,是陈氏宗主陈知义的嫡亲外孙,与陈氏的关系就更紧密了;陈海与他确实要算表兄弟,陈烈也要算他的舅父。

不过,解文蟾天资再好,再受陈族宗主陈知义的宠爱,无论是在解氏,还是陈氏,他都只能算是旁支子弟,就必需踏入辟灵境之后,才有资格入七上峰内门修行。

陈海微微欠着身子,等着与解文蟾相互行礼,未曾想心高气傲的解文蟾,眼睛直接从他身上溜过去,跟陈青打招呼去:“文蟾好些日子未见陈青姐姐跟紫菱了……”

十七岁不到,都能踏入辟灵境,解文蟾是有他骄傲的资格,只是这场面未免太令陈海难堪了。在场诸多部将有太多人看陈海不顺眼,有人城府深,肚子里偷笑;有人却情不自禁的将嬉笑挂在脸上。

周钧、葛同、吴蒙三人坐在下,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是愠怒,但今日是陈烈设宴,他们也只能强行遏制心头的怒火。

解泉廷看到陈烈脸色此时都是微微一沉,他心里虽然也看不起陈海,但也知道幼子文蟾如此失礼已经令陈烈不喜了,怒斥道:“文蟾不得无礼,快过来给你表兄陈海赔礼!”又笑着缓解陈烈心头的不满,“这文蟾自幼在他外公座前修行,不谙世事,也不知天高地厚,真是让七哥你见笑了。”

宗阀世族相互联姻,陈烈与解泉廷关系没那么亲近,但平时也以兄弟相称。

听到父亲喝斥,解文蟾这才不情不愿的转过身来,作势要赔礼,但脸上还挂着轻蔑的浅笑。

而陈海看解泉廷此时也只是想缓解尴尬的气氛而已,视线甚至都不落他们的身上,心想他大概觉得为这种小事出声喝斥过解文蟾,就已经给舅父陈烈面子了。

陈海心想今日他真让这件事轻轻揭过,他不在意别人是否会继续轻慢他,但舅父陈烈将他立为嫡子的决定必会继续受到属吏部将的质疑而有损威信,这绝不是好什么事情。

他见解文蟾欠过身子作势要赔礼,心里冷冷一笑,心想今天要不是这小子收拾一下,进上七峰修行,这小子还会给他难堪,脸上堆笑如故的说道:

“我年纪已过二十,都未能开辟灵海秘宫,得入上七峰修行也是靠舅舅荫庇,也难道文蟾会瞧我不起。只是文蟾这清傲脾气,要是不改一改,进了上七峰修行,也会栽大跟头。我看啊,与其让你落到别人手里被教训,不如今日我这个做表兄的,来教教你什么叫长幼有序……”

解文蟾原本想糊弄一下就算赔礼,开始听陈海的话还觉得顺耳,再听下去,眉眼怒气勃,实在不明白这登徒子有资格在他面前说这种狂妄的话。

而他心里始终瞧不起陈海,听陈海如此狂妄的话,心里虽然恼火,但也不屑跟陈海争口舌之便,更不觉得在修为上压过陈海,有什么值得露脸的,他只是单纯看不起这登徒子而已。

陈海见解文蟾还没有上套,又笑着问解文琢:“文琢兄,你说解文蟾能在我手底撑住十招吗?”

陈海此话一出,不要说解文蟾脸色气得白,便连在座的诸多陈族部曲都面面相觑,不知道陈海有什么底气说这种狂妄之言。

陈知义虽然修为不比陈烈更高,但他身为陈氏宗主、开远县侯、大都护将军长史,所掌握的资源,绝非普通人所能想象。

解文蟾年纪虽小,也才踏入辟灵境,但一直都在宗主陈知义跟前修行,不知道宗主赐了多少法宝给解文蟾护身,在座即便是吴蒙解文琢等辟灵境中期的好手,都不觉得能压过谢文蟾一头。

刚才谢文蟾的举动是非常无礼,但众人都觉得他有心高气傲的资格,没想到陈海这时候竟然狂妄得问解文琢,谢文蟾在他手里能不能撑过十招?

解文琢见识过陈海的武勇,心想解文蟾要是不凭借他外祖父、陈氏宗主陈知义所赐的几件法宝,与陈海相斗,谁输谁赢还真是难说。

而解文琢即便认定陈海不能胜过解文蟾,但当初杀出玉龙山,他还是要承陈海这些道兵弟子的情,当面不能太给难堪,只是笑着不说什么。

解文蟾这时候想退也不可能,见解文琢竟然都犹豫起来,都没有直接斥责这狂妄之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身后黑鞘灵剑取到手里,冷笑道:“那我今日还真要跟陈表兄好好请教请教了。”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啊!”解泉廷跟陈烈摇头苦笑起来,他话里的语气还是不屑于陈海的不知天高地厚。

陈烈眉头微蹙,他此前没有直接送陈海进上七峰修行,就是担心陈海修为境界低,会受同门师兄弟的排挤、打压,从而影响到他修行的道心,没想到陈海都没有进上七峰内门修行呢,他的担心就在眼前活生生的呈现出来,而且竟然还是陈族中人当着他的脸给陈海难堪。

陈彰、陈青是什么态度自不用说,陈烈看左右他手下的部曲看陈海也带轻蔑,唯有吴蒙、周钧、葛同三人有替陈海打抱不平之意,眉头微蹙着说道:“文蟾既然与陈海比试一场,那就比试一场也能助大家酒兴,甚好。”便举步往厅外走去。

孙干、苏原等人皆是一愣,原以为家主陈烈会出手阻止,没想到家主会第一个赞同他们比试,看到家主已经往厅外走去,直觉头皮麻,暗暗叫苦。

他们虽然都不喜欢陈海,但陈海是家主陈烈指定的嫡子,陈海今日要是在比试中再次受侮,也会牵累家主陈烈威信受损,这绝不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

解泉廷也诧异陈烈竟然没有直接阻止,心想让孙干这些家将看清楚陈烈私心扶持的外甥是何等的不堪也好,省得陈烈有野心在陈族内部再搞一派……

第六十五章 赌局

(感谢白银盟主下午茶的慷慨捧场……)

这里是陈烈宴客的亭侯府主厅,大厅外的天井也极其开阔,足有二三十步见方,平时召见扈卫营三五百将勇,都不会太拥挤。

为防止陈海与解文蟾比试太过激烈会损毁到附近的屋舍,陈烈挥手释出一道青滢莹的玄光,在半空凝聚成一道护罩落下来,将二三十步见方的天井笼罩起来,形成比试的擂台;之后,陈烈就一脸沉毅的站到一旁,不再说话。

谁都看得出陈烈心中的不快,但这时候谁都不能再多说什么。

孙干、苏原等人就巴望着陈海与解文蟾草草比试一番,赶紧过去,也希望解文蟾能手下留情,不要将场面搞得太难堪。

他们压根不认为陈海有获胜的可能。

解文蟾是陈族宗主陈知义的外孙,其父解泉廷声名平平,其母陈珏却在陈族之内与陈烈并称双璧,解文蟾虽然不是嫡子,却身份显赫,不在嫡子之下。解文蟾长年跟随在陈知义身边修行,据说已经修成七条灵脉,在此基础之上再开辟灵海秘宫,体内真元之精纯、之磅礴,都不会比辟灵境中期的玄修弟子稍弱。

何况解文蟾家传绝学,也非普通的上七峰内门弟子所能及。

而陈海耗用五枚通脉丹,才勉强踏入通玄境后期,不要说战胜解文蟾了,孙干他们估计陈海能在解文蟾手下撑过三招,都只能依赖陈烈私下所赐的法宝、道符。

陈彰面无表情,他知道今日就算解文蟾将陈海大肆羞辱一番,他都不能露出半点喜色。

陈青就没有这份城府,幸灾乐祸的抱手胸前,就等着看陈海这登徒子的好戏;苏紫菱则若有所思的看着陈海站在走廊里,竟然将身上的蛇鳞甲解下来。

这件蛇鳞甲是妖蟒蜕下的鳞皮所制,没有炼入什么阵法,但作为普通铠甲也是刀枪不入的极品,苏紫菱不明白陈海这时候将身上的铠甲解下来做什么。

解文蟾虽然气愤陈海言出轻狂,但犹觉得今日就算胜过陈海也不是什么涨脸的事情,心头更是郁闷,看到陈海站在走廊前将身上铠甲都解下来,冷声说道:“你还是将铠甲穿好,我祭炼大衍灵剑还谈不上熟悉,要是不小心将你伤了,在舅舅面前可不好交待……”

解文蟾也唤陈烈舅父,但毕竟是亲疏有别。

陈海冷冷一笑,也不理会解文蟾说什么,随后又将贴身所穿的青云灵甲也脱了下来,只留一件短襟袄衫,瞥眼见解文蟾额头的青筋都跳出来,心里暗笑:解文蟾此子如此狂傲,在陈知义身前修行,必是极受宠爱,护身法宝自然不会少,他此时不骗解文蟾将护身法宝都主动解下来,他连解文蟾的防御都撕不开,谈什么十招之内给他教训?

当然,仅仅是给教训还是不够,陈海心里阴笑了一下,指向他放到石台上的那件青云灵甲,极其不屑的瞥了解文蟾一眼,说道:

“胜你还需要什么防身法宝?再者说,凭白与你比试,也甚是无趣,我解下这件灵甲,算作彩头。你今天要能胜我,便将这两件护甲拿走!”

活了十几年,解文蟾都没有见过陈海如此狂妄自大之人,他哪里受得了这个气,也下狠心要给这登徒子一个教训,负气将两件护身法宝都解了下来,说道:“你要能撑住十招不败,这两件防身法宝便都算我输给你!”

解文蟾一袭白袍,不穿护甲,但平时有两件护身法宝随身。

一枚盾形模样的灵戒,青光隐隐,隐隐牵动天地元气,是一件不弱的黄级中品法宝,遇敌袭杀时能自动释出六道防御灵盾;一枚朱红小印,雕刻有九头烈焰蛟龙缠绕……

“九焰腾蛟印!”陈烈手下的部曲家将很快认出朱红小印是陈氏一族声名赫赫的九焰腾蛟印,都吓了一跳。

九焰腾蛟印是陈氏宗主陈知义早年所祭用的一件厉害法宝,大家都不陌生,知道此印遇敌能释出九道护身焰蛟,是一件攻防兼备的黄级上品法宝,没想到陈知义竟然九焰腾蛟印赐给外孙解文蟾护身了。

见解文蟾不仅将两件护身法宝都解了下来,还受激真将这两件法宝都当成赌注押上来,陈海的肚子都快笑开花了。

常言说得好,赌是无底坑。

陈海这两年拉拢寒门弟子,积累战功,斩杀妖兽、经营药师园,诸多所得加起来,都不能凑得上一件黄级上品法宝。

何况此前为了筹得四枚通脉丹,陈海手里所有的积蓄都交给舅父陈烈处理,手里正紧张得连一瓶蕴灵丹都买不起,没想到解文蟾竟然这么轻易就将两件法宝拿出来当赌注,心想他还真是心高气傲的败家玩艺啊。

陈青这时候秀眉微蹙,她虽然厌恶陈海,但在玉龙山识过陈海的武勇,却没有想到心高气傲的解文蟾,竟然这么轻易就钻入陈海的圈套,将两件最重要的法宝弃而不用。

解泉廷隐隐觉得不妥,但此时也不便出言挫败文蟾的锐气,更不觉得文蟾会受挫,便说道:“你们表兄弟切磋修行,切莫伤了和气,除了所持戟剑之外,皆不得再用其他玄兵法宝。”

陈海肚子大骂解泉廷还真是奸猾似狐,大概看出他左手中指所戴是舅父陈烈所赐的金锋灵戒了,故意这么说,大概是怕解文蟾一时不察,在金锋灵戒之下吃了大亏。

陈海将金锋灵戒解下来,丢到青元灵甲上,笑着说道:“仅一件青元灵甲当赌注,我还是太占文蟾便宜。这枚金锋灵戒是舅舅所赐,一并当赌注,要是输给文蟾,也都是自家人,想必舅舅也不会怪我败家!”

解文蟾不管陈海再说什么,手持大衍灵剑就先走入灵罩笼罩的天井之中,冷冷看着陈海,先结印施展三道金刚秘甲,就见一道磅礴无比的青灵真元从他嘴里喷啸而出,凝聚成数以万计的青光篆符在他周身流转,形成三道防御护甲将他周身罩得密不透风。

解文蟾虽然怒火攻心,将两件护身法宝都解下来当赌注,但还没有愚蠢到连护身术法都不用,任陈海在二三十步见方的狭小空间里有机会近身攻击他。

看到这一幕,吴蒙眉头微皱,心想解文蟾七脉开辟灵海,真元精纯浑厚,就算是站在那里放手任凭陈海进攻,陈海都未必能在十招内将三道金刚秘甲撕碎啊!

“你刚才是说十招不能胜我,就算认输?”陈海拿起寒霜战戟,好像是怕解文蟾抵赖,站在划定擂台的灵罩外,又不确定的多问了一句。

解文蟾微微一怔,刚才在大厅里明明是这登徒子狂妄自大说自己在他手里撑不住十招,这会儿竟然又如此说?

两者虽然差距太大,但他一时气急也确实说了陈海撑住十招不败,那两件护身法宝便算输给他。

解文蟾不愿改口,也没脸改口,心想这登徒子没有开辟灵海秘宫,又不能祭用防护法宝,自己十招之内不能胜之,也没有脸再纠缠下去,冷声道:“是我说过这话不假,但也等你接住我十剑,再逞这口舌之利不迟……”

话虽然这么说,但解文蟾心底也暗暗警惕起来,生怕陈海耍什么滑头。

他屈指轻弹大衍灵剑,就见大衍灵剑一道玄光如泓晃动起来,骤然就嗡嗡震颤,仿佛一头上古凶兽就从他的手里飞出,剑尖直指还站在护罩外的陈海,势要饮尽陈海的血才解恨。

吴蒙、周钧、葛同相视对笑了起来,没想到陈海在这里挖着坑等解文蟾跳呢。

其他人都盯着场上,唯有苏紫菱暗暗观察他们三人的神色,心里一惊,暗想,难不成陈海真有他人所料想不到的异能神通,能撕开三道金刚秘甲所形所的防护?

陈海也不容解文蟾、解泉廷父子再有改口的机会,一脚就往陈烈施法形成的护罩里踏去,

说是不用法宝,但陈海今日就算是作弊暗中使用蛇镯,也不怕解泉廷、解文蟾父子能看出什么破绽来。

陈海通过蛇镯,神魂意念融入傀儡分身的识海之中时,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明悟升腾而起,直觉解文蟾第一剑就会有三道剑芒同时斩出。

这是明窍期强者,在开辟祖窍识海之后才会有的六识神通。

在傀儡分身升级到武卫级之后,陈海神魂意念连接傀儡分身的识海后,这种料敌先机的明悟直觉,甚至变得比明窍境初期强者都还要清晰……

陈海往护罩里踏入的第一脚,就在解文蟾即将斩出的三道剑芒空当里,而他也绝不给解文蟾片晌反应的时间,踏出之际,手里的寒霜淬金戟就如一道黑色闪电,就往解文蟾的面门劈斩过去。

在外人看来,陈海这种以攻对攻的贴身缠打,即不要命,也绝对谈不上是理智之选。

解文蟾都已经祭出三道金刚秘甲将周身护住,陈海出戟抢攻,非但无功,还使全身上下都暴露在大衍灵剑的斩杀之下。

只要大衍灵剑随意斩杀下来,陈海绝难有避让的机会……

然而解文蟾在这一瞬,却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他是预备摧动大衍灵剑同时斩出三道剑芒,直接将陈海狼狈杀出天井,他也想着只有这样结束此战才会觉得解恨,才会赢得痛快淋漓,才会令这废物般的登徒子在他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来,他怎么都不会给陈海纠缠十剑的机会。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陈海这一脚会恰到好处的就踏在三道剑芒斩杀的空处。

即便如此,他只要摧动大衍灵剑的剑微微震颤一下,也能在转瞬间就调整三道剑芒的斩杀方向,然而哪怕是转念即逝的时机,陈海都没有给他,而直接一戟往他的面门斩劈过来。

在别人看来,解文蟾完全无需理会这一戟,但这在这一瞬,解文蟾直觉陈海的双眸里有一道血芒闪过,一股极其凶烈的杀戮气息裹动寒霜淬金戟,化作一头狰狞魔神张开血腥大口,要将他的肉身、心神魂意都吞噬一尽……

解文蟾心神惊颤,下意识就撤回剑去封堵住狰狞魔神要吞噬他的血腥巨口。

第六十六章 一战五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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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文蟾心神受制也仅是极瞬间的事情,他睁眼再看时,哪里有什么狰狞魔神,就见硕大的战戟在他的两眼前急剧放大,都忘了他有三道金刚秘甲护身,下意识摧动大衍灵剑横过来,挡住陈海的这斩眉一戟。

寒霜淬金戟与大衍灵剑实打实斩在一起,以戟刃斩击剑背,众人只觉耳膜嗡然轰响,完全没想到解文蟾竟然会撤剑封挡,也完全理解不了解文蟾为什么会这么做。

解文蟾也绝不愿承认他的心神在刚才一瞬竟然被完全压制,甚至认定刚才看到狰狞魔神只是心生幻象而已。

而他也来不得及为下意识的撤剑动作懊悔什么,陈海抢得一线先机,就绝不会轻易放过,一杆寒霜淬金戟在他手里舞出一团灰蒙蒙、绵延不绝的乌光戟影,将大衍灵剑死死缠裹住。

陈海没有把握在十数戟斩杀间就将三道金刚秘甲的防御撕开,自然难有直接攻击解文蟾肉身的机会,而就算他能撕开三道金刚秘甲,也不可能在普通的比试中就无情斩杀陈氏宗主陈知义的外孙解文蟾。

这种比试,只能打脸,不能生死相搏。

这还真是限制他挥啊,陈海心里暗道,只能将连绵不断的攻势,都集中在解文蟾念识控御的那柄大衍灵剑之上。

陈海在瞬息间,就将融入基础戟法后重新改造过的十杀战戟诀挥到极致,乌光隐隐中,似乎仅过去三五个呼吸的极短时间,就像数十道狂暴雷霆,又重又狠的,都准确无比的轰劈在大衍灵剑之上……

陈海双手持戟,是以肉身之力挥动战戟,每一击斩杀都势大力沉,每一击都有千斤之力。

解文蟾是以念识御剑,不仅消耗真元,还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念力。

在数瞬之间的工夫,解文蟾的傲气,也令他压根不去考虑弃剑的可能,每一击都是以念识御剑,硬抗陈海的重击,甚至还想在这种极度消耗精神念力的正面对抗中扳回逆势。

陈海每一击都势大力沉的都直接劈斩在大衍灵剑上,解文蟾真元消耗还是其次,每一下都相当于在强烈的冲击解文蟾的神魂。

解文蟾也从没有想象过,他在通玄境的低层次武修手下,竟然就没有一点还手的机会。

他没能支持多久,神魂与大衍灵剑的念识联系,就被陈海这种势大力沉的重击硬生生的震断,这一瞬时解文蟾直觉五脏六腑间气血逆行,七窍竟被震得撕裂般剧痛。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听着大衍灵剑哐的一声落地,他嘴里满是血腥,难以置信,他竟然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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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文蟾败了!

解文蟾连一次反击的机会都没有,竟然就这样干脆立落的败了?

在场这么多人,不要说一干辟灵境玄修,解泉廷更是开启祖窍识海、念识与天地感应的强者,竟然都没有看不明白,解文蟾怎么就败了?

解文蟾撤剑封堵的反应是很奇怪,也是在甫一接手就落了下风,之后就没有缓过神来,而以念识祭御灵剑,与陈海双手握持的沉重战戟,以力磕力,自然会吃大亏。

但解文蟾怎么会一开始就失了先机?

而之后十数瞬,时间看上去极短,但对辟灵境玄修来说,应该还有足够多的机会扳回劣势,为何解文蟾始终会被压制,竟然被陈海连续数十下重击,就连神魂都被震伤?

解文蟾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抹脸,满手是血,神魂被震伤,七窍都被震得流血,他自己都没有明白,为什么刚开始会撤剑封堵。

他绝不愿承认那一瞬心神被陈海完全压制住,他更相信那一瞬所见狰狞魔神仅仅是种走火入魔所生的幻象,是种错觉,陈海都没有开辟灵海秘宫,怎么可能压制他的神魂?

孙干、苏原、陈权、陈昱、陈肃等人都愣在那里,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通玄境弟子,逆胜辟灵境初期的玄修,不是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刚才那一战,他们要说没有看清楚吧,陈海与解文蟾剑戟相交,每一下重击他们都看在眼底,但要说看清楚了吧,他们都不明白,解文蟾怎么就败了。

在场也唯有吴蒙、周钧、葛同三人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海与妖蟒缠斗时,那宗师级的武技搏杀,即便是身为百战老卒的吴蒙、葛同都叹为观止。解文蟾徒有不弱的修为境界,却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没有什么实战经验,看到解文蟾被陈海三言两语就骗得将两件威力绝大的护身法宝解下,周钧都有信心跟他一战,陈海能胜解文蟾,并不出乎他们的意料。

陈彰眼眸里闪过一道寒芒,沉默不语;陈青厌恶陈海是真,但没有那么深沉的心机,觉得莫名诧异,看到陈海收起战戟走回回廊,脱口就问道:“你是怎么胜了?”

陈海瞥了陈青一眼,说道:“你应该去问文蟾,怎么就败了?”

陈青不知道这两个问题有什么区别,以为陈海故弄玄虚,美眸怒瞪,却似忘了她刚才最巴望着陈海被解文蟾收拾。

“比试有如用兵,骄兵必败的道理有什么难理解的?”

陈海故作风清云淡的撇嘴一笑,回头看了还坐在庭下石地上的解文蟾一眼,淡然说道,

“我与你无怨无仇,你却无故寻衅,此谓师出无名,是一败;你骄纵蛮横,自以为是,不知自己实力到底有几斤几两,听到下人夸捧,就以为老子是天下第一,是二败;遇敌不查,听他人说我是废物,就真以为我是废物,自己却不察敌观势,是三败;你心高气傲,中我的激将之法,明明知道优势在不断的被我削弱,却碍于脸面与骄傲,即便隐约猜到不妥,还甘心中计,是四败;没有自知之明,又不察敌观势,稍遇艰难就疑神疑鬼,心志不坚,是五败……”

说到这里,陈海随手就大咧咧的将解文蟾当作赌注的盾形灵戒与九焰腾蛟印都收入怀里,俄而又自顾自的将青云灵甲及蛇鳞甲重新穿身上,这才笑着问解泉廷:“解伯,我刚才说文蟾今日一战有五败,你听了可有几分道理?”

陈海态度谦恭,但语气里隐有教训之意,解泉廷气得胸口痛,却无言以对。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一目了解。

孙干、苏原等一干人都觉得脸皮子隐隐烫,见陈海眼神扫过来,都不禁心虚要避开他的眼神,觉得羞愧难堪,他们可不就是带着强烈的偏见,认定陈海必败?

虽说解文蟾不解下两件护身法宝,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但那两件护身法宝也是解文蟾自己中计解下,陈海此时斥责文蟾今日一战有五败,是绝不容他人反驳。

这会儿,陈海还忍不住伸手去摸收入怀里的那两件护身法宝,真是心里想想都忍不住要咧开嘴来笑上一笑。

一件黄级中品法宝、一件黄级上品法宝,放在道院都是价值十数万点宗门功绩的极品,无一不是陈氏族人积累多年所得。这次要不是解文蟾中计拿来当赌注,陈海都不知道要攒到何时,才能凑足这么巨量的宗门功绩去换得这么两件法宝。

而看到陈海都已将一戒一印收入怀里,都还忍不住要伸手反复去摸,解泉廷气得额头青筋都快要凸出来,暗暗长吁了一口气,心想不值得与这得意忘形的小子治气。

解泉廷极力压制心里的愠怒,但陈海岂能轻易就这么算了?

他朝孙干、苏原、陈权、陈昱等人都揖礼问道:“孙叔、苏叔,你们说我教训文蟾今日一战有五败,可有几分道理?”

陈海恨不得在自己的脸大笔写上“获胜者”三字,跑到每个人的面前都打个照面,解文蟾神魂受伤,再看陈海如此折腾,心高气傲的他哪里受得到这样的羞辱,又觉满口苦腥,顿时间又一口血从喉管里涌出来。

解文蟾勉强捡起大衍灵剑,也没有脸再留下来见人,扭头就想离开。

“站住,”陈海冷声喝道,盯住解文蟾僵硬在院门前的身影,教训道,“你平时眼高于顶,无视他人,可曾想过别人心里也会受尽屈辱?你今日若是袖手而走,这一辈子都不要想在我面前抬起头来!”

“不错,最难勘破的是道心,”陈烈这才淡淡的说道,“文蟾要有愈挫愈勇的斗志,将来才有大成就。”

解文蟾或许还能不理陈海的羞辱,但不愿再被陈烈看扁了,硬生生的站在院门口,却无脸抬头再去见陈海小人得志的脸。

陈海出声将解文蟾留下来,可不是什么好居心,他只是心想着要是就这么轻易放解文蟾走了,他从哪里继续看解文蟾羞愤欲死的模样?

文蟾不走,解泉廷虽然再不愿意看陈海得意忘形的嘴脸,也只能硬生生的忍住,还要强颜欢笑的与陈烈并肩走回大厅,继续刚才还没有开始的酒宴。

即便是如此,解泉廷也草草喝过几盅酒,就借口刚到玉龙府城,还有诸多繁琐之事,就带着文蟾狼狈不堪的匆匆离去……

第六十七章 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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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烈之前没有想让解泉廷太难堪,也是寡言少语,不多说什么,待解泉廷、解文蟾父子及解文琢狼狈离开,才语重心长的与众人说道:

“海儿今日教训文蟾,说他一战有五败,你们也应该听进去好好想想。文蟾年纪轻轻,能有此成就,确实不凡,但也恰恰是如此,所以他从受激出战开始,就落在海儿算计之中。而哪怕到最后,他只要稍稍放下他骄傲的内心将剑弃掉,也不是没有扳回劣势的机会。比试有如用兵,无非是用势,莫要让你们骄傲的心蒙蔽了眼睛……”

孙干、苏原、陈权、陈昱等人羞愧不已,他们也是开始就认定陈海绝无胜的可能,事实却狠狠的抽了他们一巴掌。

而陈烈此时这么说,必然是他们刚才的种种神色、反应都看在眼底,说这样的话,自然是对他们表现出所固有的偏见及无谓的骄傲不满。

“陈海用诡计而已,又算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文蟾心里必然是不服气的?”陈青不服气的驳斥道。

“你想想玉龙山一战,为什么败得如此之惨?”陈烈没想到青儿还如此顽冥不化,厉声斥责道,“而今日海儿与文蟾是比试,要是换成生死搏杀,文蟾还有机会不服气吗?你若是看不透这点,今生都难有什么成就。”

看到父亲是真正动怒,陈青瘪着嘴不敢再使性子,闷闷不乐的坐在那里不出声。

“兵者诡道也,”陈海哈哈一笑,说道,“宗阀子弟养成在温室之中,不识战场之血腥、残酷,我要不是屡受大挫,也识不得这句话的精妙之处。”

“兵者诡道也……”孙干身为陈烈帐前的长史,平时主要就是他辅助陈烈处理军务,对用兵之事最为熟悉,听陈海说这句话,感触也是最深,没想到世家子陈海竟能说出如此精妙之语来。

孙干欣然动色,侧身看向陈海,这简直比看到陈海战胜解文蟾还要令他震惊,心里想,难道眼前这姚氏弃子真就改过自新,还从此前的大挫中斩获更坚定的道心?

其他人内心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但今日之事实也足以令他们对陈海刮目相看……

接下来,陈海又正式提及葛同、周景元等人归附昭阳亭侯府及周钧拜入陈烈门下之事。

陈烈作为太微宗第三代真传,又是新册封的昭阳亭侯,可以说是武威军冉冉升起的新贵,又是太微宗最有机会修成道丹之人,近年来想拜到他门下修行的弟子,可以说是如过江之鲫。

师传与联姻是宗门及武威军中维持派系关系的主要手段。

这些年来,宗阀出身的玄修门下,主要是招收宗阀子弟为主,寒门子弟通常只能作为附庸,投靠到某宗阀门下。

与周钧关系密切、实质是师徒关系的赵如晦,虽然是值得拉拢的明窍境后期强者,但赵如晦年岁已大,修为早已过了巅峰期,而作为寒门一系的重要人物,在宗门中却又受到排挤。

此前孙干、苏原等人对陈烈要不要打破旧例,直接将周钧收入门下,都是有不同意见的。

当然,陈烈已经决意将周钧收入门下,孙干、苏原等人都不会反对,只是这时候看过陈海与解文蟾比试过后,他们心里都另有一番感受而已。

孙干心里则想,或许有些想法,真是需要改变了。

酒宴上,陈烈正式确认要将周钧收入门下,但还需要周钧先录入上七峰内门,才能举行正式的拜师典礼。

至于葛同等人的归附,就相对简单多了,陈烈获封昭阳亭侯,都可以正式招揽部曲客卿。

陈烈当下赏赐葛同一套蛇鳞甲,传授他青元剑诀,就算是正式录入昭阳亭侯的部曲名册。

以后葛同等人,还是划归药师园陈海帐前任用。

陈海要与周钧前往上七峰,正式拜入上七峰内门修行,会耽搁数月才能再以历炼的名义调归玉龙山,而药师园及弟子营,暂时就由葛同、周景元、赵山、钱文义等人负责。

药师园及弟子营,可以说是昭武亭侯府在黄龙渊道院正式形成的一股势力,也是与柴氏分庭抗衡的“核心战场”之一。

虽然药师园及弟子营都是陈海一手创立,但孙干、苏原等人之前都不赞同将这么重要的事务,交由陈海手里。

毕竟药师园及弟子营的上百道兵弟子,都是孙干、苏原、陈权、陈昱等人的子侄,昭阳亭侯府每年要调拔大量的资源,以支持这些道兵弟子的修行;药师园诸多事,理应也该由昭阳亭侯府做最后的决策。

此前孙干、苏原并不觉得陈海有能力掌控药师园的局面,而陈彰则知道调入黄龙渊道院修行的道兵弟子多在十四五岁左右,年龄更小的甚至只有十一二岁,要是这些人都在陈海手底下成长起来,很容易被陈海培养成嫡系,他绝不愿看到这种情形生。

陈彰原本与孙干、苏原、陈权、陈昱等人商量好,要在这次贺宴上直接提出派分量更重要的人前往黄龙渊道院坐镇,从陈海手里将药师园接管过来。

而看此时的情形,孙干、苏原等人显然不会再提这事,陈彰心情郁闷,但知道他也不能在这时去提这事。

他们此时有什么资格,就断定陈海处理不了药师园及弟子营的事务,有什么借口派人顶替陈海接管药师园?

无论是药师园,还是弟子营的新模式,都还是陈海一手创立的。

现在葛同、周景元等人都直接归附昭阳亭侯府了,能力也不弱;作为黄龙渊道院监院长老的赵如晦,又因为周钧的关系,成为昭阳亭侯府最坚定的盟友,不要说取代陈海了,他们甚至都没有借口往药师园安插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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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过后,陈烈将陈海、吴蒙、周钧、葛同单独叫到后院的书房说话。

到书房里,陈海将盾形灵戒、九焰腾蛟印从怀里取出,递给舅父陈烈:

“这两件东西,我拿着烫手,还是交给舅舅你来处置。”

“这都是你光明正大赢来了,能有什么烫手的?”陈烈哈哈一笑。

陈海这才确知舅父陈烈并没有想到要给解泉廷、解文蟾父子留什么情面,而有舅父陈烈撑腰,他将这两件法宝留下来,也不怕解泉廷、解文蟾父子能说什么?

陈海又说道:“我还没有开辟灵海,遇敌时无法持续祭用法宝,身边有再多的法宝也难以挥作用,有舅舅所赐的青元灵甲与金锋戒护身足够了……”

见陈海有宝也不贪多,陈烈更是欣慰的点头,说道:“九焰腾蛟印你就留在身边,盾戒就给吴蒙吧……”

吴蒙微微一怔,没有想到家主陈烈竟然要陈海将黄级中品的青盾灵戒送给他祭用。

吴蒙转念就想明白过来,单膝跪地,说道:“谢侯爷、少侯爷赐宝!”这才从陈海手里接过盾戒。

看到这一幕,陈烈微微颔,看得出吴蒙是心甘情愿成为陈海帐前的嫡系部将,不管陈海用什么手段,能让心高气傲的吴蒙真正归心,就是能力……

“吴兄,你这是折煞我,”陈海赶忙将吴蒙搀起来,这才将盾戒塞他手里,又与陈烈说道,“舅舅给我的那件青元灵甲,我一时半会也用不上,而我与周师兄进上七峰修行,不知道何时才能回玉龙山,药师园诸多事就需要葛同你费神。玉龙山处于鹤翔军与武威军争锋的前沿,不要说柴族可能会有人阴谋算计药师园了,鹤翔军也必然会派人潜入玉龙山察看形势,我想将青元灵甲交给葛同护身,还请舅舅允许……”

葛同要留下来主持药师园事务,身份就变得相对敏感,陈海要防止有人对葛同不利。

而陈海之所以将灵戒、灵甲给葛同,却不给周钧,也是在葛同正式归附昭阳亭侯府,以后与吴蒙二人就算是他帐前的嫡系部将、属吏。

而周钧是拜入舅父陈烈的门下,此时与陈海是对等的师兄弟关系,不能算他的部将,陈海自然没有必要额外赏赐他什么宝物;要有什么赏赐,也是舅父陈烈直接赏赐。

周钧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心底对那枚盾戒也是十分羡慕。

没有四五万点宗门功绩,从道院根本就换不到一件黄级中品法宝,而一件黄级下品灵甲,也需要一两万点宗门功绩才能换得。

这会儿苏原走进来,通禀说道:“有人说是药师园兵甲铺在玉龙府城的主事,过来拜见少侯爷……”

这种小事自然不需要苏原亲自通禀,不过苏原作为陈烈身边的嫡系,一直都守在院子外,就怕陈烈有什么事情,他随时能听候召唤。

“你们还将兵甲铺开到玉龙府城来了?”陈烈笑问道。

“兵甲铺的主事,虽然都没有什么高深的修为,也没有能力炼制什么法宝,但铸造兵甲却是精良,”陈海说道,“我入城后,传信要这边兵甲铺的主事过来见我,实是希望舅舅也能见一见他们这些人……”

第六十八章 兵甲铺联营

照理来说,陈海将周景元这些修为才通玄境的人直接引荐到陈烈面前都有些失礼,更不要说下面兵甲铺的低级主事了。

不要说铸造凡铁兵甲的匠师了,即便是能炼制黄级法宝的大匠,也没有资格说见就见陈烈。

陈烈却没有半点不高兴,笑盈盈的问道:“为什么要我见这人?”

“我观诸宗阀世族,都不屑凡铁兵甲的铸造,而实际上,除开武威军诸营外,即便是宗阀世族之内,对凡铁兵甲的需求量也是法宝的百倍之多,兵甲铺实是大有可为的地方。”陈海说道。

陈烈看向苏原,问道:“你觉得呢?”

昭阳亭侯府,往后孙干辅助陈烈主持军务,而苏原辅助陈烈主持内府事务。

苏原此前是看不起陈海的,对药师园兵甲铺之事略有所知,却也没有认真审视过,还听说陈海因为兵甲铺的事情,与陈青及解文琢、路洪谦等人起过争执。

不过,看过陈海今日的表现,苏原也知道他不能再草率看待药师园兵甲铺,沉吟片晌,说道:“凡铁兵甲需求量是不少,但我也没有认真研究过,诸事还要向少侯爷请教。”

“药师园兵甲铺在蒙邑、玉龙城草创两间,每月扣除成本后,也能六七百点宗门功绩吧,”陈海说道,“此数看似不高,但我想以昭阳亭侯府的名义,河西诸郡有四十余规模较大的城池,人流量及宗阀世族子弟聚集程度,都与蒙邑、玉龙府城相当,皆可派人手过去开设兵甲铺。而兵甲铺铺成网络联营,舅舅在封邑之地,就可再筹建一座大型的兵甲铸治所,所铸造之兵甲,除供给诸兵甲铺外,还可以光明正大向军方供应;再之后,还可以向武威军镇之外的郡府供应。这么一来,一是舅舅麾下有更多的人手可用,二是兵甲铺有所盈余,可稍稍弥补亭侯府的亏欠……”

陈海研究河西诸郡的宗阀世族,虽然这些宗阀都有经营族产,但在垄断权势跟资源的惯性思维下,很是缺乏创新,也缺乏创新的动力,而他身上最大的优势,或许就是不受这种惯性思维的限制。

“苏原,你此时可还觉得我用海儿,是用错了?”陈烈笑着问苏原,又颇有感慨的说道,“海儿此前是有些顽劣了,但他入道院修行,能沉下心来反思己过,想他人所不敢想,为他人所不屑为,便是他的可取之处啊!”

每月六七百点宗门功绩,或许还不值得苏原费神去思量,但此数真要能扩大二三十倍,每月一万三四千点宗门功绩,这个数字就绝不容苏原小窥了。

苏原此时负责内府事务,除了昭阳亭侯府的日常开销外,陈烈私下补贴扈卫营及药师园弟子营的费用,以及平时对部曲扈从的赏赐,都是从内府开销。

这些事都是苏原负责。

苏原知道昭阳亭侯府每个月的开销折算成宗门功绩,也就一万三四千点左右。

然而后续扈卫营、送入黄龙渊道院修行的弟子营还要进一步扩大,而陈氏宗主陈知义将解泉廷派到玉龙大营来任职,一方面是加强陈氏在玉龙大营的影响力,同时也是限制昭阳亭侯府的势力继续扩大,以免威胁到陈知义在陈氏的地位,如此一来,昭阳亭侯府后续能从陈氏内部所直接获得的资源就会急剧减少……

这一增一减,就注定昭阳亭侯府要不能开源节流,开销支度只会越来越捉襟见肘。

试想看,将来陈烈身边的扈卫营扩编到一千人,一千套精良兵甲、坐骑以及中级将领所穿戴的上百套黄级中下品灵甲,是多么恐怖的一笔开销?

昭阳亭侯府要继续扩大势力,陈烈要坐稳玉龙大营都护副使的位子,想节流很难,那就只能想尽办法开源。

说到开源,也是亭侯府此时最令人头痛的事。

陈烈受封昭阳亭侯,虽然可以有食邑千户的实封,但实际所能获得的田税数量极微;而陈烈此前只是陈氏的旁系,个人名下的族产也很有限;陈烈个人即便能不时受到大都护将军府的赏赐,也是内府收入的主要来源,但并不固定。

苏原负责内府事务,知道开源要有稳定的收入,才最重要,才能应付任何突破变故。

苏原此时也计划要以昭阳亭侯府的名义,在玉龙府收储一部分田地,招蓦流民耕种,但在可以预见的时间内,这部分收入也相当有限。

要是一切展都能照陈海所说,兵甲铺还真是不错的买卖。

经营兵甲铺不仅能获得一笔相当可观的稳定收入,还能通过兵甲铺,将更多的人手组织到昭阳亭侯府名下,形成陈烈麾下庞大的嫡系势力。

而通过兵甲铺养人,既能为亭侯府创造不菲的收入,还不需要亭侯府额外补贴什么……

苏原还不相信兵甲铺最初就是陈海的主意,但不管这兵甲铺联营四十余城的主意是陈海麾下何人所出,这样的人能为陈海所用,苏原也得承认这是陈海的本事,心里想,看来他们此前对陈海还真是太局限于偏见了。

苏原深受陈烈的信任,在亭侯府也是权高位重,不需要对陈海溜须拍马,但陈烈此时笑着问他,他也是心悦诚服的称是,承认自己此前是看轻了陈海。

陈海将在玉龙府城兵甲铺主事的匠师喊了进来,由苏原及舅父陈烈亲自询问兵甲铺经营的更多细节。

陈海将兵甲铺的事交出来,一是他享受舅父陈烈及昭阳亭侯府的荫庇,有义务为昭阳亭侯府的势力展贡献力量,二是以他现有的人手跟资源,短时间内也根本没可能将兵甲铺联营到四十多城去。

同时在河西诸郡开设四五十家兵甲铺,搞连锁经营,没有足够实力的大腿支撑,不知道会被各地的宗阀世族打压成什么样子。

此外,没有昭阳亭侯府的名义,陈海凭什么令一两百名通玄境、铸器有成的匠师忠心耿耿的投靠他?

现在他将兵甲铺直接交给苏原,以昭阳亭侯府的名义去办,很多事都是水道渠成的,很多资源也都是现成的。

陈烈麾下近三十名辟灵境部将,就有三五人擅长铸器炼器。

陈海要为兵甲铺筹建统一的兵甲铸造工厂,总归需要三五名辟灵境的大匠师坐镇,要是没有陈烈及昭阳亭侯府的名义跟鼎力支持,那些诸宗阀世族都争先聘用的大匠师,凭什么来投靠声名恶劣、修为才通玄境低层的他?

将兵甲铺的主事匠师喊进来问过经营情况后,赏赐几枚丹药,就让他先回去了,陈海又与陈烈、苏原商议,还需要由昭阳亭侯府派出一名擅长铸器炼器的嫡系,到黄龙渊道院出任制器院主事一职。

制器院除了前期能供给一部分兵甲外,后续兵甲铺需要大量的优良匠师,也需要通过道院的制器院培养。

而以陈烈及昭阳亭侯府的名义,往黄龙渊道院,安排一名主事级的人物,也不露山露水。

诸多事商议过后,陈烈让其他人都先去歇息,单独留陈海说话。

“你已开辟四条灵脉,接下来修行,有什么打算?”

这是一个以强者为尊的世界,陈烈正值壮年,近年内就有望修成道丹,自然能为陈海撑出一片天来,但陈海以后真想要继承他昭阳亭侯的爵位,修为上也不能落后太多。

陈海沉吟说道:“原本还有些犹豫,毕竟四条灵脉就开辟灵海秘宫,以后修行想再突破,就会受极大的限制,但此次进玉龙府城,却是下定决心了。”

“哦,怎么说?”陈烈问道。

“大战或许在即,我修为低微在舅舅帐前出了什么力,却还要浪费吴蒙这样的战力为保护我,而不能人尽其用。”陈海说道。

“哈哈,你怎么看出大战在即了?”

陈烈笑了起来,俄而又挥了挥手,说道,

“大都护将军府都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我们私下也就不要随便议论了。诸族,特别是县侯一族,嫡系子弟几乎就没有四条灵脉就开辟灵海,你此次进入上七峰修行,就着手开辟灵境秘宫事宜,确实会在后续的修行上遇到一些障碍。不过修炼眉心祖窍,开辟识海,进入明窍境,最重要还是道意的参悟、修行。因而说,你此时开辟灵海秘宫,有利也有弊,既然你意已决,我就不劝你什么了……”

随后,陈烈又将青元剑诀传授给陈海。

陈氏一族,旁系子弟及嫡系部曲,不到一定的修为,不得传授青元剑诀,而此时陈海正式列为陈氏的嫡支,就不再受这些限制。

陈海没有开辟灵海秘宫之前,没有磅礴的真元祭御灵剑杀敌,但此时修炼青元剑诀,参悟剑意,还是极有益他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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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侯府占地百亩,大小院落三十余进。

陈海享受与陈彰、陈青一样的侍遇,都是相对独立的一座园子。

陈海所住的园子位于侯府西,从各地移种诸多翠竹,名为观竹园,又有一眼温泉水引流进来,使得寒冬腊月,园子也是如春境。

苏原早就安排了几名手脚勤快的侍婢、仆妇在园子里伺候。

不管苏原此前待不待见陈海,这些细节上的安排却没有落下,毕竟他是陈烈身边的嫡系,也没有必要刻意讨好陈彰,而在陈海面前做恶人。

吴蒙、葛同作为陈海的嫡系部将,只要在玉龙府落脚,也都安排到这座园子里入住;周钧地位特殊,还会另外安排独立的院子。

回到观竹园,已经是初曦时分,陈海从怀里掏出九焰腾蛟印……

第六十九章 蛇鳞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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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焰腾蛟印,印身比掌心大不了多少,是用赤髓铜铸成,九条火蛟像栩栩如生而狰狞的缠绕在印身上,遇敌时能凝聚九头与祭炼者神魂相通的护龙火蛟,是攻防兼备的黄级上品法宝,单纯以防护力而言,就要比青元灵甲强出五六倍。

有九焰腾蛟印护身,即便是遇到辟灵境中后期的玄修,在维持火蛟的真元法力耗尽之前,陈海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陈海未开辟灵海秘宫,不能储存真元法力,想要用真元抹去解文蟾附入九焰腾蛟印的神魂气息后重新祭炼法宝,只能在初曦时分,趁百骸精气与天地灵气融炼而得真元之时,徐徐炼之……

待再也吐纳不到天地灵气,陈海看窗外天际已经露出鱼肚白,暗感还需要五六次,才能将解文蟾附入九焰腾蛟印里的神魂气息抹尽。

陈海也不着急,还要在玉龙府城住过年节,再与周钧前往上七峰拜入内门修行,在离开玉龙城之前,他应该能将九焰腾蛟印重新祭炼一番,这时候就先收入怀里。

他将青盾灵戒与青元灵甲赐给吴蒙、葛同之后,手里还有金锋灵戒与九焰腾蛟印两件随时都能用上的不弱法宝,就他此时的修行来说,是远远足够了。

要是他随身携带更多的法宝,非但不能提升多少实力,反而会引诱宵小之徒的窥觊。

陈海吐纳灵息,修炼真元,已经不需要睡眠来补充精力的消耗,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也不想修炼武道秘形惊扰到亭侯府的谁,就又将灵蛇印从怀里取出来把玩。

这枚灵蛇印是蛇穴遗宝之一,外表看似完好无损,但内部完全探察不到阵法存在的痕迹,应该是完全损毁了。

而阵法完全损毁的法宝想要修复好,不比重新炼制一件法宝容易多少,陈海就将这枚灵蛇印留在手里当纪念。

陈海没有将灵蛇印交给舅父陈烈,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仅灵蛇印的铸制材质,色泽、触感以及掂在手里的重量,都跟蛇镯有相似的地方,连灵蛇造型也极为相肖。

陈海此前在药师园忙于修炼武道,都无暇研究,这时候将灵蛇印拿出来把玩。

他也是奇怪,灵蛇印内部的阵法都完全损毁了,实在看不出这枚法印是用什么材料炼制而成,摸上去有些冰冷,也谈不上十分的沉重,竟然在旧主与妖蟒的激烈恶战中,印身能完好无损,又或许不是普通的法宝?

灵蛇印,整枚鸽子蛋大小的印身仿佛是一头狰狞乌鳞灵蛇盘绕而成,好像就是一樽微雕蛇像,而不像是法宝,看着栩栩如生,蛇眼闭着,但每一片蛇鳞都雕刻得极细腻、精细,也小如微末,甚至比小号的针头都要小。

定睛细看,每一片细小的蛇鳞上都隐约镌刻着类似道篆的细密纹路,只是这些纹路太细微了,以陈海此时的眼力在灯下都完全看不清楚。

陈海暗感这些纹路如此复杂、微小,即便是辟灵境后期或明窍境中前期、将六识神通修炼过一定境界之后的玄修,都未必能看清楚。

葛同过两天就要回黄龙渊,陈海与周钧还要在亭侯府住过年节,白天留在亭侯府也无所事事,便到城中闲逛。

玉龙府城虽然是新建,半年间就矗立在玉龙山北麓的丘岭间,城里却也渐有店铺林立,日常起居所用的器物以及稀罕的玩物也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陈海在城里购得十几块像水晶般通透的水玉石,回到亭侯府耐着性子磨制凸透镜。

纯手工磨制,陈海此前也没有什么经验,浪费了几枚价格不菲的水玉石,最后才成功磨制出两片凸透镜,用镜筒将两片凸透镜组合在一起,才将蛇鳞上所镌刻的纹路看清楚……

陈海虽然没有正式修行术法,对玄门道篆之学也难谈有什么研究,但也从道院换得两枚价值不菲的金刚秘甲符防身,左耳与龙帝苍禹给他的蛇镯上也镌刻许多玄奥的道篆,他对道篆还是有一定的认识。

蛇鳞上所镌刻的玄奥纹路,陈海虽然都不认识,但能确定是道篆无疑。

玄修以道篆沟通天地元力,道篆可以说是诸道真意的一种特殊具相、显化。

燕州的玄修宗门在道篆的基础上,展出完整的术法、炼器体系。

将道篆绘于符纸之上,即成道符;镌刻到相对坚固的器物之上能反复使用,则是符器;而通过特殊的手段,将以特殊结构浑成一体的多种或多重道篆炼入器物之中固定下来,则就是法宝。

由于能承受汇聚真元法力的道篆的材料极其罕见、珍贵,即便是有,宗门弟子很少舍得镌刻单一的道篆去炼制最简单的符器。

因而在燕州,符器极少见,通常所见的法宝都是以黄级下品起步。

即便有一些财大气粗的家伙炼制符器,至少能反复使用来施展术法,都不是凡铁兵甲能及,也就都归入黄级下品法宝之列。毕竟符器与法器,并无本质的区别。

而说到道符就复杂多了。

道符虽然是一次性消耗品,但由于炼制法宝的天材地宝太难得了,顶级的制符师能将多重浑成一体的道篆封入一张道符之中,也可以施展移山倒海的强悍神通。

道符与法宝最大的区别,并不在威能上,而在于持续性使用跟重复使用上。

对修为低微的低级弟子,是没有能力祭用高级法宝的,但祭用一次性消耗品的道符,限制就小得多了。

当然,封入复杂且强大术法的道符,对制符材料以及制符师要求都极高。

一枚强大的道符,即便只能一性次使用,价值也极其不菲。

一张万刃符,都要用上万点宗门功绩才能换得,但哪怕是初级道兵弟子,只要有钱,也足够任性,也都能使用金刚秘甲符、万刃符之类的强大道符。

辟灵境的玄修弟子,早期所能修炼的术法,也都是以种种身体秘姿、手印与百骸灵脉构建类似道篆的结构,或以真言以特殊的方式震动体内的真元,使真元在体内的运转形成类似道篆的结构以施展术法;而到明窍境,在开辟祖窍识海之后,就能直接精神念力在识海之中凝聚道篆或道意秘相,沟通天地元力,施展威力难以想象的神通。

因而道篆是燕州宗门玄修修行的基础。

陈海没想到灵蛇鳞数以千计的微小蛇鳞上,镌刻的竟都是道篆。

这哪里是灵蛇印,明明是一件法印形状的道篆秘录、道书。

陈烈军务繁忙,葛同第二次就回药师园了,周钧也习惯深居不出的潜修,陈海每日除了祭炼九焰腾蛟印,就是研究灵蛇印上的道篆。

陈海对道篆认识还太肤浅了,谈不上什么研究,只是照统计学的原理,将灵蛇印上的道篆进行简单的归类跟分析。

他现,灵蛇印共计有一万一千余鳞片,都镌刻极其微小的道篆,而一万一千余枚道篆中认真辨认下来,足有四百六十七种不同……

灵蛇印很显然是用四百六十七种道篆镌刻写就的一篇秘文。

灵蛇印,或许称为灵蛇道经或蛇鳞书更合适一些。

分析到这一步,陈海心里都震惊不已。

陈海还没有进内门修行,更不可能接触到太微宗奉为无上至宝的丹鼎诀正本,但与陈烈讨论日后在上七峰的修行,也知道真正的丹鼎诀正本,仅仅是七十九种道篆写就的道书。

太微宗此时的修炼体系,都是宗门十数代祖师参悟丹鼎诀所得。

丹鼎诀道书才用七十九种道篆写就,正本真迹就已经是太微宗的无上至宝了,蛇鳞书又该是何等的珍贵?

而如此珍贵的蛇鳞经,为何会遗落在玉龙山的蛇穴烂泥塘里?

蛇鳞书与蛇镯又存在什么联系?

陈海猜测这或许不是简单的巧合,甚至怀疑玉龙山是不是与血云荒地有着什么联系?

而镌刻道篆都要牵动天地元力或真元,凡铁凡木凡纸都是无法直接承载术法所蕴藏的磅礴力量。要在比小号针头还要小的一片蛇鳞上,竟然能承载一枚完整的道篆,那铸制蛇鳞、或者说铸制蛇鳞书的材质,绝对是天材地宝级别的。

陈海的真身还没有开辟灵海秘宫,而哪怕是描摹最简单的道篆,都要持续摧动真元,他的真身现在想研究道篆都很困难,但已经开启祖窍识海的傀儡分身,则没有这些限制。

以精神念力在识海中凝聚道篆或诸道真意的秘相,又称为观想。

陈海真正去尝试在傀儡分身的识海,凝聚道篆时,才现他的神魂比想象中要弱,四百多种道篆,只有三四种最简单的,他能以精神念力直接识海里依模照样的凝聚出来。

而在识海里,每用精神念力凝聚一枚道篆,不仅灵海秘宫的真元会出共鸣般的震颤,就连周围的空间也出阵阵啸鸣,这是天地间的元力被道篆所感应、牵动……

只是陈海的神魂念力太弱,无法掌控道篆所牵动身外的天地元力,去直接施展强大的术法神通。

尝试数日,陈海渐渐掌握到窍门。

他从最简单的烈火道篆修炼,摧动傀儡分身体内的真元,运转于指端,在空中虚绘道篆,只要不间断,就能飞快在半空中形成一枚注满真元法力的虚符,最终化作一道烈焰,仿佛三尺长的焰刃劈出……

第七十章 再入宗门

(感谢红袍兄的慷慨捧场……)

在血云荒地复活的罗刹异鬼不计其数,又渐渐划分大小群落,占据山岭谷壑,陈海游离在这些罗刹群落之外,在血云荒地以傀儡分身修炼道篆,每搞出点动静,就要换一处藏身之地,十分的狼狈。

不过,能在罗刹血炼秘法及武道修行之外,陈海重新找到一种能提升傀儡分身实力的手段,也十分的振奋。

几天工夫,陈海在血云荒地就学会以虚画道符的方式,施展焰刃等简单的攻击术法。

相比较傀儡分身的武道杀招,这些攻击术法的威力不能算强,也不能算弱,大概与金锋灵戒所斩出的金锋剑芒相当。

这说明陈海的神魂,即便没有想象中那么强,但也绝对不弱,至少不比辟灵境中期的玄修弟子稍弱。这也是两年来,陈海修炼武道秘形,不断参悟武道真意所取得的不俗成就。

陈海很快又现,他在傀儡分身的识海中不断的凝聚道篆,特别是尝试以精神念力凝聚更为艰涩玄奥的道篆时,神魂都会有少许的增强……

蛇鳞书所录的四百余种道篆,艰涩玄奥的程度差距极大,焰刃等道篆还是最简单的,还有些道篆,陈海甚至怀疑可能其中蕴藏一个或多个完整的道之真意。

而说到道之真意,强弱也是有很大区别的,但哪怕是蕴藏最弱真意的道篆,都根本不是他此时就能以精神念力去凝聚的。

在他神魂足够强大之前,陈海都无法验证他的猜测到底正不正确。

陈海一直以来也都还没有掌握到一个完整的、哪怕是最弱小的武道真意,只能在施展断水斩、云流、十步锤等武道杀招时,去感受到那武道真意蕴含的玄奥气息,以此不断的增强神魂,但这毕竟不是最直接的神魂修炼之法。

对普通玄修而言,辟灵境阶段未开辟识海,不能直接以精神念力凝聚道篆,而到明窍境差不多又跳过普通阶段,能直接以精神念心凝聚真意秘相了……

陈海此时通过傀儡分身,实际上是相当于在明窍境之前,就找到一条修炼神魂及精神念力的捷径。

这也坚定了陈海直接在四条灵脉基础上就开辟灵海秘宫的决心。

他修行走的,就不是寻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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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不知道蛇鳞书有多珍贵,但绝对不会凡于丹鼎诀真迹正本。

陈海也不知道蛇鳞书与蛇镯之间是否有联系,即便没有联系,也不能轻易让他人知道。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陈海作为昭阳亭侯府的少侯爷,手里有一两件黄级上品法宝,还不至于引起他人的觊觎;而比丹鼎诀真迹正本都不知道要珍贵多少倍的蛇鳞书出世,一旦消息泄漏出去,陈海相信即便是舅父陈烈,都不可能保住蛇鳞书。

蛇鳞书的现,让陈海兴奋了好几天。

每日他除了吐纳灵息、修炼真元、磨砺武道外,就是研究蛇鳞道篆,修炼神魂。

不知不觉,陈海就在玉龙府城住了七天,之后又与周钧、吴蒙同行六日,赶到太微山深处的上七峰,也就是太微宗的内门所在。

太微山乃燕州大地西北域的主脉之一,纵横数千里,峰峦叠嶂,云深林密,有七座主峰高逾数万米。

虽说铁流岭、玉龙山的灵泉资源,已经足够普通玄修弟子潜心修炼,然而太微山的天地灵气更加精纯、充裕。太微宗诸多真传、执法长老、护法长老、宗门供奉以及太上长老等等,无论在武威军、大都护将军府有无兼职,都会在山里开辟有专门的潜修洞府。

陈海、周钧进入上七峰内门修行,就要正式确立师传关系,而唯有在太微宗七大主峰开辟洞府的第三代真传弟子、执法长老、护法长老、宗门供奉,才有资格将内门弟子收入门下,传授玄法;像赵如晦、张怀玉、厉向海、解锟等外门执事长老,甚至都没有资格在上七峰开辟自己的洞府。

陈海自然是跟周钧一样,在成为内门弟子后,就可以直接在陈烈跟前修行,因而他们对外从此又多了一重身份,那就是太微宗溅云崖弟子,从此便与下面的道兵弟子,成了两个不同阶层的人。

而倘若陈海、周钧不能在四十岁之前修入明窍境,就会被剥夺内门弟子的身份;而修入明窍境,成为真传弟子,倘若不能在六十岁之前有进一步的突破,同样也会被剥夺真传弟子的身份。

当然了,内门弟子、真传弟子的身份被剥夺之后,并不意味着就与太微宗脱离关系,宗门及武威军还有大量的职缺,等着人去填。

长生证道,如梦难期,诸多子弟争入内门修行,不过是争一个好的出身而已。

陈烈在清曦峰开辟溅云崖洞府修行,陈海、周钧以后若想留长年留在太微山,溅云崖就是他们修行的去处,但太微宗的山门,则设于碎金峰前的栖云岭……

太微宗虽然与武威军是一体之两面,宗门之内却极力想脱于红尘世俗之外,从太微山南麓的丘岭区域北上,都没有一条完整的山路通往栖云岭,更不要说云深之处的七座主峰了。

三人所乘都是上等的青狡马,翻山越岭都不在话下。即便如此,陈海他们从玉龙府城赶到太微山南麓,三千余里,都不用两天时间,而进山四五百里路,却足足跋涉了四天四夜,才来到栖云岭山门前。

不过,这要比当初陈海在赵山、钱文义的看押下,从清曦峰走出太微山要轻松多了。

陈海此前被姚族驱逐到河西来,有半年多时间都住在溅云崖,但太微山林深壑险,七座主峰相距极远,不乘灵禽,凡人在山里摸爬大半年都未必能走出山里,陈海对上七峰的情形也不甚熟悉。

好在有吴蒙,陈海、周钧倒不至于摸不着门道。

栖云岭作为太微宗的总山门所在,分设七殿执掌诸多事务。

七殿可以说是道院的升级版;不仅内门、真传弟子在太微宗的修行,都要受栖云岭七殿的约束,同时掌管太微山南北三十多座道院的玄门总枢,也设于栖云岭。

陈海、周钧拿着昭阳亭侯府、黄龙渊道院的信函以及他们原先的弟子印符,先到祖师堂登录名册,换取新的弟子印符。

每年得录上七峰内门修行的弟子,多则七八十人,少则二三十人。而将所有在上七峰潜修以及到军中历练或外云游历的内门弟子,加起来也就一千余号人,真传弟子就更少了。

祖师堂这边早就知道陈海、周钧的到来,主事查验过印信及弟子符牌无误,就将他们录入名册,随后这名辟灵境后期的主事,就亲自领着陈海、周钧走到栖云岭后山的一座崖洞前。

“又有新的弟子进上七峰修行,还请葛长老赐他们弟子印符……”

“孙不悔,你越来越偷懒了,你将印符拿去交给他们祭炼便可,非要过来打扰我潜修。”一个惫懒无比的声音从崖洞里传出,接着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老道从崖洞里走出来,老道雪白须乱蓬蓬一团,破破烂烂的道袍都不知道在他身上穿了多少年了,却给人不染尘埃之感。

而看老道边走路连打呵欠以及往后衣领里伸手挠痒痒的神态,绝不像是静心潜修被打扰了,应该是在洞中打瞌睡被吵醒了。

“这次比较特殊,只能麻烦祖师爷亲自赐符。”主事孙不悔在惫懒的白老道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他说特殊是陈海没有开辟灵海秘宫,无法在祖师堂当场祭炼弟子印符。

与道兵弟子不同,内门弟子所得的弟子印符,本身就是一件黄级下品法宝,一经祭炼,只要进入太微山的范围,就会与祖师堂的镇殿之宝生出感应。

按照要求,这枚内门弟子的印符要是验明正身后当场祭炼。

这事遇到陈海身上就难处理了。

“比较特殊?”老道浑浊的老眼瞥了陈海的身上来,打量了陈海两眼,问道,“你是哪家的娃儿,怎么都没有开辟灵海秘宫?”老道也知道太微宗与大都护将军的破规矩,也就随口一问,压根就不想知道是哪家的子弟走后门进上七峰的修行,随后转过身,就想问主事孙不悔其他事。

太微宗分设七殿执掌山门及道院事务,每殿都设席或座一人,以及诸多执事长老及主事、执事若干,陈海心里寻思这老道的身份,不禁努力去辨别他的修为境界。

老道透漏的气势普通之极,但陈海想要认真审视他的修为时,却觉眼前座一望无垠的汪洋大海,他根本就看不透这老道的修为有多深,绝对要比舅父陈烈高出一大截。

道丹境绝世强者!

陈海没想到眼前这看似邋遢的老道,竟然是祖师堂的座葛玄乔真人。

祖师堂诸长老里,只有座葛玄乔真人踏入道丹境,陈海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人,而外界传言入山修行都满二百年的葛玄乔真人,已经踏入道丹境巅峰境界,难怪他根本就看不透这老道的深浅。

“咦!”老道似生感应,这时候咦然一声转回头来,浑浊的眼眸蓦然睁开,朝陈海望过来,就仿佛有两道闪电直接打入陈海的眼瞳深处,这一刻陈海就觉得五脏六腑都被这老道搜刮得一清二楚。

“明明都没有开辟灵海秘宫,神魂非但不弱,竟然还磨砺出不弱的锋芒来,四条灵脉,其他八条主气脉都有暗伤,而百骸精气却又要比寻常道兵弟子强出十倍,”老道侥有兴致的打量起陈海来,“你到底是哪家的娃儿,怎么会培养出你这样的怪胎来?”

第七十一章 收徒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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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陈海的小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他从来都没有像这一刻,像是被剥光似的站在一个人面前。

他没想到,这老道真是就在一眼之间,就将他的五脏六腑看得清清楚楚,看出他体内这么多的秘密。

陈海也是暗自庆幸,幸亏先到道院修行了两年,要是刚夺舍就直接进上七峰内门修行,夺舍的秘密怕是瞒不过这老道的厉眼。

“回禀葛仙长,弟子陈海,原是姚氏之子,犯大罪被废修为,驱逐出族,投靠舅父陈烈,此时已录入陈氏宗谱,再入太微宗修行。”陈海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犯什么大罪,竟然姚老肥将你的修为给废了?”老道很是疑惑的问道。

陈海在入太微宗之前的记忆大部分都被抹除,即使还记得一些旧事,记忆也都支离破碎,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老道的问话。

他甚至都不知道老道所说的姚老肥是指谁。

旁边的主事则将手里的名册递给老道,老道翻看过两页,却带着一种颇为欣赏的眼光看陈海:“年纪轻轻却是胆大妄为,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我欣赏你,比陈烈那小娃儿有趣多了……”

陈海猜想祖师堂主事手里那本名册,就像是他的宗门人生档案,应该记录了他当年在姚氏所犯下的大罪,很想将那本名册抢过来翻看一番,但主事孙不悔很快就将名册收入怀里,显然这是不能让别人随意乱看的。

老道从怀里掏出两枚鱼形的乌金印符,塞到陈海、周钧手里,说道:“你们都照常法滴血祭炼此牌……”

陈海现在也能祭炼法宝,但只能在初曦时分融炼真元时,才能祭炼,而且要分次祭炼,过程缓慢。

既然老道都这么说了,陈海也只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中指割开一道小口子滴入印符之上,看着血迹渐渐渗透进去。

这时候就见老道在虚空中抓出两缕莹光,掷入符牌,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陈海瞬时间就与符牌生成感应,还隐隐感应到栖云岭北面的碎金峰有一处神秘的存在,与弟子印符无时不生有感应……

“竟能感应到太微大阵,神魂真是不弱,”老道忍不住又打量起陈海起来,问道,“你既入上七峰修行,打算拜入谁的门下修行?陈隽老儿修炼的吞霞诀是不弱,但依老道所见,却不适合你这娃修行……”

周钧都能听出来,这老道竟是想陈海拜入他的门下修行,他也隐隐猜出这老道的身份。

葛玄乔不仅有道丹境巅峰的修为,还是武威神侯董良的师兄,身为祖师堂座,在太微宗地位凡,也轻易不会收录弟子到门下修行,但要是谁能拜入他的门下,不要说老祖会私下传授什么玄法仙诀、赏赐什么法宝了,至少也可以直接享受真传弟子的凡待遇。

祖师堂主事孙不悔此时也震惊的打量陈海起来,没想到这么凭借亭侯嫡子身份才能入上七峰修行的小角色,竟然勾起祖师爷葛玄乔的收徒兴趣来。

“陈海早就决意在舅父陈烈门下修行。”陈海又不傻,自然能听出老道的收徒之意,但他现在恨不得跑到远离这老道十万八千里的角落里躲起来,哪里敢在这老道眼鼻底下修行?

周钧、孙不悔都傻在那里,一时间都不知道陈海是犯了什么毛病,难道他真傻到连老道眼睛里那种似看到初恋情人般的收徒渴望都看不出来吗?

虽然陈海拜入祖师爷门下,辈份就要高过自己,孙不悔还是忍不住想将陈海揪到一旁数落,就想凑到他耳边大声喊,就连武威神侯想将嫡孙女董宁送到葛祖门下修行都被推辞了,他竟然就这样放弃无数宗门子弟奢望而不可得的仙缘机遇!

无数宗门子弟奢望而不可得的仙缘机遇,竟然被眼前这个连灵海秘宫都没有开辟的小子放弃了?

孙不悔都觉得自己是在梦,心想要祖师爷今日要收他为徒,他都能跪过去|舔祖师爷的脚趾头,他心想,要是将今日这事说出去,宗门的师兄弟恐怕都会认为他是在胡编笑话。

老道打量了陈海两眼,藏起眼睛里一丝不怎么明显的失望,挥了挥破烂的袍袖说道:“好了,两个小娃都算入宗门了,没什么鸟事不要再来打扰我清修了……”伸手到后衣领里挠了挠痒,打着哈欠就又往崖洞深处走去。

陈海、周钧随着祖师堂主事孙不悔,朝老道高大又略显猥琐的身影拜了拜,就往栖云岭南面的祖师堂走去。

孙不悔原本是懒得答应陈海、周钧,他也看不出陈海身上有什么不同之处,但既然陈海能引起祖师爷的收徒兴趣,他就不敢再轻慢,反而变得无比热情。

与留在祖师堂大殿的吴蒙汇合后,孙不悔又亲自领着陈海、周钧办好剩下的手续,主要也是到各殿认个脸熟,又临时安排到他们弟子院舍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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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门弟子修炼的玄功法诀都比较重要,虽说内门弟子都立下大誓,但为免宗门秘典意外流失,内门弟子想要修炼什么玄功绝学,都只能到藏经阁现场借阅,不再允许将拓本直接带走了。

陈海、周钧想要学什么,都只能在栖云岭学,打下一个基础之后,才可以前往溅云崖或以历炼的名义回玉龙山继续修行,因而要在栖云岭住上一段日子。

诸多宗门真修都在上七峰开辟洞府灵天,但数万米高的七座主峰,即便是有开辟有一两百座潜修洞府,也是人迹稀寥。

栖云岭作为真正的宗门中枢,却要热闹许多。

除了七殿之外,南麓的坡谷里还建有大片的院落,供举行大典时往来的宾朋暂住;而内门弟子要入藏经阁修习玄法绝学,三五天也难体会玄深典籍中所蕴藏的微言大义,也都通常会在栖云岭住上一段时间。

栖云岭也安排有专门的弟子院舍可以暂住。

陈海、周钧两人被安排相邻的两栋独院内,虽说还正是寒冬时节,但院子里兰芝桐树正吐蕊芬芳,还用特殊的阵法,确保每座院子里时时都有充裕的灵气以供修行……

这一片院落里,同时还有上百名内门弟子暂住修行。

“师弟刚才莫非没有察觉到葛真人的收徒之意?”孙不悔走后,周钧还是忍不住问出心里的困惑。

“什么,这老道想将我收入门下,不可能吧?我就觉得这老道看我的眼神贼兮兮的,心里直碜得慌,倒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陈海故作糊涂的问道。

周钧摇头苦笑,不知道陈海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但事情涉及祖师堂座长老,他也不便在私下里随便议论。

陈海掏出弟子符印,岔开话题说道:“弟子书说此印能增强六识感知,却不知道效果到底如何?”

陈海担心老道没事会私窥他这边,也不敢妄动蛇镯潜入血云荒地修行,闲来无事,就拉着周钧、吴蒙研究起今日所得的弟子印符来。

弟子印符乃是用乌金所铸,因为形状似鱼,又称弟子鱼印,比掌心略小一些,握在手心里,真就像是一尾挣扎要跳出江面的灵鱼,平时都要系在腰间以示内门弟子的身份。

在河西诸郡,这枚鱼印可要比寻常府县的官印或军中千武校尉等中层将官的将印都要够分量。而在武威军、大都护将军将乃至下面的府县,往来公函中,官印前有加盖鱼符私印的,则通常会受到加倍的重视,河西诸郡又通常将这类公函称为鱼书。

这实际上,也是太微宗门弟子及宗阀世族垄断河西诸郡地方权势,所形成的一种特殊形式。也意味着太微宗上七峰出身的文臣武将,地位要更高、更显赫。

弟子鱼印可以视为是太微宗根本大阵的一部分,但陈海不想再引起宗门内那些老怪物们的警觉了,即便知道通过弟子鱼印能去感应太微大阵那玄之又玄的存在,但他也不敢轻易去尝试。

祖师堂座葛玄乔就如此厉害,传说太微宗甚至还有比武威神侯董良修为更深的存在,在这些老怪物面前,他要是不万分小心谨慎,他身上的惊世秘密能藏得住几时?

而弟子鱼印除了能与太微大阵生有感应之外,祭炼后最主要的神异,就是能大幅增强祭炼者的六识感知……

陈海祭炼九焰腾蛟印,是一件相当不错的护身法宝,遇袭会释出九头烈焰蛟龙,但也需要陈海心生警觉之后,九焰腾蛟印才会在瞬时间挥作用。

遇袭时,心生警觉的时间会有多长,通常都取决于六识感知,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通常说,辟灵境弟子即便有极强的防身法宝,也无法避开明窍境玄修突然动的袭杀。这就是两者在六识感知上所难以抹平的绝对差距。

陈海武道修行,磨砺与敌近身搏杀的战技,六识感知变得尤其重要。

特别是与剑修对战,倘若没有过人的六识感知跟近乎直接的反应,凭什么与剑修所御、快愈雷电的灵剑对攻?

陈海想尝试鱼符对提升他的实力有多大的帮助,抓起战戟就招呼吴蒙说道:“吴蒙,我们找个场地比试去,你御剑攻我,看这枚弟子鱼印能否助我凭借这杆战戟,就将你的攻势都接下来……”

第七十二章 试炼塔

周钧此前未开辟灵海真元,与陈海切磋,都无法逼陈海出全力,但斩杀妖蟒一战以及陈海收拾不知天高地厚的解文蟾一战,周钧能知道陈海对武道的理解,远在众人之上。

周钧知道陈海在修为被废之前,曾是姚氏十四岁就开辟灵海秘宫的天之骄子,所以陈海身上表现出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周钧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不会深究下去。

不过,陈海与吴蒙都没有正式切磋过,周钧也很想知道陈海此时在武道上的修为,能不能跨过两个小境界,力压辟灵境中期的吴蒙。

听到陈海招呼,吴蒙也不推辞。

在观陈海诱杀妖蟒一战之后,吴蒙对武道、对剑道修行有了全新的感悟,他知道在观蟒战之前的他,不会是此时的陈海敌手,但他也想知道,在他对武道及剑道修行有全新感悟和认识之后的他,实力到底有多大的提升……

为防止弟子相互间切磋损毁屋舍,栖云岭有专门的比试场地。

比试场地有露天的,但绝大多数弟子除了正式的比试外,平时都是亲近之人相互切磋,都不愿被无关人围观看,栖云岭还有专门的室内切磋场地——这点要比道院高级得多。

从祖师堂出来时,陈海他们半道就听主事孙不悔介绍过栖云岭有这么一处场地,叫试炼塔,就位于弟子院舍东的山谷里。

陈海、周钧、吴蒙走出弟子院舍,翻过一道岭嵴,就看到下方的深谷里,矗立着一座铜塔。

塔身炼入强大的阵法,散出淡淡的灵芒,牵动天地间的元力,就见山谷里的云雾也因为这种牵动,而变成漩涡状的雾海,差不多将十数里方圆的山谷都遮闭起来。

陈海他们飞快下到谷底,站在塔底仰望铜塔,塔身分九层,将近有六十余米高。

陈海心想太微宗还真是阔绰,暗感不管内部所炼入的阵法,仅这座铜塔就需要三五百万斤精铜才能铸成;而除此这座铜塔之外,栖云岭精铜所铸的大型殿堂比比皆是。

试炼塔共九层,每层都有不同的妙用,八间普通的比试场地都在底层。

即便是最普通的比试场地,也都有精妙的阵法将比试过程录制下来,确保参与比试的弟子都能遵守规则,避免不必要的意外生。

今日很不巧,八间比试场地都有人在使用。

现在差不多有上百名内门弟子都集中在栖云岭修行,这些人平时不在藏经验阅览经卷,就在试炼塔里切磋修为,再加上各自的随扈侍从,八间比试场面确实有些不大够用。

陈海拿出弟子鱼印,交给守塔主事验看过,只能先在大厅里排位等候。

初到栖云岭,陈海他们也是新鲜,见试炼塔今日守值的主事比较好说话,就缠着问东问西,才知道试炼塔每层都设有不同的阵法,辅助弟子修行有种种不同的妙用。

有些阵法会对弟子的肉身施加数百斤到数万斤不等的压力,帮助弟子淬炼筋骨皮肉、修炼肉身;有些阵法会辅助弟子修炼神魂,强化念识、精神念力;也还有专门的铜人殿,有宗门炼制的强大傀儡,弟子与之对炼,能提升实战能力……

这也是诸多内门、真传弟子,即便没有新的玄法绝学要修习,也会经常到栖云岭驻足的主要原因。

特别是铜人殿,共有上百樽铜人傀儡,能设置不同的强弱程度组成军阵进攻,对军中武将提升战场实战的经验,有着难言可贵的帮助。

不过,这些试炼室的使用,都是有代价的。

底层最简单的切磋室,只需要十数点宗门功绩,而想在铜人殿中纵情修炼一个时辰,即便是真传弟子都需要五百点宗门功绩,内门弟子更高。

陈海他们初来乍到,对栖云岭的情形还不甚熟悉,除了底层的切磋室外,暂时还不想花费太大的代价去尝试其他的试炼室。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丙号比试室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一群人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一年多前就修入辟灵境、进入上七峰修行的柴荣赫然就在这群人当中,陈海心里一想,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柴荣身边那个异常强壮,仿佛半截铁塔移动的妖蛮铁奴,以及在道院弟子比试中被陈海击败的孔桐,随后也都从丙号试炼室走出来。

孔桐也就通玄境后期的样子,他既然能进栖云岭,那必然是正式投附柴氏,这才跟随着柴荣身边侍候——孔桐出身寒介,入道院修行两三年,就能踏入通玄境后期,在武道修行绝对有着令人惊艳天资,这样的天才少年竟然选择投附柴荣这样的世家子,陈海也觉得无奈。

而妖蛮铁奴还是一副人形坦克的样子,比普通人足足高过两头,长满密鳞的双臂涌动着恐怖的力量。

以肉身修为来说,妖蛮铁奴就已不在玉龙山那头妖蟒之下,而妖蛮体内的妖族血脉,又使他们的气力远胜他族,使妖蛮一族生来就更适合肉身搏杀。

但此时真正令陈海真正在意的,是铁奴身上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战意,任铁奴他本人再怎么掩饰,都没有将这战意完全收敛起来,心想铁奴被柴氏捕捉之前,定是妖蛮一族有名的战将。

说实话,起比孔桐、跟妖蛮铁奴来,柴荣本人都还真不值得陈海正眼去看。

柴荣走出比试场面,看到陈海、周钧竟然也在试炼塔内,乍然间也是愣怔片晌,下一刻瞥见到陈海、周钧悬于腰间代表内门弟子身份的鱼形印符,脸上惊诧之色更甚。

他没想到被姚族废除修为后驱逐的废物,竟然也能进上七峰修行。

柴荣很快就断定陈海没有踏辟灵境,但这令他更加困惑。

这一年多来,柴荣就在上七峰潜心修行,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道武威军、鹤翔军在沿玉龙山扩编军备对峙,以及陈烈与柴腾同时出任玉龙大营都使副使又先后分封亭侯等重要事件,根本就不会关心陈海、周钧这么小人物的去向。

柴荣虽然狂妄,但到底不蠢,很快猜到陈海必是借陈烈“嫡子”的身份,才得在这时破格入上七峰修行。

柴荣又瞥了陈海身后的吴蒙一眼,辟灵境中期修为,算是不弱的剑修,猜测此人要么是陈烈麾下的部将或陈氏的子弟,但还不值得引起他的瞩目。

“哼!”柴荣冷冷一哼,决定无视陈海的存在。

柴荣想无视陈海的存在,陈海却不会忘掉当年他在道院被柴荣欺凌的场面,这时候怎么会当什么事都没有生过。

陈海袖手站在过道里,静静的看着柴荣。

见陈海站在过道当中动也不动,挑衅之意就差点写条横幅拉出来,柴荣脸色阴沉下来,他们想要走出试炼塔,就需要从陈海身边绕过去。

见陈海竟然也有如此蛮横的一天,柴荣不屑的一笑,问道:“怎么,难不成姚师弟要找我比试一场?”

陈海冷冷一笑,拿手指挖了挖鼻子,不屑说道:“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找我比试?快让开,莫要挡到我的道!”

柴荣本来就不是一个有好涵养的人,何况眼前所立之人,他打心眼底就瞧不起,此时听到陈海这话,额头的青筋都快要跳出来。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即便同为上七峰的内门弟子,陈海作为亭侯嫡子的地位确实要比他这个柴氏的旁系子弟更高一些;照规矩来说,在途中相遇,理应是他让道。

只是心高气傲的他,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当众羞辱,额头青筋暴跳,脸皮子涨得通红,眼睛睚眦欲裂,恨不能将陈海生生活撕了。

陈海悠然自在的拿手指弹着大腿,等着柴荣让道,他才不信柴荣敢在试炼塔里动手。

“……”柴荣将牙齿咬得嘎嘎直响,虽然动手比试,他身后的铁奴能将陈海三人撕成碎片,但他心里清楚,真要在试炼塔里动手,他或许能逃过重罚,铁奴必会被宗门迁怒而处以极刑。

柴荣脸色转为铁青,双手握拳,青筋都跳出来,当下也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退到一旁,将路给让出来。

陈海都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起来,以势压人,这种感觉简直比将柴荣直接骑在身下狂打一下还要爽啊,他撇嘴与周钧、吴蒙一笑,举步往丙号比试场地走去。

陈海也没有注意到,正挨他们最近的甲号比试场地,大门也稍稍打开一道缝,有几双眼睛正看着外面所生的一切。

甲号比试场地内,一位身穿翠绿劲装的少女,精致到极点的完美五官,却透漏勃勃英气,她看到陈海刚才的样子,没想到宗阀子弟在上七峰竟还如此的仗势欺人,秀眉不满的微微蹙起,问身边的侍女:“这人是谁?”

“那就是被姚氏驱逐出族的登徒子,也不知道侯爷早年是怎么想,竟要将宁郡主你嫁给这种货色。紫菱姐说这登徒子被废修为后,投靠陈族的昭阳亭侯陈烈,还是不知悔改,平时除了知道讨好昭阳亭侯陈烈外,对下面人就知道欺男霸女、胡作非为。看他刚才那副嘴脸,紫菱姐还真是半点没有冤枉他啊!”一位侍女牙尖嘴利的数落起陈海的劣迹来。

第七十三章 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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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他们可不知道相邻的甲号比试场地,有几位少女关注刚才生的一切,而且其中一人正是曾与他,更准确说应该是与曾经的姚氏天之骄子姚兴,有过婚约的越城郡主董宁。

当年约定这桩婚约,董氏是要与姚氏联姻,加强在帝朝中枢的话语权,但在姚兴被废修为、驱逐出姚族之后,这桩婚约自然没有人再提。

陈烈不会傻乎乎跑到武威神侯董良面前,说自己的嫡亲外甥虽然废柴了一些、混帐了一些,但还请大都护将军遵守前约,将董氏的天之骄女宁郡主嫁过来。

陈海脑海里有关这桩婚约的记忆,更是支离破碎,并不知道他与大都护将军府还有这层关系,而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傻乎乎再提这事。

要不然的话,最大的可能是宗门安排一个必死任务让他去完成,从而将大都护将军这桩麻烦从人间彻底抹除掉。

陈海与周钧、吴蒙走进丙号比试场地,就想先大笑一场,以势压人还是颇有快感的。

“柴荣邀你比试,你怎么不成全他?”周钧笑着问道,他还是有些疑惑。

柴荣还没有踏入辟灵境中期,周钧相信陈海应该有把握胜柴荣,他不明白陈海为何仅仅选择在言语上羞辱下柴荣?

“我与柴荣自然是要有一战了结恩怨,但今日仓促比试,我跟他说大家拿几件护身法宝出来当彩头、赢家通吃,他上当的可能会有几分?”陈海摊手笑着问道,“要是不能赢几件法宝当彩头,跳来跳去,给你们演猴戏看啊?”

周钧、吴蒙都忍不住要大笑起来,没想到陈海算计柴荣更深,在解文蟾身上赚到两件护身法宝还不够,还要在柴荣身上再一笔横财。

也确实,今日就直接比试,柴荣有可能会上当,但陈海贸然提出对赌,柴荣更有可能会心生警惕;柴荣毕竟比解文蟾有些阅历,这么直接就咬钩的可能性不大。

陈海看比试场面的四壁都有灵芒敛聚,必是阵法在挥作用,防止弟子比试会破坏到塔身,将御寒的罩袍脱下来,将淬金刀也先丢到一旁,手持寒霜淬金战戟上场。

为防止意外,陈海没有将九焰腾蛟印解下来。

陈海这次是要验证祭炼弟子鱼印提升六识感知之后,对近身实战到底有多大的帮助,吴蒙就站在场面,摧动灵纹剑往场中斩去。

以往吴蒙御剑,都是直来直往,纯粹是凭借磅礴精纯的真元与灵剑的锋锐,强行突破敌手的防御,而在观陈海诱杀妖蟒之战之后,吴蒙对剑道修行有更深的感悟。

此时他将灵纹剑驱御而去,不再刻意的求快、求强,而将武技搏杀之法融入灵剑斩杀之中,就见灵纹剑上下翻飞有如蛟龙,变得灵动无比。

吴蒙不仅感觉他御剑更加自如、更加如鱼得水、灵纹剑也有淡淡的一层晕黄剑芒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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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炼塔地底下的地宫,也是控制试炼塔诸多阵法的中枢所在,在一间偏厅里,一名主事正通过阵法特有的水月镜术将丙字号试炼场地内所生的一切,仿佛一幅画卷般,直观的投射在偏厅的北墙上。

这名主事双手枕着头,正舒服躺在一张披着兽皮的躺椅上,看着吴蒙摧动灵纹剑,还忍不住点评道:“这剑修应该是军中有丰富实战经验的武将,御剑水平之高,不是宗门那些自以为是的小屁娃能及的……”

“这弟子御剑水平是不弱。”

这名主事乍然听到耳畔有人附和,魂魄都差点吓飞掉。

试炼塔会通过水月镜术,将比试实况录下来,但除非生意外,宗门才会事后调阅,平时是严禁弟子或试炼塔地宫里当值的主事、执事私窥的。

这名主事在试炼塔里闲来无聊,才偷偷摸摸的偷看别人比试,这已经是违背了宗门律令。他平时都会偷偷摸摸将偏厅的大门关严才干这事,没想到有人蓦然站到他身边,以他辟灵境巅峰的修为,竟然都没有半点察觉,还不要将魂都吓飞了?

待转身看到凌乱雪下一张鹤颜老脸,主事更是手脚都吓抖起来,跪伏到地下叩头请罪:

“弟子不该私窥比试,罪不容赦,请葛祖责罚?”

老道葛玄乔哈哈一笑,径直走到主事刚才所坐的兽皮椅坐下,笑道:“你们这些娃也该学会遵老爱幼,这把椅子是该让我老人家来坐,至于整天守在这地宫里,也忒无聊,偷看两眼算多大的鸟事?来来来,你说说看,他们这两人比试,你更看好谁?”

主事抹了一头冷汗站起来,虽然都说祖师堂座葛玄乔真人很好说话,但毕竟他今日犯了禁忌,凑过来心虚的说道:“这剑修若不是故意相让,必然是赢定了。”

“来,我跟你打个赌,我看好那个拿戟的小子,要是戟修胜,你就输一千点宗门功绩给老道我……”老道葛玄乔说道。

“这不好吧?”主事头皮都麻起来,就听说这位祖师爷嗜赌,即便是出任祖师堂座,也是赌输给神侯被迫干的,但他没想到这位祖师爷会抓住自己开一场赌局。

“怎么不好?”老道葛玄乔白眉一扬,怒视主事,说道,“你怕我讹你不成?”

“……”主事心里苦涩,他还真听说眼前这位祖师爷赌品还真不咋的,按说就算是被葛老祖讹去一千点宗门功绩也没有什么,但他总感觉眼前不是个事儿。

“你放心,我也不会占你的便宜,剑修赢,我双倍输你。我没有宗门功绩输你,拿一门术法抵押总归行吧?”老道葛玄乔说道。

“葛老祖说啥就是啥。”主事无奈的说道,眼睛也盯着水月镜术所展开的画卷,不明白葛老祖怎么会看好那个连灵海秘宫都没有开辟的戟修弟子。

水月镜术总是有局限的,陈海投射在墙壁上的身影看上去毫无气势,甚至安静得过份,一点没有军中盾戟悍卒的威猛之姿,但在吴蒙所御灵纹剑与寒霜淬金战戟相接的瞬时,主事就感觉画面投射出来的陈海仿佛化身一头荒古凶兽,战戟挥舞出一团玄光,将吴蒙所御的灵纹剑笼罩住。

吴蒙是在十丈开外御剑,只要精神念力能承受住,一柄灵纹剑大开大阖斩劈下来,实际要比战戟更具优势,但需要拉开距离,不能让战戟贴身缠住。

主事看吴蒙所御的灵纹剑有如蛟龙,即便是在同境界的上七峰内门弟子里,也要算顶尖的御剑高手,但就是如此出色的御剑手段,驱使灵纹剑如蛟龙般左冲突破,竟然都没能冲开战戟的笼罩!

主事都看傻在那里。

他虽然修为算不多高,但守值试炼塔以来偷窥的武修弟子不知凡几,他还没有见过有哪个弟子,将武道战戟修炼到这种程度,何况那名戟修连灵海秘宫都没有开辟出来……

“不对啊,剑修修为不弱,剑道修行都修炼到凝聚剑芒的境界了,但寒霜淬金戟与灵纹剑的剑芒正面对磕,怎么可能看不出有半点损毁?”主事狐疑看向葛老祖,怀疑这老东西故意安排人演这出戏骗他一千点宗门功绩。

“放屁,你自己没有半点眼力,怀疑我骗你?”老道葛玄乔勃然大怒,吹鼻子瞪眼怒斥道。

“弟子绝没有这么想,弟子一千点宗门功绩输得心甘口服。”主事立马闭嘴道,这位老祖脾气再好,他也不敢得罪半分。

“哼!我看你是心不甘口不服,我让你看得再清晰些!”老葛玄乔冷哼一眼,伸手一指,一道玄光打入地底。

主事就觉得地宫之下的试炼塔大阵在葛老祖的亲自控御下,加运转起来,水月镜术在墙面投射的画面除了倍加清晰起来,陈海与吴蒙的比斗度也瞬时像是放缓了数倍。

主事这时候才真正看清楚剑戟相接的细节,看到陈海持戟都极力避免与灵纹剑直接相格,多为戟刃侧击剑身、剑柄,这意味着陈海挥舞战戟,每一个动作都是近乎直觉的直射反应,才如此微妙精准的控制战戟。

主事叹为观止,但他也能看出剑修的御剑手段也确实达到一个相当不弱的境界,即便陈海御戟再精妙,寒霜淬金戟也会被灵纹剑逼露剑芒的刃口斩到。

但此时主事则看到战戟在瞬息间会有一层极淡的青晕凝聚,将灵纹剑的剑芒逼开!

这一刻,主事才真正觉得难以思议起来,半晌后才喃喃自语的道:“这难道是武道真意才能凝聚的罡元灵晕?这怎么可能?”

“你真是见识浅的家伙,为何通玄境弟子就不能参悟到武道真意?”老道葛玄乔得意的笑骂主事,又自言自语道,“老道我果然是没有看错,神魂予人有锋芒之感,应是参悟到诸道真意的征兆,而且距离掌握完整的真意,也就差一步之遥。不过也真是奇怪了,这样的弟子就算是犯了大罪,姚老肥这么护短的人,也应该保住才是?”

这时候有人往这边的偏厅走来,主事还没有察觉,但老道葛玄乔已先一步将投射到墙壁上的画面隐去。

偏厅大门被推开,却今日试炼守值的执事长老,与今日在试炼塔修炼的越城郡主走过来。

“啊,葛师叔你在这里,我还说是谁妄动阵法呢,特意过来看一眼呢……”执事长老刚才察觉到这边有人妄动阵法,怒气冲冲赶过来看究竟,没想到是祖师堂的座葛玄乔在偏厅,赶紧换了笑脸施礼道。

“原来葛老祖在这里?”董宁困惑的往偏厅里打量了两眼,不明白葛玄乔跑到试炼塔地宫里干什么。

第七十四章 弟子法宝

葛玄乔平时连祖师堂的事务都袖手不管,今日却跑到弟子试炼塔来,还亲自驱动试炼塔的地宫大阵,在甲字号比试场地感觉到试炼塔出现异常的董宁,自然是困惑不解。

她狐疑的往偏厅里扫了两眼,然而偏厅里除了一名主事外,也看不出有其他的什么异常,便嫣然笑着问道:“葛老祖怎么会在这里?”

“闲来无事,到处溜达!”葛玄乔袖手说道,好像真是吃饱了撑着,跑到试炼塔来玩。

董宁不信葛玄乔的话,美眸在偏厅主事脸上打转。

偏厅主事看到葛玄乔提前一步隐去水月镜术投射的画面,自然猜到老祖有些事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也就乖巧的站在一旁不吭声。

董宁猜想葛玄乔或有什么私密,不想外人知道,也就不再瞎打听,说道:“宁儿近日修炼大衍剑诀,有些许困惑,难以突破瓶颈,正想找葛老祖指教呢。”

“不指教不指教,老道就那么点老底,再指教就被你这丫头都掏光了。你要能悟得大衍剑道真意,什么瓶颈不能突破,也不需要老道指教。”葛玄乔挥挥手,好像怕极董宁这桩麻烦缠到自己。

“葛老祖可是在祖父面前,答应过要指点宁儿修行的,这会儿怎么又反悔了?”董宁娇声说道,总觉得葛玄乔有什么事瞒着她,就想赖着不走。

“哦,对了,”葛玄乔白眉微皱,想到一件事,问道,“你那个有婚约在身的未婚夫近日已入上七峰修行,你可曾与他见过?”

与姚氏约定的婚约,早就无人再提,要不是今日看到那个没出息的登徒子在试炼塔里仗势欺人,董宁她自己都快忘了有这桩事。

别人不敢当面提这事,但董宁没想到葛玄乔这老不羞的,就直接来揭她的伤疤,当下也大感吃不消,只能故作糊涂的娇怨道:“谁是宁儿的未婚夫,宁儿怎么就不知道呢?莫不成葛老祖看中宗门有哪个青年才俊,要撮合宁儿跟他认识?”

见董宁古怪精灵的岔开话题,葛玄乔嘿然一笑,说道:“你现在跟我打这个马虎眼,以后会后悔的……”他就想着看董宁这丫头的好戏,也就不去点破她那个未婚夫婿绝不像传闻中那么不堪。

才刚刚二十岁,就已经踏入武道真意的修炼境界,怎么可能不堪呢?

董宁不知道葛玄乔今天又是哪门子神经,但又怕葛玄乔再提这事,找了借口带着侍婢就逃了出去。

葛玄乔哈哈一笑,拍了拍破烂的衣衫就袖手走出偏厅,临走前,也颇有深意的瞅了偏厅主事一眼,伸手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偏厅主事自然知道葛老祖这是要他保密,他不解葛老祖为何要瞒着这个秘密,但葛老祖的吩咐他不敢不从,除非宁郡主拿刀架他脖子,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偏厅主事心存余悸,这时候就不敢再去私窥弟子比试。

而今日所见的这个秘密即便不能宣扬出去,这位偏厅主事心里还是好奇那个持戟弟子的身份,想象不出,竟然有人在通玄境时,就已经踏入武道真意的修炼境界,还引起祖师堂座葛老祖的注意。

他跑到试炼塔的一层,就看到酣畅淋漓比试过的陈海、吴蒙、周钧三人从丙字号出来,他打量了两眼,就见陈海身材异常高大,甚至都显得有些臃肿,而肥大的丑脸刀疤纵横交错,有几分战场武将才有的杀戮气势,而狭长的眼睛里又有几分市侩气,绝对看不出有半点世家公子的儒雅脱尘意味来。

陈海、吴蒙、周钧走出试炼塔,偏厅主事看到有认识的师兄弟,看着这三人的背影直蹙眉,问道:

“这名弟子是谁,以前却是没见过,刚入上七峰修行的?”

“昭阳亭侯陈烈的外甥,都没有开辟灵海秘宫,只是以昭阳亭侯的嫡子身份进入上七峰修行,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听说此子原名姚兴,为了能入上七峰修行,厚颜无耻更名陈海,入了陈族的宗谱!”这名弟子将陈海与柴荣刚才的冲突看在眼里,这时候回想起来也直摇头。

“昭阳亭侯陈烈的外甥?”偏厅主事迟疑的重复了一遍,他在上七峰修行的时日极长,转念想明白葛老祖为何对宁郡主笑得那么诡异了,这个陈海不就是宁郡主有婚约在身的未婚夫婿吗?

这偏厅主事缩了缩脑袋,心想这事不管葛老祖怎么安排,他还是什么都装不知道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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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他们并不知道试炼塔地宫里所生的那一幕,酣畅淋漓的比试一番,陈海与吴蒙都有所得,周钧观战之余也是跃跃欲试,心想栖云岭还真是适合弟子修炼的地方。

他们今日试过底层的比试场地,想着再找机会,要将上八层的试炼场都尝试过一遍。

周钧、吴蒙都以后想到军中任将,对铜人殿最感兴趣,很想试试独身一人在千军万马之中杀进杀出的感觉。

陈海则完全没有期待。

他每隔一段时间潜入血云荒地,很多时候都会现傀儡分身的藏身之地,已经被某个罗刹群落占据了,他就不得不千辛万苦的挪换藏身之地,稍不留意,还要从大群的罗刹异鬼合围里,突杀出去……

这样的实战,他是经验太多了,没有必要再去试炼塔的铜人殿去享受。

今天与吴蒙这场比试,最重要的还是陈海验证弟子鱼符,对提升六识感知确有极大的帮助,比直觉反射的度差不多提高了一成,不然他很难跟此时的吴蒙斗个平分秋色。

不过,陈海并不打算过度依赖弟子鱼符去提升六识感知,甚至想着平时要切断与弟子鱼符之间的感应。

也唯有摆脱掉这种依赖,他的六识感知才会有进一步的提升。

即便是在开辟灵海秘宫之后,并不意味着其他的主气脉就不需要修炼。

而实际上,手少阴、手明阴、手厥阳及足少阴、足明阴、足厥阳等六条阴性主气脉,内炼神魂所寄的脏腑,修炼能强壮脏腑,滋壮神魂,也同时能提升与神魂、与精神念力密切相关的六识。

这也是辟灵境弟子,不管是武修、剑修,还是玄修,最根本的修炼功课之一。

而这些修炼同时又都是开辟祖窍识海的基础;而在踏入明窍境之后,六识感知则将提升到灵识、神识的层次,到这时候玄修弟子就能越眼鼻耳舌身触的肉身感知,而能准确无误感知到外界物体……

到这时候,御剑千里、矩斩杀强敌,才会成为现实。

不过,陈海除了武道秘形能修炼到六大阴性主气脉,强化六识感知外,还能通过修炼道篆,强化神魂及精神念力,进而提升六识感知。

从这一点来说,他在踏入辟灵境之后,并不存在无法跨过的修炼障碍。

陈海静下心来,就想着利用接下来数月时间,打下一个基础,再回到玉龙山一步一个脚印的修炼,便与周钧约好,明天起早去藏宝楼与藏经阁看看,有什么值得他们换取的法宝与玄功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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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早,陈海又与周钧相约,一起去藏宝楼去挑选法宝;吴蒙虽然要贴身保护陈海的安全,但在栖云岭内,生意外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也就悠闲享受静心潜修的生活。

身为内门弟子,有一个好处,同时也是进入上七峰修行之后才有的特权,就是跟宗门换取修炼典籍、法宝丹药,要比在道院时便宜一大截。

黄级下品法宝,在道院少说需要上万点宗门功绩,而身为内门弟子只需要耗用不到一半的宗门功绩;种种道符相比较道院,也要廉价一大截。

当然了,也不是完全没有限制。

内门弟子所换取的法宝,各品级的护身法宝、攻击法宝或辅助性法宝,都只能以相低廉的价格换取一套;想要再多得,换取的宗门功绩点数就又会回到与道院一样的水准上。

显然没有太多的漏洞跟空子,能让陈海利用。

陈海手里已有九焰蛟龙印与金锋灵戒两件法宝,就算他正式踏入辟灵境后都足够用了;这时候即便利用内门弟子的特权,换取一套黄级下品的法宝,也是为其他人换的。

这个便宜能占,还是要占的,毕竟跟道院比有过一倍的差价。

即便药师园无人能用,这一套黄级下品法宝,也会有大量没资格进入上七峰修行的宗阀子弟抢着要。

不是所有辟灵境玄修都能进入上七峰修行,无论是出身宗阀还是寒门,只要不是诸侯嫡支子弟,则需要在三十岁前开辟灵海秘宫,才有资格进上七峰修行。

像葛同、沈坤等人,资质不差,但就是因为前期修炼资源匮缺,通常都要在三四十岁间才能开辟灵海秘宫,自然也就失去进入上七峰修行的资格,而还想修炼更高层次的玄功绝学,就只能先择归附宗阀世族。

而沈坤为了其子沈秀的前途,不愿归附宗阀世族,也就基本断了进一步提升修为境界的可能。

这条规定限制了寒门弟子的崛起,也让陈海刚入上七峰修行就能小一笔。

而到藏宝楼,陈海现他们在黄级下品法宝里,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

似乎就局限在灵纹剑、青元灵甲、小须弥戒,一件是攻击法宝,一件是护身法宝,一件是辅助法宝,几乎是所有刚入上七峰修行弟子的必选。

陈海没有开辟灵海秘宫,只有青元灵甲能用,但他有九焰腾蛟印护身,青元灵甲换出来也是要拿去倒买的。

小须弥戒是储物戒,炼入的阵法最大能修持一立米左右的储物空间,但要源源不断的注入真元,才能维持储物阵法的运转。

周钧以六条灵脉开辟灵海秘宫,就算换出小须弥戒祭炼,想尽可能少的消耗真元法力,也只能储存几件极贵重的小巧物品,灵纹剑都只能背在身后。

此外,潜心修炼时,还要将这些物品取出来,以免真元持续消耗会干扰到潜修。

因此小须弥戒对辟灵境弟子来说,用处实在不大,但辅助性的黄级下品法宝可供选择十分有限。

现在亭侯府也捉襟见肘,陈海不能无故占用太多的资源,心想这三件黄级下品法宝都用不上,但倒卖一下,大概也能挣得上万点的宗门功绩……

第七十五章 藏经阁

位于弟子院舍南面的藏经阁,也是塔式建筑,除了控制阵法的中枢地宫外,地上共有五层,没有试炼塔那么高耸入云,但所藏都是太微宗极紧要的典籍拓本,防护更加严密。

吴蒙等随从扈卫不是上七峰弟子,都禁止进入藏经阁。

而藏经阁所藏即便都是典籍拓本,也严禁弟子带出,甚至连抄录章节、段落都是违禁之举。

陈海、周钧走入内门弟子允许进入的第一、第二层,才现每层的藏书室都大得惊人,足足有两三百步见方,紫阳檀所炼的高大书架,都炼有阵法,凝聚阵阵灵芒。

弟子借阅典籍,都需要再用一遍弟子鱼印才能打开阵法,取出单格里所封存的典籍拓本。

陈海粗粗估算了一下,藏经阁一层、两层能供内门弟子借阅的典籍拓本,可能就将近上百万卷之多,远非下面的道院能及。

这就是太微宗的底蕴所在,而河西诸郡人丁数以千万,却只有千余人能入此地,借阅这里的典藏。

藏经阁典籍拓本都严禁带出、抄录,因而在藏书室之外,就有数排书案可供弟子阅览书卷,陈海又重新找到大学在图书馆自修的熟悉感觉。

藏经阁除了种种玄法道书、武道真经之外,更多的还是太微宗十数代弟子修行成年来所留下的心得体会。

这些真迹正本都收藏在碎金峰,藏经阁所藏都是拓本,但这些拓本,即便是宗门的真传或长老、护法,也只能到藏经阁来借阅,不能带出。

故而弟子院舍虽然才有百余名弟子入住,但藏经阁一角的数排书案后研读这些典籍人数,则还要更多一些。

陈海修行不走寻常路,但他身为太微宗弟子,哪怕装模作样,丹鼎诀第二、第三层功诀也是要换的,好在所耗不多,两层功诀只需要一千点宗门功绩,还附有驭物术、烈焰术从丹鼎诀衍生出来的基本术法可修。

陈海不能储存真元,施展不了驭物术、烈焰术,也得先学会了,不然没脸说是上七峰的内门弟子。

陈海真正关心的还是藏经阁里的武道玄诀,他一直以来心馋的戮神戟两式绝学,只需要一千六百点宗门功绩。

而他最早修炼的风云腿,虽然宗门内就只有一式绝学的残卷,但藏经阁里前人修炼后所留下的补录,也就是心得体会,就有十七种之多。

这不是说在他之前,只有十七人修炼过风云腿第一式绝学残卷,而是说有十七人在修炼风云腿残卷后所著的心得补录,被宗门认定有收藏的价值。

看到这些,陈海是真正如获至宝。

周钧一头扎进丹鼎诀的参悟之中,想要尽快将丹鼎诀衍生出来的驭物之法学会,继而就能祭御灵剑,真正成为剑修了。

陈海此前在道院,换得十杀战戟诀、铁骨拳、五虎秘拳等近四十种最基础的武道玄功,又从中拆解出近两百种最基础的武道秘形进行修炼。

进藏经阁之后,他现这些武道玄功太微宗以往都有大量的弟子修炼过,前后留下上千卷宗门认为有一定价值的补录,都有拓本收藏在藏经阁呢。

这样的现,陈海是真正有如获至宝的欣喜之感。

陈海心里清楚,哪怕从这上千卷补录拓本里,获得一点以往所没有接触到的新的感悟,对他的武道修行,都是难言珍贵的增益。

陈海要防备老道葛玄乔窥得他的秘密,在栖云岭期间,除了偶尔看血云荒地有无异常外,暂时就不再修炼傀儡分身。

这么一来,他每天真正用于修炼的时间都很短,陈海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藏经阁内,如饥似渴的研读那些“武道补录”。这一读,陈海才现他以往所修的武道玄功,在宗门虽然被列入最基本的入门之学,但依旧有无数的地方,是他修炼时所没有深刻体会到的。

数日之后,陈海甚至整天都坐在藏经楼里,觉得浪费一秒钟都是损失、可耻。

陈海每日服用丹药就能补充精气消耗,神魂怠倦,就直接在藏经阁里盘膝打坐,吐纳灵息融炼真元。

反正藏经阁也是昼夜都有人守值,弟子在里面研读经卷,一连三四天不眠不休也是常态,陈海也就索性在藏经阁里安家,都不回弟子院舍去。

看陈海一连数日都是如此,周钧也懒得理会他,每天都拉吴蒙到试炼塔去锻炼剑术、驭物、御剑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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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宁修炼大衍剑诀遇到瓶颈,想向葛玄乔请教又怕葛老祖拿旧事取笑她,便到藏经阁来,还真找到宗门有一位叫绿松子的前辈,有一本修炼大衍剑诀的剑道补录留下来。

这本剑道补录的拓本,足有一尺多厚,堪称一部剑典,需要真传弟子的身份才能借阅。

董宁从书架下取下这本剑典,才现二层藏经室的四十五张书案,都差不多被其他研修的弟子占满,唯有一名身穿玄黑色罩袍的弟子所占据的角落里,还有三张书案空缺着。

董宁见其他弟子似乎都躲着这黑袍弟子,觉得奇怪,但看不到有其他书案空缺,就拿着大衍剑诀的剑道补录走过去。

走到近处,董宁就有些后悔了,也不知道那黑袍弟子有多少天没有洗漱了,竟然有微微臭味散出来,披头散的,头脸被乱与手里的书卷遮住,看书案上随意放置的弟子鱼印,竟也是位新入上七峰修行的内门弟子。

董宁微皱秀眉,但她也欣赏这种沉浸于修行之中的同门,既然都走近了,就不便嫌弃的走开,就在挨着窗户的那张书案后坐下来。

陈海感觉到前面空了好几天的书案,终于有人过来坐,抬头看了一眼,恰好一道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董宁明艳的脸上,他微微一怔,没想到上七峰,还有容颜能稍胜苏紫菱的女修。

更关键的,这紫衫女修的容貌与苏倩有几分相似,精致的五官,美眸似月,说不出的明艳照人。

陈海朝董宁微微一笑,又埋头去看手里那本十杀战戟诀的补录。

十杀战戟诀,武威军及宗门修炼的人最多,留下来的补录、遗录等戟诀解读就有上百本之多,虽然绝大部分见解都没有什么新意,但陈海不时也有新的现。

董宁没想到她坐下来,沉浸在书卷之中的黑袍弟子竟然能感知到她。

而在黑袍弟子抬起头,董宁看清楚陈海那张显得臃肿、刀疤纵横的脸,更是吓了一跳,她抱着大衍剑诀的剑典就想躲开,但陈海的眼神就在她的脸上扫过两眼后,礼貌性的微微一笑后,俄而又毫无感觉的低头去看手里的书卷了。

他没有认出我来?董宁心里暗想。

没认出很正常,董宁以前也没有跟陈海见过面,只是宗门内诸多男弟子,在看到她的容颜之后,都会惊为天人,总要失魂落魄的愣怔片晌,然后认出她的身份,又会觉得十分失礼的慌恐避开视线。

眼前这陈海却是奇怪,没有认出她却也罢了,竟然还毫无感觉,心思很快又落回到自己手里的书卷上了。

他到底在研读什么秘典,竟这么入神?

董宁却是好奇起来,就坐在陈海对面的书案前不动。

过了一炷香时间,陈海才坐累了稍稍挪换了一个坐姿,双脚蜷坐在屁股下,她才看清楚陈海手里拿的是一卷有关十杀战戟诀的前人遗录。

十杀战戟诀是初级道兵弟子就能修炼的基础玄戟战诀,玄衣道兵弟子就会修炼更高深的玄功绝学,而到栖云岭的藏经阁虽然藏上百卷相关的典籍,上千年来都几乎没有哪个弟子翻动过。

是啊,能进上七峰修行的内门弟子,几乎都有辟灵境以上的修为,谁会再看这种低级的幼儿读物啊?

陈海的武道修炼,基础就这么差,都进入上七峰修行了,还需要补这种低级功课?

看周围弟子的神色,大概也早就知道陈海在看这种低级卷宗,反应都是不屑。

董宁她此前听身边人说及陈海,都是数落不清的斑斑劣迹,她对陈海的印象已经是极差,认定他就是自暴自弃的纨绔子弟,这时候看到如此入神研读这一类的低级卷宗,反倒觉得奇怪了。

无论是陈海乱蓬蓬的须以及微微散出来的臭味,还是周围弟子的反应,她都能看到陈海已经好几天没有离开藏经阁了,一连数日甚至十数日坐在藏经阁里,竟然能如此沉浸的研读这些低级卷本,也确实是令人好奇。

陈海早就习惯别人不屑的眼神,感觉到紫衫女修在好奇的看他,但这女修与苏倩竟有两三分相像,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好感,抬头扬了扬手里的戟诀遗录一笑,言外之意他读的东西太低级,你这个小娘们还是好好看你自己的书去,没必要一直好奇打量这边。

董宁没想到陈海的六识感知如此敏锐,而陈海都没有认出她,她却如此的打量人家,也是失礼得很,她不想给陈海笑脸,也只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看书案上的剑典。

沉浸于剑典之中,时间流逝就快,晃眼间大半天时间就过去,这时候陈海前后又换两本典籍坐回到书案后研读,而且每一本都是前代弟子有十杀战戟诀的补录、遗录。

到最后,董宁都忍不住要跟陈海说,太微宗比十杀战戟诀高深的武道绝学,多如瀚海,他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低级玄功上浪费宝贵的时间。

虽然董宁忍住没有说出口,但陈海抬头从董宁的眼神里看出她有这个意思,心想这婆娘长得倒清新脱俗,没想到见识跟其他人一样,还真短浅得很,转过身子背对着董宁,不想再让她看自己在读什么。

董宁却是气乐了,老娘倒想好意提醒你,你这纨绔子倒还拿起架子来了。

第七十六章 师姐论道

宗门前辈绿松子参悟大衍剑诀所著的剑典,也是艰深晦涩,董宁抱着一部厚厚的剑典,也是啃了十数日,才细细读过一遍,是有诸多的体会,但还不足以助她突破停滞数月的修炼瓶颈。

而这十数日,董宁都和陈海在同一层藏经室研读经卷,或远或近,注意陈海十数日内,竟然将藏经室有关十杀战戟诀的秘卷都通读了一遍,除此之外就没有干别的事情。

而且这十数日陈海依旧都没有离开藏经阁,颔下长满浓密的络腮胡须,显得异常粗犷,颇有几分武将雄姿。

只是陈海所专心研修的,只是宗门内最低级的玄功绝学,落在其他弟子眼底,只是觉得可笑之极。

到第二十六天的时候,董宁已经将将大衍剑诀的剑典通读第二遍,她才注意到陈海终于换了一种玄功绝学的补录去读,但待她看清楚陈海手里所拿的书卷,竟是一本有关铁骨拳修炼的遗录,她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董宁想过陈海这纨绔子有可能是故意吸引她的注意力,但有些话憋在心里不吐,实在是会憋成内伤。

她终于是控制不住,放下手里的剑典,想着怎么说话合适,但见陈海这时候竟似有感知的抬起头来,她长吁一口气,说道:“你读这类书典,纯粹是浪费时间!”

她憋了十数日的郁闷,这时候一口气吐出来,还真有些气鼓鼓的感觉。

陈海瞥了董宁明艳的脸蛋一眼,心里则想,这傻乎乎娘们是谁啊?就算他在这里犯傻,也轮不到这傻娘们指手划脚啊?

这些天在藏经阁研修的诸多弟子,也大多注意到陈海的异常,他们都是不屑的态度,当然了,这时候见宁郡主站起来指正这家伙,他们也有松一口气的感觉,都转过头看来,想看宁郡主怎么教训这不知所谓的家伙,应该怎样正确的修行。

这段时间颇为刻苦修行的柴荣,今日也在藏经阁里,他不敢违拧宗门律令,即便想找机会给陈海一个教训,在栖云岭却不敢拿陈海怎么样。

柴荣也是早就暗中留意陈海在藏经阁研读哪类典籍,以便以后能有机会狠狠的收拾这小子,但宁郡主这时候看这混帐家伙不顺眼,他是巴不得宁郡主狠狠收拾这家伙的。

陈海现他跟眼前这紫衫少女以及其他弟子,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他倒是也想修炼御剑玄诀,但他还没有开辟灵海秘宫,不能储存真元法力啊。

此外他在别人眼底,此时就像是还在学习最简单的加减乘除,却不知道他实际研究的是加减乘除背后的深奥义理,这压根是两个层次的东西,但他不会去跟这些人解释。

陈海背过身,面朝窗户,继续看前人对铁骨拳的精妙论述。

他拆解铁骨拳等拳诀,拆解出十二种有关基本拳法的武道秘形,但还是有好些精微之处没有体会到,看来前人的经验真是十足宝贵啊。

她好意提醒这家伙,这家伙竟然理都不理就背过身去,董宁秀直如悬丹的鼻子都快要气歪了。

宗门内真正知道姚董两族联姻婚约的弟子极少,但藏经阁二层这么多同门都看着这一幕,有些人甚至都看好戏似的要笑起来,董宁自然窘迫到极点,一张娇艳的美脸涨得通红,忍不住又喊道:“喂,我跟你说话呢。”

“你就当我在浪费时间好了。”陈海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言下之意是与紫衫女修纠缠这些根本谈不到一起去的话题,是纯粹浪费他的时间。

他还想着尽可能将藏经阁收藏的相关书籍通读一遍,然后就以历炼的名义返回玉龙山。

他不知道大都护将军府何时会对鹤翔军有正式的军事行动,但现在不会拖太久,他还不想错过对鹤翔军的战事。

“我要与你论道!”董宁这一刻都被陈海冷漠轻视的反应给气糊涂了,她都忘了她应该离这劣迹斑斑的姚氏弃子远些,这时候却执意要将这家伙从修行的歧途中给挽救回来。

“论道?”陈海傻了片晌,才想到宗门鼓励弟子切磋修行,是有论道讲经的规矩,也可以说是弟子比试中的文比。

只是驳论诸道修行的微言大义,通常只生在修为较高的真传弟子或长老、护法们之间,中低级弟子眼界有限,对修行的参悟也谈不上深刻,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触及到道之真意的边缘,论什么道、讲什么经?

陈海实在是懒得理会紫衫女修的纠缠,笑道:“这位师姐,还未请教你的姓名道号,不过,师姐你是辟灵境巅峰修为,论及对修行的见解,自然是远在师弟陈海之上,师姐今日找陈海论道,是不是有些恃强凌弱了?”

董宁心里咆哮起来,老娘比你还要小一岁,什么师姐、师姐的?

看到左右同门都快要抑制不住笑出声来,董宁恨不得拎起书案,砸到眼前这家伙的脸上去,心里想,好意提醒你修行莫到走上歧途,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柴荣看到这一幕,也是暗恨不已,没想到这废物此前在试炼塔挑衅他不说,这时候竟然还在宁郡主面前装腔装势,真是欠收拾到极点,心里则想着要怎么挑起宁郡主的怒火,最好当场就控制不住,将这家伙狠狠的收拾一顿,他才会觉得解恨。

陈海将手里书卷最后两页翻完,见紫衫女修还气鼓鼓的盯着自己,将书卷一合,笑着站起来,说道:“这位师姐,你不应该找我论道,而应该去找藏经阁的座,或者为藏经阁立下规矩的祖师去论道,问他们为什么将这些‘没用’的书卷收入此间,白白浪费弟子们的宝贵时间?”

董宁愣怔了片晌,都不知道拿什么话去反驳陈海。

这些不管在她们眼底有多低级的玄功典籍,都是宗门祖师收入藏经阁的,而且这藏经阁也明确只有内门弟子以上的玄修才能进入——董宁突然现她是很难将这个道理说通啊!

陈海换了一本铁骨拳的修炼补录回来。

他刚坐下来,董宁才想到拿什么话反驳他,说道:“你所说不尽然都对,任何修行都讲根基的。宗门祖师将瀚如烟海的典籍收到藏经阁,是希望弟子修炼某种玄诀里,能有尽可能多的有同类可以借鉴、参考,以便能筑下更深的根基,却不是要人将所有的典籍都读一遍。藏经阁藏书上百万卷,即便是道胎境的绝世强者能有八百年寿元,也不可能将此间上百万卷典藏都读一遍。我看还是你误解了祖师的用心……”

陈海没想到这娘们被噎了半天,才想到拿这样的话来反驳他,都觉得这娘们比起其他冷冰冰将他当色狼防备的女修弟子,确有几分可爱了,笑道:“师姐又怎么知道,我通读这些书卷不是为在武道修行上精益求精呢?”

“你在这些低级玄功浪费时间,谈何精益求精?”董宁见陈海终于被她绕到驳论武道修行的正题上来,神色一振,质问道。

“道可道,非常道,”陈海将手里的书卷一合,说道,“我在武道修行还没有达到著书立说的水平,也没有资格跟师姐驳论武道修行,请师姐放过陈海……”

“道可道非常道,这算什么屁话,”柴荣见宁郡主竟然还要跟陈海讲道理,心想这时候不挑拔更待何时?他再也按捺不住,起身走来,毫不客气的斥责陈海道,“你拿这种话敷衍宁郡主的问话,可知什么叫不敬之罪?”

“宁郡主?”柴荣与他矛盾极深,柴荣不找上他,陈海也不能放过柴荣,但没想到眼前这纠缠自己的紫衫少女,竟然是越城郡主董宁。

在河西诸郡,在太微宗、在武威军,武威神侯就是这天,就是这地,而董氏一族的地位也极其特殊,是要远远凌驾于其他宗阀世族之上的。

陈海以亭侯嫡子的身份,能强迫柴荣给他让道,但他这个亭侯嫡子的身份,在越城郡主董宁面前,就又变得一文不值。

“原来师姐是越城郡主,陈海不知,言语多有得罪,还请董师姐见谅。”陈海揖礼谢罪道。

董宁看不惯陈海仗势欺人,她自然不会拿捏自己的身份,颇为欣赏的看了柴荣一眼,心想还是亏他说话帮衬,才让自己这时候找回到一点颜面,不然真要被陈海这混帐家伙气糊涂了。

不过,她也不想就这样放过如此气她的陈海,故作宽宏大度的坐在书案后说道:“不知者不罪,但你还是要回答我的话,什么叫道可道非常道?”

当然,她心里同时又觉得奇怪,看陈海的反应,似乎完全不知道他与自己曾有过婚约,董宁心想如此也好,从此揭过这茬,她就省得沦为宗门的笑柄。

照规矩,董宁没有赐座,陈海只能站着说话,俯着看董宁紫衫下鼓涨涨的胸口,心想这娘们的身材却是不错,他有心不想搭理这娘们,但也不能让柴荣抓住“不敬”的把柄打压他,稍理思绪,说道:“回禀郡主,我等弟子修行诸道,本身也是遵循着一定的‘道’,只是这个根本的‘道’,并不是我们能随便宣之于口的,这便是所谓的‘道可道、非常道’,也是我修行武道所悟出来的一点粗浅道理。我如此说,郡主可能明白?”

“道可道非常道”一语,出自地球古卷《道德经》章,陈海读先秦史,研究考古学,对这些文章还是很耳熟能详的。

陈海被龙帝苍禹带入燕州,而神器龙鼎还遗落在地球,便知道地球所处并非孤立的空间。而地球上有些古卷典籍,虽然用地球后世所展起来的科学解释不通,但陈海猜想有可能是神殿流传到地球的秘卷。

陈海不确定道德经与神殿是否真有联系,就算有联系,他就记得这些似是而非的言语,也没有什么用,但这时候拿这些话忽悠越城郡主,堵她的口,再是合适不过。

看董宁美至极致的玉脸上露出智障般的疑惑神色,陈海心里则是享受,心里想,就你这白痴样还要跟我辩论?

第七十七章 无赌不试剑

陈海拿道德经上的话来忽悠董宁,董宁也真是被唬住了。

她修炼大衍剑诀遇到瓶颈,这些天都是穷究剑道奥义,思维本身就陷入艰深玄奥的微言大义之中难以自拔,也是因为如此,她这才被会陈海古怪的举止折腾得不吐不快。

要说微言大义,大概没有道德经开篇之言更能装逼的了,董宁乍然听来,也确实觉得极有道理,却又抓不住这短短六字的根本所在,一时陷入迷思之中难以自拔。

柴荣看到宁郡主竟然被陈海三言两语唬住,但他哪里甘心叫陈海轻易得逞后脱身?

柴荣冷笑道:“这算什么道理,在铁流岭道院谁都知道你牙尖嘴利,胡作非为也能拿言语为自己开脱,但你身为宗阀嫡子,得便宜而入上七峰修行,此时都不能开辟灵海秘宫,还以为拿这种话在栖云岭能唬住宁郡主不成?”

听柴荣的话,董宁这时候这回过神来,心想也是,陈海即使被废修为后重新修炼很困难,但背靠陈族的资源,他这时连辟灵境都没有重新踏入,能悟得什么精微玄奥的道理来教训自己?

看来还真是柴荣所说,这陈海只会卖弄嘴皮子工夫,自己都差点上了他的当。

想到这里,董宁秀眉微蹙,心里有一种被戏弄的羞恼,不悦的说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即便不愿搭理我,也无需拿这种话来糊弄我。”

“我在剑道上也确实是有一些参悟,只是修行不到火候,说不出口,但可以演示给郡主看,”陈海自以为迷人的微微一笑,朝董宁这娘们行礼道,“郡主可将佩剑借我一用……”

陈海以战戟为兵刃,随身拿进藏经阁太碍眼,就留在弟子院舍,这时候就直接向董宁借剑演示剑道。

董宁不甘心放陈海走,便将置在书案前的映月剑递给陈海,却想看看陈海能玩出什么花样,说道:“那就请将你所谓无法说出口的剑道,演给我们众人看。”

陈海接过映月剑,拔出来见一道有如月色的泓光从剑身流泄出去,剑身正反面镌刻有一阴一阳同样的一枚玄奥道篆,而剑身之内更有玄奥的阵法隐隐牵动着四周的天地元力。

映月剑是黄级上品的灵剑,自然是不凡到极点,但陈海没有祭炼过,即便此剑内蓄有磅礴的天地元力,也与他无关,此剑在他手里只是相当于一柄锋锐一点的凡铁之剑而已。

“真是一把好剑!”陈海屈指轻弹剑刃,听着鸣响悦耳,心想要是从董宁手里将这把灵剑骗过来,上七峰之行就绝对值得了。

只是想到讹诈越城郡主的后果可能会比较严重,陈海想想也是作罢,扭头看向挑事的柴荣,冷声道:“柴师兄既然认定我胡说八道,唬弄宁郡主,可敢接我一剑?”

柴荣在试炼塔就想拉陈海进比试场地,狠狠收拾他一顿,这时候怎么会不敢接他一剑?

柴荣手结秘印,摧动体内真元,就见数缕灵芒从他的手掌间流泄而去,在身前凝聚一面灵篆流动的灵盾,不屑的讥笑说道:“你要一剑能将此盾斩开一丝裂痕,我低头向你认错,又有何不可?”

他知道陈海就算不能借用映月灵剑的神通,锋锐无比的映月灵剑也绝不是凡铁之剑能比的,他猜测陈海故意跟越城郡主董宁借剑,用心实是狡诈之极,但他也不是三岁小孩就会轻易上当,他就想着陈海怎么来破他的六甲秘盾。

“柴师兄踏入辟灵境修行才一年多时间,就能将六甲盾修炼到这境界,真是不凡啊!”二层藏经室多为刚入上七峰修行的内门弟子,但也能看到柴荣这道防御术法的厉害跟巧妙,情不自禁的赞叹道。

大家都是面带讥笑的看着陈海怎么收场。

六甲秘盾虽然不是多么厉害的防御术法,但此盾结成后极其坚韧,真元法力在灵盾内自如流转、浑成一体,不是依赖兵刃锋锐就能斩开,甚至想在上面斩开一道裂痕都不行。

柴荣结出此盾以试剑,显然是看穿陈海想借助映月灵剑锋锐占便宜的居心,这时候众人更是瞧陈海不起。

而凡人之躯真正要想击破六甲秘盾,唯一的办法,就是除非有一两千斤的神力,持重锤等重兵器轰砸。

而映月灵剑剑锋虽利,但剑走轻盈,就算陈海身材魁梧,是难得的神力勇将,也不可能用这柄三尺长的狭刃剑,将六甲秘盾斩开。

董宁她这时候才自以为想明白陈海为何要跟她借剑,暗恼不已,也庆幸柴荣机敏没有上当受骗。

陈海看左右围观者都有心看他的好戏,似乎认定他今天必会丢大脸,即便确认柴荣已经上了他的钩,但心里犹抑不住有一股遗世孤立的孤凉感从心口涌出。

陈海轻轻叹了一口气,从怀里取出金锋灵戒、九焰蛟龙印,带着无限寂寞的淡然语气,说道:“我无赌不试剑,柴师兄既然今日想要看我这一剑,那就请拿出与我这两件法宝相匹配的彩头出来,让赢家最后通吃!”

没想到都到这一步,陈海还能如此装逼,柴荣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差点就要喷溅出来。

只是陈海拿出的金锋灵戒、九焰蛟龙印,一件是黄级中品法宝、一件是黄级上品法宝,柴荣作为柴氏旁支子弟,哪里有陈海这么宽绰,将两件不弱的法宝随便就拿出来当赌注?

柴荣随身就一柄碧影灵剑勉强称得上是黄级中品法宝,但他今日能说他出不起赌注,不去接陈海的一剑?

柴荣气得额头青筋暴跳,恨不得扑上去将陈海的脸皮给扯下来,恨不得将这孙子的骨头拆出来咬两口,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孙子狡诈装逼到这程度,竟然还能拿这样的借口中断试剑。

只是他偏偏又说不出口,他拿不出赌注来!

其他人虽然想看陈海的好戏,但也不会无故去招惹是非。

董宁看柴荣抓住手里的灵剑,脸涨得通红,开始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过了半晌才知道柴荣拿不出赌注来,气愤陈海的狡诈,心里更想看陈海出丑,便说道:“我这把映月剑,不会比你那枚九焰蛟龙印稍差,两把剑总归抵得上你这两件法宝!”

“好,我与你赌!”柴荣狰狞说道,将手中灵剑掷到陈海身前的书案上。

没想到董宁竟然会主动来咬钩,陈海心里暗暗叫苦:姑奶奶啊,谁敢讹骗你的法宝啊?

陈海同时也暗暗可惜,他其实是想逼柴荣跟其他人借法宝来赌的,却没想到董宁这娘们心机太单纯,这么轻易就跳出来破坏了他的计划。

而他还不敢真赢董宁的映月剑,在太微宗、在武威军,他得罪谁都行,就是不能得罪董家人……

陈海瞥了一眼柴荣掷到书案上的灵剑,一副已经是囊中之物的样子,再看柴荣,淡然问道:“我这一剑下去,这把剑就不再是你的了,你现在准备好试剑没有?”

操你娘的,你倒是快出剑啊!柴荣心里郁闷得大叫……

“请宁郡主令。”陈海又朝董宁说道。

“你快出剑,啰嗦个没完,柴荣跟我,还会赖你不成?”董宁也气得没有半点耐性了,直催促道。

陈海挥剑往柴荣身前的六甲秘盾斩去,剑触及盾碎,就见寄托众人厚望的六甲秘盾,就悄无声色破碎,化作一团流光碎光,散入虚空之中。

大家都看傻在那里,这样就完了?

柴荣也傻在那里,这样就完了?

董宁檀唇微张,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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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师堂后山的崖洞里,孙不悔也是不可思议看着水月镜术所映照的这一幕画面,难以置信陈海在藏经阁,竟如此轻松就将柴荣所结的六甲秘盾斩碎。

“这怎么可能?”孙不悔见祖师爷葛玄乔笑盈盈的摸着乱蓬蓬的白须,似乎早就预见到如此,不解的问道。

“怎么不可能?”葛玄乔跷起二郎腿,说道,“你要是能掌握完整的碎裂真意,也能以凡铁之剑斩碎六甲秘盾。虽然是下品真意,但未开辟灵海就能从武道中掌握完整的碎裂真意,又能将碎裂真意融入毫不起眼的剑技之中,真是难得啊!宗门上百年都没有见到这样的天才了,姚老肥怎么就舍得将这样的绝世天才逐出姚族?真是奇怪啊,是不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完整的碎裂真意?

孙不悔也为听到祖师爷的话吓到了,这才真正明白为何祖师爷早先心起收徒之意,这个几乎被所有人都不看好、厌弃的姚氏弃子,竟然已经掌握到完整的碎裂真意!

这是什么慨念?

虽然陈海修为被废,想要重新修炼是极为困难,但掌握完整的武道真意,意味着陈海踏入道丹境,都是没有瓶颈的。

哪怕是最下品的真意,也是完整的真意,宗门近百年,有多少明窍境巅峰强者,就是因为无法参悟到完整的真意,哪怕最低级的最下品完整真意,而无缘道丹,最终抱憾而终?

“昭阳亭侯陈烈竟然有如此天资纵横的外甥,怎么没有奏禀宗门,直接将陈海列入真传进行重点培养?”孙不悔疑惑不解的问道。

不错,想要助陈海重新修炼,宗门是要投入难以想象的资源,但想想看,宗门从此之后就将多出一名道丹境的年轻强者,这又是多大的收获?

一名道丹境的年轻强者,注定就是地榜中的顶尖角色,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踏入道胎境,宗门不管在他身上投入多少资源,都是值得的。

“陈族内部藏着多少阴谋算计,谁搞得清楚?老道竟然争不过陈老鬼,真是气死人啊!”老道葛玄乔捶胸顿足的大叫道,指着孙不悔说道,“老道我今天很不爽,要拿你试剑!”

孙不悔心想可能是陈烈担心陈海的骇世天赋暴露后,陈氏族主陈知义会对他们不利,这才要在陈海修为有成之前遮着掩着,心想如果真是这般,那他就得守住这个秘密,不能胡乱说出去。

孙不悔看得出祖师爷很惜才,要是因为他的疏忽,而使陈海遇到什么意外,必定不会讨到祖师爷的欢心,但祖师爷这时候说要拿他试剑,他是又喜又怕。

喜是师兄弟谁会被祖师爷拎过去试剑,修为必会有所精进,怕是试剑的过程,有如炼狱里趟过一遍再回人间!

第七十八章 欠债要还

陈海淡然看着一屋子惊掉下巴的同门,将映月灵剑入鞘,还给明艳得耀眼的越城郡主,说道:“多谢宁郡主借剑……”

陈海又将柴荣刚才掷到他身前书案的那柄灵剑及他当作赌注的金锋灵戒、九焰蛟龙印拿了起来,抱拳朝这一刻如被雷殛,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柴荣拱手谢道:

“多谢柴师兄赐剑!但想必柴师兄还记得欠我一件黄级上品法宝吧,不会真要宁郡主拿她的灵剑替你还这赌债吧?”

柴荣额头青筋暴跳,没想到陈海这孙子小人得志到这程度,话却说得客气,他是恨不能将一泡尿直接呲到他脸上来,但这时候又能说什么?

他都没有看清楚陈海怎么就将他所结下的六甲秘盾斩碎,竟是如此的轻而易举,甚至他都有些怀疑是越城郡主董宁在借给陈海的映月灵剑上藏有什么玄机,但是他即便猜疑越城郡主董宁跟陈海有鬼,却也不敢当众质疑。

在河西郡,董氏子弟是最特殊的存在,何况越城郡主董宁,又极受武威神侯的宠爱,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将越城郡主董宁惹恼了。

他同样不能说是越城郡主心甘情愿将映月剑拿出来当赌注的,让陈海到越城郡主那里去收回赌注。

董宁从头到尾也都没有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美眸狐疑的瞅着陈海,怎么都想不明白,陈海拿她的映月剑,怎么可能轻而易举之间,就将柴荣所结的六甲秘盾斩碎?

陈海将映月剑还过来,董宁都没有回过神来,下意识就接过回来。

这时候听陈海继续讹诈柴荣的赌债,董宁才回过神来,神情复杂的看着手里的映月剑,看着陈海清声说道:“此剑是我娘亲所赐,不能给你,他日还你一件黄级上品法宝便是。”

她是越城郡主,是武威神侯的嫡孙女,还不至于赖陈海一件黄级上品法宝,她随身除了这柄映月剑外,玄级下品护身法宝就有两件。

陈海没理会董宁,只是笑盈盈的看着柴荣。

柴荣原本就怀疑越城郡主与陈海联手给他下套,这会儿又听越城郡主百般推辞,不愿意立即就将手里的映月剑当作赌注赔给陈海,心里疑虑更甚!

但就算是越城郡主与陈海恶意给他下套,他又能奈何他们?

柴荣给陈海眼睛盯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老脸涨得通红,无地自容,说道:“我记得今日之事,他日必会还你便是!”说罢这话,柴荣就已羞愤难当,觉得在这藏经阁里多留一刻,身上就要多添加一份羞辱,但是地上又不没有地缝让他钻进去,只能甩袖怒气冲冲的就走了出去。

陈海看着柴荣的身影冷冷一笑,柴荣当日在铁流岭道院,百般羞辱,甚至都想借孔桐之手置他于死地,他今日对柴荣就绝不会留半分情面。

他知道柴荣从此之后会恨他入骨,但没有这桩事,柴荣大概也不可能会跟他亲亲爱爱,他这个恶人还真是要做到底了,要柴荣以后都没有胆量站到他的面前。

董宁都有些莫名其妙,她都说日后还陈海一件黄级上品法宝,她堂堂越城郡主总不至于输不起一件黄级上品法宝,柴荣怎么就如此之大的反应,一点涵养都没有的气走了?

陈海微微一笑,朝诸多围观的同门拱手作揖,便又坐回书案,继续研读手里那卷铁骨拳的补录遗书,似乎当刚才的事情都没有生过。

“朱师兄,六识感知你已经炼就手厥阴灵脉,真元淬眼,你可曾看清楚刚才那一剑到底是怎么回事?”

“剑斩及六甲盾那一瞬间,我是看清楚了,但没有可能就这么碎了啊。除非是柴师弟故意放水,但柴师弟总不至于故意输掉自己的灵剑吧?”

这时候藏经阁二层的内门弟子才恍然回过神来,纷纷议论刚才那一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这些内门弟子都只有辟灵境修为,眉心的祖窍识海未开,根本就感受不到陈海出剑时融入映月剑招之中的碎裂真意。

便是越城郡主董宁,也在陈海搞出来的一系列烟|雾弹下,恍然间没有真切看到碎裂真意破裂六甲秘盾的真正一幕。

有些人甚至狐疑的瞥向呆的越城郡主董宁,在他们看来,倘若不是柴荣故意放水,那最大的玄机极可能藏在宁郡主的那把剑里。

而他们与柴荣一样,即便心里有怀疑,却也不会表露出来,无枉为自己招灾。

也有人性情直爽,走到陈海跟前坐下,直接问道:“陈师弟,你那一剑藏着怎么玄机,不摧动真元,竟将六甲秘盾斩碎?”

董宁都没有想到别人会怀疑她与陈海有一腿,这时候也朝陈海看去,她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道可道非常道,我要是能说出来,刚才就不会拿柴师兄试剑了,”陈海脸上保持完美的神秘浅笑,见越城郡主董宁那双明艳如苍穹星辰的美眸看过来,笑问道,“宁郡主,你说对不对?”

董宁美眸微瞪,薄怒神色却使她精致如玉的脸蛋更添几分英气,但陈海偏偏还要装腔作势下去,她又能说陈海半点不是?

而越是如此,她越是觉得气人,高耸的胸脯微微起伏起来,看不得陈海再装逼下去,没想到今日要好意提醒他,却成了笑柄,气得捧起剑典归还到书架上,走出藏经阁。

董宁看到两名贴身侍婢都还守在外面,正跟其他弟子的扈卫正打情骂俏,娇斥道:“你两个贱蹄子,不知道修行,在这里乱嚼舌头,都给我到试炼塔练剑去!”

两个侍婢不知道平时脾气极好的宁郡主,受了哪门子气,撒到她们头上来了,暗暗叫苦的吐了吐舌头,跟在董宁身后,往试炼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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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宁以为陈海在这些低级玄功上浪费时间,却是不知道,陈海从十杀战戟诀、铁骨拳等低级玄功拆解诸多武道秘形,继而又在这些基础武道秘形之上,形成基础步法、脚步、拳法、掌法、戟法、剑法进行修炼。

而在修炼经年之后,特别是在猎杀罗刹异鬼的过程当中,虎踞、云流、十步锤、断水斩等属于他自己的绝学也慢慢磨砺成形。

陈海已经感受到武道真意的存在,特别是修炼断水斩时,那玄之又玄的气息、意念在胸臆间翻腾得尤其剧烈、真切,甚至神魂意念都磨砺出锋芒来,但他终究是没能抓住最关键的那一点感觉,也就没能掌握一个完整的真意。

十杀战戟诀,太微宗及武威军历代以来,不知道有几万甚至几十万弟子修炼过,留下来有价值的补录、遗录多达上百本之多。

董宁以为陈海研读这些低级玄功的典籍是浪费时间,是无用功,而陈海近两个月却通过前人点点滴滴的经验积累,将他在断水斩上所缺失的那关键一点感觉渐渐补全,进而掌握碎裂真意的真正奥义。

也是这种沉溺不去的上瘾感觉,才让陈海这两个月来都废寝忘食的坐在藏经阁不离不弃,也未曾想到他这看似古怪的举止,却会引起越城郡主董宁按捺不住的好奇跟关注。

看到董宁负气离开,陈海暗暗头痛,没想到别人穿越异世,吃香的喝辣的,娇娘美妾投怀送抱,他看得上眼的绝代天娇个个都视他如仇寇,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这种遗憾在陈海的脑海里就存在了片晌,更多还是沉浸在掌握完整碎裂真意的喜悦之中。

陈海不知道诸道真意多如苍穹星辰,强弱也分诸多品级,碎裂真意只能算是最低一级的真意,绝算不上有多强,但陈海知道,他将碎裂真意融入断水斩或其他攻击性的玄功绝学之中,威力足足能一下子提高一倍以上。

也许随着他修为境界的提升,碎裂真意对攻击性玄功绝学的增幅,不会再有如此恐怖的提升,但此时也足以令陈海自傲了。他之前与吴蒙只能斗个旗鼓相当,掌握碎裂真意之后,相信就能压过吴蒙一头了。

事实上,柴荣真要有辟灵境中后期的修为,陈海还真没有把握一举斩碎他以精纯真元凝结的六甲秘盾。

而掌握完整的碎裂真意,陈海也感觉到他的神魂意念、六识感知等等,都有不弱的提升,可见参悟真意,才是修炼神魂最简捷有效的手段。

陈海同时也知道,完整的真意将是他未来踏入道丹境最坚定的根基。

陈海一度还想着,此生能修入明窍境,就谢天谢地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等着他。

傀儡分身的神异妙用,还真是难以想象啊,陈海又情不自禁的想,神殿及龙帝苍禹、左耳的旧主,到底是何等神异而强大的人物?

神殿一共留下七具神卫傀儡身,陈海仅仅是祭炼其中一具,在两年时间内掌握完整的碎裂真意,神殿全盛之时,是何等的风光、强大,陈海还真是难以想象。

而在罗刹异鬼持续数千年甚至数万年的围攻,神殿也难以避免的衰落了,诸多守护一一殒落,就剩左耳半死不活的陷入沉眠之中,罗刹异鬼的势力是何等之强,也是陈海此时所无法想象的。

事实上,太微宗所在的这片大6,到底有多广袤,存在多少强大的势力,陈海也没有具体的概念,他只知道拥兵千万、强盛不可一世的大燕帝国占据燕州,疆域就有十数万里,此外这片大地还有金州、幽州、云州、越州、楚州、湘州等域,太微山北还有妖蛮诸部控制的大片荒蛮之地……

陈海也不知道血云荒地与燕州、与他脚下的太微山、玉龙山有无联系。

陈海才现,他虽然掌握到完整的碎裂真意,一切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有关血云荒地、有关罗刹域,有关神殿,有关燕州及太微山,他所知道的事情还是太少太少……

陈海微微一叹,又低下头来,视线继续落在手里的书卷上,不管未来有什么道路在等着他,他都要一步一步去走。

第七十九章 亭侯封地

董宁虽然气愤陈海的装腔作势,也苦苦猜不透陈海一剑斩碎六甲秘盾的玄机所在,但她想要突破大衍剑诀修炼的瓶颈,还得进藏经阁研读大量的典籍。

董宁每次都能看到身材魁梧的陈海,姿态舒服的蜷在藏经阁二层角落的书案之后,似乎永远都没有离开过;浓密蓬乱的须,好几月都没有梳理过的样子,臃肿的脸,伤疤纵横,但眼睛出奇的明亮,仿佛夜空里的星辰,而陈海手里永远都捧着一本低级玄功卷宗倾神贯注的研读,对身边的事情置之不理。

上七峰的弟子,对陈海的态度即便没有早初的轻蔑跟讥讽,但依旧将他视为另类,没有谁主动去跟他拉近关系。

吃过一次亏,董宁虽然没有再想去招惹陈海,但她又不得不承认,陈海能一连数月,都如此入迷的沉浸于低级玄功的研究、参悟中,显然不是故意演戏来吸引她的注意力,陈海看似粗犷的外表下,却有着与其他内门弟子不同的气势。

而她确认陈海对他们之前的婚约确实一无所知,这也令她困惑不解,陈海被姚氏驱逐出族,也有十七岁了,难道姚氏没有就这桩婚约问过他的意见?

她曾想到祖师堂调阅陈海的档案,想知道陈海到底因为什么被废修为、逐出姚族,但祖师堂那边收藏弟子档案,非持教宗、上七峰座等人的手令不能调阅,董宁仗着她越城郡主的地位,也是被祖师堂的主事给堵了回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董宁的好奇心也渐渐冷淡下去,而陈海也没有在她面前再提过赌注的事情。

董宁虽然不会在意一两件黄级上品法宝,但连陈海一剑斩碎六甲秘盾的玄机都看不破,真要将一件黄级上品法宝输给陈海,她怎么都不甘心。

而既然陈海始终不提赌注的事情,董宁也是负气不去提这事。

有些时候,董宁甚至都避开陈海,到藏经阁一层或藏到内门弟子无法进入三层、四层静心潜修。

时间流逝如水,恍眼间又四个月过去,太微山也进入益天帝七十二年的酷夏时季,一天董宁在试炼塔苦修一番御剑术后,再到藏经阁,却意外现数月来雷打不动坐在角落里研读典籍的陈海,竟然没有继续坐在那里。

董宁起初没有在意,随后一连三日都没有看到陈海的身影,才从其他同门师兄弟的议论里,知道陈海、周钧二人,已经出山门历炼去了。

对绝大多数刚入上七峰修行的弟子而言,进入栖云岭有如踏入一个全新的修行世界。

在栖云岭所接触到,无论是玄功绝学,还是术法神通,都远非道院能及。即便是传袭十数代的宗阀世族,修行体系以及收藏的卷宗典籍,都远不及上七峰来得完善、丰富。

几乎所有弟子在刚进入上七峰修行,抓住这段时间,修为都会有长足的精进。

在没有遇到难以突破的瓶颈之前,也几乎没有谁舍得人生中可能最珍贵的一段修炼时机离开上七峰,出山历炼;何况前些天董宁见陈海,见他都还是成功没有开辟灵海秘宫。

董宁实在想不明白,陈海这时候出山历炼什么,出去丢上七峰的颜面吗?

不过,董宁心里想,就像那桩无人再提起的婚约,她也应该将陈海这个人从脑海里彻底剔除出去,不再去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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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陈海,却是不知道越城郡主董宁心里在想什么,他与周钧、吴蒙在接到陈烈的信函后,已经回到玉龙山。

玉龙大营各部要新筹建巡哨营,这可能是大都护将军府要组织大规模战事的前兆。

陈海、周钧他们渴望建功立业,自然不愿错过随军征讨兰川诸郡的良机。

陈海他们进入上七峰修行,离开玉龙山有半年多时间,这次以出山历炼的名义再回来,看到玉龙府城内的建筑倍加绸密,人口也变得更加绸密,大街小巷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一年多前难以想象这里还是陈桥寨外的一处荒岭。

而数条从新玉龙府城延伸进玉龙山的大道,也已经成功开辟出来,大量的车马进出山中,玉龙山要比以往繁荣、忙碍十倍、百倍。

这些开辟出来的铺石大道,也不知道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最狭窄处都能供四匹骏骑并驰,陈海他们这时候都不需要两个时辰,就能从玉龙府城御马赶到黄龙渊道院。

而从黄龙渊到药师园,御马而行,也不需要一个时辰。

陈烈的食邑封地也正式确定下来,就选在黄龙渊东翼的山岭,以蛇谷为中心设置昭阳亭。

以大燕帝制,百里为县、三十里为乡、十里为亭。

为弥补玉龙山深处山多地少,昭阳亭以蛇谷为中心,差不多将周围二十里方圆的山岭都圈了进去。

这也不是陈彰或者谁暗中使诈,想要故意压制陈海,实是大都护将军府那边直接要求新封亭侯爵号的陈烈、柴腾等人,将封邑之地选在玉龙山中,要以新崛起的宗阀世族在玉龙山扎根,来坚定武威军经营玉龙山的决心。

在玉龙山中,大都护将军府重点经营黄龙渊附近的地域。

在黄龙渊的南面,除了将南天门寨作为重要防塞进行建设、甚至部署防御法阵外,又在外围新建了十数座坚固的军塞哨垒,构建更坚密的防线。

而除了石峡外,黄龙渊往北又新开辟出两条大道,与山北的府县相通。

在这种情形下,陈烈也只能将封邑之地选在黄龙渊附近。

而黄龙渊附近,又拥有上等灵泉资源的区域,也就药师园等极有限的几处,其中仅有药师园为昭阳亭侯府直接掌握,除了以药师园为中心新设昭阳亭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这是陈海刚入上七峰修行不久,就决定的事情。

而正式以蛇谷、药师园为中心新设昭阳亭,孙干、苏原、陈权、陈昱诸多嫡系乃至陈彰、陈肃等人,在过去半年时间内,也6续将一部分家眷、族人迁入蛇谷附近的山岭,择地建造庭院、安家落户。

陈海自然不反对这样安排,他心里非常清楚,唯有这样,这往后不管舅父陈烈以后的职务如何变动,不管能留在玉龙大营任职多久,药师园及昭阳亭都能从根本上变成昭阳亭侯府一系的根基所在;昭阳亭侯府也才能真正以药师园为根基拧成一股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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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半年,昭阳亭阳府又投入大量资源,建设药师园。

陈海、周钧、吴蒙回到玉龙府城,从苏原那里就知道药师园已经建成一座寨城,同时也是昭阳亭的中枢。

寨城以蛇穴灵池为中心,占据蛇谷北部的险要之地进行建造;坚固的石砌寨墙绵延共有三四里长,建有垛墙、哨塔、箭楼,纯粹是以山地城池的规格进行建造。

陈烈及陈海、陈彰、陈青、孙干、苏原、周钧、吴蒙、陈权、陈昱、葛同、沈坤、周景元等昭阳亭侯府嫡系的私苑,都进行重新的规则,统一建在药师园寨城之中。

这些私苑大宅多围绕蛇穴灵池建设,诸多殿台亭台及私家林苑,也是尽善尽美。

诸多嫡系的亲眷、近支族人,多在寨城外划地建造院舍;而在蛇谷附近,选择一些相对平易的山谷坡地,还新建十余座村寨,用于安置苦役劳工以及新迁入的上千户附民……

寨城附近的岭林,灵气最为浓郁,多开辟为药田,种植灵草、灵木;更外围的山岭,由开辟出大量的田地,分给附民耕种。

这样,药师园通过抽取田税地租,就能维持昭阳亭的基本物资供应。

而在过去半年时间里,周景元等人还在昭阳亭范围内的山岭里,现两处精铁矿脉,开辟了两座矿场,建成一座冶炼场,动用数百苦役劳工,每月能冶炼近十万斤精铁。

在苏原的亲自掌握之下,药师园兵甲铺也正式在河西诸郡大举铺开;四十余城新设兵甲铺,也都是由苏原从亭侯府直接调派掌柜、匠师等人手。

药师园寨城这边,除了周景元负责两处矿场开采、一座精铁治炼场外,苏原同时还调了三名辟灵境、有炼制黄级下品法宝之能的高级匠师进入黄龙渊。

除了一人入黄龙渊道院,担任制器院主事外,另两人则率数十匠师、上百学徒,在药师园寨城西负责经营一座铸造场,铸造大量的兵甲,供应各地的兵甲铺……

陈烈封爵昭阳亭侯,除了亭侯府中可设长史、主簿等属吏外,昭阳亭长、亭尉等职缺,也都是由昭阳亭侯府直接委派的私吏。

不过昭阳亭的日常事务,还是太琐碎了,不能跟军中事务相提并论,陈烈就安排陈肃、葛同二人担任亭长、亭尉职务,处理昭阳亭内外及防御等事务。

矿场、治炼场乃至蛇穴灵池附近数千亩药田,都将是昭阳亭侯府日后的核心财源,自然是由苏原直接掌握;作为陈彰嫡系的陈肃还没有资格插手。

弟子营不仅负责昭阳亭侯府后备力量的培养,还是昭阳亭侯府在黄龙渊道院与柴氏子弟直接分庭抗礼的根基,陈烈还是让陈海直接节制,平时由吴蒙、周钧、葛同、钱文义等人辅助。

除了弟子营之外,驻守药师园寨城的两百精锐将卒,虽然都是扈卫营编制,却都是在陈海选练的三十余精锐悍卒基础上、选拔寒门子弟扩编而得。

这两百精锐将卒,平时以葛同为,也可以说是陈海培养出来的嫡系了,陈烈也是直接将这部分私兵直接划归陈海节制。

如此一来,昭阳亭侯府内部的权力分配,也就基本成形,陈海则正式成为昭阳亭侯府除陈彰、孙干、苏源、陈权、陈昱之外的第六人,权柄甚至都不在其他人之下。

第八十章 再回药师园

陈海与周钧以出山历练的名义,再回玉龙山,并没有想过要直接留在陈烈的身边任事。

陈海在玉龙府城,与舅父陈烈相聚两天,就回到黄龙渊,与周钧一起到厉向海帐前报道;而厉向海在玉龙大营,也正式归入陈烈左都护副使帐前序列。

此时厉向海在军中又官升一级,升任宿武校尉,统管黄龙渊南面防线的三营共六千精锐守兵。

倘若大都护将军府真有意近期就对鹤翔军动军事攻势,厉向海所部将有可能是最先杀出玉龙山、进入盐川府的战力之一。

陈海、周钧将在厉向海手下担任巡检哨官,主要是在帐前总哨官厉虎的统率下,协助厉向海巡察诸寨防务、斥侯侦察敌情等军务,可以说是厉向海帐前,除扈卫营外,能随时调用的另一支精锐战力。

扈卫营除了平时护卫厉向海的安全外,战时还要充当攻坚防御的中坚力量;而最近玉龙大营诸部新增设的巡哨营,则可能说是诸将掌握麾下兵甲及侦察敌情的耳目,也动小规模突袭战的前锋战力。

陈海要重新熟悉离开半年之后黄龙渊道院附近的诸寨防务,也是拖到半个月后,才能与周钧、吴蒙再回药师园;也邀请调到巡哨营任职的沈坤,一起回来暂住。

沈坤虽然没有直接归附陈族,但在军中理所当然被视为昭阳亭侯陈烈手下的人。他儿子沈秀也是与药师园弟子营同进退,只待开辟灵海秘宫,就有机会直接拜入陈烈门下修行。

葛同、赵山、周景元也早就知道陈海今日会回来,早早就在黄龙渊出来的山口相候,汇合后再一起策马返回药师园。

药师园寨城还没有完全建成,陈海他们驰药师园东面的山岭,俯瞰下去,药师园寨城以及附近的村落错落有致,已有上千间屋舍建成,此时还能远远看到,寨城上还有造城匠师,正率领上百苦役,用大型钳锅烧熔铁砂,将熔化后炽热火红的铁汁,慢慢浇入寨墙预留的缝隙之中。

修筑寨墙的黑砂岩石虽然是从附近山岭开采出来,但特性极为特殊,能与冷却后的铁汁极好的融为一体,从而使寨墙变得加倍的坚固。

如此坚固的寨墙,在苏原等人看来,还远远不够。

传统的寨墙结构,是先建两堵石墙,中间再填砂土,底部有七八米宽,顶部渐渐收窄,也有三四米宽,能并行两马。

这传统的寨城修筑之法,或许不畏辟灵境弟子的攻击,但难以承受明窍境玄修所施展的强大神通术法。

筑城之事,由陈肃负责。

虽然陈肃是陈彰的嫡系,也早就在陈海跟前表明他坚定的“立场”,但听周景元介绍药师园修建的情形,陈海也得承认此人在城池修建等工造事务上,确实是有一手,不然也难得到舅父陈烈的重任。

除了以熔铁固城之外,两堵石墙中间所填的砂土,都是陈肃从两处矿场运来的矿土,含有大量的铁质。

陈肃则亲自率领着两名辟灵境玄修,用烈焰熔岩的术法,将这些富含铁质的矿土一层层的熔炼、冷却……

此事看上去十分的繁琐、笨掘,但矿土熔化为岩浆,冷却后就会与两侧的石墙融成一体,整座寨城的结构强度就会不断的得到提升。

整个过程可能要持续数年才能完成,但到时候,明窍境玄修想在寨墙上斩开一个缺口或许容易,但不要再想能将大段的寨墙轰塌。

不管陈海与陈彰之间还存在隔阂跟矛盾,陈青等人还瞧陈海不起,但昭阳亭侯府作为新兴崛起的一股势力,诸多嫡系心腹都还是用心想将药师园这处根基之地,经营得固若金汤。

陈海当初要是不将药师园交出去,他也没有能力跟资源如此程度的经营药师园。

陈海再往别处看去,看得出规划调整后的药师园寨城是以蛇穴灵池为核心建造,蛇穴灵池也就十七八亩的水面,主要承聚从蛇穴涌出的灵泉之水;而在寨城南端的低陷谷地里,陈肃、周景元等人整理地形,汇聚诸岭雨水,形成一座有三四百亩水亩的山湖,使得药师园附近灵气充裕、水汽氲氤,极利草木的生长。

除了山湖两边保留了茂密的原始密林外,还有大量的灵草、灵木移植到药师园私苑以及山湖两侧的山岭之中。

这片药田的规模,要比陈海他们当初在铁流岭道院所开辟的药田大上百倍,这显然也只有昭阳亭侯府倾尽全力,才能在半年时间内,将药田经营成这样的规模。

苏原同样调来两名辟灵境药师,除了负责药田的养护,还在药师园寨城开设丹房,批量炼制精元丹、蕴灵丹、续骨丹等消耗极大的基础丹药。

药师园这边,名义上防御将卒仅由刚踏入辟灵境的葛同统率,而将陈青、苏紫菱、陈肃等人都算上,真要遇到敌袭,同时能调用的辟灵境玄修,不会低于八人;在黄龙渊道龙东翼,也算是一支不弱的防御力量。

陈肃虽然心里对陈海犯忤,也无意背着陈彰讨好陈海,但陈海已经行至东岭,他作为昭阳亭的亭长以及药师园寨城的事务总管,也只能硬着头皮,登上东岭,迎接这位看起来没那么简单的“少侯爷”。

“我与周钧这次到军中历练,在黄龙渊宿武校尉帐前担任巡检哨官,这次要回药师园挑选三十名精锐辅助,陈总管有什么事尽管忙去,莫要在我面前太客气了。”陈海对陈彰有戒心,但此时大家都在尽力扩大昭阳亭侯府的势力,他私下也不想与陈彰扩大矛盾,不想再去惩戒得罪过他的陈肃,这时候只是冷淡的与他保持距离。

“好咧!”陈肃答应道,看了陈海身后的葛同、周钧、吴蒙等人一眼,就先告辞了。

军中诸部新设的巡哨营与扈卫营一样,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可从军中选用悍卒,也可以直接任用私兵。

陈海这次回药师园挑选三十名好手,除了这三十人在遇敌时会对他更忠诚外,他也是要将这三十人继续当成嫡系精锐做进一步的培养。

不过,药师园这边的防御力量,都是在陈海此前的嫡系基础上扩编,又一直都由葛同负责统率,陈海从这里抽调人手编入军中,还轮不到陈肃指手划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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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人在药师园的私苑,重新进行过规划,最终再由陈肃负责监造。

陈烈与陈青的府邸没有分开,建在蛇穴的上方偏西方向;而陈海与陈彰的私苑则独立出去,则分列两侧,都紧挨着蛇穴灵池,以示两人对等的“少侯爷”身份;之外才是陈权、陈昱、孙干、苏原等嫡系部将的私苑,也都挨着蛇穴灵池。

陈海所住的东苑,他离开之前还是草庐数间,此时已经建成一座别致的私园。

一栋两层木结构的小楼依崖而立,楼前的庭院约有一亩,掩映在茂密林荫与假山相间。

除了将蛇穴口所在的小半亩水域,直接划入东苑的范围之外,还有一条凿石而成的曲折浅溪,将灵池之水引入东苑的园子里,石溪里灵莲浮动、锦鲤翻腾,岸边芝草丛生,暗生幽香。

整座东苑,就仿佛一座袖珍版的人间仙境,这还得感谢陈肃的监造之功。

无论是楼里,还是石溪畔或灵池边修炼,陈海都能有充裕的灵气吐纳腹中、修炼真元。

也由于蛇穴口所在的水域,都划入东苑,隐藏在灵池之下的蛇穴,就相当于陈海私有的地宫;而在蛇穴地宫之中,汇聚的灵气则更浓郁、精纯,才堪称真正的潜修宝地。

陈烈潜修之地在溅云崖,此时也只是将药师园的府邸当成别苑;陈海不仅现蛇谷,也为药师园奠定最初的根基,仅凭着这一点,陈彰还没有资格跟陈海争这蛇穴地宫的归属。

从灵池湖畔就有石阶潜入水里,一步步延伸到蛇穴|洞口前。

陈海没有开辟灵海秘宫,连最基本的辟水诀都无法施展,反正在他的私苑里,就脱剩一条短裤,赤裸着伤疤纵横的胸膛,慢慢潜入灵池之中,从洞口迂回潜行,一直摸到蛇穴地宫的深处,才浮出水面。

灵泉没有将蛇穴完全淹没,陈海浮出水面,现水面之上还有十数米高的空间,爬到一处石窝里坐下,掏出火石点亮油纸布包起的松脂火把。

除了哔哔燃烧的火把以及缓缓涌动的流水声,与世隔绝的洞穴静寂一片。

蛇穴就在药师园的后山之中,而这整座后山虽然才百余米高,但铁精石岩层里富含大量的寒纹铁质,使得岩层异常坚固,整座山洞都仿佛精铁所铸。

当初吴蒙祭御灵纹剑摧动剑芒,也只能在岩壁上斩出浅浅的剑痕来。

陈海入上七峰修行,除了研读前人留下来的大量玄功修行心得外,也参修丹鼎诀第二层功诀,学会几道衍生出来的基础术法。

辟水、御火、驭物等法,都需要持续消耗真元法力才能施展,唯有内视之法则是基于六识感应提升之后衍生出来的一种小神通。

陈海潜入蛇穴地宫之中,心底自然而然就生出与世隔绝的寂静,盘膝闭目,以六识感知脏腑,就觉得腹腔之内隐有四条灵流腹腔之中缠绕盘错出一片空朦的昏暗之地。

这便是以内视之法所感知到的四条灵脉,而他则要在四条灵脉缠绕盘错的空朦昏暗之中,开辟出属于他的灵海秘宫来……

第八十一章 屈服

陈海以内视之法,感知到足少阳、足明阳、手少阳、手明阳四条灵脉在腹腔处缠绕盘错成虚无、昏朦一片。

能感应到这处虚无、昏朦的存在,就意味着陈海已经具体开辟灵海秘宫的基础。

这处虚元、昏朦的所在,宗门玄修将其称之为玄窍。

接下来的修炼,陈海就是要摧动百骸精气,同时从四条已修成的灵脉涌出,与吐纳到此处的天地灵气融炼,在化为真元的过程中,在这一片虚无昏朦的玄窍之中开辟出属于他的灵海秘宫。

通常说来,在通玄境修炼的灵脉越多,所缠绕盘错的昏朦越是广阔,越是容易开辟灵海秘宫,所开辟的灵海秘宫也越是深阔。

想同时摧动百骸精气运转于多条主气脉以入玄窍,非要极其玄奥精深的玄功绝学不可。

即便是陈海从近两百种基础武道秘形中所悟得、助陈海悟出碎裂真意的断水斩绝学,也只涉及百骸精气在三条主气脉的运转。

丹鼎诀有一种法门,则能摧动吐纳到玄窍的灵气呈漩涡般运转起来,形成恐怖的漩吸之力,将百骸精气同时从诸灵脉抽取出来融炼,形成真元漩涡停留在玄窍之中。

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足够长,虚元玄窍将由虚化实,乃至最终开辟出灵海秘宫。

这也是太微宗诸多弟子,在修炼到通玄境后期,都弃武从玄的关键原因;从这往后,玄法修行则有着更高的效率。

陈海却不打算走寻常路。

所开辟的灵海秘宫之品质,与通玄境后期修炼的灵脉数量密切相关,同时也与在开辟灵海灵宫的瞬时所融炼而得的真元之磅礴、精纯,也密切相关。

陈海现在只能在四条灵脉的基础之上开辟灵海秘宫,甚至都要落后葛同一截。

要是他还照常法修行,这将是伴随他一生、根基上的缺陷。

虽说太微宗也能修炼提升灵海秘宫品质的灵药,但这种灵药只能在开辟灵海秘宫时服用,而所涉及的药材之复杂、珍贵自不用说,更主要是极难炼制,即便是道丹境宗师级炼丹师也是常常失手,这种灵药的价格实是通脉丹的数十倍之高。

陈海这时候还不奢望能服用这种灵药来辅助修炼灵海秘宫。

这半年来陈海在栖云岭藏经阁,研读有关低级玄功的修炼卷宗,除了掌握碎裂真意外,同时也将十步锤与断水斩两式绝学真正融为一体。

十步断水斩也是他目前为止所掌握,能同时摧动百骸精气运转于五条主气脉的最强绝学,这五条主气脉恰好将他所修成的足少阳、足明阳、手少阳、手明阳四条灵脉包含成内……

陈海虽然创出十步断水斩的绝学,但他在栖云岭不敢轻易妄动,怕太多的秘密被人窥破。而贸然开辟灵海秘宫,事后想要反悔,就要将修为再度废掉、重新修炼一遍,因而他要在正式开辟灵海秘宫之前,进行更充分的准备。

陈海还要通过傀儡分身,对十步断水斩摧动百骸精气运转的方式、度、做更精准的分析,也要达到更精准的控制,才能确保修成的灵海秘宫,尽可能达到四条灵脉所能开辟的极限。

同时他还要使形成灵海秘宫的玄壁极其坚韧,以便在各种情形下都能承受真元法力的暴烈反噬。

灵海秘宫的深浅,决定了他将来体内所能储存的真元法力的上限;而围合灵海秘宫的玄窍以及灵脉坚韧与否,则决定他将来运转真元的暴烈程度。

通常说来,越是强大的术法神通,在瞬时运转真元也将越暴烈;没有一个极其强悍的灵海秘宫,玄修弟子想施展术法神通,常常会先受反噬而重创脏腑。

而对逆灵散这种堪称玄修杀手的丹药,修成的灵海秘宫坚韧程度不同,抵抗力也会有极大的差距。

陈海拥有傀儡分身,就拥有他人所无法具备的修炼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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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云荒地之中,陈海手持刃口磨得锋锐无比的黑骨战戟,强壮的分身血尸仿佛流星般,往一座断崖下跳去。

陈海每一步跨越,都有十数米远,在崎岖的断崖石壁间奔行,甚至比青狡马疾驰还要快,但还不足以让陈海摆脱一头武卫级罗刹异鬼的追杀。

这是一头武卫级巅峰的罗刹异鬼,也具体血炼异能,但可能是血炼异能天赋觉醒较晚,在无尽的血腥杀戮,还没有吞噬足够多、足够强的同类,距离武校级罗刹异鬼还差一点火侯。

罗刹异鬼周身所覆的血鳞已经微微紫,防护力惊人,陈海与它缠战半天,都没能将其重创,也没能将其摆脱。

这头罗刹异鬼赤手空拳,但佝偻的魔躯就像是一张微微拉开的巨弓,蕴藏着恐怖的力量,随时都能将山崩海啸的暴出来。

特别是这头罗刹异鬼那对锋利的利爪,都不比上品玄兵稍弱,陈海将碎裂真意融入十步断水斩中,也无法将其断斩,反而被这对利爪在身上留下好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这头罗刹异鬼虽然还没有悟出什么玄功绝学,但其血脉深处恐怖的战斗本能以及在无尽血腥杀戮中锤炼出来的技功,使得其赤手空拳,每一招每一式都精妙无比、精准无比,几乎没有什么破绽能让陈海有机会斩杀其要害。

即便偶有破绽露出,这头罗刹异鬼的度比陈海更快,力量比陈海更强,陈海不想拼个两败俱伤,也无法抓住。

这是陈海在血云荒地所经历最艰险的一战,同时他还担心被其他的罗刹异鬼围杀,只能便战便往荒僻处退去。

陈海心里都暗暗后悔,为了将十步断水斩锤炼到更精妙入玄的境界,他才特意挑上这么一头有八名武卒级手下的罗刹异鬼磨砺战意,没想到将自己拖入凶险之境。

缠战三天三夜,陈海都觉得疲惫不堪,但好歹是将这头罗刹异鬼的八名武卒级手下给干掉了。

跨入一座四周都有岩浆喷的深谷,空气里充满硫磺味,陈海决定就在这里,与这头罗刹异鬼进行最后的拼死搏杀。

在这里激战,动静就算大些,也能避免将更多的罗刹异鬼吸引过来。

转身看到那头罗刹异鬼,从断崖奔杀下来,仿佛一道血色流星。

这一刻,陈海将他这几年所参悟的武道都挥到极致,黑骨战戟在他手里仿佛重逾山岳的战兵。

十步断水斩极重气势,一步一斩,每一斩都不变化身姿,只是以一往无前之势往前斩去,快无比,十戟连斩不给自己留半分退让的空地,十步之内能将灵海秘宫的真元精气仿佛沸泉般摧动起来,而最后一斩,黑骨战戟仿佛化作一道黑焰洪流,将罗刹异鬼斩退。

罗刹异鬼真是够强,陈海如此暴烈的斩杀,也只能在它仿佛重锤的拳锋留下一道浅痕。

融入碎裂真意,再次动十步断水斩的最后一斩,十斩似要将天地斩裂。

“昂!”

罗刹异鬼看到保护拳锋的血鳞竟被斩裂,狂怒咆哮起来,也狂将攻势摧动到极致,不想给陈海再有从容施展十步断水斩的机会。

石崩浆涌。

而陈海的目的就是要将这头罗刹异鬼彻底的激怒,他的缠斗经验更丰富,脱胎于风云脚的云流步法也渐臻至完美,在近距离的贴身缠战中,常常能在电光石火间避开罗刹异鬼那一对恐怖利爪的撕抓。

左手屈指,在半空虚画道篆,真元凝聚,一道三尺长的冰刃猝然成形。

陈海参悟道篆,目前也能施展六七种简单的术法,冰刃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种冰刃的杀伤力,对罗刹异鬼遮覆全身的血鳞而言,几乎等同于无;何况罗刹异鬼的度极快,三尺冰刃想将罗刹异鬼斩中,也非易事。

三尺冰刃悬于空中,陈海挥戟斩去,冰刃破碎,化作一团稀微如纱的冰雾,往罗刹异鬼笼罩过去。

罗刹异鬼血腥魔瞳,看不透陈海此举的用意,但利爪攻势不减,破空穿过冰雾往陈海的面门抓来。

十步断水斩,一步一斩,戟戟都斩在罗刹异鬼的利爪拳锋之上。

这些冰雾自然难伤罗刹异鬼,但覆在罗刹异鬼身上结成一层薄冰,看似也没有什么效果,罗刹异鬼魔躯微震,就能将薄冰震碎,但也需要罗刹异鬼微微震颤一下才能将薄冰震碎。

电光石火间,陈海十步断水斩的最后一斩,已经偏过罗刹异鬼最坚硬的拳锋,往它的右臂斩去。

斩开血鳞,斩开血肉筋膜,止于坚如金石的坚骨之前,陈海手中黑骨战戟改斩为撩,封断罗刹异鬼的攻势,身子往左侧错开,再度凝聚冰刃,斩碎化为冰雾往罗刹异鬼罩去。

这头罗刹异鬼这时候明白陈海为何在缠战中要用这看似没有用处的冰雾,陈海就是要将它近乎直觉反射的防御动作拖慢一瞬,以便他有进攻要害的机会。

这头罗刹异鬼明白了这点,但已经吃了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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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最终将这头武卫级巅峰罗刹异鬼的杀得肢断骨残,彻底失去战斗力,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他自己都也差不多进入半残状态。

陈海没有将这头罗刹异鬼直接杀死,趁着其半死不活,这时候以罗刹血炼秘法吞噬其血肉精元,效果最佳。

这头罗刹异鬼狂吼,灵魂也在咆哮,但阻止不上身上的血肉精元、最纯粹的生命精华,被陈海一点点的剥夺,血鳞下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度,极干瘪下去,情景恐怖之极。

这头罗刹异鬼在觉醒血炼天赋之后,也多次以这种手段去吞噬同类,没想到这种的厄运终于轮到它自己头上了。

“留下我的性命,我愿成为血奴,永世侍奉魔主!”

最后一刻,神魂已经衰弱不堪的罗刹异鬼,终于屈服,不甘愿的咆哮出来……

第八十二章 罗刹血奴

陈海一直都在研究罗刹族群在血云荒地里的聚集方式。

低层次的武卒级罗刹异鬼数量最多,也最容易控制,似乎能直接被血炼上位者的魔煞气息所屈服,但武卫、武校级以上的罗刹异鬼,杀戮意志越强烈,越难以直接慑服。

不过,动辄数万甚至十数万、数十万规模的罗刹异鬼族群,以武将甚至武侯级血炼者为,秩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维持起来,还极其森严,显然有一套严密的控制体系,陈海也不能不想到神魂控制上去。

役魂术并非多高端的术法,只是作为邪术,在燕州受到严厉的禁制。

即便如此,宗阀世族也是堂而皇之的通过役魂术,控制实力俘获的强大妖蛮或妖兽;甚至还能通过炼魂秘法祭炼妖蛮及妖兽的神魂,将其炼成有如行尸走肉般的傀儡。

罗刹血炼秘法,除了能直接吞噬血肉精元提升己身外,也天生有役使他人神魂的异能。

不过,眼前这头罗刹异鬼,神魂极强,甚至比陈海他自己都要强出一截,陈海想强行役使它的神魂不是易事,还容易受到反噬,但它此时主动降服,将神魂献出,就要容易得多。

随着血云荒地的罗刹异鬼,渐渐演变成大小族群间的血腥厮杀,陈海不能融入这些族群,只能游离在僻远之地,生存都变得极其困难,更不要说接近神殿谷了,心想里,他现在或许是应该在血云荒地,招揽些罗刹小弟了。

陈海睁开血色魔瞳,盯着就剩一缕游丝气息的罗刹异鬼,说道:“将你的神魂献来!”

这头罗刹异鬼已经被陈海吞噬血肉精华,就剩一缕游丝气息,这时候还要分割神魂,受陈海控制,实力将进一步削弱,但它想活命,想要成为血奴,就必须献出自己的一部分神魂。

罗刹异鬼所献的神魂,仿佛一缕灵火,被陈海收入血色苍穹般的识海之中。

在融炼这缕灵魂之火后,识海所凝聚的罗刹魔神秘相变得更凝实,魔焰气息也更强大,比修炼诸道真意的效果更显著,还能直接感受到眼前这头罗刹异鬼的神魂波动……

陈海没想到罗刹血炼秘法,还能通过这种方式强化,看来以后还要多收服几头血奴、魔奴,不仅以后不用再单打独斗,傀儡分身的实力也能得到均衡的提升。

不过,陈海不会没有限制,炼入太多的异种神魂,或许会有反噬也说不定。

仿佛血色苍穹的识海中,罗刹魔神秘相渐渐隐去,陈海看周身的血鳞,色泽变得更浓郁、鲜丽,仿佛血液要凝滴下来,果断要吞噬这种层次的罗刹异鬼的血肉精元,傀儡分身才会有比较明显的提升。

陈海这在裂谷滞留太久,挟起虚弱不堪的罗刹血奴,飞奔到数十里外,钻入一座岩洞里藏起来,这时候才空闲下来盘问它的来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应该有名字,只是关于前世的一片都已破碎不堪,只能模糊记得前世是一片荒凉的大地,诸族争斗不休,我死在一场激烈的战事中。至于我前世叫什么名字,已经想不起来了,而到这里,名字也没有意义;魔主想唤血奴什么,便是什么。”血奴刚刚降服,在陈海面前不敢有丝毫的隐瞒,但确实不知道自己前世叫什么。

听眼前这罗刹血奴说起罗刹语来还十分的生涩,陈海猜测它应该是复活后就没有怎么跟同类交流过,好不容易收服了几头武卒级罗刹异鬼当小弟,最后还栽到他的手里。

不过用生涩的罗刹语交谈过一番,罗刹血奴虽然前世的记忆支离破碎,但它的见识谈吐都颇为不凡,不像低层次的罗刹异鬼只知杀戮,再加上它已经觉醒血炼开赋,陈海猜测它前世可能是罗刹异鬼中的上位贵族。

陈海看血奴全身的血肉都几乎被他用血炼秘法吸噬一空,干瘪的鳞皮也在刚才的大战中,被他斩出数十道口子,露出青黑色的骸骨仿佛枯树根,说道:“你以后就叫姚老根得了。”

“姚老根?”血奴对姚老根这个名字谈不上满意或不满意,这对它来说仅仅是一个称谓、一个代号,它桀骜不逊的血瞳看向陈海,问道,“魔主可有名号?”

“我的名号?”陈海沉吟片晌,心想他占据姚兴的肉身,真要在血云荒地聚集一支罗刹族群,或许可以还姚兴一个名字,但此时还不想说给血奴姚老根知道,挥了挥手里的战戟,说道,“你现在出去猎杀几头异鬼,恢复元气,再收几个小弟回来,没事不要过来打扰我的潜修……”

“是,魔主!”血奴姚老根它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挣扎着往岩洞外蹒跚爬去,对陈海的命令不敢有丝毫的质疑。

血奴姚老根还保留独立的意识,还桀骜不驯,随时都有反噬的可能,陈海在血奴姚老根爬出裂谷之后,就在附近选了另一处藏身之地以防不患,才切断神魂意念与血云荒地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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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神魂意念又回到被灵泉之水隔绝的蛇穴地宫之中,借着一枚夜明珠透出的微光,又摸索着点燃一支松脂火把,插到石缝里,之前那支松指火把早就燃尽了。

与在血奴持续数日的激战中,陈海通过这种最激烈、凶险的方式,将十步断水斩磨砺到一个更高的水平之上,通过十步断水斩,对百骸精气在足少阳、手少阳、足明阳、手明阳、足厥阳五条主气脉中的运转掌控,也达到臻至毫厘的水准。

此时也恰是一天当中阳气初的初曦之时,陈海果断掏出数枚灵丹,以药力充沛体内的百骸精气,在一截挑出水面的断崖上站起来,以手作戟,一步斩出,百骸精气便沸腾起来,化作湍流涌入灵脉。

一步一斩,九步九斩,第十步跨出,碎裂真意化作一缕苍茫的空寂气息融入陈海仿佛利戟的指尖,但第十斩,陈海没有斩出,而将这融入碎裂真意的一斩,化作凌厉无比的意念,猝然间纳入胸臆之中。

这一斩的戟意凌厉无比,仿佛一道雷霆将腹腔处灵脉交错的那一片昏朦撕开。

陈海不需要用内视之法,也知道那磅礴的百骸精气正自灵脉往玄窍疯狂涌入,也因为他最后一斩引而未,磅礴的精气在玄窍之中冲击、澎湃,却不能渲泄出去,这一刻他若不能成功用戟意,将这磅礴的百骸精气带动起来,形成精气漩涡,不受控制的百骸精气,必将他的脏腑撕裂得面目全非。

灵脉交错的那一片昏朦,刚烈无比的戟意化作一道紫电战戟,劈开虚无昏朦,又仿佛劈开永寂的混沌,照亮如洪流狂卷的百骸精气……

百骸精气也迅受紫电战戟的牵引,往紫电战戟所在的中央涌动、冲击。

陈海还没有正式开辟祖窍识海,无法长久保持意念中的紫电战戟秘相,紫电战戟之相,可以说是随生随灭,但哪怕只是这一瞬,也成功将涌入玄窍的百骸精气,成漩涡般旋转起来,没有往四周的脏腑崩散、冲击……

此时的陈海已经从断崖坠落到水里,身如浮舟,以古怪的姿态坐在水中,却在涌动的水流中不摇不动,张开口便如巨鲸般吐吸洞穴里的灵气,出清越的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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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虽然没有与陈海见面,但她这几日也住在药师园,听到蛇穴地宫里传出山崩海啸般的啸鸣,她与苏紫菱正盘膝坐在玉床前修炼真元。

陈青大吃一惊,确认啸响是传自地底的蛇穴深处,即便是隔着岩层、水流传出,还是那样的清晰。

她不知道地底怎么会有如此之大的动静,与苏紫菱推窗飞出,就见药师园好些人都被惊动,正披衣走出来。

蛇穴灵池里的湖水像沸腾般涌动起来,而山谷里的灵气竟被一种神秘力量反抽,滋滋吸回到灵池之中,似乎正往蛇穴深处的地宫汇聚过去。

蛇穴入口位于东苑。

陈青与苏紫菱飞过去,吴蒙、周钧守在灵池岸边,阻止陈肃等人潜入水中查看究竟。

“少侯爷此时在地宫修炼,无事禁止我们打扰。”吴蒙仿佛木桩子似的,抱着灵纹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见陈青过来,也是拿这句话回应。

“少侯爷进入蛇穴修炼,已经过去四天四夜,要是生意外、走火入魔,我们此时在袖手旁观,如何对得住侯爷?”陈肃才不关心陈海是否会走火入魔,但有机会他绝对想亲眼看陈海如何修炼竟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之后才能将详情禀告他的少主。

“看样子像是走火入魔,不然的话,就算是开辟灵海秘宫,也不会搞出这样的动静!”苏紫菱说道,她一双美眸孤疑不定的盯着搅得浑浊的灵池水面,此时也猜不透陈海身上到底生了什么,正因为如此,她更要亲自潜入水底去看一看。

陈青惊疑不定,她是不喜欢陈海这个人,甚至还想着有机会将陈海赶走,但毕竟是嫡亲的表兄妹,心里再厌弃,也不想看到陈海暴毙蛇穴地宫之中,蹙着秀眉跟吴蒙说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周景元、葛同等人都赶过来,他们也是惊疑不定,他们既便知道陈海修行不走寻常路,但眼前的异象也绝非正常修炼会有的样子。

随着聚来的人越来越多,而啸鸣不绝、灵气回溯不止,吴蒙、周钧也难以坚持己见,最后还是陈青作主,由她、苏紫菱、吴蒙、周钧、葛同、陈肃等人,潜入水底,进入蛇穴地宫看个究竟。

第八十三章 上品玄壁

陈青、吴蒙他们施展辟水诀,分开水道,踩着湿滑的苔藻从洞口走入蛇穴,半道就感觉四周灵气回溯所形成的絮乱就停止了,又渐渐有灵气从蛇穴深处随两侧的水流溢出来。

洞里还没有什么动静,陈青他们继续往深处走去。

地宫里的火把早已落到水里熄灭,但有一枚夜明珠嵌在石缝里,散出微光。

光线很昏暗,但这对陈青她们来说,已经足够能看清蛇穴地宫里的情形。

陈海正跌坐在挑出水面的一截断石上,姿态难看,浑身湿透,七窍有血迹渗出,满脸是血,裸露出的皮肤也被割破无数的小口子,殷红的鲜血正往外淌。

陈海整个人淹淹一息的趴坐在那里,随时都会从断石栽到水底。

吴蒙吓了一跳,没想到陈海真是在修炼过程中走火入魔才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深深后悔没有及时进入蛇穴地宫,反而极力阻拦陈青、陈肃他们进来。

吴蒙与周钧、葛同一起飞上断岩,都不敢轻易就将陈海搀起来。

看陈海没有性命之忧,陈青松了一口气,但又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你修为不足,就想强行开辟灵海秘宫,又不找人护法,竟然还下令吴蒙守在外面不让我们进来,现在看来纯粹是你自作自受。

陈青就是性子单纯些,没有什么城府,因为紫菱之事对他心生厌恶,说起来本性不坏,陈海有时候恼她乱事,但对她却没有什么成见,对她也没有像对陈彰、苏紫菱那么戒备。

这时候听她冷嘲热讽,陈海抹开一脸的血水,嘿然而笑,说道:“虽然吃了些苦头,但还是叫我修成了……”

“少侯爷踏入辟灵境了?”吴蒙惊喜问道。

陈海此时满脸满身都是血水,浓密的络腮胡子与湿乱的长又遮住半边脸,蛇穴地宫里又光线昏暗,吴蒙、周钧他们一时都没有看出陈海竟然已经成功开辟灵海秘宫,只以为陈海是修炼出了岔子,已经走火入魔受到严重的反噬了。

陈肃、苏紫菱既惊且疑,他们乍眼看陈海满脸血水的样子,绝对是走火入魔的迹象。

也只有吐吸入体的磅礴灵气不受控制,从体内往外反噬,从四肢百骸以及七窍渲泄出来,才会形成这样的伤势,肉身就相当于一只皮囊被暴烈的灵气割破。

陈海明明走火入魔了,怎么可能就“修成”了?

只是陈海此时的伤势,又不像是走火入魔那般严重,陈肃、苏紫菱都困惑不解,不知道陈海修炼时到底遭遇了什么才如此的异常。

陈肃惊疑过后,虽见陈海伤势没那么严重,倒也没有太放心底去,只是觉得还是有必要派人告诉少主陈彰一声。

这两三年间,陈海消耗大量的资源重修武道,这时候就算险之又险的成功踏入辟灵境,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换作一名资质普通的凡人,在六七万点宗门功绩的灵药用下去,也应该能开辟灵海秘宫了。这也是绝大部分宗阀嫡系子弟,都能入上七峰修行的关键。

开辟灵海不是难事,用丹药资源堆也能堆得出来,在后续的修炼中,天赋及根基的差距才能渐渐显现出来。

陈肃能确认陈海是在四条灵脉的基础上开辟灵海秘宫,根基就已经差了别人一截,将来应该不能对少主陈彰构成实质的威胁。

苏紫菱秀眉微蹙,心底的疑云始终不能解开。

依照秘信所述,陈海修为被废得极为彻底,甚至有关之前修行的记忆也都被大能用秘法抹除。照理来说,用太微宗上七峰的修行之法,想重新开辟灵海应该没那么简单,陈海怎么就能在两三年的时间内,就顺利再度踏入辟灵境了?

而坠崖之事,陈海有没有看出疑点,苏紫菱也无法确认,但她觉得从这一刻起,必须要加倍警惕起来,她虽然不知道铁流岭道院到底生了什么事情,但眼前的陈海,已经不再是刚到太微山时意志消沉的那个姚氏弃子了。

陈海修行不走寻常路,从根本上就逆着丹鼎诀秘要所记载的办法,另辟蹊径开辟灵海秘宫,但蛇穴地宫里的灵气终究是有限,在陈海灵海秘宫化虚为实将要成形之际,他汇聚到玄窍间的百骸精气还没有一部分没有融入真元漩涡之中。

灵海秘宫化虚为实,与灵脉相接,这部分百骸精气没有能纳灵海、灵脉之中,失去控制在脏腑间反噬冲击,在陈海的体内寻找渲泄的出口,造成的伤势,与走火入魔之后,灵气在体内失去控制没有什么区别,也难怪别人会误解。

陈海也是伤得不轻,但那部分百骸精气失控,也是在灵海秘宫最终成形之后,对最柔弱的脏腑冲击,也被限制在最低水平。

陈海自然无需跟他人解释什么,陈青施展辟水诀分开水道,他在吴蒙、周钧搀扶下,先回东苑休养。

**********************

回到卧房,确认陈海没有大碍,吴蒙、周钧、葛同、周景元等人才离开,留陈海在房里休养。

陈海盘膝而坐,再以内视之法内观腹脐处,就见灵脉交错所成的那一片昏朦虚无,已经被淡淡金芒所笼罩。

这便是所开辟的灵海秘宫,是介入虚与实之间的存在,只是还没有纳入一滴真元,才没有显现出来。

陈海确认身上的伤势不那么重要,就迫不及待的服用蕴灵丹修炼真元。

三天三夜过后,陈海再也无法融炼更多的真元时,灵海秘宫仿佛一片金色湖泊,在那一片浅淡金芒中则彻底的显形出来。

陈海不知道在六条灵脉或八条灵脉基础上所开辟灵海秘宫的上限有多广阔,但知道他此时所开辟的灵海秘宫,绝不会比上七峰的寻常内门弟子稍差,应该已经无限接近四脉灵海的上限了。

很多人,比如说周钧、陈青、陈彰等人,都是在六条灵脉基础上晋级,但他们照丹鼎诀所记载的秘要修炼,所开的辟灵海秘宫根本不可能达到六脉灵海的上限值,实际效果都还差陈海一截。

灵海秘宫深阔与否固然重要,但修成玄壁之坚固,犹不能忽视。

陈海无法再修炼更多的真元时,灵海秘宫在金芒中彻底成形,真元仿佛汹涌的湖水,但四周八方有一层明显的边界,受到无形的约束,无法冲突出去。

这层无形的束缚,就是玄壁。

施展术法或玄功绝学时,真元被摧动,会对玄壁形成强烈的冲击,玄壁一旦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真元冲入最柔弱的脏腑,这时候的反噬将是最致命的。

陈海以手作戟,十步断水斩,一步一斩,待到第十斩时却引而不,直摧动灵海内磅礴真元疯狂的卷动起来,仿佛狂涛怒浪在疯狂的作。

即便是如此,受到冲击的玄壁犹然纹丝不动,丝毫没有破裂的迹象。

上品玄壁!

已经过去三天,陈海身上的伤势也大体痊愈,他这一刻就想推窗长啸一般,他选择这种极凶险的办法开辟灵海秘宫,能得到这样的结果,果然是不负所望。

“少侯爷……”

外屋侍侯的两名婢女听到屋里的动静,推门进来看陈海已经生龙活虎的下床来,敛身请安道。

陈海回到东苑时,这边就已经安排了两名婢女、仆妇贴身照顾他的起居。

虽说这些侍婢都是从药师园寨城附民里选用的良家女,但内府的事情,周景元、葛同他们插不上手,陈海对陈肃安排的事情,总有些不放心。

这两个年龄都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脸蛋白皙、五官秀丽,看着年龄小,但身段都已经长开了,炙热的夏季,都穿得轻薄,绢丝裙衫,胸部已经颇有模样的耸起,眉眼间难得更有几分妩媚,出身普通的附民家庭,这样的女孩子都可以说是极品了。

请过安后,两个女孩子,一个走进来帮他麻利的整理床铺,一个端来清水侍候他洗漱,陈海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紫菱姐说我们俩家里的名字太俗气了,到府里就让我们俩一个改叫容儿、一个改叫鹃儿,以后就在少侯爷屋里侍伺。”叫鹃儿的婢女性格比较开朗大方,声音清亮似黄鹂鸣叫,听到陈海问答也不怕生,一骨脑将苏紫菱安排她们东苑侍候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而容儿却有几分生涩或者说羞涩,在陈海面前都不怎么敢抬起头来。

陈海洗漱过,感觉饥肠辘辘,没有再服用丹药补充精气,让两名婢女从厨房找了一些吃食过来,一边喝着稀粥,一边有一茬没一茬的询问药师园内府的事情。

这两名婢女都是药师园附民子女,能选用到内府侍候,已经算是极好的出身。

目前,葛同担任亭尉,主要负责药师园寨城及昭阳亭范围内的治安与防务,但寨城里的其他事务,包括寨城、私苑的修建等等工造事务、附属村寨及附民、奴工的管理、地租田税等等,则主要是陈肃负责;而药田、铸造场更是由苏原直接派遣具体的人手管理。

此外除孙干、苏原等人私苑都各自委托亲信看管外,陈海与陈彰的私苑,与陈烈、陈青在药师园的府邸,都属于昭阳亭侯府的内府一部分。陈肃作为亭侯府的副总管,东苑的开支用度都要经陈肃之手,但东苑属于内府那一部分的具体事务,则是由苏紫菱负责。

苏紫菱即便是奴婢出身,但也踏入辟灵境,又得陈青的信任,也有资格参与内府事务的管理。

这两个女孩子,是苏紫菱特意挑选出来,放到他房里侍候他的……

第八十四章 选兵

陈海将一碗稀粥喝了一个底朝天,这时候周景元跑过来。

陈海刚回来就急着入蛇穴地宫闭关潜修,之前就与周景元匆匆一见,都没有来得及询问药师园近来更具体的情况。

周景元目前在药师园,具体负责两座铁矿场及一座精铁冶炼场的管理,手底有三百多名奴工苦役,每个月能输出近十万斤的精铁,供给药师园的铸造场,目前虽然还没有踏入辟灵境,但作为陈海的嫡系,也是药师园的管理成员之一。

“以后东苑这边的事务,就要麻烦周师兄劳神照看……”陈海了解过药师园的情形之后,将容儿、鹃儿以及两名仆妇都喊到屋里,要求她们以后都听从周景元的安排。

苏紫菱即便是奴婢出身,但也踏入辟灵境,也有资格参与内府事务的管理。

陈海一直都怀疑苏紫菱,虽然苏紫菱还不至于直接将眼线安排到东苑,四名婢女、仆妇的身世也是清白的,但苏紫菱将容儿、鹃儿这两名十四五岁就已经有几分挑逗身材与容貌的婢女,安排在他的房里侍候,显然是有其他用意的。

陈海要是受不住诱惑,将这两个女孩子收入房里,虽然别人也不能说什么,但他好色贪|淫的“罪名”,只怕这辈子就难再洗脱了。

陈海不便,也没有借口将这两个女孩子赶出去,但以后的东苑事务他不会再让苏紫菱或陈肃再有插手的机会,现在就得明确都交给周景元负责起来。

“好咧!”周景元爽快的答应道,他可不觉得以后负责东苑的事务会有失身份,这恰恰是陈海始终将他当成嫡系的体现。

陈海伤势三四天就基本养好,眼瞳有一层极淡的犀利精光浮现,这是修入辟灵境最为明显的标志。陈海踏入辟灵境,加上昭亭侯府内部的权力分配也基本成形,这些都意味着陈海这个“少侯爷”的地位,基本稳固下来。

追随陈海,周景元也知道他日后会有不错的前程,即便陈烈还没有在陈海与陈彰之间决定谁才是未来的亭侯世子,这也丝毫没有什么影响,大家也不会去惦念着这种事。

陈烈正值壮年,近年就有修入道丹境的希望,而一旦陈烈踏入道丹境,就有两百年的寿元。陈海、陈彰即便都修入明窍境,也都活不过陈烈,这时候就急吼吼的争侯世子位置,除惹陈烈心里不欢喜之外,又能有什么意义?

这也是新崛起势力,内部矛盾通常都较为轻微的关键原因。

随着陈烈地位的提升,昭阳亭侯府能从外界争得大量的利益,内部嫡系所能分得的额份,每年都要大幅的增加,要是这时候内部先激烈争斗起来,那就是既愚又蠢了。

陈彰心态有所失衡,主要也是陈海形象改变得太快,从一个无足轻重的弃子废物,突然变得能与他并肩齐驱,陈彰心里怎么都不可能舒服的,但陈彰要是聪明的,也不会在这时候主动找陈海挑事。

毕竟这时候,陈烈的意志在昭阳亭侯府决定着一切,陈彰即便能将陈海斗跨,但失去陈烈的欢心,又能有什么好处?

此时在陈烈的庇护之下,谁都不敢说自己的翅膀是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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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陈海伤势基本养好,陈肃等几名管事,也都赶过来请安。

陈肃等人,都是向陈彰或苏原负责,但陈海作为少侯爷,此时在药师园地位最高,即便在亭侯府,也是与陈彰、孙干、苏原、陈权、陈昱等人并驾齐驱,这边有什么大小事情,陈肃等人自然也是要向陈海汇报的。

即便有些事,陈海也不能做决定,但他们也要告诉陈海知道。

昭阳亭侯府所能占用的资源,还不是陈海之前所能想象的。

比如说两千奴工苦役,从玉龙府赎买过来,仅用不到两万斤精铜;周景元所负责的两处铁矿,矿脉实际已经延伸到昭阳亭之外,但此时也归昭阳亭侯府所有,其他势力都禁止在这两处矿脉中开采矿石。

而兵甲铺往河西诸郡四十余城铺开,消息一经公布,就有上百名通玄境匠师主动过来投附。虽说半年时间里,亭侯府在兵甲铺联营及矿场、治炼场、铸造场建设上投入的资源,也差不多有将近十万点宗门功绩,但此时已经做到收支平衡,上个月就有盈余补贴药师园寨城的建设与弟子修炼……

没有亭侯府这棵大树支撑,陈海他们就算有充足的时间,也做不到这样子,毕竟他们无法打破宗阀世族对各地的垄断,早初在蒙邑城开设兵甲铺也是借用陈族的名义,才能减少地方上的盘剥。

此时,除了兵甲铺联军、矿场、治炼场、铸造场所用的人手,药师园寨城所直属的两千多奴工、一千户附民外,陈烈在军中的扈卫营编制也正式扩充到一千人;在黄龙渊道院修行的弟子营子弟,同时也是亭侯府嫡系扈卫的主要后备力量,也扩充到两百余人。

昭阳亭侯府如今也是初成势力。

留守药师园寨城的两百扈卫营将卒,归葛同统领,也主要是陈海最初培养的三十余嫡系基础上、从附民中择选壮勇扩编而来。

接下来,陈海在葛同、陈肃、周景元的陪同下,到矿场、铸造场、治炼场、药田都看过一遍,又到寨城南角的兵营查看两百扈卫的操练情况。

这两百扈卫,比起陈烈身边的精锐,战力要弱得多,有通玄境武修基础的,比例不足二十分之一;而陈烈身边的嫡系精锐,这个比例则要过五成,更不要说以陈彰为的部将,有过二十人,都有辟灵境修为。

这也没有办法,附民即便有一批身强力壮的青年,但没有几人具备通玄境的武修基础。

他们编入扈卫营之后操练时日也短,很难有什么成就,不是葛同不尽力。

而短时间内,陈烈身边人手正缺,也不可能分出紧缺的嫡系精锐来加强药师园这边。

也就是说,药师园这两百扈卫将卒,能否真正的形成精锐战力,还得陈海想办法培养。

这也是陈海跟周钧要从药师园挑选三十私兵,带入军中的一个原因。

葛同有守卫药师园的重任在身,不能跟随陈海到厉向海帐前任职,但在陈海闭关修炼时,他也已经挑选出三十名不弱的人手供陈海调用。

这三十人,包括赵山、钱文义在内,要么已经踏入通玄境,要么将要踏入通玄境,的确是一支精锐,但陈海要是将这三十人调走,药师园二百扈卫将卒的战力,就更加不堪了。

现在黄龙渊道院都以药师园当在坚固的侧翼,视为防线的一部分,陈海不能将这里抽成空架子。

陈肃、葛同等辟灵境玄修,实力是不弱,但没有足够的兵力将他们保护在内围,一旦被强敌突破到近处,也支撑不了多久,因而药师园这边的防御将卒配备,一定要合理周详,才能防备各种突情况。

“我不能将这三十人都调走,那样的话,你这边就无人可用了,”陈海摇了摇头,跟葛同说道,“钱文义他们都留下,赵山跟我走,但其他都要重新选人……”

“怎么选?”葛同苦笑问道。

药师园寨城就一千户附民,顶尖的十数胚子都选入弟子营,送入黄龙渊道院修炼,差不多有培养价值的胚子,也都在两百扈卫之中了。

如果不用这三十人,另行挑选,在军中不仅不能成为陈海、周钧身边的助力,反而会成为拖累。

“从役奴中选!”陈海说道,“善射,能百步穿杨者;力大,能举三百斤鼎者以及善骑者,皆可入扈卫营,本人及三代家眷都可直接免除或由亭侯府出面赎买免除役奴身份……”

“……”听陈海这么说,葛同都有些犹豫,陈肃更是直接质疑问道,“少侯爷,这么做合适吗?”

药师园此时有两千多役奴,都是犯重罪被贬为奴籍,其中有叛乱起事的叛军流民,有作奸犯科的流寇、山贼或江洋大盗,甚至还有十数被废除修为的游侠剑客,总之没有几个人真正是善茬。

要不是药师园这边有辟灵境玄修及两百扈卫将卒坐镇,这两千奴工都不知道要搞多少事来;而过去半年时,这两千奴工里试图逃亡的,也有不少。

玉龙山叛变的乱民,十数万众都投靠鹤翔军,陈海这时候要从役奴中挑选精锐,必然有人会与叛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然也就会有预料不到的隐患存在。

陈海自然知道会有隐患,但他这时候就要挑选三十余精锐能用,又哪里有选择余地?

不过,陈海也相信,只要不是鹤翔军故意安排过来的奸细,他从役奴里挑选精锐,问题也不会太大。

十数万流民叛乱,即便有鹤翔军的阴谋在,但绝大数人还是被大灾逼得走投无路,或者是被乱军抓壮丁裹胁,即便是游侠剑客,更多也是想求一个好的出身而已。

现在他给这些人好的出路、好的出身,这些人在他麾下积累军功,未来甚至能有富贵可期,陈海相信他要收服绝大部分人是没有问题的。

甚至那些被废修为的游侠剑客,他都可能助他们重新修炼。

而且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立时挑选出真正有修炼基础的精锐战力来。

此外,倘若他与吴蒙、周钧三人都不能将三十多部属镇住,也不要谈什么雄心壮志了。

第八十五章 寇奴兵(一)

陈海坚持如此,陈肃也不会阻拦,真要出了什么乱子,也是对他的“少主”陈彰有利;陈青心思都在修行,对亭侯府的事务素来都不怎么插手。

葛同、周景元他们都多少有些担心跟犹豫,还是怕出漏子,哪怕挑选出来的人,有一人投敌,或跟敌方通风报信,对陈海都有会极大的影响。

他们没想到陈海以往敢用寒门子弟,这时候又大胆执意要用囚徒出身的役奴了。

陈海拿定主意,人手挑选却很方便。

两千多役奴主要集中在矿场、冶炼场、铸造场以及道路、寨城的修建工地上,而这些役奴听到能摆脱苦役,甚至将来还有可能出人头地,无数人都想抓住眼前这个难得的机会。

即便他们都知道随陈海编入军中会有凶险,但怎么也比充当苦役、永世都不得翻身强出无数倍。即使是要逃亡,也要比看押在监管严密的矿场、铸造场容易得多。

这批苦役,本来就是亭侯府赎买来建造药师园寨城的,都是得意挑选的精壮,照陈海所给出善射、善骑及力勇选拔标准,葛同、周景元他们一共挑选出八十余合格的人选来。

这些人里,包括十数游侠剑客在内,或一定的修炼基础,或天生神射、或天生勇力,但都不是什么善茬。

第二天,葛同、周景元就将这些人带到东苑给陈海挑选。

走进东苑的园子,不少人眼珠子都在容儿、鹃儿两名貌美婢女身上打转,流露出贪馋之色;还有些人桀骜不驯,面对年纪轻轻的少主陈海,眼睛里却不掩轻蔑跟不屑,或许认定陈海是仗着出身好,才有如此的地位,但在他们这些江洋大盗眼里,则跟小屁孩没有什么区别;也有些人城府较深,不动声色的打量东苑里的一切,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心念,不管是敷衍还是真诚,都急于摆脱当前的苦役处境。

看这些人衣衫褴褛,大多面黄肌瘦,嶙峋瘦骨却伤疤狰狞、纵横,手上、腿上还大多残留有重枷锁链的痕迹,再看他们眼睛里不管藏得多深,多少有着桀骜跟凶烈,陈海也是暗暗头痛,心知要将这些人真正收服,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而看陈肃的神色,大概也是抱着隔岸观火看好戏的心态,陈海跟他说道:

“陈总管,这些人,我都要了,可不可以?”

陈肃作为亭长,是药师园两千多苦役的总监管,不过陈海现在要从苦役挑选人手,他也只能帮着跑前跑后。

当然陈肃心里更是期望这些人能给陈海制造出大乱子来,笑着回道:

“少侯爷现在急着要用人,陈肃怎敢阻挡?”

苦役奴工是真不值钱,二十斤精铜就能换得一个,这次将八十余刺头剔除出去,剩下的苦役奴工也将好管理得多。

“你同意就好!”

陈海点点头,拿起周景元细心梳理好的名册,名册里将这些人的祖籍、所犯何罪贬为奴籍、押送到药师园之后的表现又如何,都简明扼要的列写到名册里,一目了然都能看出这些人都不是善茬。

有近一半都是最初两波起事叛军里的小头领。

十数游侠剑客虽然没有参与叛乱,而在玉龙山惨败后的清洗中受到诛连,被抓起来废除修为,贬为奴籍的,但不难想象,这些人对大都护将军府及河西宗阀世族的怨恨尤深。

剩下的人多为犯下大案的江洋大盗或流寇,还有三人竟是曾修炼到通玄境后期却犯下重罪的散修。

这哪里是普通的役奴啊,明明都是寇奴,这些人或许称为寇奴兵更准确些!

这也是葛同、周景元都不主张陈海用这些人的原因。

这些人太复杂了,心里也压根就没有什么忠诚信义,难以驯服,稍有不慎,就可能给陈海闯下大祸,乃至出卖、暗害同僚或战场投敌,都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然而,陈海没有选择,离座走到这些大多还桀骜不驯的人跟前,目光在他们的脸上缓慢扫过,手结密印,凭空生出一团烈焰,将手里的名册烧为灰烬,缓缓说道:

“这本名册记录大家以往所犯的罪孽或受到的诛连,现在这本名册已经化为灰烬,我也不再管你们以前的是是非非。从此之后,你们皆在我麾下任用,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死罪必诛。我会为你们再造一份名册,记下你们的姓名、专长以及你们从今日开始所立的功,所犯的过。此外,这次除了豁免你们的苦役、录用为扈卫营军卒外,有家眷愿迁入药师园者,薪奉皆加一等;有家眷受牵连也贬为奴籍者,同样免除苦役身份,或由药师园出资赎买到药师园来落户……”

诸多人眼睛有兴奋、有迟疑、有狡黠,有难测的城府跟算计,应答的声音也是参差不齐,懒散得很,但陈海都不管这些,他也不指望今日一席话就能令这些人心悦诚服,从此就忠心耿耿、矢志不愈的跟着他杀伐沙场。

陈海跟葛同、周景元他们说道:

“这次我挑六十人带走,其他的人也都暂时编入这边的扈卫营先操练起来,你这边给我准备六十匹良马、六十副铠甲、佩刀、战戟与柘木弓……”

陈海原本就打算调三十人带走,随着编入巡哨营,而剩下的人都留给葛同编训,但亲眼看过这群桀骜不驯的人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从这些人眼睛里所暗藏的凶烈、狡黠,陈海怕留下太多的人,葛同弹压不住,容易给陈肃有机可趁,就决定将桀骜难驯、心怀叵测的人都带在身边,剩下二十多人,留给葛同应该就能够消化了。

六十套精良兵甲、刀弓与坐骑,陈海以前是很难承担得起的,但现在都可以从药师园支度,就不需要陈海他再去头痛了。

陈肃很想提醒陈海,葛同只负责统领这边扈卫营的将卒,而兵甲弓箭以及钱饷的支度、开销都还是由他负责,即便是连后山驯养上百匹良骑的马场,也是他亲自负责,但这时候他现自己说话也没有意义,他还能扣住这批兵甲、良骑不拔给陈海?

这批兵甲、良骑、硬弓,也是大都护将军府拔给昭阳亭侯府扈卫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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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赵山之外,陈海没有再从药师园抽调更多的人手,钱文义也都留给葛同当助手了。

陈海将赵山调到身边,也是赵山最早跟随他编入军中,熟悉军务、熟悉操练等事,是很好的助手。

而陈海此前已经将基础步法、基础脚法、基法拳法、掌法、戟术都有传授给赵山,现在由赵山代劳,传授给这些主要由江洋大盗、叛军领或游侠剑客组成的役奴精锐,陈海也能省很多的事情,他与周钧、吴蒙还能将主要精力放在修炼上。

陈海此时已到厉向海帐前报过道,他与周钧都编入巡哨营,接受总哨官厉虎的节制。

不过游哨营的营帐,就设于南天门寨,距离药师园不过四十余里,陈海想着将六十余役奴精锐编练到至少能听得懂军令进退,才赶到南天门寨城,跟其他的游哨营精锐会合。

陈海开辟灵海秘宫后,体内就能储存真元法力,修炼主气脉的事可以暂缓,为快提升实力,他也是抓住这段时间,修炼驭物术。

驭物术是御剑术的基础,是丹鼎诀第二层功诀衍生出来的术法,掌握驭物术,就能驭剑而出,但此时还绝谈不上是“御”剑,所驭之剑也绝没有什么威力。

不要说武技高的游侠江湖了,就是一名力气尚可的少年,也能一锤将软绵绵飞到自己眼前的灵剑砸落在地。

想修炼御剑术,先要将驭物术修炼到举重若轻、随心所欲的境界。

这时才谈得上是御剑,所御之剑也才谈得上度与力度,才有真正威胁到强敌的威力。趁人不意、快如流星、割敌级,便讲得这个境界的事情。

灵剑所用之法,除了御剑斩杀远敌之外,还有一种是以真元摧动剑芒杀敌。

真元所摧动的剑芒,可以说是无坚不摧,凡铁兵甲很难抵挡锋利剑芒的几次剁斩,而同时灵剑不失轻灵之余,又会因为剑芒大幅提升增加灵剑攻击范围跟威力。

要是上述两者能结合起来,威力更强。

这也是辟灵境玄修实力凌架于底层弟子的关键之处。

陈海所祭炼的灵剑,便是柴荣在藏经阁输给的,剑身镌刻“碧影”二字。

碧影剑作为黄级中品灵剑,陈海此时祭用是绰绰有余了。

陈海虽然距离驭物术修炼到随心所欲的境界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摧动真元注入碧影,剑刃能摧动三寸长的碧色剑芒,凡铁兵甲遇之几乎可以说是无坚不摧,威力甚是惊人。

陈海猜测,这碧色剑芒,也应该是剑名“碧影”的由来。

陈海此时将碧影剑系在腰间,就特别有心满意足的感觉,很可惜那之后就不知道柴荣跑到哪里去了,不然他非带着碧影剑在柴荣面前好好露一把脸,或许露一两把脸远远不够,每次还要提醒他欠自己一件黄级上品法宝……

当然,陈海要是能将真元注入战戟之中施展十杀战戟诀,实力将更强大,但他想摧动戟刃锋芒斩杀强敌,先需要有一柄相当于黄级法宝的玄兵级战戟。

由于太微宗弟子在踏入辟灵境之后,多修玄法、剑道,宗门所炼制黄级中下品之灵物,主要以法宝、灵剑为主,极少有玄兵战戟炼制,也就造成陈海想在宗门内求一把玄兵级战戟,代价惊人。

陈海不需要炼入阵法的法宝级战戟,只需要有一把真元能在戟身之中流转、摧戟芒的玄兵战戟,十步断水斩在他手里的威力,至少还能提升五成。

第八十六章 寇奴兵(二)

陈海不需要炼入玄奥阵法的法宝级战戟,仅需要一把真元能在戟身之中流转,摧戟芒的玄兵战戟,十步断水斩在手里的威力,少说就能提升五成。

陈海随身就有一杆寒霜淬金戟,可以说是凡铁兵刃里的极品,也是上次杀出玉龙山积功得大都护将军府所赐。

真元不能流转于刃口化作无坚不摧的戟芒,寒霜淬金戟终究还是凡铁兵刃,但陈海手里还有一枚堪称地宝级的寒纹胎铁。

倘若能将这枚胎铁炼入寒霜淬金戟,不仅寒霜淬金戟就能真正提升为玄兵,戟身重量也将增加三四成,最为适合施展十杀断水斩这种极重气势的战戟绝学。

为了这杆玄兵战戟,陈海亲自赶到铸造场,拜访三位辟灵境的大匠师,讨论寒纹胎铁的渗铸办法……

三位辟灵境大匠师听陈海将这枚寒纹胎铁炼入寒霜淬金戟,仅仅是作为真元运转于戟刃的通道,都大喊可惜,寒纹胎铁作为难得一见的宝铁,能炼入极复杂的阵法炼制成黄级上品法宝。

陈海此时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只是上七峰没有价廉物美的玄兵战戟可换,陈海才不管可不可惜,手里宝物再多,也唯有用得上手,才能真正称得上对他有用。

不过,要将这枚掌心大小,由铁石精气凝育胎铁,渗炼到寒霜淬金戟之中,三位辟灵境大匠师即便能勉强联手做得,代价也是惊人。

仅仅是将胎铁融炼,就需要数枚价值不菲的玄级极焰符,不然以陈海他们所会的御焰术,所聚烈焰根本没有办法将胎铁炼化……

而即便以玄级极焰符融炼胎铁,在如此恐怖的高温之下,控制胎铁渗铸到寒霜淬金戟,还不伤淬金戟自身的结构,也有些过辟灵境匠师的控制水准。

准备工作妥当之后,陈海最后还是请黄龙渊道院监院赵如晦出马,在药师园铸造场三位匠师辅助,才一举将这枚寒纹胎铁融炼到寒霜淬金戟之中。

赵如晦这次出手,象征性的收了陈海一千点宗门功绩当作谢礼,三位辟灵境匠师就是亭侯府的部将,此次相助赵如晦炼器,还增涨了见识,最后推辞不去,才收下陈海准备的谢礼。

最后铸炼成的寒霜淬金戟,足有两百斤重,由于刃口炼入大量的胎量,即便不御戟芒,也倍加锋利,但为了这杆寒霜淬金战戟,即便赵如晦等人只是象征性的收下些谢礼,但其他的辅助材料消耗极多,陈海还是跟陈肃那边额外支借了上万点的宗门功绩。

也亏得陈海这两三年苦修武修,百骸精气十倍于凡人,即便不摧动灵海真元,浑身气力也极其恐怖,就能将这杆两百斤重的寒霜淬金戟挥舞如飞。

陈海这两三年就长得极其魁梧,虽然脸没有继续臃肿下去,但满是横肉与纵横伤疤,目光凶烈,入上七峰后又得意蓄了络腮胡子,此时身穿重甲,再配上一杆两百余斤重的寒霜战戟,简直就是一辆战场上的人型坦克。

寒霜淬金戟重量增加了四成后,陈海这时候再拿吴蒙试戟,正面对斩,战戟轻易就能将吴蒙所御灵纹剑的剑芒斩开,要不是控制得当,几次还差点伤了灵纹剑的本体……

“少主即便没有开辟灵海秘宫,以今日这般勇武,在战场之上也没有几位辟灵境玄修,敢与少侯爷正面抗衡啊!”吴蒙他跟随陈海后,修为境界虽然还没有突破,但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有多大的提升。

即便如此,他在获得更高品质的灵剑之前,也只能以游斗方式与陈海手里这杆战戟纠缠,无法再正面抗衡,这就不难想象陈海此时的勇武,是何等的恐怖。

陈海微微笑道:“咱们也得有点出息,目标不能盯在敌军辟灵境战将身上,要是两军交战能斩杀敌军明窍境以上的中高级将领,才算是真正的战功啊!”

吴蒙的赞誉让他愉悦,但还不至于得意洋洋,事实上他并没有将参悟到碎裂真意之事,说给除舅父陈烈之外的任何人知道。

而陈海除非他想被太微宗潜藏多年不出的老怪物抓住研究,不然的话,他也绝不会让掌握碎裂真意这事轻易就公布于众。

因此他拿吴蒙试戟,也没有将碎裂真意融入战戟之中,不然的话,吴蒙全力施为,也不可能正面接下他全套的断水十斩!

陈海将寒霜淬金戟绑在青狡马的马背上,牵马往山下的马场缓缓行去。

周钧、赵山、沈坤三人正在山岭北侧的马场上操练六十余寇奴精锐。

陈海、吴蒙过来时,赵山正耐着性子给众人讲解军令旗语,但六十余寇奴神态惫懒,或窃窃私语,或恹恹欲睡,也有人不耐性一屁股坐在泥地上,咬牙柳枝儿打时间。

“基础戟术与骑阵操练得如何了?”陈海问赵山道。

他这几天忙着修炼驭物术与铸炼寒霜战戟诀,操练六十寇奴兵的事情就交给周钧、赵山、沈坤三人。

“少侯爷,我们以往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这骑术虽然谈不上精擅,但也绝用不上着少侯爷费心重新教起。这戟术也是,咱家自幼操练过一套斩山戟,虽然称不上绝学,但到战场,也不至于会丢少侯爷的脸。”一名青年汉子,身量颀长、瘦削的脸上伤疤狰狞,拿起来手里的精铁战戟,随意劈斩数下,破空之声嘶嘶作响,可见其对武道战戟的修为有不弱的火候,但也恰是如此,他更是看不上基础戟术的操练。

陈海记得这汉子名齐寒江,是被武威军剿灭的一伙山贼的头领,二十四五岁,却自幻在贼窝里长大,没想到会是他第一个站出来挑事。

陈海略过齐寒江,眼睛往其他人脸扫去。

众人眼底都对这基础戟术带有不屑,陈海知道这些人桀骜不驯,没有得到足够教训之前,是不可能真正沉下心来去修炼基本戟术与骑阵的。

骑阵用于战场冲杀,重要性自不待言,而基本戟术又是修炼他改良之后的十杀战戟诀的基础。

此时道院为武威军培养低级武官,有一个极大的误区,就是道兵弟子的修炼法门极其混杂。这于宗门而言或许更能挖掘弟子修行的潜力,有针对性的培养所长,但对武威军底层将卒组织而言,却难免会产生不必要甚至极致命的混乱。

军队需要是令行禁止,需要是整齐划一,需要最高效的组织能力,才能极短的时间,将攻击力或防御力挥到极致。在强者为尊的燕州,上位者对低贱者极其轻蔑,没有几人会看透这些道理,但来自地球、来自凡人世界的陈海,对这点再清楚不过了。

陈海不管这些寇奴以往擅长什么刀兵,但到他手里,为了将这支精锐最大的潜力挥出来,统一刀兵是必要的前提。

看到眼前这一幕,陈海知道周钧、沈坤、吴蒙操练这些寇奴都极头痛,论单打独斗,还没有踏入辟灵境的沈坤、赵山都能将六十多寇奴都一一干翻了,但这也不能令这些桀骜不驯的寇奴驯服。

陈海沉默不语,召来青狡马,翻马跨上马背,将寒霜淬金戟摘到手里横在身前,这时候才厉目扫向六十余寇奴,沉声说道:“这基础戟术,你们瞧不上眼,你们也看不起骑阵,那你们一起上来,我便以基础戟术相对,你们要是谁能将我挑落下马,我奉上千金,礼送出药师园!”

六十余寇奴面面相觑,有人眼露兴奋,但绝大多数人都是迟疑、沉默。

“怎么,难道你是怕我言而无信,还是怕你们这么多人,都无法将我打落下马?”陈海将身上的铠甲、九焰腾蛟印、金锋灵戒以及碧影灵剑都解下来,淡然说道,“我也不借这些法宝占你们的便宜!”

陈海淡然而轻蔑的态度,顿时就将十数性情暴烈的寇奴挑得性起,抓起战戟就翻身跨上战骑,徐徐往前散开;其他生性谨慎多疑的人,也没有太多的迟疑,都纷纷上马,但是散在外围,迟疑着还有观望形势再做决定的打算……

那个挑事的齐寒江,这时候也没有冲在前面,陈海心想,这个真是狡猾的家伙,想狠狠的教训一下都不能。

陈海跨下的青狡马,比陈海都要高出一头,铁石筋骨,在炎烈的烈阳下,只侍陈海双腿一夹,便如青影流星掠出。

六十余寇奴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睁眼就将一道青影似洪流往身前冲过来,有数人反应稍快些,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陈海挥戟拍落下马。

他们跨下的战马虽然也都精心驯养的良种,但人与马都没有进行很好的磨合,一时间马匹都受到惊扰,不受控制纷纷后退,都没有给陈海造成半点碍障,就让他单枪匹马将松散的阵列撕开,冲了过来。

陈海在马场的另一侧勒住马,回头看着那些还惊疑不定的寇奴,喝道:“再来!”

陈海又勒住马扭头往回突冲,谁拦在前面就是一戟拍过去。

陈海下手是有分寸,虽然避开要害,专门抽打在铠甲防护最厚的地方,但被两百斤重的战戟随意抽一下,即便是身强力壮、有些修炼底子的江洋大盗也不好受。

虽然陈海手下留情,不会留下多重的伤,但被抽打得皮开肉绽,也太伤这些寇奴的自尊心了。

陈海数次突冲,六十多寇奴都没有能将他拦下,但也将这些寇奴心底的火气激出来。

看到陈海再次冲来,不管沉不沉得气,六十多寇奴都驱马往前涌来,战戟虽然还谈不上整齐,但如林攒刺过来,威势也十分惊人。

一杆战戟无法抵挡住太多的戟矛,这时候陈海要避开从两翼攒刺来的戟锋,他跨下的青狡马突冲的度与角度也开始变化多样起来,以不断变化的突冲度与角度,牵制扰乱寇奴阵列……

虽说六十多寇奴的杀戮凶性都被彻底激出来,但他们终究是没有办法真正的拧合成一股力量,而陈海也始终未摧动真元,仅仅是以最基础的戟术,或劈、或拍、或撩、或挂、或拖,每次都成功将六十多寇奴组成的阵形搅乱后撕开。

第八十七章 操练

待跨下的青狡马都渐渐有些支撑不住,陈海才勒住马停在马场一侧,看着满地皮开肉绽、精疲力歇都不愿再爬起来的寇奴,面带讥笑的问道:“你们哪个站起来,再来跟我谈谈这战戟要如何修炼?”

诸寇奴默然无语。

“你,我记得你叫齐寒江,”陈海将寒霜淬金戟横在马背,俯身将刚才挑事的齐寒江喊到跟前来,说道,“你将从贱窝里学来的斩山戟,再使来给我看看……”

齐寒江脑子不笨,也素来剽勇,但这时候叫陈海盯着,却恨不得就地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众人都哈哈大笑,似乎都忘了他们与齐寒江一样,都被教训得很惨。

唯有那十多个精通技击的游客剑侠,思考得更多些,不明白他们以技击之术,也能将玄修的法宝、灵剑缠住,陈海修为看不出有多深,也自始至终都没有摧动真元,仅仅是用简单的戟术配合跨下战马,就将他们冲得落花流水,他们就算想不服气也不行。

“这些没用的家伙,”看到周钧他们走过来,陈海冷声吩咐道,“夜里跟明早的膳食,都抓两把苦莲散放进去,给他们好好补补气血!”

听陈海这么说,六十多寇奴都禁不住要哀嚎起来。

苦莲散是疗伤跟滋养气血的良药,但良药苦口,平时都是制成丹药服用或制成散剂外敷,这时候陈海竟然下令要将大量的苦莲散混到夜里的伙食里,美味、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大块的牛肉,就都会变得跟屎一样难吃。

这些寇奴,正是调养身体的阶段,他们又是集体消极应付操练,不能算什么大罪,陈海也不能用肉刑惩罚他们,也不能真饿了他们,磨耗他们的肉身气血,只能用这种办法小施惩戒。

而这些寇奴除非甘愿饿肚子,不然还就要将搅绊苦莲散的伙食咽下肚子。

赵山、沈坤都微微一笑,说起来这些家伙还是欠收拾,不然再凶猛的妖兽,也都会有驯服的一天。

“从明天开始,除了讲解骑阵、戟诀要领之后,大家就用皮革裹住刃直接演炼骑阵,周师兄、吴蒙、赵山、沈坤,你们随时凑三角形冲锋,反复撕开他们的阵形,只要他们能逼你们施展防御法术或法宝,就恢复正常伙食;不然的话,从明天开始,每餐伙食都抓两把苦莲散搅拌进去,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们的臭脾气!”

周钧哈哈一笑,说道:“真要这样,我们都不用借试炼塔的铜人殿修炼了。”

试炼塔有铜人傀儡,最多能由上百余樽铜人傀儡能组成战阵,弟子闯阵不仅能快提升实战能力,也更应该适应变化多端的战场;不过,想进铜人殿试炼,代价不菲。

周景元在旁边苦笑不已,这种操练法是能收拾这群桀骜不驯的寇奴,但代价就惊人了。

虽然刃口用皮革包起来,能避免重伤,但几十斤重的战戟劈来斩去,皮肉伤还是少不了,一天五六十份伤药,得要多少钱?

而骑阵演炼冲杀、拦截之法,特别注重借助战骑之势,马匹在这种对抗性极激烈的演炼中,损耗将极其恐怖。

陈肃那边只会正常供应补给,而现在照陈海所定的操练,消耗就不是增加一倍两倍的问题了,缺口还需要他们另想办法去弥补。

但是,不下大本钱,也谈不上训练精锐,周景元现在负责起东苑事务,这种困难只能是他想办法去克服,万事还没有开头呢,他就到陈海跟前叫苦,也怕被陈海看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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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药师园剩下的十数日,陈海除了必要的修炼,每天都会到马场盯着,亲自监看操练的情形。

六十余寇奴,要么是叛军乱民的头领,要么是江洋大盗,加上十数游侠剑客,不管他们心思是否游离不定,是否各打各的主意,也不管他们的生性或狡黠或凶残,每天都被周钧、吴蒙、沈坤或赵山组成的三角锥形阵撕开、突冲,打得头破血流、人仰马翻,心里的戾气以及不服气的凶烈也是被彻底激出来。

不服气、不服输,还远远不够,寇奴却也不是一根筋,吃了苦头,也渐渐知道要如何共同进退,配合也渐渐默契起来。

很快,赵山所讲解的骑阵要点,寇奴们也渐渐能掌握、了然于心,知道要何时结阵强冲,借战骑之势封堵周钧他们的突冲,知道要何时退散,泄掉周钧他们的突冲之力,知道要如何用更绵柔的战法,将周钧他们缠住,知道要如何从侧翼包抄,攻击周钧他们的侧后,知道要如何寻找周钧他们的弱点……

这群寇奴的底子不弱,见识也广,之前主要是太桀骜不驯了,彼此间不熟悉还充满戒备,对负责操练他们的赵山、沈坤等人又心存敌意,在这些毛病被强行磨除之后,六十人组成的骑阵也就渐渐成形了。

骑阵一旦磨合出稚形,基础戟术用于骑阵配合作战的威力也渐渐显示出来。

只要有武修的底子,掌握基础戟术并不难,掌握骑阵要领也不难。

即便大多数人还不能掌握其中蕴藏的武道秘形摧动百骸精气,无论是突冲时整齐划一的劈斩突刺,还是从侧翼包抄时,多用刺撩挂架,仰或缠战多人用不同的戟招密切配合,纠缠强敌,基础戟术,比那些高深玄奥的戟诀都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

不将进击封格之法统一起来,各人都修炼一套玄功绝学,对战阵的同僚所修之法不熟悉,谈什么配合?

千军万马之中,诸卒骑跨在战马之上,腾挪的空间极有限,这时候越是简捷直接的杀招,才越具威力。

面对强敌,甚至都没有退避的空间,这时候更多只能依赖同伙联手御敌。

战骑之上,戟长九尺,一敌杀来,两翼可用七八骑同时包抄刺劈,而六十余骑,配合到极致,可以形成七八重连绵不断的攻势,战斗力岂是散兵游勇能及?

在骑阵渐渐成形之后,周钧、吴蒙、沈坤、赵山四人一起上阵,也多次被封堵回来,已经不可能在两三次的短暂试探间就能将骑阵撕开了。

而这些寇奴,此前赤裸裸的桀骜不驯,则渐渐磨砺成另一种收敛的锋芒,像是包裹成剑鞘里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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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每天在北山的马场操练寇奴兵,虽然普通人不许随意窥视马场,但陈肃显然不在禁止之列。他站在北岭的山嵴之上,看着四五百米的马场,将六十寇奴兵的操练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眉头微蹙,真没想到短短二十多日过去,那些看上去不可能轻易驯服的寇奴,竟然被陈海收拾出模样些。

“却是没想到少侯爷还很有练兵的才能呢……”

乍听到有人在身后说话,陈肃吓了一跳,回头却见是二小姐陈青身边的苏紫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心里疑惑,二小姐身边这丫头才踏入辟灵境,怎么走到近处,自己都没有生出警觉?

苏紫菱也不会解释这个,秀眉微蹙看向山下的马场,继续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六十多个江洋大盗或流寇出来的苦奴,短短二三十天,就给他训练出模样呢,竟然连吴爷、周爷、赵叔跟沈军爷联手都闯不过去,大概也唯有侯府身边的扈卫营精锐将卒,才有这样的战力吧!侯爷要是知道少侯爷有这能耐,指不定就调到身边去,彰公子可就更没有立身之地了!”

陈肃猜想苏紫菱受陈海欺辱过,怀恨在心,才不加掩饰的挑拔陈海与少主陈彰的关系,但他承认苏紫菱说得有道理,能在不到一个月内,就一盘散沙、各怀鬼胎的江洋大盗,整练得颇具精锐的模样,这不是依靠简单的善罚就能做到的。

陈海对骑阵、军阵及战戟玄诀融入骑阵、军队的运用,毕竟有着远常人的卓见,才有可能做到这一步。

看来,少主陈彰以前还真是看轻这个竞争对手了。

陈肃为他的“少主”陈彰,暗生警惕,但也就想着将这边的一切写信告诉少主陈彰,特别是看过陈海的手段之后,陈肃就没有想着再去使坏——侯爷春秋鼎盛,谁暗中使坏一旦事情败露绝讨不到好,他这边只能想着写信提醒陈彰,要他努一把力,不能让这姚氏弃子给比下去。

陈海抬头看到陈肃、苏紫菱站在山嵴上,眉头微蹙,但也不能去驱赶。

马场本就是露面,他能禁止无关外人窥视,但陈肃、苏紫菱好歹都要算是药师园的高层。以及丹房、铸造场的几位主事,想要对寇奴兵或弟子营的操练有所了解,陈海是不便拒绝的。

他要是拒绝,陈肃就会明正言顺的断了这边的额外物资供应。

陈海将葛同喊过来,说道:“明天将弟子营拉过来跟寇奴营演练,看谁能占优!”

陈海用寇奴的事情不可能遮掩过去,他索性就不加遮掩的将所部称为寇奴营。

弟子营的少年们,不管平时住哪里,是留在道院修炼,还是满山的溜达,但每旬都必须抽两天时间返回药师园接受军阵操练。

陈海最初确定这个规矩,就是要根本上,将这群少年当成预备役武官进行培养。

在这一点,太微宗下面的道院,是远远没有做到位的,即便是玄衣弟子,绝大多数人还视军中任职为一种无关痛痒的历练,但这也是宗阀弟子太多的缘故,下面的道院还没有足够强的威严,能将所有宗阀弟子都镇住。

药师园弟子营的少年,没有一人出身陈氏嫡支,陈海还能压制得住,不然的话也会不断有刺头会跳出来挑战陈海的权威。

第八十八章 剑开铁壁山

比起操练六十余寇奴兵,更令陈海心力交瘁的,是操练血奴姚老根近来收服回来的武卒级罗刹异鬼。

这些罗刹异鬼,更像是被浓烈的杀戮意志所控制,虽然慑服于陈海与血奴姚老根作为血炼上位者的气息,却难以驾驭。

陈海的想法,在血云荒地里与其他罗刹族群相比,他们还是太弱小了,绝不能以硬碰硬,只能采取游击战术,能埋伏则埋伏,能袭杀则袭杀来搞定其他的罗刹异鬼,慢慢的增强自身。

然而每一次都会出篓子,那些武卒级的罗刹异鬼一旦从伏击的岩洞杀出来,就被杀戮意志控制,根本就不会再听陈海的招呼。

要是陈海部署周密,没有惊动大群的罗刹异鬼还好,不然引来大群的罗刹异鬼围杀,这些新收服的手下都不知道逃跑。

有些时候,就连血奴姚老根都杀得性起,还需要陈海以役魂术强行震醒它的神魂,才会狼狈逃走。

血奴姚老根收服了几批武卒级罗刹异鬼,但都在这些不受控制的岔子里消耗怠尽,到最后还是只有陈海与血奴姚老根相依为伴。

陈海想建立自己的罗刹族群的努力,目前还看不到有突破的可能,好在经过几次的波折,血奴姚老根的脑筋似乎开窍了一些,但陈海这些苦也不能跟周钧、吴蒙他们倾述。

也因为这个,周钧、吴蒙觉得这些寇奴难以驯服,即便是表面上驯服了,还是会有隐忧,陈海却没有什么忧虑。

他要是能在血云荒地收服六十头听话、脑筋灵活的罗刹异鬼,何苦过得跟狗一样?

接下来两天,葛同、周景元就安排弟子营与寇奴兵进行骑阵实战演练。

寇奴兵无论是在气力、实战经验以及还是在个人武勇上,江洋大盗或流寇出身的他们,都要比弟子营刚刚踏入修炼之途、十四五岁居多的少年们强出一截。

骑阵一旦磨合成形,拧成一股合力,潜力才真正体现出来。

两日实战演练,从弟子营挑选六十人出来,与寇奴营比试了十场,寇奴营有六次将弟子营阵列冲溃,剩下四次也都是打成平手。

陈海说要从役奴中选人,陈青不置可否,但心里多少也有想看陈海搞砸的期待,没想到陈海选出六十人,编练才一个月,就将父亲身边扈卫营的后备精锐打成这样子!

再想到当初杀出玉龙山的一幕,陈青心里即便还不喜欢陈海,也得承认他在这方面是有些才干。

而经过这些天的特训、磨合,陈海也能如臂使指的指挥这队桀骜不驯的寇奴兵了。

接下来,陈海就要将这队寇奴兵带到南天门寨,正式编入厉向海帐前的巡哨营。

后续他还将挑选有修炼潜力的精锐传授改良后的十杀战戟诀,编组更小规模的骑队进行更深层次、更复杂的骑阵训练;骑射以及盾戟步战,还要作进一步的特训,以及捕网、钩索、地钉、弩械等特种战械的使用,还要反复讲解、训练,但这六十余寇奴,这时候已经是具备一定战力了。

过两天送陈海、周钧他们率寇奴骑卒驰往南天门寨,周景元既感到欣喜,同时也为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所形成的巨额亏空心痛不已。

仅如此恐怖强度的特训,良种战骑就折损了二十多匹,陈海在他眼里压根就是一个败家玩意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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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天帝七十二年深秋,经过一年多的建设,玉龙山防线是基本成形了。

武威神侯、河西大都护将军董良的次子、秦穆侯(乡侯爵)董寿,入秋后就正式出任玉龙都护将军,代表大都护将军府执掌玉龙大营新编练的十万精锐。

董寿并非孤身赴任,他此前是大都护将军府道衙营左将军,河西诸郡最精锐的道衙营,基层兵卒都是由道院的玄兵弟子或诸军选拔的百战悍将组成,又称道衙兵,是董氏统治河西诸郡最核心的精锐战力。

也是大燕帝国有数、威震西北域的精锐强兵之一,总数不过三万。

董寿这次是率三千道衙兵嫡系精锐,编入玉龙大营。

董寿本身就有道丹境修为,而他的嫡系扈卫营三千道衙兵精锐,十将统领都有明窍境的修为,这时候玉龙大营正式成形,武威军对鹤翔军的獠牙也正式的露了出来。

这时候,陈烈作为玉都护副使兼任玉龙大营左将军,也直接到黄龙渊坐镇,节制黄龙渊周围两百里范围内的军寨防务及玉龙大营左翼三万精锐。

陈海也随厉向海所部六千精锐,前出到玉龙山南麓边缘的山岭安营扎寨。

虽然陈海他们还没有正式跨出玉龙山的边界,但普通将卒也隐隐知道两镇之间的大战一触即。

作为巡哨营的精锐,陈海所部也6续分批潜入兰川郡境内刺探敌情,甚至伪装成流寇,抢劫兰川郡内的商队,破袭一些防御较强的村寨,试探鹤翔军北部的防线情况。

鹤翔军对武威军在玉龙山的动静也不可能不闻不问,调入盐川府的驻兵也日益增多,以盐川府城为核心,加强修筑寨城工事。

入夜后的晴朗夜空,陈海他们站在玉龙山南麓的山岭之上,都能隐隐看到三百里外的盐川府城上空隐隐有灵辉凝聚,这是鹤翔军在盐川府城部署大型防御法阵的征兆。

玉龙山南麓的诸营将卒,在晴朗的夜里,都能看到悬挂在夜空之上的圆月,莹莹月辉凝聚一道淡淡的光带,往盐川府城汇聚过去。

玉龙山南北两麓的气温在入冬降得特别快,入冬才两天,苍穹就被阴密的阴云覆盖,寒风呼啸,入夜后四野就漆黑一片。

陈海在铠甲外穿着罩袍,裹住头脸,抵挡寒风的吹袭,他御马驰上一道山崖,眺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夜色,在天际间偶有几处灯火,散出微弱的光芒。

吴蒙、周钧、沈坤等人御马,停在陈海的身后,在下面的山谷里,六十余骑寇奴兵都整装待,他们这次再次领命,伪装成流寇,要绕过盐川府城,往兰川郡更深处刺探敌情……

雪花飘下来,周钧伸手去接雪花,说道:“今年寒冬怎么来得这么早,只怕要拖到年后才会开战吧?”

现在刚刚入冬,气温就陡然降下来。

虽然玉龙府城方向已经从各地汇聚更多的精锐兵马,但冰雪封山,玉龙山北麓的通道已经打通,但十数万精锐兵马想越过玉龙山南麓的山岭,不是多一点的困难,而后续的补给也会十分困难。

陈海也觉得战事会拖到年后才会动。

陈海将罩袍上的积雪抖落,眉头微蹙,他计划等到天亮再出山渗透到兰川郡腹地,但现在要改变主意了,夜里就得出山。

等到天明,地上厚厚一层积雪,他们近七十骑驰过,痕迹根本不可能遮掩,一旦露了痕迹,他们潜入兰川郡腹地,很容易引来鹤翔军中强者的狙杀。

唯有这时候就出山,大雪要是能持续一夜,就会将他们的踪迹完全遮住,他们借大雪突然出现在盐川府城的东翼,即便被鹤翔军的兵马察觉到行踪,也只会将他们当成普通的镖队。

陈海带队穿过干涸的溪谷,待要进入南面的平原纵马驰聘,脚下突然传来微微的颤动,鹅毛飘雪也嘎然而止。

陈海微微一惊,随即就感应到天地间的元气疯狂的往西北方向卷去,大地的颤抖也越来越剧烈,石块从两侧的山崖上滚落下来。

为避免被大量的落石伤到,陈海他们顾不上掩藏行踪,牵马爬上一道岭嵴,就见西北方向,有一道刺眼的光华在凝聚,将茫茫漆黑夜色撕开,天地间的元气疯狂的涌入这道光华之中。

陈海与周钧、吴蒙他们面面相觑,这道光华将玉龙山苍穹下四五百里方圆的天地元气都搅动起来!

这是什么概念?

很快就见那道光华凝聚出一柄金光灿灿的参天巨剑,猛然往西北方向的山腹斩去,天地再次剧震,陈海他们虽在三四百里外,也感觉得脚下的石岭被震出道道裂缝……

“剑芒所斩是铁壁山的山嵴,”周钧震惊之余,脱口叫出来,“大都护将军府大能亲自出手,将铁壁山劈开,直接打通大军南下河阳谷的通道!”

陈海也看出那里确是铁壁山方向。

玉龙府城往南,有石峡延伸到玉龙山腹地,一年多来玉龙大营征调十数万民夫、苦役,就是沿这条石峡修筑进入玉龙山的主干道,包括通往黄龙渊的要道,也是与石峡干道相接。

在石峡的南面,有一座裂谷,名为河阳谷,是从盐川府境内延伸到玉龙山南麓的腹地。

河阳谷与石峡相距并不远,但有一座石岭相阻,不然将形成连接玉龙山南北两麓玉龙府与盐川府的天然通道。

此前也不是没有人想过打开这座石岭,但这座石岭南北有三四十里纵深,高三千余米,极其险峻,仿佛一道堑天石壁,将河阳谷与石峡隔绝开来。

玉龙大营将这道石岭称为铁壁山,而铁壁山的岩层主要是黑砂岩组成,极其坚固,想要打开三四十里纵深的铁壁山,消耗的不是一点人力物力,也非短时间内能成功。

陈海没想到大都护将军府并无意将战事拖到年后,竟然要用大神通,想将三四十里纵深的铁壁山直接劈开!

第八十九章 擅自行动

“是武威神侯亲自出手吧?”吴蒙愣怔片晌,才目瞪口呆的问道,他即便觉得自己猜测很有道理,但也觉得武威神侯董良此时出现在玉龙山,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沈坤、赵山等人,还无法揣测道丹境、道胎境绝世强者所具备的真正威能,很难想象三五剑就将一座险峻三四千米的石山直接劈开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陈海见识过龙帝苍禹及左耳的手段,见识过血云荒地生的种种异相,知道想用三五剑就将一座三四千米高的石山劈开,还不是道丹境强者所具备的能力。

而即便是道胎境强者,也需要借助地级极品甚至天级法宝,才有可能搅动方圆四五百里内的天地元气,聚于一式剑斩之中。

但是,河西诸郡就真的只有董良这一位名列天榜的道胎境绝世强者吗?

不过,就算河西还有道胎境绝世强者隐世不出,但也不会轻易暴露实力,在石壁山出手的,应该就是武威神侯董良本人了。

大都护将军董良竟然已经赶到玉龙山了!

陈海、吴蒙、周钧意识到这点,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他们猜到对鹤翔军的战事一触即,但没有想到武威神侯、大都护将军董良会亲自到玉龙山来坐镇,也没有想到会是董良亲自出手,打开大军南下的通道。

没有人去回答吴蒙的问题,大家都极震惊,也都能猜到这点。

过了片晌,周钧才回过神来问道:“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先回去?”

他们出前受命潜入盐川府腹地侦察敌情,但厉向海下令之前,相信他都不知道武威神侯已经进入玉龙山了,照道理来说,他们应该立时返回大营,等候进一步的命令传来。

这时候,铁壁山方向再度汇聚天地元气,风流逆转,寒潮呼呼往西北方向呼啸而去,很快就见看到参天巨剑再度凝聚出来,他们在三四百里外,都觉得那把参天巨剑有一指多长,照比例换算,天地元气所凝聚的这把光华巨剑,怕有一两千米巨大。

这是什么概念!

在武威军将卒心目中,武威神侯董良就像是神一样的存在,也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才能驾驭这样的元气巨剑吧?

看到天地元气凝聚的参天巨剑,再度往山下的山体斩去,他们在三四百里外,山岭都再起震颤、摇动起来,松动的石块“哗啦啦”的滚落到两边的山谷里。

覆盖苍穹的雪云也被如此巨大的动静撕扯搅散,露出昏黄显得有些诡异的一角圆月来,这时候更能清晰的看到漩涡般的鱼鳞云,在头顶上方的苍穹莫测的变幻着……

“不,我们照原计划行事!”陈海抬头看着风云变幻莫测的苍穹,沉吟片晌毅然说道。

“计划有变,我们此时返回大营,不能算违背军令。”周钧误会了陈海的意思,解释道。

之前大都护将军府调派秦穆侯董寿执掌玉龙大营,大家都以为董寿就是动对鹤翔军战事的总指挥,玉龙大营诸部所拟定的诸多作战侦察计划,都是以此为基础进行部署。

此时既然都猜到武威神侯亲自赶到玉龙山,大家掰着脚趾头也都能明白,大都护将军府对鹤翔军的战事,必然有更庞大的计划跟野心,而且玉龙大营诸部中低层将官都不可能提前获知此事,那诸部所拟定的计划,就有必要立即进行大的调整,很可能玉龙大营都不再是进攻鹤翔军的主力。

吴蒙也觉得他们应该先回到厉向海帐前,听侯进一步的调令。

沈坤、赵山也凑过来,疑惑陈海为何还要坚持原计划行事;六十多寇奴则无所谓,他们反正已经习惯跟着陈海进退了。

“大都护将军府搞出这么多的烟|雾弹,我们都完全被蒙在鼓里,相信鹤翔军也必然措手不及,”

陈海眉头深锁,暗感董良还真是一个兵略大家,武威军对鹤翔军的战事,既可以说准备充分,也又极具突然性跟迷惑性,他接下来要怎么做,必然也要跟着转变思路。

陈海将他心中的所想说给众人知道,

“既然大都护将军府将最后的獠牙都露出来,我们有理由相信,最后南下的主力,不会再是玉龙大营,玉龙大营很可能只是掩护主力的侧翼兵马,我们这时候回去,都会编入侧翼兵马挺进兰川郡境内作战……”

周钧、吴蒙都点头,他们都认为作战计划会有大的调整,都不难猜到这点,但还不明白陈海为何不回去。

“大都护将军府既然部署如此周密,武威神侯亲自主力南进,必然要一举歼灭鹤翔军在兰川郡的防御主力,才算是达成目的,”陈海继续说道,“而这个任务,必然是由武威神侯亲率主力才能一锤定音,才能令鹤翔军来不及反应,我们要是回去,编入侧翼兵马序列,很可能连汤都喝不到……”

看到陈海眼睛里流露出贪婪的神色,周钧、吴蒙他们也隐隐兴奋起来。

目前鹤翔军在北部的防线,主要是依托盐川府城等大型城池构建,十数万兵马也都聚集在这几座核心城池里。

这些城池必然也将是武威神侯亲率主力进攻的主要方向,侧翼兵马的主要职责还是护卫主力的侧翼,有可能继续留守玉龙山,以为后援,也有可能会被派去护卫粮道,也有可能会被派去接管主力清洗过的敌境城池。

总而言之,侧翼兵马在前期的战事里,是很难啃到美味多|汁的肉骨头,很可能就是跟在主力后面打扫清洗过后的战场。

真要是如此,他们真是连汤都喝不到啊。

要是如此,那他们真不应该轻易就返回大营,去听候下一步的调令。

陈海与周钧匆促结束在上七峰的修行,以出山历练的名义,编入军中,就是为在对鹤翔军的战事里建功立业,怎么甘心连口热汤都喝不到呢?

只是形势的展乎他们的预料,他们不返回大营听候进一步的调令,想要单独行动,又该怎么办?

在这场战事里,他们这六七十人,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支战力,又能挥什么作用?

“我们该怎么做,这时候再继续潜入兰川郡腹地,会不会太冒险了?”赵山问道,他早就认识到少主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只是他这时候想不明白,少主带着他们这点人手能干什么?形势骤变,他看不到有浑水摸鱼的机会,更倾向保守些,先回大营再说。

“鹤翔军的视野都被吸引到河阳谷,不知道武威军会有多少兵马从玉龙山直接杀出,我们潜入兰川郡腹地,怎么会有凶险?”陈海在血云荒地艰难争扎着求存,可不觉得他所要面临的形势会有多复杂、多凶险。

他们六七十人,即便是遭受明窍境强者,也能全身而退。

鹤翔军,是有道丹境乃至道胎境绝世强者,在北线所部署的兵马也有十数万精锐,但这时候他们怎么可能顾及河阳谷之外的地域?

“我们绕到盐川府城后面去,”

除了周钧、吴蒙等人,陈海还将齐寒江等从寇奴里选拔出来的几名领都喊过来,凑到一起议事,他以指代刀,在石崖上简陋画出兰川郡北部诸府县的地形图来,讲解他还没有完全成熟的计划,说道,

“面对武威军骤然动的攻势,鹤翔军如果不能未卜先知,暗中给武威军布下大陷阱,那他们就没有可能守住盐川府城一线,他们应该退到鹤川岭,或者试图在鹤川岭稳住阵脚,才是正常的想法。那这时候,之前为避战乱,逃到盐川府城等城池的宗阀世族,自然就只能继续仓皇南逃;而在武威神侯率主力撕开盐川府城的防御之后,更会有大量的溃兵往南逃窜。从盐川府城到鹤川岭,有七八百里纵深,丘山纵横,必有大量的战机可寻……”

“好,溃兵仓皇南撤,武威军追兵在后,他们不会有什么抵抗意志,确是我们伏击敌溃、收割战功的良机!”周钧兴奋的说道。

周钧、吴蒙、沈坤他们是正经道院、宗阀培养出来的子弟,听了陈海的话,两眼放光,看到此时潜到鹤翔军防线后,等待武威神侯亲自主力击溃鹤翔军防线之时,他们将有收割大量战功的机会。

到时候鹤翔军溃兵,仓皇南逃,背后又有武威军的追兵紧追不舍,根本不可能恋战,他们占据有力地形,出其不料伏杀、突袭,得收割多少战功?

陈海的计划大胆之极,但周钧、吴蒙、沈坤他们都知道,不冒凶险,怎么可能建立奇功?

而对齐寒江等寇奴出身的领来说,他们才不在意什么战功,但听到有伏击从盐川府等城往南逃窜的宗阀,他们也是两眼放光,那得能抢劫多少好东西?

赵山苦笑不已,他自然不主张陈海擅自行动,而且还是在如此复杂的情形下冒险潜入敌境,但眼下这支寇奴骑卒是少主训练出来的私兵,又都十分大胆、贪婪,没有人会站出来反对少主,他在一旁也只能提醒少主小心行事,在敌兵防线崩溃之前,要尽可能避免行踪暴露。

大家很快就统一了南下的意见,又讨论如此掩藏行踪,这会儿铁壁山方向又开始第三次聚集参天巨剑斩下,每一剑斩的间歇甚至都不到一炷香……

第九十章 灵鹄传讯

(昨天夜里的那章加更,跟这一章,是还欠债)

陈海他们商议妥当,决意继续往敌境腹地挺进,待整顿行囊要趁夜色出山时,就听见“扑扑”有细微的破空之音传来。

陈海抬头见一道黑影从北面的山头极掠过夜空。

是一头体形秀小的灵禽,它锐利的双目很快捕捉到陈海他们站在山嵴上的身形,出像指甲划过玻璃般的刺耳啸鸣。

在如水的月色下,这是一只毛羽青黑的青鹄灵禽,伸出闪烁金属光泽的鳞爪,直接抓住陈海的肩膀落了下来。

这是军中用于紧急传信的灵鹄,体形不足一尺,不算是什么凶猛的灵禽,但嗅觉鼻识极其敏锐,甚至要过明窍境巅峰强者在鼻识上的修为,飞遁度也是极快,武威军中驯服这种灵鹄,主要用于紧急传信,极其高效。

只是灵鹄数量稀微,厉向海帐前就两头灵鹄待命,不是紧急联络传信,也不会轻易动用。

周钧、吴蒙、赵山、沈坤都面面相觑,这时候传信灵鹄从南天门寨大营方向飞过来,鳞爪上还绑着封装信函的细金属管,必然是厉向海令他们返回另有安排。

“我们这就出!”陈海将灵鹄鳞爪上的金属管解下来,但没有拆看里面装有什么信函,就翻身骑上青狡马,带头翻山越岭往南面积了浅雪的草原驰去。

“厉师叔的信函,不看一下,是不是有些不好?”周钧御马凑过来,有些不安的问道。

“这时候急于行军,敌军就有可能潜伏在近处,我们掩藏踪迹还来不及,怎么能随便点燃火把看信?”陈海说道,“等进入盐川府地界再看不迟。”

周钧抬头看了看明亮如水的月色,嘿嘿笑了两声,就没有再说什么,等到进入盐川府地界,即便信函里是勒令他们返回大营,他们也可以说已经潜入敌境,返回易被敌方察觉行踪。

不过,这种事也只有陈海敢做出来,不怕训责。

铁壁山方向前后共五次凝聚参天巨剑开山,之后夜空又恢复阴云覆盖的原样,陈海率部一个时辰后就从险僻小道驰出玉龙山,进入盐川府北面的疏林草原,浓黑如墨的夜空又飘落鹅毛大雪来。

这时候陈海将灵鹄带来的信函拆开,果然是厉向海传令他们返回大营待命,作战计划另有安排。

陈海依着马背,草草写就一封回函,说明他们已经潜入敌境,贸然返回容易被敌方察觉行程,这时候只能冒险继续潜入敌境腹地,照原计划侦察敌情。

陈海将信函卷成细长条,塞到金属管里,重新绑回到灵鹄的鳞爪上,放它往北面的南天门寨大营飞去。

玉龙山南麓气候干燥,不利农耕,加上两军对抗,大量的人口都从玉龙山南麓撤了出去,村寨稀寥;益天帝七十一年秋后,玉龙山南北两侧的旱情减轻,荒弃的田野长满茂密的杂草与灌木,这些有利于陈海他们掩藏行踪潜行。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看着雪还不会停,陈海他们要赶到天亮之前,赶到南面一百余里的山岭里休整,那里谷深林密,便于隐藏踪迹,可以躲开鹤翔军斥侯的侦察。

他们计划在那里停留一个白天,然后再借夜色南行,就可能绕到鹤翔军防线的南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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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门寨距离玉龙山的南麓边缘,有两百余里,山岭崎岖不利大军通行,但灵鹄飞越山岭传信,仅需要小半个时辰,就将陈海的回函带入南天门寨。

陈烈已经第一时间赶到南天门寨,将东翼兵马的中军大帐设于南天门寨,勒令玉龙山东翼诸部诸寨的将尉,包括黄龙渊道院主事级以上的人物,都赶到南天门寨来向他报道。

这时候,陈烈的大帐内,已经聚集十数明窍境强者。

厉向海他们这时候也才知道大都护将军府的全盘计划,才知道武威神侯董良这次将亲率主力南征兰川郡,计划一举撕裂鹤翔军在北部的防线,他们都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回过神来。

厉虎走进来,将陈海的回函交给厉向海。

厉向海看过薄纸草书的信函,哭笑不得,看到陈烈正在看铁壁山方向紧急来的金剑诏令,招手将陈海的回函递给陈彰。

“什么,陈海已经率部潜入敌境了,只能继续前行?”

大帐内灯火通明,诸将云集,陈彰看过厉向海手里接过陈海的回函,愠怒质问。

陈彰倒不是质问将职比他还高的宿武校尉厉向海,只是恼火陈海这时候竟然不听招呼,一意孤行擅自行动。

“传信灵鹄确是从盐川郡境内飞回,陈海率部返回,确实有暴露的可能。”厉向海解释说道,他总不能说是他自己御下不力,没有能力将陈海所部召回来吧。

在今夜之前,他总共就派出两队人马,潜入盐川府侦察敌情,另一队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而陈海这队人马决意继续照原计划行事。

陈彰显然不会接受厉向海替陈海说话,现在鹤翔军的注意力都在河阳谷方向,陈海他们即便是在盐川境北部暴露行踪,鹤翔军此时都一团乱麻,怎么可能随便派兵力拦截小股的侦察兵马?

陈彰猜不透陈海在打什么主意,即便陈海率部继续潜入敌境会更凶险,但陈海作为养父的“嫡子”,竟然带头不听从大帐的军令,陈彰心里就不爽到极点,也担心陈海胡闹会影响养父统率全军的威信。

听到陈彰略显激烈的言辞,陈烈抬头往这边看过来。

厉向海问道:“要不是我亲自走一趟,将他们带回来?”

他倒不是责怪陈海违抗军令,而是担心南面形势变化莫测,陈海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在陈烈面前难以交待。

“大战一触即,哪里管得上那几个混小子胡闹?”陈烈蹙着眉头,虽然他也担心陈海继续潜入敌境太冒险,但不会在这时候为追回陈海,让帐前的大将冒险出去。

“这家伙真是不让人省心!”陈青嫌厌的说道。

大战一触即,不仅赵如晦、张怀玉等人都要在陈烈帐前听从调动,道院十五岁以上的上千道兵弟子也都在诸传功教习的率领下,编入诸部帐前亲兵、扈卫营。

包括药师园弟子营近两百少年在内,道院有近四百弟子,以及陈青等主事、执事,都直接编入陈烈的扈卫营。

陈青、苏紫菱这时候,自然也赶到陈烈的帐前听侯命令。

陈青承认陈海在训兵等军务是有些才能,但正是如此,更觉得他应该立时赶回来协助父亲处理军务才对,没想到他如此任性,竟然带着六七十人还要继续往敌境潜去。

陈海编入军中,主要就在厉向海帐前用命,厉向海隐约能猜到陈海想干什么,但也不便直接说出来。

这时候坐在一旁,帮陈烈整理文案的苏原抬起头来,似想到什么事情,跟陈烈说道:“少侯爷孤悬敌境,此时贸然返回,确实有暴露行踪的危险,这紧要关头也不便派人去接,但应可以送一头灵鹄过去以便随时联络,真要遇到什么凶险或什么有利的战机,也能及时传讯。”

军中用过传讯的灵鹄不多,陈烈在南天门寨大营也就能调用七八头传军令,但挤出一头来,也不会有特别大的问题,总比厉向海这样的高手亲自走一趟要好。

厉向海看了苏原一眼,琢磨他的话,觉得他应该是猜出陈海潜入敌境是为捕捉有利战机,才如此向陈烈建议的。

想到这里,厉向海稍作沉吟,也跟陈烈建议道:“大都护将军命令我部三万精锐前出玉龙山后,就在南麓侵占寨城结营以护主力侧后,但战场千变万化,我们应该从诸将扈卫营抽调人马,整编一支精锐骑营能随时机动,也能捕捉更利的战机……”

玉龙大营东翼三四万兵马,以步卒为主,少量的机动骑兵主要分散于诸将扈卫营、巡哨营中。这部分精锐,也可以说是东翼兵马的核心精锐,是诸将的私兵,通常没有人愿意交出来的。

然而厉向海这话一说,聚集到大帐内的诸多将领,眼睛皆是一亮,没有一人提出反对,反而是极期待的看向陈烈。

谁都不傻,大都护将军公布全盘计划后,他们就知道这一战,至少前半截他们连口肉汤都喝不到。

他们原本都唉声叹气的已经认命,但听着厉向海、苏原一唱一和,聪明的人很快就琢磨出味来了。

陈海那个混球不听命令返回大营,不就是想提前潜伏到鹤翔军防线后等着捕捉战机吗?

他们此时将手里的私兵交出来,编成一支两三千人规模的精锐骑营,陈海在鹤翔军防线真要有什么大的敌情传回来,两千多精骑一天一夜就能穿插七八百里寻歼溃敌,这也将他们此战前半阶段,收获在战功的唯一方式了。

再说,二三千人的精锐骑营,可以说是他们这边派出去的侦察兵马,只要陈烈率诸将及三万多步卒主力驻守南麓,就算是遵守军令行事……

第九十一章 奇谋

陈烈不难猜出厉向海、苏原如此建议的用意所在,但他身为东翼兵马的统帅,不能仅仅是贪婪战功,要考虑的事情极多,此事也不能仓促决定,看向长史孙干。

在谋断上,陈烈更倾向听从孙干的建议。

孙干沉吟片晌,点头说道:“厉将军所言甚是,为捕捉稍纵即逝的战机,确实是需要一部机动骑营可用……”

在陈干看来,能不能在盐川府城以前捕捉到战机、收获战功还是其次。

通常说来诸将不会轻易将麾下的私兵交出,这通常又是军中最精锐的战力所在,如今诸将都不甘愿担当主力的陪衬,想着、渴望以特殊的方式收获战功,甚至情愿将手下一部分私兵交出来,整编出一支独立的精锐骑营,这实是陈烈加强对东线兵马统御、扩大权力与影响力的难得机会。

这同时也利于增强东翼兵马的战力。

总之这部骑营有条件就应该整编出来,至于整编出来之后,要怎么用,决策权还不是在侯爷陈烈手里?

孙干、苏原等人都是帮着出主意的,最终拿主意的还是陈烈他自己,他也习惯孙干、苏原他们的性子,知道他们会站在什么角度去考虑这些问题。

他知道这时候借机整编出一支精锐骑营是容易,但骑营整编出来,寄托着诸将争夺战功的强烈意愿,到时候就不是他这个主将说不用就可以不用的。

不过,先整编骑营,也确实能更加主动。

既然诸将都有这个意愿,而且整编骑营对后续的军事部署影响极大,陈烈就决定先讨论骑营的编制问题。

讨论的结果,就是诸将把帐前巡哨营、扈卫营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兵马抽调出来,编三营各六百骑精锐,由张怀玉、陈昱、陈权三将,归入陈烈中军序列……

陈烈的根基毕竟还浅了一些,此时哪怕是东翼兵马,柴氏的影响力,也都不在再陈烈之下。

张怀玉并没有编到柴腾的帐前任职,却是柴氏在东翼的代表人马。

与柴氏关系密切的将领,也只愿将私兵交到张怀玉手里集中使用,而厉向海等其他人,却是愿意将手下的私兵交给陈烈麾下的嫡系部将集中统率……

东翼骑营又以张怀玉为主将,陈昱、陈权两人为副将,还将黄龙渊道院紫衣弟子、执事、主事级别的精锐道兵弟子及玄修等六十人,都主要编入骑营,以加强骑营的战力。

诸将私兵都是精锐,又至少是以小队的规模编入骑营,都具备一定的骑战基础,稍加整编就能成军,也将由张怀玉、陈昱、陈权三人率领先出玉龙山,到南麓以外的二三百范围内警戒、待命……

战事一经动,任何一点军事潜都要充分的动出来,药师园那边也只留最基本的防御力量,葛同、钱文义等人都要随陈青编入骑营。

陈烈身边能独挡一面的人还是太少了,陈青作为独女,修为卡在辟灵境中期难以再突破,这时候也理所当然要承担起她应尽的责任来,要随同骑营作战。

这支骑营看上去还不到两千人,却是东翼兵马最精锐的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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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灵鹄午前就找到陈海他们的行踪。

陈海他们六七十人藏在一座深谷的密林里,但有着熟悉的气味散出去,也没有瞒过这头灵鹄的敏锐感知。

避免被敌军强者拦截,灵鹄所携带的信函即便掺杂暗语,也不能写得太具体,赵山拆开金属管里绢纸所写的军令,见上面就写了寥寥数语,带着疑惑的说道:“大营只是要我们将这头灵鹄带在身边,随时保持联络……”

陈海与周钧相视一笑。

他们在敌军防线后,真要是遇险,根本就不能指望东翼兵马派援来救,大营让他们将灵鹄带在身边,必然是要他们遇到大的战机后就立即传讯回去。

看来他们此前猜测的没错,东翼兵马在前期战事安排里,应该没有多少收获战功的机会,但诸将又渴望建立战功。

他们这次没有回去,任性往敌后潜去,确实是抢到先机了,而东翼兵马想抢战功,还要依赖他们在前方及时传讯;不然的话,方圆七八百里范围内,小规模骑营是很难准确搜索到战机的。

而武威军一旦撕开鹤翔军北部防线,大量的溃兵往南溃逃,也只需要两三天就能退到鹤川岭,主力兵马始终会追赶在溃兵后面,或大肆穿插,但边翼兵马所能参与作战的机会,可谓是稍纵即逝。

周钧、赵山、沈坤他们率诸多寇奴潜伏在山谷里,陈海、吴蒙带着齐寒江等少数脚力甚健的精锐,徒步摸出山,察看附近府县的情况。

武威神侯董良潜入玉龙山,夜劈铁壁山,这一异相就算是在千里之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玉龙山以南稍有见识的人物,昨夜就都能意识到两镇的战事不会拖延到年后,随时都会暴;而且从玉龙山杀出的武威军,规模将远远过他们此往的想象,将像铁流般,无情的席卷玉龙山南面的大地。

鹤翔军北部兵马大概不想不战而逃,这时候从盐川府城已经放出大量的骑兵斥侯,每隔三五百步就有三五骑,分散开来警戒玉龙山南麓山岭的动静。

陈海他们也是时机刚刚好,趁夜潜出,赶在鹤翔军的这道警戒线完成之前就越了过去。

不然的话,陈海他们就算借夜色掩护,也很难在战前就悄无声息的穿过鹤翔军如此密集的警戒线。

而在这条警戒线的后面,盐川府境内的宗阀世族不多,但府县的乡豪士绅们,都彻底恐慌起来,或举家往近乎的盐川府城逃去,他们总以为鹤翔军重点守卫、又有大型防御法阵的盐川府城,不会轻易被攻陷;也有一些乡野豪族意识到情况要远比想象中严峻,就直接弃盐川府城,举家往南逃窜;当然还有相当多的乡豪除非死到临头,都在观望形势,没有果断处变的能力。

对于果断选择出逃的人来说,有太多的东西要收拾带上去,短时间内又从哪里找来那么多的车马?

而逃难的人多了,平时看起来颇为宽敞的驰道,顿时间就变拥挤不堪,骡马牛羊、大车小车、拖儿带女、肩挑背扛都一起上路,前方要有一辆骡马车轮子散了架,整条驰道就被堵得死死的,两边的雪地也被踩得泥泞不堪,车马难以通行。

除了精锐骑营以及玄修弟子能从荒野绕道外,鹤翔军北部防线以步卒为主的兵马调动,顿时就被拖延下来,难以动弹……

陈海他们趁夜,翻过低岭区,绕到盐川府城的东南,这时候现盐川府城以南的府县更加混乱,驰道挤满逃难的民众,交通是彻底瘫痪了。

看到这些情形,陈海都怀疑大都护将军府早就绕过玉龙大营,直接往兰川郡内派出大量的暗哨、密间,这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民心搅乱,让大量南逃的难民将几条驰道都堵得死死的,鹤翔军以步卒为主的北线兵马根本就调动不了了。

这时候,无论是鹤川岭的驻军想北援,抑或盐川等城的驻兵想南撤,都会变得寸步难行,只有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能越过积雪覆盖的山岭、荒野。

次日,陈海绕到盐川郡最南面的池山县,换上鹤翔军的衣甲,假扮成兵出鹤川岭的一部援兵,就公开在驰道、雪地里游荡。

第一天,陈海率部就拦截了两名北上的鹤翔军信使,将他们拖到荒僻处杀了,拆迁来自鹤川岭的两封信函,能看到鹤翔军手忙慌乱,彻底乱了方寸,两封信函相距不过两个时辰,所布的命令就前后矛盾。

不过鹤翔军已有多名道丹境强者赶到鹤川岭坐镇,但大军难以调动,这几名道丹境怕被武威军瓮中捉鳖,也不敢贸然进入盐川府城。

从两封信函相互矛盾的命令里,陈海大体还是能看出鹤翔军这时候还期待大燕帝国及天枢府的威望能震慑武威军不敢乱来,竟然还指望盐川府城一线的守军顶住压力,不得轻易弃城南逃。

当然也不会忘记沿路狠狠盘剥那些看起来身家颇丰的南逃乡豪,除了制造更大的混乱外,陈海他们也绝不介意顺带填补一下自己的腰包。

“你在想什么?”看到陈海看着两封自鹤川岭的鹤翔军令函出神,周钧、吴蒙驱马过来问道。

“我们持此令函,进入池山县,会否露出破绽?”陈海扬了扬手里的信函问道。

陈海他们原计划是假扮援兵在附近浑水摸鱼,搅乱形势,等着鹤翔军的防线崩溃后,再拦截溃兵。

他们不是假扮得没有一点破绽,但大乱初起,这时候四处浑水摸鱼的,也绝不仅陈海他们这一部人马。

鹤川岭、玉龙山之间的府县豪族,还够不上宗阀世族这一层次,更多是宗阀世族的附庸,就多多少少拥有一定规模的私人武装,这时候即便已经处于南逃的路上,也有不少冒出来趁火打劫。

好像一夜之间,就有好几十路流寇,从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陈海他们就像被拆穿伪装,也更像是趁火打劫的一支流寇而已。

此时劫下这两封信函,陈海就改变了主意。

见陈海有意直接假扮成援兵,拿着信函混进池山县城,周钧、吴蒙都是一惊,陈海这个想法也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

第九十二章 跋扈进城

武威军前锋随时就会杀出玉龙山,而鹤翔军在鹤川岭一线的兵马,又确定不会仓促北援盐川等城,陈海心想他们趁着人心惶惶的混乱,手持鹤翔军从鹤川岭出的令函,进入池山县,确有蒙混过去的可能。

但进入池山县,就要与池山县的驻兵及各方接触,随时都会有败露的风险,而一旦败露行迹,鹤翔军就绝不会再将他们当成普通流寇看视不理。

陈海召集诸人商量,赵山原先就觉得潜入敌境就已经够冒险了,没想到陈海的胆大妄为真正是乎他的想象,张着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多两天时间,鹤翔军在北部的防线就会被撕裂,到时候盐川诸府县就会彻底陷入混乱之中,到处都是溃兵,就算有人看破我们的行迹,武威军的前锋主力也应该很快就会推进到池山县境内,”

陈海冷静的说出他的初步计划,

“事实上,只要确认武威神侯率部进攻盐川府城,我们就可以将信报传给南天门寨,也就两天的时间……”

周钧看向隐藏在树林深处的数十寇奴,压着声音,颇为担忧,说道:“这些人都在我们眼鼻子底下,没有单独接触他人的机会,不用担心会出什么问题,但进了池山县,我们扮成从鹤川岭过来的援兵,必然要与地方接触,他们只要有一人不受控制,情形就不妙了。

“我们先派人先摸一摸池山县的底子,要是池山县驻兵不强,即便出了篓子,还是有机会杀出来!”吴蒙建议道。

他知道混入池山县的风险极大,但要是真能蒙混过关,想想未来可以吹嘘他们六十多人就能赶在主力之前占领一座敌境城池,也是可以炫耀好一阵子了。

讨论下来,沈坤、赵山也觉得先派人去摸摸池山县的底子更稳妥些。

他们刚好也截下两封自鹤川岭的军函,到时候六十多人可以分两批进入池山县,也更能迷惑地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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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翔军在鹤川岭以北,共驻有十万精锐兵力,构筑对抗武威神的防线,但这么多的精锐兵力不可能平摊分散在鹤川岭以北的四十余府县城池之中。

池山县距离玉龙山将近五百里,可以说是处于鹤翔军北部防线的后方,虽有七八百守兵,却都是地方武备。

就跟当初被流民叛军杀得大败的玉龙府军一样,地方武备都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战力,县尉都没有辟灵境修为。

后续只要没有鹤翔军的精锐整编进入池山县,陈海他们即便败露行迹,从城里突围杀出,还没有问题。

摸清楚池山城的底细后,赵山、沈坤先率十数骑,先持一封军函进入池山县,陈海、周钧、吴蒙拖后两个时辰,才进池山县。

池山县境内山岭起伏,虽然都不是飞鸟难越的倚天雄峻,却也路阻道艰,池山县城位于一座峡谷之中,从鹤川岭往盐川府境内的驰道,有一条从池山城穿过。

陈海他们策马赶到池山南城门楼前,看城里混乱一片,无数人的骡马车乘,堵在狭窄的城门洞,堵住进出的通道。

城墙上的守军看到陈海他们从南边飞驰而来,又穿着鹤翔军的衣甲,加上此前已经有信使进城,他们自然就认定陈海等人是从鹤川岭过来的信使。

一个小校模样的军吏站在城头大声招呼:“北门尚且通畅,请军使绕走北门进城。”

城墙只有七八米高,砖石砌筑,城门楼是一座拿原木搭建的简陋箭棚。

百余仿佛惊弓之鸟的兵卒,守在城楼里。

贴着城墙有条羊肠便道还没有给堵死,两边都有兵卒守着,不让难民随意进出,可以绕城赶到北门。

陈海瞥了城头一眼,与左右吴蒙、周钧轻笑道:“我们要是乖乖绕走北门,岂不是不够显得跋扈?”

吴蒙、周钧还不解其意,就见陈海已驱马上前,摘下寒霜淬金戟挑出,刺入一辆滑下路基陷到泥坑里,但还有半个车身横在驰道的马车,力往路边挑去。

“啊!”

马车里还有人没来得及下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觉马车飞了起来,在车里出凄厉惊恐的尖叫。

马车挑飞十数丈外,轰然撞在一块山岩上,“咔咔”就散了架,车轱辘、厢架、车辕都散了一地,一男一女鼻青脸肿的从马车爬出来,破口就要大骂。

但看到陈海仿佛铁塔般骑在马背上,满脸的络腮胡子,伤疤纵横,而陈海身后四五十人皆杀气腾腾,眼睛皆露出一言不和就要噬人血肉的凶芒,这两男女的脖子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脸憋得通红,愣是不敢说一句话。

这辆马车陷在泥坑里,两匹拉车的骡马刚被解下来,但就车身以及车里的两男女都体形肥硕,加起来足有上千斤重,却被陈海一戟轻松挑飞到十数丈外撞散架,堵在城门口的难民,看到这一幕都直吸凉气。

陈海驱马徐徐逼近,堵在驰道上的难民,都慌不及拖着车马往驰道两边退去。

陈海这时候才看清楚,有两辆马车在城门洞里,不知道是车里所载的重物所压,还是两辆马车争着出城相撞,两辆马车的车轱辘都散了架,货物散落出,还有一匹马会被拖伤了,躺在地上吐着白沫,左前腿有一截断骨戳出皮肉。

城门洞只有五六米宽,就这样被堵得严严实实,无论是进城逃难,或出城想往鹤川岭方向逃亡,都被堵得死死的。

二三十个青衣奴仆正手忙脚乱的将车上的货物摆卸下来。

待城门洞外的车马都慌不及的退到驰道两边,负责管事的就眼前一暗,陈海骑着青狡马,都快要将半个城门洞堵住。

“多谢这位军爷帮着开道,这些刁民乱糟糟一团……”管事拱手说道。

“混帐!”陈海拿着寒霜淬金戟,就朝那管事的左肩抽过去,管事虽然也有不弱的修炼底子,但被陈海挥戟这随手一抽,一口气都没有缓过来,身子就被抽得翻滚在地,血水从衣甲涌出,左肩骨竟然被陈海一戟抽得粉碎。

二十三青衣奴仆,有半数都有兵甲在身,想必是池山县附的豪户家奴,他们都没想到领头的管事半言不和就被骄横跋扈的军吏所伤,有两人气愤不过,逼上去拔刀就要刺陈海跨下的坐骑。

“昂!”青狡马长啸一声,人立而起,两只铁锤般的前蹄朝着这两个刀兵豪奴当胸踢去,这两个刀兵豪奴就像是滚葫芦似的被踢出十数米远,狠狠的撞在城墙上落下来,也不知死活。

与人一样,即便是根骨极佳的良种,后期的驯养极其重要。

陈海跨下这匹青狡马,乃前次杀出玉龙山立下大功所赐,是河西难得的良驹,一年多来跟在陈海的身边,每日除了正常的马食外,还要搅绊两三枚真元丹滋壮气血、熬炼筋骨,此时即便是驼负上千斤重物,行走崎岖山道也能健步如飞,仿佛铁锤般的前蹄狠狠踢出,即便是半人高的青石也会被踢得裂开,何况只是两名修为低微的刀兵豪奴。

“这位军爷,你可知这是谁家的车乘?”那名管事左肩骨粉碎,痛得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挣扎着坐起来,认定陈海他们是骄横跋扈的鹤翔军卒,咬牙切齿的问道。

“大敌当前,你们这些混帐仓皇逃命,堵塞军道,以致大军不能北援,就是死罪!”陈海以锋利的戟刃直指那管事的面门,杀气腾腾的厉声喝斥,只待这管事敢在他面前再多一句废话,他手里这杆战戟就会绝不留情的斩落。

这时候守在城楼前的军吏,连滚带爬的从两车的空隙间挤到前面,连忙代那管事求饶:“军使息怒、军使息怒,小县寡民没什么见识,冲撞了军使!”

陈海将令函朝那军吏的脸上扔过去,怒骂道:“你们这群没用的家伙,大敌当前,不思组织人手加强城池防守,却任这些乱民乱糟糟上路,堵塞大军北援的通道,你们脖子上的脑袋都还想不想保住?”

军吏看到刍家两名豪奴被打得气剩游丝,接住陈海掷过来的军函都不敢细看,更不要说有胆验看陈海的印符了,怕陈海一言不和,那杆寒光四溢的战戟就朝他脖子斩来,心惊胆颤的说道:“我这便组织兵卒,将道路疏通出来。”

“城门以北的车马都他娘赶回去,其他府县的难民,要怎么逃,老子管不着,但不许他们将池山县北面的道路堵死,而池山县里的豪户这一刻开始,统统不许放走,放走一人,老子要他好看。而在大军北援之前,这边一点乱子都不能出,南城门楼就由我们来接管!”陈海不容军吏拒绝的下令道,“你过去通报池山县的县令、县尉,都到这边来见我……”

这军吏四十岁左右,也彪悍干练,但也绝想不到眼前陈海这伙人竟然是敌军假扮。

生怕陈海不耐烦会再度出手伤人,军吏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将南城门楼交了出来,带着人手驱赶城门洞往北堵在大街上的车马难民,又派人去请县尊、县尉……

第九十三章 扣押

陈海手下就六十寇奴兵,就算蒙混过关,欺瞒地方官绅,但也不可能将池山县全城控制住,他们在城外商量好的计划,就是控制池山县的南城门,即便败露行迹,他们进退也便捷。

只是周钧、吴蒙没想到陈海上来一顿喝斥,挑飞一辆马车、打伤宗族的豪奴,竟然如此轻松就迫使地方守军乖乖将南城门交了出来。

军吏被陈海吓怕,毫无疑心的带着人手去驱赶逃难民众,要将南北城门间的大街疏通出来,陈海他们则下马接管南城门楼的防务。

地方武备战力不强,但防守器械准备还算充裕,城门内还有十数架栅墙备用。

南城门面对鹤川岭方向,城门不便直接关闭,陈海就让人将栅墙拖出来,架在城门两侧,一来防止鹤翔军真有兵马从南面过来,他们防备不及,二来防止行迹败露后,城里的守军会进攻南城门。

城门内侧,两边还建有藏兵洞,陈海他们暂时都将破绽最大的马匹都牵入藏兵洞里,除了周钧带着十数人,守在城门内侧,其他人都随他与吴蒙登上城楼。

城楼之前还有四架床弩,弩箭就像三四尺的短矛,用精铁铸造的箭簇极其锋利,暗感辟灵境巅峰玄修闪躲虽然容易,但也不要想在三五百步范围内硬接一箭。

很快,扮成第一批传令军使的赵山、沈坤等人,就簇拥着十数地方官绅往南城门楼走来,看服饰甲衣,池山县令、县尉、主簿等人都在此列,还有一名衣服华丽的瘦矍老者,精气完足竟有辟灵境修为,登上城楼就怒气冲冲的质问:“敢问我刍家有何得罪这位将爷的地方,竟然一声不吭,就打杀我刍家三位贱奴。我刍嗣明虽然不算是什么人物,小儿刍容在贺兰山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内门弟子,却也不是容他人如此欺侮的。”

“纵奴堵塞要道,军法不容,姓刍的,你将龟儿子搬出来,就以为爷爷就会怕你这老王八蛋。”陈海冷冷一笑,眼瞳里凶光毕露,破口就骂道。

池山县的县令、县尉、主簿以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便是鹤川岭出来的军使,对下面的奴仆呼来喝去、喊打喊杀,总也要给刍家家主刍嗣明几分薄面,然后他们再在旁边劝解一番,将这梁子揭过去再说,但万万没想到,陈海当头就将刍嗣明骂了个狗血淋头。

刍嗣明不仅曾在贺兰山修炼、担任过低级执事,其子更是天资纵横,早早就进入贺兰宗内门修行,近来甚至有望晋升贺兰宗真传。刍家虽然还没有资格正式列为宗阀世族,但在池山县远近是一等一的豪族,逢年过节,县令、县尉等官吏都要登门送礼,可以说池山县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刍嗣明一言决之。

他哪里曾想,他想着提前将一部分家财运送到鹤川岭以南避祸,被这伙跋扈将卒蛮横阻拦、打伤家奴不说,就连他本人也被指着鼻子尖骂老王八蛋。

刍嗣明这些年修生养性,心底的戾气一下子就被撩拔起来,祭出身后所背的灵剑就直指陈海的脸面,怒喝道:“哪家漏出来的小畜牲,竟然如此不知礼数,你再骂一声给我听听!”

池山县越混乱,越有利陈海控制局面,看到刍嗣明装腔作势出剑,陈海抡起寒霜淬金剑就往刍嗣明当头斩去,双目瞪得溜圆,怒火就要喷|泄出去,大喝道:“你个老王八蛋,敢以下犯上,今日将你斩落城下,看姓刍的小贱种,敢拿爷爷奈何?”

刍嗣明虽然才辟灵境初期修为,但在一柄灵剑上浸淫数十年,功力不弱,灵剑封住寒霜淬金戟的斩势,轰然震鸣,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却也没有退让半步。

县令、县尉、主簿以及诸多跟过来的随扈,看到这一幕都傻在那里,这时候他们想上前劝阻也是来不及,吴蒙、周钧等人散开来,将他们挡在两翼,不让他们有插手的机会。

见刍嗣明竟然封住他一戟,确是有些实力,陈海却未给刍嗣明任何喘气的机会,又一戟卷动风云,带着呼啸的破空锐响,再度以力劈山岳之势往刍嗣明当头斩去。

看到陈海目露凶光,刍嗣明这才心生畏惧,但形势已不容他退让半分,吐血摧动灵剑往寒芒四溢斩来的戟刃挡去……

“陈校尉,手下留情,莫要伤刍爷性命。”这时候先一步进城的沈坤大呼道。

直接杀死刍嗣明并不利于他们控制池山县的局面,半真半假的留下刍嗣明的性命,陈海加深他跋扈无情的印象,震慑住池山县众人不敢轻疑他们的身份,火候才刚刚好。

“哐当”一声灵剑落地,虽然寒霜淬金戟斩及刍嗣明的头颅之前偏到一旁,留下他的性命,但第二击剑戟相接令刍嗣明只觉神魂都被撕裂开,无法控制体内真元的反噬,一屁股跌坐在地,张口再喷鲜血,七窍也有血迹溢出,整个人都要瘫倒在地。

他身上所穿的护身灵甲也根本没有机会挥作用。

“将这老贼抓起来,军法处置,我就不信姓刍的小贱种敢奈我何!”陈海无情冷喝,命令手下将身受重创的刍嗣明扣押起来。

看着两名军卒如狼似虎的将刍家老爷子,同时也是池山县的第一高手,像条死狗似的抓住,当众就剥下他的护身衣甲,紧接着就拖到城楼里扣押起来,池山县的县令、县尉、主簿等官吏都吓得胆颤心惊,脸色惨白,心想这位将爷也太混帐,却无一人敢说什么。

他们没想到从鹤川岭过来的这位军爷竟然跋扈到这等程度,他们想着刍家后续绝不会轻易揭过此事,但现在好汉不吃眼前亏,此时就没有一人再敢出声质疑一句。

而随刍嗣明过来的几名刍家扈从,虽然都有通玄境的底子,但此时看家主都落到人家里,又哪里敢再有半点放肆?

这些扈从慌不迭的将刀剑撇藏到身后,生怕流露半点敌意,就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你们怎么还在池山县?”陈海瞥眼看向沈坤、赵山他们,故作不悦问道。

“回禀陈校尉,池山县已派人传信盐川,我们看池山县混乱一片,想着整顿、疏通驰道以迎援军要紧,就留了下来!”赵山、沈坤照着他们此前商议好的说辞,一唱一和的糊弄池山县的官吏乡绅。

见第一批进城的军使,与陈海他们认识,还以陈校尉相称,县令、县尉、主簿等人,对陈海这个“陈校尉”的身份也再无质疑,更没有人敢说上前查验他们的印信。再看陈海杀气腾腾,甚至连这“陈校尉”到底姓甚名啥、隶属于哪部精锐任职,都没有人想这时候站出来打听一下。

陈海他们此前截杀鹤翔军的信使,只得到两枚普通小校的印符,想要伪装更高级别的武官将校,直接掌握池山县的控制权,就只能靠着装腔作势,令池山县的大小官吏不敢当面质疑他们的身份。

陈海冷冷哼了一声,好像是对赵山他们的回答不满意,说道:“你们且看着池山县的兵马疏通驰道,池山县南北百里,要敢再出现有半点的壅塞,小心颈上头颅不保!此外,再送些酒肉到城楼来,爷爷在鹤川岭吃香的喝辣的,没想到这撮尔之地,受这鸟气!”

说罢这些,陈海就怒气冲冲返身折回城楼。

他要将架势做足,剩下的事,留给经验老道的赵山、沈坤,跟池山县的官吏纠缠。

赵山、沈坤等人,带着县令等一群官吏,往县衙走去,周钧、吴蒙亲自带人守在城下,防止有人接近南城楼。

齐寒江等人看守着被扣押下来的刍嗣明,看到陈海走进城楼,都满脸兴奋的站起来,压着声音喊道:“爷,今儿寒江是真服了你……”

齐寒江等人皆是江洋大盗或流寇出身,以为他们在被抓之前所做的事情就已经够胆大妄为了,但今日看陈海的表现,才真正是叹为观止。

陈海实力是强,但在强者为尊的燕州,陈海此时的修为也只能算是底层武修,武威军中,千武校尉一级的将校,修为差不多个个都在陈海之上。

齐寒江他们修为是不强,但对玄修强者也谈不上有多敬畏,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在河西境内做奸犯科、流寇地方了。

然而陈海今日敢用这种手段,竟然还真就能将池山县的控制权拿下来,以待大军南下,齐寒江一伙大寇贼头,是真正的心悦诚服,也是满心兴奋,心想这才有资格当他们的头领啊,都磨拳擦掌等着跟陈海干一番大事业。

陈海微微一笑,走到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团破布的刍嗣明面前,笑问道:“刍爷嘴巴还硬着呢?”

虽然刍嗣明被抓到城楼里,看诸多寇奴溢于言表的难抑神色,已经看出这伙人不是什么援兵,但他这时候已经是呼天不应,喊地无门,只能任陈海他们宰割。

“他身上都搜过一遍了?”陈海扭头问齐寒江他们。

“都扒了一遍……”齐寒江将他们刚才从刍嗣明身上扒下的灵剑、灵甲、灵戒、丹囊等一大堆东西,都捧到陈海跟前来,他们就给刍嗣明留了一条短裤衩。

第九十四章 县尉丁爽

大战将至,刍家人都做好随时开溜的准备,身为家主,刍嗣明也将所有能随身携带的珍物,都带在身上,这时候则已经被齐寒江他们扒了一个干净。

陈海拿出几根长铁针,循着刍嗣明的几处主气脉刺入,防备他暗蓄真元挣扎捆绑,然后就寻来一只装弩箭的大木箱将他装了进去。

“杀了省事。”齐寒江几个寇奴头领凑过来,挥手作势在脖子上一抹,建议陈海将刍嗣明杀了除根。

“不能糟踏了好财货。”陈海微微一笑,就跷腿坐到木箱子上,清点从刍嗣明身上扒下来的珍物。

武威军大兴南侵,但想彻底踏平贺兰山不是易事,很可能在占足便宜之后接受鹤翔军的求和,那关键的战俘就能交换大量的赎金,怎么能随意杀掉?

刍家根基不浅,何况还出了刍容这么一个天骄级的子弟。

刍嗣明虽然才辟灵境初期修为,所祭却是黄级中品的灵剑,陈海想着刚好能给吴蒙手里的灵剑升升级换换代;灵甲差一些,一枚灵戒也是黄级下品法宝,可以给赵山、沈坤祭用。

六张金刚秘甲符、三张焰刃符,四瓶四百余粒蕴灵丹,陈海喊周钧、吴蒙上来,三人先二一添作五的将这些私分了;还有一瓶蕴灵丹及其他的普通灵药,都分给齐寒江等寇奴,用修炼、补充气血。

除了这些之外,刍嗣明随身还有一枚比拇指大不了多少、通体似血凝聚的血魄玉,是炼制黄级中上品法宝的珍物,陈海就不客气的收入自己的囊中。

过了片晌,赵山与池山县尉又回到南城楼来,送上犒劳的酒肉跟钱饷;随行还有刍府的管事,捧了一大堆刍家送上来的财礼,想要将刍家家主刍嗣明赎回去。

陈海不客气的将礼物都收了下来,又毫不客气的将刍府的管事赶下城楼,他没有立即杀掉刍嗣明,是等着最后换赎金的,现在怎么可能放人?

陈海对池山县尉丁爽也是一通训斥,勒令他将县尉官印交出来,然后亲自率人出城,驱赶驰道上的难民,在县境北线增设哨岗。

为防止意外,陈海也勒令寇奴都守在南城楼附近,不得离开他的视野,防止他们有机会与外人接触,也防备他们沉不住气露了破绽。

然后陈海又在南城楼布一道道眼花缭乱的命令,通过赵山、沈坤两人传达出去,将池山县的地方武备支使的团团乱转,令他们根本没有生疑心的机会。

陈海的诸多命令,除了将池山县的地方武备分散出去,驱赶驰道上的难民,在距离池山县境北部设立哨岗,增强警戒外,还派出有限的地方兵力,加强附近乡寨的防卫。

在分散地方武备的同时,陈海还下令县衙的刀弓手,协助赵山、沈坤从城里征调民勇,上城加强守卫。

表面上,池山县很快就从混乱中恢复过来,不仅南北两侧的上百里驰道恢复通畅,就连附近的乡寨也增强了防御力,但地方武备在池山城就留下两百人马,主要也是被陈海派去维持城里的秩序,实际上是派去看管城里的乡豪富户不能再逃出城去。

陈海不仅不能让池山县城里的乡豪富户逃出去,就连这两天逃难到池山县城的乡豪富户都关在池山城里。

而临时征调的民勇虽然有两千人,看似增强了池山县的防御,但指挥权毫无意外的落在陈海所在的南城楼。陈海不仅掌握县尉官印,民勇还是赵山、沈坤两人亲自组织,就算有人拆散陈海他们的真面目,也只能让这些民勇一哄而散,无法将指挥权抢走。

陈海午时进入池山县,到午夜已经将池山城的形势完全控制,这时候则下令关闭南北城门执行宵禁,将十六架床弩重器都集中到南城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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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天地大震。

陈海夜里也不敢稍有松懈,就坐在装刍嗣明的木箱子上打坐调息,睁开眼透过箭窗,就见盐川府城方向焰光大作,天地间风云变色,天地元气疯狂的流转,冰冷的月辉都扭曲起来,形成一道道涟漪般的弧辉。

曾在玉龙山上空劈开铁壁山的光华巨剑再度凝聚起来,往盐川府斩去。

鹤翔军部署在盐川府城的防御法阵这时候挥作用,一道道波浪般的银色光辉,仿佛狂涛巨浪,往凝聚的参天光华巨剑冲击过去……

一座青翠欲滴的山峰,凭空出现在盐川府城的上空,往下面狠狠的砸过去。

陈海他们远在三百里外,看着那座青翠欲滴的山峰,只有县尉官印大小,而以盐川府城的规模衡量,那座翠峰足有两三百丈高,竟然也是一件能为玄修祭御的法宝。

在盐川府城的东侧,越来越多的剑气、剑芒斩出,在耀眼的光辉下,还能看到如暴雨狂|泄的落石,往盐川府城上方抛去……

大地在震动,而且极有规律,应该是一种撼动地脉的强大神通,从地底动摇盐川府城防御法阵的根基。

武威军的前锋已经杀到盐川府城之前,而且武威神侯董良就在前锋大军之中,显然不愿给鹤翔军一点点的反应机会,就要将其他北部防线彻底撕裂。

而那座翠峰山,也是太微宗极有名的一件天级法宝。

陈海这时候将早就写好的信函装入金属管里,将用布袋罩住的灵鹄放出来,将金属管绑实在灵鹄爪上,看着灵鹄小巧的身形像箭似的飞入茫茫夜空之中,往北面的玉龙山掠去。

“谁在城下?”守在城楼下的吴蒙这时候出一声怒喝,随后祭出灵纹剑往前方斩去。

借着灵纹剑逼出的剑芒,陈海看到有一个黑影在栅墙前转身欲走。

看到灵纹剑斩来,身影急忙叫道:“吴校尉,我是丁爽,有事要向陈校尉请示!”

池山县尉丁爽!

陈海曾令丁爽亲自率人马到北线部署哨岗,没想到他不单偷偷摸摸回城了,竟然都没有扈卫随行,一个人摸到南城楼来,陈海自然不会信他有什么事情要请示。

城楼这边都是寇奴兵,但两翼的城墙还有民勇守卫已经注意到城楼下的动静,这时候正举起火把往城下照来,陈海不能让吴蒙不能就这样公然斩杀丁爽,在城楼里传声说道:“原来是丁大人啊,有什么事那就请上来说吧。”

吴蒙没有将灵纹剑收回,周钧更是亲自飞出“请”丁爽登上城楼。

陈海将寒霜淬金戟横在膝前,大马关丁坐在大木箱上,看着被吴蒙、周钧押进城楼的县尉丁爽。

丁爽年约三旬,脸颊削瘦,极为干练,也有通玄境后期修为,但在陈海他们眼里不值一哂,看他眼睛里既惊且疑,但还能强作镇定不四处张望,陈海暗感这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丁大人孤身前来,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陈海手指轻抚霜意凝聚的战戟,一脚支在大木箱子上,笑着问道,“是不是过来打探刍嗣明被我关押在哪里?”

“陈校尉取笑了,刍家在池山县作威多年,丁某可跟他们没有什么交情,就想大战将至,北面未必能守得住,孤身过来找陈校尉,是希望陈校尉通容一二,让丁某妻儿能够出城南下。没有后顾之忧,丁某自然是任陈校尉差遣。”丁爽强作欢笑道。

陈海哈哈一笑,说道,“丁大人既然来找我说这事,那准备的谢礼,定然不菲!”

丁爽脸僵了一瞬,又强笑道:“是的,就是不知道陈校尉能否满意?”

见丁爽手伸进怀里却迟迟拿不出来,陈海拍了拍屁股下的木箱子里,笑道:“我也不瞒丁大人你,刍嗣明就被我关在这木箱子里,想必丁大人这时候能告诉我来意了吧?”

哪怕是丁爽仅仅是起了疑心,陈海这时候也不能轻易放他离开。

丁爽脸大变,情知无法蒙混过关,厉色说道:“我与陈校尉近日无仇、旧日无怨,无数民勇看着我走进城楼,想必陈校尉也不能无故将我留下来吧。”

吴蒙、周钧也暗暗头痛,从现在开始,每时每刻都不能出一丝的疏散,他们将县尉丁爽强行扣押下来,那就不可能再瞒住其他人。虽说池山城的地方兵备不值一哂,但引哗变,无数军民夺城而出,所引的混乱根本不是他们这点人手就能控制的。

“我要留丁大人做什么,但我会将嫂夫人及令公子请到城楼作客,这池山县的形势真要有什么不妥,我一定会亲自护送嫂夫人、令公子毫不损的离开池山城,”陈海笑道,“现在就请丁大人写张便条,我好安排人去请嫂夫人、令公子过来作客……”

丁爽脸色惨白,声音都有些震颤的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一定要扣押我的妻儿?”

“我在武威军里只是无名之辈,说出来丁大人也不会听过我的姓名,但鹤翔军挑唆玉龙府民乱,致使河西诸郡世族子弟五十余人丧命玉龙山中,就应该知道会遭至今日的报复,”陈海冷冷一笑,说道,“我也不妨告诉丁大人你,我武威军早就数万精锐在过去两天间,潜到池山县以南,就等着截杀溃兵,我现在放丁大人你走,丁大人有几分把握能带着家小,逃到鹤川岭去?”

周钧、吴蒙暗感还是陈海能沉得住气,此时竟然还能换另一种说辞,哄骗丁爽投诚他们。

第九十五章 归顺

(周末继续一更)

这一刻,丁爽额头黄豆大的汗珠子滴落下来,他再也无法强作镇定,再也不奢望能糊弄过来,心里同时也后悔无比,心想着他之前既然看出疑点,就应该果断带家人离开,而不是一定要摸过来看个明白。

武威军的前锋大军还在持续强攻盐川城的防御大阵,大地震颤,城墙比较坚固,但城内屋舍开始出现垮塌,慌乱中火烛烧着床褥,很快就有四五处火苗在城里窜起,很快就失控的混乱起来。

池山城内外无数军民人心惶惶,没有人会注意到在南城楼里,丁爽内心是何等的煎熬。

丁爽猜测陈海有可能是诈他,武威军怎么可能有数万精锐悄无声息就潜到池山县以南,但陈海这些人又货真价实的站在他面前,令他不得不信。

再说了,他信或不信,又有什么区别?

不要说池山县第一强者刍嗣明在陈海手里都走不了两个回会,即便是吴蒙、周钧二个辟灵境武修,随便一人就能将他轻松斩杀。

而且他要是敢有什么轻易妄动,他相信陈海身后那些目露凶焰与贪婪的悍卒,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家小。

“我也替丁大人打听清楚了,丁大人的家小都在池山县里,此时想尽办法保护家小才是人之常情,而无需去顾虑别的事情,”陈海慢条理丝的说道,“丁大人若能助我夺下池山县,等武威军主力来接管,丁大人非但不是我们的敌人,还将立有大功,妻儿老小从此也不用担心富贵有缺……”

“……”丁爽沉默不语。

“……武威军与鹤翔军都是大燕的子民,虽然两军此刻有间隙,难免会打打杀杀,但过了一阵,必然又会像兄弟一般亲密无间,丁大人也不需要担忧身上会背上谋叛的罪名……”陈海能看出丁爽眼睛里的挣扎,不急不躁的劝解道。

丁爽心里苦叹,不管眼前说得再动听、再安慰人心,叛就叛,又有什么好辩解的?

夜空又有雪花飘落,落到城楼前的垛墙上,一阵猛过一阵的剧震还在不断的传来,丁爽在这寒夜里却汗流浃背,似有无形的万钧山岳压在他的肩上,压在他的心头,他最后几乎是嘶哑的吼出来:“不是我亲自回去,我妻儿不会过来做客的!”

“那我就让吴校尉、周校尉陪丁大人走一趟,将嫂夫人及公子接过来。”陈海挥了挥手,现在城池内外人心惶惶,已经有混乱的迹象,吴蒙、周钧看着丁爽去接人,应该不会有什么破绽露出来,但他要守在南城楼。

这时候人心最是慌乱时,而待盐川府城失陷的那一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想打开城门南逃,他需要留下来坐镇,才可能将所有的人都挡回去,不然这些寇奴兵也不让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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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爽住宅离南城楼很近,有两栋宅院塌了片墙,堵住巷道,但一炷香过后,吴蒙、周钧就押着一辆马车通过栅墙驰入城门洞。

陈海站在垛墙前,在昏暗的夜色,看着七八人被吴蒙、周钧他们送入城墙下面的藏兵洞里看押起来;过了片刻,吴蒙、周钧又陪着丁爽从登城道走上来,借着幽暗的灯火,陈海看跟在丁爽身边的那名少妇容颜秀美,怀里抱着幼儿……

幼儿睡得正甜美,完全没有意识到今夜所掀起的狂澜,会将她幼小的身躯、灵魂都吞噬连渣子都不剩。

陈海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回城楼里等丁爽他们进来。

丁爽猜不到陈海心里在想什么,脸色难看的说道:“我妻儿已经过来做客,陈校尉还有什么吩咐的?”

“丁赵氏拜见将爷。”丁爽之妻抱着婴儿敛身施礼,她显然已明白眼下的处境。

陈海见她明亮的眼眸里虽藏有惊恐跟担忧,但此时还能勉强镇定下来,表现算是不错了,他这时候从大木箱子站起来,揭开盖子,揪出被五花大绑的刍嗣明扔到丁爽的跟前:

“我本打算战后拿刍嗣明换一批赎金,现在只能将这桩杀敌战功送给丁大人了。”

刍嗣明已经醒过来,也将陈海与丁爽他们两番对话都听在耳朵里,又怒又惊,怒目圆瞪,他不信丁爽敢杀他当投名状。

丁妻脸色苍白,这时候她怀里的幼儿突然惊醒过来,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天真无邪的眼睛里没有惊恐,反而好奇的要伸手去抓陈海颔下的络腮胡子。

陈海抬手,拿袖子遮住丁爽幼儿的眼睛,不让他看到接下来的血腥一幕,但不容有一丝质疑的盯住丁爽。

吴蒙将灵纹剑递给丁爽。

丁爽脸色惨白,但也没有犹豫多久,接过灵纹剑抵着刍嗣明的胸口缓缓刺进去。

刍嗣明临死也只能呼呼怒喝,胸口像风箱似的剧烈起伏,又像四肢被捆的老狗般挣扎着死去,血淌了一地;齐寒江等寇奴看到这一幕,也是咂咂撇嘴,欣赏丁爽也是个狠角色。

陈海临了将刍嗣明的尸体扔回到木箱子里,才放下遮挡幼儿眼睛的袖子,心里想,他要在留在地球不生意外,即便对苏倩旧情难忘,也该结婚生子了吧。

这一刻,陈海眼睛流露出难得的一丝柔情。

丁爽看到这一幕,终于相信陈海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将灵纹剑还给吴蒙,但脸色犹不好看,咬牙问道:“陈校尉,此时应该可以告诉丁爽实情了吧,武威军在池山以南,应该没有多少兵马潜伏!”

“丁大人果然是聪明人,知道武威军要是做好充足的准备迂回包抄溃兵,我们就没有必要冒险控制池山城了,”陈海哈哈一笑,虽说丁爽的修为不高,但他在这种情形下还有这份眼力跟洞察,实不知要比太微宗的那些宗阀子弟高明出多少,笑道,“但若非如此,我们也谈不上什么奇功了。丁大人,你觉得呢。”

丁爽没想到还真让他猜中了,他脸色更是难看。

他已经迫于形势跳上贼船,就容不得他有半分退缩的余地,就算他舍弃妻儿揭穿这伙人的阴谋,退回鹤川岭也是奇功一件,但刍家小儿视他有杀父之仇,也不可能容他。

丁爽也暗中审视陈海,心想此人看似狂妄,但谋事也极少破绽,未必没有成事的可能,想到这里,说道:“陈校尉只有区区数十手下,一旦成千上万溃兵涌到池山城,陈校尉的身份就算还没有被揭穿,也不可能镇压成千上万溃兵的暴动!而要是不能将溃兵滞留在池山城,怎么都谈不上是奇功吧?”

“能不能成,就需要丁大人配合了。”陈海暗感丁爽这人,当谋士绝对是合格的,但是当世以强者为尊,丁爽修为不足,他再智谋过人,也难得到足够的重视。

丁爽从杀人的惊慌中稍稍镇定下来,看左右寇奴人数虽少,却皆是百里选一的精锐,继而冷静的回想陈海他们进城后的诸多动作,也渐渐理出一个头绪来,见陈海始终沉着看着自己,也猜到陈海想要考验他的智谋,说道:“陈校尉要是信任丁爽,我可以挑选一些人手助陈校尉加强对民勇的控制。他们都是地方上的好手,要是能够在董氏麾下求富贵,他们也不会在意的。而且这时我就能以提前护送出城的名义,将他们的妻儿都带到南城楼来!民勇战力不可期,但在最混乱时不生哗变,或能助陈校尉成事。”

丁爽刚才出手杀刍嗣明还可以说是被他们胁迫,但吴蒙、周钧这时候都确认丁爽是个狠角色,能建言将手下的妻儿家小都骗到南城楼来作为人质,然而胁迫他的手下一起投诚武威军,帮着控制民勇,这不是一般人能想到及做出来的事情……

陈海他们虽然有六七十人,但在池山县人生地不熟的,对两千民勇的控制力其实极弱,不要等到他们的真实身份被揭穿了,大群的溃兵一旦涌来,两千民勇就会哗变,一逃而散,不会再受他们的控制。

而要是由丁爽出面,再胁裹二三十名在地方上有威望的低层武官去控制这些民勇,只要保证这些民勇在最混乱时不哗变、溃逃,就是丁爽最大的价值所在。

在入夜之前,陈海就让赵山他们打听清楚池山县令、县尉、主簿等人的家小情况,就是考虑到关键之时要走这一步险棋。

“好,我乃昭阳亭侯陈烈的外甥,也是亭侯嫡子,虽然西北域此时还没有人知道我陈海,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们走遍这座大6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会听我的威名!”陈海笑道,又让齐寒江送丁爽的妻儿到下面的藏兵洞暂歇,等着将其他人的家属骗过来,还需要丁妻帮着安慰。

看齐寒江等人贼眼在丁妻身上打转,贼性难改,眼睛里不掩贪婪与轻慢,陈海抓起身边一支铸铁弩箭,就朝他们身上砸这去,压着声音怒斥道:“丁爽在我手下用命,就是你们的兄长,而丁赵氏就是你们的兄嫂,你们在家里,是拿这种眼神看自家兄嫂的?”

齐寒江等人被二三十斤重的铸铁弩箭砸了直吸气,这下子才老实起来,规规矩矩送丁妻及幼子先到下面的藏兵洞……

陈海接着又将赵山、沈坤喊回来,他们整天都跟池山县的官吏、民勇打交道,现在还是让他们去助丁爽将池山县地方武备的武官妻儿老小,都先骗到南城楼来当人质再说。

有丁爽出面,说是能提前安排出城,兵慌马乱之际,地方武备的中低级武官,甚至那些低级文吏他们自己不敢弃城而逃,但都恨不得跪到丁爽的跟前,求着将妻儿老小先送到南城楼。

大半个时辰过去,丁爽则已经将池山县地方武备三十多武官的家小都骗到南城楼,他也是满心羞愧。

陈海则对丁爽甚是满意,到时候溃兵涌来,他就是直接以这些扣押在城门洞里的武官妻儿老小相要挟,强迫他们约束民勇守住南城楼,也不用担心身份会败露。

毕竟军中扣押家眷作为人质,强迫将卒用命,在大燕帝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接下来,陈海再让丁爽将这些低级武官调上城墙。

这些低级武官再配以四五名嫡系步卒,约束十几倍人数的民勇,虽然不会有什么战力可言,但至少能稳住阵脚,不会动不动就哗变。

第九十六章 奇策

(继续一更……)

盐川府城破的那一刻,池山县里暗中簇涌的风波就骤然险恶起来,城里也越混乱不堪,但还远未到极致。,

而传信灵鹄此时则已飞过百千关山,在玉龙山南麓的一座山岭前降落下来,在树林里它嗅到熟悉的气息。

厉虎、厉玉麟等一干扈从,簇拥着陈烈、厉向海、张怀玉、赵如晦等将帅,勒马停在树林边缘的巨岩上,眺望盐川府城方向。

他们距离盐川府城有一百多里,但已能隐约看到武威军的前锋兵马,此时就像是黑色的洪流,正从城墙崩裂的缺口杀入盐川府城。

已经将鹤翔军的北部防线撕开,但他们作为东翼兵马,职责是按兵不动、守护主力的侧翼,以防有变,眼前这难得建功立业的激烈战事,自然就与他们无缘。

看到灵鹄飞落下来,勒马稍靠前警戒的厉虎讶异了一声。

“是随陈海潜入敌境的那只灵鹄?”厉向海扬声问道。

他帐前两只灵鹄都是厉虎管着,也就厉虎能看出军中不同灵鹄间细微的区别来。

“但盐川府城这时候才刚破,陈海能提前现什么战机,要动用灵鹄传信?”厉虎正在认出这头灵鹄才会觉得意外,而待他展开卷成小撮的信函,都忍不住要挥臂大叫起来,翻身下马,跃步跳到陈烈、厉向海等将帅所在的巨岩,难抑兴奋的禀报道,“少侯爷在池山县扎了一个口袋,等着大群的溃兵钻进去!”

厉虎等中下低层将官,渴望战功,看到陈海送回来的信函,浑身充满难以言喻的兴奋,没想到陈海竟然敢用这样的险计、奇计,也能看中池山县孕育着难以想象的机遇,恨不得陈烈立即下令,骑营两千精锐插上翅膀,就往池山县飞去。

陈烈、厉向海、赵如晦等将帅地位高,平时更注重大局,思考的角度不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用险计,更倾向以堂堂之阵击溃、压垮敌兵,这才是用兵正谋。

展到陈海通过灵鹄传回来的信函,陈烈脸色沉郁没有什么表情,厉向海、赵如晦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陈海竟然妄图以六七十人控制池山县,然后会尽可能想办法将南涌的溃兵都滞留在池山县,等着他们这边派轻骑突袭进剿!

此计真是快要过众人的想象力。

此计能成,自然是一桩或能令大都护将军都要动容的奇功,但稍有不慎,迎接陈海等六七十人的,就是万劫不复的绝境。

溃兵仓皇南逃,虽然无心恋战,但要是溃兵都被堵在池山县,那渲泄出来的怒火,将是极其恐怖,会将挡在面前的一切焚成灰烬。

厉向海、赵如晦以为他们已经很是重视陈海了,但也没有想到,陈海就像是脱缰的蛟龙,竟然敢用这样的险计!

张怀玉心里更是惊讶,怎么都没有想到,陈烈麾下竟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此计不能成则罢,要是能成,只怕大都护将军都会对此子刮目相看。

但不管张怀玉心里怎么想,骑营掩袭池山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了。

此计能成,对东翼兵马自然也是奇功一件,他们整编两千精骑的最初目的,就是要分一杯战功,张怀玉此时要敢阻止或从中作梗,必会成为诸将的众矢之的,从此令东翼兵马都落入陈烈的一人掌握之中;而此计不能成,对掩袭兵马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我与向海都过去!”赵如晦果断说道。

很显然,就算陈海他们最后在池山县控制不住形势,也会造成溃兵大量滞留池山县境内,他们应该尽可能加强掩袭池山的兵力——陈烈作为东翼主帅,不能轻动,只能是赵如晦、厉向海等人,与张怀玉一起率部出击!

陈烈抬头看了苍茫的夜色一眼,压住心里的忧虑,当下就依着马背签署军令,令张怀玉、赵如晦、厉向海三人率骑营及诸部扈营精锐三千骑,奔袭池山县。

陈青是随骑营出后,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也因此而震惊到极点,马蹄如低沉的擂点敲打着大地,三千余骑黑压压的身影,仿佛洪流般淌过雪地,往五百里外的池山城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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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川府城凌晨时分攻陷,但鹤翔军的北线兵马并不都集中在盐川府城。

在看到盐川府城都没能坚持一夜就陷入,驻守其他城池的鹤翔军自然也就无心恋战,但这样的危厄形势也不容他们观望、迟疑,盐川府城的溃兵或还在与武威军的前锋兵马缠杀,地方武备还想着家小都在城里或附近的乡寨,即便想逃,也要会合家眷再说,自然是一片混乱,但附近十数城垒的鹤翔军守兵,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弃城南逃。

成千上万的溃兵,很快就淹没雪野,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那些精锐骑兵或有修为在身的孤身玄修,崎岖山岭对他们的阻碍极小,他们甚至要避开拥堵的驰道,直接在雪地里奔逃,也是绕池山城而走,不会钻进池山城这只大口袋里来。

而有些有修为在身的玄修,本身就是鹤川岭以北的豪族出身,拖家带口,还带着大量的财物驾车乘马上路,就只能走驰道南逃。

池山城两翼的崎岖山岭,就像是挡潮的大坝,将南逃的宗族、难民以及弃城南下的普通溃兵,都往池山城里拢来。

陈海前一日借清理驰道的名义,派出池山县守兵,在县境北部设立岗哨、栅墙,将驰道封堵住,丁爽天亮前也假装一切都正常赶到北部哨岗视察,但明眼人都能从惊天动地的巨大动静里猜测到盐川府城失陷,在县境北部驻守的二百多刀弓手顿时间心就慌乱下来。

丁爽赶过来,虽然令局势没有立即崩溃,但形势也绝好看不了多少,丁爽除了反复强调援兵即将赶来,还有就是反复强调刀弓手们,他们的家小多在后面的池山城里,他们不能轻易弃城就逃。

天亮之后,池山县境北部就已经聚集了上万的逃难民众、乡族及溃兵,而站在高处甚至能看到大股溃兵逃窜过来的身影。

丁爽知道这时候凭借二百多人心惶惶的县府刀弓手,根本不可能将人潮挡住,而一旦刀弓手先行崩溃,局面将更难看,那他就只能带着两百多刀弓手徐徐后撤,这时还能勉强维持住阵脚,不立时生哗变。

池山城嵌入山峡之中,贴着城墙两侧虽然都有羊肠小道,但已经被堵死,就只剩下贯穿南北城门的中央驰道。

丁爽退回到池山城,池山城这边,也已经照着计划,将北城的守兵都撤了出来,计划放任逃难民众及溃兵进城。这也是陈海用计最凶险,也是最能建立奇功的地方,就要利用地形,将大量南逃的溃兵、乡族都拢到池山城来,然而一举歼灭。

昨天城里多处失火,虽然已扑灭,但留下大片的废墟,还有数处正升腾着黑烟。

民勇以及提前撤回来的池山县守兵都集中到南城门内侧。

南城门已经关闭,在南城门前放置大量的栅墙,防备溃兵冲击。

民勇及池山县守兵都集中在南城门两侧的城墙及城下,城楼及两侧的登城道则始终处在寇奴兵的控制之下。

陈海他们只有六七十人,只能有效控制城楼两侧四五十米长的一小段城墙,但他已经提前将十二架床弩都集中到南城楼之上。

午前进入池山城的难民、溃兵,已经黑压压一片,将城里纵横几条街巷都堵满了,但也因为车马极多,以及陈海事前挖开街巷、推倒房屋,有意制造大量的障碍,使得真正能聚集到南城门前哗闹的溃兵,还不至于失控。

进入池山城的溃兵来源复杂,陈海、吴蒙、周钧他们再站出来,就容易被戳穿身份。这时候丁爽作为池山县尉,就站出来慌称鹤川岭方向援兵星夜将至,他们是奉命镇守池山城,以保证池山城以南的驰道通畅。

他们只是堵死池山南城门,并不禁绝难民或溃兵从两翼的山岭逃跑,起初还是能将闹事的溃兵堵回去。而要有一丝可能,诸多难民也不想背井离乡逃难,听到还要希望,也能保着一丝幻想暂时停留在城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从盐川府城南逃的溃兵,进入池山城后,溃兵及难民的情绪加倍恐慌起来,退出北门,从两侧的崎岖山岭翻越又太艰险、缓慢,在一些宗族子弟的鼓动下,大群的溃兵就开始动手推开堵道的车马、碍障物,举着刀兵冲到南城门前,作势要将封堵城门洞的栅墙推开!

“嗖嗖嗖!”

丁爽反复的劝慰无用,迎接这些哗闹溃兵的,就是无情的箭雨。

第九十七章 指鹿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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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箭雨射下,留下十多具尸体,虚张声势的溃兵,屁滚尿流的慌忙后退;还数十被射伤的溃兵,一屁股坐在栅墙前惨声哀嚎或破口大骂。

普通的溃兵还不足以惧,一来没有什么修为底子,二来已成惊恐之鸟,稍稍施加压力,就会崩溃,但也有一些逃将,想将所部兵马带回到鹤川岭,此时被堵在池山城。

也有些宗门玄修,率领宗族子弟、私兵及大量的财物想通过池山城南逃。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麻烦,手里掌握有组织的武力,也更清楚形势,知道鹤川岭难有援兵能遏制武威军进击的脚步,他们暂时摸不清楚情况,还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但站在后面拼命的鼓动那些已成惊弓之鸟的溃兵往南城门冲来。

这些人暂时还按兵不动,但动起来,才是真正麻烦。

“这形势不大妙啊,陈校尉喊我们过来,要做什么?”

这时候丁爽照着陈海的要求,将池山县守军相对可告的十余武官都召集过来。

城楼两边城墙上的民勇已经开始慌了,这些武官们都蒙在鼓里,但也有些坐不住,随丁爽赶到城楼下的十数人,都巴不得陈海立时下令打开城门。

他们不仅仅怕失去控制的溃兵冲上去,更怕援兵不能及时赶到,他们留守池山城的人马,也是小命难保。

“援军入夜前必到,就算生出意外,本将也会死战街头,保证诸位家小都能先出城去!你们这些鸟货,就不敢为家小一战?”陈海抓住寒霜战戟,冷冽目光有如刀子似的从诸武官脸上剐过去,压着声音问道,“要不然,我此时就打开城门,看你们的家小都在城下的藏兵洞,有几人能不被乱兵冲散?”

陈海这时候将凶烈的獠牙微微露出来,不再介意让这些武官知道,他们事前集中到城下藏兵洞的家小,就是迫使他们死守城楼的人质。

这时候站在城楼上,陈海能看到有些逃将与南逃宗族,在城里有联合的迹象,同时他们还在收拢更多的溃兵,想一举将南城门冲开,打开南逃的通道。

除了齐寒江三十余寇奴外,陈海还要丁爽将这些武官召集过来,就要他们组织一批民勇健锐,随他到城下结阵,抵挡溃兵的冲击。

仅仅占据城楼用弓箭床弩攒射,还无法将那些盾戟溃卒完全封挡在栅墙之外,他必须要组织人手到城下结阵,抵挡溃兵的冲击;他们才六七十人,城上城下都要兼顾,兵力太紧缺了,只能从民勇中借人。

城楼是控制南城的中枢,不能让民勇与池山县守兵随意进入,一旦被他们现异常,闹出哗变,整个局势都会崩溃,不再受控制,但是陈海此时决意将一部分民勇胁裹到城下结阵,即便这些民勇现异常后哗变,陈海也能将他们送到溃兵乱卒的刀戟之下杀死。

民勇与池山县守兵,再精锐都有限,面对十数于倍于己、还在源源不断增加的溃兵,都吓得脸色惶惶,但在丁爽等武官的驱赶下,他们被迫拿起刀盾,在陈海他们的两翼侧前方结阵。只有那些武官想到妻儿家小就在身后的藏兵洞里,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刀敲脚踢,提醒民勇排好阵列。

民勇的战力很多,陈海不指望他们能挥多大的作用,主要是让他们在侧前翼结成斜线盾阵,将长枪从护盾的空隙间支出来,压制溃兵冲击两翼的可能,而陈海率齐寒江等三十余寇奴,则手持盾戟背依城门洞、居中结阵。

这样的阵形,陈海能更无顾忌将三十余寇奴凝聚成一只铁锤,不断的重创扑上来的溃兵,而两翼的民勇一旦被打溃,他们也能退入城门洞,缩小攻击面,避免被冲散阵形。

周钧、赵山率十数寇奴守在城楼,持弓弩杀敌,以及监视池山城内外的动静,而吴蒙率十数寇奴跨上铁甲马背,贴在城墙脚而立,作好从侧翼攻击溃兵阵列的准备。

陈海他们虽然做出阻吓的阵势,城楼弓弩也连续两波射杀数十溃兵以儆效尤,但依旧没有能挡住溃兵继续冲击南城门的步伐。

一旦厮杀起来,两翼的民勇虽然惊惧万分,但也没有退路了。

两翼民勇虽然数次被冲溃,但被逃将及宗族子弟唆使着冲锋陷阵的溃兵,也同样不堪。

看到民勇阵列被压垮,陈海就会率寇奴果断杀出,将当前的乱兵杀溃,给民勇重新整顿阵形的时间,然后再退到城门洞附近,监视蠢蠢欲动的乱兵。

陈海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节省三十多寇奴的体力跟百骸精气。

不然的话,任溃兵轮番冲上来,三十多寇奴体力有限,绝不可能在城下坚守一天。

将近黄昏之时,有三名黑袍人从北面纵马驰来,将入池山城,有如数片落叶随风飘转,在数百米外就弃马往城头飞来。

看到这一幕,陈海眉头一煞,既便是明窍境或道丹境的玄修,真元法力都不足以支撑长距离的飞行,主要还是借坐骑或灵禽代替脚力,看这三人御风飞入北城的情形,明明都有着辟灵境中后期的修为。

这三名玄修,又没有什么牵挂,完全可以绕过池山城往南逃去,这时候却进入池山城,还与聚在城北的那几个逃将凑到一起,陈海这时候心里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很快就隐约听到有人在城中大呼小叫起来:

“南城楼这伙人是在武威军的奸细!他们是武威军的奸细,将我们拦在这里,就是要等武威军的追兵赶过来将我们全部歼灭!”

池山城不大,才两千步见方,即便那三名黑袍人此时站在北城楼上,陈海也隐约能看到他们的头脸都罩在黑袍之中,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这边露出精湛的寒芒,很快这三名黑袍人与那几员逃将达成一致意见,一起往南城门来欺压过来。

这时候城里声浪一阵强过一阵,大量溃兵被陈海封堵了一天,冲击南城门已经死伤数百,心里积满了怨恨,听到有人说堵住城门的这伙人竟然是武威军的奸细,个个都咬牙切齿的涌上来,恨不得将陈海他们撕成粉碎。

南城附近就有一员逃将,带着三四百近随,正鼓动其他溃兵冲击南城门。

得知堵住南城门的这伙人竟然是武威军的奸细,这员逃将脸上的横肉都颤抖起来,手里的铸银枪挥指城楼,满目怒焰都快要喷|泄出去,破口大骂道:

“日你先人,爷爷竟让你们这些狗贼奸细戏耍了半天!看爷爷活劈了你们这些狗贼奸细!”

丁爽脸色惨白,不知道武威军哪里出了岔子,竟然令陈海他们的身份提前暴露了。

正组织民勇到城下结阵的诸多池山县武官,又惊又疑,像是被雷击中,惊愕的往陈海及寇奴看来,难以相信他们奔忙半天,竟然是为武威军奸细阻拦溃兵!

周钧、吴蒙、赵山、沈坤都傻在那里,没想到在此时会被人揭穿身份,他们骑虎难下,一旦两翼的民勇哗变,他们就被成千上万的愤怒溃兵吞没!

“日你娘!看到武威军杀来,一个个缩头没卵,为了逃命,竟然造谣说我老子是武威军的奸细,今日看谁活劈了谁!”陈海暴怒大喝,像是一声雷霆骤然炸响,整个人就像是被触了逆鳞的怒目金刚,站上垛墙,紧接着陈海手中寒霜淬金戟化作一道火流星,身戟合一,就往那员逃将的当头斩去!

看到这一幕,丁爽吓了一跳。

那员逃将在数百正准备冲击南城门的溃兵身后,身边还有三四百近随簇拥着,陈海就这么直接杀过去,一旦落地必然会有数十上百刀兵同时乱斩过来,到时候就算是明窍期的强者也很难支撑多久。

但丁爽转念想明白过来,陈海就是不想给任何人反应及思考的时间,要以极其愤慨的气势指鹿为马,强行给守在城墙上的民勇、池山县守兵灌输一个概念,是这些溃兵已经无耻到极点,为了制造混乱、冲开南城门逃命才造谣抹黑陈海这一干人是武威军的奸细!

刚到城下接替陈海的周钧,以及率领十数寇奴精骑的吴蒙,也都得到信号,一起率守下城下的寇奴暴怒杀出,直接往陈海落地的地点冲刺过去。

他们如果不能在陈海力歇前杀出一条血路,陈海一人陷入乱兵之中,十死无生……

被拦在池山城的逃将,是有不少修为底子不弱的玄修,他们这时候都不愿放弃追随多部属,就只能从池山城借道,他们还想在鹤翔军有所作为,也不敢在没有摸清楚的情况下就率兵杀开南城门,更多是鼓动组织其他的溃兵去冲击南城门。

靠近南城门的这员逃将就是如此,听到有人说堵住南城门的这伙人是武威军的奸细,又惊又怒,但心里也有一丝迟疑,因而在激愤之余,也只是鼓动溃兵往前冲击,却没想到陈海竟然没有半点心虚,还像一头暴怒的蛟龙跳下城楼,直接朝他当面斩杀过来。

第九十八章 维持谎言

陈海挥动寒霜淬金戟有如一头怒蛟,浑身透露凶烈气息,满腔的怒焰似乎要将“污蔑”他的逃兵溃兵焚尽。

那员逃将也有辟灵境后期修为,在宗族地位极其重要,自恃根基不弱,一直克制没有直接杀向南城门,却没想到陈海朝他暴斩而来,仓促间挥动铸银枪往如雷电暴劈的寒霜淬金戟挡去。

反冲过来的巨力,令逃将直觉有一座万钧石崖往他的双臂撞来,他一口气憋在胸口,气血逆行,难受之极,逃将心神大骇,但反应也是迅,灵海昏朦处,神魂意念凝聚一瞬的撼海金钟,以秘传撼海金钟诀摧动灵海内的真元极往四肢百骸涌去,身躯在这一瞬金光大作,才将恐怖到极点的巨力卸掉,但听到身下咔嚓脆响,青狡马的四蹄竟然被硬生生的压断。

逃将心神大骇,没想到眼前这髯须大汉,看着不过辟灵境初期的修为,比他差了两小境界,却天生神力,随手一斩就差点将他的百骸震碎掉。

这是何等恐怖的武勇!

这人绝非鹤翔军的将领,不然的话,这种天生武勇之将,怎么可能默默无闻?但他也没有听说武威军有这样的武勇之将啊!

修为境界并非决定实力的一切,即便是修行者,天赋异禀者所具备的神通实力,也绝非同境界的庸碌之徒能及,但这些天赋异禀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受到高度重视,不大可能会默默无闻。

逃将虽然卸去巨力,却难受得大吐一口气,但没有待他喘过气来,也没有来得将心里的疑惑喊出来,陈海一脚踏在他将要倒地的青狡马前额,似行云流水,第二戟毫无停滞的再朝他斩来。

“日,这是什么战戟?”逃将就觉陈海斩出的第二戟,不仅没有一点的停滞,甚至比刚才那跃城一斩,更快、更狠……

陈海所悟创的十步断水斩,一步一斩,每一斩的气势都要将眼前的滔滔洪流斩断,而每过一斩,而融入戟刃的碎裂真意则凝聚多一分,第四斩碎裂真意还未完全成形,就将那员逃将的铸银枪拦腰斩断成两截。

那员逃将哪里想到看似修为不高的陈海,竟有这般的神力勇武,他明明要高出两个小境界,却被杀得屁滚尿流,仓促之前只来得及打出两道焰符……

陈海不避不闪,一脚往狂卷如墙的烈焰踏去,战戟挥卷之余势,就已经带动烈焰往两边倒卷,难伤陈海分毫。

逃将惊慌后退,但他不忘大声呼救:“鲍伯救我!”

这时候三道金光流影从乱糟糟的兵卒之中狂|泄而来,往逃将头顶罩过去,瞬时化作三道金刚秘甲将那逃将全身罩去。

却不是那人出手稍慢,实在是陈海出手太快、太突然,令逃将及扈从都没有反应过来,陈海就已经踏出四步、斩出四戟。

而逃将为避戟刃,不仅胯下坐骑青狡马四蹄崩断,他整个人每接一戟都要大退一步,将身后的阵列都冲散。他的护道者鲍伯当时就在他的身后,甚至都没有办法闪到侧面出手。

这时候见鲍伯出手打出三道金刚秘甲护住他周身,逃将又镇定起来,弃断枪不用,摧动身后所背的灵剑嗡嗡作响,就要出鞘往陈海当头斩去。

出手就是三道金刚秘甲,又是一个辟灵境后期的玄修,但陈海十斩未尽,战戟势如流水,绵延不断,第五斩即斩碎一道金刚秘甲。

逃将骇然失色,没想有鲍伯所施展的金刚秘甲是如此的不济,一层金刚秘甲竟然挡不住这人随手一斩!

“没用缩卵货,你睁开狗眼看看你爷爷到底是不是奸细!”陈海暴怒大喝,第六斩再斩碎一层金刚秘甲,而戟刃余势未去,撞在第三层金刚秘甲之上,密如纱衣的黄金秘篆荡起一层涟漪,剧烈的晃荡起来。

而这时,逃将都没有来得及将背后剑鞘里的灵剑祭出。

这髯须大汉所使战戟斩来好快,快逃!

逃将这一刻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抓住左右两名兵卒,往陈海的战戟前扔来,随手又是扔出一道玄符化作一道流光将自己包裹起来。

这道玄符却非是什么防护玄符,就见这逃将的度猝然间拔高一截,化作一道青影往城北掠去。

追不上那逃将,陈海第七斩戟刃左撇,将一名小校模样的溃卒,从头到胯直接劈成两半,鲜血飚飞。

第八斩戟刃直出,劈开一名溃卒半片身子,戟势未尽,又将一名小校拦腰斩成两半。

第九斩同样是斩杀两名兵卒,这一刻陈海身边如血海炼狱,四周兵卒心骇欲裂,手里虽然举着刀戟,却颤抖着不敢往前逼近。

十步断水斩,一步一斩,十步十斩,第十斩也是箭在弦,不得不,不然陈海灵海内不多的真元会被那疯狂的戟意卷动,反噬诸脉。

第十斩戟刃还未斩出,凶煞魔焰有如实质疯狂|泄涌去,陈海这一瞬就如魔神降世,双眸浮现一抹血色光芒,正当战戟之前的那个兵卒在这一刻就仿佛一根木桩子直直往后倒去,竟已被活生生的吓死了。

这一刻,一团黑影往陈海头顶飘来,度快得惊人。

那团黑影明明一面展开七八米宽的黑幡,仿佛一小片乌云,似要将陈海整个人都罩进去。

而这刻要是有人抬头去看,就能看见展开的黑幡包裹着一团难言其威的电弧雷光,吞夺着就要往陈海的面前劈来。

陈海胸臆间充塞的澎湃战意正愁无法渲泄,第十斩戟刃就朝那团黑幡斩去。

黑幡如受重创,似被狂风卷裹,又似被暴揍一顿的惊兽,疯狂往后掠去,而飞到城中祭出黑幡攻陈海的那名黑袍人,也没有想到陈海战戟一斩,竟有如此之威,他整个人都受到暴烈的反噬,不受控制的往下方坠去。

黑幡被黑袍人收回,但黑幡包裹的那团雷光已经被戟刃劈散,没有落到陈海的头上,而是化作数十道雷柱往四面八方乱劈过去。

从四周围过来的兵卒,本就被陈海的武勇所慑,这时侯又被这数十道狂乱的雷柱劈得鬼哭狼嚎,顿时就四散而去,好像那雷云黑幡是专门为陈海突围所准备。

这时候吴蒙、周钧率寇奴兵冲杀进来,陈海坐回到青狡马的马背上,冷眼看着四周畏步不前的溃兵逃卒,啐了一口唾沫掷地有声,怒骂道:“没用的缩卵货,谁再敢污蔑说爷爷是奸细?”

吴蒙、周钧心里皆是暗笑,没想到陈海这么装腔作势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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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吴蒙、周钧等人护卫下,陈海御马徐徐退回到城下。

十步断水斩极其暴烈,十斩之间,灵海真元就耗去大半,此时只能依赖蕴灵丹恢复少量的真元,但四周的溃兵乱卒却已经被陈海十斩杀了胆颤心惊,心里也怀疑是不是后面故意捏造慌言,眼睁睁看着陈海他们退到城下。

“你们莫非也被那些缩卵货的慌言所蛊惑?”

丁爽强抑内心的狂澜,看着左右武官还在迟疑,他大声怒喝,摧促他们赶紧组织民勇到城下结阵,防备溃兵再来冲击南城门。

丁爽知道他们不能阻止城里溃兵逃卒的质疑,溃兵逃卒反应过来,也会现越来越多的疑点,但只要他们还能骗过守在城头的民勇、守兵,只要民勇、守兵不被“蛊惑”,不生哗变,他们就还能守住南城门。

丁爽看左右武官虽然还有所迟疑,但也是摧赶民勇下城结阵,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陈海到这一刻竟然还能将这破绽百出的慌言维持下去,但也不得不承认,陈海刚才杀出城楼的一幕,给人的无敌印象太深刻了。

不管敌我,无敌强者从来就天然拥有更高的威望跟领导力。

只要陈海的无敌形象不被溃兵逃将打灭,那他们这边即便有人已经起了疑心,这些人也极可能会选择将错就错。

维持住这个慌言,大不了到最后大家一起投武威军;不然的话,一旦生哗变、崩溃,他们及他们集中在城门洞里的妻儿家小,都要被成千上万的溃兵怒火吞没!

越来越多的细节让溃兵逃将确定,堵住南城门的这伙人就是武威军的奸细,池山城的守兵都被这伙人所蛊惑、蒙骗;黑袍人甚至指出陈海、吴蒙、周钧等人在武威军的身份,而这伙人口头所宣称的援兵迟迟不见踪迹。

武威军前锋大营在扫平盐川城后,随时就会再度南下,留给他们的逃命已经有限,就算是污蔑,诸多逃将、宗族领,也决意要联手将南城门冲开,这时候他们也决意将手里的精锐派出,联合其他急于南逃的溃兵,一起往南城门压过去。

第九十九章 援兵驰至

“陈海这狗贼,怎么如此辣手,哪里像刚踏入辟灵境的样子,是不是消息有误?”

手持雷云幡的黑袍人压制胸臆间的气血浮动,退过去与另两名黑袍人在城北一处角落里汇合,压着声音质问道。

“消息不会有误,此子当初在姚氏被废修为,诸脉皆毁,一切与修行有关的记忆都被抹去,而陈烈这狗贼在他身上必是用尽奇珍,才让他重新踏入辟灵境。用诸多百年难出的珍物奇药重筑灵脉,这厮虽然所开辟的才是四脉灵海,但实力比同境界武修强出一大截,也不令人意外。”另一名黑袍人说道。

“你说不令人意外倒是轻巧,现在祭酒大人不在池山城,谁去将陈海这狗贼拿下来?”手持雷云幡的黑袍人,心痛法宝受损,怨恨说道。

“说这些有什么用,左营兵马不能折损在这里,现在就必须退出池山城,从西岭撤退!”为的黑袍人沉着的说道。

“鹤翔军诸多逃将与堵在池山城的宗族领们,都已经决意派精锐嫡系进攻南城门,或许不要半个时辰,就能将南城门拿下来,我们此时为何还要从西岭撤出……”

“陈烈这狗贼所遣骑营已经绕过田家寨,再有一个时辰,就能赶到池山城,就算我们在半个时辰内冲开南城门,也要分散退入西岭,才有可能避免会被围剿,”为的黑袍人果断说道,“祭酒大人在玉龙山拉出几千人嫡系兵马不容易,不能都折损在鹤川岭以北。鹤翔军也不像是能成大事的样子,经历此败,必定元气大伤,我们师兄弟也都要从鹤翔军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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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南城门承受最大压力时,一支逃兵丢弃一切辎重从北城撤出,很快又往城西的群山峻岭逃去。这一幕自然引起陈海他们的注意,他们同时还注意到,之前驰入池山城的黑袍人,也与这支近千人的兵马一起撤出。

当初在玉龙山黄龙渊,就在流民叛军里看到黑袍人的身影,之后流民叛军投附鹤翔军,这时候再次看到黑袍人与一支溃兵往西岭逃窜,陈海不由怀疑当初玉龙山流民叛乱,以及当初玉龙山出现的禁药逆灵散,与神秘的黑袍人有着莫大的关联,但他此时已经无暇顾及这些。

在诸多逃将及南逃宗族领,都派出精锐嫡系,决定要撕开南城门时,这支整编逃兵突然撤出,自然是极大动摇了他们的信心。

这也让陈海他们再次扛住溃兵的冲击,满身染血退回到城下休整。

暮色四合之时,东翼骑营汇合诸部扈从三千余骑,在张怀玉、厉向海、赵如晦等人的率领,越过象山诸岭,进入池山县境内。

这时候堵在池山城里的溃兵逃卒,已经是恐慌到极致,有人信心崩溃,从北城撤出,往两翼山岭逃去,但也有人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不要命的冲击南城门。

当大股精骑出现在视野里,大部分还被蒙在鼓里的民勇、池山县守兵也彻底崩溃,陈海此时只能率领伤亡逾半的寇奴退回城楼,尽最大努力确保扣押诸武官家小的东翼藏兵洞不受溃兵的冲击。

虽然最终将寇奴兵从城门洞前逼走,但溃兵揭开布幔,看到城门洞里已经被十几辆散架的马车以及大量的断木、砖石堵死,他们只能出愤怒而绝望的哀嚎。

有人将怒火宣泄到陈海他们的头上,但更多人像是没头的苍蝇四处奔逃。

三千精骑已经像洪流一样掩盖过来,除了极少数有修为底子的人,能越过七八米高的城墙,往南逃窜,绝大部分溃兵以及难民,除了束手就擒,还能有什么选择?

战戟如林、剑飞如雪,一颗颗不愿投降的头颅被砍下,三千精骑疯狂收割抵抗者的性命。

有些宗族领看到大势已去,不愿意弃下宗族子弟及家小独自南逃,就只能先退到街巷的角落里,神色默然的做好投降的准备。

张怀玉、厉向海、赵如晦他们在雪野山岭奔走一天,马疲人倦,但他们整编出现在池山城北,溃兵的抵抗意志已经崩溃,除了四处逃入两翼的山野之外,更多人直接选择放弃抵抗。

张怀玉、厉向海、赵如晦他们极其顺利就控制住北城,总共砍下上百颗人头就统统都降了,还真不畅快,他们登上北城楼,看到满城黑压压的人群与车马,都吃惊的愣在那里。

他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溃兵、难民被陈海像是用一张大网,都兜在池山城里。

“这小子!这小子!”厉向海兴奋拿拳砸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当初杀出玉龙山,陈海也只是乱军之中救存,表现就算出色一些,也被他低微不堪的修为掩盖了锋芒,当初厉向海为陈海争功,也是跟别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没想到一年多时间过去,陈海竟然给他们带来这样的惊喜。

厉向海对要不要跟陈烈彻底绑在一起,他心里一直是有所迟疑的,经过玉龙山惨败,他看似官复原职,但厉氏拿出太多的资源摆平负面影响,这时候需要与更强的强者结盟,恢复实力了。

这一刻,厉向海已经打定主意,陈烈随时能踏入道丹境是一个因素,而眼前则是另一个因素,种种迹象表明,陈烈是足够重视这个嫡亲外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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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星的反抗都被无情的碾碎、绞杀,对于弃械投降者,张怀玉、厉向海、赵如晦也是收缴兵甲、法宝后尽量安抚。

将溃兵、宗族子弟及私兵、逃难的民众分隔开来处置,池山城仿佛变成一座大囚牢,张怀玉他们人手也有限,还要防备鹤翔军会杀回马枪,不能放松警惕,只能等着主力兵马抵达后接管,才能再做进一步的处置……

张怀玉分派陈昱负责兵甲、法宝及南逃宗族财物的收缴、清点。

溃兵不去说了,除了兵甲、马匹及少量的法宝外,没有什么值得贪婪的,但诸多南逃宗族,可是将数代、十数代积累的财物都带上路的。

照着规矩,除了少许要进献大都护将军表示效忠外,这些都是东翼兵马可以私下分配的战利品;而这些战利品也要比所谓的战功奖励丰厚得多。

陈昱不仅是骑营主将之一,而且还是东翼兵马主帅陈烈的嫡系,此时当然是他拥有战利品的清点权,但张怀玉、厉向海等其他东翼主要将领也都会派人参与。

这也是军中默认的规矩,不能都归入主帅一人的囊中,也不能大家乱哄哄争抢战利品,在敌前变成一团散沙、自乱阵脚。

骑营主力就驻扎在北城楼内外,此时还不能松懈下来,由赵如晦、陈权率五百骑穿过城池,去接管南城楼的防务。

陈青、苏紫菱、葛同等人,跟着赵如晦穿过溃兵降卒跪了一地的池山城,这一战他们胜得太轻松,等赶到南城楼前,看到两边内濠沟里堆积如山的尸体、插地如刺猬的箭矢,以及不其数的残刀断戟,才知道这一战赢得并不轻松。

他们甚至都想不明白,陈海手下就那么点人,怎么就能支撑到最后?

陈海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陈青想不明白、苏紫菱想不明白、葛同也想不明白。

陈海、吴蒙、周钧都只是辟灵境武修,剩下沈坤、赵山等六十余人,就算都有通玄境的修为底子,也不能拦住这么多的溃兵逃卒啊。

看到南城楼下一片狼籍、死尸积地,葛同他们也知道那些南逃宗族,绝不能可能乖乖就擒。

他们不知道,城楼两侧的民勇虽然有半数人都是摆饰,但溃兵逃卒并不清楚,受到两三千民勇及池山县守兵的威慑,溃兵就只能集中进攻城门洞,这就让陈海将有限的精锐兵力都紧紧的集中起来使用。

而后期,家小被扣押为人质的池山县地方武官,胁裹一部分民勇到城下助战,也挥了关键的作用。

这些民勇看似并没有多少战力,前后总计有十数次被冲溃,最后也丢下三百多具尸体,但这些民勇掩护了寇奴兵的侧翼,也使得陈海在城楼前所安排的战术更灵活多变。

提前降服丁爽,在丁爽的协助下,扣留武官的妻儿家小为人质,可以说是此策成功的重中之重。

葛同、陈青、苏紫菱还不知道这些,自然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

陈海坐在一截断木前包扎伤口,身上衣甲已经破烂不堪,身上不知道又添了多少伤口,包扎得跟僵尸似的,此前脸上在玉龙山诸战留下的伤疤好不容易消淡了,这时候又翻出十数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

六十寇奴,剩不到一半,也多个个浑身染血,虽说此战守得惨烈,死伤可以说是极其惨重,但个个兴高采烈,浑不当生死是回事,看到陈青、苏紫菱容颜极美,也都肆无忌惮的看过来。

看到赵如晦他们过来,陈海说道:“赵师伯,我是站不起来给你老行礼了,你们过来就好,南城楼就归你们来接防,”又指向身后丁爽等十数池山县地方武备的武官,说道,“他们昨夜就投诚于我,也为此战立下不可或缺的大功、奇功,此时皆是我的扈从,还请赵师伯放心任用……”

“好!”赵如晦见陈海竟然能提前收服地方武官,相信也是能顺利斩获大捷奇功的关键所在,自然不会亏待丁爽这些人。

他再看陈海他们身后的城墙藏兵洞里,还有不少妇孺正惊恐往外探看,看这些妇孺衣裳不凡,便猜到陈海可能是用这些妇孺扣押下来当人质,才逼使丁爽等池山县武官降他。

兵家相争,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赵如晦心里只会为陈海敢用奇计暗中赞叹,却不计究其他有的没的,心里只是可惜陈海出身宗阀,不是寒门子弟,不然寒门一系在太微宗及武威军或还有崛起的机会!

周钧、吴蒙、沈坤、赵山等人皆受重创,这时候也精气真元耗尽,特别是支撑他们死战到底的意志散了,也就只能坐在给赵如晦他们致礼。

第一百章 董侯

(感谢2o272o27、感谢兴业兄的慷慨捧场,人在南京开会,只能勉强维持正常更新,不能加更表示感谢了……)

看到周钧、沈坤他们都没有致命伤,陈海跟血人似的,但精气神并没有震掉,赵如晦暗松了一口气,但这一刻看到他们这样,也是无言,骂道:

“你们这些混帐家伙,竟然真敢火中取栗!”

他从怀里掏出两瓶疗伤灵药扔过去,接下来就让丁爽等伤势不怎样严重的投诚武官,陪他登上城楼安排防务,预防鹤川岭方向会有援兵突袭这边。

看到武威军有更高层的将领出来,也听从陈海的建议接纳他们,甚至还直接不加怀疑的任用他们,丁爽等人这时候也算是安下心来,开始分头召集逃散的民勇,恢复城里的秩序,监管那些投降的溃兵跟南逃宗族。

城里没那么混乱了,兵甲也收缴差不多了,很快张怀玉、厉向海也在数十扈卫的簇拥下,赶到南城楼里视看。

他们一路是没有遇到什么有力的阻拦,也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拿下池山城,但见南城楼上下尽染血迹,以及满地的残箭断刃、堆积成山的死尸,实不难想象陈海他们仅靠这点人手,竟然死守南城门一天,是何等的凶险、是何等的惨烈。

“好好!此战你们皆是功!”

陈烈竟有这样的外甥,张怀玉心里自然是忌恨得很,但表面还得大加赞赏,不然他又能怎样?

这一战,对陈烈在东翼兵马的威望加成太恐怖了!谁能想到陈烈竟有如此妖孽、敢用奇谋、能立奇功的嫡亲外甥?

而这么一个嫡亲外甥,外界都视为废物,也唯有陈烈养之、用之,甚至力排众议,将他录入陈氏宗谱,收为“嫡子”,看上去此战与陈烈本人无关,但又体现出陈烈用人之明,这才是身为主帅最主要的素养。

张怀玉心里苦涩,接下来又派出数队精骑,从疏通过的南城门杀出,寻歼从两翼山岭往南逃窜的溃兵,尽可能扩大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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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作为南征大军的前锋主帅,秦穆侯、玉龙大营都护将军董寿亲率三千道衙兵精骑,杀溃一小股逃兵,出现在池山县西北角的牯牛岗。

数头灵禽在午后就侦察到池山县有大股的溃兵、南逃宗族滞留,董寿率三千道衙兵精锐,这一刻进入牯牛岗,就是准备直接奔袭池山城。

考虑到鹤翔军有可能从鹤川岭派出最精锐的小股战力,突袭他们追亡杀溃后的前锋兵马,以挽回鹤翔军在北部防线崩溃后的低沉士气,除了身为玉龙大营都护将军、道丹境强者董寿亲率三千道衙兵精骑最先杀出来,董宁等两百多上七峰内门弟子、主事也随这支可以说是武威军最为精锐的骑营出动,确保这支三千人的战力,是武威军最锋锐、最坚硬的枪头,而其他兵马则主要在北面两三百里纵深范围内剿杀溃兵,占领城寨。

这时候有一小队骑兵驰出池山城,打马往这边驰来,挥动玉龙大营特有的传令旗。

十数骑士纵马狂奔,还大声喊叫表明身份:“玉龙大营东翼暂编序列骑营、帐前巡哨校尉厉玉麟传檄通报,我部已夺下池山城,俘获溃兵及南逃宗族子弟一万五千余众,请都护将军董侯检阅!”

董寿跨下坐骑是一头黑狡兽,看见这十数骑从池山城方向驰出,竟然是过来通报战果的,都是一愣,问左右诸将:“陈烈那混球,什么时候派出兵马跑到我们前面去了?”

董宁正骑着一头青角兽,跟随在父亲董寿身边,想到陈海那家伙就是玉龙大营都护副使、昭阳亭侯陈烈的外甥,而且陈海在两个月前就突然出山历练,听说也是编入玉龙大营东翼兵马序列,就不知道他在不在池山城里。

因为怕别人拿陈年旧事取笑,董宁在父亲及家人面前,从来都不提在栖云岭受“欺负”的事情,但这时候她心里也好奇,不知道陈海这两个月有没有成功开辟灵海秘宫,不知道再次相遇,他会不会说出当初在藏经阁一剑斩碎六甲秘盾的秘密。

这时候两翼分出十数精骑,将来人截住,验看过印信之后,才将一人带到他们跟前。

董宁认出那人是同为上七峰内门弟子的厉玉麟,此时也恰是在玉龙大营东翼任职。

“我认得你,你是厉向海的侄子,”董寿绕有兴趣的看着厉玉麟,玉龙大营十数万精锐,只有二十多位踏入明窍境的将领,董寿对厉向海自然是早就熟悉的,也认得厉玉麟是厉氏年轻一代的杰出子弟,俯身问道,“我与大都护将军府都传令陈烈率兵掩护侧翼,并没有追敌杀溃的任务,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厉玉麟说道:“回禀董侯,东翼兵马严谨大都护将军令旨,严守侧翼,但防止敌军突袭,都护副使与诸将商议,特地组建骑营扩大对侧翼的侦察范围,最终在池山城寻歼敌溃主力。”

董寿不相信厉玉麟的说辞,心里寻思,陈烈率东翼主力三万精锐还在盐川府城以北守着不动,东翼的侦察骑营,就能巡哨到南面五百里外来?

而为何又会有如此之规模的溃兵、南逃宗族滞留池山城,以致被陈烈派骑营成功俘获?

董寿及诸将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打赢了胜仗什么都好说,总不能怪陈烈将侦察骑营派出太远,抢在他们前面俘获了上万降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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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期武威军也只打算推进到池山城一线或稍南一些的山地,暂时还无意冒险对两三百里外、鹤翔军经营达两三百年的鹤川岭一线直接动攻势。

既然东翼兵马的游哨骑营已经占领池山城,而后续的步卒主力往南推进到这里,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董寿也就决定先率部进入池山城,他心里也很好奇,东翼游哨骑营绕到他们前面占领池山城是很容易,但又怎么就能如此精准将一万四五千的降溃都俘获过来。

要知道在攻破盐川府城之后,他亲率最为精锐的三千道衙兵,一天一夜追杀降溃,毙杀加降俘,也就一万人稍多一些!

董寿都怀疑是不是厉玉麟等将虚报战功。

这事也正常,身居高位者不能太苛求,而事后大营还要派人下来进行清点、校核,不会下面上报多少战绩,大营就全盘接纳。

这时候池山城里,逃难的普通民众已经梳理过一遍,都驱赶到西城暂时监押下来,待做进一步的梳理后就遣返归乡;而溃兵逃将、南逃宗族的子弟、私扈等人,都是作为降俘重点集中关押在池北城的东北角,直接处于东翼游哨骑营精锐的监管之下。

董寿在诸将的簇拥下登上北城楼,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人群,虽然兵甲都被收缴上来,但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老弱妇孺掺在里面混水摸鱼,便知道这边战功即便有些虚张,也极为有限。

这一战,董氏并没有奢望能直接将鹤翔军彻底的击溃、歼灭,一是时间来不及,董氏在西面、北面都面临严重的威胁,不能长期在南面用兵。

此外,不仅帝朝天枢院不会坐视不理,而鹤翔军南面的武藏军,也不会坐视武威军兼并盐川诸郡而按兵不动,此战最根本的目的,还是要尽可能削弱鹤翔军、增强武威军。

这时候无论是有效歼灭鹤翔军的有生战力,还是俘获大量的战降,意义都极其重要,而后期意义更加显著。

“好!好!”看到这一幕,董寿连声叫好,也不再去管东翼巡哨骑营南出五百里,对他与大都护将军府的命令是有些阳奉阴违了,将张怀玉、厉向海、赵如晦让到他跟前来,问道,“你们倒是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立下这桩奇功,可不要糊弄说,是这些人脑子昏,逃到池山城就忘了继续往南逃,坐等着你们来收俘!”

“末将可不敢欺瞒董侯……”

赵如晦虽然不是主将,但他资历最老,张怀玉也不想捏着鼻子去夸陈烈外甥的战功,就让赵如晦上前陈述池山城所生的一切。

说起来容易,陈海最初作为厉向海帐前的巡检哨官,在战前就已经奉令潜入敌境侦察敌情,大战爆之后,敌军往玉龙山南麓派出大量的侦察骑兵,陈海无法返回大营,选择继续往池山一线深处寻找战机。之后,陈海率部伪装鹤翔军信使进入池山城,暗中控制丁爽等守城武官的家小以为人质,以守城侍援的名义,将大量南降的溃卒及宗族子弟都挡在池山城,直至张怀玉、厉向海、赵如晦率援兵赶到……

整个过程说起来有些平淡,但董寿诸将都是能征善战的老将,自然不难猜想其中的险象还生,一个环节出差就是满盘皆输。

听赵如晦说完,随董寿进入池山城的诸将都还觉得后怕,不要说陈海一个刚刚踏入辟灵境的低级武官了,就算是他们这些明窍境的强者,率领百余精锐,也不敢轻用这样的险计啊。

大家都知道,敢用此策者,凭借并不是多高的修为,而是事后想想都后怕的惊天胆识跟控制局面的过人手腕。

“陈烈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胆大到都敢吞天的子侄,我怎么不知道?”董寿拍手大笑问道。

第一百零一章 旧事

不仅董寿好奇陈氏一族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就连随他进入池山城的诸将也颇为期待的看向赵如晦,他们却完全不知越城郡主董宁这一刻心里波澜狂涌。

董宁心头浮现起那个总是蜷缩在藏经阁角落里阅读低级玄功经卷、而被其他弟子轻视的髯须汉子,就连她也不明白,陈海为何要在低级玄功上浪费时间,这时候却万万没想到东翼兵马能在池山城斩获万余降俘,竟是陈海用奇谋所致,心里这时候又越肯定当初在藏经阁,陈海必是用计才斩破柴荣所施展的六甲秘盾。

董宁心里真是好奇陈海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又担心他受伤重不重,心想以他的修为,在池山南楼守住一天,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受伤必定严重,又担心军中没有极品灵药,未必能及时陈海的伤势。

她这时候就巴望着父亲召见陈海,赏赐灵药,莫要留下什么遗患才好。

看到秦穆侯董寿如此兴高采烈,赵如晦也是替陈海高兴。

除了关系彼此亲近外,陈海怎么说也是他主持黄龙渊道院培养出来的弟子,黄龙渊道院年轻一代就能有如此耀眼的谋将、勇将问世,他也与荣有焉。

赵如晦就想派人将还在养伤的陈海他们喊过来,让他来拜见董侯,心想陈海他们能得董侯的赏识,日后无论是在太微宗还是武威军,都将有不可限量的前程。

然而赵如晦都还没有来得及提及这茬,在一旁沉默半天的张怀玉突然插过话头,说道:“回禀董侯,这个陈海原本是陈都护的嫡亲外甥,是陈都护之妹嫁入姚氏所生之子,三年前犯下大罪被驱逐出族,到河西来投靠陈都护才列入陈氏宗谱的。”

厉向海等人觉得奇怪,不知道张怀玉没事提这茬做什么?

越是庞大、越是权高位重的宗族,内部越是复杂、充满阴谋算计,且不管陈海在姚氏到底犯下什么大罪,他入道院以来,所作所为还不足以将他以前的一切劣迹抹除?

宗阀子弟,有几人少年时不纨绔、顽劣,而真正功成名就之后,谁又会拿旧事出来相互数落?

董、姚两族曾有联姻之议的旧事,知道的人很少,但也不是什么绝秘。

陈权看到董侯脸色微微一沉,想必是他听过张怀玉的话,已经想到这个陈海就是与其女越城郡主董宁有过婚约的姚氏之子,他心里微微一笑,只要董侯心里不喜欢,陈海立再大的战功,在武威军及太微宗都难出头。

“哦,原来是这小子啊!”董寿的语气陡然就冷淡下来,眼光也是一凝,看城下被俘的大群降俘片晌,便转过话题说道,“池山城以北的南逃宗族,都集中看管在哪里,领我去见。这些人我们要看紧了,但也不能失了礼数……”

赵如晦见董寿刚才明明有意见陈海这些立下大功的将卒,却在张怀玉的一番话后态度突然转冷,他虽然不知道那桩不再被人提起的婚约,但也知道必是哪里出了问题,也就不能再多说什么,就陪着董侯走下城楼,去探看被羁押起来的南逃宗族领。

武威军即便吞并玉龙山南麓的大地,也需要这些宗族治理地方,但之前需要获得这些宗族的效忠。故而安抚这些南逃宗族领,也是极重要的一件事。

看到秦穆侯董寿的反应与他预期的完全一致,张怀玉心里冷冷一笑,董侯再欣赏敢用奇谋、能立奇功的陈海,也绝不可能同意让越城郡主下嫁麾下声名狼籍的低级武官,他猜董侯不愿别人再提起那桩婚约,大概都不会愿意看到陈海站到他跟前吧!

张怀玉有意无意的往越城郡主董宁那边瞥了一眼,暗自猜测越城郡主这时候大概更巴望陈海能从人间消失吧……

董宁见张怀玉瞥眼看过来,她也是微微颔以示礼,但她在张怀玉瞥来的瞬间心里则是一冷,她明白张怀玉故意提及陈海的出身,用心实是阴险,目的就是提醒父亲想起她与陈海之间那桩已经废弃的婚约。

之前决定联姻时,董宁还很小,对这事也完全身不由己,她生在董氏,就有义务为董氏做出牺牲。而在陈海犯下大罪被姚氏驱逐后,姚氏那边也特意遣使过来谢罪,联姻也就暂时中止,这桩婚约就算废弃掉了。

董宁心里也不可能愿意成为宗族联姻的牺牲品,自然也不愿意再提那桩婚约,但此时张怀玉竟然利用这桩婚约,肆无忌惮的打压陈海,她心底反倒有些替陈海不值了。

她这时候再往同是陈族人的陈权看过去,见陈权脸上竟然有稍许的幸灾乐祸,心里也替陈海暗暗一叹,没想到陈海的处境比她所想象的要险恶,而父亲态度又是陡然冷淡下来,也是显得有些寡恩刻薄了。

董宁心里虽然如此想,但明面上也不会表示什么,只是跟着父亲去看那些被俘的南逃宗族的领,而在这时候,她才现陈海所立之功,相对他的将职是何等耀眼了。

不过接下来,张怀玉诸将似乎都揣摩透都护将军、秦穆侯董寿的心意,就不再去提陈海他们所立的奇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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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山城一战,陈海可以说是杀得酣畅淋漓,但除了多处负创、真元耗竭外,神魂意念及精神念力的消耗也是达到极限。

不像明窍境以上的玄修强者,要用精神念力掌控天地元力,辟灵境武修弟子精神念力的消耗通常很难达到极限,但游哨骑营赶到池山城之前,陈海他们就是凭借胸臆间磅礴的战意在苦苦支撑。

大局一定,南城楼有人接防,陈海精气神松懈下来,整个人就像是垮了过去,昏睡过去。这通常是明窍境以上的玄修强者,以精神念力掌握天地元力施展神通之后,才会有的现状,这也说明陈海他们坚守池山城南楼酣战是何等的艰苦。

即便赵如晦及时给他们服用补气养元的灵药,陈海也是拖到第四天夜里才勉强能挣扎着盘膝坐起来,修炼真元。

只是池山县不是灵气充裕的洞天福地,每天只能在阳气初的初曦时分吐吸灵气,恢复真元。

看着天际露出鱼肚白,天地间再无灵气可以吐纳,陈海内视灵海才恢复少许真元,暗感留在池山城,大概需要大半个月,他才有可能再次将灵海内的真元蓄满。

燕州是强者为尊的世界,宗门玄修拥有强大的神通,站在芸芸众生之上,但除了数量稀微的灵天洞府之外,在其他地方施展强大的神通,真元及精神念力消耗一旦怠尽,也会变成案板上待宰的鲶鱼。

这也是道胎、道丹境强者轻易不出洞府的关键原因,一旦在洞府之外被围住,很容易被修为比他们低的玄修、将卒围殴,更不要说世间还有逆灵散这样的逆天禁药了。

而在燕州,长生犹是梦幻,道胎境天榜强者寿元的极限也只有八百年,自古以来极少有道胎境天榜强者能活到八百岁,这也是宗门玄修为何重视世俗权力的关键原因。

陈海这时候犹能深切感受到罗刹血炼秘法的恐怖、霸道。

罗刹血炼秘法除了直接增强肉身修为,还能通过吸噬他人的血肉精华,补充体内的精气真元,这在战场简直就一架永不疲倦的杀戮机器啊。

陈海微微叹了一口气,继而盘膝打坐,摧动少量真元逆入足少阳、足明阳、手少阳、手明阳四处已开辟出来的灵脉。

外伤易治,但一番恶战多少会在百骸诸脉留下什么隐伤、暗伤,也需要及时调养,才能不留后患,但以内视之法观之,就见四脉仿佛暗沉的幽泉,与淡淡金芒交错,未曾非见什么暗伤,甚至还要比战前坚固稍许……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在苦战时,不自觉已用罗刹血炼秘法吞噬他人的血肉精华强化百骸气脉了?

陈海想到这里,他自己吓了一跳,静心回想苦守南城楼时,胸臆间战意最澎湃之时,确实也是杀戮之心最旺盛之时,额头都有冷汗渗下来。

陈海再以秘形摧动百骸精气,看到还没有打通修成灵脉的足厥阳主气脉,确实也已有隐隐松动的迹象,他才肯定,或许真有可能在无意识间,就将罗刹血炼秘法特意的吞噬意念融入十步断水斩等绝学之中,也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南城楼下坚守到最后一刻,不然他体内的气血可能早就榨干了。

陈海真切感受到罗刹血炼秘法的霸道及恐怖,也越深刻知道他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掌握血炼秘法。

天下宗门绝对不会充许如此霸道的秘术问世,要是成为天下宗门的公敌,这滋味怕是没有那么好受。

陈海挣扎着在床榻边坐下来,也是心思难定,竟碰落床案上的药碗。

第一百零二章 战功

在院子里值守的齐寒江,听到卧房里的动静,问道:“爷醒过来了?”

在别人眼里,陈海在少侯爷,但池山城南城楼之后,在齐寒江这些寇奴兵的眼里,陈海就是他们的爷,就是他们的主公。

“嗯!”陈海应了一声,齐寒江这几个家伙就不知规矩的推门进来,大咧咧的说道:“爷这一睡就是五天啊,还以为是出什么岔子,好在陈帅过来探视过,说爷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太累了……”

“都过去五天了啊,我舅父他怎么也到池山城了,还是说我们已经不在池山城了?”

陈海倒没想到他为了恢复精神念力,就昏天暗地睡了四天四夜,不过池山城已经由张怀玉、厉向海他们接防了,什么事都不用他来操心了,透过窗户看到丁爽、周钧、吴蒙、赵山、沈坤听到动静都走到院子里,都招呼他们进来,询问他昏睡过后,池山城的情况。

“侯爷已经率东翼兵马过来了,就驻扎在池山城,让我们守在这边,等你醒来呢,”

吴蒙说道,

“此前都护将军董侯也曾率部进入池山城,但就在池山城停留了三天,前天就移师衍山西麓的灵武城驻防了,不过玉龙大营十数万兵马也就推进到灵武、池山一线,武威神侯也留在盐川府城,没有继续南下的迹象……”

陈海没想到舅父陈烈都已经率部进驻池山城了,再听吴蒙说武威军的部署,猜测武威军这次可能不会对鹤川岭动攻势了,短期内很可能会以消化灵武、池山以北的地域为主。

这倒是务实的战略。

大燕帝国还在,天枢院对诸郡、诸镇还有极强的威慑力跟统治力,而西北域除了武威军、鹤翔军外,还有武藏、朔川诸镇强藩,都不可能坐看武威军肆无忌惮的吞并鹤翔军的领地。

而武威军在北面、西面还面临妖蛮诸部及金州诸羌等强敌。

现在正进入酷寒时节,大雪封山,西面、北面的强敌难以威胁太微山,而武威军与鹤翔军一旦拖延到来年春后,西面、北面就未必有那么太平了,形势有可能出现不利武威军的逆转。

武威神侯选择在年前出手,应该也是为争这个时间窗口,也应该争取在来年雪化之前,稳定南面的局面,而不是一味陷入激烈的拉锯战中。

“董侯入城,连那些被我们打杀得屁滚尿流的降将都召见了,却独独没有召见我们,甚至连狗屁赏赐都没有一个。另外,东营兵马袭夺池山城,大都护将军府给出的战绩评定也是第三,但通告文书里竟然也没有提爷的名字,真是气煞我等了!”齐寒江等寇奴簇拥到陈海的房里,好不容易捞到说话的机会,顿时就起牢骚起来……

听到齐寒江怨声载道的牢骚,陈海也觉得奇怪。

陈海都想不起姚兴与越城郡主的婚约,自然就猜不透秦穆侯董寿为何对他的冷漠。

甚至在玉龙大营乃至大都护将军府的通传战报里,提都没有提及他们的奇功,是很奇怪,但陈海也不担心,有舅父陈烈在,总归不会亏待了他们。

为了安抚齐寒江这些寇奴的人心,陈海也只能故作轻松的问道:“那军中亏待了你们不成?”

听陈海这么问,齐寒江等寇奴都摸了摸头,稀嘘的说道:“这个倒不成。”

听吴蒙说舅父一早就出城巡视两翼山岭塞城的修建情况,陈海也就不忙着去拜见,耐着性子听这五天来灵武、池山一线的战事展。

此时鹤翔军在鹤川岭的部署也大体摸清楚了。

董良夜劈铁壁山,打开玉龙山的南侵通道,鹤翔军那边才意识到情形脱控制,但他们反应再快,想调派大军增援盐川府一线也已经迟了。

鹤翔军的反应迟缓不说,甚至在玉龙山通道打开的那一刻,都还寄托于大燕帝朝的威望能压制住武威军不敢轻举妄动,既来不及增援北部防线,竟也没有第一时间下令北部防线上的十万精锐南撤。

这成就了武威军此次南下最大的战功,在盐川府城被攻陷后,鹤翔军在北线的十万精锐,不到半数能逃入鹤川岭。

不过,鹤川岭作为鹤翔军治内的名川大山之一,数百年前曾有是一派玄宗的山门重地。这派玄宗被贺兰山兼并后,灵泉资源丰富的鹤川岭则被鹤翔军派系内的诸多宗阀世族割占,隐约成为鹤翔军治内除贺兰山之外的第二灵川大山。

这些宗阀世族将鹤川岭分割为一块块私邑之地经营数百年,根基深厚。

只要想想昭阳亭侯府这一年多来在药师园寨城所花费了心血与资源,就不难想象鹤川岭山里的每一座寨城在经营上百年甚至数百年之后,是何等的坚险、是何等易守难攻。

除了城池坚险外,这些私邑寨城还大多部署防御法阵,而诸族私兵规模虽小但极精锐的私兵守卫,实要比鹤翔军的北部防线坚固数倍。

也是因此,鹤翔军也是第一时间选择加强鹤川岭防线;而武威军此时也没有急于强攻鹤川岭。

在陈海奇袭池山城时,鹤翔军进入鹤川岭的兵马已经有将近十万,加上逃回鹤川岭的溃兵以及诸宗阀世族在鹤川岭的私兵子弟,鹤川岭没有那么容易打下来。

这几天,秦穆侯率部还在池山、灵武城以南的地域,与北出鹤川岭的鹤翔军小股精锐数度交战,但战事规模都不大,双方拉锯作战更多像是试探对方的战斗意志。

然而不管怎么说,要防犯鹤翔军随时可能展开的反攻,池山城这边一刻都不敢松懈下来。

玉龙东营兵马进驻池山城,除了将一万多降俘编为奴兵外,还立即在两翼的山岭择险修建寨城,但这些事都不需要陈海他们去操什么心。

虽说大都护将军府的战功通报里没有提及陈海他们的姓名,董侯董寿的冷淡也令众人心里不爽得很,但这几天来,周钧他们所得的赏赐并不见少。

奇袭池山城,除一万四千多降俘都贬为奴兵外,缴获兵甲也将近一万副、骡马近两万头、可作战骑的良马一千余匹以及大量的财物、丹药。

除了上缴两千副兵甲外,其余近八千副兵甲以及马匹都是东营诸将能私下分配的战利品;陈海、周钧、吴蒙、沈坤、赵山乃至陈昱、陈权等人的战功,都归到陈烈名下,陈烈同时作为东营主帅,一人独占半数兵甲、马匹、财物,诸将也是心悦诚服,没有人敢哔哔。

以战绩衡算,陈烈名下分得的战利器里,陈海他们至少要占到三分之一以上,但陈海他们要这么多的兵甲没有用。

除了近万副兵甲外,此次奇袭池山城,还从逃将及南逃宗族手里缴获得法宝一百五十余件以及大量丹药。

陈海他们要太多的普通兵甲及其他财物无用,除了一百匹良马、一百副精良兵甲以及少许的财物外,陈烈挑选了三件黄级中品法宝、四十二件黄级下品法宝,以及所缴获的近三分之一的丹药,算作是陈海他们的战功将赏,对此东营诸将以及昭阳亭侯府的部将属吏都没有办法提出异议。

有陈烈在,战功奖赏,也可以说没有半点亏待这边。

一百副精良兵甲、良马,吴蒙、周钧、沈坤他们放下去一半,毕竟战事随时还会再爆,这边需要及时加强战力,但法宝及丹药都留在手里,等陈海醒过来做决定。

这一刻,陈海也是感慨万分,难怪诸将都争战功,他们这次甚至都没有抢掠地方,不算兵甲、马匹及其他财物、丹药,仅这五十余件黄级中下品法宝,就抵得上药师园五六年产出了。

此战,六十寇奴,战死十九人,重残七人,剩下三十四人,在经历这番苦战、血战,竟也有半数人修为都有所突破,差不多近二十人踏入通玄境。

也是最残酷、最激烈的血战最能考验、磨砺人的心性。

虽然丁爽等投诚军吏,都受到奖赏,陈烈进驻池山城后,也有意用他们治理地方,但丁爽等十数军吏不再在池山县地方任职,而是都选择成为陈海的私扈,同样也算是昭阳亭侯府的附从部将。

丁爽他们之所以如此选择,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妻儿家小能迁入药师园,可以受到很好的保护,避免受到鹤翔军派人进行报复性的刺杀。

这也是在池山城被俘的四十多家投诚宗族必然要做的决定。

虽然这些投诚宗族最后主要还是选择秦穆侯董寿或者说董寿背后的董氏作为靠山投附,但最后还是有十家投附宗族拿出来,作为战功,奖给陈烈,作为昭阳亭侯府名下的附庸宗族,将迁到药师园以南的地域进行安置。

虽然这十家宗族规模都比较小,每家只有十数名通玄境子弟,但对刚有根基的昭阳亭侯府来说,也是不小的增强。

第一百零三章 择木而栖

陈海这时候才知道池山城溃兵规模最大时,南逃宗族加上逃将,辟灵境武修、玄修多达五十余人,拥有通玄境底子的溃降更是过千人,甚至还有一名明窍境强者,当时就在池山城里,论及实力远在他们一小撮人之上。

但恰恰是当时混乱一片、人心惶惶,谁也都不愿出死力拿下南城楼,最终才都被他们这点人手阻拦在池山城、最终在张怀玉、厉向海率骑营驰至时选择归降。

事后回想此战,每一个人都替陈海他们捏了一把冷汗,甚至都难以想象那名明窍境的强者为何到最后没有出手,只是这人在投降后,就率两百多宗族北行到盐川府城去面见武威神侯了,谁也不知道这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良禽择木而栖!”

面对吴蒙、周钧、沈坤等人的困惑,陈海则是淡淡一笑,人性并不难揣测,他看着窗户渐渐透亮的晨曦,说道,

“稍有见识的宗族,应该都不难能看到鹤翔军镇蓑败已是必然,不是被南面的武藏军吞并,就是被武威军一步步蚕食。我决意用计混入池山城,看似凶险到极点,但你们问问丁爽,他在看出疑点之后,除了窥探与逃命的念头外,可曾想过要积极与城里其他的宗族、军吏联络,将我们围歼于南城楼下?”

吴蒙、周钧都往丁爽看过去,丁爽没想到最虚弱的老底早就被陈海看透,老脸涨红的说道:“少侯爷所说甚是,丁爽当时确实未敢有其他念头……”

陈海微微一叹,说道:“我们守在南城楼,除了宗族在鹤川岭以南的逃将外,那些被阻拦在城里的南逃宗族几乎都是按兵不动,即便是动,他们也是鼓躁溃兵冲击南城楼,在那时候我便知我们有险无忧了。”

吴蒙、周钧、沈坤、赵山等人感触还没有那么深,丁爽老脸涨红之余,才是真正的心悦诚服。

他原以为陈海只是一个敢豁出去的赌徒,没想到陈海敢用此策乃至敢在南城楼坚守到最后一刻都不弃逃,实则是对地方宗族心理进行过细致入微的分析,可以说已经深入到骨髓了。

诚然,鹤翔军看似庞大,但相比近百年内崛起的武威军,已经有些老朽了。

鹤翔军看似拥有两位道胎境天榜强者,其中一位还在帝朝天枢院任职,但这两位天榜强者巅峰期已经过去百年,进入盛极而衰的衰退期,而内部宗阀派系间的矛盾重重。

道胎境强者有八百年的极限寿元,但那是理论上的。通常说来,巅峰期过去,道胎境玄修进入衰退期,即便肉身、神魂没有什么暗伤,在最后两百年的寿元里,也随时都有可能会坐化辞世。

在这种情形下,鹤翔军竟然都不克制贪婪,接受玉龙山叛降的投附,而不惜得罪正处于崛起过程中的武威军及董氏,毗邻武威军、受威胁最迫切的地方宗族,早就已经是怨声载道了。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丁爽也希望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这事,我们自己知道便是了,不要拿出去吹嘘了,吹出去别人也不会信……”

陈海又额外吩咐道。

他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为何没有出现战报之中,一方面他想如此也好,真要是太耀眼,以致被武威神侯召见,有些秘密怕是难以掩藏,但他同时也想到可能是有人作梗,才会如此。

如此一来,他更不想再露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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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致周密的周钧,将战功奖赏下来的法宝及丹药,登记成一本册子,递给陈海;陈海册子里登记有一枚龙虎伐脉丹,心里欣喜,与周钧、吴蒙笑问道:“竟然有这样的好东西,真可谓是天助我也啊!”

“这枚龙虎伐脉,师尊他特地力排众议,为你留了下来,”周钧说道,“此丹就在师尊手里,就等着你醒后取来服用……”

百骸十二主气脉,皆需要修成灵脉,才算是大周天圆满境界,辟灵境才算是圆满,才有机会开辟祖识海,踏入明窍境。

十二主气脉,对应十二灵脉,修炼难易程度,差异极大。

足少阳、手少阳两条主气脉,即便是平民子弟,天赋异秉者,甚至都不需要什么资源,就能在三五个月内修成灵脉,但绝大对多数的玄修、武修,终于一生,服用金山银山所炼制的灵丹妙药,都未必能将十二灵脉都修全,将辟灵境修炼圆满。

陈海在四条灵脉的基础上开辟灵海秘宫,就意味着还要将其他八条主气脉都修成灵脉,才算是大周天圆满,但不管这些灵脉的修炼难易,他先要将在姚氏被废修为时所留下来的诸脉暗伤给治逾了。

虽然池山南城楼一战,陈海知道他有可能无意识间以血炼秘法吞噬他人的血肉精华,除直接提升肉身修为之余,还能消弥百骸诸脉留下的隐伤,但恰是如此,他更需要一枚有伐脉易髓之能的龙虎伐脉丹当掩饰。

龙虎伐脉丹的丹方并非绝密,太微宗有,贺兰山等燕州顶级宗门都有,但炼丹之灵药在洗经伐脉、换血易髓等方面皆有其效,可以说无一不是百年罕见的珍物。

陈烈倘若出面请宗门的宗师级药师炼制龙虎伐脉丹,仅仅是这些百年罕出的奇珍,就需要消耗昭阳亭侯府这时一年的用度,陈烈就算再宠爱陈海这个嫡亲外甥,也不可能让昭阳亭侯府下面三五千嫡系都饿一年的肚皮。

谁也没有想到,在池山城这批收缴的战利品里,竟然会有一枚龙虎伐脉丹。

其他的法宝、丹药价值都不菲,但非陈海所急需,都可以,或者说也都应该用来赏赐周钧、吴蒙、沈坤及赵山部属;这些法宝及丹药,陈烈之前就都移交给吴蒙、周钧他们收藏了。

这些法宝多以护甲、护盾等防护型法宝为主,这也是通玄境弟子所能祭用的主流法宝,毕竟灵纹剑等也属于黄级下品法宝,但非辟灵境弟子不能持续祭御。

陈海跟周钧、吴蒙说道:“你们看有什么法宝能用,先各挑三件过去;此外所有踏入通玄境的寇奴兵及丁爽等人,都赐一件灵甲护身。再各挑五件法宝送给赵师伯、厉师叔,尽可能让寇奴兵、丁爽等人都能入道院修行……”

于武修而言,倘若能有护身法宝增加防御力,面对玄修或剑修弟子,就有机会扑上去近身搏杀,即便攻击力还要稍弱一些,但两三名通玄境武修,总还是能压制一名辟灵境中前期的玄修或剑修弟子。

陈海就优先将一些防御法宝分给沈坤、赵山、丁爽、齐寒江等人,他手下寇奴兵再补足到六十人,战力还能再提高一大截。

陈海心里又算了算,东营兵马这次从池山城总共缴获一百五十多件法宝,他们这边再去占了三分之一还多,再扣除进献给大都护将军府及都护将军董寿的,猜想赵如晦、厉向海二人的战功奖赏,可能也就三五件法宝而已,未必够用来分给亲近的嫡系部将、弟子。

陈海这时让周钧再各送五件法宝过去,除了感谢他们以往的维护之情,维持彼此的关系,也是想着厉向海、赵如晦也用不上这些低层次的法宝,实际上也分给厉向海、赵如晦手下的部将、亲近子弟,相当于加强舅父陈烈这一系人马的实力。

陈海还想着赵如晦、厉向海肯能让齐寒江、丁爽等人都能入道院修行。

虽然他能将在武道秘形基础所创的几种绝学传给齐寒江等人,但也不能太泛滥而不受限制;而齐寒江、丁爽等人想在军中正式担任武职,在道院渡一层金,则是必要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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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吴蒙、周钧等人的陪同下,走出院子,陈海现池山城已然变成一座巨大的兵营。

除了贬为奴兵的一万多降俘外,东营将近三万精锐都悉数进驻池山城。

陈海也就昏睡了五天时间,池山城除了城南加筑了一道石墙外,东西两翼的石岭之巅,各有一座寨城正拔地而起。

这才五天时间过去,度堪称惊人,但陈海也能看出,这边担心鹤翔军的反攻随时会席卷过来,只能赶紧动用一切资源加强防御。

看到舅父在诸将的簇拥,出现在西岭之巅,陈海与吴蒙、周钧二人就直接出城登山。

在池山恢复真元困难,蕴灵丹也只能缓慢恢复极少量的真元,陈海这时候就不奢望直接御风飞上西岭,三人攀岩附壁动作也比猿猴敏捷,很快就爬上西岭之巅,看到有几个上七峰内门主事模样的玄修,正祭御灵剑凌空虚画,一道道真元出剑端凝聚的虚影灵辉纵横交错,最终在半空结成一枚玄奥繁复的道篆印入生满青苔的山崖。

这一瞬,天地嗡嗡震颤了一下,陈海就觉四周的天地元气缓缓流转起来,往印有道篆的山崖凝聚过来,让人感觉这山崖在这一刻,要比以往数倍坚固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意外的任命(一)

基础的道篆,只能是将自身的真元法力封入其中,而眼前这数名内门主事所印入山崖的道篆,竟能隐约牵动天地力量,使得脚下的山崖整体都变得坚固异常,层次就非同一般了。

陈海对道篆的研究还十分浅薄,只知蛇鳞书之中录有这种道篆,但以他此事的精神念力,就算是借助傀儡分身,还不足以在识海凝聚这么一枚复杂的玄奥道篆,更不要说以此控御四周无处不在的天地元气了。

除了这种以山川为纸,以本命真元为墨、精神念力绘就的手段,令陈海叹为赞止外。

他见这些内门主事,也就辟灵境巅峰的修为,精神念力不可能比他更强,更没有开辟识海,暗感还真是术业有专攻,符篆之学必有他不能轻视的学问跟技巧,是他此时都还没有接触的。

这几个内门主事,每人也就将三四道道篆印入山崖,就一副真元耗竭、神思枯怠的样子,朝陈烈等人揖手致礼,就共乘两头灵鹫,直接往北面飞去。

池山城非灵气充裕的灵天洞府,这些内门主事将固山道篆炼入山崖之中,耗尽真元,也只能回到玉龙山或者太微山某处洞府才能以最快的度恢复真元,然后再赶回来。

天地元气无处不在,但这些天地元气分阴阳金木水火土雷及暗诸性,极端暴烈,非低级玄修所能降服。唯有经这些诸性元气所衍生出来的冲和灵气,才能吞吸来与百骸精气融炼为真元,这也是低级玄修所受的最大限制所在。

天地间的冲和灵气,除了阳气初时的初曦时分稍为旺盛外,也就不多的灵天洞府是时时充裕的。

“南城楼一战,向海、赵师兄都说赶到时,你守南城楼下血如浆涌,我还吓了一跳,但看你伤势没有那么严重啊!”陈烈笑着说道,他看陈海腿脚虽然还有些不便,但能与周钧、吴蒙攀爬上来,也没有大碍了。

厉向海、赵如晦陪同在陈烈身边,他们当日是亲眼看到陈海伤痕累累、浑身血染的样子,没想到陈海短短五天就恢复到这等模样,只能说明他的肉身极其强悍。

陈海自然绝不能提这很可能跟血炼秘法有关,岔开话题,打量山崖前的这座寨城才刚刚打下墙基,为了尽快加强池山城的防御,舅父陈烈还特地将陈肃调了过来,看情形是要在东西两翼的山岭之前,依地势建造两座寨城,与嵌入峡谷之中的池山城形成犄角之势,将这里变成滴水不漏的铁锁雄关。

陈海岔开话题道:“要赶在来年春后,将新的防御工造诸事完成,还真是不不能松懈一口气啊。”

“为什么这么说?”陈烈问道。

中低级武官不应该妄议军政,但此地除了厉向海、赵如晦不算陌生人外,其他人更是昭阳亭侯府的嫡系,陈海也不避讳的说道:“鹤翔军即便不甘心在北部受此大挫屈和于武威军,但又不能那么蠢的话,暗中遣使联络异藩,待来年春后大地复暖、冰雪融化,再动反攻才是最适宜的。”

“不错,北部的妖蛮诸部以及西部的金州诸羌,才是太微山最大的隐患,来年春后大都护将军府就不可能再将如此庞大的兵力都集中在南线了,”陈烈微微一叹,又怀里掏出一只丹匣,说道,“你既然已无大碍,这枚龙虎伐脉丹是越早服用越好,在之后你可愿兼领池山县尉一职?”

陈海接过装有龙虎伐脉丹的丹匣,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陈彰脸色一冷,心想龙虎伐脉丹虽然极其珍贵,但陈彰早就该知道这枚丹不是属于他的,不至于这时候感到突然,那他心里就是为池山县尉的人选心生不悦。

通常说来,府县兵尉隶属于地方武备,其他地方的县尉,顶多比武威军中的百武长稍强一些,但在玉龙大营东翼四五万兵马入驻池山城,无论是武威军继续对鹤川岭动攻势,还是来年春后抵御鹤翔军动的反攻,池山城都有着举足轻松的地位,远非城山北面的府县能及。

池山县主要官员的任命,都需要反复权衡。

池山县县的县令就是由苏原兼任的,陈彰原以为养父会用陈权甚至厉向海担任县尉,却没想到会让陈海窃居这么一个掌管池山城内门治安的重要职缺,甚至还不知道陈海吞服那枚龙虎伐脉丹,需要闭关多少时间才能炼化药力呢。

厉向海、赵如晦微微一笑,心想县尉掌管着池山城内外的治安以及缉拿匪盗的重任,这可不是普通人可能胜任的活。

东营四五万兵马以及后续大都护将军还可能调来更精锐的战力,甚至将大量的上七峰内门主事、弟子调入池山城都有可能,池山县境内自然不虞会有匪寇出没,但除兵营之外,有几人能约束那些悍卒骄将以及那些在宗门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进池山城后不胡来!

陈海心里一笑,陈彰看得如此之重,他还不乐意接下这苦差事呢,他当下除了寇奴兵要增添人手、继续操练外,也不能落下个人的修炼,跟舅父陈烈说道:

“我资质愚钝,不知道需要闭关多久才能炼化这枚龙虎伐脉丹的药力,县尉之职却一日不可或缺,理应由大哥担起这重任。”

陈彰愣怔了片晌,才想到陈海嘴里的大哥指的是他,才慌忙推辞道:“陈海死战南城楼,震慑人心,应能震慑宵小不敢在池山城胡作非为。”

见陈海、陈彰相互推辞,陈烈沉吟片晌,说道:“那就由彰儿先将县尉之事兼任起来,指不定过几日,东营兵马另有调用,池山城的事情就不劳我们操心了。”

见养父显然是接纳陈海的意见才如此决定,而这县尉之职又相当于是陈海拱手相让,陈彰心里更是郁郁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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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山城虽在玉龙山南五百里外,但驰道畅通之后,陈海御乘青狡马,也就大半天的行程。

短时间看不出鹤翔军有杀出鹤川岭的迹象,而池山城兵多将广,也不差他们五六十人,除了周钧等人还继续留在池山城协助军务外,陈海索性就先回药师园炼服龙虎伐脉丹。

陈海也顺带让丁爽等人,将妻儿老小都要迁入药师园安置,以免受鹤翔军刺客的报复。

药师园这边灵气充裕,特别是蛇穴地宫,堪称潜修宝地,一回到药师园,他们就让齐寒江、丁爽随吴蒙在东苑安心修行,他就直接进入蛇穴地宫闭关潜修。

龙虎伐脉丹,丹呈暗金色,大如鸡子,敲之铿锵有如金石。

陈烈怕陈海不了解龙虎伐脉丹,特意将吞服、炼化之法在一张纸上写了下来。

看过陈烈所写的炼化之法,陈海心想这枚药丹哪里是有如金石啊,压根就是金石。

他修炼到今日,肉身要比同境界的武修弟子强悍数倍,也可以说是有一嘴铜牙,但咬一口龙虎伐脉丹嘎嘎作响,连一层浅浅的牙印都没有留下来。

照陈烈所写之法,陈海先要将这龙虎伐脉丹吞入腹中,以真元所化的玄阳真火徐徐炼之,将龙虎伐脉丹所化的药力逆入百骸,温养诸脉经络,有洗经伐脉、换血易髓的奇效。

辟灵境玄修弟子功力低弱,以灵海真元所化的玄阳真火,连个火苗子都看不见,只能算有些火气,不要说熔金炼铁了,即便是炼化丹药也需要一个长期过程。

池山城南城楼一战过后,陈海就觉得足厥阳、手厥阳两条主气脉有松动的迹象,待将龙虎伐脉丹吞入腹中,以玄阳真火徐徐炼之,将药力化入百骸没过两天,这两条主气脉就隐隐有冲开的迹象。

陈彰、周钧他们在踏入辟灵境之前,就修成六条灵脉,陈海此时就算将足厥阳、手厥阳两条主气脉修成灵脉,也没有什么好值得自傲的,但他不想让别人猜到他是在池山南城楼下一举踏入两条灵脉突破边缘的,同时也想多花些精力带着血奴姚老根在血云荒地里闯荡,就一直在蛇穴地宫里闭关不出。

十数日后,陈海不想出关也没有辙,吴蒙直接拿着陈烈的手令潜入蛇穴地宫来见他:

“大都护将军要遣进奏使进入燕京陈情,少侯爷这次要率部在进奏使帐前担任点检校尉!”

陈海猜到武威军、鹤翔军不会轻易掀起存亡兴废的大决战,双方都有可能会寄望燕京及天枢院的干预,所以董良遣使进京陈情,陈海并不是特别的意外,但这事跟他有半毛钱关系?

“是谁举荐我率部担任进奏使点检校尉,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的事情啊?”陈海满脸困惑的问道。

“侯爷手信写得简要,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吴蒙将陈烈捎回给手信递给陈海说道。

陈海走出蛇空地宫,令齐寒江、丁爽等人在药师园侍命,他与吴蒙借用药师园豢养的一头黑羽灵鹫,两人先赶往池山城,当面见舅父陈烈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零五章 意外的任命(二)

黑羽灵鹫是从太微山北麓的一种凶猛巨鹫驯养而来,展开有七八米的羽翼坚如铁石,可挡箭矢,力大无穷,除了异常的凶猛,锋利的鳞爪可裂金石外,还能轻易驼载千斤重物飞越万重关山。

当越是凶猛、具有灵性的巨禽,越难孵育,此时的昭阳亭侯府,除了陈烈座前的那头青鳞雷鹰是谁都不理的禁脔外,也就豢养两头成年的黑羽灵鹫可用。

陈海与吴蒙两人,加上随身的兵甲、长弓、箭囊等物,加起来也有**百斤重量,但乘御黑羽巨鹫,不需要一个时辰就已赶到池山城。

从能为人所训养的黑羽灵鹫背上跳下来,陈海还幻想着有朝一日,他能组建一支精锐,人人皆有巨鹫骑乘,又像战马一样配备精良的鞍甲——那样的话,这支精锐就可以昼夜间突袭到数千里之外的战场。

黑羽灵鹫降落池山城里,自有专人伺候,陈海带着吴蒙,赶去大帐去见舅父。

“鹤翔军将一纸状书送入燕京,燕京遣使携旨质询武威军南出玉龙山、兵衅鹤翔一事,帝旨言辞严利,要追究武威军的罪责,大都护将军自然要遣进奏使入燕京陈情,畅明前因后果才好申冤……”陈烈看到陈海得信后赶到池山,说起大都护将军遣使进燕京的缘故。

“哦,鹤翔军竟然软弱到只会派人到帝京告御状?”陈海眼睛一亮,咧嘴笑道,“鹤翔军此前贪流民降附小利,此时又无胆与武威军决一死战,还真是昏聘老朽不堪!”

武威军南出玉龙山,毫无留情的撕裂鹤翔军的北部防线,不仅将兰川郡半数府县都控制在武威军的铁蹄之下,还重创鹤翔军部署于北部防线的精锐兵马。

陈海此前也预测过鹤翔军可能会有的种种反应,比如在鹤川岭组织兵马,趁武威军在鹤川岭以北立足未稳就展开凌厉的反攻;或暗中遣使联络金州羌贼及妖蛮诸部,在鹤川岭积极备战,拖到来年春后,西北冰雪融化,与羌贼及妖蛮诸部同时对武威军动攻势;鹤翔军乃至与东面的武藏军会盟,压制武威军的强势崛起,都是不错的选择。

陈海也考虑到鹤翔军有可能会请帝京介入、裁决与武威军两家的恩怨,但这无疑是其最软弱的反应。

大燕帝国虽然统治着燕州大地,但要是对诸藩镇还有强有力的约束力,也不可能生鹤翔军收纳降叛而武威军悍然兵出玉龙山等事了。

大燕帝国没有能力要求武威军撤到玉龙山以北,一旦做出的裁决对武威军不利,大都护将军府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要是做出的裁决对鹤翔军不利,鹤翔军也可以不认可,但无疑会彻底失去道义上的支撑。

鹤翔军只有一种情况有会积极请帝京介入裁决,那就是鹤翔军并无意从鹤川岭出兵反攻,请帝京介入裁决甚至可以视为鹤翔军有意与武威军妥协求和。

这无疑也是武威军此时所愿。

武威军此时还无意直接进攻鹤川岭,更不是直接消除鹤翔军的良机,而来年春后又要重点防范来自西面、北部的敌患,自然不愿在玉龙山以南地区部署太多的精锐兵马防范鹤翔军的反攻。

甚至可以说,鹤翔军什么都不做,只要在鹤川岭陈以重兵,对鹤川岭以北地区保持强大的压力,迫使武威军在池山、灵武一线不得不陈以重兵,消弱武威军在西部、北部的防御,这绝对要比这时候就请帝京介入裁决强势得多。

见陈海能很快从这件事里看破鹤翔军的虚实,陈烈也很欣慰,这说明陈海对战略形势的判断与分析,不在他帐前诸将之下。

“天枢院每隔数年会从诸郡宗门、宗族选录良家子进学宫修行,以填虎贲诸军,又名为闱选,”陈烈解释起大都护将军府点名陈海担任进奏使帐前点检校尉的缘故,说道,“这次大都护将军遣使入帝京陈情,祖师堂席葛玄乔担任进奏使,而我受命担任进奏副使,又正好赶上数年一度的闱选,依旧例上七峰这次有二三百弟子要同行入帝京参加闱选。我便索性跟大都护将军给你要了一个点检校尉的虚衔,随我一起进京……”

听舅父陈烈如此解释,陈海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陈海心想祖师堂座长老葛玄乔虽然乱糟糟一副不理世事的样子,但绝对是有资格担任进奏使代表武威军及太微宗入帝京陈情的,只是涉及到舅父陈烈的任命,他是非常费解的。

“大都护将军怎么会这时调舅父进京?”没有旁人在,陈海就直截了当的问道。

“大都护将军安排自有道理,我们就不要妄自揣测了。”

陈海从舅父脸上看不出对这事有什么不满,但也听得出舅父对这样的任命心有不解。

陈海心想要换成是他,心里必然会不爽到极点,舅父此时担任玉龙大营左都护副使,正是借池山大捷之功扩大军中影响力及势力的良机,突然之间就被调去担任进奏副使进京,留下来的职缺必然被会他人替代,相当于之前做的诸多努力,就半途而废了。

陈海心里暗想,难道是陈族宗主陈知义已经看不得昭阳亭侯府的势力继续扩张下去与他分庭抗礼了,这心胸也未免太狭碍,也于陈族不利,但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他所不知的缘故?

大都护将军会调派一千道衙兵精锐护送葛玄乔及三百上七峰弟子入京,陈烈作为进奏副使,也可以将两百扈卫私兵编入进京队伍之中,他便举荐陈海担任点检校尉,一起进京增长阅历。

陈海以及周钧、陈青都算是上七峰的内门弟子,也是此次参与天枢院闱选的弟子人选;陈彰会留下来,与孙干等人主持昭阳亭侯府及药师园的事务。

当然了,陈海、周钧他们通过闱选都可以不留在京中任职,而回到武威军里还能出多一重虎贲士身份,更有利后续的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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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烈调任进奏副使,留守池山城的诸将都很意外,但很快新的都护副使就走马上任,与陈烈进行交接。

这位新的都护副使,也是受封亭侯身份,还有道丹境的修为,修为境界比陈烈更高,似乎也更适合统御东营兵马,以示大都护将军构建池山防线的决心。

扈卫营作为昭阳亭侯府的私兵,是要随陈烈同进退的。

即便是此前随陈权、陈昱编入骑营的那一部分扈卫精锐,这时候也都要从池山城撤出来。

加上寇奴兵,陈烈这次身边只能有两百扈卫随行进京,其他人都要先退到药师园暂作安置,等待陈烈返回武威军中新的任命,再作新的打算。

这次对孙干、苏原、陈权、陈昱等人乃至陈彰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

以往陈烈统御东营四五万兵马,甚至不需要刻意的以公谋私,只要在军资供给上稍稍往扈卫营倾斜,昭阳亭侯府的嫡系就需要受到极好的照顾,扈卫营作为军中最精锐的战力,也理应受到最好的照顾;同时他们还能确保弟子营的少年们,在黄龙渊道院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现在上千人扈卫私兵都从军中撤出来,退到药师园闲置起来,不仅不能再享受军中的补贴,昭阳亭侯府也还有坐吃山空之忧。

上千扈卫私兵,半数有通玄境以上的修为,就算是算维持日常修为消耗,也是恐怖到极点的天文数字,即便他们都是昭阳亭侯府的私兵,昭阳亭侯府就要承担一切。

而即便赵如晦个人还愿意对昭阳亭侯府出身的道兵弟子照顾有加,但受张怀玉的钳制,也绝对远不如陈烈大权在握时那么方便,能倾斜太多的资源。

以往陈干、苏原、陈权、陈昱等人乃至陈彰,都能随陈烈在军中担任要职,权高位重,此时不能随陈烈进京,就只能留在药师园赋闲,再有才干跟能力,短时间也再无用武之地。

但不管怎么说,大都护将军府的命令不容有违,而且大都护将军府颁布命令时,就明确说了陈烈青年时游学帝京,对京中物事熟悉,是合格的副使人选,也是合理的任命,大家当下也只能积极筹备进京的事宜。

除了陈海任点检校尉,率二百扈卫外,苏原也会率一批匠师随行,计划将药师园兵甲铺铺到临近的郡府乃至帝京。

昭阳亭侯府的势力还要继续展,上千扈兵及数百弟子营少年需要供养,这时失去军中这一大块肥肉的供养,还不知道陈烈何时才能在军中再获要职,短时间内只能在兵甲铺的联营展上多做努力。

陈海倒没有什么准备的,其他扈卫人选都是舅父陈烈直接挑选的,都是扈卫营的精锐;而他的嫡系,包括寇奴兵、丁爽降附武官以及药师园留守兵马,也只有五十人拥有通玄境的武修底子,可以称得是精锐战力。

陈海也只能将这五十人,连同葛同、吴蒙等人都挑选出来编入扈卫队伍,免得在其他的道衙兵护卫精锐面前,失了昭阳亭侯府的面子。

第一百零六章 燕京途中

燕州九十余郡,号称百郡,燕京位于百郡之中,四周是一片极其辽阔的楚江平原,距离武威军驻守的河西诸郡,虽然只有一万两千余里,但中间相隔着山高壑险的秦潼山脉,一路关卡重重,路途艰险。

姚兴被驱逐出姚氏,记忆也被抹得支离破碎,陈海保留姚兴到河西诸郡之后的记忆,但对楚江及燕京的记忆已是模糊,唯有那张清丽如春花初的脸蛋,还清晰的浮现在他支离破碎的记忆里,午夜回想,内心还隐隐悸动。

陈海知道他这是受姚兴残留记忆的影响,这隐隐悸动,一如他对苏倩的情动。

河西诸郡连接诸府县的驰道,大约在十数步到二十数步宽窄,而大燕立国时所修筑的连接诸郡的驰道,标准足足有九十步宽。

即便是横跨秦潼山脉的驰道,除了极少数特别险峻的关隘外,沿峡谷修建的大部分驰道也都有九十步宽,驰道两旁开挖沟渠排除雨水,又种植大量的柳樟桃等杂树护道。

将近千年的光阴过去,柳樟桃李等寻常可见的杂木,有不少经历千年岁月苍劲如故的矗立在驰道的两侧,在这寒冬时节,迎着凛冽如刀的风雪,陈述着大燕立国千年的荣光。

寒冬时节,驰道上也覆盖着冰雪,两侧万仞山岭似戟似剑……

四五十辆精铜所铸的厢车逶迤而行,每辆精铜厢车都有十一二米长,厢壁镌刻玄奥的道篆,隐隐牵动着天地间神秘的力量,这些道篆能使每辆精铜所铸的厢车,既坚固又轻盈,随时都有数缕旋风托裹着车身,都有六到八匹青狡马拖拽,很快很稳的在驰道上疾行,风驰电掣,一点都不拖慢骑队的度。

此次入燕京参加闱选的弟子,多为贵宦出身,车马随扈都不是什么问题,但为了避免队伍过于庞大,拖延行程,出河西郡就有必要进行一些限制。

进奏使葛玄乔及进奏副使陈烈等人各得两辆精铜厢车,供本人及近随居乘;三百闱选弟子里,近五分之一的女弟子,除了越城郡主董宁身份尊贵,独乘一辆厢车外,其他女弟子包括陈青在内,与随行女侍都只能挤乘二十辆厢车,还有二十余辆厢车装满必要的补给。

玉龙山惨败给太微宗及武威军很大的教训,除非必要,辟灵境以上的弟子在外饮食起居都极其小心。

绝大多数的男弟子,不管身份多尊贵,都与扈从编入骑队,御马而行。

此次进燕京陈情,由太微宗祖师堂座葛玄乔,担任进奏使。

葛玄乔之下,除了陈烈担任进奏副使外,还有三名明窍境强者随行,负责统率扈骑及打点沿途通道等杂琐事务。

三名明窍境强者都是道衙兵的悍将,以董氏族人董潘为。

董潘年近五旬,脸容枯瘦,即便是在葛玄乔面前也不苟言笑,作为进奏副使兼任都武尉将军,是千余扈骑的统领,同时他又是董氏族人,在这一行人马当中的地位,甚至还要比陈烈略高一些。

而董潘麾下十数宿武校尉、点检校尉,两人有明窍境初期的修为,其他人无不是辟灵境巅峰,都是配得上道衙兵的精锐悍将;百骸十二主气脉,又分阳阴两属,陈海才修成玄阳六脉,挤到董潘跟前担当点检校尉之职,多少有些不够看。

在其他人的眼底,陈海是作为陈烈的“嫡子”,才捞上点检校尉这项肥差的,要不然的话,不要说苏原、吴蒙二人了,便是周钧、葛同的修为都不在陈海之下,似乎也更适合担任点检校尉的武职。

陈海才不管这些出身河西最精锐道衙兵的骑卒悍将以及其他内门弟子们会如何看他,他所率的两百扈骑,都是昭阳亭侯府的私兵,也只需要听从舅父陈烈号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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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到燕京,关山险阻,千余扈骑簇拥四五十乘精铜厢车日行千里,也需要半个月才能横跨六郡赶到燕京。

这么漫长的路程,昼行夜宿,十分的辛苦。

陈海最初还担心他本人离开河西郡太遥远,神魂意念就无法通过蛇镯潜入血云荒地,一路东行,他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不过,随着距离的延长,也非没有一点影响。

进入天峡郡境内,神魂意念再通过蛇镯潜入血云荒地,虽然时间极短,短到可能只有十分之一瞬时,但陈海还能感觉到存在一闪即逝的滞后。

这时候离开玉龙山已经有七八千里之遥。

这也亏得陈海除了已经正式开始修炼玄阴六脉外,也通过傀儡分身参悟更多蛇鳞书所记录的道篆,精神念力有极大的增强,才能感知到这极短瞬时的滞后。

这种随距离延长而感知到的滞后感,令陈海意识到,太微山或玉龙山附近,极有可能存在一处入口,能进入血云荒地。

这个猜测,并没有让陈海感受到丝毫的欣喜,相反还像是有一块巨石沉重压在他的心头。

太微山或玉龙山附近若真有入口进入血云荒地,也就意味着大群的罗刹异鬼,有朝一日或能从血云荒地侵入太微山、侵入燕州,这是陈海难以想象的一幕……

也许那些武侯级的罗刹巨魔,并不见得比道胎境绝榜强者强出多少,但罗刹一族的血炼异能太恐怖、太霸道了,陈海深深怀疑在大规模的战事中,道胎境绝榜强者到底有没有能力正面对抗武侯级罗刹巨魔,更不要说罗刹域还有着令左耳、龙帝苍禹都深深畏惧的“几个老鬼”!

队伍里有两乘精铜厢车是拔给陈烈使用的,每乘精铜厢车都有四米多宽、十一二米长,就像一间厢房架八只车轮上,用八匹青狡大马拖拽。

陈烈居乘的厢车,内部也分内外厢室,外厢室供近扈侍卫,内厢室铺设华美的兽皮,卧榻、矮几、书架都是用上等的青檀木打造,路途颠簸,但书案上燃一炉檀香,一缕淡青色的烟雾似云飘摇不散。

还有一辆厢车,供苏原等陈烈的近随居乘。陈海作为点检校尉,有吴蒙、葛同帮他打点一切,他隔三岔五也躲到厢车里偷懒。

这辆厢车,分隔出四间小的厢房,陈海与苏原等人在车里歇息,也互不干扰。

陈海原本不敢在葛玄乔面前擅用蛇镯,但这些厢车都炼入小型的防御阵法,遇敌时,五十多辆精铜战车环环相扣,阵法勾连为一体,就临时形成一阵小型的坚固城垒;而人坐在密闭的车厢里,强者也休想用神念窥探。

也正是如此,陈海即便是在漫漫途中,也不至于就断了与血云荒地的联系。

即便担心太微山有出入口连接血云荒地,但陈海对河西诸郡的命运之关心终究是隔了一层。

除了舅父陈烈对他是情真意切的关怀跟宠溺之外,就连陈青都没有彻底消除对他的敌意,陈彰等人更是心存敌视跟轻蔑,他就想着,倘若有一日噩梦成真,他知会舅父统率近随及家小远走高飞就是,才不会管罗刹异鬼侵入燕州后会是怎样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

这也不是他所能承担的责任。

陈海神魂意念每次潜入血云荒地,不再奢望能进入神殿谷附近,主要也是带着血奴姚老根往更偏远的区域移转。

有血奴姚老根相助,陈海又成功收服三头武卫级罗刹异鬼,都是被他吞噬大半血肉精华之后,再进行强行控制。

罗刹异鬼,层次越低,自我意识越弱,看上去极易被罗刹魔神的煞威慑服,但遇敌时根本无法如臂使指的控制进退。

陈海先后慑服了上百头武卒级罗刹异鬼,但都折损光了。

武卫级罗刹异鬼自我意识强些,战斗本能更强,虽然凶残如故,但都有着不弱凡民的灵慧。

虽然控制这几头武卫级罗刹异鬼的过程很困难,也容易噬主,但恰恰血奴姚老根等四头武卫级罗刹异鬼自我意识更强,在遇到大群罗刹异鬼时,还能知道进退,最后在陈海身边都勉强保存下来,没有折损掉……

吞噬血奴等四头武卫级罗刹异鬼的血肉精华,傀儡分身覆裹全身的鳞甲血色变得越的浓郁,甚至都微微紫,防御力更强,而同时傀儡分身的力量、爆力及度更强、更快,甚至都已经不比血奴姚老根巅峰时稍弱。

这时候,陈海才敢将一些基础的武道秘形,传给姚老根等四名血奴,而不用再寝食难安的担心它们随时会噬主,还为它们挑选巨魔残骨磨制成锋利的战戟装备起来。

血云荒地里的工具有限,即便裂谷石岭里能找到一些矿石,陈海也没有办法铸造大件的护甲,陈海更多是用渗炼之法,艰难的将赤髓铜等矿铁逐步的炼入骨戟之中。

陈海这么做,除了增强战戟的强度及锋锐程度外,更主要的还是在战戟之中形成真元运转到戟刃的通道,这样他才能将十步断水斩等武道绝学的威力真正的挥出来。

陈海还用一截弓形残骨及罗刹血筋,制成一张巨骨弓,这样他与血奴姚老根等四头武卫级罗刹异鬼配合,战术选择上则能更灵活。

而此时,陈海犹没有实力,去正面挑战成群的罗刹异鬼,哪怕是小群的罗刹异鬼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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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血腥苔

(周末一更)

复活的罗刹异鬼虽然数量极巨,但血云荒地则是要比想象中庞大、辽阔得多,或许不见得就比燕州稍小。

傀儡分身站在一座千余米高的断崖上,陈海往四周望去,血云笼罩的大地还是一片荒凉,雷电交织的血云之下,纵横交错的裂谷里,岩浆像潮水般汹涌。即便是武卫级罗刹异鬼意外落入这些岩浆湖,也会在眨眼间化为灰烬,血肉骨骸化为岩浆的一部分。

也许是足够偏僻,陈海他们已经有几天在附近没有遇到其他罗刹异鬼出没,也算是好不容易能歇下来喘口气。

陈海这时候将姚老根等四头血奴分派出去,警戒、搜索敌情,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教会四头血奴借地形潜伏进行侦察、警戒、搜索的办法,自己才稍稍省事一些。

傀儡分身盘膝而坐,开启识海,四名血奴被陈海炼入识海的四缕神魂,仿佛四枚光茧落在罗刹魔神秘相的掌握之中,陈海能感应到两名血奴正潜在以他为中心的对角线两端,关注着外围的动静,而姚老根与另一名血奴正在以对角线为直径的区域内活动。

对角线的极限距离是四十里,在这个范围内,陈海他不仅能感应到这四头血奴的存在、方位,还能简单感知这四头血奴的情绪波动。

这样的话,即便是有强大的罗刹魔或大群的罗刹异鬼逼近,陈海也能有一些反应时间。

陈海心里想,要是有足够用于侦察及搜索敌情的血奴,这时候再去想着控制大量的低级罗刹异鬼,或许更合适些。

这样,遇弱则可以吞噬蚕食;遇到有强敌逼近,他就可以提前率领大群罗刹异鬼,不至于手下的罗刹异鬼每次都不受控制,拼个干净。

这时候姚老根的神魂产生一丝波动,似是喜欢情绪,陈海神色一振,不知道姚老根现了什么好东西。

傀儡分身在犬牙参互的崖谷掠行,迅往姚老根那边纵去,陈海想看看姚老根到底现了什么。

一座巨大的裂谷,难得裂谷里没有岩浆涌动,谷底是平坦的石地,两侧错落大量的岩洞,姚老根就在一座深不见底的岩洞之中。

陈海摸进去,就见岩洞的四壁上长满厚厚的一层类似苔草的红色植物,姚老根正小心翼翼的拿骨戟,将一小片苔草割下来,大概是打算带回去给身为魔主的陈海验看,没想到“魔主”已经亲身赶过来了。

陈海扣了一小片苔草,放嘴里嚼了两口,满嘴腥苦,确是血腥苔无误。

在逃离神殿谷的途中,陈海也不时现血云荒地虽然干涸、荒凉到极点,但在一些裂谷深处或岩洞里还有一些苔类或蕨类植物生长。

这种血红色的苔状植物,嚼起来有浓烈的腥苦味,陈海以前就遇到过,他称之为血腥苔。

血腥苔有没有毒,陈海不知道,毕竟傀儡分身的肉身颇为强悍,根本就不怕普通的毒草,而食用这种血腥苔,能够恢复少量的精气真元,是他在血云荒地目前为止现的几种可食用苔草之一。

往生大阵初起之时,大量的罗刹残魂进入血云荒地,借遍地的残骸复活。这些复活过来的罗刹异鬼自相残杀,吞食彼此的血肉维持生命。

在罗刹异鬼形成大小不一的族群之后,即便罗刹族群间厮杀不断,但这时候通过猎杀其他族群的同类血肉即便还是主要的食物来源,却已不能维持大规模的罗刹族群。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即便是武侯级罗刹巨魔,也无法统御多大规模的罗刹族群,最低层的武卒级、武卫级罗刹数量最为庞大,却还需要进食,需要稳定的食物来源。

随着血云荒地深处各种岩生苔类、地底灌木林的现,这也为罗刹族群开辟出更多的食物来源,但就目前而言,还有不足。

陈海看这座岩洞足有数千米深,洞壁高陡,绝大部分都覆满血腥苔,而在外面长达百余里的裂谷里,这样的岩洞有好几十座,心想仅仅是定期进岩洞收割这些血腥苔,差不多就能维持一个上千规模罗刹族群的日常消耗。

姚老根也极为兴奋,它转世之前的记忆虽然支离破碎,但自追随“魔主”之后,成长极快,知道它与魔主要在这片荒地唯有建立隶属于自己的族群,才能立足。

而建立族群最根本的,还是要有稳定的食物来源。

不然的话,它们如何控制那些饿疯了的罗刹异鬼?

建立族群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且这边有大量的血腥苔,一旦被其他的罗刹族群现,必会过来抢夺,他们还没有阻止其他罗刹族群侵入的能力。

陈海沉吟片晌,想到一件事,便摧动真元凝聚于指端,凭空虚画,就见指端凝聚一缕灵辉在半空极绘写,等陈海一气呵成绘就道篆时,就仿佛永恒的一团灵辉凝聚在半空中,牵动四周的天地元气!

血奴姚老根不知“魔主”此举何意,很快就见有一滴血色的汁液在这空灵辉里淅出,滴落下来。

血奴姚老根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待第二滴血色汁液滴下来,才伸出密覆血鳞的爪子去接,迟疑的舔了一口,腥苦涩口,与血腥苔嚼入口的味道一样,这才惊讶万分拿还不是很熟练的罗刹语问道:“魔主,这是血腥苔的汁液?”

陈海点点头,他虚凌绘就的是凝水符篆而已,采集的确实是血腥苔的汁液。

要是在燕州,消耗真元绘就凝水符篆,差不多可以将身周二三百米内的水汽都凝聚到一起,但血云荒地极其干燥,他摧动真元施展凝水符篆,顶天能凝聚十数滴水而已。

这座岩洞里也没有什么水汽,但陈海想到施展凝水符篆或许采集不到多少水汽,但说不定可以将血腥苔的汁液直接聚集出来,没想到他灵机一动的尝试,还真就成功了。

看到灵辉里凝聚的血腥苔汁液越来越多,血奴姚老根极兴奋的将用一截大腿残骨制成的骨筒从身后取下来。

待半空这团灵辉完全消失时,半米高矮像水桶似的骨筒,都已经收集到半筒的血腥苔汁液,左右岩壁三四十米范围内的血腥苔,都像脱水似的干枯起来。

虽然血腥苔汁液被凝水符篆榨取出来,但附在岩壁上并没有死去,只是看上去枯萎了,之后必然能通过极其达的根系从地底吸取水份重新长得旺盛起来。

血奴姚老根虽然前世记忆支离破碎,却甚至要比普通人更聪慧,看到眼前一幕令它兴奋,心想用这种办法采集血腥苔汁液,不仅不用担心秘密会泄漏,每段时间能采集的量必然比将整片血腥苔割下来要多得多。

陈海接过装血腥苔汁液的骨筒,喝了一口入喉,满口腥苦自不用说,入喉后微微热,药力似暖流化作精气充盈百骸,心里也暗暗高兴,估算这一口汁液都堪比一枚精元丹了,而且对他也没有什么副作用。

不过,陈海还要考虑很多。

他要考虑血腥苔汁液长期食用,对低级罗刹异鬼会不会有什么隐藏的毒性,也要考虑一头武卒级罗刹异鬼,每天定量食用多血腥苔汁液才能满足基本消耗,同时还要考虑,通过供应血腥苔汁液,到底能不能对最低层的武卒级罗刹异鬼形成有效控制……

也许他可以在这里先小规模的建立起忠诚于他的罗刹族群来。

不过,他不可能每次都是亲自进入裂谷岩洞采集血腥苔汁液,就需要在附近寻找能炼制符篆的材料,批量绘制凝水符由姚老根等血奴来施用才行,陈海暂时还不想将符篆之学传给血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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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些想法后,陈海就积极实施起来。

陈海一方面率带着血奴转移到附近的裂谷里潜伏起来,在血云荒地里满世界寻找能替代符纸、用于绘制符篆的材料,另一方面则令血奴出去捕捉更多的武卒级罗刹异鬼回来强行降服。

他还利用这些武卒级罗刹异鬼做一些更多的实验,看这些低层次罗刹异鬼有血腥苔汁液可以服用,不再那么饥饿了,是否更容易控制。

陈海对制符之法缺乏足够的研究,刚开始也是漫无头绪。

好在陈海随队伍一路东行,虽然担任点检校尉,但实际上诸多事务都由吴蒙、周钧、葛同等人分摊了,他即便在路途中也能抽出大量的时间,向舅父陈烈请教符篆之学,研读相关的资料。

葛玄乔那边,想到那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珠子,陈海是不敢轻易接近的。

陈海同时也有大量的时间躲到厢车里,神魂意念通过蛇镯潜入血云荒地里去。

陈海的行为落在别人眼里,实在是平淡无奇,无非是仗着陈烈权势偷机耍滑而已,地位最高的祖师堂座葛玄乔整日昏睡醉酒,董潘即便看不惯陈海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也不会为这种些微之事跑去跟陈烈说什么。

然而这一切落到越城郡主董宁眼里,董宁心里又禁不住生出诸多的疑惑来,但她在七上峰藏经阁受到过教训,有此前车之鉴,心里再好奇,也不会再贸然凑到陈海面前来找不痛快。

千余扈骑簇拥着四十多辆厢,一路晃悠悠走了近二十天,终于是来到进入燕京前的最后一道关隘秦潼关……

第一百零八章 流民塞道

“这么多流民!”

周钧勒住马,站在崖头看着拥堵在秦潼关前仿佛蚁群的流民,头皮麻的说道。

陈海他们一路东行,看到有不少的流民在驰道两侧滞留,到处都能看到倒毙道侧的饿殍,驰道两侧的匪患也极严重,大多是流民结寨为寇,甚至还不知好歹的冲出山来,想要抢劫他们的车队。

这次山贼匪寇在陈海他们面前,自然是被杀得屁滚尿流,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无论是降是俘,陈海他们最最后都交给地方府县处理,但也没想到秦潼关前会有如此之多的流民滞留,站在高崖下眺望下去,就见密如蚁群的流民,差不多将秦潼关前驰道两翼数十里范围内的山野都占满了。

陈海心里粗粗估算,怕有上百万流民停留在冰天雪地之中嗷嗷待哺。

陈海莫名被龙帝苍禹带到这异世,说实话打心底对燕州民众的命运并不怎么关心。

这些年关西的旱情很严重,不仅仅武威军治内流民频频作乱、饿殍遍地,陈海他们这次东进燕京,一路过来途经天水郡、天峡郡以及秦潼山脉等地,所见也是村寨凋零、田野荒芜。

一路看到驰道两边的饿殍积尸,陈海心里也淡漠,而此时看到如此之多的流民聚集,皆衣衫褴褛、面黄饥瘦,陈海也是头皮麻。

眼下这么多的流民堵在秦潼关前,自然是想通过秦潼关进入燕京逃荒。

此时还不清楚秦潼关以东的灾情如何,但从各地流传来的邸报看,想必也并不轻松,帝国自然不可能打开关隘,放任大量的流民都拥挤到帝都附近,搅乱民生秩序,然而各地救灾抚民之事,进行得似乎也不顺利。

秦潼关修建峡谷之中,两侧山岭高逾万仞,是通过秦潼山脉进出燕京的必经之路,也是京西第一雄关,陈海他们选了一处高崖爬上来,看那百余米高的城墙嵌在石峡之间,不仅仅城墙镌刻密密麻麻的道篆,两侧的石峡陡壁也是灵辉烁动,隐隐有无尽道篆在流转。

秦潼关看上去巍峨无比,也衬托得城下的流民小如蝼蚁。

流民聚集再多,也不可能有能力将有着万夫莫开之险的秦潼关冲开,但流民聚集不走,秦潼关里的精锐守兵也不敢犯天下之大不韪出兵驱赶……

“你看那里!”吴蒙手指某一方向,要陈海、周钧他们看过去。

玄阴六脉,吴蒙已经修成一半,修为即将踏入辟灵境后期,而玄阴六脉与眼窍、鼻窍、耳窍等相通,每修成一脉都能大幅提升六识感知以及修炼相应的六识神通。

此时的吴蒙,眼力要比陈海、周钧更强一筹。

陈海摧动能增加六识感知的弟子鱼印,循着吴蒙所指看过去,就见驰道东麓的一座山坡上,有十数名黑袍人在人群里走动,还有数人往他们这边看来,似乎早就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又是黑袍人!

陈海眉头皱起,他们初战玉龙山时,就在叛乱的流民军里看到过这些黑袍人的踪影;之后他们假扮鹤翔军袭夺池山城里,又是三名黑袍人突然出现揭穿他们的身份,差点害他们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陈海没想到在秦潼关前的大群流民里,会再次看到这些黑袍人的身影。

这些人所穿黑袍,皆是左衽短襟,与关西的服饰有一些差异,比较特殊,又都以帽兜遮住头脸,陈海能肯定前后三拔人应该都是一伙的,但陈海想不透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始终与流民纠缠在一起?

而且陈海还记得,池山城一战,在张怀玉、厉向海率部驰援之前,三名黑袍人就先率千余鹤翔军南撤的将卒从池山城北逃了出去,之后骑营封锁池山城到鹤川岭的通道,都没有现这队人马的行踪,这队人马应该是往东撤出兰川郡了……

池山城一战过后,陈海也将黑袍人的形迹,通过舅父陈烈上报大都护将军府,也不知道大都护将军府那边有没有重视,总之还没有什么回应反馈过来。

这伙黑袍人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到底都有他们的身影?

“你们黑袍人出没的山岭,那附近流民好像也更有秩序、更有组织,看来他们在秦潼关前所谋也大啊!”吴蒙眼力过人,很快就看出蹊跷来。

陈海也注意到十数黑袍人出没的山岭前,有不少流民穿戴简陋的兽皮铠甲,还有流民手持竹矛竹枪在山岭下值守……

大群流民集聚,只要不大肆攻县掠野,陈海他们作为过境的客兵,就无权干涉,但进入秦潼关的道路被流民堵住,才是陈海当前迫切解决的大问题。

陈海待要与周钧、吴蒙返回宿营地,将他们所侦察到的这一切禀告上去,看舅父陈烈与进奏使葛玄乔以及另一位副使董潘如何处置眼前的难题,这时候有一点黑影从秦潼关城方向掠出,是一头硕大无朋的巨禽。

巨禽羽翼边缘流转淡淡金芒,远远看着就知道不是凡种,还有一员青甲将领骑在巨禽的背上,正往他们这边飞过来。

“秦潼关都武尉将军帐前宿武校尉屠子骥,见过诸位,你们可是要进秦潼关的武威使军?”那名身穿青甲的青年将领从巨禽上飞跃下来,朝陈海等人拱手致礼道,或许是陈海长得魁梧悍勇颇引人注意,青年将领屠子骥都禁不住多打量了陈海两眼。

秦潼关位于大燕帝国的腹地,平时仅有一万精锐守卫,总兵授都武尉将军衔,是帝师虎贲八军旗下的将领。

而眼前这青甲将领,看着也就二十五六岁,身材要比魁梧的陈海矮上半头,但长得丰神俊朗,眼瞳边缘有像瓷器一样的光泽形成一道淡淡的晕芒,这是十二条主气脉都修成、修炼到大周天圆满境界的征兆。

辟灵境巅峰修为,在军中应算是有着不弱的实力,但似乎应没有资格担任宿武校尉这样的中层将职。

不过更令陈海瞩目的还是那头羽色青黑但边缘有金芒流转的鹏鸟,敛翅站在那里,甚至都要比他们身后的青狡马高大,而站在陈海他们面前,妖瞳睥睨之间所透漏的强悍气息有如王者之般,竟然要比舅父陈烈座前那头青鳞雷鹰还要略强一筹。

姚兴在姚氏时,不问世事一心潜修,即便没有被抹除部分记忆,对同为燕京八族之一的屠氏子弟也不甚熟悉,陈海心里想,要是这头鹏鸟是眼前这青甲将领屠子骥的座骑,而屠子骥年纪轻轻又能身居中层将职,那他在三十六王侯之族的屠氏地位,即便不是嫡世子,在嫡支子弟里也极重要的人物。

“武威进奏使帐前点检陈海,见过屠校尉,”陈海行礼道,除了介绍身后周钧、吴蒙外,又依照规矩相互验看印信,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么多流民堵在秦潼关前,有多久了?”

“秋后拥来的流民就越聚越多了。”屠子骥说道。

“这么久了?”周钧都觉得极其意外,声调都拔高了一截。

秦潼关是燕京联络燕西诸郡的要道,秦潼关距离燕京城不足千里,上等的青狡马、乌鳞驹一天能跑两个来回,这么重要的一处关隘竟然被流民堵了两三个月!

虽然公函文书,可用灵禽传递,但商旅断绝两三个月,损失得有多大,而秦潼关守兵或者说帝京那边竟然放任这样情况的生,没有果断的进行处置,这实在是太令陈海、周钧他们意外了。

但想想也是,没有足够的时间,秦潼关前也不可能聚集这么多的难民、流民。

“……”屠子骥也不想这难堪的一幕落在西郡的客人眼底,尴尬的一笑,说道,“流民成患,宫中又数月未有新的旨意传出,诸部官佐就如何处置这些流民又争执不下,我们就只能封锁关隘,防范更多的流民涌到京师附近……”

看各地汇聚过来的邸报,陈海知道京师附近的府县近年来也是大旱蝗灾不断,要是两三个月前才开始封关,意味着此前可能已经有大量的流民拥入京师附近,应该是京师附近不堪重负,诸部官佐才决意先封锁通道,但这也意味着燕京附近将近瘫痪了。

只是宫中数月未有旨意传出,又是什么鬼?

宫中数月未有旨意传出,那鹤翔军找谁告的御状,而他们又是奉谁的帝旨进燕京陈情?

陈海他们从河西郡出时,可没有想过燕京这边会是一团糟。

但不管怎么说,要如何应对燕京的这团乱局,也该是葛玄乔、舅父陈烈他们头痛,陈海也只能先带着屠子骥往宿营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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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他们临时的宿营地,是距离流民聚集区百里外的一处官驿城寨。

在武威进奏使兵马赶到之前,这座约不足里许见方的官驿城寨正被数万流民包围着。

驿寨里虽然有百余驿卒守卫,但将弱兵寡,当时秦潼关又未兵解困,只能紧闭寨城,还是陈海他们赶到,才将哗闹的流民赶走。

陈海带着屠子骥赶回驿寨,就见舅父陈烈正陪同祖师堂座葛玄乔及董潘站在城头眺望附近山野里的流民。

“民怨煞气好重!”

陈海爬上城头,就见葛玄乔眺望着秦潼方向颇有感慨的说了一句,而舅父陈烈及董潘都是眉头深锁,似对葛玄乔说出的这简单六字深有感触,也深感忧虑。

陈海看秦潼关城方向,被重重山嵴遮挡,看不到秦潼关前的流民,就见山恋之前风清云淡,看不出有什么煞气的样子。

“屠子骥拜见葛师叔!”

屠子骥上前给葛玄乔行礼。

葛玄乔定睛打量了屠子骥两眼,迟疑的问道:“你是谁座前的弟子?”

“家师陈玄真知道葛师叔要经秦潼关入帝京,特别嘱咐子骥遇见葛师叔,要以师礼相待。”屠子骥恭敬的说道。

“哦,原来你是疯道座前的弟子,”葛玄乔似想起什么事情,颇有感慨的说道,“我应该想到你是疯道的弟子,想疯道最图自己自由快活,但欠你屠家的人情,这辈子估计也只会将你屠氏子弟收到门下传授道法!”

陈海心里心里有些意外,即便他不知道疯道陈玄真是哪一号人物,但既然与葛玄乔平辈相交,那陈玄真座前的真传弟子屠子骥,就比他的辈份还要高一辈,日,见人就矮一截的感觉真不好受,要不是怕葛玄乔眼睛太毒,拜到他门下修行,真不能算是错误选择。

第一百零九章 赤眉邪徒

屠子骥代表秦潼关守将出来联络,如何进秦潼关完全可以推给陈烈、董潘他们去头痛,但屠子骥是疯道陈玄真的真传弟子,一贯没有正形的葛玄乔难得的热切起来,将董宁等人都唤到城头与屠子骥相见。

“这个陈海是陈隽老儿的徒孙,你师傅疯道应该晓得的,”葛玄乔最后也将陈海正式介绍给屠子骥知晓,说道,“这次要还是你师傅疯道他们一小撮人主持闱选,你记得告诉你师傅一声,太微宗这十几个人,他要给安排好一点的名次……”

葛玄乔公然就要求师傅在闱选评定时作弊,屠子骥也是苦哭不得,但看董宁等十数人道根都稳固,即便不用特别照顾,也能在闱选时获得不弱的名次,唯独陈海修为在同龄人里也未免太不够看了一些,心想葛师叔莫非是要师傅额外照顾这人?

陈隽乃陈族老祖,道丹境中期修为,时岁已经有两百四十岁,近年一直都在闭关修行,此前姚兴投奔太微宗,也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陈隽老祖的面。

要是以陈氏宗谱论,陈隽要算陈海的玄太祖,但陈烈入宗门在陈隽门下修行,而陈海又在陈烈门下修行,故而以宗门辈份论,陈海算是陈隽的徒孙。

屠子骥心想陈隽与师傅一样,都是地榜有名的人物,要是眼前这人真是陈隽最宠溺的徒孙,都托到葛师叔亲自开口求情,到时候照顾一二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在董宁等人听来,同样也是觉得葛老祖是想要额外照顾陈海一二。

太微宗这次有近三百弟子要参与天枢院的学宫闱选,但最杰出的也就董宁等十数人,都被葛玄乔喊到城头来与屠子骥相见。

董宁等十数人无不是辟灵境后期乃至巅峰修为,都有自信在学宫闱选时脱颖而出,心有傲气也不希望受到什么额外的照顾,也不想葛老祖帮他们说话求情,而此时见葛老祖竟然有意额外偏袒陈海,心里对葛老祖怀有不满,同时也更瞧不起陈海。

陈烈自然感激葛玄乔帮陈海说话,董潘也是微微诧异的盯着陈海,这一路上没见葛玄乔与陈烈这外甥有什么接触,这时候竟然帮他说话?

叫这么多人盯着,陈海头皮麻,心想葛老道这时帮他说话,简直是帮他树敌,但也只能重新以宗门辈份跟屠子骥论资排辈,毕恭毕敬的说道:“陈海到时候还要请屠师叔多加照顾!”

屠子骥倒也没有什么傲气,但也不可能因为葛玄乔多说一句,就多么重视陈海,只是客气的说道:“这都应该的……”

董潘这时候就直接将话题转到怎么进秦潼关这事上来。

虽然辟灵境弟子都能勉强御风飞行数十里,不用担心会被关前山谷聚集的流民所阻,同时也有近百头巨型灵禽随行,可以直接将千余扈从驼入秦潼关城,但笨重的精铜厢车以及诸多坐骑都要舍弃掉。

这显然不是大家所能接受的。

那就只能强行撕开流民的封堵,继续沿驰道进入秦潼关。

屠子骥此次出关城联系,也是希望能里外配合,将武威军的使团骑队迎入秦潼关。

“流民皆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我率部下驱赶,为车队清出道路来!”董潘帐前一员校尉这时候迫不及待的就要请战出去。

在他看来拥堵秦潼关前的流民虽然有百万之多,但有两三百道衙兵精锐结阵出击,就足以将流民都从驰道赶下去了。

“我们刚刚在关前的大群流民里看到黑袍人的身影,这些人在玉龙府叛乱时也曾出现,我们或许还是要小心防范着一些!”陈海说道。

除了葛玄乔这样的地榜强者外,董潘所率的千余骑卒,是大都护将军府帐前最精锐的道衙兵,不仅是百战悍卒,还几乎个个都有通玄境中后期的修为底子。

董寿刚率三千道衙兵精锐就敢逼近鹤翔军的鹤川岭防线,可见道衙兵是何等的精锐,他们是不用太担心秦潼关外的乌合之众,但如果秦潼关外的上百万乌合之众,真要受那些黑袍人的鼓动哗变,一起围攻上来,他们也不可能丝毫无损的进入秦潼关。

流民看似孱弱,但要是饿狠了,完全没有活路可走,这时候受人鼓动蜂拥而上,还是有些杀伤力的。

何况,燕京虎贲八军都不愿出兵驱赶这些流民,他们有必要双手沾满流民的鲜血进入帝京城吗?

舅父陈烈都只是排名第三的副使,陈海此时更没有什么话语权,但也硬着头皮委婉的提醒大家记起当年玉龙山惨败的教训。

“陈校尉也注意到黑袍人了,”屠子骥显然也早就注意到有黑袍人在流民中活动,恨恨的说道,“他们都是赤眉教的邪徒,没想到这时候都已经猖狂到不躲在暗中捣鬼了!”

“赤眉教?”陈海等人第一次听到赤眉教这个名号,讶异的问道。

在燕州百郡,诸多宗门皆有目录入册,名义上又受天枢院辖管,这些都是正式有资格在燕州开设山门、招揽门徒弟子传授玄法的宗门,肯定没有所谓赤眉教的一席之地,而在燕州之外,陈海也没有听说过赤眉教。

陈烈也不清楚赤眉教是怎么回事,不然早就会跟陈海解释了。

葛玄乔、董潘微微蹙眉,似乎知道一些详情,但董宁等人又是满脸的迷茫。

“这些黑袍人自称是太平道宗的子弟,因祭酒以上的人物除了身穿左衽黑袍外,还都用赤褐石抹涂双眉,各地往来的公函里,皆将他们称为赤眉教的邪徒,”屠子骥解释道,“近年来诸郡频频大灾,这些赤眉邪徒又跑出来掀风作浪,在各地掀起不少乱事,已成一患,但奈何天枢院还视之为小患,不能下定决定斩草除根……”

屠子骥这话里的信息量不少,但陈海这时候也不方便究根问底,说实话黑袍人并没有给武威军造成多严重的冲击,甚至受黑袍人鼓动的流民叛军南投鹤翔军,还给武威军制造了南侵的口实。

大队人马具体要怎么进秦潼城,还得是葛玄乔、董潘及他舅父陈烈拿主意,而哪怕是董宁等闱选弟子里的佼佼者或董氏子弟,这时候都要比陈海他更有话语权;陈海作为点检校尉之一,这时候只有奉命行事的资格。

葛玄乔本人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一改以往的疏淡,亲自出驿寨察看流民,流民虽然已有初步的组织,但不足以能直接冲击到他们的车队,最终商量决定,由四十多辆精铜厢车围出一座可移动的矩形车城,沿驰道东进,徐徐逼近秦潼城。

三百多弟子都在车城内严阵以待,而千余扈骑分成四队,从驰道两侧的山野通过,掩护车城的四角,防范流民冲击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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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座精铜厢车都是太微宗所炼制,车体内都炼入小型的防御法阵,可以说每一乘精铜厢车都是一件大型的黄级中上品法宝。

当这些精铜厢车尾环环相扣,炼入车体的防御法阵还能勾连浑成一体,所牵动的天地之力也浑成一体,四十多座精铜厢车就顿成一座坚固的车城。

这时候再在车城内辅以大量的青狡马拖拽、推顶,就是一座坚固的移动堡垒。

当然,这也是武威军大都护将军府才能拿得出的大手笔,玉龙大营也就都护将军董寿帐前精锐,能组成同样的一座移动车城。

葛玄乔对流民存有体恤之心,严令扈骑谨守车城四角,以驱赶流民、疏通驰道为主,防范流民冲击车城,没有必要,严禁随意结阵冲击杀戮两翼的流民。

而在车城结成、真正开始往秦潼关移动之时,在陈烈等人的护持下,葛玄乔亲自站在车之上,一股风舒云卷的苍茫气息从他身上往四周八方弥漫出去,陈海甚至能看到有一缕淡淡的云流虚影缠绕葛玄乔的周身……

这云流虚影是那么的浩渺苍郁,令人心生顶礼膜拜的冲动,陈海所掌握的碎裂真意,也情不自禁的在胸臆间鼓荡,要与之共鸣。

陈海知道葛玄乔这正是以他毕生所参悟、掌握的道之真意沟通天地元力,而且葛玄乔所掌的道之真意已经快达到在体内具体化形的境界了,这是道丹境行将圆满的迹象。

太微宗会再出一位道胎境强者?

这一刻,除了陈烈、董潘等开启识海的明窍境强者,能真切感受到葛玄乔所掌握的道之真意是何等的强大之外,其他弟子都只能直观的感受到葛玄乔身上释出的强大气息。

陈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胸臆间鼓荡的碎裂真意压制下去,但这时候葛玄乔侧过头朝他眨了眨眼,他心里忐忑跳了一下,心想莫非葛老道知晓他已经掌握了完整的武道真意?

陈海也来不及想太多,很快就见葛玄乔释出的气息卷动四野风云变幻,就见絮状乌云翻滚着往驰道上空遮覆过来。

说来也是奇怪,鱼鳞状的絮状乌云往驰道上空裹来,层层收紧,最后仿佛拧成一条上达百许里的长索,单单就遮覆在驰道的上空,另一头已经抵达到秦潼关前。

乌云里雷电隐隐轰鸣,天现异兆,吓得拥堵在驰道上的无数流民,纷纷往两侧的荒野里逃去,但也有些彪悍的流民不信邪,横在驰道上不肯退去。

这时候乌云狂风大作,冰雹裹着冷雨哗然而下,在这寒冷时节将那些不信邪的流民浇成落汤鸡,也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不得不往驰道下退去。

这便是道丹境巅峰强者的实力,但葛玄乔不惜耗费**力施展神通,用意不在杀人,还是将流民从驰道上驱赶下去。

这一刻,却依旧有不少眼神凶烈的流民悍然不退,想在武威使团的车城前表现他们无谓的勇猛。

第一百一十章 秦潼关城

“滞留驰道,片甲不留!”董潘拔出佩剑,剑芒仿佛灵蛇般在剑吞夺,挥剑直指前方,命令道衙兵精骑出击。

葛玄乔已经足够仁慈了,不想双手沾染鲜血进入燕京,但这时候还有流民顶着风雨站在驰道上不倒,作为千余道衙兵扈骑统领的董潘,这时候就不会再有半点的留情。

两队各百余骑道衙兵精锐风驰电掣而出,沿着驰道两侧出击,挥舞战戟,仿佛两头凶恶的蛟龙,车城经过处要还有流民敢滞留于驰道的,皆无情毙杀,很快就见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

陈海率部峙守车城侧后,没有什么压力,能看到道衙兵精锐杀出的情形。

道衙兵的底层将卒,都以通玄境中后期的百战悍卒为主,但很显然训练更有素,骑阵聚散井然有序,特别是冲击堵道流民里,百余骑精锐的气息都隐隐浑成一体,予人憾然难摧之感。

“大都护令董潘率千余道衙兵,护送葛老祖入燕京,也有展示武力之意吧?”周钧压低声音,跟陈海说道。

陈海点点头,大都护将府军辖下,这样的道衙兵精锐将近三万,是百万武威军中精锐的精锐,当真可以说是一支纵横天下的雄军。

葛玄乔心存仁慈,但董潘并不完全受节制,而他对这些流民则毫无留情,甚至对停留驰道两翼路肩上的流民,也驱铁骑无情的践踏,确保车城不受一点的威胁,很快十数里驰道及两翼路肩就留下数百具尸。

陈海、吴蒙、周钧、葛同率两百昭阳亭侯府怕属的扈卫守在车城的右后侧方,他们征战沙场,在经历过玉龙山流民叛乱的战事后,面对这些凶顽不退的堵道流民也是心硬如铁,以大弓铁箭形成三百米纵横的警戒线,阻止眼神里流露出杀戮与贪婪之心的流民从后面尾随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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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葛玄乔这样地榜都有数的强者坐镇,千余道衙兵精锐掩护侧翼,流民终究是没有敢大规模围上来冲击车城。

千余扈骑簇拥着车城,往秦潼关城推进,陈海率部殿后,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敢有一丝的放松。

虽然绝大部分的流民都还是乌合之众,但尾随车城至城下的数股流民,皆精悍彪勇,在冰天雪地里的赤胸露乳,手持竹枪、竹矛,眼睛里流露出桀骜不驯的凶悍之气,似乎背后要不是有人压制,他们一定会不撞南山不回头,要试试车城的防御力及千余道衙兵的杀伤力到底有多恐怖。

而且这数股从后面逼上来的彪勇流民,破烂褴褛的衣衫虽然跟普通流民没有什么区别,但双眉都用赤石涂抹过。

陈海记得屠子骥说过,从各地邸报文书中总结的情况来看,蛊惑人心的赤眉教,以往只有大祭酒以上的人物,才将双眉涂赤,而眼前这一幕很可能是赤眉教有了新的变化。

这数股流民,都不像是有什么修炼底子的样子,但看着却比普通人显得强健勇武,而除了这些表相之外,陈海还能隐约感知到这些流民身上缠绕着某种古怪的气息……

看舅父陈烈似乎都没有察觉,而是将目光盯着数里外的山头上,陈海也就沉默着没有多说什么。他不能在其他人面前轻意暴露他已经掌握完整碎裂真意的秘密,他知道实是完整的碎裂真意,让他的六识感知远同境界的师兄弟,感知到这数股流民的异常。

此时有什么疑惑,他还是要在私下里与舅父交流。

陈海将战戟膝盖,马朝外徐徐往城门洞退去,同时也往数里外的山头看去,十数黑袍人正站在一棵古榕树下,正沉默的盯着这边,似乎都已经不再避讳让世人知道赤眉教众的存在。

齿轮与铁索“咔咔”作响,重逾万钧的闸门缓缓降落,将不计其数的流民彻底的封挡在关城之外,陈海这才放松下来。

流民虽众,还不足以威胁到有京西第一雄关之称的秦潼关。

秦潼关的守将屠重锦,与屠子骥一样,皆是出身屠氏的子弟,论辈份是屠重锦的族叔,有着明窍境后期的修为,却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双厉目如藏星火,性情豪爽的走过来,给葛玄乔施礼:“葛师,还记得重锦否?”

葛玄乔曾在天枢院梅渚学宫担任过祭酒,屠重锦年少时曾通过闱选,进入学宫修习,即便没有直接接受过葛玄乔的指导,客气称一声“葛师”也是礼数。

“哈哈,屠大麻子,我记得你。”葛玄乔哈哈一笑,直呼屠重锦在学宫里的绰号。

被葛玄乔这样的人直呼绰号,屠重锦视之为一种荣耀,带着关城诸将过来给陈烈、董潘等人见礼。

虽然武威使团仅仅是从秦潼关借道,但屠重锦还是在将军府特意备下佳肴宴请葛玄乔、陈烈、董潘等人,执意要留大家在关里住宿一晚。

陈海作为点检校尉,与其他校尉武官及董宁等三十余太微宗辟灵境后期弟子,一起赶赴屠重锦的宴请;其他人会安排另外的宴席。

宴请上,也有人提及赤眉教及流民之祸,但与屠子骥的忧心重重相比,屠重锦对关城外聚集的上百万流民则不屑一顾,也不觉得赤眉教能成什么气候。

“燕州百郡之宗门,无不经历千年之变迁,才成参天之树,赤眉教不是三五宵小借着大灾之年蛊惑人心才掀起些动静,但没有千年塑就的根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即便葛玄乔对流民渐成水火之势也感到忧虑,席间屠重锦也是满不在乎的说道,

“而流民更是乌合之众,现在燕京争议不下,谁也不敢承担屠戮之骂名被对手攻诘,又拿不出切实能赈济灾民的条阵来,才让这形势看起来有些糟糕,但只要太子真正获得监国大权,果断布政令,这些都只是癣疥小患罢了……”

在这样的场合,陈海自然是保持沉默为好,但看董潘等将脸上的神色,大多数应该都是赞同屠重锦的见解,都不觉得流民及赤眉教能成什么大害,而葛玄乔以及舅父陈烈脸上隐有忧色,却也不会这进候当面驳斥热情宴请他们的屠重锦;这么做,并没有意义。

他们这次入帝京,只是与鹤翔军的使者当面对质,为武威军争取更大的利益,帝京之朝政,与他们实无太大的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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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宿秦潼关的兵营,陈海等将领还有机会走上百米高的雄伟关城,眺望秦潼关内外的风景。

密如蚁群的流民,已经再次将关外的驰道堵住,没有武威使团的武力,或者不借助巨型灵禽飞渡,商旅轻易是不能进出秦潼关了,而秦潼关以东,则一副太平盛世的样子。

京畿附近应该也有流民滞留,但站在秦潼关城之上,却看不到踪迹,有可能是被驱赶到什么偏僻角落安置起来了。

“再入燕京,你有什么想法?”

陈海转回头,见舅父陈烈以及表妹陈青,在苏原、苏紫菱等人的陪同下,登上关城看内外截然迥异的风光。

“我被驱出姚氏,姚氏为防止宗族绝学外泄,抹掉我一部分记忆,有关燕京的记忆,也支离破碎,是舅舅令我能在太微重获新生,”陈海说这段话有他的真挚情感在,动容说道,“而我更改姓名之时,应与姚氏再无半点瓜葛,但说实话,心里还有些忐忑!”

陈青待陈海的态度一贯冷淡,俯从城头看关外的流民,小如蝼蚁,疑惑的问道:“既然京畿诸将都视流民及赤眉教为癣疥之患,怎么不出手解决,这拖延下去,每日都不知道会有多少饿死!”

陈青既便经历玉龙山惨败,对流民还是心存体恤的。

“海儿,你怎么看?”陈烈问道。

“……”陈海看左右没有外人,所说的话也不会传出去,在舅父面前也就没有什么藏拙的,说道,“诛心的说,一方面可是燕京有人想拿这些流民作为筹码,另一方面诸多藩镇或许也有隔岸观火之意,故而癣疥之患才迟迟不得解决。而更头痛的是,除了屠子骥极少数人外,京畿诸将及天枢院、太尉府的大臣们,要是都跟屠重锦一样的态度,对赤眉教不做深入的调查,就轻下断言,恐怕会滋生出大麻烦来。舅舅与葛老祖,应该都有忧虑吧?”

“……”陈烈微微一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陈海已经说得更深了,再继续往下说,有些话就敏感了。

苏原则是暗暗心惊,没想到陈海有勇有谋不说,难能可贵是在这样的大局之事还有着非凡的见识,单单看他粗犷外表、魁梧身量,还真是难以想象他会是一员智将。

“时间也不早了,明天一早就要出秦潼关进驻梅坞堡,你也早早去准备吧!”陈烈说道,就连先下了关城。

陈海注意到他与舅父交谈时,苏紫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对他们的谈话很有感触,心里奇怪,苏紫菱是陈青的近侍,即便她对流民及赤眉教之事有自己的想法,难道未曾与陈青交流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梅坞堡

进入秦潼关,就算是进入京畿境内,距离燕京城也就剩九百里路程,骑营庇护车队,一天就能驰到燕京城下。

然而作为武威军的进奏使团,葛玄乔也不能率领千余道衙兵精锐就直接进入燕京城,有诸多的规矩要讲。

虽说宫中已经有数月未出帝旨,但统领诸郡宗门、军镇的天枢院、太尉府还正常运作着。太尉府掌管大燕帝国的军事调度大权,武威军、鹤翔军、武藏军诸镇名义上也都接受太尉府的管辖,陈海这时候才知道鹤翔军原来遣使到太尉府告状。

葛玄乔作为武威军的进奏使,进了秦潼关后,还需要进一步获得太尉府的符诏,才能进入燕京陈情,与鹤翔军派出的使者进行对质。

千余道衙兵精锐作为使团的扈卫兵马,依律也不能直接进入燕京城,进入秦潼关的次日,他们就先进入燕京城西郊两百里外一座名为梅坞堡的驿舍。

梅坞堡建在秦潼关与燕京城相接的驰道旁,三十进院落围在高墙之中,建有箭楼、哨塔,仿佛一座小型的堡垒。楚江的支流秋野河从驿舍北面经过,驿舍建有坞渡小港,可以说是京畿西郊的水6交会之地,兼之后山又有一片梅林,故名梅坞堡。

梅坞堡原为太尉府指定专门用于迎送武威军使的场所。

往年帝权隆盛之时,武威军大都护将军每隔三五年都要亲自赶到燕京述职,扈卫兵马都要停留驻在梅坞堡。

虽然大都护将军董良已经有十数年没有再进燕京述职了,但也派专人驻守梅坞堡,以便能就近联络京中,可以说是武威军的私驿兼驻京联络处;平时河西诸郡往来于燕京的商旅,也有很多人会寄宿梅坞堡。

兼之左右是水6交会之地,附近村庄密集,梅坞堡同时也是一处颇为繁华的商埠。

梅坞堡此前只有武威军委派的驿丞,率领二三十驿卒看管三十多进院落,十分清闲。

即便不时会有军使携公函从河西驰来,少则三五人,多则十数人而已,梅坞堡这边派人协助联络京中太尉府或天枢院诸部即可。

这次进奏使团竟然动用逾千道衙兵精锐,还有近三百参加闱选的弟子,再加上随行的扈从、侍从,顿时间就挤满梅坞堡内看上去还颇为宽裕的三十多进院子。

上千道衙兵精锐还能挤一挤,但众人跨下坐骑最差也是要比陈海都高出一两头的青狡良骑,体形都异常的壮大,又足足有上千匹之多,只能在梅坞堡后山的梅林里临时开辟出一座马场进行安置。

陈海所率昭阳亭侯府的两百扈卫私兵,梅坞堡就安排了三进院子,厢房、堂屋、耳房加起来也说二十余间房子,只能安排通铺,让二三百人都挤进去安置;还要安排人到后山看管马匹、厢车,即便是到燕京城外,陈海他们也没得轻松下来。

较为难得的,有一眼灵泉从后山引入梅坞堡,使得坞堡内灵气充裕,是京畿西郊难得的一处修炼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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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他们刚入驻梅坞堡,太尉府就派官员过来接洽。

只是太尉府暂时还无法直接请葛玄乔等人进城与鹤翔军派出的使者对质,太尉府还需要对玉龙山前后所生的事,先做一番独立的调查,才会听双方辩解。

太尉府那边没有召见,葛玄乔、陈烈、董潘照例要留在梅坞堡,但真要这么被动,燕京有几人会站出来替武威军说话?

该活动造访的,在与鹤翔军使团对质之前,都得活动造访到。

葛玄乔坐镇梅家坞,他老人家这次是进燕京来撑场面的,抹不下脸低声下气的去做这些勾当,即便他出面交际,也是疯道陈玄真一流的人物;携厚礼进燕京造访诸部官吏、宗室及八族勋贵,自然是陈烈与董潘份内的事。

陈烈知晓陈海不愿再与姚氏有多大的瓜葛,进城拜访、联络故旧也就只让苏原等人陪同,而留陈海在梅坞堡处理其他事务。

以越城郡主董宁为的太微宗三百弟子,与天枢院学宫派出的祭酒联系后,绝大多数人就选择当天直接进入燕京城,住进学宫安排的馆舍之中,准备参加年后将举行的学宫闱选。

梅坞堡这边是太挤了,让这些太微宗的天之骄子们,与扈卫及随侍一起睡通铺,有些太为难人了,他们宁可进城住客栈,也要比留在梅坞堡强得多。

何况他们这些弟子是过来参与天枢院学宫闱选的,进了秦潼关,就不需要再与进秦使团搅和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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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闱选,可以说是大燕帝国的宗门科举。

大燕帝国的中高层文武官员,实行的是察举制,由天枢院与宗阀世族共同行使察举权力;而大量的中低层文武官吏,实行的则是闱选制。

每隔数年由诸宗推荐绝大多数修为踏入辟灵境的弟子,进燕京天枢院参加闱选,入榜者进天枢院学宫修行数年,再授文武官职。

天枢院的学宫建在一条梅林石溪之畔,又称梅渚学宫,在大燕帝国的地位,相当于陈海所理解的太学、国子监。

闱选制可以说是察举制的根基及补充,即便是诸多自成一系的军镇、藩镇,甚至一些属国,想要保证在帝国中枢拥有一定的影响力,每次学宫闱选都会选派天资优异的弟子参加

燕州的宗门玄修,除了有天榜、地榜评价那些杰出的玄修人物之外,学宫每届入选的学宫弟子榜单,又名春闱青雀榜,排名居前者都会被视为燕州年轻一代最具潜力、也是极受宗门及天下重视的后起之秀。

当世天榜、地榜中的人物,早年都在春闱青雀榜上占有一席之地,可见春闱青雀榜受到重视,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陈海、周钧、陈青这次也要参加闱选,但除了陈青先住进学宫馆舍,陈海、周钧刚到燕京,有一堆事要协助陈烈、苏原处理,就先留在梅坞堡,现在诸事都没有理出个头绪来呢。

与鹤翔军使者对质,是葛玄乔、陈烈、董潘这些大人物的事情,苏原这次也特意到燕京来,决定将药师园兵甲铺开设到百郡之中的燕京城来。

陈烈不再身居要职,仅凭借进奏副使的有限薪俸,还填补不了药师园养上千精锐扈兵的空缺,奇袭池山城所得的战功奖赏,也就够药师园支撑两年,故而兵甲铺的买卖还是要更大规模的铺开。

统管昭阳亭侯府内务的苏原,不会长期留在燕京,而无论是陈海或周钧谁通过闱选留在燕京,都要在周景元等人的协助下,将在燕京城开设的药师园兵甲铺维持下去。

最早初的计划,大家都是想着将兵甲铺开到燕京城,然而将药师园所铸造的良铁兵甲往燕州腹地输送,以谋商利,但一路看流民塞道,秦潼、天水诸郡的形势要比想象中严峻得多,陈海他们就担心从河西郡长途运输精良兵甲,更容易成为流民、匪寇盯上的目标。

陈海与舅父陈烈及苏原商议,除了这次携带入燕京的一批兵甲外,还觉得他们有必要在相对平静的京畿地区治办铸造场,直接铸造精良兵甲……

此外,越是兵荒兵乱,往返诸郡府县的商旅越缺乏安全感,在京畿地区护镖将是一门好生意,也能将昭阳亭侯府此时闲置的上千精锐扈兵充分利用起来。

陈海主张在京畿开设药师园镖行,与兵甲铺互为依托,此时随他们进入燕京的昭阳亭侯府两百扈兵,就可以直接留下来。

陈烈、苏原定下调子,剩下来的就是陈海带着葛同、丁爽、周景元他们去执行、去处理。

丁爽、周景元等人,看似修为不高,却都是极有才干的人。

也由于孙干、陈权、陈昱、陈彰等人都闲置下来,药师园此前的诸多事务、事权都要重新进行调整——周景元不可能再继续独掌矿场与冶炼场及上千奴工,葛同也不可能再继续掌握药师园寨城内外的防务跟治安;包括弟子营,陈海这次出前,也都移交给孙干掌管……

包括陈权、陈昱、孙干等人,都会先到黄龙渊道院任职主事,确保昭阳亭侯府的展潜力不中断。

葛同、周景元等人留在药师园,也不能再担任要职,陈海就将他们都带到身边,这时候正好都用得上。

囤养扈兵及治办铸造场的场所,占地面积较大,只能安排在城外。

周景元、丁爽携礼拜访驻守梅坞堡的官吏,得知梅坞堡北面临秋野河就有一座田庄,原主人畏惧京畿流民之祸,举家迁到燕京城里去了,田庄只有十数奴仆看管,也有意脱手出去。

这座庄子距离梅坞堡才三里多路,各方面的条件都可以说是十分便利、优越,院落虽然简陋了一些,但加上三百余亩良田,仅需要十数河西良马就能换得。

陈海他们这一次,除了五六百套兵甲外,还额外多带了四百多匹良马进入燕京,都是奇袭池山城所获得的战功奖赏。

这些良马在河西郡卖不出高价,昭阳亭侯府内部也消化不了这么多的马匹,就趁这次难得的机会,将其中的一匹带到燕京出售。

进入梅坞堡的最初几天,陈海与周钧、吴蒙、葛同他们所做的事情,就是将田庄置办下来,然而将隶属于昭阳亭侯府的两百扈兵及马匹,都迁到田庄安置下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故人踏剑来

从梅坞堡走偏僻小道,沿秋野河北上,两三里外就是陈海他们新置办的田庄。

田庄临河岸的滩地种有十数亩桃林,原主人也是雅趣之前,给田庄名为桃花坞,却令陈海想起“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的诗句来。

秋野河作为楚河的支流,经梅坞堡的水面异常辽阔,寒冬季节水面就有十数里宽,田庄所属的三百余亩良田,是原主人从这一片河滩草泽里围垦出来的。

除了一条偏僻便道通往梅坞堡前的驰道、东面接临秋野河的主水道外,田庄其他三面都是长满杂草、此时覆盖在皑皑白雪下的浅滩草泽。

夏秋季水势极盛时,河水漫上来,田庄还被会淹成孤岛,要涉水才能走上梅坞堡前的驰道。

不管流民会不会祸及京畿地区,陈海觉得他们都要必要做些防范。

田庄除了会面临来自秋野河水面的攻击,其他三面倒也是易守难攻,四周的浅滩草泽开春后挖出一条沟渠开,三四百亩田地种上苜蓿、蒲菊草,就会直接当成马场使用。

陈烈、苏原看过后,对桃花坞的地形也十分满意。

旧主也是乡豪一级的人物,除了嫡系亲眷所住的正院屋舍建得精美,也有庄丁、奴仆居住的杂役院,可以充当临时的兵舍。

田庄里堆积大量的竹木砖石,原本是旧主看到京畿流民成患、盗匪横行,准备用来建寨墙加强田庄防卫的,但最后考虑举家迁入燕京城,这些早就备好的建筑材料就便宜了陈海他们不需要额外筹备。

除了二百扈兵外,还有三十多匠师、匠工随陈海他们进入燕京,大家一起动手,七八天时间就搭建出一片简易马棚,还多建成十数间竹舍,补充兵舍的不足。

两百多扈卫及马匹都迁过来,条件虽然还是很简陋,却要比挤在狭小的梅坞堡宽松多了;临秋野河的松木码头也只需要进行简单的整理,就能停靠船只。

陈烈这时候整日忙着与董潘随同葛玄乔,与太尉府的官员、鹤翔军的使臣交涉、争辩两军的恩怨与是是非非,陈海则留下整治桃花坞,到年节之前,都没有进入过燕京城,而是让丁爽、周景元他们进城挑选开设兵甲铺及镖行的宅子。

从姚兴支离破碎的记忆,陈海还能大体拼凑出燕京城的雏形来,但对进城心存莫名的抵触,而齐寒江等寇奴兵,驱使他们上战场杀戮是满心兴奋,却不情愿给匠师打下手干杂活,也只有陈海能镇得住这些人。

而临近年关,从北面迁来一大群流民,大约有两三万人,滞留在距离桃花坞约有七八里远的河滩地里。

京畿辅县的地方兵马,过来驱赶过几次,但每次驱散后,隔天又重新聚集过来。

这群流民绝大多数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过半数都是老弱妇孺,聚集到梅坞堡北面的河滩地里,捕鱼、采摘野菜或向附近的村寨乞食充饥;地方兵马也没有办法滥用刀兵去屠戮妇孺,驱赶几次见都没有效果,也就不再过问。

虽然陈海早就意识到京畿范围内也有大量的流民、饥民,但他都没有怎么离开过梅坞堡,这还是他先在京畿范围内看到有大规模流民存在,就更不敢轻易离开桃花坞。

肃清地方不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出面招抚流民,都是有违律令的事,地方府县都没辙,陈海只能与南面驻守梅坞的武威军道衙兵兵一起,加强北面的警戒,难有其他作为。

年节前两天,陈烈在苏原的陪同,从燕京城赶回梅坞堡,陈青带着苏紫菱也从学宫回来一起过年关,还邀请厉玉麟及随侍乐毅到桃花坞来小住两天。

太微宗这次参加天枢院学宫闱选的弟子里,有很多是陈海的熟面孔,董宁、解文琢、解文蟾、柴荣、厉玉麟等人,都要过来一试有无登上春闱青雀榜而名扬天下的机会。

解文蟾被陈海狠狠的收拾过,即便是陈族宗主陈知义的嫡亲外甥,也躲着这边;解文琢跟这边关系也疏淡,柴荣都差点没有勇气同行进燕京,更不会在陈海面前露脸;而厉玉麟虽有傲气,但因为厉向海的关系,也见识过陈海的胆谋,与昭阳亭侯府走得亲近,这次从学宫馆舍出来,与陈青一起到桃花坞来渡年节。

而在这一天,又多出上万饥民聚集北边河滩地。

十数天时间,陈海他们来不及建造一道坚厚的寨墙将庄子保护起来,只在田庄的四角搭建了四座简易竹楼,作为哨楼,随时监视北边河滩地的动静。

不时会有饥民进入田庄北面的草泽浅滩采摘野菜,陈海既是警惕,心里也是万分感慨。

益天帝七十二年就要过去,他进入异世也有近两年半的时间,原以为这神魔皆有的世界,凡民再苦也应该是苦于在神魔践踏之下小如蝼蚁、无力挣扎,却没想过燕州竟然也是一个大灾与饥荒横行、饥民白骨遗野的世界。

舅父陈烈、苏原以及陈青、周钧、厉玉麟他们都先到南面的梅坞堡参加宴请,陈海放心不下河滩地流民的动静,就留在桃花坞,怕真要出什么状况,从三四里外的梅坞堡赶来,也会拖延反应的时间。

越是到年节、流民显得越是躁动,陈海越是不敢稍有大意。

天色渐暗时,陈海站在东北角的哨楼上,看到有一道青色流光从燕京城方向驰来。

青色流光距离桃花坞甚远,但凌厉的气机似刺窍金针般,扎得陈海难受之极。

好强的气机!

不管是友是敌,一声招呼不打,突然就直接往桃花坞这边闯来,陈海不敢有半点松懈,解下碧影剑就嗡嗡振响起来,通传在屋里喝酒的吴蒙、葛同、丁爽、齐寒江等人率扈兵穿戴铠甲出阵……

青色流光在距离桃花坞三四里时停了下来,却是一支青色竹笛横在秋野河的上空,一名身穿半旧道袍、须半黑半白的道人,一足踏在青笛之上,疑惑的扫了陈海他们数眼,似乎没有意料到这边竟然换了主人。

青笛道人朝梅坞堡方向振声喊道:“葛老道,年节将来,快出来陪我下一盘棋过节,有二十年没有杀你一个痛快了,真是手痒死我了!”

“都说疯道你闭关了,我到燕京半个月都没捞到你的人影,怎么今日跑到这里疯,自找不痛快来了?”葛玄乔的宏亮声音,刚从梅坞堡方向传来,就见一道虹桥似的金光从梅坞堡掣出,直接落到秋野河的上空。

葛玄乔从梅坞堡跨出,一步一里,三四步就已与那老道并肩站到一起,看他们脸上都有故旧多年不见的喜悦。

这脚踏青笛的老道,竟然是屠子骥的师传、梅渚学宫八大祭酒之一的疯道陈玄真?

这时候就见舅父陈烈以及董潘及屠子骥、董宁等六七十人,都纷纷从梅坞堡飞出,过来给疯道陈玄真见礼。

这两天陈海都留在桃花坞,没想到越城郡主董宁以及这么多的太微宗弟子从学宫赶到梅坞堡来过年节了——柴荣、解文琢、解文蟾等平时都躲着陈海的等人也都在其中。

陈玄真、葛玄乔站在秋野河的上空叙旧片晌,又往桃花坞外的桃林河滩飞去,陈海让齐寒江他们继续回屋喝酒吃肉去,他与吴蒙、葛同推开柴门往河滩走去。

这时候陈玄真站在河滩上,从宽大的袍袖里取出一张带四脚的棋盘放到河滩上,显然是有备而来。

陈玄真随后又从袍袖里取出两张木椅,递了一把给葛玄乔,两人在棋盘边坐下,他打量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到陈烈的脸上,又从袍袖里取出一把椅子摆到棋案旁,说道:“你来坐……”

“晚辈不敢失礼。”陈烈拘礼说道。

“你迟早是我辈中人,早坐几天也不妨碍什么事。”陈玄真大咧咧的说道,指定要陈烈坐过来。

陈烈能得疯道陈玄真赐坐,董潘却只能站着观棋,心里自然不会痛快,但难琢磨陈玄真的话意应该是指陈烈随时都能踏入道丹境,心想陈烈真要能修成道丹,在武威军及太微宗的地位就不是他这个董氏旁支子弟能及了——这么想他心里才稍稍平衡一些。

陈玄真拉陈烈坐下,但手里还没有停,又不断的从仿佛无底洞的袍袖里掏出红泥火炉、小桌、一整套茶具、茶罐,又撇开自家的真传弟子屠子骥不用,取出一只三四尺高的大肚铜壶,直接朝正走下河滩的陈海抛过去,招呼道:

“看你这娃儿长得高高壮壮,结实得很,气力应该不小,帮我们去打一壶灵泉水,再砍几株桃心木来浇茶……”

日你娘的,要是看老子投缘,难道不该哭着喊着求老子我拜你为师吗,怎么只捞到砍柴烧茶的活?

再说陈海莫名来到这异世,修行武道、学过骑射、研究过铸器、雕刻,却独独没有接触过茶道,也不知道砍柴浇茶有哪些规矩讲究。

当然,这些陈海也只是心里想想,再委屈、再不情愿,也只能伸手去接那只已经抛到眼前的大肚铜壶,但没想到大肚铜壶却重得出奇,双臂一沉,差点被砸一个踉跄……

第一百一十三章 欠债还奴

这附近唯一的一处灵泉水口就在三四里外的梅坞堡,陈海接过大肚铜壶就往梅坞堡飞去。

陈海虽然修行过丹鼎诀第三层功法衍出来的飞行术法御风诀,但御风诀对辟灵境初期的玄修弟子而言,除了消耗真元法力外,除了攀登特别险滑又没有坡度的悬崖,就没有多少太大的实用价值。

而且这只大肚铜壶重得出奇,怕是御风飞不了三五十米就会从半空栽下来,陈海心想还不如施展云流步法撒腿狂奔来得快。

要是路程更远点,陈海宁可将青狡马从马棚里牵出来……

从梅坞堡飞出迎接疯道陈玄真的武将、弟子,都至少有辟灵境后期的修为,短短十数里地御风而行,都是十分的潇洒、快捷,没想看过大肚铜壶有多沉重,就看见陈海脚下笨拙,不要说御风飞行了,撒腿往梅坞堡跑去都难看得很。

这些人都以为疯道只是随意指定陈海帮着打杂,羡慕陈海有侍候、接近学宫大祭酒的机会,但陈海表现又如此差劲,就有人就忍不住“嗤”的笑声来说道:“陈海样子长得粗鲁,虽然笨拙了些,却是适合干砍柴烧水的活……”

柴荣、解文蟾虽然受陈海教训过,不会随意主动跳出来挑事,但有人出声嘲笑,他们就绝不会吝啬跟着嬉笑几声。

陈青粉脸微微烫,心想着陈海此前毕竟要算是陈族子弟,她轻视可以,但让别人轻视还是觉得难堪,禁不住想出声提醒陈海跑也该跑得漂亮一些。

董宁还为当初藏经阁陈海击破柴荣六甲秘盾之事困惑不解,她倒不是轻视陈海,却也觉得陈海此时抱着大肚铜壶跑得怪异有趣,也都禁不住莞尔轻笑起来。

陈玄真、葛玄乔却完全不管陈海,自顾自的在棋盘落子对弈起来,陈烈、董潘也不看陈海,而专心关注棋局,剩下的弟子里,唯有屠子骥心里满是震惊。

屠子骥不是眼睛看出什么异常,而他心里清楚知道师尊陈玄真这樽吞江壶是一件玄级法宝,要是祭炼过,驱御起来轻如鸿羽,但实际则重达**百余斤。

除了明窍境强者,谁都不能抱着八百斤重的铜壶御风飞行,而屠子骥也实在难以想象,辟灵境初期的武修弟子有几个人能像陈海这般,抱着**百斤的铜壶撒腿跑得飞快。

难以想象陈海双臂竟然有两千斤以上的神力!

屠子骥心里清楚,两膀子没有两千斤以上的神力,根本不可能将**百斤的铜壶不怎么费力就抱着跑动起来。

屠子骥再看陈海撒腿而跑的姿态,看上去真是非常笨拙怪异,但隐然透漏某种古怪的节奏,错步间应有御力的玄妙,竟然使他跑得越轻松起来……

陈海代疯道陈玄真取水,梅坞堡这边自然不敢多嘴,但在梅坞堡泉眼接灵泉活水,半天都不见大肚铜壶装满,陈海肚子里又忍不住要大骂起来。

陈海自然看得出这樽大肚铜壶是一件不弱的法宝,但怎么也想不到这大肚铜壶竟然跟疯道陈玄真的那件半旧道袍一些,竟然像无底洞似的深不见底。

在泉口接了两炷香时间的水,都不见大肚铜壶冒顶,陈海再去抱大肚铜壶,重得跟生根似的。

费力将大肚铜壶从灵泉口拖上来,陈海想要倒掉壶里的一部分水,但将大肚铜壶倾斜过来,也明明看到水里壶里晃动,却没有半滴水流出来。

真是日狗了!

陈海怀疑整只大肚铜壶这时候都快有三四千斤重了,只能摧动百骸精气,以抱柳之秘形,将大肚铜壶抱在肚子前,姿态更难看的往桃林河滩跑去。

走下河滩才三里多路,陈海却满头大汗,浑身气力都像被这远没有装满的大肚铜壶榨得一干二净,好在赶在百骸精气及灵海真元榨尽之前,将大肚铜壶放到红泥炉边。

陈海累得直叫唤:“前辈,陈海没有砍柴的力气了,剩下的杂活还是交给屠师叔他们去干吧!”

“你这娃,让你干点活还挑三捡四的,葛老道竟还有脸求情让我开后门放你入春闱青雀榜?”陈玄真见陈海赖着不想干其他杂活,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算了,以你的修为,也不可能将这壶水烧开,就不再难为你了。”

董宁等人自然都还记得,葛玄乔曾在秦潼关外就直接跟屠子骥说过,要找陈玄真大祭酒为陈海求情开后门,心里都想屠子骥在秦潼关时就将这一切写到信里,跟其师尊陈玄真大祭酒说清楚情况也很正常,但众人都没想到陈玄真大祭酒会在这时候公然提出来。

而以陈玄真大祭酒的身份,这时候既然都主动提出来,那就意味着答应会在闱选给陈海照顾;而以陈玄真在学宫的地位,想要照顾三五人直接入学宫修行,也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柴荣、解文蟾等人不明白祖师堂座葛玄乔为何竟会为毫无关系的陈海求情,也不明白学宫大祭酒怎么又会答应额外照顾陈海,这一刻他们心里又忌又恨。

陈青也不明所言,太微宗此次有三百弟子参加闱选,但照往年的比例,差不多只有十分之一,可能还不到三十名弟子,有机会名列春闱青雀榜而入学宫修行,没想到陈海竟然直接获得一个内定的名额。

这是怎么回事?

苏紫菱秀眉更是大蹙,没想到事情怎么如何展,没想到葛玄乔、陈玄真两位地榜都有数的强者,竟然直接要保陈海入学宫修行,难道说葛玄乔、陈玄真两位地榜强者,已经看出陈海被姚氏逐出族藏有蹊跷、决意要追查下去吗?

葛玄乔、陈玄真两位地榜强者都明确暗示要保陈海能入学宫修行,诸多人心里羡慕、不解,甚至妒火烧心,却不会轻易表露出来,但柴荣这一刻心里有一股邪火怎么都压制不下去。

他知道这时候质疑、挑战学宫大祭酒陈玄真的权威,是很不理智的行为,但他更不甘看着陈海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代表太微宗入学宫修行。

这对他们这些真正天资过人、又真正出身世族的太微宗弟子来说,都只是十分之一的机会而已。

柴荣壮着胆子,半真半假的问道:“弟子要是帮陈真人打一壶灵泉水来,也能入春闱青雀榜否?”

见柴荣跳出来质疑,更多人都将满脸的不服气摆出来。

大家这次都是代表太微宗参加天枢院的学宫闱选,要是有保送的免试名额,这个保送名额落到越城郡主董宁的头上,大家会觉得这是太微宗的荣耀,但竟然落到大家都瞧不起的陈海头上,大家自然不会服气,甚至视之为太微宗的耻辱。

疯道陈玄道扫了诸多人一眼,落下一子,笑问葛玄乔:“太微宗怎么也有这么多的复杂事?”

葛玄乔瞅了柴荣一眼,翻了翻三角眼,没好气的说道:“那你去将这大肚铜壶抱起来,沿着这庄子跑一圈回来,老道我也保你入春闱青雀榜!”

柴荣知道惹葛老祖心里不痛快了,但他此时已经骑虎难下,走过去就要将大肚铜壶从河滩上抱起来。

“柴师兄,你抱起这铜壶前,是不是将此前欠我的那件黄级上品法宝先还了我?”陈海见柴荣又跳出来找他的不痛快,自然也不能让柴荣痛快了,喘着气走过来将大肚铜壶按住。

柴荣老脸涨得通红,哪里想陈海突然在这时候站出来跟他催债,他又不能说那件黄级上品法宝应该算越城郡主输给陈海。

葛玄乔当初就偷窥过陈海与柴荣在藏经阁赌剑之事,但到这时候才识得陈海真是蔫坏透了,忍不住要哈哈大笑,侥有兴趣的盯着柴荣,看他会不会咬陈海的钩。

“铁奴足抵一件黄级上品法宝了吧?”柴荣都快气昏了头,但在两位地榜强者面前他被陈海催债也无路可退,从怀里掏出一枚东西,扔陈海手里。

这枚印章似的符印,约鸡蛋大小,中间镂空,一枚人形光茧被锁在镂空处。

“缚魂印!”识货的人都认出这枚符印是什么东西,是控制妖蛮铁奴的缚魂印,从符印镂空处所锁住的那道人形光茧,能隐约看出妖蛮铁奴的模样,实是妖蛮被锁住的一缕神魂——陈海只要重新祭炼这枚缚魂印,就能掌握妖蛮铁奴的生死,从而令其永远受制于自己。

柴荣将缚魂印交出,实际是将妖蛮铁奴及控制权交到陈海手里,抵销他之前的欠债。

武力值过人的妖蛮铁奴,在燕京城也是奇货可居,价值绝不在一件黄级上品法宝之下。

陈海将缚魂印收下,让到一旁,示意柴荣可以去搬动那樽大肚铜壶了。

大肚铜壶高不到四尺,即便是用极特别的赤髓铜炼就,再装满灵泉水,顶天也就五六百斤的样子——柴荣气愤失去妖蛮铁奴,回河西难跟家里交待,伸手就朝大肚铜壶的鼻钮抓去,但骤然用力,右臂传来肌肤撕裂般的剧痛,大肚铜壶却纹丝不动。

“……”柴荣没想到大肚铜壶会如此的沉重,就像是生了根一般,焊在河滩上纹丝不动,他转身正面对大肚铜壶,摧动真元涌入双臂再次去抓铜壶鼻钮,才硬生生的将生根似的大肚铜壶拔地抱起。

柴荣直觉得似有一座山压在他的双臂上,周身骨骼被压得咔咔直响,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才勉强迈出第一步,却觉整个身子随时会被压垮掉。

三四尺高的铜壶,怎么可能这么沉重?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生神力

董宁、解文琢、解文蟾等人看到这一幕,都吓了一跳;屠子骥也都疑惑的看了陈海一眼,不知道陈海往这吞江壶里到底灌了多少灵泉水。

原本不在意这些小辈人物闹矛盾、相互排挤的董潘,这时候也讶异的看过来,暗感辟灵境中期的修为,摧动真元运转于百骸,抱起两千斤重物应该不成问题,难不成疯道陈玄真拿出来的这只大肚铜壶要比两千斤还要沉重得多?

但陈烈的外甥,怎么就将这只大肚铜壶,从梅坞堡抱回到河滩桃林这边了?

此前大家看陈海抱着装满灵泉水的大肚铜壶,从三四里地外跑过来,已经累得够呛,便照陈海辟灵境初期的修为正常估算,就觉得这只大肚铜壶顶天七八百斤了。

即便整只铜壶是实心的一砣赤髓铜,这么大体积,也就一千二三百斤重的样子,怎么也至少于让柴荣一副将要被压垮的样子啊!

这是怎么回事?

见众人都看过来,柴荣不甘心就这样将大肚铜壶扔下,鼓荡真元继续迈出第二步。

这时候柴荣就感觉胸口气血逆行,摧动真元几乎要将双臂的灵脉撕裂,才勉强将双臂合抱的铜壶锁住没有滑落下来,但他走出第三步的时候,就再也控制不住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翻身而倒,眼睁睁看着重如山岳的铜壶往他脸面砸来……

陈玄真挥袖一卷,将沉逾千钧的吞江壶,仿佛一片轻羽似的卷过去,他此前也不知道陈海到底往吞江壶里装了多少灵泉水,此时拿到手里一掂量,眼睛也是一亮,忍不住打量起陈海来,讶然说道:“你这娃都没有将十二主气脉修炼到大周天圆满境界,竟有这么大的气力,真是不简单。”

将十二主气脉修炼到大周天圆满,肉身会有一个飞跃,精气真元能在百骸间无碍流转,气力也会有极大的增涨。

也就是说,辟灵境巅峰弟子,能将装了一部分灵泉水的吞江壶抱起来走三四里地,不会太让人意外,但陈海此时才刚刚修成玄阳六脉而已。

宗阀世族子弟,很多在踏入辟灵境之前,就已经修成七八条灵脉了。

听学宫大祭酒陈玄真如此说,众人才真正意识到这只大肚铜壶不简单;柴荣则被巨力反噬震伤内脏,听到陈玄真这话,知道自己再次沦为笑柄,气极晕倒过去。

自有与柴荣交好的将他搀去梅坞堡救治,屠子骥这时候也忍不住好奇的出声问道:

“师父,这吞江壶里到底装了多少灵泉水?”

“你可以试一试。”陈玄真将吞江壶重新放回到河滩上,让屠子骥他们去试。

看师父没有将直接将吞江壶抛过来,屠子骤就猜到此时吞江壶绝对轻不了,师父知道自己的修为深浅,应该是知道自己卸不掉这吞江壶的抛冲之势。

屠子骤已经修炼到辟灵境巅峰,即将开辟识海踏入明窍境,摧动真元端起这吞江壶是不成问题,但端起来之后,嘴巴也是禁不自禁的张大。

屠子骥暗暗估算自己抱起吞江壶走百十步会比较轻松,但也未必能坚持走三四里地,这意味着抛开玄兵法宝,此时的陈海实力竟然都实不在他之下。

这样的结果,真是令素来居傲的他,真是要连大牙都要吓掉了。

屠子骥不会争强好胜的抱着吞江壶绕田庄走一圈,走下来也就顶天与陈海打个平手,没有什么好光彩的,万一走不下来脸就丢大了,就将吞江壶放下来,讶异的打量了陈海两眼,情不自禁的赞道:“陈海你真是天生神力啊!”

陈海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也就两臂气力大些,才被陈真人驱使去干杂活,但除此之外,还真是不值一提啊!”

此时的吞江壶差不多五六千斤重,单纯以肉身气力,陈海也远不能将吞江壶抱起来走三四里地而不垮下来,实际上陈海是将诸多武道秘形化入抱壶之势当中;即便是如此,走到河滩柳林,周身精气真元也差不多给榨了干净。

而在抱壶行走之时,陈海都清晰的感受到胸臆间翻滚着一股仿佛山岳横移的强烈意念与气息,是这股强烈到几乎能伸手触摸的意念,最终确保他走到河滩桃林。

陈海知道,这是势如山岳的强烈意念,实是不同于碎裂真意的另一种道之真意,即将参悟成形的前兆。

这时候陈海不会泄漏武道秘形以及有可能掌握多种道之真意的秘密,宁可别人误以为他是天生神力的莽夫一个。

大燕帝国立朝数千年来,也确实涌现出很多没有修为、却天生神力,穿上重甲甚至能正面对抗明窍境强者的勇将。只是这种天生神力的勇将,相比较宗门玄修还是有很大缺陷的,更多只是在战场上能挥万夫不挡之勇的威能来!

屠子骥也更相信陈海是天生神力,毕竟陈海长得像丈二金刚的样子,也该猜到他是天生勇武之辈,但辟灵境就掌握完整的道之真意,甚至掌握多种道之真意,那真是太吓人了!

要真是那样,陈海已经不是进不进春闱青雀榜了,而是能不能争春闱青雀榜十甲之名了。

燕州诸宗大约会有二万多名辟灵境精英弟子,参加年后的闱选,其中的十甲人物,即便没有踏入明窍境,也注定是燕州的风云人物。

屠子骥试过,也有很多人不信邪,有个辟灵境中期的董氏子弟笑道:“真有那么重吗?我也来试试!”走上去摧动真元于双臂,但他比柴荣还不如,脸涨得通红,竟也没能将吞江壶拔地抱起,面红耳赤的退下来,亲近的拍打陈海的肩膀,说道,“你真是神力,凭你这两膀子气力,这次也该能入春闱青雀榜了!”以此化解自己的尴尬。

陈海憨厚的嘿笑道:“也就两膀子有些力气,也就两膀子有些力气……”但他心底直骂娘,陈玄真这次搞得他将老底都漏了出去,以后还想扒猪吃老虎就难了,大概就没有谁会再像柴荣、解文蟾那么傻乎乎拿法宝来跟他比试了。

想到这里,陈海就暗暗吐血。

“难怪陈兄能屡立奇功,原来你帐前竟然有如此的天生之勇将啊!”董潘也极为羡慕的跟陈烈说道。

以他与陈烈的地位,也会有明窍境的强者依附,但绝对不会比自家子侄更忠心、更令人放心,而且唯有核心人物里有足够分量及实力的人,势力才会更凝聚,不然的话,派中分派、系中有系,关系就会很错综复杂……

没有其他人再去试此时的吞江壶到底有多重,董宁心里也困惑不解,心想:难道当初在藏经阁,陈海就是借着天生神力,才一剑将柴荣施展的六盾秘甲斩碎的?

董潘他们看不出来,很正常,但见疯道陈玄真都看走眼,葛玄乔心里也是得意。

而越是如此,葛玄乔心里越是不甘,恨不得直接将陈海这娃从陈隽门下抢过来。他之前还以为这娃的资质是百年不出,但现在看来他还是看低了,辟灵境就有可能掌握两种道之真意,这是五百年都不世出的奇才啊!

陈隽老儿怎么就这么好的运气,气死人啊!

葛玄乔心里虽然暗恨不已,但脸上还是风轻云淡的跟董潘他们说道:“我要在棋盘上痛快教训疯老道,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完,你们该喝酒喝酒去,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们吹寒风了!”

董潘也不知棋道,而且陈烈有坐,他就得站着也是很尴尬,听葛玄乔这么说就告辞离开,带着诸弟子先回梅坞堡继续饮宴去,留着葛玄乔与陈玄真两人在河滩桃林叙旧。

陈烈留下来观棋,陈青自然也能留下来;屠子骥作为陈玄真门下的真传弟子,更得留下来侍茶。

董宁瞅了陈海两眼,想起他在藏经阁数月苦读低级玄功的经卷,与他此时表现的天生武勇实在是有些不搭,却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想着回梅坞堡饮宴,诸多弟子及诸将会闹酒,心里也不欢喜,任着性子说道:“我要看葛老祖被杀得大败!”

“那你就留下来侍茶!”葛玄乔笑道,“你们几个小辈要能将这壶水烧开,疯老道总不好意连见面礼都没有!”

董宁虽然不缺什么,但听得通过考验还有奖励,自然十分欣喜,娇声问道:“真的?”

陈海走到一旁,搬了一块石头,大马关刀的坐下,说道:“我可不知道什么茶道,沏出坏茶挨罚可不好!”他索性就装莽汉一个,也不去掺合烧水沏茶的事情。

见葛玄乔帮着几个小辈讨要见面礼,陈玄真摇头而笑,见陈海惫懒不再参与后续的考验,也不去管他,说道:“你能取来灵泉水,见面礼倒是要先给你,”他从仿佛装了一整个世界的袍袖里掏出一只破旧葫芦,倒出一枚暗金色的丹丸递过去,“诺,这枚丹药你应该用得上。”

又是一枚龙虎伐脉丹!

第一百一十五章 民生谁管

连续服用两枚龙虎伐脉丹,被废修为所致的窍脉暗伤,差不多就能痊愈了,陈海之后也不用担心有可能会轻易暴露罗刹血炼秘法的秘密了。

而陈玄真拿出龙虎伐脉丹当见面礼,出手阔绰是一方面,另外自然很可能知道他就是姚氏的弃子。

面对这样体恤的前辈高人,陈海心里也是尊敬,接过丹丸说道:

“多谢陈真人!”

此前服用的那枚龙虎伐脉丹,在东行途中已经炼化完毕,陈海对棋道也没有什么研究,陪在旁边不能随意离开,索性就直接将龙虎伐脉丹吞入腹中慢慢炼化。

陈青也没想到学宫大祭酒的见面礼会如此阔绰,问道:“我们将这壶水烧开,也都有见面礼?”

陈烈哈哈一笑,说道:“海儿偷懒,你们三人想将这壶水烧开不容易,让紫菱几人一起帮你们吧!”

陈烈之前说这句话,屠子骥或许还不服气,但此时即便猜测陈海很可能只是天生神力,屠子骥也不敢小视之,笑着说道:“我们这边还有六人可用,希望能及时为葛师叔、陈师叔沏上好茶……”

师尊既然邀陈烈坐下,也说陈烈迟早是他们这一辈的人物,屠子骥也就以长辈待之。

董宁身边也有两位辟灵境的女侍,加上苏紫菱及他们,确实是六人联手才可能将这壶水烧开。

董宁、陈青都不晓得此时的吞江壶到底有多重,屠子骥将吞江壶置到红泥炉上,还要进桃林伐砍桃心木过来当柴火。

陈海也没有见过桃花坞的旧主人,地契都是周景元找桃花坞之前的管事交割办理的,河滩边的十数亩桃林,看样子在田庄围垦之前就存在有好些年头了,每一株桃林枝干虬结,像是生长上百年的样子。

再看葛玄乔、陈玄真的样子,早年似乎也在这片桃林边切磋过棋道;而桃林里也有不少雷殛留下来的桃树,也就是所谓的桃心木。

年代要是能再久远一些,那些生长千年的桃心木,都可以用来炼制黄级法宝了。

苏紫菱与越城郡主身边的两名女侍,瞅了两眼陈海,都心想陈海五大三粗,正适合干伐木砍柴的粗活,但陈海完全无动于衷,好在屠子骥温文尔雅,带着眼带幽怨的三女跑去桃林里去寻找桃心木;而董宁、陈青二女留下来整顿烧水沏茶之事。

这会儿天空又飘下些细雪,扬扬洒洒,葛玄乔又跟疯道陈玄真说道:“这风雪天没有桃花助兴,味道有些不足啊!我也或许等不得学宫那边的桃花满山,就要回太微了!”

“你真是挑剔!”陈玄真没好气的说道,挥手便有一道青郁之气从宽大的袍袖里散出,往桃林笼罩过去……

这一刻,陈海就觉得在这道青郁之气的牵动下,地气如龙蛇起6,缕缕阳气从地底涌出,往数以千计的百年桃树聚涌过来,很快就见这些桃树以肉眼可见的度吐出嫩芽、抽枝叶,在越下越大的鹅毛大雪里,笼罩出一片青色,桃花也随即绽放出来。

“虽然比不上神陵山的百里桃林,也够看了!”葛玄乔哈哈一笑,说道,“真想将传说是禹帝在神陵山所种的那几株古桃,砍了当柴烧啊!”

“你要敢在魏子牙面前说这句话,魏子牙估计能将你的皮给扒了,神陵山就最宝贝那几株古桃了。”陈玄真笑着说道。

“魏子牙都活了上千岁了,就剩一把老骨头了,害怕受到天谴,多少年都躲在神陵山的地宫里当乌龟不敢露头,有什么好怕的?”葛玄乔撇撇嘴说道,“都说你是疯道,不曾想你当上学宫大祭酒,胆子越来越小了——你刚才也有看桃林北面的这些流民,心里当真不为所动?”

陈海见葛玄乔将话题突然转到桃花坞北面聚集的数万流民上,知道他还是体恤流民,是希望陈玄真身为学宫大祭酒,能推动抚恤赈济之事。

陈玄真举子停在半空,转身往北面看去,那幽远的目光似乎能穿过桃林的遮挡,看到数里外聚集河滩上的数万流民的疾苦。

“宫中暗流不息,竟也无人想着饥民之苦,年后春荒是最难熬的时节,却不知道又有多少老弱妇孺会饿死野地,”陈玄真苦叹一声,落子于棋盘,隐有金戈相击的鸣响,叹道,“我名为学宫大祭酒,但也不能说动天枢院,心有所动,又能如何?”

陈玄真所说的宫中暗流,在京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陈海之前没有关注,但进入秦潼关的第二天,就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十数年前益天帝率百万雄师出铁流岭亲征金州,虽破金州诸羌联军,令金州西部的羌蛮降服,但益天帝本人在御驾新征时身受重创、岌岌可危;返回燕京后,益天帝迫切需要闭关以续残命,就立太子赢丹监国。

京畿八族及诸部大臣以及虎贲八军的主要将领,当年几乎都不认为益天帝能逃过此劫,帝国权柄移交给太子赢丹不过是早几日迟几日的事情。

即便是太子赢丹本人也理所当然的行使帝权,十数年来都有条不絮的安排嫡系亲信,接管天枢院、太尉府、大理寺、少府监等部及虎贲八军的大权;那些非太子燕一系、又不愿驯服的文武官员,就都6续被排挤出京。

太子赢丹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登基继位,而给益天帝按一个太上皇的头衔控制在深宫大院之中。

坏就坏在益天帝道竟然在前年重新修成破碎的道丹,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自然就想要从太子赢丹手里重新拿回帝权。

益天帝与太子赢丹虽然亲为父子,但帝权有如毒药,太子赢丹都已经可以说掌握帝权了,又怎么会甘心举手送还?

明眼人心里也清楚,太子赢丹一旦送还帝权,益天帝为消除对自身的威胁,即便不废掉赢丹的太子之位,也会将太子赢丹的嫡系从诸部及虎贲八军清除出去。

太子赢丹已经跨入道胎境,除监理国政之外,又亲自执掌太尉府,执掌虎贲八军的军权,却偏偏又不敢担下弑父篡位的千古骂名。

如此一来,宫中就争持不下,矛盾越来越激剧,以致宫中将近有一年时间都没有帝旨符诏送出来,大燕帝国只是依旧惯例在勉强维持运转。

恰逢大灾之年,宫中僵持着,府县地方也不知所措,最后连赈济灾荒的条陈都没有梳理出来,也就更没有人去想赈济灾民的事情。

这就是庞大帝国当前所面临的尴尬局面。

只是陈玄真说没有太多人想着灾民疾苦,陈海心里就笑了。

“你这娃,还有什么想法不成?”陈玄真似有一双能窥探人心的毒眼,陈海心里轻微的情绪变化,都能有如洞烛的察觉到。

“晚辈可不敢有什么想法。”陈海大咧咧的说道。

“那就还是有想法的。”陈玄真侧过身来,要听陈海说下去。

陈海这些天对燕京的形势也是有他自己的想法,清楚无论是益天帝还是太子赢丹,应该都各有一派支持的人在暗中角力才会僵持下去;要不是如此,大都护将军董良也不会想着遣使入京,去解决与鹤翔军的纠纷。

武威军崛起之后,势头要比鹤翔军强悍得多,益天帝、太子赢丹,无论谁最后想赢,都会更重视武威神侯的支持——故而武威军与鹤翔军遣使入京对质,武威军已经占据了不败之地。

陈海身为武威军帐前的部将武官,自然不会妄议董氏的谋算,但陈玄真一副非要他说下去的姿态,见屠子骥带着苏紫菱进桃林砍伐桃心木,此时除了越城郡主董宁及陈青外,也没有他人,便说道:

“燕京官员应不可能没有将饥民之苦看在眼里,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不管是益天帝,还是太子赢丹谁最后胜出,赈济灾民、抚恤天下都是一桩收拢民心、重铸帝望的大功德。故而大家心里都清楚赈济灾民这件事一定要等要益天帝、太子赢丹决出胜负之后才能施行,提前做了,有功也是过。而在高高在上的文武大臣、玄门高修的眼里,哪怕满天下都是流民饥民,都是蝼蚁,都无力撼动大燕帝国的根基,即便有流民作乱,最后也仅仅是派遣一部精锐剿灭的小事。”

陈海这话说得极不客气,陈玄真再好的函养也是微微色变,因为他也是陈海所指责的玄门高修。

片晌,陈玄真脸色才缓过来,浮起一层悲戚,指着陈海忍不住苦笑道:“姚氏子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怪胎?怪不得姚老肥要将你驱逐出去。”

听陈玄真的话意,姚氏应该也是压制赈济灾民的主要力量,陈海在陈玄真面前不敢放肆,拘礼道:“陈海说话放肆了,请前辈责罚。”

“满城玄门高修都被你戳得血淋淋的,但我没资格罚你啊,”陈玄真又朝葛玄乔苦笑道,“京畿形势确如这娃儿所说,你可还在怨我没有作为?我写过条陈,但都被留中了;而董良诸雄都有纵容、利用流民之意,你这个葛老道又敢说什么?”

秦潼关城关闭起来,任由上百万的流民在关城外聚集而按兵不动。

京畿位于燕京百郡之中,南北纵横一千八百里,有八处主要关隘进来,既然秦潼关被上百万流民堵住,陈海相信其他七关的情形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京畿之外的流民,说没有诸郡强藩纵容的成分,谁也不会信。

燕京风起涌动,益天帝与太子赢丹争持不下,而诸郡强藩又何尝不是想借势以谋自己的私心?

这样的大局,已经不是葛玄乔、陈玄真两人所能干预的了。

葛玄乔微微一怔,没想到情势竟是如此,他也确无资格指责陈玄真在燕京没有作为!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局散人走

陈玄真所说的话,矛盾直指祖父董良,越城郡主董宁颇为尴尬,好在葛玄乔、陈玄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唉声埋弈子,董宁才不至于找借口避开。

陈烈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观棋;陈海搬了块石头也凑到一旁,完全没有过去帮董宁、陈青烧水沏茶的意思。

陈海长得粗犷,身材魁梧不说,脸颊还蓄长络腮胡子,新旧伤疤纵横,还有一道伤疤从鼻翼斜拉到左脸颊,越显得剽悍可怖;在他人看来,陈海就像妖蛮一样天生神力,在军中是极为难得的武勇之辈。

奇袭池山战,陈海立下奇功,给人的印象则更像是不顾一切的赌徒;换作其他能谋善算的智将,在大局已定的情形下,就绝不会轻率带着六七十人去堵住近两万溃兵的去路。

董宁却觉得陈海给她很古怪的感觉,而他刚才那番议论直指流民成祸的根源,看葛老祖的神色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么深刻,难道真能将陈海与那些徒有匹夫之勇的无谋赌徒划上等号?

屠子骥带着苏紫菱三女,很快从桃林里伐来三株有陈海腰身粗细的雷殛桃心木,有七八米高,哗啦啦的从林里拖出来。

桃心木坚硬无比,木心里还散出雷殛后残留的焦灼气息,但在屠子骥等人所摧动的剑芒下,很快就化为一堆柴火放在红泥炉旁备用。

桃心木劈成的柴火点燃后,焰火看着没有什么异常,而以这样的寻常火焰是没办法烧开吞江壶储装的灵泉水,热气甚至都透不进吞江壶中去。

现在就是考验屠子骥他们修为的时候,他们需要摧动自身真元,将桃心木的焰火维持在青心焰的状态,吞江壶里的灵泉水才会缓缓加热。

两炷香的工夫过后,越城郡主董宁等人累得够呛,吞江壶才有热汽蒸腾冒出。

待水沏底烧开,陈玄真从袍袖里取出数只玉碗、十数密封的铜罐,都交给屠子骥给大家侍茶。

陈海也接过一碗,看天青色玉碗里就四片茶叶似灵雀翩翩起舞,煞是好看,但他心里忍不住腹诽起来,一碗茶就放四小片茶叶,也未免太小气了。

陈海小饮一口,入口回甘,茶是好茶,紧接着又觉有丝丝暖流散入灵脉,化为精纯无比的真元涌入灵海秘宫之中。

这碗灵茶竟然能直接补充真元?

当世灵药有不少都是滋补百骸精气,但陈海在太微宗却没有听说能有一种灵药能直接补充真元法力的消耗,而真元法力仍是百骸纯阳精气与天地间冲和至正的灵气融炼而成,这四片乍不起眼的灵茶浸泡汤水,竟有如此之效?

一盏灵茶喝完,连四片茶叶都嚼咽入腹,陈海就觉灵海内真元大约恢复了有十分之一左右。

看葛玄乔、陈玄真两人面前的玉碗里,也不见得多出几片灵茶,陈海心想这种灵茶实是稀罕无比,但若是仅仅只能补充这点真元,又没有特别的意义,只是喝起来嘴里生津,回甘久远,实是难得一见的极品良茶。

接下来,屠子骥又换了十数种灵茶,一一沏来给众人品尝。

每一种灵茶都有种种不同的奇效,喝得葛玄乔咂咂称赞,说道:“疯老道,你半辈子都在参悟春风化雨诀的残篇,却用在种茶上,我以往还小看你了,喝过这几碗茶汤,看来你在种茶上还是有些造诣的!”

听葛玄乔说这些灵茶皆是陈玄真亲手栽种,再细想陈玄真刚才那一手摧动地阳气、桃花在寒雪中绽放的神通,暗感那能补充真元法力消耗的灵茶,应该也是陈玄真用春风化春雨诀这种特有的玄功摧育栽种而行。

如此看来,这种灵茶也只能俄而尝鲜,不要想能大规模炼制真元丹了。

陈玄真不去管陈海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听得出葛玄乔明捧暗贬,针锋相对的问道:“葛老道你藏在太微山不露头,又以何为乐?”

“时局如此,我等老乌龟又奈何之?”葛玄乔自嘲的笑道。

陈海心里则想,要是燕州真有出入口连接血云荒地,不知道葛、陈二人知晓后会否还是这样的消极、束手无策?与燕州当前所面临的困局而言,陈海也实在难以想象,罗刹异族经血云荒地涌入燕州是何等的情形,但这事牵涉到他身上最大也最不容外人所知的秘密,他也不觉得此时将血云荒地的秘密说出,就能有什么用,只是沉默着观看棋局。

**********************

葛玄乔、陈玄真一番棋下了三天三夜,陈海他们也就在桃林河滩陪了三天三夜,就这样渡过了益天帝七十二年的年节。

三天后,陈玄真踏笛而走,秋野河的河滩桃花便谢了一地。

葛玄乔带着满心怅然踏虹桥返回梅坞堡,这一场棋牵扯太多的时局、牵涉两人太多的身不由己,冲淡故人相聚的痛快;陈海看得出陪同葛玄乔前往梅坞堡的舅父陈烈神色也是郁郁的。

而陈海与屠子骥、董宁、陈青三天都寸步不离,没有离开,观棋时听葛玄乔、陈玄真谈玄论道所得却是匪浅。

年节悄然已过,屠子骥要回秦潼驻守,董宁、陈青要直接回学宫馆舍为闱选作准备,陈海站在桃花谢了一地的桃林前,似乎还能感觉有一缕青郁之气在桃林里盘旋不去。

陈海踏入玄修之门时日还浅,看不出陈玄真所掌握是什么真意,但从他举手投足间散出的青郁之气,感受到盎然蓬勃的生机,青郁之气还牵涉到地脉阳气的生,当真是玄奥无比。

血云荒地缺少的就是这种盎然生机,以致只有苔类植物在阴暗的岩洞里生长,只可惜宗门玄法分为九品,中三品往上的道法玄诀,就已经非真传、嫡传弟子不授了。

即便是太微宗宗门内有类似的玄法神通传授,也需要陈海拜到某个道丹境强者门下,才有机会学得。陈海就算有成为真传的这个资格,也不想拜到他人门下,还不如等舅父陈烈修成道丹后,他就主动提升为太微宗的真传弟子了。

陈海胡思乱想了一阵,便离开桃林河滩,往田庄走去。

葛玄乔、陈玄真两大强者就在河滩桃林弈子为乐,陈海也不担心北面的流民能闹出什么乱子,回到田庄就想去找葛同、吴蒙,看这三天流民有什么异动。

陈海刚走进院子里,却见齐寒江等寇奴兵都在前面的院子里,围着柴荣身边的那个蛮奴,不知道要怎么处置才行。

陈海这才省得柴荣到底是没有脸反悔,这是已经让这蛮奴自己跑到田庄来,还清他所欠的债务。

陈海废武重修,极难冲开主气脉修成灵脉,以致一段时间百骸精气极其旺盛,刺激到骨筋血肉重新育生长,因而他的块头要比吴蒙都要高出大半头,但这妖蛮却还要比此时的陈海还足足高出一头,仿佛铁塔一般站在院子里。

蛮奴坦胸露乳,脸上长满细密的浅金色绒毛,但脖子以下却长满可挡刀箭的细致密鳞,蛮奴的丑脸及身上,一道道狰狞的创疤纵横交错,不知道他在被捕捉为奴之前,经历过多少残酷的血战。

妖蛮传言是上古巨妖与蛮人杂交的后裔,身体及面孔都带着明显的先祖特征,被人类视为异族,这些年来也一直都威胁着燕金诸州北境的安全。

眼前这蛮奴容貌丑陋,铜铃似的大眼布满血丝,鼻短而鼻孔巨大,厚厚的嘴唇往上翻起,看着与凶猛的雄狮有几分相像,而像铁块一样贲起的肌肉里蕴藏着难言恐怖的力量。

妖蛮几乎个个天生神力,是战场上的无敌勇将,妖蛮诸部南侵,令大燕帝国的北境守兵吃够了苦头——为了防止年后风雪融化后,妖蛮有可能大举侵太微山,武威军这才要赶在大地回暖之前,暂时压制与鹤翔军的激烈矛盾。

也因为妖蛮几乎都天生神力,但在战场徒有蛮勇,陈海这才故意让人误以为他仅仅是天生神力,以便能消除他人的警惕。

“爷,这就是你赢回来的蛮奴,在这院子里站了有两天,看他这样子,让人看了还是碜得慌,能确保他不给爷捣出乱子来?”齐寒江他们再狂傲,也不敢瞎凑到葛玄乔、陈玄真两位地榜强者跟前,好不容易等到陈海从河滩桃林回来,就迫不及待的打探蛮奴的事情。

“你就是铁奴,会说燕语吗?”陈海问道。

这片大6广袤无垠,诸州诸族皆有各自的语系,但也有上古流传下来的鸟篆古文字、古语是诸州诸族通用的。

“铁奴见过主人!”蛮奴生硬的说道,也显示他是会说燕语的。

仅看蛮奴像坦克一样的块头,再看他身上伤疤纵横,在被捕前一定是身经百战的蛮将,陈海没有试过蛮奴到底有多强的实力,但能肯定,吴蒙怕不是蛮奴的敌手,倘若他再能修炼武道绝学,或许能有实力与明窍境强者正面抗衡!

第一百一十七章 蛮奴铁鲲

“都说北域是苦寒之地,石岭、大漠、草原、风雪满天,燕州的典籍里却极少有北域的记载,你此前属于哪个部族,又叫什么名字,在哪一战中被俘虏为奴的,在北域可还有什么惦记不忘的至亲之人?”

陈海将妖蛮铁奴喊到屋里,他住在桃花坞田庄正院的偏厢房里,厢屋里还算宽阔,但妖蛮铁奴走进来,头顶就差点能碰到房梁了。

妖蛮铁奴在柴荣身边就有四年多了,燕州话却说得极其生硬、生涩,一句话陈海可能要耐心听上半天才知道铁奴究竟在说什么,但陈海却有耐心的从铁奴那里了解北域妖蛮诸部的一些情况。

北域是苦寒之地,妖蛮诸部的生存环境要比金州、燕州等地都要恶劣得多,大小部落有头领与大巫,所谓的巫法体系与燕州的宗门玄法有相通之处,但看似要粗陋得多,也更注重激活妖蛮肉身的潜能,也算是自成一系。

听铁奴说了大半天,陈海才明白妖蛮部落里只有部族头领、大巫乃至多个部族共奉的蛮王一脉贵族,才有姓氏,铁奴是北域滦海一带妖蛮部族铁氏的子弟,原名铁鲲,七年前率族人游牧于天水郡北面的秃城岭被俘,贩卖为奴,几经转手才到柴荣身边,这次又被柴荣当成赌债输给了陈海。

陈海好不容易才从铁奴生硬断续的字语里听明白他原名叫什么,说道:“那以后你还是以铁鲲为名吧!”

陈海记得地球《庄子逍遥游》就记载过鲲这种比寻常神魔更恐怖的存在,没想到眼前这蛮奴在北域时竟然以鲲为名,难不成这片大6曾出现过“鲲”?

铁鲲所在的妖蛮部族,或许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蛮奴铁鲲今日被陈海问了这么多话,非常的不习惯,只是闷头应是。

陈海自然不习惯燕州俘敌为奴的做法,同时在他看来,妖蛮有着完全的社会文明结构体系,不应该视为低一等的生物,但他也不会傻到头脑一热就将铁鲲放走。

铁鲲看似在他面前极为恭顺,那是小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手里的缚魂印能随时令铁鲲魂飞魄散,但他能感受到铁鲲内心的桀骜不驯,或许内心深处还埋藏着对燕州人族的深深仇恨——他真要将铁鲲放走,铁鲲一旦失控,就会像一架杀戮机器横行府县,非要明窍境中后期后强者才有把握将其击杀,那放走铁鲲所造成的杀戮,罪责都得算到他头上来。

何况铁鲲的价值绝不在一件黄级上品法宝之下,陈海还不至于慷慨大方到将一件黄级上品法宝随手扔掉,但他会对铁鲲应有的尊重。

“你擅用什么兵刃?”陈海又问道。

铁鲲在柴荣身边都是赤手空拳,或许是柴荣担心铁鲲难以控制,随时都有噬主的可能,但陈海能看出铁鲲身经百战,必有自己所惯使的兵刃。

铁鲲没有说话,铜铃大的眼珠子,往里侧放在檀木架上的寒霜淬金戟看去。

“哦,你也擅使战戟?”陈海看到齐寒江等几个贼头在屋头探头探脑,跟铁鲲说道,“那你拿我的战戟,去试试外面那些寇奴兵的阵列够不够坚实!”

陈海更相信情感及诸多社会关系还能约束人,这是他在地球就培养成的惯性思维,所以他惯于与吴蒙切磋,不怕吴蒙知道他的底细之后会轻易反叛;而虽然他手里的缚魂印掌握着铁鲲的生死,但总觉得铁鲲眼睛里无意间所流露的桀骜不驯,还是需要防备着一些。

也或许铁鲲的战力更强,陈海更不愿意让他摸清楚自己的底,才让齐寒江他们结阵,试试铁鲲到底有多强。

齐寒江等寇奴兵,三五十人所结的骑阵,吴蒙、周钧他们就已经不能再轻易撕开。

陈海同时也想拿铁鲲,试试齐寒江他们所结的骑阵是否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

铁鲲木讷的点头同意,拿起来檀木架子的那杆寒霜淬金戟时,却是一怔!

陈海这杆寒霜淬金戟渗入极珍贵的胎铁,看着没有什么变化,却要比普通的寒霜淬金戟重出一倍;从铁鲲的反应,陈海能知道他即便在柴荣身边接触不到兵甲,但对寒霜淬金这类兵刃还是极熟悉的。

********************

齐寒江听到陈海的话,不等吩咐,就招呼大家到田庄西边的浅滩草场去,准备对抗演练。

那边的浅滩草场早就清出一片空地,平时大家也在这里训练骑将,陈海要齐寒江他们派出一支六十人的整编骑队,跟蛮奴铁鲲进行对抗演练。

“爷,我们要是将蛮奴铁鲲打落下马,可有什么奖赏?”齐寒江双腿轻夹青狡马,跑到陈海面前来讨赏。

齐寒江这些江洋大盗出身的寇奴兵,这时候也极兴奋,他们早就想试试五六十人结成战阵,有没有正面一战明窍境强者的实力,吴蒙、葛同都说这蛮奴实力堪与明窍境初期强者匹敌,能驾驭得当,实力从柴荣手里捡到宝了。

以往在玉龙山,赵如晦、厉向海等明窍境强者的地位都相当高,自然不可能跟他们这些寇奴兵演练战阵。

“滚!”陈海没好气的骂道。

这样的高强度对抗演练,马匹损耗极大,寇奴兵再有被打伤了,又是一笔伤药钱花出去,周景元在旁边已经直皱眉头了,还要再给额外的奖赏当彩头,周景元非急着站出来跺脚不可。

陈海也不会让蛮奴铁鲲同时接受六十余精骑的围殴,而是让吴蒙与葛同跟铁鲲结阵,保护铁鲲的侧翼,进行更公平的对抗演练。

铁鲲拿着陈海的那杆寒霜淬金戟站在一旁,神态不舒展,有些缩手缩脚的样子,陈海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双臂神力,即便拿多重皮革包裹戟刃,挥舞二百多斤的铁戟也能将通玄境的悍卒抽砸致死,笑道:“齐寒江这些龟崽子,都有护身灵甲或法宝,挨你一两下重击还不至于伤筋断骨,你出手不需要有太多的顾忌。”

蛮奴铁鲲在柴荣身边,知道池山城一战,陈海所获赏赐极丰,没想到他将大量的黄级护身法宝,都赐给手下这些寇奴兵,再想这些寇奴兵在两阵相接时,要是不怕当面吃一两记重击,那就能将人与马相接合的战力充满的挥出来,眼前这六十骑的战力,还真是恐怖啊,恐怕都不是同等数量的道衙兵之下啊!

“鲲不惯骑马,请允我持戟步战!”蛮奴铁鲲语气生硬的说道。

“好!”陈海点点头,要是蛮奴铁鲲能在战场跑得比青狡马还快,也就不需要战骑,下盘还能更稳如泰山。

双方都进入演练场地,丁爽举旗示意开始,蛮奴铁鲲就大步跨出,就听见音爆似的破空尖啸从戟尖震出,震得空气都晃动起来。

下一刻,砂尘卷动,蛮奴铁鲲整个人都化为烟龙,往寇奴兵骑阵冲去,吴蒙、葛同都吓一跳,没想到这蛮奴杀的声势如此骇人,紧忙驱马跟上,掩护他的侧翼……

正常的寒霜淬金戟重一百余斤,非要双臂有上千斤的气力才能挥舞如飞,而陈海这杆寒霜淬金戟,则要重上一倍,也就意味着双臂非要有两三千斤的神力,才能将这杆战戟的威势最大限度的挥出来。

就算是即将踏入辟灵境后期的吴蒙,在不耗用真元法力的情况下,都没有办法将这杆寒霜淬金戟挥舞得圆融无碍。

眼前的情形,至少说明蛮奴铁鲲天生神力,实不在陈海之下。

齐寒江等人自然是无人能正面接蛮奴铁鲲的战戟,但战场杀戮从来都不是单打独斗,六十骑分列五队,形成五重散斜散阵,看到蛮奴铁鲲杀出,第一列骑卒就在极短时间内将跨下青狡马的度提到极致,借青狡战马有如殒星冲击的冲势,持战戟专门往铁鲲与吴蒙、葛同衔接不畅的侧翼缝隙攻击。

齐寒江等人的个人修为是不高,拔尖者也就通玄境后期,大多数人在通玄境初期的样子,双臂也就三五百斤的气力。

要是站在地上扳手腕,或许牵根绳子拔河,大概十数悍卒加起来都不是蛮奴铁鲲一人的敌力,但两阵相接之时,寇奴兵将战戟一端紧紧的夹在腋下,青狡战马在这一刻度提升到极致,这时候锋利的战戟尖刃借着战马的冲击之势,则足以将两三寸后的铁板铁板刺穿。

铁鲲再强,也不可能同时承受十数余锋利战戟的极冲击,只能采取守势,将当面数支战戟拔开,同时将侧翼交给吴蒙、葛同负责防护。

寇奴兵一击不中,就迅往两翼散开,绝不纠缠。

他们心里也清楚他们的优势就是人马合一,借助跨下的战骑才能拥有远他们自身的度、冲击力,及时散开才能方便后面的散斜阵继续将压力加上来。

双方激烈到缠斗到一点,一时间竟不分伯仲。

这段时间跟在陈烈身边办事的周钧,这时候刚好从梅坞堡赶回来,看到对抗演练中蛮奴铁鲲竟真能承受骑队的冲击,也是震惊不已的跟陈海说道:

“要不是齐寒江他们都有灵甲护身,在战戟两接时,可以浑无顾忌的将战骑冲击之势挥到极致,骑阵已经怕是要被铁鲲一人打散了!”

“但齐寒江他们要是用上捕网、绊马索、地钉,铁鲲则也必败无疑了。”丁爽站在旁边,替齐寒江他们不服气的辩解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战械

铁鲲的肉身强悍程度,可能要比当初被陈海他们伏杀的那头妖蟒还要强出一截,战斗技巧极其高,但当初随陈海伏妖蟒的那些人手,可也远不如齐寒江这些人精锐。

丁爽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妖蟒被伏杀的场面,但见过齐寒江他们暗中拿捕网、绊马索、钩索等物演练围杀强敌的情形,知道齐寒江一队精骑,在相对开阔、没有什么遮挡的旷野,围杀铁鲲这种没有特殊神通、徒有神力的武勇之辈,是没有问题的。

听丁爽这么说,周钧也只能苦涩一笑,因为齐寒江他们暗中操练特殊战术,都是他与吴蒙被陈海推出来当目标物,也因此吃够了苦头。

在周钧看来,陈海的思路很特殊,很多独特的战术,根本是他以往想都不曾想的,却屡屡有奇效,蛇谷斩杀妖蟒还仅仅是陈海小试牛刀而已,更多的特殊战术,目前也只是夜里或进入封闭的山谷演练,防止被他人偷窥过去。

陈海同时还要周景元暗中组织匠师,挑选更好、更坚韧的特种材料,去编织、铸造捕网、钩索等特殊战械。

陈海被龙帝苍禹带入燕州有两年半时间了。

武威军作为燕州诸郡最具典型的精锐战力,陈海认真研究后现,燕州习惯了强者为尊的思维规模,习惯术法神通所展现的奇伟之力,使得凡民或者说宗门世家在使用工具方面都存在严重的缺陷。

以攻防战械论,池山城所出现那种床弩,可射杀到三百步外的人兽,就已经鹤翔军、武威军里极强的战械了。

在地球,唐宋时期所造的床弩,虽然射杀能力也在三五百步距离,但在燕州因为宗门在炼制法宝、铸制玄兵积累无数代人的经验,冶金铸器的水准,实要比地球唐宋时期强出百倍。

仅以寒纹钢的性能而言,就已经乎地球上当代绝大多数的特种合金了,更何况还有赤髓铜、胎铁等更特殊、性能堪称恐怖的天材地宝。

赤髓铜拉出头丝粗细的铜丝,承载两三百斤的重物,不仅不断,而且延长可以忽略不计,倘若用二三十根赤髓铜丝缠绕制成弓弦,用渗炼胎铁的寒纹钢铸成弓臂,这样的巨弓则能蓄上四五千斤力的射杀之势。

这种铁胎巨弓,陈海也就暗中造了两把,目前只有他勉强能拉开这样的巨弓,而用特殊的箭簇,只要蛮奴铁鲲没有防备及时闪躲,肉身再强悍,在百步内也抵挡不了被陈海一箭射穿。

作为巨弓,实用力不强,毕竟需要天生神力或辟灵境巅峰武修,才能够拉开此弓,而辟灵境巅峰的玄修,更愿意祭御灵剑远距离斩杀强敌,但陈海在地球时就研究过三弓床弩的结构,知道三张巨弓可以合在一起,还可以设计特殊的齿轮绞机开弦,这时候射杀力,就将远远乎辟灵境巅峰剑修所具备的水平。

陈海虽然这时候还无意将三弓床弩造出来,但相信一旦造出来,威力定会令世人瞠目结舌,完全可以用在战场上偷袭那些明窍境强者。

此外,在地球上投石机能在千步之外投掷上百斤重的石弹攻打敌城,陈海估算在燕州利用性能极佳的特种金属,制造出能在三五千步外、投掷千斤石弹的投石机应该不成问题。

而在三五千步外投掷千斤重物,就已经是明窍境中后期强者才能具备的武勇神通了。面对坚城,要凑起上百名明窍境中后期强者不容易,但以太微宗的实力,打造上百架重型投石机送上战场就太容易了。

武威军撕开盐川府城的防御,从当夜的迹象里,除了武威神侯董良都亲自动手外,还能看出太微宗还有不少明窍境、道丹境强者都在现场,配合大军出手,但在陈海看来,那天真要有两三百架重型投石机,同样能在一夜之间将盐川府的防御法阵撕开!

燕州所造的诸多战械,较为出色的就是各种车船,特别是炼入防御阵法之后,防御力极强,但也没有广泛用于战场之上。

当然了,与血云荒地苦苦挣扎的傀儡分身一样,在燕州庞大而严密的宗阀世族体系里,陈海还远谈不上有什么地位跟话语权,即便是舅父陈烈都还没有完全在太微宗的上层站稳脚根。

这时候陈海有很多奇思妙想暴露出来,非但不会给昭阳亭侯府带来太多的利益,反而会使自己的处境变得不妙甚至危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璧”可不一定是指宝物。

无论是制造三弓床弩还是重型投机石这样的杀器,陈海相信至少要等到舅父陈烈地位高到能执掌玉龙大营或铁流大营这样的一军精锐之后,才是合适的时机。

“诺,北面这些流民真是大胆,竟然围过来看这边演练!”周钧不知道陈海在想什么,提醒陈海看草场北面有十数流民靠近过来,目光都被正进行对抗演练的蛮奴铁鲲等人吸引住。

陈海眯眼看去,这十数人虽然衣衫老旧,但相当整洁,看样子也有些修炼的底子,他们跑过来,大概是看到蛮奴不摧动真元就有如此恐怖的战力,脸上都有惊讶的神色。

陈海却不会介意流民围观这边演练战阵。

桃花坞北面的河滩,聚集的流民已经有五六万之多。

虽然陈海在北面河滩还没有看到有赤眉教黑袍人的出没,但这些流民听口音应该是主要来自于一个地方,也有十数声望极高的领,能令其他流民听令行事。

陈海暗中观察,能令其他流民听令行事的头领,也就是此时从北面河滩走过来的这十数人,他们组织身强力壮的流民伐木造屋、或造船结网入河捕鱼,又组织老弱妇孺则到处采摘野菜,或往更远的村寨、田庄软磨硬泡的进行乞讨,然后将讨到粮食再带回到河滩地来。

这群流民还没有滋扰地方闹事的迹象,但附近的村寨都充满戒备。

不过,府县地方都拿这群流民没有办法,陈海他们更没有权力将流民从北面的河滩地驱赶走,更没有权力出面招抚这些流民。

陈海现在只能希望双方能一直安全无恙,有时候就得秀一秀肌肉,免得这群流民有什么狂妄之徒对桃花坞存有趁火打劫之类的非分之想。

不然的话,流民真要不知死活的打劫桃花坞,陈海虽然很有信心将这群乌合之众击溃杀败,但杀伤再多的流民,对他们留在燕京又有什么好处?

陈海他们只有护卫进奏使团的权力,后期组建镖行,也绝没有权力插手地方府县的事务;而驻守京畿、拱卫燕京的虎贲八军及朝中文武大臣,即便是屠重锦、屠子骥等人,也都绝对不会希望看到陈海他们在京畿附近擅动刀兵、多管闲事的。

陈海没有理会那十数个爬上坡地、远看这边演练的流民领,跟周钧商量起来事情来。

昭阳亭侯府此次进入燕京的二百扈兵,包括齐寒江、丁爽等人在内,都归陈海统帅,在河西上路之前就编为三支骑队,分别由吴蒙、周钧、葛同居执掌。

周钧这段时间被陈烈喊过去,跟着与苏原等人一起,处理与鹤翔军使交涉谈判过程中的琐碎事务,陈海想着他既然将铁鲲从柴荣手里赢过来,就让蛮奴铁鲲补上周钧的空缺,带领一支骑队。

“铁鲲要能融入骑队,必为三支骑队三角之尖刃!”周钧赞同道。

周钧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在陈烈身边修行,却不在意能不能领兵的事情,随着陈烈修成道丹,在武威军的地位日益恐怖,他作为陈烈门下的真传,又岂会没有统兵御将的机会?

“那这段时间就让他们多融合融合!”陈海振奋的说道,他很难期待铁鲲如此之强的个人战力,在融入骑队之后会有怎样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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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铁鲲在柴荣身边,只是被当作护卫己身的“灵兽”,得不到半点的尊重。

铁鲲平时连玄兵战甲都接触不到,更不要说统领柴氏的部将扈兵;柴氏所属的部将扈兵也不可能听从一名蛮奴的指挥。

而在陈海这边,齐寒江他们本身就是寇奴出身,出身地位不比铁鲲高到哪里,他们更尊重强者,在铁鲲正式编入骑骑,他们跟随铁鲲进退,没有半点的心理碍障跟排斥。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铁鲲作为陈海目前手下最强的战力,很快就融入第一骑队之中。

虽然铁鲲有时候刻意压制着,但陈海也能清晰感知到他是真正的战将;融入骑阵之中,铁鲲胸臆间压制不出的澎湃战意,甚至还能影响到身边的将卒。

十数日后,到上元节那一天,陈海才第一次进燕京城。

益天帝七十三年的学宫闱选,很快就要正式开始,陈海要参加闱选,就需要选到学宫报名、验明正身,而且天枢院的学宫闱选不是简单的擂台比试,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提前准备。

陈海与周钧在学宫馆舍里住了三天,才对闱选过程初步熟悉,周景元就赶到学宫来找他们回去。

就在陈海离开桃花坞的三天里,桃花坞北面的流民领,开始组织数千身强体壮的壮勇,开始挖泥背土,沿着秋野河的水线修造泥堤。

“他们是想长久将北面的草滩霸占下来啊!”将陈海、周钧拉回桃花坞,周景元指着眼前的一幕,深有忧虑的说道。

桃花坞四周除了东西秋野河之外,其他三面都是草泽浅滩。

秋冬季,秋野河的水位较低,这些退出水面的浅滩沼泽里就会长满杂草,会有大量的鸟雀以及野兽聚集;到春季,秋野河的水就会慢慢涨上来,将桃花坞四周淹没,只有桃花坞田庄的地势高些,会变成一片汪洋里的孤岛。

现在流民开始在桃花坞北面建造泥堤,显然是为了防止春水漫涨,将桃花坞北面的浅滩淹没,以致他们失去立足之地。

而最初时,陈海原本也指望秋野河的春水漫涨上来,就能够将这些流民从桃花坞北面赶走,看来他这个想法有些一厢情愿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流民首领

(周末一更)

“怎么办?”

流民在桃花坞北面组织数千精壮修建河堤,看样子是要在北面的浅滩长久居住下来,周钧也觉得束手无策,看向陈海。

有葛玄乔、陈玄真两人授意,陈海差不多都已内定通过闱选,进入学宫修行

陈烈只是作为进奏副使,暂时随葛玄乔留在燕京应对鹤翔军使及太尉府的官员,一旦双方谈妥和议的条件,就会回河西去,故而桃花坞要怎么处置与北面流民的关系,根本上还是要陈海来拿主意。

赶不走,不能打,地方府县又袖手不管,流民不仅有越聚越多的趋势,还要长久霸占桃花坞北面的草滩浅泽区域,真是棘手啊!

吴蒙、葛同、周景元都觉得束手无策。

“丁爽,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陈海见丁爽神态淡然,猜测他应该是有什么问法,就直接问道。

“流民生计没有着落,才流窜四方,走路无投才会铤而走险;而要是他们真能开垦北面这片草滩,安居定业,我们与此毗邻相处,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丁爽笑问道。

听丁爽这么说,周景元、周钧才恍然悟得原来是他们钻牛角尖了,想想也是,他们此前一直都暗中防备这些流民会滋生是非,一直都在暗中想办法要将他们赶走,却没想过,这些流民真要利用北面这片草滩定居下来,就算赤眉邪教暗中怂恿,又会有多少亡命之徒会跟着闹事?

陈海即便对燕州民众的命运没有那么关心,但也没有高高在上的狂傲心态,不将流民视为蝼蚁。

虽说现实不允许他招抚这些流民,否则会被燕京的那些文武大臣视为别有居心,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陈海想了片刻,也觉得丁爽此策才是上策,跟周景元说道:“看他们条件也是简陋,你准备一批农具、谷种,明日随我送过去。哪怕他们以后真要滋惹什么是非,这时候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流民真要大规模在京畿附近的郡府作乱,他们作为客军,没有协助地方出战清剿的义务,与流民关系搞好一些,将来也能抽身事处。

“接触一下也好,他们开垦北面的河滩,我们也无权制止,但也不能让他们将桃花坞的马场给占过去。”周景元说道。

桃花坞田庄只有三百亩,大约仅有四五百步见方,外围的草滩才是他们天然的马场跟演练场。

要不是流民先有动作,善于经济民生的周景元都打算春后自己组织一批人手围造大堤,圈出一片草滩,当作桃花坞的马场。

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将河西良马运进桃花坞的马场,然而再拿到燕京城里出售,以谋重利。

周景元觉得这时候就有必要跟北面的流民说清楚马场的地界,省得以后滋生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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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周景元就准备好两百袋粮食、一百袋谷种以及上千把农具装上车,套上骡马,从杂草丛杂的淤滩通过,随陈海走进桃花坞北面的流民河滩营地。

除了十数御车马夫外,陈海也就让吴蒙、周景元、丁爽三人跟着他拜访流民领。

流民在河滩边的宿营地,正对着秋野河这一段近十里宽的苍茫水域,地势相对高些,但相对桃花坞还是要低矮许多,照正常年份的雨水量,暮春时节就会被淹没,更不要说秋野河上游有可能会出现持续数日甚至十数日的暴雨天气了。

流民也意识到这边,这时候才组织人手,在宿营地东侧修建大堤,想要将河水挡在宿营地以东,同时宿营地以西的草滩也就能利用起来开垦、种植些谷物。

衣衬蓝绿的流民,对陈海他们充满警惕,但陈海这次是携带他们所急缺的工具及谷种以及一批粮食而来,流民也不至于将陈海拒之门外。

陈海被迎进一间草棚。

此前周景元打探到一些消息,也只知道流民主要来自京畿北郊的乐麟府,领曹奉也是乐麟府人士,大概有四十多岁,身材魁梧,脸膛黝黑。

待陈海低头走进草棚,坐在糙木所制的长案后的曹奉才站起身相迎,他腰间拿草绳绑着一把无鞘铁剑:

“曹奉老寒腿,每到寒季就会作,行动不便,不能远迎陈校尉,还请见罪!”

曹奉不像是有修为底子的宗门玄修,但精气完足,说话的声音浑厚有力。

而粗大结实的骨骼,掌心磨平的茧子以及凌厉的眼神,都说明曹奉常握刀兵,精湛技击之术,应该是在乡野极有声望的乡豪游侠一类的人物,才有可能被聚集在此地的流民推举为领。

不大的草棚里,还有十数健勇穿着粗陋的皮甲,或刀或剑都绑成腰间,都警惕的盯着陈海,甚至想刻意将他们的武勇表现出来。

陈海心里只是一笑,他完全可以出兵突袭这里,将这十数人拿下,而使数万流民群龙无惊散掉,但要没有这十数人牵头做些事情,外面数万流民的生计必将倍加艰难,也不知道春荒会饿死多少人。

陈海虽然对燕州民众没有什么感情,但也不想双手沾染这些流民的鲜血,而听曹奉对他的称呼,陈海知道这些流民是打探过桃花坞底细的,心想如此也好,接下来也能省事一些。

“曹当家客气了,我们两家毗邻而居,拖到今日才来拜访,是陈海有失礼数。”陈海客气的回礼道,坐到杂木所制的长案后,看案板粗糙,还有木刺扎手,可见这些流民聚集过来近一个月,条件实是艰苦得很。

陈海也不跟曹奉他们试探什么,将此次所携带的礼单奉上后,就直接挑明来意:

“曹当家带着大家在桃花坞筑北面造大坝以挡河水,是件好事,也能减轻桃花坞及马场的春夏水患,我们送上谷种、粮食、农具以及二十匹骡马及大车,也算是稍尽绵薄之力。”

“马场?”曹奉等人也是聪明,立即听出陈海话里的弦外之音,警惕的看过来,不知道陈海此次走入流民的宿营地,到底有什么企图。

“也不瞒曹当家,我们代表昭阳亭侯府,买下桃花坞这块地,除了要建一座铸造场,用河西匠工铸造上等兵甲,贩售于燕京城,开设镖行,操练镖师外,同时还会将河西良马运入京畿贩售,少不得以后有请曹当家帮衬的地方。”陈海说道。

陈海也不贪心,当场就跟曹奉等流民领划定范围。

桃花坞与梅坞堡之间有一条三里长的便道,可以说是已经筑成的拦河大堤。

陈海春后要将梅坞堡与桃花坞之间的这片草滩、破地利用起来,同时还要让桃花坞以西的二三万亩草滩都空着备用,流民只能开垦桃花坞北面的草泽浅滩,不能将手伸到桃花坞的南面、西面,更不要想横在桃花坞与梅坞堡之间建造村寨。

开春后,陈海同时还想在桃花坞建造坚固的坞堡。

即便两百扈兵都留在桃花坞,但作为客军在京畿附近赈济、招抚流民,是极忌讳的。特别是益天帝、太子赢丹此时还争持不下,都有意压制地方出面抚恤灾民,陈海甚至不能直接雇佣大量的流民到桃花坞做工。

而无论是修建坞堡,还能加固梅坞堡与桃花坞之间的挡水坝便道,都需要大量的石料、木料;以后铸造场建起来,还需要大量的木炭融炼铁料。

桃花坞可以拿粮食,向流民购买石料、木料,陈海相信能勉强帮他们渡过春荒,这是丁爽所献的计策,只要数万流民真能在桃花坞以北安顿下来,他们也就不会再成为桃花坞的隐患了。

陈海禁止他们进入桃花坞的西面、南面草滩,这事是令曹奉等人不爽,同时要满足桃花坞所需要的石料、木料,流民此时仅有一万精壮,就需要分出一半的人手开采石料、木料,运送到桃花坞,但也唯有如此,曹奉等人才能从桃花坞获得足够的粮食熬过春荒,也才有可能获得相应的物资,将挡河大堤赶在春潮之前造成。

陈海也没有要曹奉等流民领立时给他回应,就两百袋粮食、上百袋谷种、上千农具以及二十匹普通骡马及大车都留在流民宿舍地里,希望能对他们有所帮助。

次日,曹爽就亲自赶到桃花坞,答应陈海的条件,恨不得马上就派人到二十里外的石岭开采石料,给桃花坞送过来。

流民的隐患暂时得到缓解,周景元、丁爽奔波十数日,也已经在西城铁桥巷找到适合开设兵甲铺及镖行的宅子,还需要陈海去确认一下,而陈烈、苏原已经是完全脱不开身了。

周景元、丁爽挑选的宅子,前后三进大院,再加上两边的跨院,也有三十多间房。院子北临铁桥巷,院墙可以打开门洞,开设兵甲铺,而南街洪武大街的院墙打通后,则可以作为药师园镖行的门脸……

这样的话,平时只需要安排一队精锐驻守在院子里,就能兼顾到两边。

陈海相信周景元、丁爽二人在这方面的能力,跑到北临铁桥巷的院子里看了一眼,就相当满意。他如果今后要是留在燕京城里修行,也可以住进来,毕竟桃花坞出西城还要乘马奔行近二百里才到。

第一百二十章 董潘为首

池山城一战,缴获上万副兵甲、上万匹良马,最终分到陈烈名下,就有四千副兵马、四千匹可驱使入战场的良骑。

药师园那边就留一千副兵甲、一千匹良马作为储备,其他的兵甲、马匹都要通过各种渠道出掉,换成必要的资源,才能继续支撑昭阳亭侯府的用度,支撑上千精锐扈兵及三百多弟子营少年的修行、训练。

陈海他们这次就随进奏使团,就带着五百多副兵甲、五百多匹良骑进入燕京。

燕京西城有专供骡马交易的场地,周景元安排人在那里设了点,但地方狭窄,除非遇到大客户,每次也只能从桃花坞牵二三十匹良马进场供人挑选。

铁桥巷这边的兵甲铺也是,五百多副兵甲也需要经过匠师精心改良,才能卖出更高的价钱,铺子里每次也就摆三五十副兵甲供人选购。

这些事都由周景元、丁爽他们安排妥当,也不需要陈海操太多的心。

以葛玄乔为的进奏使团,与太尉府及鹤翔军使的谈判年后很快也都进入尾声了。

武威军、鹤翔军名义上还是隶属于大燕帝国统治,双方都不会订立正式的和议,但会由太尉府颁布训令符书,以调整防区的名义,重新划分两家的地盘。

兰川郡在鹤川岭以北的半郡之地,都将划入河西大都护将军府的治辖;太尉府也同意在玉龙府、盐川府等府县新设玉龙郡,郡巡守、郡尉及诸府县的官吏都由河西大都护府直接任命,董氏及武威军的辖地及势力范围,就正式扩张到三郡。

鹤翔军失去鹤川岭以北的半郡之地,势力范围及人丁规模就都只有武威军的一半了。

元月二十六日,太尉府就正式颁布符诏,除了防区调整外,两国进奏使还私下约定,鹤川岭以北的宗族包括大量的降兵降将,包括丁爽等池山县地方武官在内,都可以自愿选择归附董氏,鹤翔军不得阻拦,也不得派人刺杀报复;而有一部分被俘宗族、将领要选择南归,鹤翔军可以出资赎回,武威军也不得加以阻拦。

这样的和议条件,对武威军自然是极有利的,也能赶在北域冰雪融化之前,将鹤川岭到池山一带的局面稳定下来,将防御重心转到西北方向上。

此次进入燕京的使命达到,元月二十八日,陈烈就直接随同葛玄乔返回河西,但都护府新的诏令也已经传到燕京,董潘将接任进奏使一职,正式留驻燕京,而一千道衙兵精锐也会随董潘留在燕京。

葛玄乔、陈烈、苏原等人,没有太多的将卒、弟子随同,他们在燕京就直接踏上数头灵禽冲天而起,很快就消逝在云端。

秦潼关山难渡,陈海他们进燕京走了近一个月,但对于翱翔云宵的巨禽而已,可能就只需要两三天,就能返回河西了;而以葛玄乔雄厚的真元法力,直接飞回太微山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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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你此番应能入学宫修行,大概不会随时都留守梅坞堡,但京畿风云变幻,谁也不清楚什么时候会生些事情,你要指定一个人常驻梅坞堡以防万一。”

葛玄乔、陈烈走后,河西在燕京的诸多事就正式以董潘为进行处理,董潘就直接跟陈海说一些事情。

除了一千道衙兵精锐外,昭阳亭侯府两百精锐扈兵,在陈海的统领下,以及今后留在燕京游历、修行的太微宗弟子,都需要接受董潘的节制。

陈海心想大都护将军董良命令董潘率一千道衙兵精锐留在燕京,必然是有用意的,而董潘这时候要求他指定一人常驻梅坞堡,想必也是方便能随时调用昭阳亭侯府驻守在桃花坞的两百扈兵精锐。

陈海考虑到周钧不会随时留在桃花坞,便说道:

“末将会令吴蒙随时率两队精骑留守桃花坞,以便能随时听候董帅的调遣!”

不管陈族内部是否有矛盾,也不管大都护将军府是否有人在打压舅父陈烈,但河西始终是共同进退的一个整体,董氏才是他们真正的核心。

陈海原本是想利用手里这两百扈骑做镖行买卖,但目前看来董氏还是想在燕京错乱复杂的形势里分一杯羹,他就需要在桃花坞留下足够的人手,以便董潘能随时调用。

“好!”

董潘不知道陈烈走之后有没有额外的吩咐,他此前还有些担心陈海桀骜不驯,未必事事会听从他的安排,此时见陈海答应得干脆,也就稍稍放下心来,请陈海以及董宁等为葛陈二人送行的弟子、将校都到大厅里说话。

河西大都护府早就在燕京设了马场,设马场总管负责此事,每年都有近千头青狡良驹以及数万匹各种良马通过马场出售,为河西换取必要的资源,规模要比桃花坞蓄存在的马匹多得多。

马场总管杜峻峰,明窍境初期修为,是太微宗护法长老杜尚之子,时年四十一岁,早早就被派出来独当一面。

不过,之后马场及马场自杜峻峰以下三四百好手,都要归董潘节制。

而陈海他们此时所在的这座宅院,也在西城洪武大街上,距离药师园镖行就四五百步远,原先是杜峻峰的府邸,但从今往后会直接改为河西进奏使府,以便董潘能就近联络燕京的权宦。

到大厅里坐下,董潘先梳理河西人马在燕京的人手安排。

梅坞堡与桃花堡紧挨着,可以视为一个整体。一千道衙兵主力不可能随随便便进燕京城,就只能由将有宿武校尉关雄统领,驻守那里;陈海不在桃花堡期间,指定吴蒙代他统领昭阳亭侯府的两百扈卫,也归关雄节制。

马场这边以杜峻峰为;而药师园兵甲铺、镖行都是昭阳亭侯府的私属产业,有什么事情会彼此招应,但不会受这边直接管辖。

另外一个极重要的场合,就是燕京东城外的梅渚学宫。

照以往的比例,太微宗这次大约能有三四十弟子能通过闱选,正式进入学宫修行,但其他弟子也可以以游学的名义,暂时留在学宫。

三百弟子加上扈卫侍从,有七八百人,而且还绝大多数人还有辟灵境的修为,燕京真要生什么事情,这七八百多人与千余道衙兵混编,战力之强实不容任何一方忽视。

越城郡主董宁的地位最高,但修行之时未必就有太多的精力分出来。董潘派出另一名明窍境初期女修裴晋华,随同越城郡主董宁进入学宫。

裴晋华除了贴身保护越城郡主董宁之外,就是要太微宗留在学宫的弟子,都受她节制。

“请问董帅,我们在学宫修行,与其他宗门的弟子交往,可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的?”到大厅里,就有人直接问道。

能坐在这个大厅里的,都是最有希望望通过学宫闱选的人,在太微宗的地位不低,自然也不傻,这时候多少对燕京当前的局势都有了解。

大家心里都清楚河西大都护府在燕京看上去只有两三千人可用,但虎贲八军号称有百万雄军,能与道衙兵精锐相提并论的,也就三五万人而已。

关键之时,他们两三千人组织好,还是能挥些作用的。

现在燕京文武大臣都分为两个派系暗中角力,学宫里的祭酒教习以及诸多弟子都是来自诸宗诸族,也都是带有立场的,那大家在学宫里与其他弟子交往,亲疏之别就有讲究了。

“这个倒也无妨,大家只需要记住,你们都是河西的子弟就行了。”董潘说道。

见董潘并不拘大家在学宫与别人交往,陈海心里暗想,董氏到底什么打算,在益天帝与太子赢丹之间到底会选择谁支持,或许还停留在待价而沽的阶段吧,或许就连舅父陈烈都未必清楚能揣摩透董氏心思,他此时的地位只能算是低微,暂时更无需为这事头痛。

即便董氏不小心站错了队,只要董氏的根本在河西不垮掉,他们留在燕京也不怕会受到血腥清洗。

闲聊片晌,董宁等其他人就告辞离去。

诸多弟子要么直接住在学宫里,要么在燕京城另有住处,有事才需要跟董潘这边联络;董潘临了又将陈海、周钧、吴蒙他们留下来说话。

“你们在桃花坞用流民开采石料、砍伐木料修建坞堡甚好,后续可以再向梅坞堡供应石料、木料,我就不再额外安排了。此时,你那边或许还要派些匠师指导流民修筑拦河大坝,也便于掌握他们的动向……”董潘额外提醒道。

“末将知道。”陈海点头应道,看不出董潘相貌粗犷,心思却是细腻,早就将桃花坞的动向都掌握得一清二楚,看来大都护将军留董潘在京中,是知人尚用。

既然董潘鼓励他们与流民保持更密切的联系,而且还想用流民为梅坞堡供应石料、木料,陈海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自然是都答应下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姚氏族人

“葛师叔他们回去,那几十辆铜车都留了下来,你可以挑六辆过去编入军中……”

这次进燕京,共有四十多乘大小车辆随行,绝大多数都炼有小型的防御法阵,防御力极强,可用作冲锋陷阵或结阵自守的战车。

这些车辆有一些会用作董潘、越城郡主董宁及杜晋华等人的出行车辇,大多数也是作为战车留在梅坞堡备用。

董潘这时候调六辆战车给陈海,一方面是希望昭阳亭侯府的这批人手能真正听他调用,一方面也是要加强昭阳亭侯府这批精锐的战力。

虽然一路同行进燕京,但陈海与董潘没有什么接触,没想到董潘出手竟然如此大方,想到一件事,说道:“梅坞堡、桃花坞都濒临秋野河,又与楚江相通,或可挑选几辆战车,改造成小型战船,要是有水匪从秋野河来犯,我们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哦,”听陈海这么说,董潘也有些兴趣,但他们这边没有现成的匠师可用,问道,“要怎么改?”

董潘起初对陈海也不甚在意,还是在葛玄乔与陈玄真那番棋局之后,才让手下打听陈海的事情,包括奇袭池山城诸多细节。

再看近一个月来,看陈海在桃花坞练兵及流民暗中交往的情形,董潘确认陈海并非徒有武勇的赌徒。

道衙兵诸将或许都勇于作战,却没有几人能应对燕京诡异多变的局面,杜峻峰虽然受命监管河西大都护府在燕京所设的马场多年,对京畿形势了如指掌,却也未必会事事听他所用,董潘就想着陈海此人看似地位微末,却还是有能倚重的地方。

陈海不管董潘怎么想他,在燕京还是要尽可能配合好董潘的工作,说道:

“战车所炼入的阵法,都在底部,这部分车厢可以密闭起来作为船体的一部分,然而再将车厢顶部打开,改造小型造船不算有多难……”

秋野河及楚江上的船舶极多,但坚固能抵挡巨力冲击的战船,却只有虎贲八军的水师才有。

真要有强敌从秋野河来犯,道衙兵精锐是可以征用民船作战,但在激烈的战事里,坚木所造的民船很容易就被打散架,到时候道衙兵不管有多强的战力,也都会被淹入水底,而辟灵境的将校也只能仓促逃上岸。

不擅水战,实是惯于大漠雄岭征战的武威军的短柄,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尽数弥补,但陈海觉得梅坞堡那边有必要改造几艘坚固的战船防范于未然。

“行,我就将那几辆辎重车调给你改造战船!”董潘说道。

昭阳亭侯府要在桃花坞建铸造场,这次就有两名辟灵境匠师、十数名通玄境匠工一起过来,这却是董潘手里暂时都还没有的资源。

“好的!”陈海答应道,心想有董潘的支持,他就可能从流民里招蓦上百精壮补充桃花坞及铸造场人手的不足了。

董潘又说了一些勉励修行的话,才放陈海他们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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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甲铺距离进奏使府就四五百米,陈海、周钧、吴蒙三人刚走出进奏使府才百十米,就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两匹乌鳞马拖拽马车,车辙飞压过街石,出雷鸣般的轰然巨响,度快到惊人,吓得洪武大街上的车马行人慌乱避让,一路过去鸡飞狗跳。

燕京城禁止车马疾行,有一名受到惊吓的行人破口大骂,但车辕前并肩坐着两位驾车的马夫,扬起手里的鞭子劈空就暴抽过去。

鞭子不长,根本不可能直接抽中十数丈外的行人,但就在鞭子像灵蛇舒展的一瞬,一道青色鞭影脱鞭而去,就抽得那行人满地打滚,厚厚的棉衣都被抽烂,后背脊留一道鲜血淋漓的鞭痕。

一根普通马鞭竟是件法宝,那些受惊是的行人都敢怒不敢言,再加上很快就有看清马车底座镌刻有京郡八族姚氏特有的飞燕徽标,更不敢说什么。

异姓不得封王,是大燕帝国高祖开国时就立下的规矩,但位比王公、食邑十万户以上的郡侯之族,大燕帝国数千年来共分封了上百家,迄今仅有三十六家还保留实封之地,便是燕州权柄最重的三十六王侯之族。

说是郡侯,实封之地通常只有一府数县,但经过数代甚至十数代人经营,这些王侯之族通常都能以实封之地为根基,控制更为庞大、广阔的势力范围,以致当地的郡府官员,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董氏自董良以下,二十余人封侯,真正封邑加起来也说两府十数县而已,但已经将河西三郡牢牢控制在手里。

而严格说来,三十六王侯之族,又分为两类,一是以姚、屠等氏为的京郡八族,一是以武威侯董氏、鹤翔侯黄氏为的边郡强潘。

姚、屠等京郡八族,封地都在京畿附近,实际控制的地盘,比统治河西三郡的武威侯重氏要差得多,毕竟帝族不可能允许京畿附近的郡府都被异姓分割干净,但帝国中枢的诸部大臣以及虎贲八军的将领,都主要来自京郡八族。

近几百年来,燕州差不多形成京郡八族控制朝政、外郡强潘控制边郡的格局,在帝权隆盛之时,京郡八族的地位还要更强势一些。

飞驰而过的马车精铜底座上刻有姚氏的飞燕标识,京郡八族在燕京城也有普通宗宦及外郡强潘所没有的特权,两名御车的车夫都有辟灵境的修为,可见车里所坐的人必是姚氏的重要人物。

陈海与周钧、吴蒙都默默的退到一旁,让马车横行而去,他们还不能跟京郡八族的子弟在燕京城里比横。

人家才是真正的地头强龙。

炼有阵法牵动天地元气的马车华丽无比,直接在河西进奏使府前停下来,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与一名气宇轩昂的青年走下车。

这两人似乎感应到陈海他们的气机,在踏入进奏使府之前都侧头过来看了一眼。

姚启泰与姚轩父子!

姚兴被驱逐出姚氏,记忆也被人为抹除掉一部分,对燕京的记忆变得支离破碎、模糊不清,但陈海此时也认得走下马车的姚启泰、姚轩父子。姚启泰是姚氏嫡支修炼到明窍境巅峰的强者,以姚氏宗谱算起,姚启泰是陈海只隔了两代的堂叔。

陈海到河西后,废体重修的缘故,身材在两年多时间里就拔高了一大截,脸膛臃浮、又伤痕累累,再加上他蓄了络腮胡子没剃,与被放逐之前的姚兴在容貌上变化极大,姚启泰打量了两眼就转过头去,显然是半点都没有认出他来。

姚轩却是颇有礼数朝这边颔而笑,但是姚轩也可没有认出他来,陈海猜知姚轩必是看到他们从董潘的府邸走出来,知道他们是太微宗的弟子,才表现得如此有礼数。

“要不是他们横行街头,却真以为他们是知礼数的翩翩君子呢!”吴蒙对姚轩也无法好奇,看着他们走入进奏使府,压着声音讥笑道,“不过看他年纪这么轻,就能感知我们在看他们,怕已经是辟灵境巅峰,即将开辟祖窍识海了。”

周钧也为姚轩的年轻震惊,估猜他可能也说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而他与吴蒙也算是天资极其出众的,今年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踏入识海神通境界。

陈海冷笑一下,姚兴作为旁系子弟,十四岁就踏入辟灵境,甚至在二十岁之前就有望开辟识海,在姚氏招来姚轩等子弟多少嫉恨,他还能从姚兴支离破碎的模糊记忆深刻感受到。

陈海即便不记得姚兴到底犯下什么大错才不容于姚氏,但不管他犯下什么错,落到那样的下场,也与他在姚氏深被嫉恨有关。

姚兴太出色了,以致将嫡支子弟的光荣都掩盖了,谁想容他?

“姚氏这时候找上董潘,是做什么?”周钧不知道陈海心里在想什么,他此时为另一个困惑不解,问道。

京郡八族里,是有不少子弟明确表示支持太子赢丹继续执行或建言太子赢丹还政于益天帝,但除了太子妃许氏一族真正都站到太子赢丹这边外,其他七族的家主态度都还是模糊不清的。

更多无非两边下注,不管太子赢丹或益天帝谁最后获胜,七族的地位都稳如泰山,只有少数牵连极深的子弟会被清除出去,但都无碍七族的大局。

姚氏这时候派出重要人物造访董潘,可能是试探武威军的意态,但倘若姚氏都没有决定押注哪一边,又何需试探董氏到底是支持益天帝或太子赢丹?

陈海微微一叹,也许是下意识害怕自身的秘密暴露,他有意排斥与姚氏接触,这会儿微微一叹,说道:“可能是持续一年多的帝权之争,已经有些端倪了吧!”

周钧猜想也可能是如此,但这些事与他们底层子弟实在没有什么关系,董氏一旦做出决定,他们只有跟着冲锋陷阵的命。

陈海也不去管太多,诸多事暂告一段落,他与周钧回镖局收拾收拾,就要直接搬入学宫馆舍,应付即将来临的学宫闱选。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神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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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院掌管诸郡宗门,但天枢院本身不算宗门,而是在帝国框架之下,能与太尉府等部并驾齐驱的帝国中枢之一。

天枢院在神陵山脚、梅渚湖畔建学宫,录诸郡宗门、宗族弟子修行,也是为国选士。

神陵山就紧挨着东城,与东城高逾百米的雄伟城墙之前,就相隔着一座十数里宽的梅渚湖。

传言神陵山乃上古苍帝神躯所化,虽然仅有千米高矮、百十里绵延,却钟毓灵秀,堪称京郡第一洞天灵地,山中遍地都是华盖如云的参天古树,传言更有上古苍帝亲手种下的古桃犹存活至今,是神陵山活着的至宝。

古帝仙桃位神陵山腹地的地宫绝谷之中,不要说普通弟子,即便是学宫的祭酒教习都无缘得见,而神陵山的地宫绝谷里还隐居着燕州唯一活过八百岁的绝世强者魏子牙。

魏子牙除益天帝七十三年前登基时露出一面,七十三年来都没有踏出神陵山地宫绝谷一步,也不曾与任何人相见——有传言他早已经在神陵山坐化,有传言他已离开神陵山、云游海外仙山,但是不进入被大阵封绝的地宫绝谷,谁又知道魏子牙的真正消息呢?

学宫依神陵山的东坡而建,数以万间的殿阁亭台,从东麓主峰一直逶迤到梅渚湖畔,甚至要比大帝皇宫还要壮美。

通过闱选的学宫子弟及游学弟子平时也就数千人在神陵山修行,大多数人都深居简出,绵延百里的神陵灵山也显得极为冷清寂寥,而每到闱选之年,诸郡参加闱选的子弟多达一万五六千人,加上数量庞大的随侍扈从,神陵山就变得热闹非凡。

虽然天枢院在东城门外、沿梅渚湖建了大量的馆舍,但也不够这么多人居住。

即便是诸宗诸郡正经举荐的闱选弟子,也只能五六人合住一栋小院子,至于随扈侍从无论是在山脚下露宿,还是暂居城里客栈,都自行安排,学宫一概不管。

学宫给河西子弟安排住宿的馆舍,集中在位于神陵山脚的一座石溪旁,共有三十多进院子,依山傍溪而建,错落有致、鳞次栉比。

陈海、周钧安排好兵甲铺、镖行及桃花坞的事务之后,出东城德清门赶到学宫馆舍,看到解文蟾、厉玉鳞、解文琢还有陈青、苏紫菱正站在院子里说话,还有三人是陌生面孔,想必是外郡进燕京参加闱选的弟子,修为都不弱。

尽管解文蟾看到陈海想躲,但在河西他们同属于陈氏一支,再加上解文琢、厉玉麟、陈海、周钧五人,都合住在一栋院子里。

太微宗此次进燕京参加闱选的女弟子,只有五六十人,包括陈青她们在内,都主要与越城郡主董宁及太微宗玉崇峰主事杜晋华住在石溪上的几进院子里。

看院子里的情形,陈青应该是陪同三名访客,专门过来找厉玉麟、解文琢、解文蟾他们的。

“天水华阳宗吴曜、吴景林、吴蕴乔见过陈师兄、周师兄……”三人看到陈海、周钧走进来,不需要陈青、厉玉麟引荐,就起身拱手致礼,想必是之前就听说出陈海、周钧了。

天水郡与河西紧挨着,境内没有董氏这样的强藩势力,但华阳宗也是燕州有数的宗门。也因为华阳宗的地位凡一些,不怎么参与世俗权柄的争夺,河西也没有独霸一郡的强藩,宗阀世族多与天水郡宗阀联姻,两边的关系也较为和睦。

听他们自报家门,陈海猜测他们三人应该都是来自天水郡吴氏,是与河西关系最为密切的县侯之族;而这三人相貌颇有相肖的地方,应该兄妹或同族堂兄妹。

“吴师兄、吴师姐有礼了。”陈海、周钧回礼道。

吴曜、吴景林气宇昂轩,身后背着灵剑,都有辟灵境中后期修为,年纪都要比陈海大三四岁,称呼师兄只是显得客气;吴蕴乔身穿青罗裙衫,修为也不弱,身材娇小,难得容貌娇美、肌肤白皙似雪,与陈青不分轩轾,却被地位最低的苏紫菱稍稍压了一头。

“秦山郡的华哲栋师兄,今日午后会在石溪之源举办讲经会。都说华哲栋修行已经触摸到道之真意,肯定能通过学宫闱选的,也是这次春闱青雀榜的热门人选。吴曜过来邀请厉师兄、解师兄一起去听华哲栋师兄的讲经会,陈师兄、周师兄既然回来,也一起前往吧,或许于修为有所助益!”吴曜邀请道。

即便是此次进燕京的河西三百弟子,陈海大多数都还不怎么熟悉。诸郡有一万多弟子在这段间里聚集到神陵山,换作平时,陈海根本不会想着浪费时间去听什么讲经会,但想到京中的紧张形势必然会影响到闱选弟子,应该没有谁能真正置身漩涡之外,闲来无事,与周钧对视一眼,也就想去看看所谓春闱青雀榜的热门人选到底是什么模样。

“陈海年轻识微,诸事还要请诸位师兄指教。”陈海客气的答应下来,将携带过来的行囊到屋里放好,就随吴曜、厉玉溪他们循着石溪边的小径,往上源走去。

“虽说诸郡每届能有小两千弟子通过闱选,但春闱青雀榜只认排名前六十的人物,”吴景林话很多,看陈海相貌粗犷,脾气却很温和,一路上就忍不住有很多话倒出来,“陈师弟,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陈海问道。

“据以往的数据统计,诸郡选出的弟子,能通过闱选者,差不多有四成多最后都能成功开辟祖窥识海,踏入明窍境,而被学宫淘汰下去的弟子,毕身能踏入明窍境,都不到十分之一。这就所以说学宫闱选是燕州玄修的第一道龙门,跨过这道龙门不至于能令陈师弟你名扬天下,但在一郡之地则能跻身名流、拥有一席之地,”

吴景林喋喋不体的说道,

“同样是统计以往的数据,每届能入春闱青雀榜前六十名者,大约能有四成人最终修成道丹,踏入道丹境;修成道丹者又无一不是当世的中流砥柱。每年春闱青雀榜六十名开外的人数虽然多达二三十倍,但最终能修成道丹者寥寥无几。这就是春闱青雀榜前六十名者为何额外受到重视的缘故了,简直可以说是候补地榜……”

陈海与解文蟾他们关系冷漠,与厉玉麟、陈青关系都谈不上密切,这段时间他与周钧都在桃花坞或铁桥巷忙着,神陵山这边的状况就没有精力关注,知道的事情也很有限。

吴景林虽然唠叨,但听他唠叨,陈海还是了解到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不要说掌握完整的道之真意了,即便是对道之真意有一定感悟,即掌握真意雏形的辟灵境弟子,都被视为极有机会进入春闱青雀榜前六十名的热门人选,从而会受到其他弟子的追捧,可以说是此次闱选的明星级弟子了。

“听说河西弟子里,董宁郡主与杜镛、冉虎两位师兄参悟真意都有所得,也是春闱青雀榜入选的热门人物。我西北诸郡,就要靠董宁郡主他们与秦山郡的华哲栋、贺兰宗的刍容、赵诚诸位师兄争光添彩了……”吴景林好似浑不成太微宗与鹤翔军背后的贺兰宗已成死敌了,还期待着太微宗与贺兰宗的弟子能在学宫和睦相处。

而听到吴景林嘴里说到“刍容”这个名字,陈海与周钧都微微一怔,互视一眼心里都在想,这刍容应该是池山城死于他们之手的刍嗣明的儿子,贺兰山屈指可数的真传弟子里不应该会恰好有同名同姓的杰出弟子。

武威军与鹤翔军和议已定,太微宗、贺兰宗的弟子在学宫多少还能隐忍着不起直接的冲突,但这个刍容看到他们这几个杀父灭族的仇人,还能不能克制住冲动?

池山城一战过后,其他归附宗族都得到妥善的安置,唯有刍氏,陈海他们想既然已经将刍氏家主刍嗣明都杀了,也没有必要再手下留情,将刍氏族产一抄而尽,奴婢都驱散后,刍氏的成年壮丁也都统统贬为奴兵……

陈海、周钧自然不怕刍容敢在学宫里找他们的麻烦,但想到也要提醒丁爽他们一声,在燕京及往返桃花坞的途中都不能独行,不能落单给刍容找到下手的机会。

******************

学宫给参加闱选弟子,都是按照区域安排入宿的馆舍。

西北域十数郡一千五六百闱选弟子,都集中安排石溪两侧的岭谷馆舍之中,故而秦山郡华哲栋在石溪源头的讲经会,大多也是西北域诸郡的弟子过来凑热闹。

陈海他们走到石溪源所在的石谷,一口飞瀑从百余丈高的悬崖飞垂挂下,在山谷里形成一座百余亩的水潭,水声轰鸣,又有流水从水潭东侧的口子溢出,沿着夹于两座低岭间的石溪往山脚下流淌而去。

水潭边比较开阔,这时候已经有上千人聚集在这里,都准备听秦山郡华哲栋等明星弟子讲经论道。

西北域诸郡,河西就有三百弟子,是最人多势众的,陈海看到水潭边有限些熟悉面孔,还真不怕贺兰宗的弟子这时候敢在学宫找他们惹事生非。

第一百二十三章 坐而论道

陈海与陈青、厉玉麟、吴曜等人走到石谷里,在人群外找了一株上百米高的古柳树荫下而站,看到众人所围的水潭边有一座石台高出,约有二三十步见方,仿佛天然而成的舞台,依主次放置有十数张矮几,想必就是讲经之地。

此时坐在主位的是一位身穿黄衫的青年,虽说石台距离飞瀑有一段距离,但瀑布水势极大,流水飞溅,仿佛玉纱流云,形成一层水雾将石台也笼罩在内,但到黄衫青年的头顶却似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水雾往石台两边分开。

看不出黄衫青年有祭用什么法宝,但凭这一手神通,还是能将气势装得十足。

董宁、杜镛、冉虎三人,作为太微宗参加闱选弟子的代表,正与其他十一人分坐石台的两侧,正一本正经的听黄衫青年说着什么,有时候会插嘴,与黄衫青年辩议一番,更多时候是十数人相互辩驳。

坐在董宁正对的青年没有注意到陈海他们走过来,阴戾而凌厉的眼神,正在董宁等人身上打转,看他相貌与死于丁爽刀下的刍嗣明有五六分相肖,陈海猜他便是贺兰宗的真传刍容了。

与刍容身穿同一种天青色道袍的青年,眉间有一颗痣,腰间系着一柄黑鞘剑,想必也是与刍容同出贺兰宗的赵诚。

赵诚有辟灵境巅峰修为,刍容仅有辟灵境中期修为,但陈海猜测能坐上石台上,都应该已经掌握道之真意雏形了,那就不能纯以修为境界去判断刍容的实力。

陈海跟周钧笑道:“看来能走上石台而坐的人,也是要有一定资格的,其他弟子都只能在石台下、水潭边听他们谈经论道了。”

吴景林没听出陈海话里的讥讽,接过话头说道:“却也不然,要是有哪位师兄弟抓住华哲栋的破绽,上台辨义,说得华哲栋无言以对,自然可以将华哲栋赶下石台,坐上主位,接受别人的挑战了。”

吴景林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眼珠子在陈海、厉玉麟、解文蟾等人脸上打转,希望他们这几人能有勇气上台与华哲栋辨析经义。

“这就是坐而论道的文比?”陈海想到当初在栖云岭被董宁追着要论道文比的情形,不禁莞尔一笑,但他这时才没有兴致上台出这种风头。

“听紫菱说陈师兄相貌粗犷,但才思便捷,谈经论义口如悬河,真不上场一试?”吴蕴乔看过来笑问道。

一路走来,吴蕴乔话也不多,给人小家碧玉的温婉之感,一点都不张扬,性情要比陈青温顺得多,却是吴氏嫡支一脉最为出色的女弟子,年纪比陈青还要少一岁,就已经是辟灵境巅峰修为,却也是有望问鼎春闱青雀榜的人物。

刚才一路走过来,吴景林唠叨个没完,吴蕴乔却也跟在陈海他们身边,饶有兴趣的听着他们说话,反而吴曜讨好陈青,跟厉玉麟、解文琢、解文蟾走得更近一些。

“……”看到吴蕴乔俏皮的笑问,陈海也是微微一笑,摇头道,“我哪有资格去献这个丑?”

吴蕴乔说得委婉,但陈海绝不会相信苏紫菱会说他什么好话,朝苏紫菱看去,她的眼神也心虚的闪躲开。

陈海知道学宫所藏典籍要比太微宗都要丰富得多,这也是他此时参加闱选的最大动力;春闱青雀榜排名,在他看来都只是虚名,没有实质的奖励不说,而他想保住身上的秘密,就要保持低调,尽量不去引起道胎境老怪们的注意。

他怎么可能有心思去争这虚名?

不过,陈海见石台上十数人都触摸到道之真意,心想他们在修行上总归是有一些独特心得的,便也耐着性子听下去,但两炷香的工夫,又觉得索然无趣。

包括董宁在内,石台上十数人所谈玄理看似高深莫测,却又刻意避免涉及各家的玄法真诀,所讨论的内容自然是空洞得很。

陈海之所以没有打哈欠,主要也是看出石台上十数人看似在辨析经义,实际上隐然分为三派,以辰舌代剑,彼此攻防。

秦山郡的华哲栋、贺兰宗的刍容、赵诚等人,以及太微宗的董宁、杜镛、冉虎,他们不仅有希望跻身春闱青雀榜前六十名,也都是这次西北域参加闱选近两千弟子里的佼佼者。

听吴景林介绍,秦山郡问秦宗除华哲栋外,还有两位坐上石台上的人物,都是跻身春闱青雀榜的热门人选。

西北域十数郡,位列三十六王侯之族的强藩,除了掌握武威军的董氏外,还有掌握鹤翔军的黄氏以及掌握武藏军的华氏两家;华哲栋就出身华氏,问秦宗也是华氏在秦山郡所控制的宗门。

十数弟子在石台上,实际隐约分为太微、贺兰、问秦宗三派,以唇舌代剑以争高下。

虽说武威、鹤翔两军已经和议,但刍容、赵诚等与武威军命脉相连的贺兰宗弟子,心里的屈辱感难消,更何况此前大战,鹤翔军被歼灭的十万精锐就有贺兰宗弟子的亲朋好友,这个仇恨不是一纸和议就能那么容易化解的。

所谓的讲经会,刍容、赵诚走上石台坐下,满心就想着在上千西北域弟子面前,灭董宁、杜镛、冉虎三人的威风,因而也是处处都针锋相对。

倘若以刍容、赵诚二人,纯以口舌之利,也未必是董宁、杜镛、冉虎三人的敌手,但华哲栋等三人代表问秦宗看似中立,实际上处处都偏帮刍容、赵诚。

他们不断打散董宁、杜镛、冉虎他们辨经析义的节奏,而在刍容、赵诚处于下风时又主动将话题岔开。

董宁、杜镛、冉虎开始还能撑住,但渐渐言语就无法周全,漏洞频出,被刍容、赵诚抓破绽百般攻击,这时候华哲栋他们又坐山观虎斗起来。

看到董宁那张娇艳无端的粉脸都微微沁出汗水来,陈海都禁不住摇头叹息,与周钧说道:“鹤翔军被河西压得喘不过气来,武藏军及背后的问秦宗必然要暗中助贺兰宗一把,明摆着对方人多势众,越城郡主他们还偏偏跑上台找这个不痛快……”

谈经论道、辨经析义就是如此,董宁、杜镛他们出现一个漏洞,慌乱了阵脚,被对方紧追不舍的质问,接下来就会处处漏洞,想再继续拖延下去,处境将更窘迫。

看到石台下诸多围观的子弟都渐有嘘声,陈海与周钧摇了摇头,就想着离开,他们同为河西弟子,董宁、杜镛、冉虎在石台上被人羞辱,他们也脸上无光。

“陈海,”董宁正被心怀仇恨的刍容驳斥得无力应对之时,蓦然看到陈海在人群转身要走,就像溺水抓住根稻草,顿时就将陈海喊住,说道,“我辨经析义比不过你,换你来跟这几位师兄请教!”

越城郡主突然这么说,陈青都吓一跳,虽然大家一路东行进入燕京,但除了礼貌性的招呼外,陈青没看到陈海与越城郡主董宁有什么接触,怎么越城郡主董宁会说她辨经析义的本事不如陈海?

陈海五大三粗,修为不过辟灵境初期,以往在姚氏的记忆都残缺不全,对经义玄理又有什么高深的参悟?

陈海见董宁竟然直接将战火引到他头上来,顿时就觉得头大了三圈,但诸多人一起转头看过来,他也不能袖手就走,让外人看出他们河西弟子内部并不齐心。

“董师姐高看陈海,陈海修为低微,怎么可能是这几位师兄的敌手?”陈海揖礼说道,“而且这位刍师兄,他老爹在战场死于我手,我要是走上石台,刍师兄生吞我的心都有,又怎么可能再继续心平气和的跟陈海辨经,我说董师姐还是不要为难陈海了,不要难为这位刍师兄了!”

陈海此话一出,石谷里一片哗然,谁也不曾想这相貌看似粗鲁的莽汉,竟然在战场上手刃刍容的生父,这可以是杀父之仇。

大家都睁大眼睛,要看刍容如何在石台上从容面对杀父仇敌。

董宁起初还不解陈海为何突然提这茬,但看到石台下诸弟子的反应,才知道陈海这是要故意激怒刍容,好为他们解困,这一瞬时,石谷里千余弟子的关注点顿时就转移到刍容与陈海的杀父之仇上去了。

有了这么劲爆的看点,谁还关心他们之前辨经析义谁优谁劣?

“啪!”陈海话音未落,刍容就硬生生的将一块坚硬无比的玉佩捏成粉末从指缝时滑落,他双瞳里怒焰狂烧,直欲将当场承认手刃其父的陈海烧成灰烬。

“陈海,你可敢跟我一登试剑台?”刍容阴戾的盯过来,一字一顿的问道,恨不得每吐出一个字都能在陈海的脸上砸一个坑。

学宫范围严禁弟子私下械斗,唯有试剑台是正式的较武之地。

“两军相争,战场上就难免会有死伤,我的剑戈之下是有不多鹤翔军的亡魂,我身边的周师兄、厉师兄以及前面站着的那位柴荣师兄,剑戟之下也都有鹤翔军将卒的亡魂,但说起来,我武威军及太微宗又何尝没有弟子将卒亡于鹤翔军及贺兰宗弟子的剑戟之下。此时太尉府训令符诏已下,令两军冰释前嫌,要是因为前仇,刍师兄看到我就喊打喊杀,未必太幼稚了一些……”陈海袖手而立,侃侃说道。

围观在石台前的诸多人,听了陈海的话都禁不住要大翻白眼,心里都想,你丫的杀了人家的父亲,又赤裸裸的戳别人的伤疤,人家找你报杀父之仇都还没有道理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唇枪舌剑

董宁、华哲栋等人刚才讲经,讲的内容实在是有些无关痛痒了,大家忍住没有打哈欠,就是看三派弟子明争暗斗、舌锋相争有趣,但心里还是希望文比直接改成武比,能看见血就更刺激了。

然而这一刻陈海赖着脸就是不应战,不给刍容在试剑台一报父仇的机会,别人也不能说陈海无耻,刍容更是没辙。

严禁私仇打斗是学宫铁律,何况神陵山只是百里之地,谁能轻举妄动,说不定下一瞬就有哪个道丹境的大祭酒,先将法宝轰到他头上来。

“身在学宫,自然不论私仇,我只是找陈师兄切磋剑道,今日绝不取你性命,陈师兄也不敢吗?”刍容眼瞳里怒焰冲天,咬牙切齿的说道。

“刍师兄倘若是想找人切磋,那你们都是掌握真意雏形的人物,或许找杜师兄或冉师兄登试剑台,更合适一些吧,我是不敌刍师兄啦!”陈海摊摊手,他就死赖着不答应刍容的挑战,煎熬的也是刍容的心,他则没有半点的心理压力。

他不想暴露他可能掌握多种真意雏形甚至完整道之真意的秘密,与刍容登试剑台可能就在伯仲之间,并无胜算,他何苦去那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看刍容双拳握紧,手背上一根根青筋暴露出来,眼睛里都满是血丝,董宁突然明白过来,为何自己当初在藏经阁会被这家伙气得半死了,这家伙压根就不跟你辨经析义,直接拿刀就往人伤口上狠戳啊!

刍容这时候没有被直接气疯,就已经算道基修行深厚的了。

“刍师兄倘若想找人切磋剑道,我与杜师兄都可奉陪。”冉虎说道,他没想到陈海三言两语就将刍容挑逗得要失去控制,已彻底失去辨经析义的从容,陈海这就已经帮了他们大忙,这时候就不能怪陈海耍滑头,而该是他与杜镛接下刍容提出的武比。

“今日说好讲经为乐,要比也是文比,”黄衫青年华哲栋作为今日辨经会的召集人,这时候直起腰,如藏雷电的一双厉眼往陈海扫来,以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董师姐如此说了,我也信这位陈海师兄应是辨经之高手,还请台上坐,华某人修行有诸多疑问,说不定今日要找陈海师兄能指教一二。”

“……”陈海见华哲栋这时候又强出头,自以为是华氏的嫡支子弟就能对太微宗的弟子指手划脚,忍不住叉腰而笑起来,粗鲁的说道,“陈海不过是军中莽汉一个,不懂什么叫文比,看诸多兄弟一个个都要打哈欠,想必也是听你们在那里装模装作的谈经论道,无趣得都嚼出屌味来了。要比,咱们就武比!”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陈海刚才死活不跟刍容登试剑台,这会儿竟然提出要跟华哲栋武比,大家怎能不惊掉下巴?

华哲栋可是掌握真意雏形,又是辟灵境巅峰修为境界的人物!

“陈海师兄提出武比,华某人自当奉陪。”华哲栋冷冷一笑。

“咱们武比也不要那么复杂,”陈海边说边往水潭边走去,指着悬崖前几根垂入深潭的铁链,说道,“我刚才听吴景林师兄说这些铁链都连接着一头镇潭铁牛沉入潭底,每头铁牛重六千八百斤。我陈海没有其他本事,就是气力比人大一些……”

陈海走到铁索前,一把抓住比他手臂还粗两倍的铁链,胸臆间悍然涌起拔山而起的气度,将绷紧的铁链拉出一尺。

在场的诸弟子都知道镇潭铁牛的事情,每头铁牛到底有没有六千八百斤重,之前谁都没有想着要亲手去试一试,但想来学宫也没有必要夸大其事,这时候见陈海竟然将绷紧的铁链拉起一尺,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

好神力!

每头铁牛重六千八百斤,减过潭水浮力,也足有六千多斤重,在场大部分弟子都没有尝试拉起如此重物,也难以想象六千多斤有多沉重,就看陈海袍衫下双臂的肌肉像铁块一样的隆起,绷紧的四肢、骸躯就像一张拉开弦的巨弓,那恐怖的力量似乎随时都会喷薄而出;而陈海双足所立的石岸这时候也咔咔作响,都承受不住压力而崩裂出细裂纹来。

看到这一幕,大家才确信每头铁牛足有六千八百斤,也为陈海看出粗莽的外表下竟有如此神力而暗暗心惊,心里都想妖蛮里有如此神力,也是万里挑一啊。

陈海将铁链连续拉出十数米,就又将铁链放过去,气定神闲的拍拍手,转身跟华哲栋说道:“华师兄要能将这铁牛从潭底拉出来,便算赢了。”

华哲栋也为陈海的神力心惊,但心想他将六七千斤重的铁牛从潭底拉出也是轻松,就挽起袍袖待要走下石台。

“诸多师兄都能看陈海才辟灵境初期修为,实不相瞒,陈海除了两臂有些气力,迄今才修成六条灵脉,实在汗颜得很,而华师兄是十二主气脉都修炼到大周天圆满的人物,想必也不会占陈海的便宜,”陈海继续说道,“那这样吧,华师兄要能两根手指,不,我也不能占华师兄的便宜,那就算华师兄三根手指,华师兄要是能用三根手指将镇潭铁牛从潭底拉出来,便算是陈海输了如何!”

听了陈海这话,董宁都觉得她是华哲栋都要控制不住上前抽他,这孙子太能占人家便宜了,三根手指将六七千斤重的镇潭铁牛从潭底拉出来,就算华哲栋拼尽吃奶力的气力做到这一点,陈海再拍拍屁股爽利的认输,到最后还不是华哲栋沦为笑柄?

自诩风度翩翩的华哲栋,英俊的脸这时候也被气得扭曲起来了,僵立在座位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镇潭铁牛就在深潭之中,他拉还是不拉?而陈海前后改口比试的条件,他也不能说陈海的不是,就算他坚持像陈海一样将镇潭铁牛从潭底拉起十数头,陈海拍拍手认输,他就真的赢了?

华哲栋这时候才现他太冲动了,这么轻易就陷入陈海布下的陷阱之中进退两难,心里也暗暗叫苦,没想到这莽汉看似粗鲁,心机实要比董宁、杜镛、冉虎这三人阴险得多啊!

石谷围观的上千弟子,都来自西北域诸郡,没想到问秦宗与贺兰宗联手压制太微宗的讲经会,竟然被陈海三言两语间就搅得面目全非,太微宗及其他不关己的宗门弟子这时候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刚才看董宁三人被虐的郁闷也一扫而空,都恨不得大喊痛快,难怪葛老祖要帮陈海走后门,保送通过闱选,还是葛老祖有识人之明。

有陈海在学宫,太微宗的弟子就不怕被其他宗门欺负了啊。

围观的上千弟子里,也有很多人是问秦宗、贺兰宗的弟子,这时候也都觉得华哲栋、刍容争口舌之利,实在不是这个看似莽汉的陈海敌手,他们都觉得脸上无光,无心再看上去。

陈海看华哲栋僵站在石台上进退不得,他这时候则从容走上石台,在冉虎身旁的石几后席地坐下,双手按在冰凉的石几之上,笑问道:“华师兄刚才说自己修行遇到几处疑问想不明白,想要向陈海请教,华师兄这时候可以说来听听了!”

华哲栋英俊的老脸涨得通红,额头的青筋隐隐抽搐,他这时候再以道疑相质问,可不就是真向这孙子低头求教了?

见华哲栋被他噎在那里、连话都不敢回,陈海又往坐在他对面、斜对面的问秦宗及贺兰宗其他四人看过去,问道:“这几位师兄,修行中可遇有什么疑问这时候要跟陈海我求教的?”

换了别人刚上台面对掌握真意雏形的人物,要是敢说这么狂妄、不要脸的话,早就被上千弟子哄笑下台,而这时陈海是嚣张到极点,台下上千弟子也都知道陈海是故意拿话刺激刍容、华哲栋几个,这一刻大家却只是觉得刚才联手欺负太微宗三人的华哲栋、刍容等人更没有脸面。

实在是没有一人是陈海争辩的敌手,都被陈海三言两语打得落花流水没有招架之力。

台下还有一些问秦宗、贺兰宗弟子这时候都悄悄离开,实在不忍心再看宗门的这几个天之骄子被陈海这无名之辈如此的欺侮。

刍容最先愤而离席,甩袖而走。

杀父之子就坐在眼前,他在学宫受铁律限制却不能血洗私仇,他只能愤而离席。

赵诚、华哲栋等人都现,陈海压根不按照他们的节奏来,这时候找陈海纠缠辩经论道,纯粹变成耍嘴皮子的游戏,即便是辩赢了也会被这无赖子戏弄、羞辱,就只能灰溜溜的狼狈离开。

陈海这时候才朝董宁、杜镛、冉虎揖礼说道:“真是不好意思,陈海鲁莽,搅和了董师姐你们的讲经会!”

董宁觉得有趣,莞尔一笑,精致无瑕的五官,明艳如月的眉眼间,焕出异样的神采,无一处不美,陈海看了也是觉得眩眼。

杜镛、冉虎刚才被刍容、赵诚压制得节节败退,亏得陈海站出来搅场,才没有丢脸,但风头都被陈海抢过去了,他们脸面无光,心里也没有好高兴的。

而看董宁瞅陈海的眼神里隐藏有欣赏的惊喜异彩,杜镛、冉虎二人则心里又隐隐有难以抑制的妒火要烧燃起来,只是陈海在学宫好歹长得是太微宗的志气,杜镛、冉虎当着其他子弟的面,待陈海也只能客气……

第一百二十五章 闱选考核

华哲栋、刍容等人愤而离席,所谓的讲经会也就无疾而终,杜镛、冉虎二人也觉得脸面无光,寒喧几句就告辞返回山下的馆舍,唯有越城郡主董宁拉住陈青、吴蕴乔、苏紫菱说话。

看她们熟络的样子,此前交情就不浅,四女凑到一起,苏紫菱清艳明丽,董宁气度雍容,陈青英气逼人,而吴蕴乔温婉可亲,当真是迷煞不少男弟子的眼睛。

宗门玄修,男女比例还是严重失调,诸多男弟子即便到学宫变得不怎么起眼了,但在各自宗门、宗族,无不是天之骄子,想要有几房娇妻美妾实在容易,但想在修为、见识找到与自己志同道合的道侣,就太困难了。

要不是如此,当前解文琢、路洪谦也不至于为苏紫菱一个婢女,在蒙邑城急切欺压陈海他们了。

诸宗诸族,很多弟子进燕京参加闱选,对能否进学宫不抱很大的期待,却是希望能在其他方面有所斩获。

只可惜僧多粥少,董宁、吴蕴乔自身就有望跻身春闱青雀榜,很多男弟子在她们面前自惭形秽,即便是陈青也完全可以在跻身春闱青雀榜的人物里挑选人生伴侣。

苏紫菱的地位却是要低一些,解文琢也知道昭阳亭侯陈烈早就将苏紫菱赐给陈海了,即便苏紫菱此时还在陈青身边侍候,也就不会再起什么心思。

石谷里围观热闹的上千弟子也就66续续离开,但大多数太微宗的弟子还兴奋,留在石谷赏山戏水,也不失时机过来跟陈海、周钧闲扯几句、拉近关系。

杜镛、冉虎天资出纵,早早就是宗门的真传弟子,师尊又都是太微宗护法长老级人物,董宁出身董氏,年幼就受封越城郡主,他们天然是太微宗诸多弟子的核心人物,走到哪里都会受到追捧,身后随时随地都有一群师兄弟追随着。

陈海在太微宗风闻颇来极差,借昭阳亭侯“嫡子”的身份,才得以入上七峰内门修行,又只修成四脉灵海,二十岁过后才勉强修成玄阳六脉,在上七峰诸多内门弟子就极普通,也就难名会受轻视。

因此一路东行进入燕京,没有多少同门想要与他拉近关系。

而在河滩桃林,虽然陈海表现得就像徒有神力的莽汉,即便杜镛、冉虎等天骄弟子乃对陈海不以为意,但能得葛玄乔、陈玄真两位地榜人物的关注,至少辟灵境中前期、还没有触摸到道之真意的弟子,就没有谁再敢轻视陈海了。

陈海这时候能长太微宗的威风,压得对太微宗怀有敌意的贺兰宗、问秦宗天骄都没有面目抬头,虽然杜镛、冉虎等不少人觉得被抢了风头、脸面无光,但在场更多的太微宗弟子,还是为陈海替他们出这口恶气感到痛快,心里也就愿意跟陈海亲近。

人望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厉玉麟此前虽有傲气,也不怎么待见陈海,但受厉向海的告诫,与陈海、周钧、吴蒙他们的关系都还算和睦,并无什么冲突。即便是奇袭池山城,陈海表现得像一个赌徒,但那么大的战功,厉玉麟也是受益者,战后作为战功奖赏还分得一件黄玄中品法宝,故而此时看陈海锋芒毕露,纯以唇舌锋芒就将满怀恶意的刍容、华哲栋等人逼退,还是觉得畅快。

解文琢、解文蟾两人心情就复杂了,他们在陈海手里都受过挫,特别是陈海身上唯一的那件黄级上品法宝九焰腾蛟印,都还是解文蟾输给陈海的,他们心里怎么可能没有芥蒂?

然而芥蒂越深,今日看陈海如此风光,他们偏偏又没有能力压住陈海的风头,心情就越是复杂。

而在吴曜、吴景林、吴蕴乔兄妹面前,他们还不能表现得太小心眼,坐在这边更是煎熬。

“陈海,刍容与你有杀父之仇,你今日又将他的伤口血淋淋揭开,实逼得他没有退路可忍,这段时间还是要小心为上,最好不要轻易离开学宫的范围。”董宁也不习惯被其他男弟子围观,离开前仍不忘提醒陈海注意安全。

“多谢师姐关心。”陈海客气说道。

陈海是担心刍容可能会暗中对丁爽他们下手,才刻意将刍容的仇恨吸引到他身上来,而能越早逼刍容出手,也能越早解决这个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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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山左溪谷的馆舍,刍容身后所背的灵剑震鸣弹出,薄如蝉翼的剑身疯狂的扭曲起来,刍容似将他满腔的愤恨仇火都灌注到这把伴随他已有七年的蝉翼灵剑之中,下一瞬就见一道白芒脱刃斩出,往在斩及院中那株生长有上百年的铁木树时,那道耀白剑芒却化作上百道雾线,猛的往铁木树一收,就见成人腰身粗细、坚如金石的铁木树已经化作比细碎的木粉,往四周八方飘扬。

贺兰宗的其他弟子都知道刍容怒恨到极点,才会将怒火泄到铁木树上,但也没有想到刍容这一剑会有如此之威,暗感辟灵境初期的弟子,即便有一两件护身法宝,或许能正面抵挡刍容一两道斩杀,但绝无可能防住这如茫茫雾气般的雾线剑芒。

诸多人以往还觉得宗门偏爱刍容,才列为真传,没想到刍容才辟灵境中期修为,竟然真有如此强悍的战力。

诸多人都摒息凝神,不敢多说什么,怕有什么话不对,让刍容迁怒到自己头上来。

“刍师弟,陈海此厮便是要刻意激怒你,要诱你落入他的彀中。武威军在燕京人多势众,会设设种种陷阱,刍师弟能如此隐忍,将血海深仇化入剑意之中,想必不用隐忍多时,就能手刃陈海这狗贼,以祭你亡父英灵!”赵诚袖手站在院门前,宽慰刍容道。

杀父之仇或能隐忍,但被当众血淋淋的揭开,赵诚知道刍容忍得不易、忍得艰难。

然而刍容不得不忍,学宫铁律无人敢触犯,赢氏宗室子弟、皇子皇孙触犯铁律也会受到严惩。

而平时在神陵山中都神龙见不见尾的那些大祭酒们,个个都有道丹境修为,刍容要是在石谷里轻举妄动,还没等他报仇血恨,说不定就已经被哪个大祭酒斩于剑下了。

“传言这狗贼天生神力,又得大祭酒陈玄真的青睐,此番多半能通过闱选入学宫修行,我与他还来日方长,只可恨我那老父死得太悲惨,上百族人又被这狗贼驱使为奴,此仇不报,我枉为人子。”刍容胸脯剧烈的起伏,胸臆间的怒焰随时会控制不住狂喷出来,一字一顿的说话,却是恨不得将陈海身上的肉一口一口的咬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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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学宫闱选就正式开始了。

为保证诸郡域间的平衡,学宫闱选分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个区域进行,每个区域都录取固定的一百六十人,唯有八族所在的京郡地位特殊一些,则录取人数是其他地区的三倍,多达四百八十人。

每年都有人为此大呼不公平,京郡弟子天资、修行之勤勉,都未必比其他地方稍强半筹,但录取比例却是其他地区的三倍,确实很难令其他地区的弟子心平气和看待此事。

然而这是大燕帝国开国就立下的规矩,京郡八族平时再怎么明争暗斗,涉及到京郡八族的共同利益,却半点都不含糊——故而其他地区的宗门、宗族弟子们牢骚再盛,甚至曾多次围堵帝宫乾阳门陈情,也丝毫改变不了现状。

学宫代表四象八方的八座主殿并不建在神陵山的东麓主峰而上,而分别建于梅渚湖四周的八座小岭之巅。

西北域弟子集中考核闱选的奎狼宫,位于梅渚湖西北,而奎狼宫的大祭酒就是屠子骥的师尊陈玄真。

这也是为何在得知陈海在河滩桃林获得陈玄真青睐后,大家就认为他已经内定能通过闱选的缘故。

但不管怎么说,学宫为这次闱选所拟定的考核项目,陈海还是要与西北域诸郡其他近一千六百弟子共同参加。

正式闱选的这一次,陈海与周钧、厉玉麟等人,就早早赶到奎狼宫外,看到仿佛整体都用青铜所铸的奎狼宫高逾百米,巍峨壮美,奎狼宫脚下的这座石岭不过百余米,看着就像是奎狼宫的基座。

石岭脚下,矗立着一樽奎狼石像,瘦骨嶙峋的背脊,都要高过奎狼宫前的青铜台阶,凝视着梅渚湖心方向,四只巨如天柱的狼爪仿佛凝聚着无穷的力量,下一刻就要往湖心扑过去……

“好好,周师兄真是好神力,这只机关木牛冲出来,不吝万钧之势,周师兄竟然能一把将这头三级机关木牛死死拖住,双臂少说有四五千斤的气力,果真可以说是武道宗师级的人物啊。”

“力挽狂澜这一关,我们大多数仅仅是评价合格,周师兄却能获得卓越优评,优势一下子就拉开我们一大截啊!”

上千百围着奎狼宫前十数块分割出来的小场面,不时有喝彩声、赞叹声从人群里爆出来。

陈海在太微宗道院经历过几次弟子比试,核心是比较弟子的修为境界与绝对实力的考核,只有极少数的弟子会因为极其出众的资质,会被单独挑选出来进行重点培养。

道院的弟子比试,更像是养蛊,通过残酷的竞争,挑选能进入上七峰内门修行的人选;而学宫闱选,修为境界与实力虽然是重要的评判标准,但更重视对弟子修行潜力的衡量。

第一场考核,称为“力挽狂澜”,实是要参加闱选的弟子,在限定范围内将狂奔出来的机关木牛抓住,以此评判闱选弟子的气血精气及肉身基础修为的情况。

第一百二十六章 非凡评价

机关木牛是学宫所造几种机关兽之一,早年军中常用于险僻山岭间粮食物资的运输,最简单的一级机关木牛都能承载上千斤的负重,通过内部的机簧蓄力驱动,在空旷平地短时间内狂奔度,也要接近正常成年人的极限。

闱选弟子要求在限定范围内,不能得动用体内的真元法力,徒手将一头狂奔的机关木牛稳稳的挽住,还不能人倒牛翻,就并非天生神力就完全能做到的。

西北域千余弟子,多修玄法,罕修武道,肉身基础修为的底子就要差一点,不能摧动体内真元,照以往的比例,差不多会有五分之一的弟子会被这一关给直接刷下去。

陈海与周钧选的号靠后,他们赶来奎狼宫,力挽狂澜这一关考核已经进行有段时间了,就看见不断有人灰眉土脸的下场。

这些人无一不是宗阀出身,不重视肉身基础修炼,也就难免受阻于第一关,而寒门弟子武道修为的底子很坚厚,这一关获得合格评价则轻而易举。

“陈海……”

听到有人呼喊,陈海转头看过去,却是屠子骥身穿主事袍衫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屠兄不参加京郡弟子的闱选?”陈海诧异的问道。

“子骥侥幸在五年前通过闱选,才正式拜到屠师门下,还以为陈海你知道呢。”屠子骥说道。

“……”陈海微微一怔,他对燕京的记忆就支离破碎,哪里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屠子骥似乎也知道陈海曾被抹掉一段记忆,岔开话题说道:“这一关,你可是要获得卓越评价啊。”

“看看再说……”陈海微微一笑,与屠子骥一起往前挤过去。

大多数弟子只需要稳稳抓住一级机关木牛即可获合格评价;而大多数修行武道的弟子,肉身基础修为的底子要厚实得多,他们即便不动用真元法力,还能利用武道绝学,摧动百骸精气在瞬间提升全身的气力,稳抓抓住二级机关木牛,就能获得优异评价。

两次优异评价,可以抵消一次不合格评价。

而天生神力者,就可以尝试挽住自重就有上千斤的三级机关木牛,获得卓越评价;一次卓越评价,则可以在之后的考核里,抵消一次不合格评价。

从这些考核机制能够看出,学宫鼓励弟子平衡展,但某些方面有所特长的弟子,也是学宫的欢迎范围之内。

自重就有上千斤的三级机关木牛,在极短时间内就将度提升每秒二十米的样子,冲击力极其骇人,就算一堵两三米厚的石墙也被撞成稀里哗啦,更不要说纯粹以人的肉血之躯去抵挡了。

不过,武道修行中有很多卸力、借功的小神通,西北域上千弟子,真正比陈海气力大的还真没有几人,但也有二十多人获得卓越评价。

除了周钧外,杜镛、冉虎、董宁甚至身材娇小、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吴蕴乔,都不是以武道擅长,但都掌握真意雏形,也都获得卓越评价。

即便是年纪最小的解文蟾在尝试三级机关木牛时,也差了一点没有能稳住步伐,而将机关木牛拖翻在地,不能算挑战成功。

考核分成十数场,在众目睽睽下进行,推进也很快,看了两炷香时间,就有三百多人完成考核,很快就轮到陈海、周钧上场了。

陈海走到登记的主事面前,要求直接挑战四级机关木牛。

四级机关木牛,度没有继续提高,但全身包裹一层铁壳,自重会增加到两千斤,也就是冲击之势是三级机关木牛的两倍。

四级机关木牛是可以直接用于战场正面冲击敌军坚阵的,也是学宫制造的机关战兽之一。

这种初级机关战兽的防御力是弱点,一寸厚的普通铁壳甚至都挡不住通玄境武修的正面劈斩;辟灵境弟子祭御灵剑,都能在千步外轻松将这种初级机关战兽劈成两半。

然而想凭借两膀子气力,从正面稳稳的抓住初级机关战兽,近几十年都还没有见有哪个辟灵境的闱选弟子尝试过。

“今天第一关就有人直接挑战非凡评价,啊,原来是那个天生神力的河西太微宗弟子陈海——力挽狂澜这关,大概有好几十年都没见有谁成功挑战了吧?”

登记成绩的主事桌案前围着一堆弟子,很快就哗然惊扰起来。

“什么几十年没见?自学宫迁建到梅渚湖畔三百年来,就没有人在力挽狂澜这一关挑战非凡评价成功过。虽说每届基本都会有非凡评价出现,但都在其他考核关卡上,而诸宗天资纵横的最杰出弟子无不潜修玄法真道,有几人会凭借着傻大力去争春闱青雀榜排名的?”

待学宫主事将全身包裹黑铁壳的四级机关木牛牵到东北角的考核场地上,诺大奎狼宫前广场上所聚集的闱选弟子,顿时就沸腾起来。

每一道考核都有最顶尖的非凡评价,而一旦获得某一关的非凡评价,只需要在其他考核里,再获得三个合格评价,就算通过闱选。

甚至哪怕其他考核都不合格,学宫也有可能会从权录用,可见非凡评价有多难出现。

诸多弟子议论纷纷,很快就确认学宫迁建到梅渚湖畔三百年前,还真没有哪个闱选弟子在力挽狂澜这一关,挑战非凡评价成功的。

这也跟燕州诸宗弟子,特别是天资纵横的天之骄子们,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玄法修行有关,力挽狂澜这一关已经太久没有非凡评价涌现,而在考验六识感知的射柳及渺如瀚海的玄理学识等关卡考核获得非凡评价,每届却还有两三人脱颖而出。

不要说参加闱选的弟子,几个站在奎狼宫大门随时关注考核动向的祭酒,也都吓了一跳,有两人快步走过来,查验陈海的身份,又郑重的问他是否直接挑战非凡评价。

周钧也没有想到陈海会直接选择挑战非凡评价,越城郡主董宁、陈青、杜镛、冉虎、吴蕴乔等人都情不自禁挤到前面,想劝陈海不要鲁莽行事。

虽然照规定,陈海可以在四尺范围内抓住机关木牛,但四尺仅仅是两三个碎步的距离,陈海能在两三个碎步的距离,将四级机关木牛的冲势卸掉一半以上?

看上去四级机关木牛的冲势,仅比三级机关木牛强出一倍,但这一倍的差距对辟灵境修为的弟子而言,就相当要求凡人将极限奔跑度从每秒十米提高到每秒二十米一样不可思议。

“学宫既然立下这样的标准,就是要弟子挑战的,我今天就尝试一下,就算失败了,也不是一定会被刷下来。”陈海施施然跟费解的周钧等人解释道,又解下碍手脚的袍衫交给苏紫菱,就准备就穿里面收紧手腿的武修劲服登场。

陈海、周钧都没有额外带随扈住进馆舍,打杂的活也只有苏紫菱来干。

陈青有些恼陈海鲁莽行事,但知道她的话在陈海那里没有什么分量,就负气不吭声;苏紫菱也只是乖巧的抱着陈海解下的袍衫,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吴蕴乔却是很期待,小脸都微微涨红,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海。

董宁似乎已习惯陈海不照规矩、常理行事,仍禁不住劝道:“你完全可以先获得卓越评价,再挑战四级机关木牛,即便失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照董师姐所说,是要更稳妥些,但未必能让天下人皆知我,”陈海哈哈一笑,“我直接挑战非凡评价,即便失败,或有人会惋惜,或更多人会笑我自不量力,但至少人人会谈论我的名字。”

听陈海这么说,周钧都忍不住要笑起来,单纯以成名而论,陈海这么做还真是一鸣惊人的奇策,摇头苦笑道:“是啊,到下一届闱选,彼时的弟子未必还记全春闱青雀榜前十甲的人物,却未必会将你给忘了。”

听到陈海与周钧一唱一和,陈青都忍不住要翻白眼,气恼着跟董宁说道:“你说哪里有这么苦闹的?”

“似乎倒也有几分道理。”董宁禁不住莞尔一笑,心想既然陈海都不看重闱选,胡闹一把还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

杜镛、冉虎眼睛盯着三百步外的机关木牛,或许说机关铁牛更合适一些,心想陈海摧动气血精气,双臂是有六七千斤的恐怖气力,但也需要在四尺距离能将机关铁牛的冲势卸掉一半才能可能稳稳抓住。

四尺是有两三个碎步的距离,但机关铁牛冲过去就一刹那的短时,能有什么武道神通能助陈海在一刹那间将机关铁牛的冲势卸掉一半?

陈海是想保持低调,无意刻意求名,实在后续有几道考核关卡,要么考核闱选弟子对玄法义理的掌握,要么考核燕金诸州的历史掌故,实在不是他的擅长。

这几关对董宁等人来说,是送分题,却是陈海连合格评价都拿不到的短柄。

陈海早就盘算过,他就算拿到三个卓越评价抵消三个不合适评价,都未必有把握通过闱选,这时候只能暴露真正的一部分实力,去拼一个非凡评价。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道意雏形

赵诚、刍容、华哲栋等人也都袖手站在人群里,看似从容不迫的注视着考核场地,但眼睛里敛着惊疑跟凝重。

他们自然不希望陈海能挑战成功,也不觉得陈海真能挑战非凡评价,但看到奎狼宫大祭酒陈玄真的亲传弟子屠子骥就在陈海的身边,心里又有疑虑,万一给这厮挑战成功了呢?

在众人惊疑的注视下,陈海走入考验圈点的四尺白圈内,他以基本步法贴着白圈边缘走了几圈,胸臆间便有一缕云流舒卷的气息涌动起来……

很快陈海就感觉不对,他以风神腿所演化出来的云流步法,虽然能在极瞬间避开机关铁牛的冲势,不使肉身正面遭受到冲撞,甚至能反骑到机关铁牛的背上,却无法让机关铁牛在四尺范围内稳稳的停下来。

这自然不能算考核通过。

陈海定下身子,又逆着试走白圈,每走一步,步履都变得更加滞碍,仿佛有越来越强的水流逆裹上来,令他举步维艰,但他的肉身在这股逆流里却如中流砥柱般渐渐凝重,十数步后肉身竟化如山岳。

在上千闱选弟子的注视下,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压力,特别是那十数天之骄子都已经掌握真意雏形,就能直接在精神层面影响他人,

但对此时的陈海来说,这层层压力却能让他心境变得更加纯粹、纯净,使得那一缕还未完全成形的道意在他胸臆间盘腾得更真切、更磅礴……

“好强的气机,啊,此子定是掌握真意雏形,不然不会有如此之强的气机!”

不需要正式开辟祖窍识海,掌握真意雏形的天之骄子,就能直接感知到他人收敛的微弱气机,何况陈海此刻散出来的气机是如此的强烈,站在近处的弟子都感觉到眼前有一座山岳拔然而立。

这不就是活生生掌握真意雏形的迹象!

“竟然又是一个掌握真意雏形的天之骄子,天生神力又掌握真意雏形,难怪有野心直接挑战非凡评价!”

诸多弟子顿时又哗然起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虽然陈海之前狠狠灭过华哲栋、刍容等人的威风,在场有大半弟子都亲眼目睹,但他们都以为陈海只是凭借口舌之利占便宜而已,压根就没有想过,他竟然与华哲栋、刍容、董宁、杜镛、冉虎等人一样,都是掌握真意雏形的天之骄子。

不要说解文蟾、解文琢、陈青了,即便是董宁、杜镛、冉虎都相当意外。

掌握真意雏形,在太微宗就有资格直接拜入宗门护法级长老门下,列为真传弟子,想不明白陈海为什么之前一直都选择深藏不露。

周钧跟陈海厮混这么久,看到这一幕倒也淡然,很多事情他都能隐约猜到,只是道之真意的参悟涉及到修行最核心的秘密,甚至父子间都不能坦然相告,他也不能多嘴问什么。

苏紫菱捧着陈海外套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没想到陈海竟然是掌握真意雏形的天之骄子,太令人意外了。

陈青没有注意到苏紫菱的异常,即便注意到也不会多想什么,她也是很意外,但想到父亲这几年处处维护陈海,心想父亲或许早就知道此事了,心里更迫切等陈海下场,揪住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解文蟾、解文琢、柴荣等人脸色就难看了,特别是解文蟾、柴荣想到当初自己竟然狂妄无知的将陈海当蝼蚁去踩,这时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冷眼旁观的赵诚、刍容等人,这时候脸色既难看又凝重,难看是他们一直都以来都没有看穿陈海的底细,凝重是必须要调整复仇计划了。

屠子骥这时候微微点头,心想葛师叔应该早就知道这点了,不然也不该在秦潼关外贸然就要师尊关照陈海了。

想到当初在藏经阁,陈海一剑斩碎柴荣所施展的六甲秘盾,董宁忍不住莞尔一笑,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禁不住愣在那里。

掌握真意雏形,是能在对战中大幅提升绝学神通的威力,但在藏经阁时,陈海斩破柴荣的六甲秘盾,是那样的风轻云淡,是那样的轻描淡写。

这绝不是掌握真意雏形就能做到的。

陈海早就掌握完整的道之真意!

想到这一点,董宁那娇艳的檀唇都禁不住微微张起来。

想到陈海被无数同门轻视时,是那么的淡然,想到自己当初竟然想主动指教陈海,却不知道被陈海心底嘲笑成什么样子,艳若桃花的美脸都烫起来,盯着陈海那张粗犷的脸膛,心里却生出几许嗔怨来。

“可以了!”陈海示意奎狼宫的主事,可以将机关铁牛放过来让他一试了。

“这个陈海有没有可能一把抓住四级机关木牛?”

这一刻诸多闱选弟子的心又提了起来,他们之前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围过来,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陈海有成功挑功非凡评价的可能,但这一刻他们都情不自禁的摒住呼吸,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着考核,期待下一幕的揭开。

“还是险,毕竟学宫迁到梅渚湖畔以来,都没有人在这一关获得过非凡评价!”即便有人认为陈海成功的概率很低,但脸上已没有轻蔑之手,在他们看来,陈海能不能成功另算,至少是有资格挑战非凡评价的。

仅凭这一点,就已经不是他们能比的了。

就算陈海失败了,他们也没有资格去嘲笑。

董宁禁不住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看着在强力机簧的驱动,机关铁牛在两百步内的度就已经提升到极致,卷起滚滚烟尘,仿佛一头烟龙往陈海撞过去,仿佛有一座山挡在面前都被撞得四分五裂。

“轰!咔嚓嚓!”

机关铁牛与陈海相撞之时,机关铁牛与陈海都被笼罩在飞卷的烟尘之中,谁也没有看清到底生了什么,站在一旁的学宫祭酒迫不及待的挥袖驱散烟尘,就见陈海站在白圈的边缘,手里抓住机关铁牛的那两只锋利铁角,而机关铁牛在他身则已经散了架,一堆机簧、齿轮散落在白圈周围。

“失败了!”

虽然很多人认为陈海挑战成功的机率不高,但看到这一幕犹觉得十分的惋惜。

即便是刍容、赵诚等恨陈海入骨的人,都没有太多的幸灾乐祸,毕竟天生神力又掌握相关真意雏形的陈海,是最有希望在这一关挑战非凡评价的,陈海都失败了,他们并没有嘲讽的资格。

陈青捏着粉拳,恨恨的砸手心,她是不喜欢陈海,但她心机同样单纯,想到陈海本有机会稳妥获得一个卓越评价,竟然被他的自信自大搞砸了,可惜之余又恨陈海太自以为是了。

“失败了……”陈海看着散架一地的机关铁牛零件,心里也十分可惜,这实际意味着他已经无法通过闱选了。

但结果如此,他也只能接受,将机关铁牛的两只独角丢在地上,看走过来的学宫祭酒,自嘲的撇撇嘴问道:“机关兽散架了,学宫不会要我赔吧?”

这位祭酒很惋惜的陈海失利,笑着说道:“学宫还不至于如此小气。”

陈海拍拍手走出考核场地,见周钧他们都十分惋惜,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接下来的考核我就不参加了,你们要多努力!”

“啊!”大家又是一惊,不明白陈海为什么这么说。

杜镛、冉虎虽然不喜欢风头被陈海抢过去,但涉及到太微宗及河西的利益,他们听陈海这么说,依旧觉得很意外,下意识就想劝他不要这么冲动用事。

陈海都掌握真意雏形了,这样的人物,在此次参加闱选的上万弟子里,绝对不会过一百人,其他考核只要能得一次卓越评价,就能抵消掉这次失利,陈海还有九成九的把握通过闱选,怎么就突然放弃呢?

杜镛、冉虎想劝陈海,但也不想风头再被陈海盖住,就都没有吭声。

“为什么?”董宁问道,她不觉得一次失利就会打击到陈海,心里费解不已。

“没意思了……”陈海自家知道自家事,他就是想在最有把握的一关去搏非凡评价才有机会通过闱选,这一关都失利了,他就没有必要在其他考核关丢人献丑了。

那样的话,他身上的秘密会暴露更多。

不能进学宫修行,陈海还是觉得很可惜,但这时候他只能装得风轻云淡一些。

这算什么借口?董宁气恼的瞪了陈海一眼,但想到自己压根就没有真正去了解过眼前这个人,甚至因为此前的婚约还有意避开跟陈海接触,就更没有什么劝说的立场了。

周钧想劝陈海,但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陈海独谋善断了,猜想陈海不可能冲动用事,应该是有其他考虑,也就没有劝说什么,想着等今天的考核过去,再细想陈海到底有什么打算。

当然了,陈海即使不入学宫,此次回河西,也会受到宗门的额外重视,算不了什么。

“唉,太可惜了!”

贺兰宗、问秦宗的弟子多少还有些幸灾乐祸,但与太微宗没有利益冲突的其他宗门弟子,多少还是为陈海惋惜的;太微宗除了杜镛、冉虎等人风头被陈海盖住心里会有不爽,其他弟子自然是希望陈海能再为太微宗争光。

陈海接过苏紫菱递过来的袍衫穿起来,想着等周钧通过考核就直接回馆舍,然而去桃花坞处理其他事务。

“太微宗弟子陈海,力挽狂澜挑战非凡评价,通过考核,望再接再励,在其他考核关再斩获佳绩!”

周钧正准备登场,他打算从二级机关木牛开始挑战,这时候站在奎狼宫大门前的一位祭酒,突然扬声传告全场。

“啊!”奎狼宫前上千闱选弟子听到这话,都愣怔在那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机关铁牛都散架了,陈海怎么就算通过考核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射柳

上午都站在奎狼宫铜门前监看诸多弟子考核的一位祭酒,突然宣布陈海通过非凡评价的考核,顿时又像一块巨石扔到平静的湖心。

弟子哗然不解的往奎狼宫看去,想看那个站在铜门前的祭酒有什么解释。

“开后门?”

不要说其他弟子,屠子骥都觉得应该是师尊在幕后直接给陈海开了后门。

虽然师尊陈玄真没有走出奎狼宫,但这种事情只有师尊有权独断,那位祭酒实际上应该只是代师尊传话而已。

“陈师兄是太微宗的天之骄子,又天生神力,确实是有资格在此关挑战的非凡评价的人选,但机关兽已经散架,照理来说不能算挑战成功,学宫突然做这样的决定,弟子心里很是困惑!”

华哲栋排开众人,站出来扬声问道。

虽然学宫每届都给出一些特选名额,甚至陈海其他考核都不合格,学宫给个特定的名额,最后录他进学宫修行,大家都不会觉得有什么意外,但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更改评价结果,诸多弟子心里还是觉得不满。

“学宫之前也未想到此届会有弟子在力挽狂澜这一关挑战非凡评价,这头四级机关木牛也是临时从库房取出来,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存在地宫上百年都没有人动过,内部机簧锈迹斑斑。这才会受不住巨力加身而散架,而非太微宗弟子陈海违规施展攻击性绝学所致,经我等祭酒一致判议认定他通过考核。你们要有什么疑问,可以上前查验散架的部件!”

那位祭酒扬声说道,解释诸多弟子的不平跟费解。

奎狼宫给出的解释还算合理,真要是因为机关铁牛的缘故而致散架,确实不应该算陈海失败。

却是华哲栋等人不甘心,走进考核场面,是看到散架的机关铁牛,确实有几处核心部件生诱,导致强度下降。

他们或许可以要求陈海重新考核一遍,但想到必是奎狼宫大祭酒陈玄真在幕后主张陈海通过此关考核,他们再僵持下去,会害得他们以后在学宫难有立足之地,也就不再去争什么来。

陈海也相当意外竟然会有这样的转折,心里感激陈玄真暗里通容,但这时候他要避嫌,也不能当面表示什么。

周钧、厉玉麟、董宁他们却很高兴,这意味着陈海九成九能通过闱选了,现在就看他能不能多得几次卓越评价,在春闱青雀榜前六十名里争一个位置了。

解文蟾、柴荣等人心情复杂,但他们突然现,自己在陈海面前已经没有平起平坐的资格。

此时的陈海即便还不是太微宗的真传,但在诸多弟子眼里,他与杜镛、冉虎甚至越城郡主董宁一样,都确确实实是太微宗的天之骄子了,是上七峰内门弟子里的领袖人物。

掌握真意雏形,一步步修炼下去,九成九能开辟祖窍识海、踏入明窍境,而将来修成道丹的机会,也要比上七峰普通弟子高出百倍。

这样的人物,即便才辟灵境初期,地位也非普通内门弟子能及的。

接下来力挽狂澜的考核就显得平淡无奇了,太微宗有三十七名弟子被刷下来,而他们也没有指望在其他考核上获得卓越评价,基本上就算是被淘汰出局了。

这些弟子也没有太沮丧,他们这次就是抱着历练一番的打算,而最终太微宗可能也就三四十人通过学宫的闱选,他们更关注宗门的天之骄子们,在这一次的学宫闱选里会有什么出彩的表现。

陈海能在第一天力挽狂澜考核里斩获非凡评价,太微宗多次弟子都有与“有荣焉”之感,这可要比前些天在石谷以唇舌欺负刍容、华哲栋几人,更令人振奋。

此外比较令人意外,就是周钧也在第一天上午的考核中,获得卓越评价,显示他在武道修为上有不俗的造诣。

陈青即便踏入辟灵境后期,却只获得优异评价,她以玄法修行为主,肉身基础确是要差同境界的武道修行弟子差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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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举行的考核项目名为射柳,名为考察弟子射术,但箭靶会放置到五百步开外。

平民弓手经过长期刻苦的训练,有不少精锐弓手都能做到百步穿杨;通玄境武修,眼力极强,射杀二三百外的远物也是轻松,但箭靶放到五百步外,考核的实际上是六识感知。

训练再精锐的平民弓手,乃至通玄境武修,只要没有修炼与六识感知的玄阴六脉,对五百步外的箭靶,就只能靠蒙了。

中午时没有事情,虽然排号比较靠后,陈海与周钧还是早早赶到奎狼宫前。

这时候陈海已成明星人物,除了太微宗的弟子,其他西北域的宗门子弟,也有很多人围过来。

陈海此时俨然已经成为太微宗弟子里领袖型的人物,也是直接与董宁、杜镛、冉虎他们站在一起,下午甚至还要一起指导其他弟子参加考核时要注意些什么,还没等考核开始,就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泼水不进。

下午屠子骥没有再露面,不知道被疯道陈玄真派到哪里去了,董宁饶有兴趣的看着陈海,问道:“你下午会不会再露一手?”

看着考核场地上放着奎狼宫专门为考核准备的那些硬木弓,陈海苦笑道:“我的射术,周师兄是清楚的,实在是拿不上台面。”

依赖于弓臂蓄力的弓弩,过一定距离,准确性就不用说了,穿透力也会大幅下降,对普通的通玄境武修都不会有什么威胁。

虽然陈海用赤髓铜丝与寒纹铁制了两把硬弓,能射杀千步之远,但陈海还真没有认真练习过千步之外的射术,他也觉得唯有床弩重械才能在千步之外保证强大的射杀力。

虽然说射柳考核的不是弓箭的射杀力,而是考察基于六识感知基础上的准确性,但陈海没有认真尝试过,这时候也说不好。

“那你平时祭御灵剑,能御多远?”董宁还不想放过陈海,就想提前知道陈海下午可能会有怎样的表现。

为了平衡武修弟子与玄修、剑修弟子之间不同的特殊性,射柳考核项目涉及到因素要更复杂一些,但剑修弟子大体能从平时祭御灵剑的极限距离,确认自己的六识感知极限在哪里,也就不难初步判断自己下午能得怎样的评价。

五百步对武修弟子而言,是一道难关,但对踏入辟灵境的剑修及玄修弟子,下午则是一道送分题。

陈海看过射柳考核的标准,以五百步为起点,射五百步外箭靶,十箭能有半数中靶,就算合格;额外延长三百步,十六中,算优异评价;一千两百步,十射六中,算卓越评价。

一千八百步,十十中,这差不多已经是无限接近于明窍境玄修才具备的灵识锁杀神通了,甚至能凭借冥冥中那一点气机感应,驱御灵剑斩杀视野之外的强敌了,对辟灵境弟子而言,自然可以说是越极限的非凡评价了。

而陈青、周钧等人都能勉强驱御灵剑远斩一千两百步外的远物,也就有机会在下午的考核中获得卓越评价。

陈海这时候却唯有苦笑,他从柴荣手里赢得碧影剑,是黄级中品灵剑,但修炼的是近身搏杀的战戟武道,还真是没有认真修炼过御剑术。

从丹鼎诀衍生出来的驭物术,他还差些火侯才到举重若轻的境界。

当然了,陈海没有认真修炼过御剑术,并不代表他的六识感知就差过别人了。

大家与董宁一样,都很期待的看着陈海,即便知道陈海才开始修炼玄阴六脉,但也不觉得他的表现会差。

掌握真意雏形的天之骄子们在辟灵境,即便还没有开辟神窍识海,但自真意雏形所衍生出来的精神念力都要远寻常弟子,六识感知也就更强,自然都有机会在下午的射柳考核中大放异彩。

每届学宫闱选,弟子最有机会挑战非凡评价的,主要就是射柳这一关考核了。

在很多人的眼里,陈海已经获得一次非凡评价了,在这一届的春闱青雀榜,应该是铁定能入前六十名了。

大家关心的是陈海在奎狼宫主持西北域闱选弟子,能否斩获第一,能否进入春闱青雀榜十甲。

陈海以往在太微宗也不露山显水,甚至都无人知道他已掌握真意雏形,陈海这时候矜持不说,大家都只当他谦虚。

下午的考核很快就开始了,这时候不再分其他考核场地,而是将六十面靶子分三层距离,集中放置在奎狼宫前广场临湖的一侧。

奎狼宫会有祭酒及主事,会监管闱选弟子都不得祭用那些能提升六识感知的法宝;而在众目睽睽下考核,闱选弟子也不大可能用法宝作弊。

虽然考核所用的硬弓,都是由学宫统一安排,但大多数弟子都知道考核内容是什么,也都早早准备好一把硬弓,方便能提前试手。

陈海与周钧前些天一直忙于其他事务,准备算是最不充分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太微神箭术

董宁十箭皆中一千两百步外的箭靶,每一支箭都扎透坚木所制的箭靶,最后一支射到箭靶上的箭半晌还嗡嗡振颤……

奎狼宫前的广场上,西北域诸郡上千弟子都鸦雀无声的看着这一幕。

董宁抓住堪比她身高的柘木弓,忍不住得意的回头问陈海、杜镛、冉虎等人:“你们说我这十箭射得如何?”

陈海也是暗暗震惊,实知董宁这十箭射得实在是不凡。

学宫所提供的柘木硬弓,不是什么法宝,只能保证这弓臂蓄力能将箭枝射到一千两百步外,但照理来说,箭射到这么远处,从弓臂所蓄来的力就已经差不多耗尽,不可能极有力的扎到箭靶上。

像陈青之前有数箭碰到箭鞘就落下,但依旧算考核通过。

董宁在一千两百步外,十箭皆极有力的扎透三四寸厚的箭靶,那只能说明一点,就是箭簇脱弦而出之后,依旧能从徐徐吹过奎狼宫前广场的微风中借势蓄力,不失准头之余,杀伤力非但不减弱,甚至还有大幅的增强。

这是何等恐怖的箭术!

纯以箭术论,西北域诸多已经登场参加考核的弟子,还没有一人能过董宁。

看到这么精彩的箭术,大家在经过鸦雀无声的压抑之后,都大声爆喝彩起来,没想到第一天的比试,竟然连续有如此卓越的人物出现。

太微宗弟子的脸上更是焕出异彩来,今天在奎狼宫前大夺眼球的二人,可都是太微宗的天之骄子。

董宁却不管别人的喝采,美眸却在陈海、杜镛、冉虎等人脸上打转,似乎得到他们数人的认可,才算是真正能心满意足的自傲。

陈海极力回想董宁开弦时的每一细微动作,心想董宁所掌握的真意雏形,莫非与风之玄奥有什么关系?

董宁在河西地位极高,身份特殊,不需要冲锋陷阵杀敌,也没有谁会主动找上她切磋剑道修为,故而董宁到底所掌握怎样的真意雏形,极少有人知道,而陈海能猜出一个大概,却也不是他见识有多广,实是他最初所修炼的是风神腿。

太微宗仅保留有风神腿万钧锤踢、云垂万象两式绝学残卷,他人根本无法参悟出什么真意来,陈海则是另辟蹊径,先从这两式腿法绝学拆出与基础脚法相关的武道秘形,继而在多达三百多种武道秘形的基础之上,创出独属于他的风神腿第三式绝学云流……

陈海每施展云流腿法时,就有云流舒卷之意在胸臆间回荡,就说明真正的风神腿秘卷,在第三式绝学时就已经应该蕴藏真意雏形了。

而云流舒卷之意也有着借风蓄势的玄奥在,故而陈海回想董宁刚才开弓射箭的诸多细微处,心里有着极大触动,暗道,自己能不能将云流真意雏形融入箭术之中?

陈海此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但看到董宁施展这惊世绝伦的箭术之中,觉得他也完全可以做到这点。

陈海一下子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吸引住,都没有注意董宁矜持之余实是想得到他的夸赞,美眸无意间在他身上多盯了一瞬,然而在董宁转回身之时,陈海压根就没有正眼瞅董宁一下。

董宁眼眸里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好的掩饰掉。

杜镛、冉虎是早就见识过董宁的箭术,这时候璨不惜溢美之词,皆喝彩道:“郡主可一试非凡评价!”

虽然太微宗一下子有两大天之骄子脱颖而出,令贺兰宗、问秦宗的弟子很没有脸面,但还是希望看到下午的射柳考核,再有凡评价出现。

“陈海,你先来试射这靶!”董宁不甘心被陈海漠视,将柘木弓往他那边递过去。

这时候还尝试在射柳考核中挑战卓越评价的弟子已经不多,主持考核的奎狼宫主事也不拘大家的先后顺序,也想看陈海此次是否有更出色的表现。

“我?”直到董宁将柘木弓递到眼前来,陈海才回过神来,他刚才侥幸在八百步靶时十中其七,算是极勉强获得优异评价,就没有想过要尝试这一千两百步靶。

陈海倒不是六识感知就局限于八百步,而射柳除主要考核弟子的六识感知外,还涉及到对风势、弓弦震颤等诸多复杂因素的把握。

陈海以往专修近身搏杀的战戟,身背战弓也只射杀近敌,箭术没有专门苦修过,御剑术又不过关,都是陈海的弱项,能在射柳考核中得一个优异评价,已经是相当意外了。

“你就不要为难陈师弟了。”

杜镛笑着道。

陈海刚才八百步靶时有三箭脱靶,虽然谁也没有资格笑他,但大家也知道这是他的短柄,杜镛却是更期待看到董宁挑战射柳的非凡评价。

“……”董宁那双倒映着湖影潋滟的美眸瞅着陈海,却没有将手收回去,却是执意要陈海尝试一下。

董宁更多是想看看陈海身上还有什么她未曾看透的惊喜,心想陈海既然都已经掌握完整的真意,那在射柳考核就应该有更出色的表现,却不知她的坚持,杜镛看了,心猛的抽搐了一下。

“陈师弟,你便再露一手,便是失败,我们这些人谁有资格笑你?”

冉虎相貌同样是长得粗犷,却是五短身材,与丰神俊朗的杜镛站在一起,真是让人看不出他是太微宗这一代辟灵境弟子里最杰出的几人之一,哈哈笑道。

冉虎说这话,诸多弟子也是深有同感,陈海能在力挽狂澜考核中得前所未有的非凡评价,射柳考核止步于此,就有些太意犹未尽了。

“那我便再试射十箭!”陈海从董宁手里接过柘木弓。

这张柘木弓拉开满弦就需要有千斤之力,而开弓之后,弦弓不能有丝毫的颤动,对臂力的要求自然更要高得多。

陈海无法去复制董宁的箭术,这一刻只能让那云流舒卷之意在胸臆升腾而起,不再像以往只能凭经验判断风势的变化强弱,竟能清晰感知到从弓臂到箭靶这段距离风势的震荡回旋,而从风势的震荡回旋隐隐感觉到存在一条细且狭长的极窄通道连接着箭靶。

陈海隐然知道,这一刻若让箭枝从这条通道穿行,杀伤力不仅不会随距离的延长而蓑减,甚至会直接将那座坚木所坚的箭靶轰成粉碎。

陈海压制住胸臆间的云流舒卷之意,随手一箭射去,箭插着箭靶的边上,落入湖中。

“咦!”

围观弟子不无惋惜的叫了起来,才确认这真是陈海的短柄。

陈海松开手臂,刚才数瞬短时已令他感觉有稍许的疲惫。

无论是将真意或真意雏形融入箭术、战戟,看似不消耗真元法力,但对精神念力的消耗甚剧,并非完全没有限制。

陈海虽然知道将真意雏形融入箭术,还需要经过天长日久的苦修,但刚才那数瞬的感受令他欣喜,随后又将手中九箭随手射出,仅有三箭碰到箭靶又弹落下来,无缘卓越评价。

没能从陈海身上挖出更多的惊喜,董宁多少有些沮丧,从陈海手里接过柘木弓,都没有换更强弓的意思,在接过奎狼宫主事递来的铁羽箭时,她就将心底那小小的沮丧与失落摒除掉。

这一刻,董宁散出来的气机更强盛,都不见真元摧动,就在气机牵引下,周围就有缕缕细小旋风似从无尽虚空中释出,旋起旋灭,将董宁如瀑秀吹得凌乱,却衬得她精致无暇的五官更加明丽动人。

这一刻,陈海更能清晰的感知到,董宁所掌握渐近完整的真意雏形,与他掌握的云流舒卷之意有相近之处,却也不完全相同。

董宁以肉眼都不及细看的极,将手里十支铁羽箭连珠射出,快如惊鸿,铁羽箭像直接破开一段虚空穿过,下一刻就射到箭靶之前,度快到难以想象,却又悄无声息。

十支箭,箭箭都中靶心,箭箭都射透三寸后的坚木箭靶,箭羽嗡颤鸣不已!

“太微神箭术!武威神侯早年成名河西的太微神箭术!”

围观的西北域诸郡弟子不乏见识卓绝之人,在董宁将她一手箭术挥到极致,很快就有人认出这是武威神侯早年在河西军赖以成名的太微神箭术!

“非凡评价!西北域诸郡弟子在奎狼宫前又获得一个非凡评价!”

贺兰宗、问秦宗的弟子脸色黯淡,但即便没有他们,奎狼宫前广场上也涌起如春潮般的哗然欢呼,都没有想到出身董氏嫡系、自幼娇生惯养的董宁,却拥有如此惊世绝伦的箭术。

华哲栋、刍容、赵诚等人心里都清楚,是董宁将所悟真意雏形融入箭术之中,才会有如此惊艳的表现,才能如此轻松斩获非凡评价。

他们的实力不比董宁稍弱,他们所掌握的真意雏形,一个与水之玄奥有关,一个与火之玄奥有关,甚至可以说是极强的真意雏形,但在今天的两场考核,并不利于他们将所掌握的真意雏形彻底挥出来,以致风头被陈海、董宁完全盖住。

第一百三十章 修炼之地

“……陈海刚才这一箭为何没有射出?还真期待他这一箭有何表现呢!”

奎狼宫外的广场上射柳考核还在继续,而在奎狼宫后山的北阁里,下午没有出现在考核场地上的屠子骥,此时正陪同师尊陈玄真以及一位身穿五爪金龙蟒袍的中年人说话。

北阁是一间暖阁,重檐花窗雕得极为精美,阁子里温暖如春,一面像圆月似的古铜镜悬在半空中,正映照出奎狼宫前的一草一木,他们无需到前面,也能随时看到西北域诸郡上千弟子参加射柳考核的情形。

这一刻,古铜镜正映出陈海拉开弓弦的一幕,要不是鉴天镜能百倍放缓画面,屠子骥也看不出陈海在真正射出手中箭之时,全身的筋骨在极瞬之间就像浸了水似的弓弦般骤然松软下来,显示陈海并无意以最佳的状态在射柳考核中争取更好的评价,但屠子骥也因此无法看出陈海那没有射出的一箭,到底有多精妙、有多强大。

屠子骥心里暗觉可惜,但不明白陈海为什么要故意藏拙,看向师尊以及身穿金龙蟒袍的中年人,又疑惑的问道:

“陈海要是想藏拙,不想引起仇敌的注意,那上午为何又要直接挑战非凡评价?”

“你看陈海从头到尾都若有所思的样子,说明他上午时对自己的箭术还没有足够的信心。子骥你的观察力还有提高啊!”中年人笑道。

“殿下说的是,我确实看得不够!”

屠子骥细想也是,说道,

“陈海被姚氏驱逐出族,灵脉被废不说,还曾被人抹去有关修行的记忆,照理来说应该完全废掉了,却没想到他竟还能重新修炼到这一步。我猜或许是他的记忆还有所残缺,担心在玄学义理、诸州文史以及玄法符篆等考核中无望过关,才会在力挽狂澜考核中搏非凡评价。看得出他还是想入学宫修行,但他却不知道实是殿下恻隐怜惜之心,上午才让他顺利过关……”

“我也只是顺水推舟帮他一把。”中年人微微一笑,对这些微小事也不甚介意。

“西北域诸郡,这一届的闱选弟子,陈海此子资质确实是不凡,也难怪葛老怪会看好此子,但他犯下大罪,令太子赢丹震怒而遭姚氏驱逐,实在是比较麻烦……”坐在中年人对面的陈玄真说道。

“陈海所犯之罪,涉及那个妖女,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一定呢。”中年人冷哼一声。

“这一届闱选弟子里,出色者不在少数,刍容、赵诚、华哲栋等人,所掌握的真意雏形都不弱,实力应不在陈海之下。而武威军在西北域势对极盛,相信贺兰宗、问秦宗的弟子在燕京更愿意有积极的表现,殿下可以用他们!”陈玄真还是不希望中年人主动去惹陈海这桩麻烦。

“要没有比较,刍容、赵诚、华哲栋诸子,真如夜之繁星,”

中年人身前排放着一堆卷宗,眉页写着刍容、赵诚、华哲栋、杜镛、冉虎等人的名字,可见中年人在学宫闱选之前就对西北域诸郡的天子骄子们就有过详细的调查,中年人伸出手指,在这些卷宗上慢慢的滑过,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说道,

“但有过比较,刍容、赵诚、华哲栋、杜镛、冉虎诸子,就变成皎月之旁的暗星,太黯然失色了。池山城一战,此子看似搏险,而池山城一战的细节我们也无法知悉更多,但从此子在黄龙渊组建弟子营、经营药师园诸事的表现,我们应该想到此子于池山城一役中更准确应该说是善断……我们想做的事,我与玄真你,甚至子骥都不便直接出面,那陈海此子就是最佳的人选,其他人都有些眼高手底了!而我想做的事,修为高低还是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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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风头被陈海、董宁完全盖过,再想到数日前所受到的羞辱,华哲栋、刍容、赵诚等人自然无心再留在奎狼宫前闲聊,考核结束后就与同宗门的其他弟子匆匆离去,诺大的广场顿时就空旷将近一半。

瘦小的骆驼比马大,鹤翔军虽然遭逢大败,但贺兰宗此次派遣入燕京参加闱选的弟子,已经有两百多名,再加上更加强大的问秦宗及幕后的武威军,这两宗确是占了西北域诸郡闱选弟子的近四成。

陈海则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找个地方一试新的箭术。

陈海这时候也怕脱单被贺兰宗的弟子盯上围杀,不敢孤身进入荒无人烟的野地,但又怕神陵山里潜伏的老怪物修为深不可测,心神意念也不敢轻易借蛇镯潜入血云荒地,借傀儡分身一试新的箭术。

从奎狼宫返回馆舍的途中,陈海想到他今后可能有数年之久都要留在燕京修行,也是暗暗头痛。

除了桃花坞、西城铁桥巷以及学宫之外,就没有可以说是安全的地方,但西城铁桥巷、桃花坞,天地灵气都稀薄,每天能修炼真元的时间很短,但学宫神陵山这边,谁知道有多少道丹境以上的老怪物隐藏在暗处偷窥。

陈海与周钧、厉玉麟、陈青他们并肩走到岔道前,心里想着事情,走错了岔道,还亏得厉玉麟提醒,他才看清楚脚下的岔道实是通往当日羞辱华哲栋、刍容等人的那座溪源石谷。

陈海想到石谷里那座飞瀑从百丈高崖冲落,在深潭里搅起诺大的声势,说话声音小些都要被水声完全盖住,灵机一动,心想他要是站在飞瀑下或潜入深潭里修炼,外界这么大的动静干扰,只要他能静得下心来潜修,即便是道胎境的老怪物,也不可能窥视他的神魂异状!

“你在想什么事情?”周钧见陈海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的,好奇的问道。

“我苦修戟术,近来却陷入瓶颈,就想着是不是换一处修炼之地,或能有所突破!”陈海说道。

“你将玄阴六脉修成,大概瓶颈就不成瓶颈了吧。”厉玉麟略带惆怅的说道。

陈海已然掌真意雏形,只要按部就班修炼玄阴六脉,数年之内就能踏入明窍境,而其他内门弟子要是在五十岁之前没有突破,这辈子就基本上没有指望了。

“你有什么想法了?”周钧笑问道,他到底是了解陈海更多一些,知道陈海要没有什么触动跟想法,不会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却是想到一个地方,还不知道可不可行。”陈海先卖了一个关子,笑着说道。

陈青、苏紫菱安静的跟着陈海他们身后,听着他们说话。

今天应该说陈青内心受到最大的冲击。

陈青是最早接触到意志消沉、形如废物的姚兴。在溅云崖相处大半年,她将姚兴所作所为都看在眼底,这才心生厌恶,留下刻板的印象,乃至苏紫菱那件事生后,她对这个嫡亲表兄也是厌恶到极点。

之后生诸多事,陈海虽然成功逆转了在很多人心目中的印象,但陈青则认定陈海本性难移,只是学聪明了些,将他的本性掩饰起来而已。

陈青此时依旧不信陈海会洗心革面,彻底改变他的秉性,但很显然,“废物”已经不能用在陈海的身上了。

要是二十岁刚出头就掌握真意雏形是废物,天下宗门又有多少弟子不是废物?

苏紫菱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但犹会禁不住岔开心神,她一直担心陈海是否察觉出些什么,这一刻心里的担忧更加强烈。

陈海不是什么废物,相反还是有意隐藏得极深,心机极其深沉,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

苏紫菱瞥眼瞅陈海连正眼都不朝她看过来,看似一切如常,但越是如此,她心里越是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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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馆舍,陈海就取出寒霜淬金戟及寒纹赤髓弓,沿着山溪往石谷里走去。

飞瀑从百丈高崖悬垂下来,水势如怒马狂奔,狠狠的砸落潭心,在百亩大小的深潭边缘就掀起四五米高的水浪拍打石岸。

陈海站在石岸边,看着眼前势如怒马的飞瀑、涌动的潭水,暗感真要站到飞瀑下,或潜入水流急湍的潭底,修炼、参悟逆流真意必有极大的帮助,自己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还可以如此修炼呢?

道生万相、变幻莫测,除了道之真意是诸多宗门玄修毕生最核心的机密外,也因为诸道真意极难用言语准确描述出来,太微宗藏经阁内专门论述诸道真意的卷宗极少,还没有形成完善的体系,很多真意都是蕴藏在种种绝学玄法之中等着弟子自行去参悟……

也因此,即便是同一种道之真意,因为参悟者的不同,对真意的命名也不尽相同。

陈海将他此时所明确掌握的三种真意及真意雏形命名为碎裂真意、逆流真意及云流真意,但也未必准确,只是方便进一步的参悟而已。

除了突然感到眼前飞瀑极适合逆流真意的修炼外,陈海今日观董宁射箭,触动最大的还是现云流真意能融入箭术之中。

他这时不禁去想,他所掌握的云流真意雏形、逆流真意雏形,是否能与碎裂真意一样,也融入战戟之中,从而使他修炼的武道战戟进入一个更高的层次?

光想也没有用,真意不经磨砺则不见锋芒,即便他的想法可行,需要年深日久的苦修,才能修炼真正强大的战戟来!

陈海将寒纹赤髓弓套在胸前,挥戟前斩,分开一道水浪,踏足踩入潭里走去,逆着狂涌的水浪,一步步往潭底走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逆流真意

陈海人立水潭石底,身如苍松怪形,寒霜淬金戟如雷电刺出,每刺出一寸,都有无尽水流逆裹而来。

陈海震颤戟刃,一刺之势非但没有受到水流的半点阻碍,反而战戟以极其古怪的节奏颤震之时,内生出一股螺旋状的滞粘之劲将卷裹过来的逆流之力一点点吸噬过来,借逆流之势将寒霜淬金戟的这水中一刺变得更凶更猛……

在战戟的震颤之下,那逆裹戟身的水流,与深潭之底的怒涌暗流层层分离,而与战戟浑成一体,化作一头狰狞的三丈水龙在水潭里咆哮、想要吞噬一切。

逆流真意原来要这样融入战戟之中!

陈海这时候却明白,为什么有些修为高深莫测的宗门玄修,能数年、十数年甚至数十年如一日闭关崖洞里辟谷不出,实是一点点参悟诸道真意所带来的欣喜与满足感,足以抵消潜修的枯寂无味了。

陈海将逆流真意融入战戟之中,十步断水斩变得更精妙、更强大,但这还刚刚是起步。

这瀑下水潭仅有百亩大小、三四十米深,飞瀑砸落所掀起的暗流,跟汪洋大海里的湍急暗流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而即便是如此,陈海也只能借到两三分的逆流之势增强战戟的威力。

还要继续苦修战戟,除了要逆借这水流之势外,还要逆借气流之势。

除了要逆借这小潭的水流之势,还要潜入大江大海的暗流中去修炼,这样他才有可能在某天将这逆流战戟修炼到大成境界,彻底的掌握逆流真意,到时候战戟所带动的水龙可能长达十丈、百丈。

但这还不够,他还要将云流真意也融入战戟之中。

陈海已隐然明白过来,他掌握的所谓云流真意还是逆流真意,其实与水、或者与云雾的玄奥并没有本质的联系,更准确的说,这两种真意揭示的应该是流动的奥义。

只是这两种真意揭示的侧重点有所不同,又或者说陈海此前对道之真意的参悟还太浅,才会误以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意。

是他以前想偏了。

虽然陈海隐然明白战戟在云流真意与逆流真意之间转换,战戟不仅将变得更神鬼莫测,威力也将会变得更加强大,但是他此时能想到这点,到他最后能做到这点,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他需要持续不懈的苦修,才能将云流真意与逆流真意更好的融入战戟之中,也需要继续参悟这两种真意,或许等到他有一天真能将战戟在两种真意自如转换,他已经在两种真意的基础上悟出新的更强大的真意了。

武道修行,还真是没有止境啊。

或许在此之前,他还可以尝试着将这两种真意融入箭术之中。

想到这里,陈海就将寒霜淬金戟踩在脚底,取下套在身上的寒纹赤髓弓,人如中流砥柱般逆着潭底疯狂涌动的暗流,怒而拉开弓弦,以水中四十步外的那点暗影为目标物,静静感受四周涌动的水流,去感知那冥冥中所存在那条极狭窄的水流通道,与目标物暗影相接到一起。

陈海没有急于拔出箭囊里的铁羽箭,能在四面湍动的潭底感知到那条水流通道是一回事,但能真正利用这条水流通道,将手中的铁羽箭又狠又准的射出去,射中那点暗影则又是另一回事。

还需要年深日久的持续苦修,武道修行没有止境,这就是一路不进则退的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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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钧知道陈海这两天都在这飞瀑水潭底修行,上午的考核刚过,他就到潭底来等候,看到陈海系在潭边古柳树杈上的干毛巾,他都等了一个多时辰,还都不见陈海从水潭底出来。

飞瀑悬垂,每时每刻都要有数吨流水轰然砸落到潭中,掀起潭水波浪涌动、拍打石岸,周钧能看到潭底有一股股暗流涌动,但水流过于混乱,他就算是站在旁边也无法精准判断陈海在潭底修练战戟是怎样一番情形。

竟然还可以这么修炼?

周钧微微一笑,想到陈海刚到铁流岭道院时,他也抱以利用的心思,没想到接触这些年,陈海总有些奇思妙想,能令他耳目一新。

而他在这次学宫闱选里,虽然没有像陈海、董宁那般斩获非凡评价,获得耀眼的光芒,但凭借极稳定的挥,总共获得三次卓越评价、四次优异评价,在西北域上千闱选弟子里排名稳定保持在三十名到四十名之间。

到这时候,周钧通过闱选进入学宫修行,是没有问题了,这是他在铁流岭道院修行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然而就短短两年,梦想变成现实,周钧想不承认陈海对他的帮助都不行。

一方面在玉龙山之后,周钧就没有缺过修炼资源,甚至还有余力资源周氏族中三名颇有资源的子侄进道院修行,另一方面周钧在陈海交往渐深之后,修行思路不知不觉间生很大的转变,这使得他在最近一年修为精进极。

周钧虽然拜到陈烈门下,但近一年来接受陈烈的指导时间有限,他心里清楚,之所以有如此巨大的转变,实是从与陈海、吴蒙的切磋以及陈海对寇奴兵的操训中获益极大。

陈海掌握真意雏形,周钧是一点都不意外,他早年追随在赵如晦身边,也算是见多识广,但他从没有见过太微宗有谁的战斗搏杀技巧,哪怕是太微宗老一辈的人物,能像陈海有着一种近乎于根植于血脉与生命本能的精湛。

正是因为跟随在陈海身边,周钧才对武道修行有了崭新的认识,近一年来修为精进才如此的迅,很可惜吴蒙没有机会参加学宫闱选,不然周钧相信吴蒙的表现会比他更加优异。

周钧不知道陈海潜入潭底修炼,有一个主要目的是避开神陵山那些老怪物们的窥探,只是觉得陈海这种修炼方式新奇得好,不由开始思考这水流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玄奥,会让陈海有如此奇思妙想。

又过了半个时辰,陈海才水迹淋漓、湿漉漉的浮出水面,看到周钧蹲在岸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只要灵海真元、百骸精气不绝,陈海就可以长时间潜在潭底不出,从子时初曦时分潜入潭底,陈海已经在水中修炼了七个时辰。

“你已经缺了五项考核没有参加,便是西北域诸郡弟子的排名,也落到一百三十名往后,下午的符篆考核,你要再不参加,闱选排名就要掉到一百六十名开外了……”周钧说道。

陈海摧动真元,内生玄阳之火,将身上的湿衣蒸干,好奇的问道:“我的排名怎么掉得这么快?”

周钧知道陈海不在意春闱青雀榜的名次,但怎么也得通过闱选,才有机会接触到学宫诸多上古保存下来的典籍。

他说道:“这一届参加闱选的弟子,水准或许要比往届高出一些吧,刍容、华哲栋都分别获得一次非凡评价,这在往届也比较少见。”

陈海点点头,照往届的例子,他在第一天已经获得一个非凡评价、一个优异评价,即便之后的考核都缺席,也应该通过闱选,但没想到他五次考核缺席,排名就被挤到一百三十开外了。

西北域总共只有一百六十名弟子能通过闱选,他要继续缺席下去,或许还真有可能被刷下去。

“得,现在哪怕是丢脸,都要去参加下午的考核了。”陈海无奈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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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玄法义理、诸州文史的考核,就已经从奎狼宫外,移到奎狼宫内了。

这一次符篆基础考核,也在奎狼宫的前殿正厅里。

陈海缺席五次考核,还没有机会正式走进奎狼宫,下午与周钧一起踏步进去,就觉奎狼宫的四壁散出一种难以言喻、又浑成一体的气机。

难道整座奎狼宫就是一件法宝?

陈海震惊于他的现,奎狼宫高逾百米,仅前厅正殿就有七八十米纵深,算上两侧的距离,前厅正殿就有三四千平方米,摆下四百张桌案,等着让闱选弟子入场,参加接下来的符篆考核。

西北域诸郡一千六百余弟子,累积过两次不合格评价,又没有卓越评价或非凡评价加分的,就已经有一千二百余人被淘汰出去,此时就剩下四百弟子争夺最后一百六十个名额。

陈海自第一天甚称惊世骇俗的表现之后,人就失踪了,虽然偶尔还能在馆舍见到,但陈青、厉玉麟都不知道陈海白天去了哪里,竟然已经连续缺席了五场考核。

便是董宁也追问了几次,但他们连陈海的人都见不到,即便都暗暗焦急,也揣摩不透陈海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也亏得每一场考核的非凡评价都太难得了,陈海即便是缺席了五场考核,排名还在一百六十名之内。

这会儿看到陈海又随周钧出现,陈青都禁不住气鼓鼓的走过来质问:“你跑哪里去了,有什么要紧事,竟然一连缺席五场考核?”

“之前五场考核,对我来说太难了,与其丢脸,不如装模作样表示我不在意。”陈海实话实说道。

这算什么理由?陈青都恨不得大翻白眼,才想到她对这个嫡亲表兄,还真是急不得!

第一百三十二章 纸上封法

“之前五场考核,对你太难,纸上封法就容易了?”

陈青没想到陈海缺席五场考核,竟然拿这样的理由来敷衍她,羞恼的质问道。

陈海摊摊手,老实说道:“不容易又有什么办法,再不参加考核,名次都要被剔除闱选了。”

这时候身穿灵鹤道衣的奎狼宫祭酒,催促诸弟子都按照铭牌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河西还有将近一百名弟子没有淘汰,主要集中在前殿的东南角落里坐下来。

陈海与陈青、厉玉麟、解文蟾、解文琢等人的座位挨着,董宁、杜镛、冉虎跟他隔着两排。

“有五次考核,陈师弟都缺席不见,没想到这次纸上封法又看陈师弟过来,陈师弟是又想表现一番了吧?”考核还没有开始,大多人已经开始凝心静气,安养神,制符极耗心神,冉虎却一脸轻松的转过身来,笑着跟陈海打招呼。

符篆考核又名纸上封法。

真元法力需百骸精气与天地灵气融炼而得,而在真正遇敌激战之时,特别是战事持续时间较长时,真元法力没有及时补充的可能,事先绘制大量的符篆随身携带,甚至比灵剑、法宝更加重要。

绘制符篆,实是将术法神通封入符纸之中,要求极为苛刻,需要制符者一气呵成将能封蕴真元或天地元力的玄奥道篆绘成,不能有丝毫的错漏,还不能有一丝的犹豫跟停滞。

踏入辟灵境,就有资格学习制符,但不经过特别的训练跟长时间的练习,贸然绘制玄符的失败概率极高。

通常说来,辟灵境中后期的弟子,都未必能成功绘制最简单的符篆,更多的人则是道院、宗门的制符师直接购买一些符篆以防不备;制符要比直接施展相应的术法神通要困难得多。

也因为制符师与炼器师,通常代表着一郡宗门或宗阀世族的根基,在这方面极有天赋的弟子,都会被当成重点培养的对象;而在学宫闱选里,也会有额外的加分。

制符对普通弟子来说很难,但冉虎等人是太微宗新一代最杰出的弟子,通过考核绝对没有什么问题,关键还看能不能挑战卓越乃至非凡评价。

陈海则苦逼了,面对冉虎善意的好奇心,只能抱以苦笑。

他虽然在血云荒地,以傀儡分身参悟道篆,但主要是从道篆中参悟术法,却没有正而八经的学习过制符术,只是临时抱佛腿,了解过一些制符的基本知识。

待大家都照次序坐好,奎狼宫八名祭酒与三十多主事都分散到前殿大厅的各个角落里,防止有人会暗中用事先准备好的符篆替换作弊。

有一名身穿灵鹤道衣的祭酒还特别站到陈海的身边,他却不是怕陈海作弊,看神色却是想看缺席了五次考核的陈海,这次突然又出现,会不会有惊艳的表现。

陈海却是有作弊的心思,也暗中准备了几种不同的符篆,但站在他身边的这位祭酒,修为不在董潘之下,有什么小动作,根本不可能瞒过他的耳目,真是日了狗。

色泽黑沉的长案上,摆着一堆绘制符篆的工具,混合少量灵兽血的朱砂,已经在砚台里化开,殷红似血。

陈海将笔架上那管细长的青毫笔拿到手里细细把玩,看似与普通毛笔没有什么区别,却相当压手。

这一管细长的青毫笔,足有十数斤重,再长一些,再重一些,都可以当玄兵伤敌了。

而以特殊的手法握持,真元能通过笔杆、青毫笔触融入沾写的朱砂之中,再以朱砂醮写玄奥道篆的方式封入符篆之中,是绘制符篆的基本手法。

这一次闱选弟子只要能用八张符纸,成功制出两种不同的符篆,就算通过纸上封法的考核,但想获得更好的评价,就需要在三个时辰里利用八张空白符纸绘制更多以及更强大的符篆来。

陈海捻了捻符纸,八张符纸也都是用特殊的灵草用上古秘法制成,纸面看上去粗糙,摸上去凹凸不平,却比金丝编织物还要坚韧,又极利于朱砂严实的附着在上面。

考核正式开始,那些在宗门就专修制符的弟子,遇到所擅长的考核,很快就醺笔写就两道符篆,先通过考核拿到合格评价,还剩下六张空白符纸,能争取更好的评价,陈海提笔醮了朱砂,却迟迟不敢落笔。

解文蟾很快也制成两张符篆,一张符纸都没有浪费,甚至只用去一炷香的时间,这令他相当满意。

他在家里绘制最简单的凝水符篆,也未必能保证每次都成功,没想到在奎狼宫参加考核的压力,能令他心思更加沉静下来。

陈氏家主陈知义作解文蟾的外公,也是太微宗有数的制符师,此时在大都护将军担任长史一职。

而解文蟾在制符上自幼就表现出更为难得的天赋,因而即便十六岁就踏入辟灵境,也没有进上七峰的修行,而是一直跟随在陈知义身边学习制符。

去年初在陈烈新建的府邸,意气风的解文蟾,可以说是被陈海一脚踩到烂泥塘里。解文蟾很长时间在解氏、陈氏两族的子弟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而陈海就像是他摆脱不掉的噩梦,他也暗暗立誓,要将当日所受的屈辱,百倍还给陈海这狗贼。

然而学宫第一天的考核结果出来,看到陈海竟然在力挽狂澜这一关获得前所未有的非凡评价,解文蟾的信心都差点崩溃掉。

虽然他被视为陈氏一族这一代最杰出的年轻弟子,都有机会接受陈氏老祖陈隽的亲自指导修行,成为太微宗的真传弟子,但在接下来几场考核里心境太差,表现都很普通,目前排名三百开外,勉强没有被直接刷下去。

事实上,解文蟾这次只要在成功制成六七枚不同符篆,不管多简单,以他这样的成功率,都至少能获得优异评价。

只是,这还不足以令他的排名进入前一百六十。

他需要获得卓越评价,就需要利用剩下的六张空白符纸,制成一张中级符篆。

焰刀或剑刃符?

解文蟾服了一枚凝气丹,一边利用奎狼宫里还算充裕的灵气,恢复消耗了小半的真元,一边暗自思量接下来试制何种符篆,才能确保获得卓越评价。

他不以为天资能比董宁、杜镛、冉虎三人更出色,但要是连学宫闱选都通不过,也无助恢复他被陈海碾碎的信心。

剑刃符是符篆中较为特殊的一种,将攻击性剑气以道篆的形式封入符纸之中,因攻击力强大而受到特别的重视。

依照制符师的修为、天赋不同,剑刃符能同时摧数道、十数道甚至上百道的凌厉剑气,是燕州宗门符篆体系里较为核心的一种。

当年在玉龙山,厉向海也是凭借两张万刃符撕开重围,与陈海他们汇合。

所谓的万刃符,实际上也只能摧上百道凌厉剑气而已,更准确的应该称为百刃符。

解文蟾曾成功制成的剑刃符,或者说“十刃符”,能同时摧五道凌厉剑气,但已经能令他在太微宗年轻一代制符师里胎颖而出了。

解文蟾闭目静思许多,将他自幼参修的剑刃道篆在脑海里默默的回想了数遍,确认有一定把握了,才缓缓睁开眼来,看放在大殿前面的日晷,竟然又悄然过去两炷香的时间。

解文蟾这时候无意间侧头看到陈海一眼,就见他正抓耳挠腮,竟然还没有开始提笔绘制第一张符篆,心里一动,莫非这也是陈海这厮的短缺?

难道陈海真是徒有武勇的莽夫,于玄法修行实是一窍不通?

要真是如此,以后似乎他也没有必要太畏惧这狗贼!

除了解文蟾之外,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陈海的窘迫。

虽然陈海在力挽狂澜考核里,获得前所未有的非凡评价,惊爆无数人的眼球,但当世宗门重玄轻武的思想已经深入骨髓。

在玄法修行上存在巨大缺陷,即便是掌握武道真意,将来修成道丹的机率也会极大降低,更不要说道胎境。

燕州现存的道胎境天榜强者里,只有两人是以武修入道。

倘若陈海仅仅是武勇过人,还真不值得太令人畏惧。

见解文蟾看过来,眼睛里藏着惊疑不定的心思,似乎又莫名多了一些信心,陈海心里不屑的一笑,暗感这小子被他虐得还不够惨啊。

陈海直接将青毫笔弃之不用,右手一指伸出,摧动真元,下一刻就见指端绽放出淡青色的灵辉。

陈海手指悬在符纸上快书写,淡青色的灵辉快移动,却凝而不散,在符纸上空形成一团错综复杂的灵辉光线……

“凝气成符!”

走到陈海旁边的监考祭酒,也在暗中关注陈海今日会有什么表现,都一个时辰过去就剩陈海坐在那里提笔不动,都也断定符篆考核是陈海的拦路虎,而这刻看到这一幕,老成持重的他都情不自禁的讶叫起来。

他都忘了考核场需要保持绝对安静,要是哪个弟子故意出声干扰别人制符,严厉的他一直会不留情驱逐出场,没想到他自己无意间却犯了禁令。

辟灵境弟子,主要是利用真元在灵脉内运转的特定路线与种种手印或身体姿态配合,形成与相应道篆契合的秘印来施展术法神通;除此之外,是还有一些特殊的施法方式,但多为顶级宗门或宗阀的不传之秘,而且都极难修炼。

凝气成符就是其中一种。

第一百三十三章 西北域第一(一)

竟然是凝气成符!

解文琢的信心再次被无情的碾压,都忍不住要呻吟出来,怎么可能,陈海这狗贼怎么可能在辟灵境就达到凝气成符的境界。

解文琢虽然远不能做到凝气成符,但还有知道一二的。

竟然是凝气成符!

前殿大厅的诸多弟子,只要心神不是完全沉浸在制符之中,都被那位祭酒的大呼小叫给吸引过来,完全没想到会看到眼前这一幕。

对凝气成符与其说是诸宗不传之秘的施法秘诀,还不如说是一种修炼境界。

明窍境玄修,在开辟祖窍识海之后,就能在识海之中凝聚道篆,震荡天地元气,这时候摧动真元凝气成符、凌空虚画道篆,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但这是明窍境玄修才有可能掌握的施法手段,陈海甚至连辟灵境中期修为都没有,他凭什么能施展出来?

特别是一气呵成,凌空虚画出完整的一枚道篆,考验的不是真元法力,而是精神念力。

每一道篆纹虽然是用真元灵辉所绘,但这种施法方式,没有朱砂符纸作为载体,完全是依赖于强悍的精神念力,短时间内维持住道符篆纹不离散,自至完整的形成能震荡天地元力的玄奥道篆。

是什么秘法,竟然让陈海在辟灵境就掌握凝气成符的手段。

对明窍境玄修而言,凝气成符或许是顺理成章就能达成的境界,但对辟灵境弟子而言,却是非不传之秘法才有可能达到的大成就。

陈海凭借什么做到这一点?

解文蟾信心被碾压得荡然无存,心里只存挠心的困惑跟不解,他相信杜镛、董宁、冉虎也要在正式开辟祖窍识海之后,才有可能做到这点。

凝气成符作为一种特殊的施法方式,不仅施法度快捷无比,而以真元灵辉所凌空虚画出的道篆,与明窍境强者在识海凝聚的道篆,都同样有着震荡天地元气的妙用,威力自然也就比普通的秘印施法强大得多。

在前殿大厅负责监的八位祭酒,都有着明窍境的修为,这时候已感知到四周的天地元气在震荡,冥冥中受到牵引,正往陈海屈指虚画的那枚道篆汇聚过去。

果然是货真实价的凝气成符,而且是一气呵成。

虽说陈海凌空虚画的仅仅是最简单的一道凝水道篆,但八名祭酒自认为他们也不可能比陈海做得更迅。

虽然大家都震惊陈海此时展露出来的惊人手段,但也有人提出质疑:“道篆不落符纸,不能封法于符纸,只能算施法,可不算制符啊!”

听到有人质疑,很多人骤然间明白过来:

凝气成符是极其厉害的一种施法方式,但施法考核已经过去,陈海太过自大,缺考没有参加,这时候在纸上封法的符篆考核中露这么一手,算什么回事?

听到有人提出异疑,陈海左手五指屈张,从砚台里吸出一小团朱砂汁,往在符纸上那团凝而不散的灵耀道篆泼散过去,轻轻吐一口气,低声喝道:“印!”

这时候就见那团灵辉道篆带着朱砂汁就往符纸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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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气成符是施法手段,但同时也能化为制符之术。

燕州宗门在道篆的基础上展出完善的符篆体系,朱砂及符纸仅仅是符篆的载体而已。

就见陈海从砚台里吸出朱砂汁往那团灵辉道篆泼散过去,朱砂汁就直接沿着道篆每一道细微如丝的篆纹附着过去——这不是什么特殊的神通,这是由朱砂汁附着真元的特质决定的。

就在灵辉道篆往符纸印去之时,朱砂汁极之间就均匀的附着到道篆的第一条细微纹路上,一起印到符纸之上。

一枚凝水符篆就这样制成了?

监考的八位祭酒看到这一幕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理论上是可行的,但精神念力维持灵辉道篆不离散的同时,还要将巧妙的在数瞬之间,就将一团朱砂汁均匀的附着到篆纹上,这样的控制力,他们八人就算有明窍境修为,又岂敢说能一定做到?

但也恰恰凝气成符所虚画的灵辉道篆,有震荡汇聚天地元力的妙用,以此法制成的符篆,除了陈海那精纯无比的真元法力外,还将一部分天地元力封入符篆之中。

以此法制成的符篆,威力在理论上要远远强过同类的符篆。

站在陈海身边的那位祭酒,迫不及待就将那张凝水符篆抢过来,灵识往符篆扫过来。

三倍!

这枚凝水符篆的封法威力,要比同类符篆至少强出三倍!

看到其他七位祭酒都期待的看过来,这人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将这枚凝水符篆弹给最近的同僚,让他们依次传看。

看着这八位奎狼宫祭酒的惊讶神色,解文蟾知道陈海随手所制的这枚凝水符篆,竟然真是远远强过同类,不然这么一枚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凝水符篆,不会让这几名见多识广的奎狼宫祭酒都震惊成这样子。

这枚凝水道篆刚传到第五位奎狼宫祭手里,前殿大厅后一道小门悄然打开,一道乌光掣出,直接裹着那枚凝水道篆没入小门后的宫室里。

虽然陈玄真还没有露面,但在场的弟子知道唯有奎狼宫大祭酒陈玄真才会直接从其他祭酒手里取走这枚凝水道篆。

陈海竟然再次引起奎狼宫大祭酒陈玄真的再次注意。

然而这是旁人羡慕不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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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微宗弟子陈海,辟灵境就有凝气成符的手段,百年所罕见,纸上封法考核,定为第一等非凡评价!”

那枚凝水符篆没有从后面的殿室再出来,而站在前殿大厅正中央负责总监考的那位祭酒,神色有些古怪的直接宣布结果。

纸上封法考核,照规矩至少要制成两枚符篆才能算合格,陈海仅仅是制成一枚最简单的凝水符篆,就直接非凡评价了?

大家心里有些疑惑,但没有一人站出来提出质疑。

在诸宗的天之骄子里,在制符上早就颇有成就的赵诚、杜镛心里也清楚,他们唯有在踏入明窍境之后,才有可能掌握凝气成符的这种手段。

他们心里甚至还想,要是问玄的术法考核里陈海没有缺席,那一个非凡评价还会被刍容得去吗?

一项考核里,毕竟只能有一个非凡存在。

刍容脸色极难看,甚至都无心在纸上封法考核再去争什么更好的评价,陈海获得第一个非凡评价时,他承认自己是低估陈海了,但依旧有堂堂正正击杀陈海为父报仇的信心。

这一刻,刍容这种盲目的信心已经被践踏得面目全非,他虽然也已经有一个非凡评价在身上,但他还有能力在后面仅剩的三项考核里,再获得一个非凡评价吗?

“竟然又是一个非凡,那斩获双非凡的陈师兄,岂非已经坐定西北域第一?”很快就有人意识到一个问题,小声的问道。

闱选弟子名次排序,是以各项考核的评价进行加权计算,但多次获得非凡评价的闱选弟子排名则是个例外。

非凡评价太难得了。

这一次学宫闱选,西北域诸郡一千六百余辟灵境的精英弟子,前后已经参加八场考核,总共也就出现五次非凡评价。

陈海一人就获得两次非凡评价,加权计算排名的规则对他就不再适用,而是直接升到第一位,除非之后也有其他人获得多次非凡评价,排名才有可能会站到他们的前面。

西北域闱选弟子第一!

陈青、厉玉麟乃至董宁都愣在那里,在力挽狂澜的考核中,他们已经被狠狠吓了一跳,但是也没有想到陈海在这次闱选里,有机会争夺西北域弟子闱选第一的头衔!

春闱青雀榜的排名,同样是有这样的特例,要是其他区域,没有多次非凡评价的获得者,陈海就将是这届春闱青雀榜的魁。

当然,其他区域这次已经有多次非凡评价的天之骄子出现了,但陈海跻身春闱青雀榜十甲,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太微宗跻身春闱青雀榜十甲的人物,竟然会是陈海?

要是在从河西出身前,谁跑过来告诉她这一点,陈青心想自己大牙都会笑掉吧!

“这就非凡评价了?”

陈海他自己都觉得意外,此前只有神魂意念潜入血云荒地,傀儡分身用凝气成符的手段施展术法辅助攻杀之战,那也是受血云荒地的恶劣环境所逼,但他对符篆的研究甚浅,没想到他以辟灵境初期的修行施展这样的手段,在燕州会如此的特殊、会如此的引人瞩目。

虽然陈海的本意是要保持低调,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受不住别人过于炽烈的眼神,他只能提前退场,也省得留下来干扰他人继续参加考核。

陈海虽然离开,但解文蟾的心彻底乱了。

这样的人物,他怎么可能堂而皇之的击败,他当日在昭阳亭侯府所受的屈辱,就一辈子都不能尝还吗?

解文蟾不甘心,但越不甘心,越无法静心凝神去绘制剑刃符,草草将剩下的六张符纸用废掉,就灰溜溜的走出奎狼宫……

第一百三十四章 西北域第一(二)

两天后学宫五年一届的闱选考核就全部结束了。

西北域诸郡堪称天之骄子的十数诸宗弟子,在十一项考核里,总共获得九次非凡评价,但再没有一人能像陈海那般获得两次以下的非凡评价。

虽然学宫最后的春闱青雀榜还没有公布出来,但陈海则已经坐实西北域闱选第一的宝座。

这样的结果,多少令人措手不及,即便是陈海他自己都没有希望如此,他对符篆之学实在是太不熟悉了,以致都没能明白辟灵境玄修掌握凝气成符的手段,会有多惊人。

事实上没等到闱选考核全部结束,陈海所住的馆舍小院,前来拜访的诸郡弟子就快要挤破门槛了。

这情形或许会令刍容、华哲栋等问秦宗、贺兰宗的弟子不爽到极点,他们也不会凑到陈海面前找不痛快,但也改变不了陈海坐实西北域闱选第一的事实,也打消不了其他宗门弟子想结识陈海的迫切跟热情。

解文琢、解文蟾最后的三项闱选考核可以说都是魂不守舍,最终都能跻身前一百六十名,闱选考核结束就打包行囊,不等春闱青雀榜公布,当日午后就离开学宫馆舍,甚至放弃还能继续留在学宫游学一年的机会。

进奏使府那边也传出消息,早就被淘汰出局的柴荣,留下一封信函,人也没有露面,就离开燕京提前返回河西了。

柴荣及随扈都有辟灵境修为,可以不走关隘驰道,也不用担心流民塞道。

春闱青雀榜还没有正式公布出来,但西北域的名次,大家心底都有数了。

董宁在西北域弟子里名列第六、应有机会跻身青闱青雀榜前六十名,是除陈海外最好的成绩,这比董宁事前预料的名次要好得多,而杜镛、冉虎则排名第十一、第十三,基本就无望进入春闱青雀榜前六十名震天下了。

在陈海与董宁之间,问秦宗的华哲栋排名第二,贺兰宗刍容排名第五,第三、第四名则衡阳郡一家没落宗门的两名剑修弟子获得,也是相当震惊人心的大冷门。

给人邻家女感觉的吴蕴乔,性情温婉,长相甜美,排名却在冉虎之前,名列十二,都是称得天之骄子的人物。

厉玉麟未能跻身前一百六十名,难免失落。

陈青、周钧都在一百五十名左右,可以说勉强入榜,身上笼罩的光环无法跟陈海、董宁他们相提并论,但他们并无不满。

此次参加闱选的西北域诸郡一千六百余弟子,都是西北十四郡宗门及宗阀世族挑选出来的精英弟子,陈青与周钧都能脱颖而出,在太微宗新一代的年轻弟子里,都可以说是精英中的精英了。

此次太微宗总共也只有三十二人通过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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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狼宫考核结束的当天夜里,代表河西大都护府常驻燕京的董潘没有等到春闱青雀榜公布,就直接安排车马、扈从,将陈海等通过闱选的太微宗三十一名弟子都接到洪武大街的进奏使府设宴庆祝。

董潘这些天也是忙于梅坞堡扩建的事宜,都没有时间关心学宫闱选的进展,回到洪武大街的进奏使府,才得知名不见经传的陈海,竟然斩获西北域闱选第一。

与河西马场总管杜峻峰一样,董潘对这样的结果也是震惊不已。

董潘还是知道陈海的出身,谁能想象陈海被姚氏驱逐、灵脉都被彻底废掉,仅仅经过三年不到的重新修炼,就能在学宫闱选中,斩获西北域第一的宝座?

董潘震惊之余,同时也清楚西北域闱选第一的重要性。

这已经不再是真不真传的问题,董潘这进候都要考虑神侯会不会直接将陈海收为亲传弟子?

即便神侯不直接将陈海收为亲传弟子,陈海有这样的资质跟天赋,假以时日,地榜里必有他的一席之地,甚至将来都有机会问鼎天榜。

河西三郡,近百年来仅有神侯一人名列道胎天榜,太微宗任何一名有机会问鼎天榜的弟子,其地位之重要都不是董潘所能想象的。

在安排扈从到学宫去接人的同样,董潘与河西马场总管杜峻峰坐在屋里,多少有些坐立不安。

杜峻峰是杜镛的叔叔,同是杜氏一族的杰出代表,杜镛此次名列西北域闱选第十一,也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可喜可贺的名次,但就是差了那么一点,光环就完全被陈海笼罩过去了。

杜峻峰心里在想什么,董潘不知道,他却是担心安排接人的扈从够不够力,担心贺兰宗、问秦宗潜伏在燕京的人手,知道闱选结果后有可能会派人刺杀陈海,抢先将河西三郡突然崛起的这棵苗子掐死在摇篮里!

董潘相貌粗犷,心思却是极细,知道贺兰宗、问秦宗有可能会下这样的辣手,但他与杜峻峰这次再过去,又显得太唐突了,心想贴身护卫董宁安全的微阳阁主事裴晋华应该会小心警惕的。

董潘在学宫馆舍安排了眼线,每天会将学宫生的诸多事记录成文,送到他的案头,只是他这几天不在城里,不然他在闱选考核第一天结束,就会考虑往学宫加派人手。

既然学宫那边一直平静,董潘相信贺兰宗、问秦宗潜伏在燕京的人手,也完全没有料到太微宗名不经传的弟子里,会有像陈海这般耀眼的崛起。

董潘耐着性子看眼线送来的邸报,里面记录了陈海参与闱选的细节。

十一次考核,陈海就参加了三项,射柳考核表现平平,但两次非凡评价,一次体现出陈海在武道修行已经掌握武道真意的雏形,可能还是相当不凡的武道真意;一次则体现出陈海此时的精神念力已经不弱于明窍境玄修。

凝气成符!

辟灵境初期修为,就掌握凝气成符的手段,未免太骇人听闻了吧!

玄武双修,这要算是怎样的资质?

百年不出?

董潘这时候细想此番进燕京途中葛玄乔老道一路上的异样反应,心里黯然一淡,这才确认葛老道必然是早就注意到陈海,也暗恨自己眼拙,不然在河滩桃林就应该注意到陈海的不凡。

董潘考虑接下来的宴席里,是不是要直接劝陈海放弃学宫修行的机会,派人护送他回河西去。

燕京太鱼龙混杂了,贺兰宗、问秦宗潜伏燕京的人手,是他们必需要严加防备的,但除此之外,河西在燕京也不是就没有其他潜伏的敌人了。

唯有直接回到河西,在太微宗潜心修行,才能确保这样的苗子不出什么意外。

在胡思乱想中,董潘听到府门外辚辚车辙声传来,他与杜峻峰同时起身,对望一眼,都觉得他们亲自出府门迎接,似乎有些不合适。

越城郡主董宁的地位,实际比董潘要高一些,但在董氏族内,董潘是董宁的族叔,还是能将董宁当成晚辈看待,陈海名义上也是受董潘节制的下属,也不应劳董潘亲自到府门外相迎。

董潘想了想,还是走出大厅,站到院子里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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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邀赴宴的弟子,心里也都清楚陈海才是今日的主宾,簇拥着他及越城郡主及太微宗主事裴晋华等人往院子里走去。

看到董潘、杜峻峰都站在院子里相迎,陈海头大了三分,他想再保持低调都已来不及,没想到在纸上封法考核上小试牛刀,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当下只能客气的给董潘、杜峻峰行礼。

进入大堂,董潘给陈海安排了主宾之位,陈海看向身旁杜峻峰、裴晋华以及董宁等人,推辞说道:“此位当郡主能坐,董帅莫要折煞陈海了……”

“我又不是西北域闱选第一,可是没脸抢你的主宾之席啊。”董宁娇嗔说道,柔和的灯光照得她脸蛋娇媚如花,深邃如星子的美眸静谧的瞥了陈海两眼,又微微颔着,就先拉裴晋华在下的桌案后坐下。

看到这一幕,董潘心里一动,想起陈海被姚氏驱逐后,那份两家谁都不再提的婚约,之前在河西谁都不会吃饱了撑着主动去提及这份婚约,但今非昔比,谁还会反对利用这桩婚事将陈海与董氏永远的绑成一起?

当然,董潘也只是这么一想,董宁的婚事还轮不到他来插嘴,但他相信消息传回到河西,宗族内必有人会想到这一点。

也是推辞一番,陈海才硬生生被董潘摁在主宾的位子上,与身为河西进奏使的董潘对席而坐,其他人都依次坐在他们下,这时候侍女将酒肴佳酿依次端上来,还有数名年轻的女侍专门坐在陈海等人身边侍酒。

周钧与陈青所坐位子相对靠后,看到这一幕也是感慨万千,谁能想象陈海有朝一日,坐席能安排在杜峻峰、裴晋华这些明窍境强者之前?

今夜的宴席是董潘仓促安排,谈不是丰盛,但董潘如此仓促,主要是弥补此前对陈海的冷淡。

事实上在葛玄乔、陈烈离开后,董潘对陈海也谈不上冷淡;董潘此前为了拉拢昭阳亭侯府的二百扈兵能听侯所用,也给了陈海不少好处跟方便。

此外,学宫馆舍有诸多事需要衣时调整,特别是陈海身边的护卫需要加强,董潘不能拖到春闱青雀榜公布之后再调整部署。

倘若等到贺兰宗、问秦宗潜伏在燕京的人手下决心有所动作之后,董潘才有反应,他这个河西进奏使就太失职了,他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第一百三十五章 西北域第一(三)

宴席间,董潘委婉提及陈海可以直接回太微宗修行,无需留在燕京游学虚耗时间。

以陈海所展现出来的资质,即便神侯不亲自将他收入门下,宗门那些道丹境巅峰的强者,也会为争这么一个亲传弟子而打破头。

在董潘看来,陈海留在燕京,既不安全,也没有特别的意义。

陈海这时候哪里敢直接回河西,他要是被太微宗的那些老怪物当成怪物看管起来,神魂意念哪里还有机会再通过蛇镯潜入血云荒地?

“陈海此番进燕京,就想着好好游学一番,以补阅历的不足,或待修行所有成就,或大都护将军府有事相召,再回河西不迟。”陈海婉拒董潘好意的安排。

陈海不愿离开燕京,董潘也不能绑他回去,心想他还是尽快将此事如实上禀大都护将军府,看神侯知悉此事会有什么安排吧。

而听陈海话语间愿意随时听从大都护将军的召唤,董潘也是相当满意,心知陈海有些话说出来,无疑是表态与姚氏彻底的切割关系。

董潘心里也在想,姚族要是知道他们驱逐出族的子弟,竟是如此耀眼,心里又会怎样一番滋味?

宴席过后,先安排车马,董潘先将其他弟子送回学宫馆舍,又单独将陈海、董宁、杜镛、冉虎等人留下来,与他、杜峻峰、裴晋华一起说话。

“通过闱选的诸郡弟子,在学宫修行的同时,照例还要编为虎贲八军的预备武官,也或许会有侍卫宫禁的机会。在学宫修行可以不拘太多,但倘若真有机会侍卫宫禁,你们则要看管其他弟子,要慎言微行,不要莫名其妙就被卷入不必要的漩涡之中……”董潘刚才宴席上说些有的没的,这时候才说一些关键的话。

照旧例,学宫弟子会作为预备武官编入虎贲八军,但通常不会有机会侍卫宫禁,然而董潘既然这时候特地如此吩咐,陈海猜测此次或许会有意外的变故也说不定。

事实上,也不用董潘额外吩咐,陈海也不会因为此时坐了主宾之位就不知道轻重,而去轻涉宫禁之中的漩涡;在益天帝与太子赢丹之间的争权漩涡里,他们只能与河西抱成一团,陈海对这点还是有清醒认识的。

董潘接着又说了一些河西大都护府在燕京的部署,这也是确认陈海与董宁、杜镛、冉虎及杜峻荣、裴晋华、吴雄等人一样,从今往后都是河西驻京人员的核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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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之时,陈海跟董潘告辞离去。

董宁、杜镛、冉虎三人作为太微宗年轻一代最核心的天之骄子,董潘早就紧挨着进奏使府给他们安排了落脚的宅院,一起受进奏使府扈卫的保护。

陈海深夜已经不便出城,只能先住到仅相隔三五百步的兵甲铺去。

陪同陈海过来赴宴的周钧没有提前离开,一直在外面的垂花厅等谈完事情后董潘亲自送陈海出来。

除了厉玉麟外,陈海还看到祖师堂主事孙不悔也与周钧坐在候人的垂花厅里。

河西年前遣使入京,除了董潘所率的千余道衙兵精锐、昭阳亭侯府扈兵、闱选弟子及大量的随行人员外,太微宗还有裴晋华、孙不悔等十余主事、执事级的人员,追随葛玄乔进入燕京。

葛玄乔离开燕京后,裴晋华、孙不悔则留下来,协助处理董潘处理弟子参加闱选的事宜;他们最重要的一个职责就是尽可能保护董宁等人的人身安危,不被敌对势力的刺客所趁。

董宁、杜镛、冉虎等人都是太微宗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不容有半点闪失,而京畿局势又诡异复杂,河西大都护府及太微宗无法置身事外不派弟子参加学宫闱选,只能多安排人手注意保护工作。

陈海与周钧最初入上七峰修行,便与孙不悔相识,却不知道他与厉玉麟为何深夜还与周钧守在这里。

见陈海困惑,董潘解释道:“贺兰宗屈意议和,短时间不敢有什么反复,但暗地底动作必不会少。你此番斩获西北域诸郡闱选第一,我等听了都极欣慰振奋,然而贺兰宗潜伏燕京的人手,却未必高兴。我暂时只能劳烦孙不悔、厉玉麟以及周钧他们多辛苦些;你在学宫起居修行时,或出学宫入城,也就先由他们陪同着你。另外我会在神陵山脚安排一座宅院,你可以调昭阳亭侯府的扈兵过去驻扎,特别是城外出行要额外小心些,现在到处都兵荒马乱的……”

陈海没想到他这就成贺兰宗刺杀的核心目标了,董潘这么安排,实是要给他的安保来个大升级啊。

走出进奏使府,陈海还看到董潘在府门外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乘精铜铸造的车辇,车辕前套着两匹乌鳞马——马车不大,大概仅能供三五人乘坐,铸造却更精良,车身底座还镌刻密密麻麻的道篆铭纹,隐隐牵动天地间神秘的力量,想必炼入车身的法阵一经启动,短时间内都不用畏惧多名明窍境强者的强攻。

而两匹乌鳞马皆高逾一丈,神骏无比,天生乌鳞镫亮乌墨,海碗粗壮的四蹄,仿佛重锤一般踩在石地上,透漏逼人的气势。

这两匹乌鳞马都是狡兽与河西良马杂种所生的异种,血脉比青狡马还要强大,又经过河西数年的精心驯养,都能从正面撞翻几个辟灵境中后期玄修弟子了。

这是越城郡主董宁等董氏嫡支子弟或武威军都武尉将军以上重要将领才能享受的待遇。

陈海不便拒绝董潘的安排,只能百般感谢。

河西在燕京就四名明窍境强者,董潘也无法专门为陈海安排明窍境级数的护道者,吴雄、杜峻峰也未必会听从他的安排。在大都护将军府或太微宗门做出新的安排前,他暂时只能从其他方面多做些加强。

这次太微宗就有三十二人通过闱选,还会有相当一批人留在学宫游学一年半载。这样一来,除了孙不悔、厉玉麟、周钧三人,董潘还能在陈海身边尽可能多安排弟子日常追随修行,这样陈海只要不无故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被敌人围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在董潘看来,陈海也理应成为太微宗在学宫的弟子领袖。

这时候不要说杜镛、冉虎了,即便是越城郡主董宁,都不可能比陈海更有威望。

********************

陈海与孙不悔、厉玉麟、周钧乘乌鳞马车赶回兵甲铺,得知消息的周景元、丁爽、赵山、钱文义等人都还坐在大堂里等着陈海赴宴归来。

他们甚至在大堂里也准备了酒席,等陈海回来就随时再庆祝一番。

葛同、吴蒙负责坐镇桃花坞,却不便随意离开。

周景元、赵山是追随陈海时间最久的,这几年也见识到陈海的手段及在武道修行上的过人天赋,却也没敢想过陈海此次能将西北域闱选第一的头衔收入囊中。

这样的消息,令他们振奋不已,后悔没能侍陪陈海进学宫,错过这精彩的时刻。

“少侯爷,以往我们门前冷清可支网罗雀,但今天就短短两三个时辰,递过来想见你的门帖,就已经收到厚厚的一摞了。”周景元他们兴高采烈的簇拥着陈海走进大堂,说起今夜客人登门的情况来。

河西在燕京客居的商旅不少,也有不少人与兵甲铺、镖行有买卖往来,但说到巴结,这些客居燕京的河西商旅眼睛里只有董潘、杜峻峰等人,以往不可能将名不见经传的陈海放在眼底。

但今日董潘派扈卫车马到学宫接陈海进城赴宴,消息就像插了翅膀飞出去,入夜后亲自登门送帖拜见的河西商旅就有络绎不绝,前后共有十数拔,在周景元看来都是在燕京混得有头有脸的人物。

周景元他们自然不会随便安排人见陈海,都是客气的婉拒;而这些人也知道陈海地位非同昔比,不是谁都能见的,登门也是结个善缘,随带着将兵甲铺的存货一扫而空,也有意将京畿附近的货物押送,都交给药师园镖行负责。

声望所带来的好处,就已经立竿见影的得到体现。

陈海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巨大的改变。

既然周景元、丁爽他们都在,很多事情都需要及时的调整,陈海就先让周景元给孙不悔安排一间精舍休息。

董潘暂时安排孙不悔保护他的安危,但孙不悔作为辟灵境巅峰、随时都有可能踏入明窍境的人物,又是祖师堂座葛玄乔的再传弟子,陈海不会直接拉他参与昭阳亭侯府在燕京的事务,也不会怠慢了。

厉玉麟是厉向海的侄子,一向来就与昭阳亭侯府的关系密切,与陈海、周钧、周景元、丁爽他们都熟悉,陈海也想进一步拉近与他的关系,就留他在大堂继续饮宴聊天。

陈海想着要调整昭阳亭侯府在燕京的事务,也不需要避讳厉玉麟。

“陈青在宅子里?”陈海坐下面,问丁爽道,他与周钧回来时看到给陈青安排的院子里亮着灯。

“青小姐从进奏使府回来有一个时辰了,要不要派人过去请一下?”丁爽问道。

陈海点点头,派人去请陈青过来,不管陈青怎么看他,陈青作为昭阳亭侯府的少主之一,应该承担她的责任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西北域第一(四)

陈青与苏紫菱都没有梳洗入睡,听到侍从通报,就赶到大堂来与陈海他们相见——这几天,陈青看陈海完全像是陌生人,心里的震惊到这一刻都没有减弱。

这会儿时候,吴蒙、葛同也打点关系,也已经连夜从桃花坞进城,赶到铁桥巷来。

“燕京城之外的货物押运及人员护卫之事,要立时停下来;已经接手答应下来的,也尽可能转托给其他镖行……”

这会儿陈海正与周景元、丁爽他们说缩减镖行业务的事情,陈青觉得奇怪,问道:“你在燕京名声大振,今日就有诸多河西商旅登门,将货物押运之物托付给镖行,怎么现在就都要推出去?”

今晚河西商旅也有不少女眷跑来造访陈青,所以她与苏紫菱也是拖到这时没有歇下。这使陈青意识到陈海真是今非昔比了,西北域闱选第一的头衔,令陈海在客居燕京的河西人里的名望,骤然间都要过越城郡主董宁及董潘等人了。

“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清楚得很。鹤翔军与武威军的仇怨只是暂时缓下来,背后的较量不会中止;而武藏军更不可能看到武威军在西北域继续崛起。如果有机会,他们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在燕京打击河西及太微宗声威的机会,”

陈海耐着性子解释道,

“树大招风实是一桩大麻烦,以往贺兰宗、问秦宗潜伏在燕京的人手,会主要盯住梅坞堡、河西马场以及董潘、越城郡主董宁等人,不会分散注意力盯住我们这些小角色。此前,兵马铺、镖行、马场的生意,我们都可以涉及,但现在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镖行买卖,分散人手是一方面,另一面所押送的大宗高值货物也容易被江洋大盗盯上,贺兰宗、问秦宗的人甚至都不用直接出手,只要在背后稍加推波助澜,事情就会变得棘手,受到的攻击可能会源源不断而来……”

陈青除了修行之外,其他涉猎皆浅,哪里想到陈海声望提高,却也使昭阳亭侯府在燕京所面临的形势更加错综复杂?

听陈海解释过,才有些明白过来,她心里想贺兰宗、问秦宗或许没有道丹境强者在燕京坐镇,但明窍境强者必不会少,只要有一两名明窍境强者,混入江洋大盗,打劫药师园镖行押送的货物,他们这边就难以控制伤亡了。

陈海继续说道:“我们有限的人手,只能全力扩张兵甲铺,我也相信兵甲铺扩张之后,所带来的利益,足以弥补削减镖行的损失……”

树大招风是一桩麻烦,但声望所带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这今晚登门拜访的河西商旅,就已经将兵甲铺的存货一扫而空,陈海与周景元、丁爽他们要考虑的,还是要千方百计增加兵甲铺的货源。

此外,陈海还打算将马场的买卖停下来,一方面不是河西设在燕京的专营马场竞争,另一方面他们手里的马源有限,桃花坞只有三四百匹良马多余,还是有必要留在手里。

至于兵甲铺的扩张,除了在燕京多雇佣河西籍的匠师、匠工,扩大桃花坞的铸造场规模外,还有就是与其他的兵甲铸造场联系,大量进购半成品的兵甲进行加工改造。

这些都是陈海声望提高之后,很方便就能推进的事情。

而兵甲铺每月只要能有上一百套兵甲售出,就完全足以能抵冲陈海、陈青、周钧他们以及两百扈兵、数十匠师、匠工在燕京城的生活、修炼用度了。

陈烈不再担任玉龙大营都护副使,昭阳亭侯府养麾下一千私兵才是最大的问题。陈海能在燕京解决两三百人的吃喝、操训所耗,陈烈、苏原他们也不指望燕京这边还要反哺河西多少。

另外,陈海要周景元、丁爽替他多准备些制符的材料。

在闱选考核里,他既然已露了一手,就不能浪费了——兵甲铺除了精良兵甲外,还可以添加初级符篆的供应。

于陈海而言,即便以预备武官的身份临时编入虎贲八军,以他此时的真元及精神念力,每天制十七八张初级符篆,也就当作是一种修炼,不会耽搁什么事情。

而他以凝气成符手段所能制的初级符篆,能将一部分天地元力封存符纸之中,威力要远强过同类的符篆,拿到兵甲铺卖十倍价格是一点都不夸张。

接下来,陈海还要吴蒙、葛同、周钧他们也要多教导扈兵祭用符篆……

两百扈兵,大半都有通玄境以上的修为底子,就有祭用符篆的基础,陈海就想着重点挑选二三十人配备一些攻击性、防御性的符篆,整体的战斗力就能提高一截。

陈青不谙世事,制符却极有天赋,纸上封法的符篆考核,也是西北域获得卓越评价的十数人之一,周钧在这方面都远不及她,陈海就想要陈青在这时候多承担些责任。

陈青也意识到昭阳亭侯府要维持这么大的局面也实在是不容易,这些年来她潜心修行,大量的资源都是家族供给,也应该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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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诸多事情安排好,陈海才回房歇息。

院子里静谧一片,屋檐院墙上还有留有残雪,静得连虫鸣都没有,俄而还能听到西院陈青与苏紫菱细语交谈。

陈海没有刻意去听陈青与苏紫菱在交谈什么,这些天就觉得听力增强了许多,或许是足厥阳、手厥阳二条主气脉的修炼所有小成所致。

连续服用两枚龙虎伐脉丹,陈海百骸窍脉间的隐伤都大体痊愈,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炼玄阴六脉就成。

玄阳六脉修炼的是筋骨气血,玄阴六脉修炼的是六识感知,十二主气脉都修成灵脉,即大周天圆满,随时就能开辟祖窍识海踏入明窍境了。

陈海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株姿态婆娑的古棘树荫浓密,月色从树叶缝隙里透进来,仿佛微雨洒落。

陈海抬头看天际悬挂的那弦眉月,回想起随龙帝苍禹进入燕州这几年的过往,恍如一场梦——陈海有时候真怀疑自己是在一场梦里,不然这异世的圆月为何与他在地球所见,是那样的相像?

除了日月轮替,为何燕州也有四季轮换?

血云荒地为何又是那么的荒凉,为何又没有日月轮替及四季之景?

陈海知道他不是在梦,或许说天地间有太多的秘密,还不是他此时能勘破。

这时候,陈海感觉到左手腕微微烫起来,他关上窗户,盘膝坐到床榻上装成入寂修炼,神魂意念则通过蛇镯潜入血云荒地。

在血云荒地里,傀儡分身藏在裂谷深处的一处岩洞里。这处藏身地位于一片岩浆湖包围的裂谷深谷,岩洞深处有少量的血腥苔,能令陈海他们不需要外出狩猎,只能采集到足够的血腥苔汁液充饥,补充消耗,陈海也令血奴不得轻易过来打扰他的“潜修”。

陈海神魂意念刚潜入血云荒地,就见血奴姚老根在岩洞里探头探脑,想进又不敢进,其他几名血奴都畏畏尾的跟在姚老根的身后,密覆血鳞的巨掌捧着一堆东西,却不知已经触摸陈海设在岩洞口的禁制。

陈海想着大规模的从岩洞深处生长的血腥苔里凝取汁液,然后再浓缩成半固态的膏状物储存起来,以后就可以当成罗刹异鬼维持生机的“食物”,但不能所有事都是他亲力亲为。

他要姚老根等血奴注意收集能替代符纸、朱砂的材料,以便能大量炼制凝水符篆,那样的话,只要传授姚老根他们简单的祭用符篆之法,就可以让他们拿着凝水符篆,去岩洞深处收集血腥苔的汁液进行凝炼了。

姚老根等血奴,这次又从附近的裂谷、断岭间,搜寻来一堆东西,拿过来给陈海一一甄别。

然而姚老根等血奴这次捡回来的一大堆零碎里,还没有现几样是有用的,甚至还将几块笨重的铁精石当成宝捡回来。

陈海失望的将这一堆零碎,随手丢到岩洞的角度,想要将姚老根几个血奴赶出去,不要干扰他潜修。

血奴姚老根的眼睛却是在那几块铁精石上打转,欲言又止。

陈海心神一动,问道:“你也知炼矿取铁之事?”

“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还以为捡回来魔主会有用。”血奴姚老根用生涩的罗刹语回道。

以往在神殿石谷附近,到处都是罗刹异鬼及神魔异兽的骸骨,随便一根残骨都要比普通的金铁坚硬得多,陈海都是利用现成的残骨制造战戟、骨弓。

即便是他们现在远离神殿石谷,进入血云荒地最偏僻的区域,已经捡不到这样的坚硬骸骨,但陈海制造了多根骨戟备用,却没有想到要自己冶炼金铁。

不过,他如果要在这里建立自己的罗刹族群,冶炼金铁就变得与收集血腥苔汁液同样重要了,对普通罗刹异鬼来说,精铁所制的兵刃跟一些简单的护甲,都能极大提升他们的战斗力。

还有就是能解决箭支的问题。

陈海利用特殊形状的残骸与罗刹异鬼体内抽出来的血筋,制成一张极强的骨弓,虽然也能用残骨磨制骨箭,但那个太耗时耗力了。

如果他们能冶炼精铁,完全可以批量铸造箭簇锋利、杀伤力极强的铁箭。

陈海将那几块笨重的铁精石,从角落里重新捡回来,考虑要怎么冶炼提取精铁,他脑子里同时也为罗刹族知晓冶炼之事而震惊,细想还是他此前被在神殿石谷附近看到的杀戮表象所蒙蔽了。

如果左耳所说的那座能将大量亡魂送到异度空间复活的往生大阵,就是罗刹族上古至尊炼制,罗刹族的血炼上位者知道冶炼之事,又有什么奇怪的?

而认真说起来,姚老根等几个血奴,灵慧并不比常人稍差,只是他们在血云荒地转世,前世记忆残缺得厉害,再加上容易被杀戮意志所控制,看上去更像是只有战斗及掠食本能的异鬼魔物,实际上陈海能教会他们更多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七章 血奴狩猎

铁精石的冶炼煅造,即便血云荒地里条件简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陈海早就在血云荒地现一种灰岩粉,与铁精矿混烧,能炼出精铁来,只是之前他没有想过要在血云荒地做这茬事。

收集一些铁精石与灰岩粉后,陈海就带姚老根等血奴,在坚硬的黑岗石地开出一道石槽,将岩浆湖的炽烈岩浆引流到不远处的一座浅石坑里。

裂谷附近这座岩浆湖太炽热了,岩浆即便是引流到三五百米外的石坑里都没有要冷却的样子,灼热的空气炙烤陈海傀儡分身及姚老根等血奴的血鳞肌肤,以他们的强悍肉身,在岩浆坑旁蹲久了也承受不住。

陈海他们就是看中周边灼热的熔岩湖跟错综复杂的地形,才将这座裂谷当成藏身地的。

陈海利用一头魔物的巨大头盖骨当成治炼精铁的坩锅——短时间内他只能照最简单的办法来——放置在炽热的岩浆里,将碾碎的铁精石与岩粉倒进去熔烧,很快就烧出铁水来,浇到一旁的石窠里冷却制成铁锭,后续还要进一步的去杂,就可以用来锻造刀剑戟矛及铁箭等物。

当然,陈海不可能随时都留在血云荒地,这时候只是亲手将冶炼铁精石的过程,给姚老根等血奴演示一遍;接下来就要姚老根他们自己炼出足够多的精铁,而陈海就藏到岩洞里去“潜修”去了,仅仅是通过蛇镯与血云荒地保持联系。

姚老根等血奴都是武卫级罗刹魔,灵慧不比凡人常差,只是经往生大阵转世到血云荒地时记忆残缺得厉害,以致看上去就剩下战斗跟掠食本能,但对陈海所传授的新知识,都表现极大的兴趣。

他们不仅战斗本能极强,有着极其强悍的肉身,对新知识的吸收能力也特别的快。

这段时间来,陈海也将基本步法、脚法、拳法、掌法、战戟以及盾戟搏击及箭术的一些基本要领,传授给姚老根血奴,他们都有着强悍的战斗本能,掌握这些都非常快,以致陈海都不敢教太多的动作给他们,生怕有一天难以控制。

陈海此时已经控制了八个血奴,但也是他此时的极限,似乎需要傀儡分身变得更强大,才能通过识海所凝聚的罗刹魔神秘相去控制更多的血奴神魂。

除了这些之外,陈海还利用现有的魔物残骨,给血奴制造了骨盾、骨戟,还利用毙杀的武卫级罗刹魔鳞皮,炼制简单的护甲,将姚老根等血奴都装备起来,而不再像以往那般,纯粹以锋利坚固的爪牙去搏杀了。

接下来,陈海还要与血奴练习联手合击的战阵,再进一步强大,他们就有把握去武校级罗刹魔了。

很可惜的,血云荒地里,这时候几乎找不到脱离的武校级罗刹魔了,而陈海他们暂时还没有资格去挑选大群的罗刹异鬼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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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宫到第五天才正式张榜公布这次通过闱选的诸郡弟子名单。

除了特殊的年份会中断外,自大燕立朝以来,每五年一次的春闱青雀榜公布,可以说是燕京城堪比祭天大典的盛事。

太微宗三十二名弟子通过闱选,陈海名列春闱青雀榜第七,连同周钧、陈青,昭阳亭侯府麾下就有三名弟子通过闱选。正而八经的宗阀势力,亭侯是最低的一级,但昭阳亭侯府这次已经是足够耀眼了;即便是董氏,这一次也仅有越城郡主董宁一人能够脱颖而出,争得春闱青雀榜总榜第五十六名。

照例,天枢院会将榜单张贴到诸郡进奏使府之前,也额外将一张榜单张贴到铁桥巷兵甲铺的大门前,供全城人拥来观瞻。

这一天,周景元也是将兵甲铺的大门彻底打开,欢迎客居燕京的河西商旅进来恭贺……陈海虽然不习惯迎来送往之事,这一天也得要恭恭敬敬的站在院子里,接受河西商旅等人的恭贺。

而这五天接到的宴请极多,但陈海都留在铁桥巷兵甲铺里。

除了潜心修炼外,也唯有在铁桥巷,陈海才能不用顾忌什么,能随时潜入血云荒地。

姚老根他们都有极其强悍的肉身,一旦掌握冶炼精铁的基础技术,冶炼精铁、打造兵刃的度却是极快,五天时间就打造出九十多支铁矛、数百支铁箭。

铁箭是专为陈海打造的,用以往所猎杀的罗刹魔獠牙制成箭簇,锋利无比;而姚老根等血奴则更习惯简单粗暴的投掷铁矛。

以往他们是用魔物残骨磨制成锋利的骨矛,但想要矛刃极其锋利坚固,能轻松刺穿武卫级罗刹魔那堪比黄级中上品灵甲的鳞皮,只能整根挑选特别坚固的魔物残骨进行磨制,耗时太长了。

而骨矛磨制得又细又长,还是难以承受巨力斩斫,容易断裂,在与其他罗刹族群的恶战中,损耗极大。

现在就简单了,他们只需要挑选魔物一小截残骨磨制矛刃,而主要的矛杆则直接拿精铁铸造,效率不知道比以往高出多少倍。

虽然精铁所铸的矛杆更容易断裂,但陈海他们是将这种铁矛当成一次性消耗品使用,只需要保证矛刃足够锋利就可以了。

六尺长的铁矛,矛刃是青黑色魔物残骸魔制而成,这样的铁矛对高逾一丈的血奴来说,只能算投掷用的短矛,精铁所铸的矛杆也足够压手,能保持又快又狠的掷出。

在春闱青雀榜正式公布的那天凌晨,陈海神魂意念就潜入血云荒地,看血奴试用短矛的情况。

姚老根的魔躯像一张怒张的巨弓绷紧,这是陈海专门为掷矛拆解出来的武道秘形,就见姚老根魔躯内所蕴藏的恐怖巨力,在极瞬间就如怒潮涌聚到右手,铁矛脱手而出,出像撕开虚空般的刺耳啸鸣。

以傀儡分身那般敏锐的灵念神识,也只捕捉到数道残影掠过半空,下一刻铁矛已经洞穿千步之下的石崖,整根铁矛都深深射入石壁之中,只在石壁的表层留下碗口大小的圆洞。

其他血奴将石壁劈开,看到精铁所铸的矛杆承受不了如此巨力,已经断成数截,但矛杆主要就是为了在投掷时蓄力与平衡矛刃,已经算是出色完成它应尽的使命了。

见姚老根狰狞可怖的脸呲咧着獠牙欣喜而笑,陈海将身后那张骨矛丢给他,说道:“你们拿着这些铁矛、铁箭,可以试着去狩猎小群的罗刹魔,但注意不到这边的藏身之地……”

姚老根等血奴去狩猎其他的罗刹魔族群,以及在血云荒地复活的其他魔物,陈海神魂意念则退出血云荒地,去应酬蜂拥到铁桥巷来恭贺他斩获春闱青雀榜第七的宾朋。

陈海不惯迎来送往的应酬,一天下来比恶战一场都疲惫不堪,还有无数的宴请帖子送上门来,他只能硬着头皮一一婉拒。

入夜后,陈海神魂意念再次潜入血云荒地,外出狩猎的姚老根等血奴已经归来。从他们收割的鳞皮、罗刹獠牙以及罗刹魔体内最坚硬的椎骨数量,陈海可以看出,姚老根等血奴今日猎杀的是一群上百规模的罗刹族群,其中有两头武卫级罗刹魔。

换作以往,陈海带着姚老根等血奴,也能勉强歼灭这等小规模的罗刹族群,但以往近身搏杀,每次都会搞得自己伤痕累累,要是中途有其他罗刹魔撞过来,陈海就只能被迫突围逃命,绝不会像姚老根等血奴这次狩猎来得如此轻松。

以往的围杀,总是无法围杀干净,哪怕有一两头罗刹魔逃出,陈海他们就只能被迫转移藏身地,以免遭遇更强的罗刹魔过来围杀他们。

这一次,姚老根他们身上就有几道浅浅的创伤,看得出他们已经明白要凭借他们在度上的优势,先在外围用铁矛射杀对方的有生力量,然而再合力围杀那两头武卫级罗刹魔。

大量铸造铁矛、铁箭,对提升血奴的战力确实是有大用,而更令陈海高兴的,是姚老根等血奴总算是明白战术的重要性了。

听姚老根描述今天的狩猎过程,陈海也知道他们将普通罗刹魔的残尸都丢到岩浆湖里处理干净了,唯有两头武卫级罗刹魔尸骸抬回来,进贡给身为魔主的他。

陈海没有直接吞噬这两头武卫级罗刹魔的血肉,而将用石罐将罗刹魔血采集封存起来,又将大块肉烤成肉干储存下来。

陈海要姚老根他们知道,要想展族群,粮食的储备极其重要,而不是每时每刻都处在恐慌的饥渴中,只需要掠食跟杀戮,而不知道做其他的事情。

陈海不知道姚老根他们在罗刹域时是怎么一个状况,既然他们通过往生大阵在血云荒地复活,又成为他的血奴,他就能重塑他们的习性。

如果每时每刻都被掠食与杀戮本能所控制,除了血炼吞噬之法,他们也根本无法能通过正常的修炼强大己身。

这时候陈海感知到有人接近他在兵甲铺里的小院,吩咐一番就藏身岩洞,之后切断蛇镯与血云荒地的联系,神魂意念回到小院之中,看到周钧、厉玉麟正陪同屠子骥及两名面相陌生的青年走进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夜访

透过窗户看到周钧、厉玉麟陪同屠子骥等三人往推开院门走进来,陈海赶忙起身相迎,站在廊下揖手施礼,笑问道:“子骥兄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初入秦潼关,陈海对屠子骥颇好,而他在河滩桃林以及奎狼宫闱选中,又多得屠子骥师尊陈玄真的照料,看到屠子骥过来拜访,他自然是高兴得很多,可要比应酬其他宾朋有兴致得多。

“赵融乃我挚友、屠鸿乃我族弟,今日邀我饮酒西雁楼,也是一早就听闻陈海你的大名,仰慕得很,饮酒时我无意提了一句与你相熟,他们就拖拽着要我登门帮着引荐。我是疏于应酬之人,也不喜欢热闹,就想着你今天必是被登门庆贺的人恼得头痛,还想着过两天等清静下来,再来找你饮酒叙旧。唉,不想赵融、屠鸿这两个人啊,太迫不急待了,一定要拉我过来。”屠子骥笑着说起登门来的缘由,介绍身边两位青年给陈海认识。

“陈海兄声名鹊起,于武道、于玄法符篆都有深不可测的造诣,我听子骥说起,就想要登门拜访求教,希望不会太唐突了。”站在屠子骥身侧,是同是屠氏嫡支子弟的屠鸿。

屠鸿看年纪比屠子骥小两三岁,却也是辟灵境巅峰修为,也是这次春闱青雀榜中的人物,虽然排名没有进六十,却也不比杜镛、冉虎等人稍差,是京郡八族里的天之骄子。

只不过屠鸿作为京郡区域的闱选弟子,陈海之前未曾与他见过,而从姚兴所留的残缺记忆,也搜索不到有关屠鸿的印象。

赵融却有明窍境初期的修为,腰间悬佩一把青鞘灵剑,宝光隐隐,隐隐有缕凌厉的剑意要破鞘而出。

今天有不少玄修同道登门庆贺,但修为及地位却没有能与屠鸿、赵融二人相提并论的。

赵融虽然与屠子骥一样都穿青裳便服,但阔眉虎目间藏敛着金戈铁马之意,陈海猜测他应该与屠子骥一样,在军中任职的时间应该都不会太短,将职也不会太低。

屠鸿溢于言表的神色,却略显稚嫩,陈海心想他在参加这次学宫闱选之前,应该都一直深居屠氏的宅院之中苦心潜修,世俗社会的历练或许有所不足。

陈海心里奇怪,赵融与屠子骥要是都有正而八经的将职在身,怎么就悠闲到拉屠鸿到西雁楼喝酒,又一起结伴到他这边拜访?

此时正是兵甲铺要开晚缮的时间,也没有多少宾朋这时候不识趣的闯上门来,陈海特地吩咐周景元多准备些丰盛的菜肴,邀请屠子骥、赵融、屠鸿留下来饮宴。

陈海又特地将孙不悔请过来,拉上周钧、吴蒙、葛同,八人一起到西院的偏厅饮宴。

饮宴间,屠子骥开始却没有说什么,还是待孙不悔等不相关的有事走后,才暗示来意:

“虎贲军原先编有八师,卫宿宫禁、分御京畿八方,但早年虎贲左军、右军、前军三师随益天帝西征金州,损失惨重,便是陛下他也深受重创,不得不深居宫禁潜修十数载以养伤势。虽说陛下他修养伤势有所好转,但西征诸役中受到重创的虎贲三师战力一直都没有得到有效的恢复,大前年南征云梦藩乱又连连受创,最后撤回到燕京,就剩下空架子。太尉府此次决意从学宫征辟弟子为武官、从京畿地区征调良家子,在之前虎贲三师的基础上新建一军!我与赵融这次都要被抽调过去担任骑都尉,说不定有机会与陈海、周钧你们成为同僚,赵融这才急着拉我过来,先与你们亲热亲热……”

无论在河西,还是在燕京,陈海他们都只能算小角色,接触不了宫禁里的事情,以往听到太子赢丹与益天帝争权之事,也就是当听书图个乐趣。

陈海却没有想到,他刚刚获得西北域闱选第一的名衔,就有人主动跑上门来跟他吐露如此关键的机秘之事。

陈海想到董潘设宴当晚的告诫,这时候才想到董潘并非无的放矢,他应该是早就知道此届闱选弟子有可能直接编入新军,这才会有意提醒他们注意不要随便卷入不必要的漩涡之中。

太子赢丹与益天帝争权正厉害之时,太尉府突然要将虎贲军缩减到五大营,同时又要成立新军,拍脚背都知道这事必有蹊跷。

是太子赢丹想巩固军权,想做好最后的准备,准备逼他老子退位,亦或是益天帝看到太子赢丹权柄太盛,要另起炉灶以制衡?

陈海一时半会搞不清楚新军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清楚屠氏或许说屠子骥背后的奎狼宫大祭酒陈玄真,在这场凶险的漩涡里是否已经有了倾向性选择,他这时候只能装痴卖傻,顺着屠子骥与赵融的话头,说些彼此和睦融洽的客套话,但绝不会傻乎乎轻易表态。

他目前也只有资格跟河西绑成一起,不要说他了,就是昭阳亭侯府都还远没有资格自立门户。

陈海好不容易将宴席熬过去,将屠子骥、赵融、屠鸿三人礼送出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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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奇怪了,你我即便编入新建的羽林军里,顶天也就担任校尉一级的预备武官,都未必有操训兵卒的实权,”周钧看到屠子骥、屠鸿、赵融三人乘马而去,困惑不解的问道,“宫里掀起多大的漩涡,这时候就有人要急将你我都扯进去?而看屠子骥他们的话意,可是一定要将你扯进去啊,我却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我也觉得奇怪,我又能算什么大角色?”陈海也是费解不已的摊手而笑,一边往西院那边走去,一边摸着下颔思索。

“我看京营军虎贲八师,与河西大都护府的军制有所不同,或许问题就出在这里!”丁爽在旁边说道。

“哦!”陈海眉头轻蹙起来,让丁爽继续往下说。

“河西武威军诸大营,自大都护将军往下,都护将军、都武尉将军、宿武将军以及往下一层的诸级校尉武官,是一个严密而完整的体系,大营的编训、操练乃至作战以及武将升贬、军功奖惩,都在大都护将军的一人掌握之下,”

丁爽怕其他人理解不深,特地将河西武威军与京营军的不同详加解释了一遍,

“而皇族为防宗阀世族弄权,京营军实行的是将卒分离制度。明面上虎贲八营,每营都设有车骑将军、左右中郎将等将帅,而太尉府更有设卫尉、左右骠骑将军掌握京营军虎贲八师,但无论是卫尉、骠骑将军还是车骑将军、中郎将,这些将军平时都无法直接接触京营军的,唯有到战时得到太尉府所授的兵符,才拥有真正的统兵之权。而诸营将卒平日的操训,或者说对诸营将卒最熟悉的人,实际就是都武卫将军、骑都尉以下的中层武宫。如果说新成立的新军,太尉府打算从学宫抽调闱选弟子充当中层武宫,而同时也执行将卒分离制度,就有蹊跷了……”

不需要丁爽说透,陈海这时候也能想明白蹊跷出在哪里。

无论是虎贲军也好,即将成立的新军也好,如果哪个野心家没有太尉府所授的兵符,想要绕过太尉府调兵,那些修为高深、位高权重的中郎将、车骑将军乃至卫尉、骠骑将军,都统统不好使。

下面的校尉武官只认兵符及太尉府的令旨,又不认得什么车骑将军、骠骑将军,没有兵符及太尉府的令旨,谁都不要想轻易将兵调走;反倒是平时操训将卒,与普通将卒厮混在一起的中层武官真要是被人买通,倒更有能胆大妄为的拉出一票人马来!

又或许说,是有人想绕过太尉府,掌握这支新军!

屠子骥、陈玄真幕后的人是谁?是谁希望他与屠子骥、赵融等人,在关键时刻敢不授太尉府的调令,就直接拉出一票精锐将卒,供他所用?

陈海心想幕后这人的地位绝对不低,地位低了,就拿不出足够大的利益跟诱惑,他们这些新军的中层武官,谁会将脑袋别在腰上干这事?

陈海甚至怀疑新军是益天帝通过嫡系所做的布局,太子赢丹即便是看出来了,也不便横加阻拦!

想到这里,陈海微微叹了一口气,暗道,说是不能轻易涉及这漩涡之中,但漩涡真正卷上来的,又岂是他能躲的?

丁爽没有将话说透,周钧也明白过来,也是暗暗为丁爽的才思敏捷叹服,他刚才就压根没有想到这地方上去,看来陈海重用丁爽,不是没有缘故的。

而想到这些,周钧也更明白那神秘的幕后人,为何要通过屠子骥、赵融等人在陈海身上下功夫。

若编新军,高层将领没有得到太尉府的授权是无法接触普通将卒,而中层武官的数量又额外多,幕后神秘人不可能将每个中层武将都拉拢一遍,只能暗中拉拢声望最高的那几人。

此时闱选斩获西北域第一、又胆大妄为的陈海,无疑是他们眼里的最合适人选之一;何况陈海手里还有两百精锐私兵可用。

陈海长长吸了一口气,好像要将这事从脑海里赶掉,跟众人说道:“这事也可能是我们胡思乱想,就不要出去胡说八道了。”

厉玉麟猜想陈海这话是有意说给他听的,毕竟其他人都是陈海的嫡系,没有必要额外吩咐一句,而且他也能想到,陈海应该是不会这事很快就传到董潘或者谁的耳朵里去。

厉玉麟情不自禁的想,要是这猜测是真的,要是幕后真有神秘人到关键之时想用陈海,胆大妄为的陈海会做什么选择?

厉玉麟想起陈海年前曾率寇奴兵奔袭池山城是那样的胆大妄为,是那样的奇思妙想,他这时心里既是深深的不安,又隐隐间有着难以抑制的期待。

第一百三十九章 西园新军

春闱青雀榜公布之后,陈海等一百六十名西北域诸郡弟子,就正式进入奎狼宫修行。

学宫从诸郡遴选弟子,主要就是为京营军及朝堂诸部培养后备人才,因而正式通过闱选之后,陈海就直接以西北域闱选第一的身份,获授虎贲都尉衔,每月国府都会给予五十万钱大燕币的官俸。

换在河西,月捧五十万钱大燕币,每年相当于能得六百点宗门功绩,勉强能支撑日常的修炼所需,但燕京受流民之祸的困扰,物价腾贵,修炼资源也紧缺匮乏,每年六百万钱大燕币所能获得的修炼资源,仅有河西的七八分之一,但陈海这时候也不指望靠学宫的这点补助存活。

虎贲都尉,也仅仅是虚衔而已。

华哲栋、刍容、董宁等考核居西北域前二十名者,获授虎贲校尉衔,而得入奎狼宫修行的其他弟子,皆授虎贲侍从衔。

很快,太尉府从学宫抽调武官筹建新军的消息,也正式传播开来。

学宫弟子大多数都出身宗阀,大多能接触到很多敏感的朝堂消息,陈海、周钧他们在学宫修行,很快也就搜集到有关新军组建的许多消息。

虎贲八师,又名京营军,是大燕立朝以来,由皇族赢氏通过太尉府直接掌握的核心精锐。由于编入大量京郡八族的精锐子弟,虽然满员兵额不足百万,虎贲八师却是燕州最强大的一支精锐战力,也足以震慑边郡强藩不敢胡作非为。

十数年前,金州诸羌联合寇边,益天帝率虎贲左、右、前三师汇同西北域的武藏、鹤翔、武威军,西征金州。

帝朝虽然宣传西征获得空前的大捷,但大燕的损伤不小,太微宗包括赵如晦的亲传师尊、寒庶一脉的领袖人物在内都有好些强手殒落,而三支虎贲精锐在西征中的损耗更大,前后共有五名道丹境强者殒落西陲疆土。

之后十数年,太子赢丹监理国政,执掌太尉府,但与忠于益天帝的老臣矛盾一直都存在;这三支虎贲精锐一直以来也都是太子赢丹打压的对象。

三年前的云梦藩乱,战力始终未得恢复的这三支虎贲军南征平乱,又连连受创,此时的兵员甚至都不到鼎盛时的十分之一,也多为残兵老卒,完全看不到当年虎贲雄军的迹象。

益天帝重新修成破碎的道丹之后,试图重掌帝权的第一步,就是下旨重建这三支虎贲精锐,执掌太尉府的太子赢丹则迟迟拖延不动,双方的矛盾才真正的公开化。

只是拖延到今天,京畿附近的流民频频作乱闹事,虎贲八师的兵员不足已成严重的问题。

各方有识之士也都认识,再不扩编兵员,未来诱的问题才更严重,太尉府那边才松口,年前才正式同意在这三支虎贲军残卒的基础上,编练一支新军,弥补京营军兵员的不足。

但就具体的编练方案,太尉府还争执不下,拖到年后才决定将新军编练选址城西秋野河北岸。

城西秋野河北岸有一处隶属皇族宗室的山泽园林名为西园,在太尉府的正式行文里,新军也被称为西园新军,然而衙司皆虚置,粮饷补给及兵卒选用,皆由虎贲军兼署,最初方案也只是要从学宫抽调后备武官,先编练九都兵马再说。

正常来说,骑都尉、车骑都尉,是等同边军都卫尉将军、宿武将军这一级数的中级武将了,理应由京郡八族举存明窍境中后期的强者担任其职,但不要说辖管西园新军主将都要暂且虚置,这些中层将职的人选,太子赢丹与益天帝两方的大臣同时是争执不下,最后才妥协全部选用闱选弟子。

陈海多方搜集消息,这才搞明白他为何会被卷入这场本跟他们这些低层玄修弟子无关的漩涡之中。

消息说是陈海等九名诸域闱选第一的弟子,将担任车骑都尉主持新军的编训之事,实际上仅仅是九都新军的教导主官而已,但就算如此,太尉府的任命迟迟都没有颁布下来。

虽然人事任命多方扯皮不息,但太尉府已经决定下来的事务,推进则是不慢。

秋野河北岸的新军大营在年后就6续有开始兴建,陈海他们在秋野河南岸的梅坞堡、桃花坞就能看到九座营城很快就矗立在北岸的山泽之间。

三支虎贲军的老弱病残很快也6续迁到北岸的西园。

太尉府的官员正式到学宫选拔编训武官,则拖延到两个月之后。

陈海等九名诸域闱选第一的弟子,虽然早已经是新军九都车骑都尉的内定人选,但名义上还是要经过骑射、步战、车战、骑战、战阵、营城等一系编训项目的考核,确保他们有编训新军的资格。

除了九名编训主官外,太尉府还要从学宫为每都新军选拔六十名编训武官,除此之外,还要从诸郡在学宫游学的弟子里招募三五十名不等的编训武官。

除了效忠各郡强藩势力外,加入京营军,对诸郡弟子也算是不错的晋升之道,葛玄乔早年就在天枢院任职十数载,才回太微宗隐逸山林的。

一都新军,以满员一万将卒计,除了编训主官比较弱之外,基层武官都是从诸郡最精锐、几乎都有机会踏入明窍境的弟子里进行选拔,底子其实要比诸多强藩控制的边军精锐都要强。

这一系列的程序走过,陈海等人正式到秋野河北岸的西园赴任,已经是益天帝七十三年的五月春暮了。

陈海出任新军第七都车骑都尉;而在陈海之前,屠子骥、赵融已经到第七都任职骑都尉。

以京营军的编制,骑都尉要比车骑都尉低一级,屠子骥、赵融二人今后将作为陈海的副手,共同负责第七都西园新军的编训事务。

这或许是恰合,也或许不是恰合……

董宁、陈青等人没有参加武官的遴选,杜镛、冉虎、周钧、吴景林以及以游学弟子加遴选的厉玉麟及其他共一百人,编到第七都陈海麾下担任营统制及百武校尉等职;而华哲栋、刍容等人以及与屠子骥同族的屠鸿,则编入第三都新军之中。

第七都新军驻扎的营城,紧挨着秋野河旁的伏蛟岭而建,隔河就能看到桃花坞、梅坞堡,也能看到流民新筑的泥坝,将春后漫涨起来的河水,拦在草滩之外。

西园的山泽广及四十余里,外围开挖宽阔的渠道,与秋野河相通,也将西园与外面的府县民地分隔出来。西园内多河泽草滩,也有七八座低矮的山岭分布其间,伏蛟岭仅是其中之一,山岭湖泽间到处都是参天古树,葱葱郁郁,风景秀美,更有秋野河沿岸难得的几眼灵泉涌出,天地间灵泉充裕,因而此前才被圈为是皇族宗室的私苑。

西园建了许多华丽的亭台殿阁,也放养许多珍异的飞禽走兽,大部分珍异的灵兽灵禽早一步就被迁出西园,山野湖泽间有不少走兽遗落,却被将卒猎去打牙祭。

第七都新军的营城,依伏蛟岭而建。

伏蛟岭山高仅百余米,沿秋野河岸东西延长三四里,仿佛一头巨蛟横卧在秋野河畔,营城内上千间兵舍鳞次栉比,营城的辕门朝东,有便道通往西园大门处的西园军总管府,再有驰道通往燕京城西裕门。

照例,陈海作为第七都新军编训主官,可编有一百人规矩的扈卫营;陈海就光明正大的将吴蒙、铁鲲、丁爽及齐寒江等寇奴兵编入第七都扈卫营吃军饷,也指定周钧统领扈卫营。

这相当于是药师园在陈海任职西园新军期间,能够节省上百扈兵的消耗;倘若陈海再中饱私囊,完全可能将新军第七都的一些精良兵甲、伤药良丹克扣下来弥补药师园的不足。

而说到车骑都尉之职,陈海对新军第七都满编一万将卒只有编训操练之权,不要说以后的大军调动及手下编训武官的任命,即便是新军将卒的选拔,也都由太尉府下设的专门机构进行,陈海无权干涉。

在太尉府将新卒送过来之前,第七都新军只有从虎贲三师转移过来的两千老弱病残。

虎贲八师本是皇族赢氏所掌握的最精锐战力,这两千老卒基本上都有通玄境的修为底子,但十多年没有新鲜血液输送进来,剩下的老卒,那就是真正的老卒了。

陈海走马上任第一天,携太尉府所授的印符、符诏,率杜镛、冉虎、周钧等百余编训武官,在吴蒙、丁爽、齐寒江所率的百余扈兵簇拥下,乘乌鳞铜车驰进西园伏蛟岭。

屠子骥、赵融率两千老卒列队相迎,陈海他们看到松松垮垮的两千老卒绝大多数都已经年过半百,心都凉了半截。

对于通玄境武修而行,年过五旬,就过了气血最旺盛的巅峰期,即便没有伤病,往后身体各方便的状况,包括气力、度、六识感知都要开始走下坡路了;更何况满眼看去,这两千老卒里伤病比例不会五成。

而更为惨烈的,是持续十数年的压制,以及接连的惨败,已经将这些老卒的精气神都压垮了,陈海满眼看去,这些老卒眼里都是无所谓的茫然、麻木以及对他们这些年轻编训武官的不信任跟轻蔑。

第一百四十章 老卒

看到眼前此景,吴蒙、周钧都不禁往陈海看去,新军第七都所接管的这两千老卒,完全可以说就是一头被拔掉牙的病虎,淹淹一息,随时都会倒毙在途中,在这些老卒的基础上,怎么可能编训出一支百战不摧的精锐雄师来?

屠子骥、赵融要早陈海两个月就进入西园接管这两千老卒。

这两千老卒里也有三十多辟灵境虎贲校尉维持操练等营务,但这些人都年逾六七旬的老将,除了拥有极丰富的作战经验外,单纯以气血之强盛,甚至都不如通玄境中后期的年轻武修。

但从这些老将的眼神里,陈海能明显感受到他们的不信任跟排斥。

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照旧例,理应从京郡八族推举明窍境中后期的强者来掌握这支新军的编训事务,陈海虽然是西北域闱选第一,将来有极大机会修成道丹,但那可能也是五六十年之后的事情,这时候陈海资历甚浅,自然也就没有能降服这些老将、老卒们的声望与威严。

在这些老将看来,有明窍境初期修为、在虎贲军任职已有六年的赵融,都比陈海这个嫩瓜更有资格出任第七都车骑都尉。

在陈海这个主官赴任之前,屠子骥、赵融两人主要也只是负责营城的修建,老卒的维持,这会儿将陈海迎入营城,把将卒名册送上,新军第七都的编训大任就都落到陈海的肩上。

走进大帐,陈海翻看经过屠子骥、赵融重新整理过的将卒名册,情况比他亲眼看见的更不容乐观,但不管屠子骥、赵融乃至陈玄真背后的神秘人物,到底在打什么心思,陈海则照太尉府所授的权柄,有条不絮的执行他第七都编训主官的职责。

除了年过六旬及伤病之外,真正留来还能用的精锐老卒剩不到六百人,后续太尉府还将从各地征调八千新卒送过编训,西园第七都新军,满员是一万人整。

陈海就将一千四百余老弱病残及三十多名老的虎贲校尉,统统都编入辎重营,不给这些老将制肘他的机会;而所剩六百人精锐老卒,则分给冉虎、杜镛、周钧、厉玉麟、吴景林等新选任的编训武官充当扈卫、掌旗官、传讯兵……

在八千新卒征调过来之前,陈海也只能先将第七都的架子先搭起来,由赵融、屠子骥带着其他武官先熟悉太尉府所颁布的《操典》,陈海则带着丁爽等人,先完善辎重营的编练工作。

辎重营负责后勤营务,是每都新军都必然要有的建制。

太尉府所颁布的操典,从营城修建、物资转输、兵甲修缮、伤病养护、物资仓储等方面对辎重营的建设都有明文规定。

照旧例来说,辎重营仅需要三五百人,就能保证上万兵马的正常运转;毕竟西园军总管府虽然主将虚置,没有人上任,但长史、主簿等属吏都配套齐全了,另有一套完善的后勤体系在运转。

陈海此时将一千四百多老弱病残及三十多老将都塞进辎重营,可以说是诸都新军里规模最庞大的辎重营了。

陈海将三十多老将踢到辎重营,是怕对自己编训新军有所制肘,而其他老弱病残虽说没有什么战力,却在兵甲修缮、战械修造乃至营城工建等事务有着丰富的经验。

在新卒送过来之前,陈海一方面是扩大营城内兵甲修缮、战械修造的场地,一方面组织人手,继续加增营城的修建,很快在伏蛟岭山南,沿着秋野河新建石坝,将伏蛟岭临秋野河那片有数千亩范围的草滩围出来。

陈海除了安排人手,将从西园山泽间偷捕过来的幼兽,扔进去到这片草滩里圈起来喂养,同时还开垦一些田地,播种药草、谷种……

西园军总管府建有后勤体系,太尉府也会为新军拔给足额的粮饷,编练新军并无屯田的职责,但这么庞大的辎重营,陈海总得给他们找到足够的事情去做。

陈海不屑学其他将领,私扣粮饷以饱私囊,但他在燕京有那么多人要养,也不可能完全两袖清风,需要揩点油弥补药师园的不足。

辎重营的这些老卒,半辈子都跟戟矛战甲打交道,可以说很多人都合格的匠工,兵甲铺那边暗中送来一批批残破兵甲,还抽调三名匠师过来,动用辎重营的人员进行修缮改良,再私运到兵甲铺出售,是陈海目前想到最大的油水。

营城库房大仓,陈海直接安排周景元、丁爽执掌,屠子骥、赵融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睁眼。

他们不以为这里面会有多少油水,却不知道药师园在西城铁桥巷的兵甲铺,每月能供应的精良兵甲陡然就翻高了三倍还多。

这些老卒,有相当一部分人从军三十余载,都是可以解甲归乡的,但他们以往所依附的宗族世族,这些年深受太子赢丹的打压,很多都是家破族亡,这些老卒也就没有归养之地,特别是那些伤病在身的,都只能残留在军中吃粮饷渡日。

陈海分批让一些伤病退出营伍,安排到桃花坞休养。

陈海这样的安排,也是为新军编训换血,减轻辎重营的额外负担,屠子骥、赵融更不会说什么,但他却不知道这些伤病都是陈海所看重的合格匠工。

这些伤病休养过来,则能补充桃花坞人手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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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四月底太尉府才6续将新卒从下面的府县选送过来,但看到送入伏蛟岭的一批批新卒,陈海又开始傻眼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幕后的神秘人有意安排,选送到第七都的新卒,都是京畿附近府县判流刑或贬为奴籍的重囚。

燕京局面僵持不下,连年大灾,流民袭掠地方,即便是京畿要地,这些年也涌现出大批的江洋大盗、流寇、盗匪,府县的牢房早已是人满为患。

诸府县将这些重囚都送到西园新军来,下面的府县却是一下子就省事了,但这些江洋大盗、流寇、盗匪或游侠剑客出身的重囚,都主要集中到第七都,陈海真是头都大了三圈。

陈海在玉龙山是有编训寇奴兵的经验,但当时他编训的寇奴兵才六十人,现在却一下子给他塞了八千多桀骜不驯的江洋大盗、流寇盗匪过来。

规模相差如此巨大,压根就是两回事,何况下面的编训武官,压根就没有几人是陈海能真正信任的嫡系。

太尉府征调新卒的工作一经启动,效率还是极高,不到十天之前,第七都的八千新卒就都送了过来,伏蛟岭营城这边也6续将九大战营的建制完善起来。

九大战营,每营设正副统制官三人,由虎贲校尉衔武官担任,设百武校尉三十人,由虎奔侍从待武官担任,但除了六七十名充当扈兵、掌旗官的老卒,其他都是桀骜不驯的寇奴新兵。

九大战营建制容易确定,但控制不住营城里到处都是人仰马翻的场面。

最初几天寇奴新兵间频频爆血腥斗殴还是小事,甚至还有管束手下将卒严厉的武官,被人暗中下闷棍放倒。

编训武官虽然绝大多数都是诸郡辟灵境弟子里挑选出来的精英中精英,但还是太年轻了,此前十数年都在宗门或宗族内潜心苦修,对世事之险恶了解却甚少,面对这些寇奴阴险下流的招数,却防不胜防。

甚至就连陈海与屠子骥、赵融的膳食都被人下药,到最后都没有查出是谁来;为防止惊扰过度,陈海都不得不下令中止调查。

陈海站在营城所在的伏蛟岭山巅,看着秋野河十数里宽阔的浩然水面,也不清楚幕后的神秘人到底有什么信心,认定他就一定能将这么一支由寇奴组成的新军训练成一支精锐之师。

“操训新军,陈都尉可有定计?”

陈海转回身,见屠子骥与赵融两人从北面的石阶走过来,他心里一阵恍惚,他这时候还有些不习惯别人称唤他“陈都尉”,他以往在河西,一直都以为需要修炼到明窍境中期,才有机会担任骑都尉、车骑都尉、宿武将军、都武尉将军这样的中层将职……

太尉府那边要求新军半年内就能用,但一切都照太尉府颁布的《操典》所授之法编训新军,这八千江洋大盗都变成鬼,都不可能在半年内成为百战莫摧的精锐雄师。

陈海看得出屠子骥、赵融这两天看到营城里一片狼籍,也是有些灰心丧气了。

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不假,但八千寇奴兵里有太多胆大妄为的狂徒了,还有太多的奸滑之辈心机阴沉、手段狠辣,世家子出身的年轻武官,怎么可能仗着修为高一线,就能令这些年言听计从,令这些人狂徒从身到心的屈服?

这些人要是会轻易服从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秩序,也就不会落草为寇、掠盗乡野了。

陈海长长吐了一口气,他不管幕后神秘人到底有什么打算,但他既然担任新军第七都的主官,就不能丢了自己的脸面,总要展示他的手腕,才有可能在未来的制霸局势里,占有一席地位。

“编训之事,我要是心有定计,太尉府那边不会有以违背操典弹劾我吧?”陈海问道。

他是想另僻蹊径,但他这个第七都编训主官,实在是位卑言轻,权力有限得很,他要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被别人弹劾,说不定第二天就被免了职;何况下面的编训武官,也未必都会服从他。

赵融与屠子骥对望一眼,说道:“陈帅要是胸有成竹,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与子骥都出全力辅佐陈帅将眼下这八千乌合之众编练成百战健锐!”

听屠子骥、赵融如此保证,陈海也轻吐一口气,说道:“那好吧,给我三五天时间,编写一本营务及操练手册出来,到时候还希望子骥与赵将军能支持我。”

第一百四十一章 规训

编写新的营务及操练手册,倒不是难事,陈海早就有所思考,三天后陈海就将屠子骥、赵融及杜镛、冉虎、吴景林等武官召集到他的大帐里,将新编写的小册子放给众人参阅。

虽然学宫遴选的弟子,都是诸郡年轻一代中精英中的精英,是诸宗门的天之骄子,但真正有领军作战经验的,实则不多。

陈海虽有战绩在身,但奇袭池山城也太像赌徒作风了;即便在玉龙山有编练寇奴兵及弟子营,但仅仅是三五百的规模。

赵融、屠子骥对陈海有没有把握编练一都新军,心里是有很大疑问的,但在西园新军现在的编建方案基础上,他们二人都不能担任一都新军编训主官,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陈海的身上。

何况陈海又是那位所看中的人物。

然而即便心里早有准备,在陈海拿出新的操练手册之后,赵融、屠子骥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几乎将太尉府所颁布的操典完全抛开,另立新规。

杜镛、冉虎等人,与陈海同为太微宗弟子,不会当面驳斥陈海,让陈海下不了台,也只是将新的操练手册捏成手里不吭声;其他的编训武官,则是来自其他郡及宗门,甚至还有不少问秦宗的弟子,根本就不需要给陈海什么脸面,当场就有人站出来质疑:

“编练新军,太尉府有操典可循,陈都尉所行新法,与操典相悖处太多,末将实在看不出有将八千乌合之众在半年内练成精锐的可能,还请都尉明示。”

话语间的意思,倘若陈海解释要不能让他满意,他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照新规编训将卒。

陈海没有看其他人,沉毅的目光看向赵融、屠子骥二人。

“车骑都尉所立操训新则,是与我们二人多番商量之后所确定,看似与操典有所不同,但倘若半年后编练不成,责任都由我们三人担下,你们只需要照章行事即可!”赵融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强硬的站出来支持陈海。

当下是有太多人心存疑虑,但见赵融、屠子骥两位有实际统兵经验的骑都尉都坚定不移的支持陈海,他们还想反对,就只能绕过陈海、赵融、屠子骥,直接将状纸告到太尉府。

然而这么一来,动静就不会小,太尉府会不会行文申斥陈海、赵融、屠子骥三人还两说,敢越级上报太尉府的人唯一下场就是从新军第七都赶出去。

又或者说在场的所有编训武官,都站出来反对陈海、赵融、屠子骥专断独行,但百余编训武官,太微宗弟子出身的就将有二十多人,他们心里再费解,也不可能这时候公然站出来跟陈海唱对台戏。

更多人此时还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半年后陈海怎么下台。

陈海要求诸多编训武官,需要在三天时间内熟悉新的操训手册,然而第七都新军在营城的操训都必须严格照手册执行,他会率扈卫营的亲兵会亲自监督执行情况,执行不到位,手册后半部分所编写的惩罚细则也都写得极其详细、极其严厉。

诸武官拿着刚誊写出来、墨迹还没有干透的操训手册离开,杜镛、冉虎二人则磨磨蹭蹭留在最后。

他们不会跟陈海公然唱对台戏,即便是杜镛对陈海心存不满,也不能忘了他们同为河西弟子的出身,但他们心里对新的操训手册实在费解,看着大帐里只有屠子骥、赵融及周钧、吴蒙等陈海的嫡系,他们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问道:

“照这份手册操练,每天操练都只是盯着每一名将卒的坐立起行,甚至连吃喝拉撒都要管到,武修锻体缩减到每天一个时辰,盾戟御射等术也仅授皮毛,甚至操典最重要的战阵演练只字不提,第七都真能在半年内成军?”

“被褥真有必要叠得这么整齐?而我们这些主官的主要责任,也真就是每天去检查下面人将褥叠得整不整齐、看将卒步伐走得正不正,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屠子骥也有些沉不住气问道。

编训武官都是可能传授一些最基本的武道给新卒的,在屠子骥看来,这才能最大限度的增强第七都新军的战力。

陈海知道他也必须要给赵融、屠子骥他们一个解释,不然的话,后续的执行还会是大问题,说道:

“第七都兵员复杂,生性又多桀骜不驯,以太尉府所颁布操典之法,难以成军,那非常之事唯有行非常之举。而我这份操练手册,归结到一点,在两个字‘规训’之上。规训,即规矩训戒。要让这些桀骜不驯的新卒,能在三到六个月,从坐立起行食眠宿营所有细节中入手,让‘规矩’二字刻入、渗透到他们的骨髓血脉之中,才堪称得拥有精锐之师的基础。没有这个基础,武修锻体、盾戟御射操练得再好,也只是不服管束的乌合之众。你们此时要信我,两个月内不见成效,你们再过来驳斥我不迟。”

“那好吧。”杜镛、冉虎将信将疑的说道,便拿着新的操练手册离开大帐。

陈海也能看到赵融、屠子骥眼睛也还有不信任,他们应该是得幕后神秘人的授意,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支持他的,心里也无奈而笑。

陈海所编的新操练手册,就是将他在地球所熟悉的队列操练与营务管理,结合太尉府战旗传令体系编写而成。

八千寇奴兵当前所面临的难题,倒不是武力值低下。

实际上太尉府从诸府县选送过来的八千寇奴新卒大多数是江洋大盗出身,即便真正有修炼基础的不多,但身强力壮,底子都不差。

事实上,西园新军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前途莫测,随时都有可能沦为帝权之权的牺牲品,京郡八族都不可能将宗族所控制的真正精锐健勇交出来,故而其他八都所接纳的新卒,身体底子都要差这些输送到第七都新军的重囚、寇奴一大截。

陈海所面临的最大难题,还是八千寇奴兵生性桀骜,一个个天不怕地不怕,要是单打独斗,个个都是争强斗狠的好角色,是凶残外露的凶兽,但要是编成一军,他们实际上就是极易被精锐之师杀得崩溃的乌合之众。

陈海最先想要做的,就是要大搞特搞营务,让他们学着将被褥叠成豆腐块那么整齐,让他们前期将大量的时间都用于队列操练,让他们每一步的转向、跨步,都要做到令行禁止……

所谓操练手册,陈海就是要通过这诸多细节及无数日常琐碎之事的反复折磨,让“规矩”渗透入到每一个寇奴兵的血液之中,这样才有可能形成下级对上级的服从习惯,从而让整支大军都有如一人。

这就是“规训”之法的要旨,一支合格的精锐战卒,应该是凭借军纪掌控,强者为尊的思维,在这时候就要稍稍改变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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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很美好、现实则很残酷。

以“规矩训戒”为要领的新操训法,对燕州将卒来说太陌生了。

每天的操训,反反复复就是立正、稍息、转身、齐步、跑步、敬礼、集合、解散、报数、整队几个简单的队列动作;而以麻草材质为主的褥垫都要叠成标准的豆腐块也是太为人所难,营务管理对新老将卒都可以说是一种折磨。

而陈海通过这种种“折磨”,不是要将这些桀骜不驯的重囚、寇奴的棱角磨掉,而是要让他们变成一群将凶残野性深藏在骨子里、听从头狼行事的狼,而不是各行其事的无序凶兽。

所有有违操训手册,无论是有意抵触,或者说反复纠正都做不到位的,无论是老卒还是新选送来的寇奴兵,乃至编训武官,陈海都制定了严厉的惩罚细则。

开始惩罚还是轻的,主要还要让上下熟悉新的编训新规,进行到第十五天,就开始动用鞭刑。

动用鞭刑的最初数日,每天都有上百人被抽得血肉模糊,被捆在营城辕门前示众;而屡教不改、乃至有意犯上的凶狂兵卒,陈海都不惜下狠手直接杖毙。

陈海如此治军,丁爽他们甚至都担忧太过严厉,以致底层将卒滋生怨恨深埋的心底,会成为日后引哗变的隐患,也担心陈海过于凶残的治军之名传出去,很快会引起外界的干涉。

然而这层担忧并没有出现。

西园新军的编建,可以说是在太子赢丹与益天帝双方支持大臣的诸多纠缠下的妥协产物,不要说西园军总管府迄今都没有哪位车骑将军或许骠骑将军受命过来主持,就连车骑都尉、骑都尉等编训主官,也仅有极少数人拥有明窍境以上的修为。

各方面对西园新军的战力打开始就没有抱太大的期待,更不要说指望能与真正的虎贲军精锐相提并论了,恰也因此,太尉府对九都新军的编训之事干涉极少,甚至都可以说是放任自流。

而西园军虽设有总管府,在主将空缺的情况下,但也只是负责后勤保障,无权插手下面的编训之事,这也给陈海的严厉治军提供极大的便利。

不然的话,三五天就杖毙一两名不听训令的新卒,陈海不用等凶残之名传出去,早就该被弹劾治罪了。

太尉府说是放任自流,但定期对新军编训的巡视却不可或缺。

五月底,太尉府左司丞姚启泰等将官,就奉命驰入西园,巡视新军编训情况,学宫也有一批弟子随行进入西园;这对随行的学宫弟子而言,是他们历练军政的一个机会而已。

董宁、陈青等人作为随行弟子的一员,乘御车马,进西园抵达伏蛟岭山脚,看到伐木而建的营城辕门前,立有四根高十五六米高的盘龙铜柱,已经浸渍、凝固了厚厚的一层紫黑色血浆。

而这时候则有三名被扒光上身的青年汉子,双手被吊绑在铜柱上,正冲着营城里正声嘶力竭的破口大骂,这时候都已经将陈海祖宗十八代都操翻过一遍……

第一百四十二章 巡营

姚启泰等太尉府巡视西园新军的官员们,看到三人被吊绑在紧闭的辕门外铜柱上正破口大骂,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但听这三人声嘶力竭的沙哑嗓门,想必被吊绑起来有一段时间了。

才进入初夏,天气就热得厉害,但炙热的骄阳对有辟灵境修为的弟子而言,不算什么酷刑,唯有被赤身裸体吊绑在辕门前示众,对任何一名宗阀子弟而言,都是难以洗刷的大耻辱。

“这是怎么回事?”

姚启泰阴沉着脸,压着声音质西园军总管府的陪同官员。

他奉命巡察西园新军的编训情况,就想过要面对当年被驱逐出族的这个孽子,没想到第七都的营城都没有进去,就遭遇这样的场面。

“听说这个陈海领西园军第七都新军没有多少时间,治军却有凶残之名,今天却是眼见为实了。”姚轩作为学宫弟子,同时也在太尉府历练、积攒覆历,看到眼前一幕,不屑的说道。

西园军总管府的主将还空缺着,但长史、主簿等属吏官员却是配备齐全了;姚启泰奉命巡视诸营,也是由这些官员陪同从诸营城走一遍。

西园总管府长史瘦脸狭长,修为不高,四十多岁才辟灵境巅峰,绝对不是什么露山显水的人物,却是太尉府的老军吏,他回应姚启泰道:

“总管府迟迟未有主将赴任,我等微末小吏,无权干涉下面的新军编练,等会儿待见到陈都尉,再详加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宁郡主,董师姐,我是柴裕啊!”被吊绑的三人,有一人看到随行人群里的越城郡主董宁,想抓到救命的稻草,大呼小叫起来,“陈海这狗贼,公报私仇,要用鞭刑废掉我们的修行,郡主快快救我!”

听这人大呼小叫,诸多人又是一惊,被吊绑起来的三人,年纪都有二十二三岁,又有辟灵境中后期的修为,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与陈海一样,应该都是从学宫选拔编入西园新军的编练武官。

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陈海敢下手对这三人用鞭刑废掉他们的修为。

虽然今日奉命随姚启泰巡视西园新军的官员,都听说陈海上任不到两个月,治军就有凶残之名传出,但杖毙三五不听训令、重囚出身的兵卒是一回事,废掉三名宗阀出身的天之骄子,则完全是另外一个概念。

“真是胡闹!”姚启泰脸色阴沉的低声喝斥,要西园军的官吏上前将营门叫开。

陈海没有名望之时,谁都不会关注他的存在,但从他斩获西北域闱选第一的名衔之后,他是被姚氏驱逐的弃子一事,就像是插上翅膀一般,消息很快就传遍燕京城的各个角落。

陈海被姚氏驱逐时,修为也被废掉,这时候当着姚启泰的面,要行刑废掉三名编训武官的修为,难道仅仅是巧合?

随行的学宫弟子,这时候有人认出被吊绑在辕门前的三名弟子,两人来自问秦宗,一人来自太微宗,心里都暗暗震惊:难道陈海敢对师出同门的太微宗弟子都要下毒手?

董宁这时候也认出柴裕来,柴裕不仅是太微宗通过闱选的三十二名弟子之一,还是柴氏一族的天之骄子,她这时候既震惊又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

陈青头皮麻,不知道陈海又在搞什么妖蛾子,心想就算要给姚启泰、姚轩父子脸色看,以报当年被姚氏驱逐的耻辱,也没有必拿同门师兄弟下手啊。

大家都暗中拿眼窥探姚启泰的脸色。

姚启泰脸色阴沉,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年轻气盛的姚轩却认定陈海故意安排这样的场面,有意羞辱他父子。

姚轩驱马上前,朝着站在辕门箭棚内守值的将卒,气急败坏的叫道:“陈海何在,怎么不懂半点规矩,太尉府军使巡视营城,还不快快出来打开营门迎接?”

“门前何人,你可知不出示太尉府令旨公函及符印,就谎称军使,擅闯辕门禁域,该当何罪?”

守值的小校却不管姚轩是谁,冷酷无情的训斥一通,手就朝身后一扬,这时候就见箭棚垛口后突然伸出十数张巨弓,寒光闪烁的箭簇直指赶到辕门前叫营的姚轩,威逼他退出辕门禁域。

照正常的手续,姚启泰应该先派人携太尉府令旨及他代表太尉府左司丞身份的印符交过去查验后,再能正式进入营城视察新军编训的情况;而无故擅闯辕门禁域,是射杀勿论的死罪。

姚轩英俊的脸却气得扭曲起来,规矩是规矩,但父亲在西园军总管府的属吏官员陪同下,还有一大群学宫随行弟子跟着,乘车马赶到伏蛟岭营城前,眼瞎了才认不出他们是谁。

姚轩没想到陈海竟如此猖狂,竟敢恶意刁难他们,心里恨想,当初就应该将这狼心狗肺的狗贼直接杖毙,而不是仅仅驱逐了事。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本爷是谁……”

姚轩怒骂道,然而未待他的话音落地,“嗖嗖嗖”十数支箭就朝他攒射过来。

十数支铁簇箭又快又狠,皆是军中最精锐的射手用五百步强弓所射,每一箭都有穿石破壁之威,姚轩也不敢逞强,慌乱间摧动真元,指掌间一团精芒爆出化作一面灵盾挡在身前,才勉强将十数箭都挡落下来,但反震之力也令他与胯下之马生生被推开一丈有余,灵盾辉芒也骤然黯淡,无法再接下一波箭雨。

“不管你是何人,限你在三数之间,退出辕门禁地,否则休怪弓弩无情!”陈海这时候才走上营城辕门之上的箭棚,略显臃肿的脸,伤疤纵横,狰狞的盯着姚轩,喝令他退出辕门禁域。

姚启泰、姚轩应该早知道是他守伏蛟岭营城,还敢不照规矩办事,就是自寻其辱。

“你……”

从陈海此时的脸上,姚轩只能依稀看出往日的三分熟悉模样,祭出身后所背的鹏翼剑,恨不得冲上辕门箭棚,将这得志猖狂的狗贼斩落在地。

“一!”陈海面无表情的数数,这时候又有十数张巨弓伸出箭棚垛口,寒光闪烁的箭簇直射姚轩。

“姚轩回来!”姚启泰铁青着脸,辕门之上新站出来的十数弓手,都有通玄境后期修为,又皆是千步强弓,他不知道陈海有没有这胆子,却不敢拿独子的性命去试,沉着声音喝令姚轩退出辕门禁域的范围。

姚轩直觉到辕门箭棚有一股腾腾杀气侵凌而来,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也怕陈海这狗贼恨自己太甚,真狂下令弓手射杀,只能恨恨的驱马退出到辕门五十步外。

姚启泰面无表情的安排随行扈从,将公函及印符拿过去查验。

一本正经的查验过姚启泰所携带的公函及印符之后,陈海这才与屠子骥等人打开营城辕门,站在辕门前施施然行了一礼,请姚启泰等人上前来。

姚启泰的左司丞之职,仅是太尉府的中层属吏,地位实不比车骑都尉稍高,只是此时代表太尉府巡视新军编训,陈海不想落下口实,才不情不愿的随意行了一礼,神色却是倨傲。

“这是怎么回事?”姚启泰与众人在辕门前走下马车,当然不会放过吊绑在铜柱的三名编训武官质问陈海。

陈海淡然说道:“左司丞姚大人奉令巡看新军编训,那来得正好是时候。柴裕、华虎、伏明诚三子,逆抗军法,我多次训斥犹是不改,今日又当着诸军使的面,以下犯上、辱骂长官,罪加一等。姚大人今日奉令要巡视第七都新军的编练,那就请从观看第七都行刑军法开始吧!”

陈海话说得平淡,但有淡淡的杀气弥漫,诸人听了他这话,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竟然陈海要当着他们的面对柴裕等人行刑?

“陈海,你要做什么,柴裕与我们都是河西弟子啊!”陈青娇喝道。

她实在想不明白陈海为何要拿柴裕杀鸡骇猴,难道他不知道柴裕是武威军玉龙大营都护副使柴腾的独子,陈海今天真要将柴裕的修为废掉,会在武威军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军法如山,柴裕正因为都是河西弟子,我更不能手下留情!”陈海收敛起眼睛里寒如玄冰的精芒,眼神像铁一样的扫过与董宁、陈青站在一起的几名河西弟子,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次太微宗,包括厉玉麟等游学弟子在内,近三十人与他一起作为编训武官编入西园第七都新军,这个柴裕是第九战营副统制。

柴裕虽然在闱选里没有杜镛、冉虎表现出色,却也有虎贲校尉之衔在身。

在陈海堪称“凶残”的治军高压之下,普通将卒在表面上都不敢再逆抗操训新规,但有相当一部分编练武官消极怠工,才是令陈海最头痛的。

中层武官的消极抵制,不仅会让新规的推行大打折扣,还会让普通将卒此时的畏惧及隐忍,化为怨恨深深的埋藏在心里,而不会像他所预想的那般,成为骨子里对军规、军纪的慑服。

陈海一个月来,都试图去做这些编练武官的工作,但他没有时间拖延下去,只能将柴裕与另外两名编训武官揪出来“立规矩”。

“柴裕有违军令,理应驱送到太尉府训斥……”董宁也知道柴裕在柴氏实要比柴荣重要得多,陈海今日真要废掉柴裕的修为,柴氏绝对会视陈海为死仇,对陈海以后在河西的展绝对不利。

她这时候忍不住出声劝他行事不要太极端,要留有余地!

陈海却没有理会的董宁替柴裕求情,示意赵融、屠子骥将第七都所有将卒都拉出营城来观刑。

第一百四十三章 行刑

董宁见陈海都不搭理她,也是暗恼,再看站到陈海身旁的杜镛等人脸色也都很难看,相信他们也应该暗中劝不动陈海才脸色如此难看,心里微微一叹,想不到陈海竟是如此的冥顽不化,心里对陈海所滋生的好感,这时候又陡然减弱许多。

姚启泰脸色又淡然起来,耐着性子站在一旁观看陈海对吊绑起来的三人行刑。

而事实上他此时也只有巡看之权,西园新军编训有什么不到之处,他都可以具文上禀,却也无法干涉到陈海对帐下犯禁武官用刑。

陈海不给他面子已成事实,他就想看看陈海要把这场闹剧搞到哪一步!

一队队军容整饬的将卒从辕门鱼贯而出,走在辕门外围的空地上列队而站,然后是由周钧上前宣读柴裕三人的罪名及所受刑罚。

十数人专门负责行刑的老卒上前将柴裕等三人从铜柱上解下来,然后反绑到铜柱上,甚至将他们最后一条遮羞的内裤都扒了下来;最后才有三名面目狰狞的悍卒手执刑鞭走上前准备行刑。

百鞭之鞭!

刑鞭乃赤髓铜丝缠绕而成,普通人被抽一下,就会肢残骨碎而亡;在这几根刑鞭下,在一个月内就已经有二十多卒违抗军法的将卒,都没能挨过二十鞭,直接被行刑杖毙了。

柴裕等三人有着辟灵境的修为,肉身是要比普通将卒强得多,但没有法宝灵甲护身,又能强出多少,能抵得住赤髓铜鞭抽一百下吗?

而负责行刑的悍卒都有通玄境巅峰的修为,双臂都有过千斤的气力,随便一鞭下去都能抽碎半人高的山石,辟灵境玄修弟子的肉身即便是比通玄境武卒强出一截,但又岂是能轻易承受的?

当听到周钧宣读对柴裕等人的刑罚是用赤髓铜鞭抽一百下,无数人心里皆想,陈海这是真要狠心将柴裕三人的修为给废掉啊。

辟灵境弟子,肉身一旦受到不可逆转的重创,百骸灵脉及经诸灵脉汇聚而得的灵海秘宫都会被摧毁,十数年苦心修来的修为,也就被毁于一旦。

柴裕不仅是柴腾之子,更是柴氏这一代通过学宫闱选的天之骄子,陈海真要将他修为毁掉,与柴氏所结自然是死仇。

陈海自然知道这次拿柴裕下手会有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但他帐前百余编训武官,九成都是来自亭侯以上的宗阀之族,他对这些世家子没有雷厉手段,凭什么服众?

倘若他对中层武官手下留情,却对最底层的将卒无情残暴,不仅达不到他所要的“规训”效果,还会让底层将卒滋生无尽的怨恨。

而且,他也不能专拿问秦宗的弟子下手。

那样的话,诸多编训武官心里只会有怨恨,而无慑服,只会认定他是在公报私仇,还会让问秦宗在燕京的人更有借口肆无忌惮攻击他。

现在柴裕既然撞到枪口上来,他就只能拿柴裕下手。

他要是怕与柴氏结成死仇,就畏手畏尾不敢做事,那还不如挂印而去,不担任这个车骑都尉了。

“陈海你这狗贼,你除了拿这鞭刑羞辱,可敢跟我决一死战!”柴裕知道求情已经无用,怒吼着要与陈海决战。

“军法如山,不容私情,今日是军法要治你,不是我陈海要治你,你这个蠢货,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吗?”陈海冷冷喝斥道,“你自诩修为强过我又如何,但你强过这如山军法吗?行刑!”

听到陈海冷酷的下令行刑,“啪!啪!啪!”三名修为有通玄境后期的悍卒挥出手里的刑鞭,下一刻就在柴裕三人赤裸的后背留下三道血淋淋的血痕,一大片血肉被赤髓铜鞭卷带下来。

柴裕等三人仅仅是受了一鞭,背部肌肉就痛得抽搐起来,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是一哆嗦,没想到这刑鞭是如此厉害,就连辟灵境弟子的肉身,一鞭都被带一片血肉下来。

“啪!啪!啪!”

十鞭下去,柴裕三人后背、臀部已经是体无完肤,鲜血四溅,已经将他们下身染红,流到脚下的行刑铜台上。

这时候众人才真正明白铜柱前这厚厚的一层紫黑色血迹是因何而来。

随姚启泰入西园巡视新军编训的官员,虽然大多都有修为在身,但长期埋案头,已经忘却了打打杀杀的血腥之事,看着一鞭鞭赤髓铜抽打下去,在柴裕三人后背带出一片血肉,心尖儿都在微微抽搐。

十鞭就已经能隐约见骨了,这一百鞭下去,已经不再是会不会废掉修为的问题了,只怕三人在这铜柱前都要送掉性命。

真狠!

姚轩这一刻脸色也极难看,这时候再也不怀疑,他刚才要是没有从辕门前退出,陈海绝对会毫不留情的下令射杀他。

三十鞭下去,柴裕就先挨不住昏死过去,陈海看到这一幕,也是冷冷一笑,没想到柴裕辟灵境后期的肉身,竟是如此的孱弱,下令将卒拿冰水将他泼醒。

这时候要不让柴荣用真元保护五脏六腑,接下来五六鞭就能将他直接抽死。

然而柴裕清醒过来,挨了二十鞭又再度昏死过去。

“陈海,剩下五十鞭是不是可留在柴裕受太尉府训斥之后再行刑?”董宁也不想看到陈海今日真就将柴裕抽死在当场,而再继续行刑下去,柴裕的肉身必然彻底崩溃掉,所引的后果也将一不可收拾。

董宁宁可她今天没有过来,但她既然在西园,作为董氏子弟,就必然要站出来为柴裕求情。

“柴裕要经受不住百鞭之刑,死在这里也是活该!”陈海毫无容情的说道,令人继续拿冰水将柴裕浇醒。

董宁气得脸色白。

“陈海,我代柴裕受剩下的五十鞭刑!”杜镛见越城郡主董宁这时候也都已经被陈海惹毛,隐忍到这一刻也觉得时机合适了,咬牙切齿的跨步站出来说道。

屠子骥、赵融面面相觑,杜镛此时站出来,这是要害陈海陷入众叛亲离的险境啊。

陈海目光在杜镛脸上扫过,他早就怀疑河西弟子里也有人在幕后联手抵制他的操练新规,他在此届学宫闱选时虽然斩获西北域第一,却并没有能让他在河西弟子中坐稳弟子领袖的位子。

“你真要代柴裕受剩下的五十鞭刑?”陈海一字一顿的问道。

“是!杜镛不忍心看同门师兄弟惨死鞭刑之下,又不能劝陈都尉收回成命,就只能以身代刑!”杜镛将这番话说得大气磅礴,令人闻听动容。

陈青这一刻都觉得陈海残暴得令人难以忍受、面目狰狞。

“还有我!愿代柴容受十鞭之刑!”

“还有我!”

“还有我!”

“还有我!”

刷刷刷又站出四人,皆是太微宗弟子,要与杜镛一起,分担柴裕剩下的五十鞭刑。

陈海透漏血腥杀意的眼神往董宁扫去,不知道她这时候还有何话何说。

董宁隐约认识到是杜镛、柴裕等人暗中联手抵制陈海,但也不希望看到河西弟子在外人面前自相残杀,这时候只能拧过头去,不看陈海。

陈海心里轻轻一叹,他曾经有一刻以为距离董宁很近,没想到还是远去,板起脸,盯住杜镛等人的脸,冷酷无情的说道:

“好,你们有念袍泽之情,我不允也太不近人情,但你们此举意在包庇同僚忤逆军法,论律每人都当加十鞭刑,你们也就一起受了吧!”

这时候逼杜镛这些人站出来,总比日后捅他的刀子要强!也幸好杜镛、柴裕联手也就拉拢四五人暗中抵制他,其他河西弟子这时候还没有跳出来造他反的迹象。

杜镛微微色变。

他们原本打算每人替柴裕分担十鞭,都不至于伤了筋骨,还能害陈海陷入众叛亲离的局面,只待姚启泰等人将今日所生的事具文上禀,相信太尉府很快就会直接剥夺陈海的车骑都尉一职,但没想到陈海还要额外给他们每人再多加十鞭。

但他们这时候已经没有退路,负责行刑的十数悍卒围上来,他们只能解开衣甲,袒露上身,站到铜柱前准备受刑。

“屠子骥、赵融、吴蒙、周钧、铁鲲,上前持鞭执刑!”陈海一字一顿的说道。

陈海这话一出,就有一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朝陈海破口大骂:“陈海你这狗贼,胆敢阴我?”

刚才对柴裕等三人行刑的,只是通玄境悍卒,无论是双臂的气力,还是用鞭抽打的技巧,都差吴蒙这些辟灵境精锐武修太多太多了。

特别是赵融,乃踏入明窍境的强者,不要说二十鞭了,哪怕五六鞭实打实的抽下去,杜镛他们哪一个觉得自己有命活下来?

两名辅助行刑的悍卒一左一右抓住那人的肩膀,要将他强行按跪在行刑铜台前,那人怎会甘愿就轻易屈从?

“姜础!”杜镛喝道,令那人不得轻举妄动,他知道这时候胆敢反抗,陈海绝对会毫不留情的下令围杀他们,其他三人也都脸色惨白,只能暗暗巴望着,赵融与铁鲲这两个杀星,千万不要走到他们的身后,或还有活命的可能。

太尉府随姚启泰视察新军的官员们,这时候才真正心惊胆颤,没想到陈海竟然不怕众叛亲离也要对杜镛等人一起下狠手,暗感以后惹谁都行,唯独不能惹这人。

大家心里都想,陈海是西北域闱选第一,将来有七八成的机会能修成道丹,就算现在他们还能欺压此子,但日后真要让陈海记到修成道丹之后,又将迎来怎样的血腥报复?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杖毙

董宁、陈青都脸色白,她们还以为这次随行营城,能与太微宗的弟子叙旧,没想到迎接她们的竟是这样的场面,而且她们知道陈海这时候根本不可能听她们的劝。

“你们当中还有人要替他们分担鞭刑吗?”陈海杀气腾腾的指着问秦宗那两名受鞭刑还苦苦支撑的弟子,问身后那些编训武官们。

这次问秦宗有九名闱选弟子,编入第七都,这时候要有还有人敢站出来,他不介意一次解决掉所有的后患。

陈海才踏入辟灵境中期,诸多编训武官虽然闱选名次不如陈海,但九成都是出身宗阀的天之骄子,修为境界也都要比陈海稍高一筹,但这一刻竟没有一人敢直视陈海那透漏杀气凶焰的眼睛。

“陈海奉令,要将尔等训练成虎狼之师,自陈海踏入军营这一刻,眼里除了军法再无其他;而你们在踏入军营的一刻,也应该只有军法,而无其他……”陈海眼睛掠过诸多编训武官,落到那一队队普通将卒的身上。

这些都是从各地送来的重囚,他们桀骜不驯,此前在陈海的凶残弹压下,虽然都已勉强能照操练新规行事,但心里积满怨恨。

而这一刻,这些将卒心里的怨恨,则在不知不觉间转化为真正的慑服。

对于最底层将卒来说,他们所怨恨的不是陈海严厉到可以说残暴的治军手腕,而是底层将卒与中上层武官之间的不公开。

陈海今天就是要拿柴裕他们下手,去化解底层将卒心间积累的怨恨,让军法规戒真正的渗透到他们的血液之中。

与世家子出身的武官之间的鸿沟,不仅出现在普通将卒之前,也出现在那些为数不多的寒族出身的武官之前——第七都最前接受的三十多老将,有一部人宗族已经残败,有一部人就是出身寒族,这十数年如一日被遗弃在这群残兵败将之中,这一刻他们看向陈海的眼神皆有异彩焕出来。

在世家子出身的弟子武官眼里,只有陈海的无情跟残暴,而在他们眼里,看到的是陈海的铁血与公正,唯有用无情残酷的军法,将世家子与家族及普通将卒之间的那道鸿沟强行填平掉,第七都才能真正成为百战不摧的雄锐之师。

“行刑!”陈海转回身,冷酷无情的朝屠子骥、赵融等人下令。

太尉府诸多官员,眼皮子直跳的看着屠子骥等人挥舞赤髓铜鞭,往杜镛等人的后背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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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完整,铜柱前又覆盖了一层新鲜的血浆,是那样的刺目,无数人都胆颤心惊的看着西园军总管府的药师,上前将淹淹一息的杜镛、柴裕等八人,带回西南角的西园军总管府进行抢救。

西园军总管府没有主将上任,故而诸都新军的编训无权插手,但编训武官及将卒的淘汰跟选用,西园军总管府自有章程可循。

陈海这时候才收敛起狰狞的凶煞眼神,淡然看向姚启泰等太尉府的巡视官员,问道:“姚大人还要看第七都的哪些操训?”

姚启泰身为明窍境后期强者,这一刻却感受到陈海身上有一种令他心惊的威势透出来,这种感觉令他极不好受,又暗暗震惊,照理来说,陈海此时的修为在他眼前与蝼蚁无疑,怎么会如此之强的威势?

姚启泰暗感绝不能让此子得志,不然他一定会当年被驱逐之恨血腥反噬姚氏!

不知道姚启泰心里在想什么,其他随行官吏都只想早些离开伏蛟岭,实在没有必要与这杀神暗中较量什么,心想着回去后如实上禀,将此子从西园新园踢出去,到时候自会有人收拾他。

陈青神情复杂看向陈海,她一度以为有些看明白陈海,却现她还是完全不明白,陈海难道真想明白,他只要被从西园新军赶出去,他西北域闱选第一的头衔,根本就抵挡住杜氏、柴氏对他的汹涌仇恨?

太微宗此次通过闱选就三十二名弟子,都是太微宗年轻一代的天之骄子,竟然在陈海手里一下子被废掉六人,不要说杜氏、柴氏会视陈海为死仇了,武威神侯知悉此事后,会不会迁怒到父亲头上,昭阳亭侯会不会受到牵累?

陈海怎么就以为他得到西北域闱选第一的头衔,就能让他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呢?

董宁、陈青自然也再无与西园新军里的河西弟子叙旧的心情,随同姚启泰等官员,往西园军总管府缓缓行去,大家一路上心情都极压抑。

没有走到西园军总管府,就有药师匆忙走过来,跑到姚启泰等人面前小声汇报着,董宁、陈青耳边皆过人,也听得一清二楚,问秦宗的两名弟子以及太微宗的姜础拉到总管府,都不能撑过用灵药保命,就撒手而去了。

由赵融行刑的那个弟子却是无碍,赵融手下是留情了,但给姜础行刑的是蛮奴铁鲲,陈青她们都看到铁鲲抽到第十鞭时,姜础就已经不行了。

而陈海既然开了杀戒,对那两名问秦宗弟子行刑就更没有留情,也是直接杖毙。

陈青都不明白陈海为何要搞到这一步,与董宁先去西园军总管府,看到杜镛、柴裕他们用过灵药昏睡过去,性命虽然是无碍,但身上血肉模糊,趴在那里露出的后背都能看到血淋淋的脊骨都翻露出来,触目惊心。

董宁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置这事,刚要派人进城去通知董潘,董潘、杜峻峰两人就满脸铁青的走进西园军总管府,想必是早就有人去传讯,但董潘、杜峻峰终究是来迟了一步,没能阻止陈海对杜镛、柴裕他们用刑!

“哼哼……”看到董潘、杜峻峰赶过来,姚启泰冷漠的哼了两声,说道,“当初我姚氏将这狼心狗肺之子驱逐出族,你们现在可知不是没有缘故的吧!”

杜峻峰顾不得为姚启泰幸灾乐祸的话而恼怒,他面目狰狞,看到杜镛这般模样昏睡过去,额头青筋暴跳,满目怒焰,恨不得要飞去伏蛟岭将陈海揪出来,也不顾有人在场,当众就咬牙切齿的斥骂陈海:

“此子凶如虎狼,今日倘若容他,他日必反噬到我们身上来。”

旁观者都能理解杜峻峰的愤恨跟仇火。

杜镛是杜氏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弟子,可以说寄托杜氏一族在河西继续强盛下去的希望,竟然落到这样的惨淡下场,虽说还勉强留了一命,但杜氏一族不知道要在他身上再耗用多少奇珍灵药,才有可能保住他的修为。

这不算深仇,又有什么算大恨?

“叔叔,我心里恨!”杜镛悠悠醒来,看到董潘、杜峻峰二人,嘴里只是嘶哑的喊出这几字来。

“蠢货,一群自寻死路的蠢货!”董潘气急败坏的指着杜镛的鼻子破口大骂,搞成这样的局面,他心里当然也怨陈海太嚣张跋扈,但杜镛这些蠢货在玩什么心计,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董宁愕然,不明白族叔董潘为何会气急败坏的训斥杜镛他们,但看到裴晋华一脸沉默的站在门口,瞬然想明白过了:杜镛他们几人是有心想用苦肉计,害陈海众叛亲离,逼得陈海在西园新军无法立足,却不想陈海会残酷无情到这一步,真对他们下毒手。

对,杜镛他们就想用苦肉计,没想到却做茧自缚害了他们自己,不然的话,他们早就应该派人传讯董潘过来阻止陈海对柴裕用刑,而不是他们五人在行刑时站出来替柴裕分担鞭刑。

董宁心神一阵恍惚,没想到看似简单的残暴,竟然还藏着这样的阴险诡异,她这时候都不知道是该怨陈海太残暴无情,还是该怨杜镛他们太自以为是。

“将这狼心狗肺的贼子绑回宗门受刑!”杜峻峰不管是不是杜镛他们玩火**,他及他身后杜氏绝对不能轻易咽下这口气,几乎低吼着对董潘说道,不容董潘拒绝他的提议。

“说得轻巧,陈海此时是西园军的车骑都尉!”董潘虽然也是气急败坏,也很想将陈海绑了送回太微宗交给宗门处置,这样不用他来为这桩事头痛万分了,但他心里清楚,陈海此时是西园军的车骑都尉,就不是他说想送回去就能送回去的。

“姚兄!”杜峻峰看向姚启泰,沉着声音说道。

陈海有将职在身,确实不是他们能随便处置,但只要陈海受弹劾被剥夺车骑都尉,从西园军赶出来,就是他们手里随便揉捏的蚂蚱了。

至于要如何解除陈海的将职,杜峻峰这时候便赤裸裸的向姚启泰请求起来。

“此子治军如此残暴,有损太子殿下的仁慈之名,太尉府不会容他继续留在西园军作威作福的……”姚启泰看到董潘、杜峻峰都下决心要狠狠收拾陈海,自然不会吝啬帮他们添一把柴火。

在场的其他人,心里都微叹,知道陈海的命运已经定了下来,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西北域闱选第一的陈海,为何要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为何一定要害自己陷入绝境?

陈青脸色白,站在那里,不管陈海闯多大的祸,她作为昭阳亭侯府的一员,也是想维护陈海的,但杜峻峰、姚启泰商议这些事完全没有避讳她的意思,一方面是他们真气急败坏了,另一方面也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底。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世子手书

这时候编入第三都新军出任战营统制的华哲栋得到消息,怒气冲冲的赶到西园军总管府,他丰神俊朗的脸都扭曲起来,看向董宁、陈青等人的眼睛里敛藏怨毒,

华哲栋不仅是华氏子弟,同时也都是问秦宗的真传弟子,但总管府这边等候他的,只有两具问秦宗天之骄子的冰冷尸可领回去。

华哲栋恨得咬牙切齿,却反倒不能说什么狠话,甚至都不能让还留在第七都新军里的九名问秦宗弟子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就连河西子弟都有一人因触犯军纪被陈海杖毙、杜镛、冉虎等五人受鞭刑肢残骨断,能不能恢复修为都还两说,他这时候难道能指责陈海公报私仇、恶意打压军中的问秦宗弟子?

华哲栋有苦不能说,但问秦宗(秦山郡)年轻一代最出色的两名天之骄子,就这样冰冷的躺在敛尸房里,他绝不可能就收尸了事。

他此时只能安排人赶出西城报讯去,他真要有所行动,也不会亲自出手,但他想在燕京调集三五百精锐战力,还是轻而易举之事。

并非只有武威军有一支精锐兵马藏在燕郊。

陈青看到华哲栋等人眼里所藏的阴狠精芒,不寒而栗,他们似乎就等着陈海在被踢出西园军的一刻选择下手,洗刷问秦宗弟子所受到的羞辱。

陈海此时有将职在身,还留在西园军,杜峻峰、华哲栋都奈何不了他,但他过不了几天就被踢出西园军,又该怎么办?

陈青都不知道要不要立时派人赶回河西,给父亲报信,但又想父亲就算站出来,在陈海一手造成的滔天大祸面前,又岂有回天之力?

杜峻峰想想又极怒,没想到陈海对同宗师兄弟竟是如此的绝情残酷,简直可以说是狼心狗肺,虽然他暂时也做不了太多,但当场还是强迫董潘将孙不悔从陈海召回来。

陈海斩获西北域闱选第一之后,地位陡然重要起来,孙不悔是董潘派过去贴身保护陈海安危的。

杜峻峰要董潘将孙不悔召回来,至少能表明他们的态度,这样,那些怨恨陈海的人,就可以肆无忌惮下手了。

陈青看到旁人对她都冷漠疏远,心知昭阳亭侯府也整个被陈海拖累,父亲再处理不当,恐怕会成为河西宗阀世族的公敌了;她胡思乱想,浑身乏力,浑浑噩噩的离开西园军总管府,回到铁桥巷兵甲铺。

周景元、丁爽等人都被陈海抽调到伏蛟岭军营去辅佐军务了,好在兵甲铺这边只负责出售兵甲符篆,不需要多少人照料,过去一两个月来生意火爆异常。

也许是消息传得太快,陈青回到兵甲铺时天还没有完全黑,兵甲铺偌大的前厅空空荡荡,看不到一个顾客,一下子就冷清到门可罗雀。

“小姐,传言说少侯爷在军中狂性大,不顾宗门情宜,今日竟下毒手杖毙太微宗六名弟子,真有这一回事?”苏紫菱得知陈青回府,从院子里迎出来,窥着陈青的脸色问道,强行抑制住内心的兴奋不流露出来。

今日太尉府官员巡视西园新军编训,随行的学宫弟子都没有带侍从扈卫跟随,即便是贴身侍卫越城郡主安危的裴晋华,也都留在一河之隔的梅坞堡等候,苏紫菱就留在铁桥巷。

她一直都担心陈海会成为她们一个大威胁,刚才听到这样的消息,都兴奋得想唱出来,没想到陈海终究就是一个蠢货。

陈青将乌鳞马交给马夫牵到马棚里照料起来,都无力跟紫菱解释今天仅有姜础一人被陈海当场杖毙,杜镛、柴裕等人好歹算是保住性命,但就事情性质之恶劣、之严重,似乎又没有什么区别。

“是不是要派人回河西通知侯爷一声?”苏紫菱猜到传言有所夸张,但陈青的脸色也知情形必然严重无比,小声的问道。

陈青一路回来就在想这事,这事必然要告知父亲,但又怕父亲知道后就不顾一切后果替陈海承担下来,那样的话,昭阳亭侯府在河西将要面临柴氏、杜氏等族的疯狂报复,处境就会变得极其艰苦……

“铁桥巷就一头黑羽鳞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派上用派,还得留在铁桥巷备用;而西距玉龙山万里关山,灵鹄传信也不靠谱,或许还是要派人乘马绕道回河西更靠谱一些,”苏紫菱絮絮叨叨的说道,“这哪怕时间上会慢大半个月,但好歹也要让侯爷知道这事。”

听紫菱这么说,陈青心底却是豁然开朗,心想也是,她现在就派人乘马回河西,大概能拖大半个月告诉父亲知道,那时候该有什么后果也都由陈海一人承担下来了,父亲也能最大限度的不被卷入这漩涡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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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数日,陈青都留在铁桥巷没有回学宫去,她这些天也无心修行,心绪忐忑不安,似乎随时都有陈海被人刺杀而亡的消息传回来。

陈青却也不知道她自己是希望这桩麻烦早早解决掉,还是希望陈海能挣脱出当前的困局。

兵甲铺的生意一落千丈不说,各方面却安静得让人害怕。

除了孙不悔被董潘召回进奏使府外,那些正式在西园军任职的弟子都没有什么动静,似乎这时候谁都被陈海的狠劲、狂劲吓住,没有人再敢惹这条疯狗;周景元、丁爽乃至周钧、厉玉麟等人都没有露面,始终追随陈海留在伏蛟岭军营里。

伏蛟岭那边,平静得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似的。

怕柴氏及杜氏以及问秦宗华氏的子弟,会派人报复兵甲铺,陈青也不敢轻易离开铁桥巷。

到第十天,陈青实在难以心安,得知越城郡主董宁紧急从学宫返回进奏使府,便带着苏紫菱也赶了过去。

即便陈青知道昭阳亭侯府的人这时候绝不会再受河西弟子的欢迎,但心想进入燕京城后董宁与陈海颇为亲近,应该会告诉她一些消息。

董宁也没有排斥陈青的意思,得知陈青登门,就立刻让人将陈青与苏紫菱请了过去。

走进进奏使府西院董宁所住的小院,陈青看到修葺得整饬的一丛翠竹旁,董潘、杜峻峰、裴晋华、吴雄乃至孙不悔等人围着越城郡主商议着什么事情。

越城郡主董宁还是那样的明艳照人,但看她脸上还没有完全收敛下去的震惊,陈青猜测她刚知了一个震惊他的消息。

会生什么事情?陈青注意到董潘脸色沉毅,朝她看来的眼神意味深长,手里捏了一封书信。

孙不悔作为葛玄乔的再传弟子,又随时都有踏入明窍境的实力,也有资格参与一些机密事的商议,他看到陈青走进来,温和一笑,没有其他河西弟子这段时间待她们的冷漠跟疏远。

裴晋华、吴雄神色古怪,都一副似乎听到什么不可思议事情的样子。

杜峻峰满脸愤恨,却又有一种不得不强行压制下来的扭曲跟狰狞。

“此信乃世子亲笔所书,也明说这些都是神侯他老人家的意思,峻峰,你先护送杜镛、柴裕他们回河西养伤吧!”董潘手里捏着一封书信,语调沉稳的跟杜峻峰说道,这事也没有瞒着陈青的必要。

什么,大都护将军府要将杜峻峰调回河西?

陈青乍听到这事檀唇都要张开来,觉得难以置信,竟然还是世子亲自写信安排这事!

董宁的父亲董寿是神侯次子,而未来能真正袭承武威神侯爵位的,是神侯嫡长子董承畴,也便是董潘口中的世子,也是董氏除武威神侯外的第二人。

世子董承畴竟然亲笔写信过来,要杜峻锋亲自护送杜镛、柴裕等人回河西养伤,这是怎么回事?

而这封信跟陈海又有什么牵涉,有没有说清楚大都护将军府打算怎么处置陈海?

陈青完全被搞蒙了,搞不清楚眼前是怎么一个状况,她看越城郡主董宁眼睛里的惊讶还没有消去,想必也是赶回到进奏使府之后才看到这封信函难抑震惊吧?

“不悔,你还是去伏蛟岭,留在陈海身边吧!”董潘说道。

太微宗及大都护将军府不处置陈海了?

虽然陈青绝不希望昭阳亭侯府受此事牵累,但这时也绝不敢相信陈海残害同门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宗门及大都护将军府非但不加以处置,甚至还要将对陈海满心怨恨的杜峻峰调回河西,这是明摆不让杜峻峰与陈海在燕京起冲突,而要杜峻峰回避。

竟然让杜峻峰回避陈海!

如此一来,柴氏、杜氏既然深恨陈海,也绝不敢再有什么出格的表示,毕竟武威神侯的意志,是绝不容河西宗阀违背的。

这是怎么回事?

苏紫菱檀唇微张,都忘了要掩饰内心的震惊,她还以为陈海不再是什么威胁,哪里想会是这样的结果!

陈海就算是西北域闱选第一,却是难以驯服的孤狼,董氏为什么要在他身上承受如此惨重的代价,还是说藏有其他什么她窥不破的阴谋?

苏紫菱突然也慌了,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此前的局面。

“姚启泰具文弹劾陈海,陈海或许不能再留在西园军……”裴晋华乃是太微宗唯数不多的明窍境女修,她在燕京除了锐意修行,主要就保护越城郡主董宁等弟子的安危,平时话很少,这时候提到一个关键问题。

“是啊,陈海要是被踢出西园军,杜总管似乎没有离开燕京的必要,是不是有必要再与世子沟通一下?”吴雄说道。

吴雄将职仅是宿武校尉,却是道衙兵的宿武校尉,在燕京他平时负责统领一千道衙兵精锐驻守在梅坞堡随时待命,地位仅在董潘之下。

杜峻峰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的被召回河西去,巴望的看向董潘。

“世子信里写得很明确,”董潘坚定的说道,“至于陈海会不会被赶出西园军,或许会,或许不会,相信世子已有权衡,我们就不要妄自揣测了。”

陈青见董潘、董宁竟然都不清楚这事的真正内幕是什么,心里震惊不已,陈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竟然就连董潘都不知道大都护将军府为何要如此处置此事?

陈青陡然间又想到一件事情,难道说陈海在伏蛟岭行刑杖毙三名学宫弟子时,就已经料到会有今日之场面?

想到这里,陈青也莫名被一股恐惧情绪所劫持,陈海要是在行刑之时就预料到今天的结果,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杀阵之气

梅渚湖畔,奎狼宫后山的庭院之中,陈玄真与一位羽扇纶巾的中年文士正栾棋为乐。屠子骥赶回到奎狼宫,绒装未卸,就赶到后山庭院来见师尊,看到中年文士,上前行礼道:“子骥见过文先生。”

“伏蛟岭这几天还算平静?”中年文士问道。

“这些天到处都传言陈海会被踢出西园军,又传言秦山郡已安排刺客潜伏在西园之外,又传言河西柴氏、杜氏老祖震怒异常,一心要将陈海召回河西剥他的皮、剔他的骨,人心惶惶自然难免。”屠子骥忧心忡忡的将伏蛟岭这些天的状况说给中年文士与师尊知道。

“开始难免会人心惶惶,陈海他可心安?”中年文士问道。

“子骥却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心安的,似乎早就料到先生替他摆平这一切,每日除修炼外,主持操训如故。秦山、河山三名天之骄子被当场杖毙,其他武官皆畏他如虎狼,似乎都在盼他早日被逐出西园军,但说来奇怪,下面的将卒士气却突然大涨起来,子骥实在想不明白……”屠子骥说道。

“你想不明白,赵融也想不明白,这正是你们都不如陈海的地方啊,”中年文士长叹一声道,“还是殿下有识人之明,我都没有想到陈海敢做到这一步。”

“用好了就是一把利刃,”陈玄真也跟着一叹,紧接着告诫屠子骥,“你回去跟赵融说,你们要有什么事犯在陈海手里,陈海要杀你们立威,我们都不会站出来替你们求情!”

屠子骥暗暗心惊,师尊这话里的意思,是要他与赵融在伏蛟岭绝对听从陈海的命令,他又担忧的说道:

“姚启泰弹劾陈海之事,是一桩麻烦。”

“现在已经不是麻烦了,”中年文士说道,“现在错综复杂的小道消息传来传去,伏蛟岭那边难免会有些人心惶惶,但只要陈海心安,那等过段时间一切如故,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陈玄真这时候问中年文士:“你这次去见董良,可有什么谈定了?”

“董良这头老奸巨滑的狐狸啊,真是枉费殿下在新置玉龙郡之事上如此偏帮他,我这次过去,他什么都没有松口。”中年文士说道。

“河西还是想隔岸观火、两边押注?”陈玄真问道。

“是啊,即便是陈海这枚棋子,他也只是勉强借给殿下用一段时间,”中年文士摇头苦笑,说道,“对河西来说,陈海只是无足轻重的一枚小棋子,不成,他们将这枚小棋子抹掉,绝谈不上有什么损失,成了就会伸手过来跟我们要功劳!你说他是不是老奸巨滑?”

“西北域十四郡,此时看是武藏、鹤翔、武威三军并立,武藏军还要略强一些,但照我看,武威军或才是真正的祸害,殿下那边不能不防啊。”陈玄真说道。

“殿下心里应该清楚吧。”中年文士轻轻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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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础被杖毙,杜镛、柴裕等人生死不知的被踢出营城,这对留在伏蛟岭的河西子弟,内心是极大的冲击。

他们这时候既不敢违拧陈海的意志,也不敢与陈海亲近,这段时间来小道消息飞来飞去,搅得人心惶惶,他们留在伏蛟岭度日如年,但也只能静静等待着那些视陈海为死仇的人,联手将陈海从伏蛟岭踢出去,也就跟他们完全没关系了。

然后等了十天,他们却等来杜峻峰护送杜镛等人回河西养伤、孙不悔再入伏蛟岭侍卫陈海安全的消息。

他们虽然震惊,虽然满心的费解跟困惑,但心里也明白,陈海杖毙姜础、鞭废杜镛、柴裕等人这事,已经被宗门或者说大都护将军府某个地位极高的人,强行按下来了。

他们留在伏蛟岭的弟子,除了唯陈海马是瞻之外,再无其他选择。

其他人或许还在等太尉府一纸军令剥夺陈海的将职,但等了大半个月都不见动静,才恍然间明白过来,陈海在西园军的地位看似岌岌可危,却要远比他们所想象的稳固得多。

这是怎么回事?

是朝堂有人暗中保住陈海,还是西园军的地位太无足轻重了,太尉府就想着让西园军自生自灭,一点都不愿费心干涉?

在这诸多人既惊且疑的忐忑心绪稍稍平定下来后,才陡然现第七都新军的操练已经跨入一个新的平台。

虽然循照操训新规,上万将卒还有很多不合规范的地方,但已经不再有人消极怠工,更无人敢公然对抗新规,辕门外的铜柱已经有十数日不再有新的血肉覆盖上去。

这时候,最艰难的那一部分算是熬过去了,除了必要的队列训练外,陈海也已经开始在日常操练中,加入炼体、骑射及战阵演练的内容。

但上万将卒都能令行禁止,如有一人般听陈海的将令如臂使指,战阵演练的进展就快得乎想象。

事实上前期两个月的队列训练,看似枯燥、折磨人到极点,却为上万将卒战阵演练奠定下难以想象的雄厚基础,锥形阵、圆形阵、斜线散阵、雁行阵等几种基础战阵,每一种只需要演练数日,就大体就能掌握。

这些还不足以令屠子骥、赵融震惊,皆是西园军共编有九都,其他八都新军到第三个月,也早就掌握这几种基础战阵。

真正令屠子骥、赵融心惊的,是哪怕最简陋的战阵,一经上千将卒结成,就能隐隐感受到有一股磅礴摧杀的杀伐战意汇聚侵凌而来。

开辟祖窍识海的赵融,感受最为深刻。

他若当面站在战阵之前,神魂就会受到极严重的压制,以致他就算在识海凝聚道篆,都振荡天地元气去施展威力强大的神通,仿佛天地间的元力都被战阵锁住,唯有自己体内的真元法力可用。

而赵融结入战阵,却又现他的神魂意志受这股杀伐战意的鼓荡,变得更强盛、磅礴,似乎更为轻松的震荡四周更磅礴的天地元气,所施法神通威力都有一两成的提升。

这就是战阵杀伐之气?

燕州玄宗,将战阵所凝结汇聚的这股杀伐战意,称之为战阵杀伐之气,但这通常只会出现在百战不摧的精锐虎狼之师的身上啊。

所有强者面对虎狼之师所凝聚侵凌而来的战阵杀伐之气,都会受到压制,这是神魂层次的较量,唯有开辟祖窥识海的玄修强者感受最强烈。

而且虎狼之师越是精锐,越是剽悍血腥,杀伐之气越强,史书记载大燕开国高祖早年所组建的虎贲军结成战阵,杀伐之气弥漫千里,甚至能令道胎境强者都无法摧动天地元气。

这近万乱七八糟、桀骜不驯的寇奴将卒,在陈海的操训下,都没有经历什么血战,两个多月就已具虎狼之师的雏形了。

这怎么可能?

赵融不愿承认这样的事实,但如此明显的异象又令他无法闭目忽视。

陈海对这些天来的风平浪静一点都不意外,孙不悔再回到他身边,他也当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

是屠子骥、赵融背后的神秘人,授意他执行西园新军第七都的编训,而这个神秘人的身份高到都能令陈玄真甘为驱使,陈海杖杀三名学宫弟子,岂会担心这神秘人不能替他都兜下来?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将练兵的本领毫无保留的挥到极点,这样才能令以此时的低微修为,赢得神秘人足够的重视。

陈海接触的上古典籍还极有限,不知道什么叫杀代之气,但他心里清楚,一支强军,不仅要培养将卒坚不可摧的杀伐意志,还要通过军法等种种工作,将杀伐意志拧成一股。

简单的说,就是要做到万众一心,才算是拥有一支强者的雄厚基础。

这样即便是有强敌直接杀入战阵,即便是战阵伤亡高达三五成也都能不至于崩溃,也唯有做到这一点,才能真正称得上是精锐之师。

所以他一定要杖杀几个不听话的中层武官,去化解底层将卒心里滋生的怨恨,让这些怨恨转化为对军法、军威的真正慑服,从而令这支寇奴新军达到万众一心的境界。

当然,在进入战阵演练阶段,陈海也隐隐感受到杀伐之气的存在,也清楚杀阵之气对敌将的神魂压制。

这杀伐之气应该是影响神魂层次的极虚存在,说来却是也奇怪,陈海现这杀伐之气竟然能助他修炼。

有一次演练战阵,陈海站在演武台前观看,很不巧有三头武卫级罗刹魔侵入他傀儡分身在血云荒地的藏身地,陈海当时不能分开太多的心神,只能紧急在傀儡分身的识海里凝聚罗刹魔神秘相,将姚老根等血奴召回来,去围杀那三头武卫级罗刹魔。

因为神魂意志通过蛇镯连结在一起,陈海突然觉战阵所凝聚的杀伐之气,竟然也受罗刹魔神秘相的影响,自然而然的吸入他的百骸气脉之中鼓荡,已然从纯虚之气息变成介入虚实之间的存在,连续三天三夜不息,最后化为一股难言精纯的气息,将他当时正在修炼的手厥阴、足厥阴、手少阴、足少阴主脉一下子冲开,修为就莫名其妙踏入辟灵境后期。

按说陈海再有一年半截的苦修,也有十足把握能将手厥阴、足厥阴、手少阴、足少阴四条主气脉冲开修成灵脉,现在突然就踏入辟灵境后期,也实在是令他太意外了。

虽然燕州史传有兵家以秘法修行进入凡入圣的境界,但史书记载就廖廖数语,却没有详细的修炼描写,陈海也难以确认他这种情形,是否与兵家修行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一百四十七章 编训成军

陈海踏入辟灵境之后,都没有刻意去修玄阴六脉,平日更多的则是苦修十步断水斩等战戟玄诀,潜心修炼凡箭术,以此磨砺胸臆间那鼓荡万相的云流、逆流真意雏形,磨砺那无坚不摧的碎裂真意。

陈海也相信,只要他修悟的真意更精纯、更凝炼,而他在服用两枚龙虎伐脉丹之后,体内的隐伤已消,到某个时间点,玄阴六脉贯通修成灵脉,都将是水到渠道之事,并无需再刻意一条灵脉、一条灵脉的逐一去修炼。

这是他的武修之道,没有必要事事去遵行宗门玄修的法门行事。

而这一次能引杀伐之气入体,由虚转实,转化为类似真元的精纯气息,一举冲开玄手厥阴、足厥阴、手少阴、足少阴四条主气脉,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但与他前段时间苦修所奠定的坚厚基础脱离不开关系,可能也就差这临门一脚了。

陈海曾回学宫两日,翻找有关兵家修行的特殊法门。上古典籍对战阵杀伐之气是有记载,有些古籍则称为兵气,上古有强者不仅能引兵气入体,修炼己身,甚至还能将兵气凝聚化形施展难以想象的大神通,但这些古籍里都只是廖廖数语,并没有详细的记述,陈海揣摩此等恐怖的境界,大概也就龙帝苍禹及左耳这样的老怪物能堪与比肩吧?

无意觉新的修行法门,陈海也是大胆,但多次尝试引杀伐之气入体,却没有办法冲开手明阴、足明阴最后两条主气脉,他心里暗想,这应该是此时第七都近万新卒,所结阵凝聚的杀伐之气还是太弱了一些,不足以助他将十二主气脉都修炼圆满了。

从随龙帝苍禹跨入这异燕,陈海借姚兴死后所留的废体重修,才过去三年多时间,就已经修炼到这一步,度之快,已经乎很多人的想象,陈海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海不急于一步就踏入辟灵境巅峰,而将更多的心思花在研究罗刹魔神秘相、血炼秘法及杀伐之气的联系之上,研究杀伐之气由虚转实的奥秘。

学宫所藏的典籍里找不到兵家修行的特殊法门,陈海心想也可能是他在学宫查阅典籍的时间太有限了,见识受到限制,但他既然都已经摸到引杀伐之气入体的门槛,日后自己也应可以慢慢琢磨出更精妙的修炼法门出来。

而陈海也现,即便此时第七都新卒结阵所凝聚的杀伐之气还很弱,不足以助他贯通最后两条主气脉,但经罗刹魔神秘相引入体内,由实转虚,还能少量转化为真元,蓄入灵海秘宫,只是难以想象,将这杀伐之气直接凝聚化形,又是何等高深莫测的神通境界。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借百万雄卒斩杀强敌了,不要说燕州,普天之下又有谁会是他的敌手?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需要掌握一支百战不摧的虎狼之师。

陈海此时的心里则很清楚,眼前西园军第七都新军,虽然已有几分规模,却不是他的虎狼之师。

他手里的兵权随时都会被太尉府一纸军令给夺走,而即便太尉府不会有军令剥夺他的将权,第七都新军也是他为屠子骥、赵融他们的幕后神秘人所训练的。

因为有这神秘人支持,他才能在第七都新军施展手脚,即便是杖毙姜础等人都不会掀起什么波浪,但他要是有什么异想,屠子骥、赵融很可能第一个就会将刀从背后捅过来。

陈海此时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他想哪天掌握真正属于他的百战雄师,就得想办法一步步爬上去,一步步获得高位,而一旦像舅父陈烈那般获封亭侯爵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只忠于他自己的私兵了,到时候甚至可以在燕州之外,开辟自己的领地。

陈海同时又想,他在血云荒地,掌握一支大规模的罗刹族群,是不是也有可能结阵凝聚杀伐之气?

就罗刹异鬼而言,杀戮意志更强烈、更纯粹,再细想识海凝聚罗刹魔神秘相就能引杀伐之气入体,也不应该纯属恰巧。

要是罗刹族里的血炼上位者,生来就有掌握杀伐之气或兵气的天赋神通,那又该是何等的强大?

要是血云荒地真是连接罗刹域与燕州诸域的通道,一旦通道被彻底的打开,燕州迎来的又该是何等恐怖的血腥灾难?

这种种想法纷至沓来,陈海就困惑了好些天,最后被他强行按下,通道完全打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到时他大可以一走了之,他对这片大地没有太深的感觉,也无法什么守护的责任跟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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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知道普通将卒心里的怨恨是化解掉了,他也在这些普通将卒心目里建立绝对的威信,但很多编训武官此时对他应该是又恨又怕,特别是那几名秦山郡弟子,绝对无可能对他慑服。

陈海却也不管这些,这些人不犯军纪军规,他也没有权力将他们踢出去,只要防备他们不乱搞事,也不担心他们能坏大局。

陈海一方面安排周钧、厉玉麟等人接管杜镛、柴裕被踢除后空缺出来的统制等职,河西那边相当于是明确表态了,冉虎等留下来的河西弟子都积极配合他,陈海差不多也就掌握大局;另一方面陈海还将此前第七都从虎贲残师接收的三十多老将逐步安排到九大战营中。

这些老将虽然已经过了他们这一生修为的巅峰期,但作战及统领将卒的经验相当丰富。

陈海最早将这些老将闲置起来,是怕初来乍到,这些意志消沉的老将对他会有强烈的抵触情绪,但陈海相信在经历这么多事之后,这些像老狼被无情遗弃在这一堆残兵溃将之中的老将,对他应该更无间隙。

陈海这时候再去任用他们,就能最大限度的压制宗阀弟子的负面影响。

除了这些之外,陈海更愿意亲近、提拔寒族出身的武官。

这些武官与宗阀子弟天生就有一层隔阂,只要不是秦山郡的弟子,相信他们更愿意在军中积累战功,与底层将卒的隔阂也要小得多,将来也更可能会长期留在军中,而不会随便就被各自的宗族召回。

有屠子骥、赵融的全力配合,陈海相信幕后的神秘人在西园军总管的属吏里也安插了有足够影响力的人手,他在第七都中层武官的任命上做些许的调整,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益天帝七十三年夏季过后,西园军第七都就已经越来越有模样了,无论谁看到第七都近万悍卒此时模样,都难想象三四个月前,他们都是一群凶残的、桀骜不驯的流囚大寇,而此时的他们已经学会将凶残深埋在骨子里,而不再轻易无谓的表现出来。

而这段时间来,炼体也成为普通将卒操练的必要功课。

陈海此时拆解出三百三十七种武道秘形,但他不想引起额外的注意,只是将与铁骨拳、十杀玄戟诀、铁流盾诀等低级玄功有关的十几种基础武道秘形挑出来,创出一套更适合普通将卒修炼的十杀盾戟,传授推广。

十杀盾戟不涉及更复杂的武道秘形,辟灵境弟子修炼了难有什么提升,但极其简单易学,能让普通将卒将炼体与基础的技击训练结合起来修炼,逐步提高肉身修炼的底子。

这批新卒主要来自京畿诸郡收押的江洋大盗、流贼匪寇、亡命之徒,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游侠剑客,精通武技者甚多,身体底子要比想象中要强一截,经过前期的“规戒”操练,就已经具备了一支虎狼之师的底子。

更有系统的进行炼体操训,提升空间及度都相当大。

陈海三月就有计划在伏蛟岭山以南、临秋野河岸的河滩地围堤屯荒,入夏后也就渐有收获。

陈海这时候没有中饱私囊,屯田所得都用来补充将卒的伙食。

强度可谓恐怖的操练,需要大量的进食才支撑身体的消耗。

西园原本是皇室私苑,之前豢养大量的灵禽走兽,在西园新军组建前并没有完全清空,还有很多幼兽留下来。陈海将这些勉强能称得上灵珍异种的幼兽捕捉过来进行喂养,用作战兽、骑兽太差强人意,但用来补充肉食,滋壮普通将卒的气血,那就堪比上品的灵丹妙药了。

鱼龙草、铁鳞藤、升阳草等大量生长周期的低级灵草种植下去,在西园浓郁的天地灵气滋养下,入秋后就能6续收割,熬入药膳,对辟灵境以下的武修弟子都有滋壮气血之用。

此外,陈海虽然动用辎重营的匠工,为药师园兵甲铺额外打造玄兵铠甲,却也会弥补一些猪牛羊肉当作加工费,至少将库房的帐簿做平,使他人抓不到他的把柄。

当然,想要大幅提升近万将卒的肉身基础,小规模的屯田只能稍补亏缺,更多肉食、滋壮气血的灵药,则是在陈海杖毙姜础等人之后,由屠子骥、赵融两人通过其他渠道暗中补充进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异变

后期,陈海在日常操训之外,开始安排大量对抗性极强的战阵演练。

这时候的消耗更加恐怖,这时候除了需要补充大量的肉食、能强筋健骨的丹药之外,兵甲还开始出现大量的损耗。

将卒在高强度的对抗演练中还难以避免的会出现一些伤亡;大量的伤药消耗乃至抚恤,都成了日常开支。

但随着第七都新军越来越具备强军的模样,通过赵融、屠子骥所带来的这些暗渠道补给也越来越多;入秋之后,每天都有相当上一万枚精元丹的强筋健骨修炼资源送进来。

甚至还有大量的血纹钢、赤髓铜等高级材料暗中输送过来,以便陈海利用辎重营及桃花坞铸造场较为完善的匠工体系,逐步提高第七都兵甲战械的质量。

兵甲、战械,太尉府那边虽然都会如数拔,在数量上没有扣克,但难谈精良,陈海只能利用现有的条件进行改造提升。

既然有这么多的资源,陈海也尝试在桃花坞铸造,利用现有的五百步强弓,先期制造一批三弓床弩。

三弓床弩除了利用现有的强弓进行衔接外,上弦的齿轮、机括都极易磨损,也需要用极高级的金铁材料才能铸造出足够的强度;加上弓臂、弓弦利用渗炼法及特殊的天材地宝进行加强,就能直接将整体床弩的蓄力,相较此前五百步强弓提升了七八倍的样子。

燕州虽然也有极强的床弩,但都是单弓臂,就造得格外庞大、笨重,通常只能固定在城寨垛墙之上,移动很不方便。

而陈海所造的三弓床弩,重约两百斤,通玄境精锐悍卒就能背着走,再配以血纹钢铸造的、极其锋利的三棱箭簇,在二到五百步范围内,甚至可以直接洞穿黄级中下品的灵甲。

为防止三弓强弩的制造秘密被轻易看破,陈海在齿轮、机括及三弓连接的关键部件,都用精钢外壳整体封铸起来;破坏精钢外壳,内部的机括及衔接部件都会被相当程度的被破坏掉,难以窥及真正的原貌。

当然,桃花坞铸造场的产量还极有限,前后三四个月先期也就能造出十二张三弓床弩,陈海也只是装到扈卫营所拥有的四辆轻型战车上;陈海还是要优先考虑提升扈卫营及留守桃花坞这部分扈兵的整体战力。

陈海还利用这些暗中输送进来的资源,将昭阳亭侯府的扈卫兵甲都提升了一个等级。

从这些方面也能够看得出,幕后的神秘人对第七都新军的期待值也日益提高;同时也看得出幕后神秘人的势力有多恐怖。

西园军这边每天就有相当上万枚精元丹的额外物资消耗,幕后的神秘人都浑不当回事;而且,西园军第七都很可能仅仅是这位神秘人诸多暗棋的其中之一。

当然,陈海也绝不会亏待了身边的扈卫营。

扈卫营的规模虽然都没有扩张,还是吴蒙、葛同、铁鲲、齐寒江、丁爽等人,但这一百将卒以及留守桃花坞的百余扈兵,都是忠于陈海的,也是能随陈海共进退、随时能调走离开西园军的私兵。

除了传授他们真正称得上是玄功绝学的那几种武道秘形外,陈海还将他此时掌握最强的十步断水斩传授给吴蒙、齐寒江、丁爽等人,但能不能从中悟出武道真意,那就看他们各自的悟性跟机缘了。

在确信蛮奴铁鲲暂时无力摆脱他的控制,陈海也将一些玄功绝学传授给他;这架人形战械,陈海也不能会忽略提升他的价值。

陈海此时所掌握的资源,已经过他车骑都尉的权限,一些修炼资源也是优先向吴蒙、齐寒江、丁爽他们倾斜。

益天帝七十三年入秋之后,除了吴蒙这段时间踏入辟灵境巅峰,周钧、葛同修为都有长足精进之外,齐寒江、丁爽、周景元等六人也相继成功开辟灵海秘宫,踏入辟灵境,成为陈海手下最精锐、最信任的嫡系。

虽然太尉府及纠缠不休的各方,都不希望、也不期待西园军的战力有多强,但随着西园九都新卒日渐成军,必要的弓弩战械以及战骑、战车也都6续照京营军的标准给备齐。

陈海也是差不多在入秋之时,在第七都九大战营的基础上,开始对上万将卒进行骑射及车战的操练;而到十月底,第七都才算是正式成军,前后刚好用掉六个月的时间,陈海算是圆满完成太尉府所要求的半年成军的编训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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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益天帝七十三年,朝堂两派大臣还在牵扯牛皮,久久拖延不赈济灾荒。

虽然七十三年入春后的灾情已经有所缓解,但此前持续数年的大灾,以及大量的流民背井离乡,京郡附近很多地方的农耕都荒废了。

朝堂两派大臣,只是将大量的流民封堵在秦潼等关城之外,不使之侵扰到五关之内的京畿地区,就当作没有看见,但大量的流民已经不可能再平静熬过益天帝七十三年的春荒,就6续侵袭五关之外的府县。

开始差不多每旬都有民乱暴的消息传到京畿,春荒熬命最严重时,甚至每天都有民乱暴。

五关之外的大量府县,也属于京郡八族范围,宗阀世族势力强大,看到流民大规模出现后,虽然各方面拖延着都不主动赈济灾情,但府县地方兵备都得到一定的加强。

开始地方武备大体还能压制住流民作乱,偶尔听到有什么较大规模的乡族寨城陷落,都已经是不得了的大事件。

西园军当时还没有练成,虎贲军也拖延不出京畿镇压,随着时间往后拖延下来,一方面是地方府县兵备缺乏严密的体系,多各自为阵,一方面作乱流民之间的联合日益加强,沿驰道、楚江及支流分布的一些市镇、寨城,则开始批量陷落,甚至有不少府县也被流民攻陷。

入秋之后,流民之祸在五关之外,也就越演越烈。

两派大臣还是拖扯着不让虎贲军精锐出五关镇压,但也授权京畿之外的诸郡巡牧整合境内的地方武备清剿叛乱流民。

宗阀世族及附庸宗族的态度,还是结寨自保,只是确保封邑及宗族之地不受流民侵害,而没有宗阀世族的精锐子弟及健锐私兵配合,地方武备整合起来,兵力规模不小,但战力也相当有限,清剿叛乱流民,互有胜负。

益天帝七十三年的秋天还没有过去,五关之外较有规模的流民叛军,就多达七十三路。

而在秦潼关外,就有十三路有名有姓的流民叛军,占据地形险恶的山岭攻略地方府县。

陈海不知道西园军将来有没有参与清剿民乱的机会,但也开始制作秦潼关附近的地形沙盘,将战局推演作为日常操练的一部分进行着,日子却也过得相当清闲。

日子也就一天天过去,桃花坞及梅坞堡那边也成功利用大型辎重车,改造出四艘小型的坚固战船,还专门请裴晋华炼入御水法阵,四艘战船行秋野河上,快如奔马,仅需要一炷香的,就能横渡十数里宽的河面,往来两岸。

陈海除了在伏蛟岭负责操训事务,也偶尔会到秋野河对岸的桃花坞小住。

七十三年入冬前一天,陈海与赵融、屠子骥渡过秋野河,到梅坞堡参加董潘召集的宴请,正酒酣耳热之际,突然听到有飞禽从梅坞堡上空凄厉惨号着飞过。

陈海他们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走出大厅,就见十数头体型巨大的巨鹫等灵禽正狼狈不堪的往燕京城方向飞过去。

这些灵禽体型都庞大无比,但毛羽零落,肢残骨断,还有不少雷殛焦痕,十数将卒骑在灵禽身上,也是惊惶无比,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

其中一头灵禽,正是当初屠子骥乘御飞出秦潼关迎接葛玄乔一行人的青鹏鸟,青黑色的羽翼边缘隐有金芒,这实是跟随秦潼关守将屠重锦十数年的灵禽坐骑,甚至比陈烈身边的那头青鳞雷鹰都要强出一截。

“屠子骥在此,秦潼关到底生了什么事情?”看此情形,屠子骥吓了一跳,他这时候才看清楚族叔屠重锦血染铠甲,正狼狈不堪的骑着青鹏鸟往燕京城逃去,大声问道。

听到屠子骥相唤,屠重锦驱御青鹏鸟往梅坞堡飞来;其他乘骑灵禽东逃的,都是他帐前的部将及扈从,惊恐难安的也都往梅坞堡飞过来。

屠重锦满身染血,铠甲残破,身上伤痕累累,看样子是经历一番苦战才突围杀出,样子凄惨且狼狈,甚至到这时屠重锦眼鼻都有鲜血溢出。

再看随屠重锦跳下灵禽的诸人,也都个个这般模样,陈海与赵融、董潘、吴雄等人心都猛的一沉,屠重锦身为秦潼关的守将,他与身边的部将及嫡系扈从都这般模样东逃,都知道这意味着秦潼关已经失陷。

“怎么可能,流民怎么可能会攻陷秦潼关?”董潘大惊失色的问道。

陈海、赵融、吴雄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知道秦潼关外还有大量的流民滞留。

秦潼关虽然仅有屠重锦所率的一都虎贲军精锐,兵力谈不上多强,主要将帅也只有明窍境中后期修为,但秦潼关作为京畿外围的五大雄关之一,城墙高逾百米还是其次,防御大阵之强,即便是三五道胎境强者配合十数万精锐之师强攻,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攻陷下来。

秦潼关怎么可能就莫名其妙的失陷了?

“秦西镖行早就被赤眉教所控制,小股赤眉教徒,前混入镖行的车马队进入秦潼关,我们一时不察,诸将在饮宴时都被下了药,防御大阵的中枢又被突袭遭到破坏,这时候混在关城外流民之中的叛军,突然夺城杀进来,秦潼关就陷落了,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屠重锦欲哭无泪的说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禁药成秘

“下药?”屠子骥一时没应过来下药是怎么回事,在得知秦潼关就这样失陷了之后,震惊得都恨不能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他难以想象万夫莫开的秦潼雄关,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失陷了。

“逆灵散?”

陈海惊问道,这时候看屠重锦等人七窍溢血、体内气机错乱、真元涣灭的样子,心想这不是服下逆灵散,真元逆沸后冲入灵脉冲击脏腑才会有的伤势吗?

“逆灵散!”屠子骥、赵融同样是震惊无比,愣怔了好一会儿,才从模糊的记忆里想到逆灵散是什么东西,震惊问道,“流民叛军怎么可能会有逆灵散这种已经绝迹上百年的禁药?”

陈海与周钧对望一眼,没想到屠子骥竟然都不知道逆灵散早已经重新问世了。

当初清剿玉龙山流民叛乱时,他们就吃过逆灵散的大亏,以致太微宗三十多内门弟子及大量的道兵弟子被围歼黄龙渊石寨之中。

那时候逆灵散这种禁药就重新问世了,而且极可能是赤眉教徒所掌握,陈海没想到河西竟然没有将这么关键的信息通告燕京及周边诸郡。

周钧想到陈海曾说过,边郡强藩很可能极乐意看到流民能如此大规模的聚集,极可能是边郡强藩故意纵容,他此前并不深以为然,但看屠重锦等人对逆灵散毫无防备、而屠子骥、赵融等人对此皆毫无所知,心里微微一叹,暗感还是陈海对局势看得更深刻,更细致入微。

河西那边还是希望天下大乱,那样才会有河西更多的机会,大都护将军或有着他们难以想象的野心。

董潘、吴雄等人也是眉头深锁,屠重锦他们竟然大意被下药,真元逆入灵脉都受重创,这还能突围杀出来,也可以说是命大,但怎么轻意就集体被下了药?

陈海微微一叹,心里想,看来赤眉教谋算秦潼关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必是秦西镖行此前花了极大的力气巴结、讨好秦潼关的守将,这才会让屠重锦他们完全失去防备;而大量流民拥堵秦潼关外,极可能也是赤眉教早就谋划好的阴谋。

面对屠子骥、赵融他们难以置信的质问,屠重锦也只能苦涩而笑……

“我等此时率兵奇袭,或能击溃叛军,夺回秦潼关!”吴雄才不关心屠重锦他们的惨败,此时却想到他们作为客军,有一个天大的机遇落在眼前。

客军是不能随便插手地方军政事务,但秦潼关被流民突袭陷落,屠重锦只要向他们救援,他们可以紧急出军参战;甚至西园军都无需太尉府的军令,也能紧张参战。

屠重锦自然是希望董潘乃至陈海能率兵助他夺回秦潼关,这样他失夺秦潼关的罪责将会极大减轻。

陈海看向董潘,微微摇了摇头。

屠重锦等将帅虽然被下了禁药,措不及防,但驻守秦潼关的上万将卒,都是虎贲军精锐,大半都有通玄境以上的修为,百武校尉以上的中低级武官甚至都有辟灵境以上的修为,再措不及防,也能依赖关城内的巷道等特殊地形,组织防御、反攻。

秦潼关遇袭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屠重锦他们就已经逃过梅坞堡,要么驻守秦潼关的虎贲军已经糜烂到极点,要么是突袭秦潼关的流民叛军,实力要比想象中强得多。

一切都有赤眉教在背后算谋,陈海觉得他们先要摆脱对流民叛军是乌合之众的刻板印象,贸然率兵过去想反袭秦潼关,很可能会吃大亏。

董潘样貌粗犷,性子实则细腻得很,不然河西也不会让他任进奏使,处理河西在燕京的事务,他与陈海对望一眼,也知道这事太蹊跷了,绝不能贸然出兵。

屠重锦看陈海、董潘两人的神态,也知道此事没戏,河西在燕京就一千多道衙兵精锐,不会轻易犯险,而陈海编训西园新军第七都,没有太尉府的军令,也不会拿自家前程犯险,苦叹道:“我这便到太尉府请罪去!”

“屠帅到太尉府请罪,或许有所不妥,要请罪,也该赶到青龙裕去请罪,”董潘说道,“另派他人到太尉府通知军情即可……”

经董潘提醒,屠子骥也陡然醒悟过来,劝屠重锦道:“应去青龙峪总管府请罪。”

虎贲军还保留五师精锐,但太子赢丹为防止有人向虎贲军渗透什么,除了宿卫宫禁的兵力外,主要精锐战力都驻守在燕京东北的青龙峪大营,设有虎贲军总管府。

太子赢丹执掌太尉府,同时又以骠骑大将军的身份,执掌虎贲军总管府,但总体说来,太子赢丹对虎奔军总管府的控制力要更强一些,而太尉府诸系官员大臣又相对复杂,京郡八族都有子弟在太尉府身居要职,都分不清谁支持太子赢丹、谁支持益天帝。

屠重锦此时到太尉府请罪,以往跟他结仇的太尉府官员大臣,执意要治他的失城之罪,太子赢丹很可能就直接将屠重锦推出辕门斩了;而到青龙峪大营,只要有人替屠重锦求情,活命的机会更大一些。

董潘与屠重锦、屠子骥关系亲近,也不希望屠氏痛失一员大将。

屠重锦面色沮丧,也知失城之罪难逃,但也不想丧妻儿老小独逃。

“河西兵是客军,不能插手地方军政事务,而此时秦潼关情况未明,这点兵力也难谈反攻,但要是屠帅相邀,或许出兵助屠帅在外围收拢残兵,监视流民叛军的动向,总比直接到太尉府或青龙峪请罪要好!”陈海建议道。

“这也是不得以之办法。”董潘点点头道。

只要不拿他手里千余道衙兵冒太多的险,能从中分一杯羹,他还是乐意的。

而屠重锦能收拢部分残兵,手里有一部分嫡系将卒,在秦潼关外又摆出一副积极将功赎罪的姿态,太尉府及虎贲军总管为避免直接将屠重锦他们逼反投靠流民叛军,通常都会许他戴罪立功,不会急着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大恩不言谢!”屠重锦稍稍整理惊惶的心思,也知道陈海、董潘如此建议,实是替他着想,也极可能是他摆脱死罪的唯一办法,当下就安排两人分头往太尉府及青龙峪大营报信,他与十数残兵败将留在梅坞堡,等候董潘、陈海派兵助他西进,收拢残兵。

除了一千河西道衙兵精锐外,陈海他们在梅坞堡、桃花坞、伏蛟岭也就两百扈卫可用,但此时都已经是不弱于道衙兵的精锐。

没有太尉府的调令,除了作为私兵的扈卫营百余精锐外,陈海也不敢将西园第七都新军擅自调出参战;那是要砍脑袋的重罪,一旦被人抓住这把柄,幕后的神秘人都没有办法替他说话。

董潘要留在梅坞堡坐镇。

梅坞堡距离秦潼关就五百里,谁也不清楚流民叛军会不会失心疯,沿驰道往燕京席卷而来,他们要在梅坞堡做好抵御攻击的准备。

陈海则安排屠子骥、赵融返回北岸伏蛟岭,虽然西园新军没有太尉府的调令,不能轻举妄动,但此时在北岸多征用民船,做好增援南岸的准备工作,则不会受到不必要的刁难跟质疑。

董潘决意以陈海为主将、以吴雄为融将统领五百精骑,护送屠重锦往西逼近秦潼关收拢从秦潼关突围出来的残兵——董潘决意用陈海为主将,也是看重陈海在变化莫测的战场上把握时机的应变能力,比吴雄强多了。

换在杜峻峰被召回河西之前,吴雄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但在陈海与杜氏的矛盾中,神侯及世子都安排杜峻峰回避,吴雄也就勉强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两炷香的时间,五百精骑就已经集结完毕,除了二十乘轻型战车外,陈海还将桃花坞喂养的四百多匹良骑一起带上。

秦潼关建于雄山峡谷之间,只有东西两座主门,即便有一些将卒能突围杀出,也不会有多少马匹带出来。陈海这次将更多的马匹,就是防止沿途收拢失去坐骑的溃兵太多,反而成为他们转移不便的拖累。

屠重锦等将不少人都有灵禽代步,但杀出秦潼关时,绝大多数灵禽都受重创,唯有屠重锦胯下的那头青鹏鸟神俊异常,还能继续随军出征。

事实上,屠重锦等将被下了禁药,真元逆入灵脉冲击脏肺,战力骤然间下降到比普通悍卒都还不如的地步,当时又被困在府邸之中,也是亏得这些灵禽与诸多扈从忠心护主,才杀出重围,没有直接在秦潼关就丢掉性命。

青鹏鸟虽然还没有修炼到化形,但已经堪比人类明窍境后期强者了,此时未必能冲入流民叛军的千军万马之中,但逼近秦潼关侦察敌情,能为陈海他们提供难以想象的视野跟准确情报。

陈海他们一路疾驰,西行约一个时辰,就6续看到有将卒沿驰道往东逃来。

这些将卒多为中低层武官及随扈,秦潼关遇袭里,坐骑就在他们的身边,才能及时应过来杀出重围,又能杀出秦潼关城后迅摆脱追兵逃得这么快。

秦潼关意外失陷,屠重锦等主将是大罪,但这些第一时间就逃离秦潼关的中低层武官,也不可能完全脱开干系,这时候正彷徨无计,看到主帅屠重锦率数百精骑从燕京城方向援来,就纷纷汇合过来。

屠重锦等将心里也清楚,他们此时唯一的机会,就是尽可能多的收拢溃兵,只要不是那么难看,或有保命的可能。

第一百五十章 拖延

陈海、吴雄率部接近秦潼关时,暮后四合,他们策马驰上一道岭嵴,远远能看到秦潼大驰道自东往西绵延,延伸到一座大裂谷之中。

从大裂谷进去不需要二三十里,就是控扼东进京畿、西入秦潼门户的秦潼关;秦潼关高逾百米,仿佛一块石门铁壁嵌入两侧高逾万仞的山壁之中。

虽然秦潼关在望,但陈海他们却没有办法直接率部逼近到秦潼关前。

大裂谷的入口只有两三千步宽,两边都是万仞高崖,峰崖如剑如戟,奇形怪状,飞鸟难渡。

陈海他们想到逼近到秦潼关前,没有其他的捷径可绕,只能石峡穿入,但此时的峡口影影绰绰已经有不少流民叛军手持简陋的兵戈在那里结阵列队。

流民叛军应该也清楚他们没有与虎贲精锐骑兵在开阔地带一战的实力,就龟缩在谷口内侧结阵。

在松散杂乱的阵列前,流民叛军还横七竖八的砍伐了一些树木、搬来一些落石,堆满在驰道上,设置为障碍,两侧的崖壁还隐隐有禁制透漏的光芒,看样子他们主要意图还是想拖延从燕京城赶过来的京营军反袭秦潼关的步伐。

流民叛军没有出裂谷追击溃兵,也没有直接退守秦潼关,陈海猜测很可能是秦潼关守兵还有一部分人在关城内负隅顽抗,流民军还没有完全拿下秦潼关,这才需要将防线延伸到二三十里外的峡口来。

谷口的流民叛军虽然兵甲简陋,但个个身强力壮,想必是从流民中挑选出来的武勇精锐,还有上百身穿左衽黑袍的赤眉教徒,站在叛军之中,正往他们这边盯过来。

即便相隔数里,陈海还是能感受到这些赤眉教徒眼里阴戾的眼神。

看到这一幕,陈海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暗想谷口就有上百赤眉教徒率部上万流民叛军结阵,想必留在秦潼关城内围剿守军残部的赤眉教徒,数量也绝不会少。

不管是玉龙山流民作乱,还是奇袭池山城,陈海所曾看到流民赤眉教徒,都只是三五人隐藏在幕后挑唆乱事,没想到今日在秦潼关内外竟然冒出这么多的赤眉教徒来,差不多已能断定,突袭秦潼关,应该是赤眉教在暗中谋划许久的事情了。

陈海看向屠重锦,屠重锦的脸色很难看。

年初河西进奏使团过秦潼关时,葛玄乔、陈烈都在席间提及流民之祸,唯有屠重锦等将浑不在意,以为流民及赤眉教徒都只是癣疥之患,他当时绝不会想到自己会沦为流民之祸的第一个祭品。

陈海、吴雄率部,护送屠重锦西进收拢溃兵,此时已经一千两三百人重归屠重锦的麾下,但看峡口已经完全被流民叛军封闭起来,就意味着秦潼关上万虎贲精锐,可以也就这一千两三百人能逃脱大难。

陈海他们没有足够强大的兵力,西园第七都新军也不能随意调用,同时他们这边也还没有道丹境强者坐镇,更不清楚流民叛军的底细,怎么都不可能贸然强攻峡口。

太尉府这次有可能会调用西园军夺回秦潼关,但一切都要等太尉府那边做出决议后,陈海才能随军而动。

“屠帅就一切保重了!”

陈海朝屠重锦拱拱手,说道。

“大恩不言谢!”屠重锦稽道。

陈海、吴雄率部助他收拢残兵,就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甚至还将四百多匹良马、二十余轻型战车借给他重装军备,屠重锦看流民叛军结阵峡口,也知道凭他们这点兵力想夺回秦潼关是痴心妄想。

陈海与吴雄就四五百精骑,不能长时间孤悬在外,他们也没有这个必要跟义务,该做的事都做了,他们就要回梅坞堡以观形势,但屠重锦此时要率残部留在秦潼峡口外“将功赎罪”。

至少在太尉府有明确的问罪决议之前,屠重锦不能轻易回去送人头;而有足够的缓冲时间,屠氏也才来得及暗中运作,减轻屠重锦的罪责。

**********************

陈海与吴雄率部返回梅坞堡,已经是次日清晨。

这段时间内,燕京城有数支小股斥候兵马西进,监视流民叛军在秦潼关的动向,然而回到梅坞堡,陈海都没有看到有大军往秦潼关方向集结。

除了已经在军营、朝堂诸部任职历练的弟子外,越城郡主董宁等人以及在学宫游学的河西弟子将近百人,都已经赶到梅坞堡待命,以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太尉府那边可有什么决议下来,有没有决定用谁为将,清剿民乱?”

陈海、吴雄解甲走入大厅,看到董潘、裴晋华、董宁等人都在大厅里,看样子也是昼夜未眠,迫不及待的询问太尉府那边的动向。

不同以往五关之外所生的民乱,这一次流民叛军直接袭夺京西门户要地,百万叛军进逼京麓,朝堂震惊是必然的,陈海就想知道太尉府是就近调用西园军,还是从青龙峪大营调一部虎贲军精锐西进镇压叛军、夺回秦潼关。

“……”董潘苦笑摇摇头,跟陈海他们细说这一夜来的朝堂变故,“朝堂之上,诸大臣都主张严惩屠重锦等将失职之罪,一致决议要尽快派兵镇压民乱,太子也请旨欲亲率虎贲精锐战决镇压民乱,但玉和宫却传话训斥太子性情急躁、沉不住气,即便是派兵镇压民乱,也不该是太子亲征。玉和宫训斥是训斥了,却又没有进一步帝旨颁布,太子那边也是气翻了,袖手不再理会这事,而是将镇压民乱之事,完全交给太尉府的官员议决……”

“太尉府内部对派谁为将、用哪部兵马也是争执不休,到这时都没有结论。”裴晋华无奈的说道。

“……”陈海张了张嘴,除了长叹一声外就没有再说什么。

“都火烧眉毛了,太尉府还在争什么?”吴雄还以为太尉府都已经开始集结大军了呢,没想都到这时候了,还在为用谁为将、调派哪部兵马争论不休。

董潘身为河西董氏的嫡系,知道武威军在割据河西,燕京是越虚弱越好,但与其他人也为朝堂此时的内斗哭笑不得。

“不管太尉府什么时候能拿出决议来,我现在也要回伏蛟岭待命了,就不在这里耽搁了……”陈海看到梅坞堡这边严阵以待,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他有将职在身,不能留在梅坞堡,就站起来跟董潘告辞道。

陈海又与越城郡主董宁等人拱手告辞,见董宁避开他的视线,心里微微一叹,也不再多说什么,就退出大厅。

陈海先回桃花坞,他打算安排葛同率一百扈兵驻守桃花坞,同时将匠师、匠工都组织起来。

虽然流民叛军进袭燕京的可能性很小,但梅坞堡、桃花坞多做些准备总是有必要的,一旦形势混乱下去,除了流民叛军之外,潜伏在暗中敌恨河西的势力就有可能蠢蠢欲动。

所幸桃花坞、梅坞堡的坞堡入冬前已经完成扩建。

梅坞堡除了用烧溶的铁汁浇入堡墙进行强固外,还布下一座防御法阵,短时间内不畏流民叛军的强攻。桃花坞整体防御力虽然要差许多,也没有足够强大的兵力,但与梅坞堡相隔不过两里,形成犄角之势,形势恶劣,葛同率部护送匠师、匠工突围撤入梅坞堡都还来得及。

“为何都要这一步了,朝堂之上竟然还在内斗不休,他们这些大人物,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梅坞堡,吴蒙、葛同等人都没有说话的资格,甚至孙不悔都不便插嘴,但回到桃花坞,他们也再也按捺不住,费解而不平的问出来。

陈海苦笑摇头道:“或许站在朝堂之上的那些人,还以为流民叛军及赤眉教只是乌合之众,屠重锦等将失守秦潼关只是太愚蠢的缘故。”

“都火烧眉毛,两派大臣都还要争功?”吴蒙、葛同等人难以置信的问道。

“秦潼关失是大罪,失而复得就是大功,要是此大功能啐手而得,两派自然是要争一争的,”陈海苦笑道,又跟周景元说道,“你派人去将曹奉请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去年年底,就有大股流民聚集在桃花坞北面,年后又造堤围滩、屯田耕种。为为不让这股流民酿成大祸,陈海无权驱赶之余,就只能暗中资助七八万流民在桃花坞北片安家落户。

陈海之前不担心这些已经安顿下来的流民,会滋惹什么是非,但现在就难说了。

他也不清楚曹奉这些流民领有没有背着他们暗中与赤眉教徒联络,也不清楚曹奉等人知道秦潼关失陷后,会不会变得蠢蠢欲动;他现在要把曹奉喊过来,探探他的虚实。

“要是曹奉不过来呢?”周景元迟疑的问道。

大家也都朝陈海看过来,曹奉这些流民领很可能会拒绝在这时候走进桃花坞,不知道陈海还是否有后续的应对之策。

“先派人去请。”陈海挥了挥手,一切先看曹奉的反应,他再做下一步的处置,没有必要在这时候去想什么有的没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曹氏父子

陈海在书房里与吴蒙、葛同、丁爽他们商量事情,不一会儿周景元就领着曹奉及其子曹圭走了进来。

曹奉相貌苍老憔悴,没有什么修炼底子,却精于技击,早年是活跃于燕北地区的游侠剑客,也曾投靠宗阀当食客。

太子赢丹执掌国政这些年,很多宗阀世族都受到打压,曹奉父子投靠的这家宗阀也因罪剥夺爵位、封邑之后解散。树倒猴散,曹奉也就回归乡土扎根,在县里也算是乡豪之流的人物,这才在大荒之年,成为附近府县流窜他地讨生活的流民领。

曹奉有两子,长子曹善三十岁左右,早年曾随曹奉寄身宗阀,修炼过数年,有通玄境中期的修为底子,辅以家传的武技,在七八万流民里算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了;但可惜随着他父子投靠的那家宗阀解散,也失去继续修炼的渠道,修为再难精进,这时是曹奉身边最为依重的助手。

而曹奉幼子曹圭,年仅十四五岁,也是自幼修练武技,却无缘接触玄功绝学,自然也无缘真正踏入武道修行的门槛。

曹奉不仅过来了,还将他幼子曹圭带进桃花坞,陈海也就清楚他的姿态是什么,让下面人给曹奉安排坐席,说道:“有段时间没有请曹当家过来喝杯水酒了,听说曹当家不仅在北面建了寨子,欣欣向荣得很,还又新娶了一房小妾,日子过得比我们还滋润。不过这次请曹当家过来,却也不是跟曹当家贺喜——秦潼关突变故,意外落入乱民之手,想必曹当家也应该知道消息了吧,不知道曹当家有没有其他什么事情,能说给我知道的……”

陈海问得随意,但落在曹奉耳朵里却完全是另一番感受。

他的长子曹善有通玄境中期的修为底子,又精通技击,在七八万流民里都堪称千里挑一的“高手”,但曹奉心里清楚,驻扎在梅坞堡的河西道衙兵精锐或者是昭阳亭侯府驻守桃花坞的扈兵精锐,哪怕从普通将卒里随便挑一人出来,就能将他父子打得满地找牙。

曹奉对梅坞堡及桃花坞从来都不敢有什么异念的,更何况这近一年来,梅坞堡、桃花坞非但没有驱赶他们,还通过大量的收购石料、木料,输送大量的钱粮,资助他们修建拦河大堤、开垦屯种,他们才得以熬过春荒,能在秋野河南岸扎下根来的关键,曹奉心里还是有感激之情的。

但不管怎么说,河西道衙兵以及昭阳亭侯府的扈兵,始终都是客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拍拍屁股调回万余里之外的河西了,曹奉心里自然也不可能会有依附梅坞堡的心思。

此时流民叛军袭夺秦潼关,已经相当长时间没有直接接触的陈海,突然派人过来,请他到桃花坞说话,曹奉心里不是没有顾忌,但他不敢不去。

甚至为了表示绝无二心的诚意,他这次还狠心将幼子曹圭带上。

陈海刚到燕京,在桃花坞扎根下来,不算什么大人物,至少绝对没有董潘、吴雄、杜峻峰这些人物耀眼,令人不敢直视。

在大规模向梅坞堡、桃花坞供应石料、木料之后,曹奉手里有所余裕之后,一度还重点孝敬董潘、吴雄。即便不可能直接投附,但曹奉还是希望在河西精锐驻扎梅坞堡期间,能得到董潘、吴雄两人的关照。

曹奉有这样的选择也不令人意外,抱大腿总得要找粗的抱,陈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与董潘、吴雄、杜峻峰等人比肩的样子。

曹奉一度以为昭阳亭侯府的扈兵没有驱赶他们,甚至还助他们在北片垦荒耕种,是作为客军不敢招惹他们;之后孝敬董潘、吴雄、杜峻峰,搭上这三人的关系,更以为是在桃花坞北片站稳了脚跟,至少不用再看桃花坞这边的脸色。

但在陈海杖毙三名宗阀的天之骄子却安然无恙之后,曹奉才现他看走眼了,这时候再想重新经营与桃花坞这边的关系,才现怎么都隔了一层。

不要说再没有机会见到陈海了,甚至连葛同、吴蒙等人都已见不到面了,由于曹奉他们开始向铸造场供应铁料,曹奉还是偶尔能见到周景元,但周景元的态度已然冷漠了许多。

曹奉三四个月都忐忑不安,就担心哪天招惹了桃花坞这边,会受到无情的报复,他这时候心里也清楚,陈海真要翻脸不认人,派人刺杀他们,根本就不用顾忌什么。

他们虽然是流民领,但他们的性命,怎么可能比那几个被陈海当众杖毙的宗阀天之骄子更重要、更高贵?

周景元这时候派人来请,也有人担心他会被当成人质扣押在桃花坞,但曹奉不敢不来;即便是被当成人质扣留在桃花坞,总要比在这敏感时刻,触怒陈海这樽杀神,害曹家寨受到血腥清洗要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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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随意一问,曹奉感受却有如万钧巨石朝他身上碾压过来,也不敢再端坐在桌案之后,拉着幼子曹圭跪到陈海面前,说道:“赤眉邪教曾派人联络过曹家寨,我却被蒙了心,竟然一直都没有如实禀告都尉大人,还请都尉大人责罚。”

陈海看着伏地而跪的曹奉父子,淡然问道:“昭阳亭侯府的人手客居此地,我也仅仅是在西园军任职,都不能插手地方事务,曹当家是没必要将这些事告诉我知道,但赤眉教暗中怂恿民乱,曹当家怎么没有上禀地方官府?”

曹奉一股寒意从屁股椎串到头顶,陈海语气淡然,他却感受到这淡然语气隐藏杀气,哭诉道:

“家乡持续数年大灾,俄殍遍野、白骨接天,我等带着七八万残民,苦苦挣扎在秋野河畔求存,地方府县不闻不问,去年就饿死三千多人,今年要不是都尉宅心仁厚相助,还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我心里不敢对朝廷不满,但要是将这事禀告上去,就想着地方府县非但会处置,反倒害我们自己徒受猜忌,这才迷了心窍将这事给瞒了下来。但请都尉大人相信,曹奉绝对没有私通赤眉邪徒的异心,也绝知他们这些乌合之众闹事难成,不需几天工夫,朝堂一旦兵清剿,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曹当家,你起来吧,”陈海说道,“朝堂会兵清剿,但未必能一举剿灭匪祸,我现在不担心曹当家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但怕你看到倘若朝廷兵失利,心里就会有什么想法了,不得不提前跟你说叨说叨,省得你们走上岐途,覆水难收了。”

曹奉听不明白陈海的话,但有一点是清楚的,伏跪地不敢起来,只是不断的保证道:“曹奉绝不敢有什么想法,小子曹圭年幼,但还算有些眼色,手脚还算麻利,请都尉大人许他留在身边侍候。”

遣子为质?

见曹奉吓成这样,陪同在一旁的吴蒙、葛同等人,都是微微一笑;丁爽这时候则朝陈海频递眼色,恨不能通过神念交流,直接跟陈海说这是收附曹氏父子的良机,不应错过。

这一年多来,桃花坞、梅坞堡扩建以及铸造场扩大规模后,都是从这些流民手里收购石料、木料、铁料,这也使得以曹氏父子为的这股流民,这近一年来,除了开垦数万亩滩地外,还占据北面的一座山岭,也开辟了两座采石场、一座矿场、两座伐木场。

桃花坞北片七八万流民,看上去没有多少精锐能挑选出来,但真要能真心诚意投附桃花坞,为桃花坞所用,桃花坞就能真正在秋野河南岸经营出一片不弱的根基之地来。

虽然曹氏父子市侩了一些,一度还想着去抱董潘、吴雄他们的大腿,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算什么大错。何况这一年来,桃花坞资助屯垦耕种、建造大堤,双方就已经建立了一定的信任基础,收附之事也容易进行。

更关键的原因,他们初到燕京时,要敢收附流民,绝对是自取死路,但丁爽这时候有理由也相信,幕后的神秘人绝对不会介意陈海在京畿建立自己的势力——而陈海这时候建立势力,实际也是为西园第七都新军服务,最终也是效命于幕后的神秘人。

看到丁爽频递眼色,陈海也明白他的心思,沉吟片晌,跟曹奉说道:“曹圭资质不错,要是在我跟前驱为奴仆,是埋没了他,或许暂时可以跟在我葛师兄身边修行武道,曹当家意下如何?”

葛同虽然投附昭阳亭侯府为部将,陈海却一直以“师兄”相待。

“多谢都尉大人成全,多谢都尉大人成全!”曹奉跪地谢道,又赶紧拉幼子曹圭给葛同叩头行礼。

曹奉起初是没有投附客军的心思,但这一年来看昭阳亭侯府在燕京经营铸造场、兵甲铺颇有规模,心知即便千余道衙兵精锐撤回河西,昭阳亭侯府也不会放弃对铸造场及兵甲铺的经营。

再说了,要是幼子能因此踏上武道修行,也是机缘,要是将来所有成就,他们曹家即便是遭遇到什么措手不及的变故,那丢弃掉这边的根基,举家迁入河西,也不是什么多差的选择。

第一百五十二章 出兵

曹奉幼子曹圭刚刚才过十四岁了,自幼修武熬炼筋骨,虽然这些年没能真正踏入武道修行的门槛,却也打下不弱的底子。

更关键的,曹圭这几年来跟随父兄奔波流离,年纪轻轻就吃了不少苦头,要比那些温室长大的宗阀子弟更知世途凶险艰辛,心志、心性也更坚定,是个好苗子。

曹圭随父亲走进桃花坞时,就已知道他会被当人质留下来,他即便知道情势所逼,心里总也有不甘,但没想到此行竟然成为他真正踏入武道修行的一次机缘,当即就痛痛快快的膝行跪到葛同面前,“砰砰砰”叩了三个响头。

“我乃昭阳亭侯府部将,在少侯爷手下任事,你可知你此时跪地叩头,代表着什么?”葛同没有忙着受曹圭的大礼,而神色肃然问他。

“……”曹圭到底年少,有些蒙,不知道要如何回葛同的话。

“这小子心里清楚的。”曹奉接过话茬道。

葛同没有理会曹奉,目光炯炯的盯着曹圭,说道:“我为昭阳亭侯府部将,所修乃昭阳亭侯府所授的玄功绝学,既无资格将玄功绝学私授他人,也无资格收人为徒,此时也仅仅是代昭阳亭侯府,代表少侯爷领你踏入武道修行的门槛,而从此之后,你便是少侯爷帐前的一员部将,要对少侯爷忠心耿耿,勤勉修行,替少侯爷分忧。倘若他日修炼有成,再入太微宗修行,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那也是少侯爷给你天大的恩情。”

“曹圭心里记得。”曹圭也是机敏,又膝行到陈海跟前,“砰砰砰”叩了几个响头。

桃花坞这边,葛同修为不是最高的,但也就次于陈海、吴蒙、蛮奴铁鲲、周钧三四人而已——吴蒙、周钧以及铁鲲都随陈海在军中,桃花坞这边平时就以葛同为,处理种种事非,留守桃花的一百精锐扈兵,也都归葛同统领。

能暂时跟在葛同身边修炼,绝不会有什么委屈葛圭的;何况先打个良好的武道基础,两三年还有机会进入太微宗修行,这是寒族子弟绝难遇到的机缘。

看曹奉、曹圭父子还跪在地上,陈海哈哈一笑,跟曹奉说道:“曹圭既然都在葛师兄身边修炼,那曹当家与我们就是平辈相交,还是赶紧坐下来说话,不能乱了体统。曹家寨,还有一些不错的苗子,要是还有谁想修行武道,我这边却也不吝啬指点一二……”

曹奉也知道曹圭既然都到葛同身边修行武道,他就不能再有三心二意的念头,说道:“多蒙大人荫庇,七八万人才不至于流离失所,大家都感恩戴德,不知道如何报答大人的恩情。说到不错的苗子,却有二三十个苗子还没有错过武道修行的年纪,大人要是能安排人指导他们修行,这大恩大德真是……”

说到这里,曹奉又要跪到地上感恩叩谢了。

桃花坞北片七八万流民主要来自邻近的两三县,彼此宗族间沾亲带故、关系密切,才会在逃荒路上都紧紧团结在一起。

陈海也不管曹奉此时的感谢是真情还是假意,曹奉真能将那二三十个最为出色的好苗子送过来,这边又不会亏待这些少年弟子,恰恰也会因为沾亲带故的缘故,这七八万人的命运也就彻底绑上桃花坞了。

曹奉再有什么异心,也没有能力去鼓动这些人去造桃花坞的反。

“……曹当家客气了,”陈海微微一笑,说道,“我看曹当家在北面也注重训练年轻子弟的武技,只要有一些武技的底子,哪怕是过了二十岁,修行武道也不会太迟,却也无需太局限宗门的陋习。”

人身体内的气血精元,在年少时最为精纯旺盛,也是修行的最佳时间,但在少年十六岁生精、少女十四岁生癸水,人身体里的气血精元就会有相当一部分会不断的转化为能孕育新生命的精|水及癸水,这时候再想修行就会事倍功半,变得异常艰辛。

不过,陈海注意到曹奉父子带领这批流民,年轻的子弟都极重视技击的训练,因此打下不错的底子,即便是过了二十岁再踏入武道修行,也不能算过了年纪。

太微宗等燕州顶级的宗门、宗阀势力,从平民中挑选弟子,自然可以极致挑剔,哪怕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也可以丢到道院里优胜劣汰一番,但陈海这时候极缺人手,没有资格那么挑剔,还是想多挑选些好苗子,由葛同先负责培养起来。

陈海现在手下是有两百多精锐私兵可用,但也需要重视后备梯队的建设,而且铸造场及兵甲铺也需要用心培养一批学徒。

对曹奉来说,二三十人是送,七八十人也是送,而且将来真要有几个人在武道修行有所成就,曹家在桃花坞、在昭阳亭侯府的说话分量也重。

而除了七八十名有修炼资质的苗子外,北片七八万流民不是没有潜力可挖。

经历数年的大灾,流民里的老弱病残,大部分人要么饿死,要么病倒;能熬过荒年的七八万人,经过近一年的休养,大多数人都能称得身强体壮,也因此才能承受得住年初开始的造堤、开矿、采石、伐木及垦荒等重体力活。

以往曹奉怕引起地方府县以及梅坞堡、桃花坞这边不必要的猜忌跟干涉,不敢公然训练兵卒,但他真要有什么异心,挑选一两万健锐进行操训,战力不会比地方上的武备稍差。

曹奉怕犯忌讳,陈海心里则想着,请屠子骥出面活动,或许就能说动地方官府将七八万人都编民入户,到时候就可以正式挑选健锐编练乡兵民勇,配合京营军作战了。

同时,西园军第七都还有一二百名老卒,可以提前“解甲归田”,安排到桃花坞来负责编练乡兵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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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不能在桃花坞耽搁太久的时间,收附曹氏及挑选扈兵后备及匠工学徒的事情,都只能交给葛同、周景元他们去负责,他看着太阳高高升起,就与吴蒙、周钧、丁爽,率领百余扈卫渡过秋野河,进入伏蛟岭营城。

两艘轻型战船刚驶入伏蛟岭营城的水门,屠子骥、赵融就与冉虎等将迎上来,说道:“太尉府出兵决议已经下来了,决定从西园军征调一到六都共六万兵马,任命车骑将军卫於期为主将,宿卫将军樊春为副将、左司丞姚启泰为军司马,清剿流民叛军,收复秦潼关。”

“啊,跟咱们没有关系?”周钧颇为诧异的问道。

西园军编训成军,与虎贲军一样作为京营军,已经进入太尉府的征调序列,太尉府就近征调西园军收复秦潼关,却也不令人意外。

生这样的大乱,诸多营将也期待能有机会率部出战,以攒战功、名利,便是陈海也没有想到,太尉府这次仅仅从西园军征调一到六都的兵马,第七、第八、第九都新军却被落了下来。

“剩下三都兵马留为后备,这是惯例。”屠子骥没有什么感情的说道。

周钧、吴蒙等人也知这是惯例,但还是难掩惋惜。

陈海眉头微蹙,心里想,这难道仅仅是惯例吗?

陈海打量了屠子骥、赵融两眼,没有多说什么,便与诸将登上伏蛟岭,看到太尉府征调军令颁布后,西园这边的动作非常迅。

六都兵马这时候已经从各自的营城开拔,仿佛六头狰狞露出獠牙的蛟龙,正往西园军总管府方向集结。

西园山泽广阔,有近四十里纵深,作为指挥调度中枢的西园军总管府位于伏蛟园西南约十里外,陈海他们站在伏蛟岭上,能隐约看到大军在那里集结的情形。

总管府北侧的大校场,已经有数队军容整饬、隐隐透露有杀伐战阵之气的精锐骑卒屹立的点兵台前,看这数队精锐骑卒的规模从千人到三五百人不等,陈海猜测他们应该是卫於期、樊春、姚启泰等将帅从各自宗族调出来的精锐子弟扈兵。

照惯例,卫、樊、姚等人要在西园军总管府进行兵将点检后率部出营,才完成整个征调程序。

第七都不在这次征调之列,陈海、赵融、屠子骥也就没有必要过去参见卫於期、樊春、姚启泰等将;这次的出征,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日他娘,却又便宜华哲栋、刍容这几个狗|娘养的!”冉虎等营将牢骚满腹的啐骂道。

诸多营将都以为击溃流民叛军、收复秦潼关是唾手可得的大功,竟然没有机会出战,心里自然是不满到极点,但这是太尉府的决议,他们除了牢骚,也没有什么话能说。

陈海问屠子骥:“太尉府对屠帅他们失守秦潼关,可有什么初步的惩戒下来?”

“七叔他们已经被下令捋夺将职,与其他秦潼关残卒都编入卫於期将军的扈卫营,许他们参加收复秦潼关之战,也算是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吧。”屠子骥说道。

陈海点点头,屠重锦他们大意失守秦潼关,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不错了,暂时就不要指望能官复原职了。

接下来,陈海让冉虎等营将都各自管手底的那摊事去,将屠子骥、赵融留下来说话,桃花坞北片七八万流民要编民入户,只能请屠子骥、赵融二人帮忙。

第一百五十三章 假阳之人

朝堂之上,多方牵制,以致安抚流民、赈济灾荒之事都没有人想去做,这是大的局势。而具体到地方,只要府县官员敢于任事,在境内招抚流民,除了大仓不能随便开仓放粮外,像编民入户、组织流民垦荒耕种都是有章可循的份内职责,做了也没有谁能站出来公然责难。

在朝堂没有正式的赈济旨意下达下来,陈海他们作为客军、客将,与地方势力也没有瓜葛,他就只能救助于屠子骥、赵融,通过屠氏、赵氏的人脉关系,说服梅坞堡所在的地方官员将桃花坞北片的七八万人编入府县户籍。

屠氏乃京郡八族之一,赵氏也是县侯之族,陈海相信他们真要能点头答应下来,将七八万流民就地编入府县户籍,就绝非什么难事。

屠子骥与赵融对望一眼,他们事实上更担心陈海是一匹难以驯服的独狼,又怕陈海受河西太微宗牵制太深,最终效忠的还是董氏,这就会让太微宗及董氏对西园军渗透太深,却完全不担心陈海他自己在京畿建立势力的野心。

董氏控地数千里,境内里两三千万人丁,才成为一域强藩,陈海想在京畿建立势力,要招揽七八万流民,能算多大的事情?

屠子骥满口答应下来,说道:

“行,我这两天正要跟你告假去见阀主,我想族里应该有人能游说地方,将这七八万人都编入府县户籍……”

屠子骥、赵融说了一些事,很快告辞离开,陈海独自留在山上想些事情。

陈海心想着,等七八万流民正式编入府县户籍之后,曹奉等人就可以在秋野河南岸正式确立宗族,编训乡兵民勇以及扩大采石场、矿场、铸造场规模等事都可以顺理成章的相继开展,日后还可以在桃花坞北面建一座码头,多造渔船入秋野河捕渔,补充粮食的不足。

毕竟桃花坞北面的河滩草泽面积也有限,能开垦七八万亩良田已经是极限,还是难以养活七八万人,需要多想办法增加收入;或许还可以抽调一部分武勇健锐补充到西园军中……

陈海坐在山顶的小亭子里,漫不经心的想着事情,蓦然间感觉有一股极淡的气机侵凌而来,猛然惊醒,手按住腰间的碧影剑,就摧动真元往随身佩带的九焰腾蛟印狂涌而去。

九头烈焰怒蛟极瞬间凝聚成形,在陈海身遭张牙舞爪,要是将袭侵来的强敌撕成碎片……

陈海这才怒目转身看去,却见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凌空站在他百步之外,脚下云雾蒸腾,也不知他从何处飞来,不仅分布在伏蛟岭里的诸多暗哨都没有察觉,甚至还悄然无声的逼近他百步范围之内。

“果然不亏是斩获西北域闱域第一的人物,六识感知,竟不在开辟祖窍识海的明窍期玄修之下。”中年文士淡然而笑,仿佛半空云雾里藏有石阶,凌空缓步往陈海这边走过来,然而每一步都如有万钧,脚下隐隐有雷霆之声生出。

陈海站在中年文士的面前,就觉此人的气机仿佛大河春潮一般澎湃浩大,似乎随时都能卷起掀天巨流将他打成粉碎——这样的修为好强!陈海暗感此人即便不如葛玄乔、陈玄真这一级数的地榜强者,绝对也有道丹境中期以上的绝高修为。

虽然中年文士没有杀机透出,但陈海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眼睛盯住中年文士藏在宽大袍袖里的左手,沉声喝斥:“军营重地,擅闯者诛灭九族,前辈此时退出,陈海便当前辈没有来过。”

“我过来可没有什么恶意,只为与你一见,不想惊动他人,”中年文士细长的双眸锁住陈海盯了数瞬,他虽然没有杀意,但陈海在他如此之强的气机侵凌下,心志却无丝毫动摇的迹象,也是令他心惊不已,继而哈哈一笑,声音又尖又细的说道,“你要是不信,我将屠子骥、赵融喊上山来相陪也行。”

不待陈海传讯示警,中年文士屈指轻弹,就见两道淡若无痕的玄光往山下掣去,转瞬间就见刚刚才告辞离去的屠子骥、赵融,就直接往山头飞过来。

“文先生……”屠子骥、赵融看到中年文士出现在伏蛟岭,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给中年文士见礼。

陈海收起九焰腾蛟印,松开握住碧影剑的手,上前给中年文士见礼,说道:“陈海不识前辈真面目,刚才一惊一乍,希望不要惊扰到文先生游伏蛟岭的雅兴。”

燕京城藏龙卧虎,陈海认识的人却有限,想不起地榜之中有哪一号人物姓文,但既然屠子骥、赵融并没有介绍中年文士的意思,陈海也就假装糊涂,请中年文士及屠子骥、赵融进亭子说话。

走进山顶亭子,中年文士挥袖一卷,空气立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潮湿往四面八方浸润而去,很快就见层层叠叠的雾气就白茫茫的从山间翻卷而上,仿佛云雾之墙围立在亭子的四周。

中年文士还是不想让别人窥见他与陈海会面的情形。

走进亭子,中年文士在石桌后坐下,却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睁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着陈海,仿佛要里里外外要将陈海浑身的毛细孔都看个透彻。

陈海等着中年文士有什么话问过来,被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心里毛,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心里奇怪,即便这个文先生没有在地榜上显名露姓,却也是燕州顶尖的道丹境强者,怎么说话的声音跟看人的眼神,跟女人似的?

陈海心里这么想着,再暗自打量中年文士,除去那双水汪汪、春水盈盈的双眸外,见他脸部线条确实要比正常人要柔和得很,脸颈及露出来的双手肌肤也如少女般娇嫩细腻,颔下的喉结也是将露未露,不十分明显。

说是女扮男装也不像,颈脖子及手腕的关节要比女人粗大一些;要说是男人,但这样的男人也未必太妖艳了一些。

这姓文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陈海暗暗思量,心想神秘人能令陈玄真之流的人物不计生死名利的效忠,地位必定非凡,而眼前这文先生显然还达不到令陈玄真效忠的地步,应该也是神秘人的嫡系,才会适时跑到伏蛟岭来跟他见面。

这样的时机,这样的人物出面跟自己接触,应该是要他更大的信心,这也说明幕后神秘人的布局,已经渐渐有收网之势了。

宦官!

陈海蓦然间想到一个可能,他都给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下意识猛的抬头打量了这个文先生两眼,看他颔下的短须,果真是粘上去了,心里又震惊的想,这姓文的如果是阉官宦臣,身体都残缺不全,怎么可能踏入道丹境的顶尖修为?

燕州有什么玄功绝学,竟能让这假阳之人修炼成道丹?也难怪地榜中没有这一号人物的存在。

中年文士似乎能看透陈海心中所想,说道:“文某自幼进宫侍奉,虽是残缺之身,却也不是不能修行……”

“陈海识微见少,还请文先生见谅,”陈海也知道刚才一惊一乍是很罪人,不知道有没有触及中年文士敏感的内心,告罪问道,“文先生前来,可有什么指教?”

“太尉府出兵征剿流民叛军,你这大半年费力编练第七都新军却未能参战,心里可有什么想法?”中年文士对陈海的诧异反应早就见怪不怪了,直接岔到其他话题上问道。

见中年文士突然问及这事,陈海心思一动,试探性的说道:“要是必败之战,陈海怎么会急着率部去送死呢?”

“哦?!”中年文士讶异的盯着陈海的眼睛,似乎要从他的眼睛挖出他心里真正在想什么,绝不想到陈海他仅凭自己的悟性及洞察力就能一语说破天机。

屠子骥、赵融乍听陈海这话,都大吃一惊,压着声音小翼的问道:“必败之战?”

屠子骥、赵融或许还不知情,但从中年文士的反应,陈海知道他心里的猜测不假,心里微微一叹,没想益天帝与太子赢丹两派为帝权争斗得如此残酷,竟然不惜将新编练的西园军六万将卒都推到秦潼关去送死。

或许西园军六万将卒不会直接葬送在秦潼关下,或许前期会有几场胜仗能打,但真正要实现幕后神秘人的算盘,唯有随卫於期出征的西园军六万将卒惨遭重创,第七都的地位才会突显出来。

或许第八、第九都也是幕色神秘人所布下的两枚棋子。

在这场帝权归属的争斗里,第七都要是仅有一万悍卒,即便加上第八、第九都两万兵马,也还挥不了多大的作用。

而第一到第六都的六万将卒,一旦遭受到惨不忍睹的重创,甚至全军覆灭,到时候再重建西园军,必然要以留守的三都兵马为核心进行扩建,才也就最终使西园军完全落入幕后神秘人的掌控之中。

幕后神秘人与赤眉教有勾结?又或者幕后神秘人掌握着太尉府的情报机构,有意将赤眉教的真实情况隐瞒下来,误导朝中大臣及太尉府的官吏一直漠视赤眉教的威胁?

陈海转念间想了很多,但他也很清楚,他仅仅是幕后神秘人掌心里的一枚棋子,虽然他不欣赏这样的残酷权谋,却也不会多嘴置喙什么。

“看来我今天过来,有些多余了……”中年文士收敛起震惊的神色,水汪汪的眼睛流露出更多是对陈海的欣赏;陈海却是说不出的别扭,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进去,也不想让中年文士拿这样的眼神盯着……

第一百五十四章 屠氏阀主

中年文士踏入云雾之中,却不知道他使了什么遁法,转瞬间身影便杳然无踪,仿佛化入云雾之中。

这时候伏蛟岭巅云开雾散,十数里外的西园总管府北侧的典兵校场再次清晰的呈现在陈海、屠子骥、赵融三人面前。

第一到第六都的六万将卒还没有集结完成,猩红色的旌旗迎风猎猎翻飞,上绘神魔异兽狰狞可怖,即便相距十里开外,陈海犹能看到那些即将出征的将卒对唾手可得的战功,都显得十分振奋。

“这数万将卒踏入大营,迎接他们的真是一场必败之战?”屠子骥压着声音问道。

陈海转回身,见屠子骥脸上略带迷茫之色,而赵融在经历最初的震惊过后就显得相当的坚定,心想自己要是被踢除出来,大概赵融会是接替他掌握第七都新军的人选吧。

“谁知道呢?”陈海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在文先生面前,总得说些装腔作势的话,才不至于被小看吧……”

要是在秦潼关初见时,屠子骥自然会将陈海的话视为装腔作势,但这大半年来,他与赵融辅助陈海在伏蛟岭练兵,亲眼看着一群乌合之众经过陈海的手,神奇无比的变成一支闻令能入刀山火海、山岳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结阵有杀伐之气凝聚的虎狼之师,那此时陈海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绝对不容他与赵融轻视。

第七都此时还显得不够强大,不是底层将卒素养不行,实是还缺少一些明窍境武修骨干,一旦将骑都尉、车骑都尉这一级数的营将补齐,这支虎狼之师就将彻底的张开獠牙,令万众惊心。

或许是暗中观察过第七都新军的表现之后,殿下及文先生才会下决心促使西园军编练的第一次出战必败吧……但事实又果真是如此吗?

屠子骥心里也是迷茫,想着入夜前还要赶回龙昌城去见阀主,就不再伏蛟岭耽搁。

益天帝重新修成破碎的道丹,欲从太子赢丹手里拿回帝权,面对这样的朝堂漩涡,屠氏一直都是模凌两可、不置可否的态度。

阀里除了两位老祖都在这时适巧的坐死关证悟大道之外,阀主屠缺也赋闲退回屠氏根本之地龙昌城颐养天年,但阀里同时也不会干涉族里的子弟个人做何选择。

很显然,只要屠氏子弟不完全从朝堂、京营军撤出来,就不可避免会不同程度的被卷入漩涡之中。

阀主屠缺对诸子弟个人做出的政治选择,从来都是不坚持、不干涉,也绝不会反对,但最终会有怎样的结果跟下场,就要当事人自己去承担,屠氏绝对不会彻底卷进去。

这几乎是所有京郡八族自大燕立朝以来,特别是在涉及帝权皇位纷争之时所一向奉行的策略。

毕竟跟边郡强藩不同,京郡八族主要依附于皇族赢氏,在皇族赢氏内部的帝权之争里,将所有的筹码押到一边,即便是赢了,本身就是王侯之族的八氏,也不可能会有多诱人的封赏,而倘若败了,就极可能意味着是灭族之祸。

这种风险大收益的买卖,不要说京郡八族,即便是县侯一级的宗阀,也是尽可能有多远躲多远。

当然,屠子骥个人作何选择,也无需向阀主屠缺交待。

回到龙昌城,屠子骥过去拜见阀主,说了七叔屠重锦的事情,又说了伏蛟岭练兵的一些琐事,再请求族里联络桃花坞所在的地方官员,解决七八万流民编入府县户籍的事情。

屠子骥在陈海面前将话说得很满,但他知道这事他办不成,却也不确定阀主一定就会让人帮他们去游说地方。

“陈玄真后面的那位这是在引鸩止渴啊,董良这些人都狼子野心,哪里可能真心希望看到国泰民安!真要国泰民安,他们的野心又哪里安放?”

屠缺身为屠氏阀主,因为早年残留下来的未逾伤势,他此时都还不到两百岁,就显得十分的苍老,说一阵话就要猛|喘一阵气,似乎随时都会咽不过气来,肥胖的脸以及红通通的酒糟鼻,谁看了都不会将他与地榜中那些准6地神仙一级的顶尖人物联系在一起,他让屠子骥坐到身边来,

“不提这些了,我也管不了你们各自选择,也就希望你们都能为自己留些退路。”

屠子骥知道阀主看上去病殃殃的样子,但真遇到什么强敌,就会陡然间变成一头不将强敌撕成碎片不罢休的凶恶蛟龙,问道:“七叔那边是不是还要有人到太尉府活动活动?”

秦潼关失陷,诸将虽然得到戴罪立功的机会,但总之只是一个缓刑,危机还没有彻底解决,万一将来还有人拿这事责难,还有重翻旧帐的可能。

“他都将秦潼关丢了,还有脸要阀里派人帮他到处求情?”屠缺没好气的说道,又是一阵气急,猛咳了一阵,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说道,“我也知道他那榆木疙瘩聪明不了,你真不想看到他去送死,就派人去跟他说,跟着卫於期清剿流民叛军,就不要去争什么功劳!”

听阀主屠缺竟然也如此说,屠子骥震惊的问道:“阀主也以为卫於期此战必败?”

“还有谁这么认为?”屠缺微讶的盯住屠子骥的脸。

屠子骥情知失言,就想岔开到其他话题上。

屠子骥不愿意吐露陈玄真那边的秘密,屠缺也不会强撬开他的口,一双三角老眼狐疑的在屠子骥脸上打转,推测道:

“陈玄真也是榆木疙瘩一个,即便他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你;赵融层次还是略低了一些,陈玄真背后那位,也不可能提前告诉他什么,莫非是河西那头小凶狼嗅出什么异常来了?不过这头小凶狼要真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主,即便是看出什么,也不该跟你这个傻小子透漏天机啊……”

屠缺卡在某个关键处想不通透,抓耳挠腮显得异常痛苦,过了半晌才陡然想明白过来,盯着屠子骥的脸问道,

“莫非是陈玄真身后的那位,已经提前跟这头小凶狼接触了?”

屠子骥不便直接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只是说道:“秦潼关失陷后,七叔原本要直接去太尉府请罪,还是车骑都尉助他收拢残兵,争取戴罪立功的机会;既然阀主不希望七叔太积极了,那我明天就将阀主的话带给七叔。”

“伏蛟岭那边原本是谁都看不上眼的闲棋冷子,现在看来还是有些意思了,”屠缺摸着红通通的酒糟鼻说道,“你见到屠重锦那榆木疙瘩,就跟他说,要想活命,就不要忘了解铃人。”

阀主好打哑谜,但屠子骥还是能听出阀主是要七叔率残部尽可能跟陈海靠拢。

虽然阀主始终不会代表整个屠氏表明立场,但此时说这些话,无疑是倾向往他们这边押更多的筹码。

屠子骥又说起来桃花坞北片七八万流民编民入户的事,屠缺挥了挥手,说道:“你十九叔年轻时,与京兆府左司军赵无泰是患难之交,你去找你十九叔,看他愿不愿意帮你去找赵无泰游说这事。”

屠子骥从阀主屠缺这边告辞,又连夜赶到十九叔屠重政的府邸说起流民编民入户之事。

屠子骥只是想从十九叔屠重政那里得到一封能游说赵无泰的亲笔信函,未曾想却被十九叔屠重政死拽下来陪着喝酒。

屠子骥不是善饮之人,倘若不用真元将酒逼出体外,两坛仙饮醉下肚,就六识迷离,昏昏睡去。

“仙饮醉”不是寻常酒水,乃是屠重政采集上百种灵草仙果所酿,本身也是一种极益修行的灵酒,但饮酒过程中不摧动真化炼化酒中所蕴藏的药力,真可以是神仙都要饮醉。

屠子骥一觉醒过来,精气真元异常完足,一餐酒过后,修为竟然都已经提升少许,可见“仙饮醉”这酒真是名符其实,他睡在东院厢房里,听到外门有人推门,走出房间见十九叔屠重政从外面进来,抬头看日头正偏过头顶,抒着眼睛说道:“这一觉都睡到午后,十九叔要我带给赵无泰的信函可写好了没?”

“你这一觉哪里是睡到午后啊,左司军赵无泰我前天都已经亲自去拜见过了,流民编民入户没有什么问题,但地界就桃花坞北片河滩,不能再越界了……”

屠重政与屠重锦都是相貌粗犷的汉子,在屠氏这一辈嫡支弟子里排行十九,年纪也就比屠子骥大出七八岁,看到屠子骥醒过来迷糊劲还没有过去,都没有搞清楚今日是何时,哈哈笑道:

“你这一睡已经过去五天,五天时间也勉强能将仙饮醉的药力化入你的百骸!”

“我睡了五天?”屠子骥还有些迷糊的脑子顿时给吓了一激灵,急得直跺腿大叫道,“糟糕、糟糕,十九叔你坏大事了!”

“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替你办妥当了,不过多睡了几天,又有什么打紧的!”屠重政笑道。

“我是没有什么打紧的,但是七叔要让你害死了。”屠子骥急吼吼的说道。

“重锦怎么就让我害死了?”屠重政更是疑惑不解,笑说道,“卫於期都已率部重创流民叛军,收复秦潼关,枭十万,你说说看,重锦怎么就让我害死了?”

“……”屠子骥微微一愣,没想到他醉酒睡了五天,卫於期不仅率部收复秦潼关,还斩杀十万流民叛军,这明明是京营军数年来都难得一见的大胜仗,怎么都不像是陈海与阀主屠缺所说的必败之战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莫争功

要是别人说卫於期出征必遭大败,屠子骥都不会太当一回事,何况卫於期都已经率部斩获收复秦潼关,获得枭十万的大捷,怎么看都不像是必败的样子,但这话同时出自陈海及阀主屠缺之口,屠子骥就绝不敢麻痹大意。

胡乱洗漱过一番,屠子骥就牵出黑狡马,待要翻身上马往秦潼关赶去,他要亲眼看到收复秦潼关的战场,才能放下心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没有跟我说清楚呢,”屠重政抓住缰绳不放屠子骥离开,追根究底的问道,“我好意让你多睡了五天,怎么就会害死重锦?”

屠子骥他不想玩世不恭的十九叔知道师尊与殿下太多的机密,但十九叔一副不问清楚就不让他走的姿态,也叫他哭笑不得苦恼异常,骂骂不得,打打不过,苦笑说道:

“我喝醉之前,阀主曾要我提醒七叔,跟在卫於期身边要想保命,就莫要去争功——我原本四天前就赶去见七叔,将这话告诉七叔,没想到在十九叔你这边醉了五天!”

“怎么个叫跟在卫於期想保命就不要争功?卫於期再小鸡肚肠,也不至于会为难我们屠氏子弟。”屠重政越听越糊涂,扣住黑狡马的缰绳,不问清楚更是不愿放屠子骥离开。

屠子骥急得不行,要是修为再能强出两个小境界,一定会将十九叔一脚踹边上去,此时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或许是阀主以为卫於期此战必受大挫,才会要我去提醒七叔吧?”

“阀主怎么会认为卫於期必受大挫?这明明已经是大胜了啊!”

“应该是阀主看走眼了。”屠子骥说道。

“那你又为何急吼吼赶往秦潼关?”屠重政穷追不舍的问道。

“十九叔,你要是有闲,陪我一起到秦潼关看过便知,我哪里有时间给你解释这些问题,我都还没搞清楚呢?”屠子骥问道。

屠重政想想也是,嘬嘴吹出一声啸鸣,就见一匹通体如雪的巨狼直接从后院里横跨数十米的院落纵出,两人翻身骑上雪狼与黑狡马,有如流星般往秦潼关方向奔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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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狡马与雪狼都是能日行三四千里的异兽,气血精力极其旺盛,能连续撒蹄奔跑十天十夜都没有事,屠子骥与屠重政入夜前,就赶到秦潼关。

秦潼关前一片狼籍,昔日巍峨百米的城墙连着两侧的高崖大半都垮塌下来,将这一段狭窄的峡谷堵了严严密密。

这座雄关,自大燕立朝以来不知道损耗了帝国多少心血,多少人力物力,屠子骥没想到秦潼关竟然在短短六七天内就毁于一旦,彻底变成断崖残石下的一座残墟了。

残城之前,血流成河,人头滚滚落下,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尸残骸,卫於期往太尉府的捷报说此战剿匪枭有十万,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西园军已经退到峡口外将大营驻扎下来,此时仅有少量兵马进入峡谷,到秦潼关的残城前清理尸。

数以万计的尸,绝大多数都是流民叛军,只有极少是西园军的将卒,虽然秦潼关被叛军摧毁了,但说此战是大捷,也勉强能说得过去。

屠子骥、屠重政都不在此次西征的序列之中,就不能随便进出大营,经过大营里,让人去给屠重锦报信,他们就进了峡谷,没有等多久,就见屠重锦满脸愤怨的策马往他们这边驰过来。

“都打了胜仗,怎么都还一副哭丧脸的样子?”屠重政笑道,“莫非你这时候就急着想官复原职,让卫於期那老贼给拒了?”

“你们过来作甚?”屠重锦老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在哪里受了气,这时候听屠重政的话也觉得刺耳,没好气的问道。

“阀主几天前说你们此战必受大挫,要子骥赶过来给你报信,劝你莫要争功,但子骥被我拉过来灌醉了四五天,他急得不得了,非要拉我过来一看究竟,怕是你们中了叛军的圈套,都内裤都输掉,”屠重政说话没有遮拦,一骨脑的将屠子骥告诉他的话都倒了出来,摊手说道,“看眼前的情形,阀主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阀主果真要子骥过来劝我?”屠重锦浓眉大眼,被叛军夺去秦潼关后已经几天几夜都没有阖过眼休息,又再经历一番大战,此时疲态尽露,但看屠重政如此说,神色一凛,将屠子骥、屠重政拉到一边,细问阀主屠缺叮嘱时的详情。

屠子骥又不能将文先生与陈海私会伏蛟岭的事情说出来,含糊其辞的说道:“或许是阀主多虑了。”

“阀主没有多虑!”

屠重锦愤怨的找了一块山石坐下,说道,

“流民叛军突袭秦潼关时,我等被下了禁药,无法摧动真元,但也曾试图组织兵将夺回城门要隘,然而诸多努力都被叛军无情的粉碎。仅仅不到两个时辰,秦潼关城内上万守军就被叛军切割得七零八落,我们才被迫弃城突围。此外秦潼关的防御大阵另设禁制,也是被叛军强行突入,你们觉得卫於期如此轻易夺回秦潼关,真就没有蹊跷?”

“竟然会是这样,”屠子骥倒吸一口凉气,也觉得问题比想象中要严重得多,问道,“七叔你就没有跟卫於期将军禀明此事?”

“我怎么没说?”屠重锦此时更是愤怨得很,吹胡子瞪眼的说道,“卫於期非但听不进我的话,刚刚还当着诸将的面,指责我夸大其辞,嘲讽我是想减轻此前的失城罪责,真真是气死我也!”

“卫於期接下来有何打算?”屠子骥紧问道。

“关城被摧毁后,但还有二三十万流寇往西逃窜。想要将堵塞峡道的残砖乱石清理出来,费时极长,卫淤期想直接率部翻过残墟,去追击叛军。”屠重锦说道。

屠子骥远看倒塌下来的残墟,差不多有三四百米高的样子,六万兵马翻越过来,虽然艰难些,但总比将三四百米高的残墟都清理出来费时要短得多。

只是六万兵马将辎重丢掉,翻越过去容易,但后续的补给就只能依赖秦潼关以西的府县了——偏偏秦潼关以西的府县大部分都残破不堪,卫於期诸将严重轻视叛军的实力,六万大军的补给又将成问题……

屠子骥都不敢再细想下去,直觉得有一股寒意从屁股椎直窜上来。

“老七,你打算怎么办?”屠重政问道。

“卫於期欺人太甚,我自然要去太尉府告他一状。”屠重锦说道。

“老七,你本是待罪之身,这要是去太尉府告卫於期的状,恐怕是必死无疑啊!”屠重政嘿然一笑,说道,“你想想你此时只是区区一小卒,卫於期身为主将,你在背后搞他的小阴谋,他杀你如捏死一只蝼蚁。”

屠重锦沮丧的坐在那里,知道他真要敢顶触卫於期,不用太尉府那边治他的失城之罪,卫於期真有可能没有顾忌就斩他祭旗。

屠子骥也是沉默不语,细想陈海点破此战必败之时文先生的反应,心知文先生及殿下应该是早就清楚赤眉教与流民叛军的大体实力,却偏偏故意隐瞒,就是要将西园军六万将卒推出去送死,也唯有这样,西园军留守的三都兵马,地位才真正的突显出来。

屠子骥突然现,他在这样的漩涡里还是太稚嫩了,陈海及阀主早就洞察了这一切会必然生。

为了大计,他非但不能拉七叔到太尉府去禀明详情,甚至还要袖手看着眼前这兴高采烈的西园军六万将卒翻过眼前这片残墟去送死。

屠子骥现在知道了这一切,心里却并不好受,牵过黑狡马与屠重锦、屠重政在尸海里缓行。

一旦想通透,就能看出更多的破绽,这些被斩杀的流民,兵甲也未免太简陋了,皆还多瘦骨嶙峋,体弱身残,实是叛军丢弃来诱卫於期上当的诱饵;再看秦潼关城,在经过大燕数千年经营之后,竟然能在短短三五天时间就摧毁得如此彻底,就足以说明赤眉教及叛军的实力不弱了。

凡夫俗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将防御大阵都拆掉?

想通透这些,再看眼前的一幕,屠子骥深深感到赤眉教为了诱卫於期上钩,也真是心狠手辣啊!

“阀主除了劝我莫争功,可还有什么要你转告我的?”屠重锦压低声音问道。

屠重锦已经打消到太尉府状告卫於期的冲动,但仅仅如此还不够,他与秦潼关千余残卒还要随卫於期翻越残墟,进入秦潼关以西的山地追剿流民叛军。

卫於期倘若落入叛军的陷阱,他们同样会陷入九死一生的绝境。

屠重锦即便不关西园新军六万将卒的生死,却总要关心他与秦潼关千余残卒的去留。

“你随便找个借口,或看管辎重、或督运粮草,留在关城以东便就是了,”屠重政嘿然一笑,说道,“反正卫於期也未必就会待见我屠氏子弟。”

“单纯留下,怕还是不妥,”屠子骥蹙着眉头说道,“要是再遭重挫,太尉府必然要真正的拉一些人出来背锅,七叔到时候还是难逃大难啊!”

秦潼关失陷,秦潼关被摧毁、上万虎贲精锐被歼,再加上西园军六万将卒损失殆尽,最终被推出来背锅的人,项上人头怎么可能保住?

“阀主真没有说其他话?”屠重锦这时候也只能先考虑自身的安危,追问道。

“阀主要你莫要忘了此前的解铃人,”屠子骥说道,“但我也猜不到他将如何替你解危……”

屠子骥确实是困惑不解,陈海没有统兵出营的权力,怎么可能帮七叔熬过这次难关?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兵出秦潼关

(今天两更,庆祝女排夺金)

屠重政与很多屠氏子弟一样,在帝权之争逾演逾烈之际就从朝堂抽身而出,不再担任什么官职,是自由之身,此时却更有兴趣看流民之乱会往哪个方面演绎,便赖在秦潼关不肯离开。

屠子骥略带惆怅的与七叔、十九叔分开,策马赶回伏蛟岭。

屠子骥回到伏蛟岭时,看到陈海正组织将卒进行新一轮的对抗演练。

一方是数十名玄修弟子,正试图密集性的祭用各类攻击性、防御性玄符攻击一营盾戟锐卒快推进的松散阵列。

第七都除了赵融之外,这时候还并没有其他明窍境乃至道丹境的强者坐镇。

一旦敌方集中大量的辟灵境弟子或数名明窍境强者乃至道丹境人物突袭,即便是虎狼之师所结的杀伐战阵,能凝聚杀伐之气压制敌方玄修的神魂,在诸类符篆、灵剑法宝的恐怖杀伤力下,也很容易在极短时间内就承受不住压力而溃崩。

针对这种情形,陈海一方面尽可能多的打造更多辅助性战械。

三弓床弩攒射,就能在四五里范围内有效干扰明窍境强者祭御灵剑、法宝,以及护盾握持部分多用木革能防雷系术法,或者直接在战车之上接引雷针,可以避免大规模杀伤的雷法神通。

陈海同时还在己阵尽可能多的配备防御性符篆,毕竟第七都九大战营,每一营辟灵境营将校尉也都有近二十人,而通玄境后期能祭用防御符篆的将卒人数更多,这样就能尽可能压制敌方玄修的攻击力。

另一方面,陈海还针对明窍境乃至道丹境人物所可能施展的大威力术法神通,多做预备性的战术演练,以便能在遭受此类强者突袭时,能尽可能利用现有的战阵地形作快反应,将己方的伤亡降到最低的同时,还要能迅重新结阵,保持反制的攻击力。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困难重重,这样的战术战阵演练,每进行一次都代价惊人。

要模拟相对真实的战场,只能使用各类符篆代替明窍境乃至道丹境人物所能施展大威力术法神通,哪怕仅仅是战场模拟,所用诸多符篆的威力都要相应的降两个等级,控制不出现伤亡,但每次演练下来,都要消耗上百张黄级中上品符篆,兵甲乃至战车及战马的损耗,更是让人看了心痛。

如此巨大的消耗,换了谁心里都会泣血,但屠子骥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演练效果极好。

他与赵融做过推演,以赵融为,组织十数辟灵境巅峰的弟子,冲击一营将卒,也只能造成一二百人的伤亡就会真元耗尽而退,而这等程度的伤亡还不足以将这营将卒的作战意志压垮掉。

而说起这些战术演练,屠子骥也十分佩服陈海的奇思妙想,除了那些辅助性战械战具用于战阵令人惊异之外,他都不知道他的脑瓜子里怎么会有这些他所想不到的念头。

然而在陈海的看来,地球是没有灵剑法宝,是没有能活三五百岁的道丹境怪物,但地球上的火炮、导弹、坦克乃至战机、战舰,就整体攻击力、防御力乃至机动度,可不见得就比人形怪物稍差,很多灵活而有效的战术都可以借鉴。

太尉府所颁布的《操典》,诸多战术战阵安排,更注重同级别强者的对阵及相互牵制,在陈海看来还是有些落伍。

第七都上万将卒,除了赵融之外,都没有其他明窍境强者能够牵制道丹境老怪,难道面对这样的强者孤身杀来,就要束手就擒?

因为真元法力恢复极其缓慢,道丹境老怪进入战场,一旦神魂被杀代之气压制,无法震荡天地元气以借力,实际持续作战的能力也有限,在陈海看来,他手里真要有一万虎狼将卒,还真不怕己阵会被撕成粉碎。

当然,燕州有些落伍的战术思想需要革新。

道丹境老怪物借助地级灵剑,一次就能斩出二三百道剑芒,这玩艺就跟密集性火炮覆盖一样,倘若不能及时预防性的分散战阵,又没有足够多的防御性符篆,一下子就可能会有数百人被斩成肉糜。在如此可怖的杀伤之下,有什么虎狼之师能扛住两三波的攻击而不崩溃?

除了要习惯快分散、聚拢阵形外,同时还要建立更完善的武官指挥体系,预防主要将领被突袭斩杀后全军崩溃……

当然,在己阵没有能牵制强敌的强者坐镇,陈海很难彻底逆转实力上的巨大落差,但他所做的诸多努力,就已经令屠子骥、赵融瞪目结舌了,没想过战术之演练到陈海手里,能细致到这等程度。

屠子骥回到伏蛟岭,没有直接去演兵场,但登上城墙观看将卒演练,他心里同时也奇怪,陈海就不怕他这些可以说是不传之秘的练兵之道扩播出去?

要知道第七都的武官,除了河西弟子之外,还有很多是来自西北域其他郡的弟子,甚至还有一直都与河西暗中较量的秦山郡弟子。

待午后的战术演练完毕之后,屠子骥才按捺不住心里的焦灼,拉着赵融走进陈海的大帐,将他在秦潼关所见的情形,说给陈海、赵融二人知道。

伏蛟岭的事情,他不便与屠重锦、屠重政甚至阀主屠缺说,但屠重锦当前所面临的困局,却不妨碍他跟陈海求策问计。

而听阀主的意思,却是不介意屠重锦带着残兵败卒并入第七都新军,但先要陈海能替屠重锦解开眼下的危局。

太尉府捋夺屠重锦等人将职,令其到於期扈卫营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实际就是将屠重锦所部从虎贲军序列取消掉了,但能杀出秦潼关的千余残卒,实力犹不容小窥,倘若真能编入第七都,第七都的战力必然又能有进一步的提升。

赵融更为高兴的,屠氏阀主如此建议,实际上也是愿意往他们这边倾斜更多的筹码,这将可能在京郡八族内部引一系列有利他们的连锁反应。

但先还是要陈海能替屠重锦解决眼下的危局。

大帐里没有其他人,蛮奴铁鲲忠诚无比的守在大帐外,绝不虞有人能偷听他们的秘议,陈海随意箕坐在长案之后,说道:“我哪里会有什么良策,但文先生既然也料定卫於期先生此次出征之战必败,必有后续的安排,我们耐心等着便是。说起来,桃花坞流民编户之事,我都还没有好好感谢子骥你这数日来的奔波呢。”

屠子骥心里惭愧,也不能说他被十九叔屠重政灌醉,醉卧梦乡五日,实在是他十九叔面子够大才做成这事,与他干系不大,但听陈海说桃花坞流民编户之事已经正式开展,他也算是了结一桩心事。

陈海想编练民勇一事,也不瞒着屠子骥、赵融,也无法瞒过屠子骥、赵融,毕竟一河相隔;而他还要尽快从伏蛟岭抽调一些老卒过去,辅助曹奉、曹善父子主持民勇编训之事,还需要屠子骥、赵融的积极配合。

编练民勇可为伏蛟岭后备,将来也可以辅助伏蛟岭作战,毕竟第七都操练得再精锐,兵力还是太有限了,而在青龙峪大营,虎贲军还有四十万精锐驻扎在那里。

屠子骥也不清楚文先生与殿下后续会有什么安排,但想来不会太迟,那编练民勇之事就可快不可慢。

只是这么大的事情,屠子骥、赵融也不能擅自决定,需要请示文先生。

不过屠子骥赶去学宫,待他天黑前回来,西园总管府也同时完成两名辟灵境的老将及百余老卒“解甲归乡”的手续。

这些人连夜安置到秋野河对岸的曹家寨主持编练民勇之事,至于兵甲,桃花坞就有上千副普通兵甲的储备,更多的暂时先用一些简单的竹枪木弓代替,后期再想办法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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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太尉府就通过车骑将军卫於期率部出秦潼关追剿流民叛军的决议,但同时决定由宿卫将军樊春节制后军及辎重营疏通峡道,尽快打通京畿连接秦潼山脉的门户要道。

西园军出征的六万兵马,也是严格照前中后左右五军编制,归宿卫将军樊春节制的后军,为西园军第六都一万兵马,主要由北域诸郡闱选弟子担任编训武官。

考虑到秦潼关及两侧的山崖整体垮塌,残墟高达三百多米,清理残墟的工作量巨大,而秦潼峡道的地位又极其重要,太尉府还决定将西园军第七都编入后军,统归宿卫将军樊春节制,同时还许宿卫将军樊春就地征调十万民勇,以补充人力的不足。

屠重锦及残部,与主将卫於期矛盾较大,则编入副将樊春所节制的后军以观后效。

太尉府特使持令函及另一半虎符赶到伏蛟岭时,屠子骥即便早就听陈海说过会有这么一出,但也因为如此,心里才更加震惊,也更清楚殿下会如此重视陈海了。

除了修为境界之外,陈海确实是过他与赵融太多太多了。

燕京城藏龙臣虎,可以说明窍多如狗、辟灵境满地走,殿下未必不能找到修为更高的人主持此事,但屠子骥将他所熟悉那些宗阀子弟过一遍,不觉得能有人比陈海做得更好。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寒门支持

太尉府的征调令函传到伏蛟岭是很快,但检典将卒、整理辎重、兵械诸事繁琐,难以一蹴而就;在第七都上万将卒正式开拔之前,董潘还特意遣人送来一批物资,犒劳第七都。

董氏经营河西以来,太微宗最顶尖的弟子,绝大多数人都编入武威军效力,很少有人在燕京担任高级将职。

客居燕京的河西籍子弟,陈海出任车骑都尉,算是身份极为显贵的了;董潘担任河西大都护府进奏使,论品秩也只与陈海相当。

陈海此次所率的西园军第七都兵马,河西有近三十弟子在里面担任武官,董潘怎么也得出血犒劳一番;只是董潘这一次的犒劳,出手阔绰到惊人!

乌鳞狡马十匹、青狡马一百匹、河西良骏一千匹、精良兵甲千套、十乘炼有防御法阵的轻型战车、肉脯十万斤以及蕴灵丹、养元丹等各类丹药上万枚。

这么多的物资,足以装备千人道衙兵精锐……

这一批物资,陈海将上千套精良兵甲都拔给丁爽与曹奉、曹善父子所负责编练的民勇,而将上千匹良骑及十乘战车都编入周钧所统率的第五战营,提升周钧所部的战力。

到第三天午时,第七都上万将卒才正式渡过秋野河,沿驰道西进。

这时候,董潘又在梅坞堡设宴款待陈海等人;便是越城郡主董宁等人,也特意从学宫赶回到梅坞堡来,为陈海他们饯行。

草草饮过两杯水酒,以示领过董潘等人的盛情好意,陈海便与董潘等人一起到梅坞堡外的凉亭,看大军迤逶如龙,往秦潼关方向开拔。

“董帅,都说不经磨砺难成大器,此次我奉太尉府军令,率部听候樊春将军的节制,参与镇压流民叛乱事,河西弟子也都可以参与进来淬炼一番啊。”陈海与董潘他们谈笑说道。

劳军的这一批物资,已经远远过董潘所掌握的权限,实际上这批物资也不是单纯送给第七都的,实是董氏及太微宗往幕后神秘人身上押更多筹码的表示。

陈海知道太尉府在某些人的刻意误导下,严重低估了赤眉教及叛军的实力,但他也不清楚赤眉教与叛军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大。

第七都上万悍卒到底能抵多大的作用,陈海也不清楚,既然河西都愿意往他们这边押上更多的筹码,他就想着能否将董宁这批还在学宫修行的河西弟子都拉上战车!

董潘转身看向与越城郡主董宁等人站在一起的河西弟子,不置可否的笑着说道:“河西不便直接插手燕京事务,但你若以车骑都尉的身份相邀,我也不便阻拦就是了。”

董潘的言外之意,河西不会公开的支持谁,但留在燕京的河西弟子都还是自由身,自然可以自愿接受陈海的邀请,随军作战。

陈海看向董宁等人,笑问道:“诸位师兄弟,可有谁愿意与我,此行一起去为朝堂效力?”

陈海此前为整肃军纪,出手杖毙姜础,又将杜镛、柴裕等人用鞭刑废掉,心知这诸多事会令很多河西弟子心里极度不满,而且这怨恨不是短时间能消弥的,他这时也实在不清楚会有几人愿意随他西行平剿民乱。

但陈海心里清楚,留在燕京的河西弟子,都是太微宗年轻一代里的精英,哪怕他只能邀请十四五人随行,也是不小的助力。

陈海的目光落在董宁那清艳的脸蛋上,眼睛有一丝期待。

董宁低头看着鞋尖,清澈如冷泉的美眸避开陈海的视线。

她心里是想随陈海出征,但在河西宗阀子弟对陈海的怨恨未消之前,她又身为河西宗阀子弟在燕京的代表,这时候没有办法牵头站出来支持陈海。

这么想着,董宁心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伤感,却又无处诉说。

“陈师兄,不会嫌我等修为低微吧?”太微宗上七峰第四代弟子岑云飞走出来,朗声笑问道。

“多谢岑师兄愿助陈海一臂之力;陈海虽然这时候位卑言轻,但必会奉岑师兄为上宾。”陈海长揖施礼道。

他跟岑云飞不甚熟悉,但知道他是太微宗寒族一脉的佼佼者。对岑云飞这些寒门子弟而言,没有宗阀的支持,想要得到更多的修炼资源,只能自己努力积攒宗门功绩或者找各种机会去拼战功、在宗门之外寻找机缘。

“自然也不能将我漏下。”陈青对陈海的感观极其复杂,但不管她心里多嫌弃陈海待河西子弟太残酷无情,这时候也必然要站出来支持陈海。

有岑云飞、陈青两人牵头,6续又有三十多人站出来,愿意与陈海一起西征,清剿民乱。

这三十多人里,除了陈青五人是宗阀世族出身外,其他人,包括岑云飞以及更早就受命贴身保护陈海的孙不悔在内,都是太微宗寒门一脉的弟子。

他们也差不多是河西游学燕京的三百多弟子里,全部的寒门弟子。

太微宗寒门一脉,这时候凋零得很,已经很难继续抱团自成一系,但除了董氏嫡支子弟之外,他们若是还要选择哪位宗阀子弟追随、以求功名,哪怕仅仅是为在宗门及武威军体系内更好的生存下去,陈海绝对要比杜镛等人更值得他们信任。

陈海虽然也是宗阀子弟,但在宗阀子弟里显得是那么的另类。

陈海杖毙姜础、鞭废杜镛、柴裕等人,乃至以往与柴荣、解文蟾等人有矛盾,都与其他宗阀子弟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而在燕京,陈海经营桃花坞,真正得到重用的,比如周钧、吴蒙、葛同、周景元、丁爽、刘寒江等人,还是寒门子弟出身,甚至陈海还从流民中招收大量的好苗子作为后备部将进行培养。

这一切,岑云飞等留在燕京的寒门子弟,都看在眼底,也认识到陈海是真正不在意他人出身的,齐寒江是寇奴出身,丁爽是降将出身。

而这段时间来,周钧、吴蒙、葛同、周景元、丁爽、刘寒江等人的修为进展是何等的迅,岑云飞也都看在眼底,可见陈海是真正愿意在寒门子弟身上投入修炼资源的。

这些绝非杜镛之流能做到的。

岑云飞等人此前没有请求编入西园军,说到底也是怕杜镛等人占主导,他们加入进去,只是更深层次的受制于宗阀子弟,还不如安心留在学宫修行、游学。

这时候杜镛等人都被陈海铁血无情的踢了出去,他们还需要犹豫什么?就算陈海不开口相邀,他们今天也是主动要求随军参战。

世子信函里,要求这边给陈海更多的支持,但董潘同时也知道诸宗阀出身的弟子对陈海成见、怨念极深,所以也没有办法明确要求谁随军参加,就算董宁也要更多的照顾其他宗阀子弟的情绪。

看到岑云飞等在燕京的寒门子弟几乎都站出来,董潘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陈海不声不响的,在寒门一脉的影响力竟然是如此深。

陈海还以为顶天能拉到十数同门相助,没想到岑云飞等近四十人站出来,真是意外之喜;岑云飞是寒门出身,身边都没有什么有实力的随扈或护道者追随,但实打实是四十名辟灵境中后期的太微宗精英弟子。

站在董宁身后的诸多宗阀子弟,脸色则极难看,他们就连今天出席饯行都是极勉强的。

屠子骥、赵融也深感意外,他们心里都清楚,董氏身为一域之强藩,没有看到足够好处前,不可能公开支持谁,能有所倾斜,也是文先生游说之功,没想到陈海还能从河西多拉近四十名太微宗精英弟子随军出战。

赵融曾一度以为,第七都新军成军之后,只需要太尉府一纸军令,他随时都能替代陈海执行这一万悍卒,如此看来,陈海在第七都的地位,还真不是谁能轻易撼动的。

赵融心里想,不要说文先生了,或许殿下都会加倍重视陈海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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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都上万将卒以盾戟步卒为主,编有战车及战马的,不足三分之一,西行度自然不能与骑营相比。

即便是如此,陈海也于赶在第三天就率部进入秦潼关的大营,与宿卫将军樊春所统率的第五都会师,共同编入后军。

卫於期、姚启泰已经率主力越过残墟,进入秦潼关以西的峡道,正加快度追击西逃的流民叛军,空出来大量的营寨,能让陈海率部直接驻扎下来。

陈海赶到秦潼关,就与赵融、屠子骥去参见樊春,也与后军的其他将领见面。

此前第七都不在征调序列里,陈海也没有到卫於期、樊春、姚启泰等人跟前参见,这还是第一次与樊春相见;第五都的车骑都尉、骑都尉三人,陈海此前虽然要西园军总管府照过几次面,但也不甚熟悉。

陈海只知道第五都两名骑都尉是虎贲军遗留下来的老将,而车骑都尉苗赫是北域蓟阳郡苗氏嫡支,是这一届春闱青雀榜排名第五的天之骄子。

苗赫在参加学宫闱选时,就已经是辟灵境巅峰,虽然担任第五都新军的编训武官,却更锐意自身的修行,此时已然踏入明窍境,可以说是燕州年轻一辈最为耀眼的人物之一。

第一百五十八章 神秘人

陈海虽然是西北域闱选第一,但比起苗赫来,身上的光环还略弱了一些。

苗赫不仅是春闱青雀榜排名第五,是苗氏的嫡支子弟,同时还是北域天榜强者苗凤山的亲传弟子,在北域地位极其显赫。

不要说陈海此时还无法跟他相提前论,即便连极有希望近年就踏入道丹境的宿卫将军樊春,都没有被苗赫放在眼里。在苗赫看来,倘若哪一天,陈海能直接拜到武威神侯董良这一级数的天榜人数门下,才有资格跟他平起平坐。

而樊春年逾六旬才有希望踏入道丹境,苗赫此时都还不到二十五岁,就笃定有希望踏入道丹境,苗赫实是有他骄傲的资本。

陈海赶到秦潼关后,参加的第一次军议,也只是樊春所安排的洗尘宴,与后军的将领熟悉一下。

照太尉府及主将卫於期的安排,后军主要任务是清理负责堵住秦潼关峡道的残墟,尽可能快的打通这条要道,同时保证对主力的后勤补给不中断,之后才需要考虑往西面的秦潼山脉推进,照应主力的后路。

一旦视清剿流民为唾手可得的功劳,苗赫对这样的安排怎么可能没有意见?

苗赫还无法违拧主将卫於期的意志,但对后军主将樊春却没有那么恭敬,对陈海更是不屑,今日所谓的接风宴他也是草草应付,坐下来谈过几句话,就推辞身体不适要先回驻营。

第五都的两位骑都尉,这时候也是苦笑一下,站起身来告辞,要随苗赫一起离去;也能看出苗赫在第五都十分强势,不容身为他副手的两位骑都尉违拧他的意志。

看苗赫这般,陈海心里一笑,心想樊春也应该没少受苗赫的气,但他这时候也不会想着去撩拔苗赫。

大燕实行兵将分离制度,每次大军出征,虽然说太尉府会调派镖骑将军、车骑将军、宿卫将军等高级将领担任主将,但平时真正掌握将卒的,还是车骑都尉、骑都尉这一级数的中层将领。

也可以说是车骑都尉、骑都尉一级的中层将领,才是京营军的真正中坚。

而第五都军中,出身苗氏及蓟阳郡的武官也是极多,都唯苗赫马是瞻;其他北域弟子,也不可能跟北域五尊之一的苗凤山亲传弟子针锋相对,樊春即便有后军主将之名,还真没有办法将手伸到第五都去。

第七都的情况也类似,主将樊春真正能直接调用的人马,就是他身边不足五百人数的扈卫营精锐而已。

故而像陈海、苗赫等人,都无需在后军主将樊春面前表现得太谦卑。

樊春却也是好|性子,苗赫推辞说身体不适,他也真当苗赫身体不适才离席,继续留陈海、屠子骥、赵融三人在他的大帐里与诸将谈笑风声。

宴席终了,待其他将领都告辞离开,樊春又将陈海、屠子骥、赵融三人留下来说话。

接到太尉府调令,陈海就怀疑后军主将樊春也是“文先生”身后神秘所安排的一枚棋,但这时候见屠子骥、赵融脸色都有迟疑,他猜测文先生跟所布的棋子应该都是单线联系。

作为合格的情报工作者,单线联系才能避免哪个环节出问题,不至于被人连锅端掉,但他也好奇,樊春如何向他与赵融、屠子骥证明自己的身份。

好在没有让他们困惑多久,就见下颔粘了假须的“文先生”,还是一身青衣文士装束,掀开帘子从里面的屋子走出来。

“陈都尉,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次相见吧?”文先生径直在樊春身旁的矮案后坐下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陈海,好像数日不见,想细看陈海生了什么变化没有。

“陈海见过文先生!”陈海行礼道。

“哦,陈都尉见过文先生了?”樊春颇为奇怪的问道,但他说这话时,袖手一道玄光释出,升到房顶就爆一团灵芒,贴着大帐的边缘凝聚成一面灵罩,将他们数人笼罩在里面,这样就不怕他人贴着营房的墙脚根还能听到里面在聊什么了。

“太尉府着卫於期征用西园军第一到第六都兵马平剿流寇,殿下怕陈海他们坐不住,特地让我到伏蛟岭看一眼,”文先生笑着说道,“只不过陈都尉早就料到殿下会如此安排,我是白跑了一趟,在伏蛟岭差点还被陈都尉当成刺客拿下。”

“文先生说笑了,伏蛟岭怎么可能将文先生这样的绝世强者留下来?”陈海笑着说道,心里却惊疑不定的琢磨着文先生的话。

他最初以为屠子骥、赵融背后的神秘人,就是想从太子赢丹手里夺回帝权的益天帝,也误以为唯有益天帝派人出面,河西那边才会如此心甘情愿的配合。

这时候看来,还是他打开始就想偏了一些。

要是这一切都不是益天帝亲自谋划,那又是哪位殿下背地里与太子赢丹过不去?

大燕立朝以来,异姓都不得封王,赢氏子弟封王者却众多。

虽然这些年赢氏皇族诸王很容易受到猜测,所建立的势力,都未必能及得上三十六王侯之族,但手握实权、建立势力的赢氏诸侯王也不算少。

只不过,绝大多数的赢氏诸侯王,都不应该掺和当前的帝权争斗漩涡中来。

他们都已经高封王爵了,可以说都是益天帝与太子赢丹最猜忌、最防备的一批人,而他们无论将筹码押到益天帝、太子赢丹谁的身上,非但得不到应有的好处,最后还极有可能因为太积极参与此事,而被猜忌另有图谋。

在这场争斗里,真正会暗中助益天帝从太子赢丹手里夺回帝权,也是益天帝夺回帝权后有可能受益最大的,就是益天帝的几个儿子。

陈海恍然明白过来,神秘人在幕后筹划这一切,争的不是帝位,争的是太子赢丹被废之后的太子之位。

倘若益天帝从太子赢丹手里夺回帝权,神秘人无疑就是新太子的当然人选,陈海暗暗责怪自己以前思维太狭窄,这么明显的道理竟然都没有想到,藏在他们身后的神秘人实际所看中的,是太子赢丹的太子之位啊!

幕后神秘人所谋不是当下之帝位,谋的是将来之帝位啊!

只是益天帝子嗣众多,修为有成,或者说在益天帝失权之前,就已经建立自己一番势力者,仅有九人;除此太子赢丹之外,幕后的神秘人,到底是其他八位帝子的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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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都尉在想什么?”文先生笑问道,似乎早已经窥破陈海心里在猜测什么,这时候笑盈盈的看过来,就想知道陈海到底没有猜到是谁站在他们身后。

“陈海在想能为英王殿下效力,是陈海八辈子才修得的机缘。”

陈海虽然对燕京的形势不甚熟悉,但对几位帝子还是有所了解的,这时候见文先生还心存考验的意思,心神一动,便直接将谜底揭开。

“陈都尉此前真不知道实是殿下暗中推动新建西园军?”樊春难以想象陈海此前都不知道详情,这时候竟然就直接猜到英王在幕后策划这一切。

“陈海十分愚钝,此前还真不知道是为英王殿下效力,只知将新军练好,真是让文先生、樊帅见笑了。”陈海说道。

陈海起初还有所迟疑,但看文先生与樊春的反应,自然就不难锁住幕后的神秘人到底是谁。

他同时也是轻轻一叹,心里暗想,太子赢丹大概也绝想不到,会是他最为亲信的助手、同胞兄弟在暗里筹划这一切。

英王赢述,乃益天帝第十九子,与太子赢丹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在太子赢丹执持国政期间,也深受太子燕丹信任的嫡系,不仅在太尉府仅次于太子赢丹,身居卫尉之位,还身兼宿卫军中郎将,统领负责宫廷禁卫的宿卫军。

燕京,虎贲军与新建的西园军属于京营军,此外还有京兆府卫营及宿卫军。

京兆府卫营规模不小,人数差不多与虎贲军相当,但主要负责京畿地方的治安及平寇事,以宗阀子弟为武将,从地方招蓦健勇,战力要比京营军差一截。

宿卫军负责宫廷禁卫,战力甚至要比京营军还要强出一截,但宿卫军编制仅两万人,更关键的是宿卫军完全是从皇族宗室及京郡八族子弟里选拔将卒。

也就是说,在赢氏宗室及京郡八族都没有将最终的筹码押上去之前,英王赢述即便身兼宿卫军中郎将,即便掌握皇宫的禁卫,也很难调用宿卫军动针对太子赢丹的政变。

英王赢述必须要在虎贲军及宿卫军之外,重新争取新的筹码,这样到最后摊牌时,才会有更大的把握。

英王赢述乃至真正想夺回帝权的益天帝,手下不是没有其他的道丹境强者可用,但真要将地榜中的人物推出来执掌西园军,必然会引起太子赢丹的警觉。

即便是京郡八族子弟里的明窍境玄修、武修,都不适宜露面,这才有陈海他们施展拳脚的机会。

也确实如此,要不是陈海身在其中,也绝难想象英王赢述会在西园军布下他这样的棋子,但也恰恰是英王赢述深受太子赢丹的信任,在太尉府身居卫尉之职,也才能悄无声息做这样的部署。

“陈都尉,你所部已经编入西征讨贼军的殿后军,后续安排,你作为殿兵军的主将之一,可有什么看法?”文先生目光炯炯的看着陈海问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师巩梁

文先生既然都亲自赶过来,陈海心里也清楚,他这次是要实实在在的接受后军将军樊春的节制,但他也不想事事都听令行事,完全没有半点主动性。

文先生既然问他对后续战事的看法,陈海也不客气,说道:

“最为稳妥之计,我们在秦潼关按兵不动,坐等卫於期率部遭受大挫,我们在这里接受残卒就是……”

“听你的口气,此计看似最为稳妥,但非你心中的最佳之策?”文先生笑道。

“倘若第七都在此战没有作为,凭什么战后能不将残卒交出去?倘若西园军全无作为,又连遭大挫,殿下如何说服朝中大臣、说服太子殿下继续加强西园军,而不是直接将西园军裁撤掉?”陈海目光炯炯的问道。

“你的意思,还要率部越过秦潼关西进?”樊春眉头微蹙的问道。

他的最初计划,后军留在秦潼关附近接受溃逃回来的残军就可以了,这确实也是最稳妥的计策,但听陈海这一说,后军真要按兵不动,是可以接收溃兵,但后续在朝堂之上则会陷入被动。

樊春没想到陈海除了训练新军有一手外,竟还能兼顾朝堂大势。

“你所部一万兵马,越过秦潼关西进,太凶险了些——再者你又如何确定苗赫不会争在你部前面西进?”文先生问道。

“战皆凶险,只需要文先生告诉我能有一线生机,就值得一争。就算再凶险,我想殿下应该也不会就在伏蛟岭布下这一枚棋子。要是殿下都不敢拿其中的一枚棋子冒些凶险,也难成大事,”陈海说道,“至于苗赫,我想他未必愿意吃这份辛苦又无功可争之事。倘若他要争着西进,那就有请樊春节制我等两部一起西进便可以了。”

“流民叛军确实是乌合之众,仓促成军,难有什么大作为,卫於期也是用兵之老将,自然也不会看走眼,”文先生微微一叹,说道,“但据可靠的消息,赤眉教邪师巩梁率近千精锐教众已于半年前就潜入秦潼山中……”

“天师巩梁!”

听到文先生吐露一个听上去极耳熟的名字,屠子骥震惊的问道,“听阀主说先帝八十年前出兵清剿道禅院,天师巩青、巩宝、巩梁等匪都已被杀灭了,便是阀主也于道禅院一役受到重创,迄今都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怎么可能又加入赤眉教掀风作浪?”

“道禅院修死生邪法,才遭剿灭之祸,但也因为道禅院的死生邪法太过诡异莫测,不仅巩梁活着,大天师巩青、巩宝也都未死。而极可能就是他们三人在南域荒蛮之地以赤石染眉,成立太平道宗,才有这赤眉之祸,”文先生说道,“云梦郡藩乱,就有赤眉教众的身影,而在那时候赤眉教早已成势力,殿下最初也是未察,率三师虎贲南征云梦藩乱,才吃了大亏。殿下没有将此事上禀,太子却误以为殿下是有意消耗忠诚于帝君的旧部,而对殿下逾信任……”

虎贲原有八师七十二都虎狼战卒,其中三师连受大挫,又十数年如一日遭受太子赢丹的打压,最后就剩不到两万人的残兵败将打散编入西园新军。

查阅学宫所藏的典籍,陈海也看到过有关道禅院邪宗的记载,因修邪法,道禅院一脉成为燕州玄修宗门的公敌,最终被皇族赢氏出兵剿灭。

陈海还以为道禅院一脉早就已经灰飞烟灭了,没想到道禅院一脉的残留遗孽竟然又借赤眉教起死复生,甚至还暗中培养出如此庞大的实力来,他们以往所见,仅仅是冰山一角。

天师巩梁八十年前就是地榜中的道丹境人物,即便八十年过去,修为还没有恢复过来,也是陈海他们远不能匹敌的顶尖强者。

此外赤眉教卧薪尝胆,数十年来暗中展的规模也未免太惊人了一些,动辄千余精锐教徒随天师巩梁潜入秦潼山,也难怪英王赢述及文先生、陈玄真以及樊春等人,早就都断定卫於期此战必败了。

流民叛军虽然是乌合之众,卫於期也有道丹境修为,但他们轻敌贸进,压根就不清楚赤眉教有近千精锐教众潜入秦潼山,毫无防备,怎么可能不受大挫?

“陈都尉,你知此详情之后,还决定要率部越过秦潼关西进吗?”文先生水汪汪的大眼睛,盯住陈海问道。

赤眉教潜入秦潼山脉的教徒实力乎预想一大截,单独率第七都万余悍卒越过秦潼关西进,最终必然会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屠子骥、赵融都觉得陈海再胆大妄为,这时候也绝不可能想着独率所部进入秦潼山脉。

“未必不可一战!”陈海淡然说道。

“哦,”文先生还以为他将进入秦潼山脉的赤眉教徒实情说出,陈海就应该萌生怯意,却没想从陈海双瞳里所看到的皆是天炎烈焰都无法摧毁的坚毅跟坚定,讶然问道,“为何还要坚持出兵?”

“一切都我刚刚所说,西园军若全无作为,殿下大计难成,”陈海侧过身看向屠子骥、赵融,问道,“子骥、赵都尉,可敢与我一起跨过秦潼关西进?”

“……”屠子骥、赵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文先生的意态,却是期待他们能率部越过秦潼关,道理就如陈海所说,西园军若全无作为就遭大溃,这足以证明西园军近一年的编练是失败的,很可能事后就被太子赢丹直接裁撤掉,殿下也不能力排众议,保留西园军的同时进行加强西园军,但倘若他们真要率部进入秦潼山脉,真未必能有一成胜算啊。

屠子骥、赵融不想西进,这时候却不能说一个“不”字。

道理刚才也被陈海说出来了,殿下为谋大计,所布的棋子不仅仅伏蛟岭一处,为成大事注定要拿一枚棋子出来冒险,他们作为棋子就绝无退缩的可能。

“我等自然是要与陈都尉共进退。”屠子骥、赵融咬牙说道。

“好!”文先生拍着大腿叫好道,“巩梁虽然曾是地榜中的人物,但起死复生,在云梦诸战里又受重创,伤势没那么容易恢复,也未必再敢以身犯险,却是他手下那些个大祭酒,你们要多加防备。地阶灵剑法宝都是有名有姓之物,殿下不能赐给你们,但此间有十数地阶玄符,或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文先生从袍袖里掏出三只锦囊,分别递给陈海、赵融、屠子骥三人。

就算有地级灵剑法宝,以陈海他们这时的修为也无法祭用;相对而言,每人手里能有三五张地级玄符,在关键时刻绝对要比地级灵剑法宝管用得多。

樊春还要留在秦潼关坐镇,但他会将其长子樊成所统领的五百人扈卫营交给陈海节制,以现有的条件,尽可能加强陈海所部的战力。

樊成虽然也仅辟灵境巅峰修为,不比陈海他们更强,但五百人扈卫营,辟灵境武修多达四十人,是樊春为将这些年来,所培养的嫡系精锐,兵甲弓械都要比普通将卒精良得多。

陈海就算是此时的度培养嫡系精锐,可能要到十年之后,他麾下的扈兵精锐,才能与樊春身边的这支精锐人马匹敌。

樊春将这支嫡系精锐交给陈海节制,也是将他手里的所有筹码都交出来,这绝对比樊春亲自出战,助力要更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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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陈海所料,苗赫对越过秦潼关残墟西进完全不感兴趣。

在苗赫看来,卫於期率部在前面必能将流民叛军切瓜剁菜般杀个落花落水,他们殿后越过秦潼关残墟西进,完全捞不到多大的功劳,还会极其的艰苦,他何苦多费这番手脚。

苗赫不愿率部西进,那挺进秦潼山脉,为主将卫於期所率主力殿后之事,自然而然就都落到陈海所率的西园军第七都兵马的头上了。

樊春派人通传卫於期,卫於期也希望陈海能尽快率部进入秦潼山脉。

卫於期不是指望陈海所部能挥多大的作用,但卫於期率部追击流寇残军已经深入秦潼山脉两千余里,沿途府县城寨都被叛军摧毁得厉害,秦潼山脉深处的岔道又多,他需要有一支后备兵马,确保补给通道不受小股流匪的滋扰。

堆积有三四百米高的秦潼关残墟,训练有素的将卒虽然都能勉强徒手爬过去,但残墟里残砖断石杂乱一片,普通骡马很难跨过去。

陈海他们只能将绝大多数的车马都留在秦潼关以东,仅仅将四五百青狡马及八十余炼有防御法阵的轻型战阵,硬生生的扛过三四百米高的残墟,进入秦潼关以西的峡道。

当然了,陈海率部西进,樊春留在秦潼关坐镇,除了清理残墟外,也不是没有其他作为。

樊春得太尉府授权,可就地征调五万民勇,以补充清理残墟人力的不足。

陈海要求樊春从安置在桃花坞北片河滩地的八万流民里,征调两万精壮,并且要以最快的度安排这两万民勇翻过秦潼关西进与他们汇合……

第一百六十章 西进

从秦潼关西进的驰道受到严重的破坏,而且很多地方都是卫於期率主力通过之后,小股叛军从深山里绕出来破坏的。

山塌路垮,陈海他们又将大量的车马都丢在秦潼关以东,上万将卒仅有四五百战骑、七八十乘轻型战车,簇拥着往秦潼山脉推进,度自然是快不了。

相比较而言,卫於期所率西园军五万将卒主力,推进度却不比陈海他们稍慢,还频频有捷报传往秦潼关,差不多每天都能攻克一两座叛军所盘踞的寨城,都能斩杀数百上千叛军流寇。

半个月之后,陈海率部才抵达秦潼山脉中麓的南樟府。

南樟府位于秦潼山脉的腹地,境内山峦叠嶂,唯有府城所在是一座狭长的山谷盆地,东西约有四十多里长,南北也有二十多里宽,地势相对平坦,又有多条河流从深山里汇聚过来,在府城南面形成一座与盆地差不多大小的湖泊。

南樟府已被摧毁,十数里长的城墙到处都是崩断的缺口,已经被摧毁得不成样子,城外的村寨以及城里屋舍都被烧成灰烬,满眼看去皆是残墟,还有无数难民滞留在城外嗷嗷待哺。

陈海他们所带的补给有限,自然无暇顾忌这些难民,更何况还不知道有多少叛军藏在这些难民之中,只是将这些难民远远的驱赶开,不使有骚扰到大军的可能。

南樟府城地理位置很关键,除了横穿秦潼山脉的驰道外,还有有多条谷道能深入秦潼山脉的腹地,差不多有二十多万流民叛军从秦潼关逃到南樟府后,就从这些谷道分散逃入秦潼山脉的深处。

卫於期统率西园军五万兵马,只能追击人马最多的叛军主力,但为防止其他方向的叛军有可能抄袭南樟府,特地将西园军第三都上万兵马留在南樟府,确保后路无虞。

前方捷报频传,留下来殿后的兵马心里最是焦灼;第三都上万兵马一直都是作为侧翼兵马使用,就算在秦潼关城之下,手里都还没有收割多少叛军的人头,也就没有录下多少战功。

这时候看到陈海率部赶过来,第三都的车骑都尉、骑都尉等将领,就迫不及待的将残城交出来,点齐兵马北下,赶着与卫於期汇合去了。

而主将卫於期所传来的军令,也是要陈海率部负责掩护侧后,尽职完成殿后兵马的责任即可。

第三都兵马南下与主力会合追剿残寇,南樟府残城所建的营寨腾空出来,陈海就直接率部进驻进去。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上万大军进驻营寨,安排斥侦、警戒、防务,一阵人仰马翻的折腾过后,屠子骥才得闲拉着赵融赶到大帐前去见陈海,迫不及待想知道陈海心里有什么后续想法。

陈海将繁琐的军务都交给别人处置,他站在悬挂的地图,正用心研究南樟府附近的地形,见屠子骥、赵融走进大帐来,手敲挂在墙壁上的地图,说道:“这地图太粗陋简单了,子骥你先安排人手侦察两百里方圆内的地形,先将南樟府范围内的地图绘制完全了。”

这张太尉府所颁的地图十分简陋,挂到大帐靠背的墙壁上,地图上只是将秦潼山脉深处主要河流、峡道及府县及重要集镇方位都标注出来,但很难从这张图上看出南樟府附近的地形全貌;而两三千人聚集居住的村寨,根本都没有标示。

陈海心里也清楚,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处处都体现出玄宗高修对凡夫俗子的轻视。太尉府对紧挨着京畿地区的秦潼山脉,地图绘制都如此粗制滥造,如此不用心,只是其中一个体现而已。

无论是京营军还是地方卫戍武备,主要将领都是宗阀子弟出身,身边多有可乘御的灵禽豢养,一两百里方圆的地形地貌,只需要乘御灵禽飞上万丈高空就能尽收眼底,太尉府及府县地方也确实没有必要在地图绘制上花费太多的工夫。

屠子骥只得先耐着性子,安排斥候游哨扩大侦察范围,将南樟府境内的地形都记录下来。

陈海又将周钧、冉虎、吴蒙、岑云飞、孙不悔等人召集过来询问营寨驻扎的情况,等一些琐碎军务处理完之后,才将屠子骥、赵融、樊成三人留下来,谈他心里真正的计划。

屠子骥、赵融、樊成都翘期待陈海拿最后的主意,无论是文先生还是樊春,都要他们听从陈海的将令;陈海也能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得出,他们认为就应该将兵马驻扎在南樟府,驻扎在南樟湖畔。

南樟府地处秦潼要冲,距离秦潼关又十分适中,卫於期真要中了赤眉教的圈套大败,他们驻守南樟府既可以接收溃逃将卒,又能很快迎来从秦潼关增援过来的兵马。

陈海这时候视线又回到挂在墙壁上的地图,用炭笔简陋勾勒出卫於期所率主力的推进路线,说道:

“卫於期率部太深入,从南樟府北上,四五万兵马都已经深入到潼北地区,而从潼北到南樟曲折一千七八百里,堪称关隘之地的口袋地形有四处,只要有任何一处被叛军堵死,西园军主力就会被彻底关在秦潼山深处,最后被赤眉教及叛军吃得连骨渣子都不剩。我们在这里坐等,能等到有多少残卒突围出来跟我们汇合?”

“还要北上?”赵融问道。

“对,我们必须要北上推进到左津谷……”陈海指着地图上一处节点,不容质疑的说道。

“倘若叛军在潼北地区设下埋伏,我们深入到左津谷,左津谷以北还有三处口袋地形,都能让叛军将我们一起关在秦潼山深处。那时候,我们岂非都要陷入叛军的重围之中?”屠子骥说道。

“我们倘若能在左津谷收拢一两万残卒,倘若桃花坞两万民勇能及时赶到左津谷与我们汇合,我们能不能在左津谷守住阵脚不乱?”陈海问道。

“叛军的实力还是要远远强过我们啊……”赵融不明白陈海何以有两三万残卒加两三万民勇就能在上百万流民叛军中站稳脚跟的自信。

要知道上百万流民叛军里,可有天师巩梁所率的赤眉教千余精锐教徒。

相比较行动迟缓的大军,天师巩梁所率的赤眉教千余精锐教徒,在深山老林里的机动度就快多了,极可能悄无声息的就抄断他们的后路,陷他们于绝境。

“要是将京畿与秦潼山脉视为一体,大燕的军力比叛军何止强出十倍,赤眉教邪徒为何敢在秦潼山脉之中聚集生事?他们可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流民啊。”陈海笑着问道。

见屠子骥、赵融、樊成都无言以对,陈海心里微微一叹,知道燕州强者为尊的思想太深入人心,屠子骥这些人都可以说是思想相当开明的,但有时候也无意识的会更在意绝对实力的比较,却不知道强弱之势随时都会生变化,特别是在局部的攻守、强弱之势演化更加微妙。

赤眉教鼓动秦潼流民叛乱,集结百万叛军也非易事,也不可能说仅仅是为了全歼不成气候的西园军残部,就愿意将百万叛军都拼掉——这不会是赤眉教的目的所在。

赤眉教愿意将巩梁所率的千余精锐教徒在秦潼山付出惨重的伤亡?

陈海知道进入左津谷会有艰苦卓绝的血战等着他们,但只要他们的意志足够坚定,让赤眉教领教到想吃掉他们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就不会绝无生机。

陈海又说道:“也唯有我们在左津谷与叛军形成对峙之势,西园军才不能算败,殿下在朝堂之中才有更多运筹帷幄的余地。到时候,是用樊帅或其他谁顶替卫於期在秦潼山里重振西园军,殿下才能抓住更多的主动权——这也是我们在这时西进秦潼山的目的。”

屠子骥、赵融摇头苦笑,出秦潼关,进入南樟府,他们以为已经够大胆了,没想陈海还想率部继续深处左津谷;按说要是能在左津谷会合卫於期的残部突围杀出已经是大功一件了,没想到陈海最终的目的则是要在长律谷与百万叛军形成对峙之势。

但不管前程多凶险,既然都进了秦潼山脉,他们都只能跟陈海一条道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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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他们又在南樟府修整了四天,前方虽然还有不断有捷报经南樟府传往秦潼关,但卫於期率主力推进的度明显放缓了,在潼北山地遇到叛军的抵御力也越来越强。

西园军的斥候同时还现不断有大股的山贼盗匪,从秦潼山其他地方,不断的往潼北山地聚集过去。

秦潼山脉原属秦山旧郡,华氏受封秦山郡、世袭武藏军,渐成一域强藩之后,赢氏为避免华氏威胁京畿,将秦山旧郡一拆为三,将华氏的势力范围限制在秦潼山脉的西南,不许华氏插手秦潼山脉。

然而华氏也不容京郡八族的势力扎根秦潼山脉,这些年来,秦潼山脉虽置有府县,但缺乏足够强势的宗阀世族扎根,也有华氏故意纵容的因素,造成秦潼山的深山老林里匪患极重。

秦潼山匪患极重,官方都不清楚有多少股山贼巨寇在秦潼关深处占山据寨、侵略府县。而这些山贼巨寇早年与地方府县武备纠缠,实力要比流民强出一截,倘若赤眉教这几年来再有意经营,形势还真不容乐观。

第一百六十一章 意外的重视

确认叛军的主力就在潼北山地,甚至有可能将潼北山地当成老巢已经经营了有好几年,对赤眉教还一无所知的卫於期,自然视最后的大捷就在眼前。

他在亲自督促主力大军不断推进攻城拔寨之际,也正式下令陈海率部从南樟府开拔北上,跟他们汇合,以弥补前方兵力的不足。

在卫於期看来,虽然五万西园军主力已经足够击溃叛军,但叛军要是分散往秦潼山的深山老林里逃窜,他们想要扩大战果,追出的兵马自然是越多越好。

这时候,葛同、丁爽及曹善等人率第一批五千名民勇,赶到南樟府跟陈海汇合。

陈海率部先行,留在秦潼关坐镇的樊春则尽可能克服种种困难,源源不断的先将车马运送到秦潼关以西的峡谷里,待葛同、丁爽、曹善率桃花坞第一批民勇赶到秦潼关集结,刚才能用这一批的车马赶路,也就比陈海他们晚了四天赶到南彰府。

对于正式编训才半个月的民勇来说,这样的行军度已经算得上是够快的了。

当然了,这些民勇都是从桃花坞北片开辟的矿场、采石场、伐木场直接征调出来的,不仅纪律性很强,曹奉、曹善父子也早就在他们当中传授技击之术,底子也不算差。

正式编练民勇后,除了从第七都调出两员老将、上百老卒过去外,陈海还先用兵甲铺储备的上千套兵甲先装备他们,之后,董潘也送来上千套兵;待到葛同、丁爽、曹善率这批民勇抵达秦潼关后,剩下所缺的兵甲,樊春都给补齐了。

而奉陈海的命令,葛同已经将留守桃花坞的百余扈卫兵,都编入这批民勇之中。这批民勇即便战斗力还很有限,但在必要之时,也确保能够听从陈海的命令坚定的进入战场。

后续还会有更多的民勇会6续赶到,但陈海已经没有时间再等,着令樊春之子樊成率樊氏五百精锐扈卫为先锋,开道先行,他率第七都万余悍卒为中军。

陈海同时将岑云飞、陈青等四十余河西太微宗精锐弟子与五千民勇一起编为后备,作为后备战力,紧随主力之后北进。

有大批的车马补充进来,陈海他们北进的度就加快了许多。

叛军似乎也意识到陈海所部的威胁极大,从陈海他们离开南樟府,往北开拔的第一天,就不断有小股的叛军从两翼岔谷杀出骚扰。

这些小股的叛军实力孱弱,根本不足以对陈海他们形成什么有效的威胁,但飞蛾扑火般从深山里杀出来,意图就是要拖慢陈海他们的北进度。

叛军的小动作越多,越能看出赤眉教徒及叛军在潼北山地预谋已久的决战即将全面拉开,陈海心志越坚定,丝毫不为小股的骚扰叛军所扰动,推动大军全北进。

三四十头的灵禽昼夜监视着两翼山岭的一草一木,一万五千余将卒坚定不断的往北推进,每过一天,与卫於期所率的西园军主力就要拉近两三百里的距离。

第六天,陈海就率部推进到左津谷的外围,途中累死的河西良马多达千匹,损毁的辎重车更是不知其数。

这时候,陈海已经进入秦潼山脉的北麓山区,峡道越险窄。

好在樊成率前锋移动度更快,如暴风骤然席卷而过,叛军措手不及,只有小股的兵马潜伏两翼的山岭之中,根本没有能力破坏陈海他们通行的道路。

两侧的山岭如戟如剑,直刺苍穹,山岭密林随时可见叛军游哨的身影穿棱。

前方就是左津谷。

叛军已经清楚小股骚扰根本就拖缓不了陈海所部的推进度,则正式组织兵力从两翼的深山杀出,赶到陈海他们的前面占据左津谷,此时已借南端谷口的险要地形铺阵兵力,想要阻止陈海他们进入左津谷。

陈海则率先行的第一、第二战营,先在左津谷外围的一座草坡整顿队形,抓紧时间大嚼肉脯,每人还额外服食一枚补益气血的精元丹。

从左津谷通过,就是秦潼山北麓深山里最大的一座山坝盆地。

官方将这座盆地称为潼北山地,虽然盆地范围内也到处都是山岭纵横,但相比较四周的崇山峻岭,足有三百里纵横的潼北山地,地势则要平缓多了,河流湖泊纵横,气候温暖湿润,也利于耕种,滋养人丁。

秦潼山里也以潼北人丁最为鼎盛,村寨密集,大燕在此设潼北府,下置十七县,常年饱满大盗流寇的滋扰,地方武备及宗族乡勇势力也相对强大。

卫於期敢率部孤军直接插入这里,也是清楚在潼北府不仅能获得粮草补给,还能征调地方武备及民勇随军作战。

流民叛军声势再强,也不能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潼北一府十七县都攻陷。

陈海决意要率部攻占左津谷,很大的一个因素也是看重左津谷北面潼北府的潜力。

他们占据左津谷,控制进出潼北府的要隘,在接收西园军的残兵溃卒后,还再进一步整合没有失陷的府县武备、乡族民勇,短时间就有可能与叛军形成对峙之势,时间再拖延下去,形势则必然往他们这边倾斜。

而倘若他们被挡在潼北府之外,叛军不仅能将西园军五万主力全部吃掉,而且在潼北府更攻克一县,叛军实力就会增强一分。

流民叛军有百万之众,此时还是乌合之众不假,但不断经历残酷战事的锤炼,又能在潼北府获得充足的补给进行休整,使更多的赤眉教精锐教徒更好的编入、融入叛军之中,可能只需要三五个月,这支叛军就会变得精锐,将成为大燕帝国腹心处难以拔除的心腹之患。

这时候卫於期率西园军主力,已经穿过潼北府,进入北面的山岭之中追击叛军主力,即便是如此,陈海所部与西园军主力相距也就剩四百里了。

陈海在孙不悔、蛮奴铁鲲等人的簇拥下,驱马前行,驰上一道山嵴,就见左津谷的南端谷口不到千步宽,两侧山高千仞,都有高崖往谷口锁来,仿佛一座天然的门户峙守在潼北府的南端。

此时不仅有两三万的叛军将卒堆积在狭窄的谷口,设置大量的障碍,两侧山岭往谷口倾斜的高崖上也人影幢幢。

樊成率前锋最早抵达左津谷外,曾试图率部直接冲击谷口的叛军,但还没有接近谷口,两侧险岭高岸就不断有落石擂木砸落下来,声势如雷,被迫退了回来,此时守在峡口外围警戒敌情。

“陈都尉,这叛军对我们似乎格外重视啊!”

樊成在数名扈卫的簇拥,驰上山嵴怀陈海汇合,指着数里外的峡口说道。

陈海沉默不语,照道理来说,叛军应该放他们进“口袋”,这样才能将更多的西园军主力兵力一网打尽,而不是不惜暴露踪迹,如此仓促调兵遣将的要将他们挡左津谷之外。

最大的可能,就是叛军已经意识到他们这支兵马的“不同寻常”。

这怎么可能?

第七都万余将卒大半年来都封闭在伏蛟岭操练,即便是同在西园操练的其他西园军将卒,也绝不会认为第七都的战力能强过他们,为何叛军会格外重视他们?

见陈海陷入沉思,樊成又问道:“我们接下来要怎么打?”

樊成看到陈海仅率第一、第二战营两千兵马最先赶到峡口外,他心里是希望能在谷口外相对平缓的坡地暂作休整,待九大战营精锐都推进到谷口前,再对叛军动坚决的攻势。

第七都急往北推进,九大战营在三十余里长的峡道上拉成一条长龙,同时还要防备两侧的山岭有箭石射来,队形有些松散。

这时候陈海才率领两营将卒在谷口结阵,都没有缓过气来,照道理来说,等第七都一万悍卒都进入平缓坡地整顿阵形后,再考虑进攻更稳妥些,但飞入青空的灵禽,能看到两翼的山岭里,有大量头裹黑巾的匪兵往左津谷口快汇聚而来。

显然叛军也没有想到他们的推进度会如此之快,正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往左津谷聚集兵力——

“你此时就率部进攻西岭。”

陈海等不到赵融、屠子骥从后面赶过来跟他汇合,现在哪怕是拖一个时辰,战局变化都会有不同的演变,而且待叛军从两翼山岭集结完整,他们就算能攻下左津谷,也要付出不菲的代价,到时候可能就失去占据左津谷的意义了。

他不知道叛军为何会格外重视他们,不知道叛军如何知道第七都将卒的底细,但有一点他能够肯定,就是叛军此时在左津谷的应对也极仓促,他还有以快打快的机会。

陈海直接下令樊成率樊族精锐扈兵,从左侧相对平缓的西岭进攻。

那处山岭有高崖直逼谷口,仿佛一头张开吞天血口的巨虎,要将进入左津谷的人与兽都无情吞噬。

这时候有一两千叛军将卒挤在高崖上,投掷石木就能直接威胁到进攻谷口的兵马,陈海要樊成率部将那千余叛军击溃……

第一百六十二章 左津谷

走到这一步,樊成也是豁出去了,奉令回到监视敌军的前锋所部,就进行做战前准备。

除了青狡马以上的异种骑兽,普通战骑都没有办法直接冲上地势崎岖的西岭高崖,樊成就让所部三分之二扈兵下马持盾戟结阵,簇拥百余精骑,最先往西岭杀去。

陈海又马不停蹄的将吴蒙、周钧、冉虎、吴景林等将喊过来,吩咐他们说道:

“我会率扈卫营及第一战营强攻谷口,冉虎你率第二战营从右侧后跟上,绝不可有丝毫的犹豫。我若战死,冉虎代替我指挥全军;冉虎战死,周钧、吴景林你们依次接掌指挥权,一定要野持到屠子骥、赵融他们率主力过来。我们必须一战夺下谷口,拿下左津谷——不然牺牲那么多的将卒,都没有一丁点的意义!”

冉虎想领第二战营打头阵,但真要想一鼓作气击溃谷口列阵的大群叛军,陈海麾下扈卫营百余精锐是不可或缺的战力;而紧随侧后翼进攻,第二战营的压力也不小,冉虎也就没有去争什么。

诸将心里也清楚,陈海一上来就将所有能调动的兵力都压上去了,一点余力都没有留,他们至少要支持一个时辰,屠子骥、赵融才能率后续的主力赶到参与作战——万一他们后继无力,阵脚提前被打溃,迎接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的绝境。

他们中无论谁战死在沙场上,都不是不可能生的事情。

然而听陈海这次要直接站在最前面,还安排他若战死后的指挥权序列,诸将就觉得热血沸腾、战意在胸臆间澎湃。

待樊成率部顶着落石滚木冲上右翼的西岭,陈海他本人则翻身下马,直接将寒霜淬金戟拿在手里,站在最前端,亲率上千悍卒组成的锥形战阵往前推进。

左津谷的峡口虽然有驰道通过,但已经被叛军挖坑堆石、布下太多的障碍,地形又狭仄,不利于战骑冲突,第一战营的将卒都只能将战骑弃在身边,结成步卒战阵一步步往前的推进,欲将挡在谷口的叛军阵列无情的撕裂摧毁。

右翼山崖的上叛军已经被樊成率部冲乱,但左翼山崖太险峻了,短时间内很难冲上去,陈海只能率部贴着右翼悬崖往峡口推进,与左翼山崖尽可能拉开距离。

即便如此,左翼山崖上的叛军将一块块数百斤甚至数千斤重的巨石,从两三百米的高崖上推落下来,坠地后巨石四分五裂,四溅的碎石就像怒射的石弹往陈海他们这边扫射过来。

陈海尽可能多的将炼有防御法阵的轻型战车部署在左翼,但防御法阵所撑起的一面面灵罩也支撑不了多久,甚至还有巨石远掷到战车的上空,防御灵罩只能支撑一两下就湮灭破碎,无法再用。

好在陈海率第一战营很快就通过左翼山崖的落石覆盖范围,甚至可以从侧翼,组织弓手,射杀山崖上的叛军,为后续兵马推进扫清碍障。

“嗖嗖嗖!”峡口的叛军配备大量的弓箭手,这时候箭矢如雨攒射过来。

没有办法快将十数乘战车调到前面来,陈海与左右将卒在前排则是手持巨盾,结成盾墙往前推进,就听见箭矢乒乒乓乓的射到铁盾上,纷纷被弹落;偶尔也有数箭,狠狠的刺入铁盾,甚至穿透老韧的蒙皮及足有一寸厚的精铁板,从另一端露出锋利的箭簇,可见叛军中也不乏箭术高手。

盾墙丝毫不乱,上千将卒一步步推进,同时清理身前的碍障物。

或绕过那些挡在路中间大如屋舍的巨石,将拒马木栅斩断推到一旁,或将大块的断石推入深坑里,一步步的清理、打通向叛军进攻的通道。

在这么近的距离,猩红的兕兽战旗就在陈海身后迎风飘展,叛军自然不难辨认出陈海的主将身份,但叛军起初还有所犹豫,似乎难以想象车骑都尉级的主将会直接捉刀上阵。

待陈海率上千将卒推进到谷口三百步范围之内,箭矢就开始更密集的往他这边攒射过来。

箭雨参差不齐,绝大多数箭矢散射过来,既谈不上整齐,也没有什么力道,无法对陈海造成多大的干扰,从中可以看出绝大多数流民叛军还是缺乏足够的训练,剑戟弓械都相当简陋。

不过,陈海也不会因此就大意,叛军既然格外重视他们,就不会指望一群乌合之众能挡住他们的步伐。

陈海持戟上阵,打一开始就感觉到有两道不弱的气机,会不经意间就往他身上锁来,这说明敌阵里至少有两名能直接影响他人神魂的明窍境强者。

这二人应该都是赤眉教祭酒或大祭酒一级的人物,以此推测,眼前这两三万叛军里,这时候混入的赤眉教精锐教徒应该不会低于百数。

而就是如此,陈海心里更是笃定,赤眉教既然都如此重视他,也只能派出这么点精锐教徒,看得出他们的实力还是有限。

陈海一边与左右将卒结阵往北推进,一边借盾墙的空隙观察敌阵的情形。

在峡口叛军里有一位黑甲将格外显眼,身材高大,虽然还比不上蛮奴铁鲲那般恐怖般的魁梧,却要比陈海高出半头,站在叛军之中就像一截铁塔冒出头来。

黑甲将满脸络腮胡子,横肉上皆是伤疤,不知道经历多少血战还能生存下来,此时他一脚踏在一块半人高的山石上,手持一张暗金色微芒浮动的雕花巨弓,身边专门力士捧着两堆铁簇箭,看得出这些铁簇箭都是特制,堪比床弩所专用的弩箭,但要更细长一些。

黑甲将每射一箭,都出如虚空被撕裂般的尖锐啸鸣,惊魂荡魄,离弦之铁箭仿佛黑色闪电,下一刻就直接射到眼前。

通玄境将卒,即便是装备上等的盾甲,也都挡不住这样的利箭,吴蒙、孙不悔等人不得不摧动灵剑,才勉强将这一支支像黑色闪电似的利箭挡住、撞落下来。

不要说辟灵境玄修弟子,明窍境强者体内的真元都是有限,吴蒙、孙不悔等人要不是轮替着摧动灵剑、法宝,他们中将没有一人能挡住黑甲将射来十箭,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是太吃亏。

黑甲将以肉身气力开弓射箭,可能射三五百箭都不会力歇,但哪怕是吴蒙、孙不悔等十人联手,却未必能封住这三五百箭,还是要尽快贴上去近身搏杀,才能利用他们这边精锐战卒在绝对数量上的优势,将其缠死。

黑甲将身边还有一个瘦小身影,枯黄的脸皮,唇下飘着三撇山羊胡子,身后背着一柄黑鞘剑,人看似不起眼,但偶尔往陈海这边看过来,三角眼里透漏的却是毒蛇般的狠毒光芒。

这时候此人见陈海正组织弓手射身后山崖,三角眼里寒芒一闪,双手掐诀,就见一道透明的玄篆在他的掌心稍闪即逝,天地间元气无声的震荡起来。

非半步踏入明窍境的玄修,都不能感觉到杀机在半空中弥漫。

陈海却恰到好处的抬起头来,就见数十道似小蛇似的雷光电孤在他的头顶上空凭空滋长出来,又在极瞬间聚成一道手臂粗细雷柱,仿佛一支银色雷矛往他的头顶刺来。

陈海人在战阵之中,不能随意避让,也不想摧动惊扰太大的九焰腾蛟印,直接抬起手里的巨盾,就想去试试这道雷柱的轰杀威力有多强。

轰然巨响,一寸厚的淬金盾直接被这道雷柱轰得四分五裂,陈海直觉双臂酸麻剧痛,双臂的筋肉应该被难以想象的反冲巨力震伤了,他整个人都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这山羊胡子少说有明窍境中期甚至更高的修为,正面对敌,陈海还是要差上一大截,他的肉身再强,也不可能接二连三的去承接这强悍雷柱轰击,而明窍境强者能震荡天地元气,持续作战的能力,显然要比普通武修强得多。

不过,在战阵之中,陈海却不是单打独斗。

孙不悔、吴蒙等人看见陈海竟然胆大到徒手以凡铁之盾去接这道雷柱,都吓了一跳。

“嗷!”

蛮奴铁鲲怒吼着从陈海身后冲上去,补上陈海被雷柱震退后留下来的盾墙空隙,看到山羊胡子这时候双手再结法印,铁鲲毫不犹的将手里的战戟高高举起,也要以肉身去接引雷矛,避免再劈到陈海的身上。

孙不悔、吴蒙也不管陈海同不同意,都直接掷出两道符篆,就见两道水波似的灵芒往陈海身上笼罩过去,极瞬间在陈海的铠甲额外形成两道金刚秘符甲;同时又有数人将六甲秘盾符掷出,在铁鲲及陈海的头顶结出更大坚实的灵盾,至少先替陈海化解下一击再说。

他们不能让陈海再冒险了,免得陈海被叛军中隐藏的强者直接枭刺杀,他们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看到山羊胡子还想再御雷柱去轰击陈海,无数将卒皆怒吼,随着阵旗变换,加快往峡谷推进的度。

天师巩梁早就派专人将陈海的画像送来,要他们防范此人,虽然山羊胡子不认为陈海真就重要到要天师巩梁直接重点关照的地步,但这时候也能看出击毙陈海,的确能重创眼前这路西园军的士气。

何况能以凡铁之盾接下他这银链雷矛的辟灵境武修,他这辈子还第一次见到,怎么都不能容此子活下来,将来成长为大患!

然而山羊胡子再次手结法印,想去震荡天地雷罡元气凝聚银链雷矛时,却现天地间的雷罡元气似乎已经被某种无比磅礴的气机锁住,变得纹丝不动,他再也不能借用,而同时这气机朝他侵凌过来,令他心里难受到极点,差点直接向这股磅礴到极致的气机屈服……

怎么会是这样?

第一百六十三章 溃敌

山羊胡子现天地间的雷罡元气被某种气机锁住,他再也不能借用时,才真正意识到天师巩梁为何在秘信里吩咐要他们尽可能在阵中斩杀此子。

杀伐兵气!

锁住天地雷罡元气的神秘气机,不是有道丹境巅峰的地榜强者觊觎一侧,实是杀伐兵气。

山羊胡子这一刻,被他的现吓住了。

唯有最精锐的虎狼之师,百战悍卒胸臆间澎湃的杀伐战意汇聚后才能化虚为实,形成压制他人神魂、搅动天地罡阳元气的杀伐兵气。

但这一两千余新卒在此子手里编训大半年,都没有经过一场正而八经的血战,就已成为堪比道衙兵精锐的虎狼之师了?

山羊胡子难以想象眼前的一幕,但以他的见识,却也无法更好的解释眼前的一幕,若非如此,天师巩梁也不会如此仓促的命令他们死也要封堵住左津谷,不使这支西园军,与卫於期汇合。

黑甲将也看过天师巩梁传人送来的秘信,知道要额外重视眼前这位西北域闱选第一,出身宗阀、却被西北域宗阀子弟恨之入骨的陈海。

黑甲将作为明窍境武修,同样能感受到天地间气机的微妙变化。

不到一年时间,就能将一支新军训练成虎狼之师的人,这可是百年不出的用兵大家啊?

比起山羊胡子一心想除掉陈海,黑甲将心里则想此子要是能为大天师所用,将是太平道宗何等难得的瑰宝啊!此时集于潼北山地的百万义师,要想从乌合之众变成精锐之师,缺乏的就是能统兵、练兵之将。

“怎么办?”黑甲将瓮声问道。

“杀出去!”山羊胡子三角老眼里闪过狠毒的光芒。

一旦他们两人借用天地元气所能施展的大威力神通,被杀伐兵气压制住,仅仅依靠峡口外这些简陋的碍障物,根本无法挡住眼前这支西园军前进的步伐;何况还有八千悍卒在一个时辰后就会赶到峡谷,到时候他们将陷入彻底的被动之中。

那就索性拉开木栅,让三万义师将卒直接举起木盾、铁剑、铁矛,像潮水似的从谷口杀出去。

当然,黑甲将及山羊胡子对己方的实力很清楚,也没有指望凭借多出十数倍的兵力,就能直接将眼前这两千堪比虎狼之师的西园军精锐剿灭。

这时候他们决定主动杀出,一方面他们要防备己方太密集的阵形受到强烈冲击后容易诱连锁应而崩溃,一方面是掩护教中精锐教徒能够贴近围杀西园军的将领,他们也要在战场寻找斩杀陈海的机会……

事实上,不管他们暗中谋划多久,但此前始终都没有办法大规模的公开活动,自然也没有办法在秦潼山里大规模的训练流民。

在不断经历血战锤炼之前,此时的义师,大多数人都只比乌合之众稍强些,无法与西园军的虎狼之师正面比拼战阵之坚固,但只要奋不顾身,还是有可能借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将眼前这支人数有限的西园军阵形冲散掉,制造混乱。

只要双方混战在一起,那隐藏义师之中、几乎个个都要辟灵境修为的上百精锐教众,所挥的作用将难以想象,重点围杀西园军将领就会变得极其的高效而迅。

虽然不能借用天地雷罡元气,但为了迫使眼前这支西园军战阵散开来,山羊胡子以自身之真元摧动身后所背的黑鞘剑,化作一头黑蟒往陈海他们那边绞杀过来。

看到叛军如怒潮杀出,陈海也能猜到叛军的战术是什么,自然不会让他们得逞。

但看山羊胡子与黑甲将都亲自杀出,陈海也不想以密集阵形去缠这两樽杀戮机器;那样的话,伤亡很难控制住。

陈海传令掌旗官翻转阵旗,令左右将卒错步进退,锥形阵迅往外围扩散两大圈,眨眼间战阵内就让出百步范围的空间,以避黑鞘剑的斩杀。

看到蛮奴铁鲲举起战戟要去迎战三角眼的黑鞘剑,陈海大喝道:“铁鲲,你去守住阵,莫要让那黑甲将冲散!”

陈海手里的那杆寒霜淬金戟,抢先如羚羊挂角般灵动斩出,铿然一声,神奇又精准无比的斩在那无痕可寻的黑鞘剑之上。

山羊胡子是纯正无比的强大剑修,实力比陈海以往交手的剑修都要强如数倍,武道修行不到一定的程度,仅凭借蛮力根本就锁不住他所御灵剑的行进轨迹。

这时候铁鲲哪怕仅仅是出现一瞬时的疏乎,己方可能就会有十数人被山羊胡子斩杀在黑鞘剑之下。

这才是陈海率部进入左津谷第一战,后续不会有多么强有力的援兵,他这时承受不了多大的伤亡。

这时候他必须亲自出手,也是要极尽所能才有把握将这柄如黑蟒似的黑鞘剑缠住,不使其能脱离他的战戟缠杀范围之内!

蛮奴铁鲲神力无穷,肉身天赋强悍到恐怖,但于武道修行的境界却要差陈海一大截,他去阵前缠住那同样是神力无穷的黑甲将正是合适,却不适合与山羊胡子所祭御的灵剑纠缠。

第一战营千余悍卒,虽然战阵倏忽间扩大近一倍的范围,但战阵之坚固程度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坚韧。

千余悍卒结成锥形战阵,周钧、吴蒙与蛮奴铁鲲这时候,代替陈海组成锥形战阵的尖角。蛮奴铁鲲看着黑甲将持矛攻来,挥动玄铁战戟就怒劈而去,周钧、吴蒙撩阵未动,但左右各有一小队悍卒,脱离本阵,从两翼杀出,十数支战戟一起往黑甲将身上招呼过去,第二层将卒,更是将掷出十数支战矛……

好密集、好绵柔的攻势,黑甲将实力是要强过蛮奴铁鲲,但没有想到眼前这支西园军将卒的配合竟如此无隙,令他毕生苦修都无法在阵前生出太多的精妙变化,硬生生接了蛮奴铁鲲一戟,生退十丈,才避开战阵的锋芒。

锥形战阵往外围扩大近一倍的范围,阵中留出百步距离,百余精锐扈兵皆持刀兵面向内圈而站,孙不悔、齐寒江、赵山、钱文义等将则负责衔接内圈的扈兵与外阵的悍卒,不断随着敌军的攻势而生细微的变化。

陈海这时候则是施出浑身解数,才将山羊胡子的那柄黑鞘灵剑死死缠住。

通玄境武修悍卒,此时也只能看到陈海在阵中留下不尽移动的残影,难以想象辟灵境武修的错步移动能快到这一步。

但也绝对需要快到这样的程度,才有可能捕捉住明窍境剑修所祭御灵剑的运行轨迹,此时陈海就仿佛化作一缕青色云流,随着翻飞的黑鞘灵剑游走,却始终不让黑鞘剑脱离寒霜淬金戟的斩劈范围。

陈海每一次对黑鞘灵剑的斩击,都会化为对山羊胡子神魂的巨大冲击,虽然还不至于令山羊胡子神魂受挫,但也足以令他心惊肉跳了。

辟灵境武修,怎么可能有如此之强的武道修为?

山羊胡子没有想到能远距离御剑斩杀陈海,他更多是想摧动快如龙蛇闪电的灵剑,将眼前这支西园军精锐的阵形绞散掉,没想到他自己却先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

西园军的阵形坚固如铁,没有经过训练的叛军看似怒潮汹涌,但结结实实的撞在坚不可摧的礁石上了,头破血流、粉身碎骨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第一战营悍卒每一次击盾刺戟,都能激起一蓬蓬鲜血、收割一具具死尸,很快峡口前死尸就堆积如山。

西园军第七都,都是江洋大盗、流寇山贼出身,他们虽然被陈海操练得温顺如绵羊,但那是表面上的,是对军法军纪的“规戒训服”,凶残的杀戮本性则深深敛藏在他们的骨子里,等着一个恰当的时机喷出来。

叛军像麦茬子似的被割掉,他们不会有什么怜惘之心,身体里的热血都要烧燃起来,杀戮之心在沸腾,像是心底有一头凶兽尽情的咆哮,战阵变动更加度,往峡谷推进的度变得更快、更流畅,而每个将卒所持的战戟变得更势大力沉。

叛军颈脖上那坚硬的颅骨,也变得更容易劈开。

即便是孙不悔、吴蒙、周钧等人,也被这沸腾汹涌的杀戮意志所影响,胸臆间战意沸腾,体内的真元精气似乎都变得更凝聚、更纯粹。

而蛮奴铁鲲则更像是一头绝世凶兽杀出山,刚才与黑甲将单打独断还落在下风,需要其他将卒从而侧击协助,才能勉强不退,这时候却是杀得黑甲将节节败退……

这时候冉虎率第二战营,冲出左翼高崖的封锁,杀到峡口附近,两股悍卒会合到一起,仿佛两头绝世凶蛟,在流民叛军的阵列里扑打、撕咬,很快就将峡口两万多叛军撕咬得肢解、撕咬得四分五裂。

那些隐藏在叛军里的赤眉教精锐教徒,根本就没能挥作用,他们现眼前这两支西园军将卒结成的战阵,太坚固、坚韧了,无论是大股的义师还是小股的精锐教众都无法撕开。

除非他们拥有一支与之规模相当的精锐之师,才能在战场之上争雄。

当黑甲将与山羊胡子率领隐藏的精锐教众开始后撤,叛军顿时就像是被抽走骨头的食草兽,在两千虎狼将卒的扑杀下,一下子就垮掉了。

屠子骥、赵融率另七大战营赶到左津谷,峡口的战事已经接近尾声,遍地都是落石滚木,遍地都是尸骸断肢,血流成河。

陈海不能分散兵力进入险僻的山地去追击逃走的黑甲将、山羊胡子以及其他赤眉教精锐教徒,也不想对流民叛军大开杀戒,只是勒令被逼在石峡深处的两千叛军弃械投降……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天罡雷狱

屠子骥、赵融策马驰入左津谷,见谷口血流成河、尸骸堆积如山。

缓缓策马而过,屠子骥细数除了三千多伤残战俘外,谷口附近差不多堆积了近三千具衣甲简陋的尸骸,没想到第七都初试锋芒,就收割了这么多的生命,而己方伤亡微乎其微。

周钧、冉虎率第一、第二战营,已经随陈海进入左津谷;樊成率所部五百精锐仰攻高崖,伤亡不小,这时候负责看押两千战俘留在谷口休整。

随屠子骥、赵融之后赶到七营悍卒,也暂时留在谷口外休整,屠子骥、赵融在扈卫的簇拥下,策马闯过左津谷去见陈海。

陈海驻马停在左津谷北口外的一道矮岭,正眺望北面的连绵起伏山岭。

越过左津谷就是潼北府的地界,虽然潼北府境界也是山岳连绵,但比较四周险峻万仞的崇山峻岭,潼北府境内的山岭相对高度都只有三五百米,只能算小土墩子了。

兼之河流湖泊纵横、密集,气候温润,即便诸郡连年大荒,潼北府也是风调雨顺,仿佛世外桃源。

然而天下大势牵一而动全身,潼北府也没有能置身事外,当百万叛军与西园军五万将卒涌入后,这处桃源之乡的安宁也就彻底被打碎掉了。

陈海他们此行的目标就是左津谷,目前已经成功夺下左津谷,屠子骥、赵融策马赶过来与陈海汇合,先要商议的就是如何扎营。

左津谷是赫赫有名的门户险地,范围却不大,南北长十一二里,峡谷更是狭窄之极,最窄处实是一处仅四五匹马通过的穿山岩洞,仿佛天眼嵌在深山之中;两壁千米高崖危立,随时都会倾倒下来。

如此险峻的地势,陈海他们不能直接将营寨设在左津谷里。

在部署足够强大的防御法阵之前,敌方一道撼地符篆,震坍两边的石崖,就能将峡谷里的人马都给活埋了。

陈海计划在左津谷南北口子外建两座大营,以北营为主构建防线;南营则主要接受葛同、岑云飞、丁爽、曹善等人所率的五千民勇,互为犄角,以为后备。

五千民勇此时相距左津谷也不到两百里,快马加鞭,明天入夜前也应该能赶到左津谷,但短时间内秦潼关方向不会有更多的援兵能及时赶过来。

虽然已经上万民勇,已经越过秦潼关西进,但这批民勇没有足够的车马代步,又缺乏有效的训练,在曹奉等人的率领下,能在一个月内赶到左津谷,就算是动作迅了。

飞入青空的灵禽侦察显示,大量叛军逃入两翼的险僻山岭,但没有远离,似乎还想等眼前这支西园军深入潼北府后,再夺回左津谷。

偏离左津谷,两翼的崇山峻岭间所剩都是险僻小道,没有办法展开兵力。

在黑甲将与山羊胡子所率百余赤眉教精锐没有撤出之前,陈海也不能分散兵力去追击这些溃逃的叛军。

而他们当务之急既不是追击叛军,也不是要赶去跟卫於期会合,而是要在左津谷建立防线、站稳脚跟,以迎接随时都有可能往北大规模溃逃的西园军残卒以及随后就像怒潮冲击过来的叛军主力。

“潼北府诸城并没有完全陷落,而卫於期率部进入潼北后,即便是失陷的府县也6续收复过来,地方上多少有武备可用,是不是传令地方武备往左津谷聚集?”屠子骥问道。

“卫於期没有大败之前,谁会理会我们的军令?”

陈海撇嘴一笑,屠子骥的想法是很好,地方武备要是能往左津谷聚集,的确能极大弥补他们此时的兵力不足,但目前来说不现实,说道,

“不过,还是要派人知会地方,甚至还要将我们的兵力说得夸张一些,省得卫於期所率西园军主力大溃时,府县地方都以为大势已去,就纷纷投降叛军去了。他们哪怕只要闭城坚守,还是能牵制住叛军部分兵力的。”

屠子骥想想也是,立即安排信使马不停蹄的往潼北府残存的诸府县驰去,同时也派人往那些乡族势力强大的城寨通风报信,坚定这些地方的官民斗志,免得他们轻易就向流民叛军屈降。

当然,陈海也不会忘了让屠子骥直接放出灵鹄去给卫於期报信。

看着体型秀小的灵鹄眨眼间就飞入云层,陈海调转马,正要与屠子骥、赵融回左津谷召集诸将吩咐驻扎营寨的细节,突然间大地猛烈的摇晃起来,一时间山崖开裂、乱石崩落,诸人跨下战骑也都惊得啸鸣不已,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

陈海他们所站在的地方,还只是大地震颤,仅仅相当于五六级地震而已,而在陈海极目所望的极北方向,乌云滚滚,一道道雷光电弧仿佛龙蛇游走。

而大地震颤的源头就是从那里传导过来,到底要引动多大规模的天地元气,才能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在大地停止震颤的一瞬间,无数道雷柱织出一张巨大无比的天地雷网,将数十里方圆的大地都罩住,耀眼的银白色雷光,仿佛无数骄阳在极北方向升起来,连陈海他们都觉得刺目。

陈海他们距离那里有三四百里,但同样是胆颤心惊,没想到世间竟然还有如此之强的术法神通,能在极瞬间震荡天地间的雷罡元气,凝织出覆盖范围如此之广的炼狱雷网来!

即便是天榜强者,又有谁能在举手投足间做到这一步?

武威神侯董良当初施展神通劈开铁壁山,打通武威军南出玉龙山的通道,已经够惊人了,但也没有办法与此时天地间所交织的炼狱雷网相提并论。

“天罡雷狱阵!赤眉教众早就在那里布下天罡雷狱阵,等着卫於期入彀!”赵融难抑震惊的压低声音说道。

他们对八十年前被剿灭的道禅院了解要比陈海深得多,看此情形不难联想道禅院当年震惊天下的那几大绝学、绝阵。

只是赵融想象不到,经赤眉教起死复生的道禅院一脉,实力已经恢复到能布设堪入燕州十大绝阵之列的天罡雷狱阵了。

而且天罡雷狱阵一经布设,就不会只动一次就偃旗息鼓。

要是卫於期所率西园军主力都处在雷网覆盖范围之内,这等规模的天罡雷狱阵只需要持续动三五次,就能令他们全军覆灭,甚至包括卫於期本人都会被轰得灰飞烟灭,没有可能逃出来。

在天罡雷狱阵的范围内,雷柱轰劈全靠气机感应。

第一次雷网覆盖,由五六万人以及更多的骡马分摊雷霆的攻击,通玄境以上的将卒或许还能勉强保住一条命,但接下来第二、第三次雷网覆盖,没有更多的底层将卒及辎重的骡马驼兽分摊雷霆,又没有办法在极瞬间逃离雷网覆盖的范围,基本上辟灵境以下的将卒都会被轰成焦炭。

那剩下十几二十个明窍境以上的强者,包括卫於期在内,又如何去承担第四次、第五次的雷网覆盖?

这一刻,陈海他们都下意识的摒住呼吸,紧张的盯着北方的天穹。

卫於期所部真要是在天罡雷狱阵的覆盖下全军覆灭,那他们除了立时扭头往南奔逃,压根就没有第二条道路可以选择。

他们这点兵力,还没有办法抵挡道丹境强者统率千余赤眉教精锐教徒以及上百万流民叛军所动的攻势,他们甚至都还不清楚赤眉教徒手里还有没有其他更恐怖的杀手锏。

这一仗要怎么打?

四五个呼吸过后,预想中的第二次、第三次雷霆覆盖并没有持续生。

“赤眉教众所部署的天罡雷狱阵并不完整?”屠子骥又惊又疑看向陈海、赵融,他心里巴望真实情形是如此,但又没有办法确认。

“你们想想,赤眉教为何要突袭秦潼关,难道仅仅是想诱歼五六万草创的西园将军将卒?这对赤眉教有什么意义?”陈海蹙着眉头问道。

“是啊,赤眉教完全还可以继续在暗处潜伏两三年,待流民叛乱席卷诸郡后,他们也可以在准备更充分之后再正式站出来整合叛军,但他们突袭秦潼关,又将西园军主力诱歼于潼北,只是让他们的真正实力提前暴露,而诸郡强藩也不可能再像以往那般故意纵容、引火烧身了。”赵融也震惊的说道。

“天师巩梁所图是秦潼关的防御大阵?”屠子骥震惊的问道。

“布设天罡雷狱阵需要多少阵器,这些阵器里又有多少是地级以上的法宝,仅凭巩梁等人,怎么可能在七八十年间就炼制出来?何况巩青、巩梁、巩宝等道禅院遗孽,即便借假死脱身,这数十年来潜伏在暗处展势力,又哪里会有多少时间、有多少天材地宝去炼制法宝阵器?”

赵融坚信他的推断不错,目光炯炯的说道,

“他们必是从秦潼关的防御大阵里拆出大量的阵器,才能在潼北勉强凑出一套天罡雷狱阵来,但也远谈不上完整!”

“要真是如此,我们未必不能一战!”陈海坚定无比的说道,他绝不甘愿现在就灰溜溜的率部南逃。

陈海立时将樊成、吴蒙、孙不悔、铁鲲等人都召集过来,要求赵融、屠子骥留下来代他统率全军,尽可能在明天午前将防线构建起来,预计溃卒及追兵在明天入夜前就会大规模涌来;而他则亲率麾下百余精锐扈骑及樊成所部立时穿过潼北府北进,迎接南逃的溃卒,也要极尽可能去牵制席卷追杀出来的叛军及赤眉教众……

第一百六十五章 溃败

天地雷罡元气震荡引大地剧震时,已经足够提防的屠重政、屠重锦,还是率部尾随西园军主力进入雷阳谷的范围。

那一瞬时,他们自身气机都被严重扰乱,以他们明窍境的修为在短短数瞬间内都如抓瞎一般,甚至都无法摧动己身体内的真元施展术法神通,或摧动法宝灵剑去抵挡,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密如雨瀑的雷霆轰劈下来,将整座雷阳谷都覆盖在内。

以他们的修为,即便是以肉身扛住第一波雷瀑覆盖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而从秦潼关杀出重新聚拢到屠重锦身边的残卒,绝大多数人也都有通玄境中后期的底子,伤亡还绝谈不上惨重。

然而,在秦潼关外,陈海借给他们的那批坐骑,只是普通的良马,并没有什么青狡马之类的异种骑兽,在如此密集的雷瀑覆盖之下,就像是被扔进油锅里的鱼虾,顿时就被劈得个稀哩哗啦。

近百匹良马当场暴毙,剩下的坐骑或残或惊,都惊恐四窜,或倒在地上拼命的挣扎、抽搐,马背上的将卒被掀翻在地。

到处都是肢残血喷的惨状,仿佛修罗地狱。

屠重政、屠重锦都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所部伤亡还算一般,但就在他们前面,是从潼北府诸县抽调精壮民勇组成的辎重营,两三万人都没有什么修炼底子,瞬时间都被劈成焦炭,横七竖八到处都是死尸,惨不忍睹,只有极少数人活着,看着满地焦尸都失魂落魄没有丁点反应。

这些人即便战后能活下来,大概多半会疯掉。

屠重政、屠重锦他们还不知道赤眉教的底细,但知道能驾驭如此磅礴天地雷罡元气的,如果是人,那至少得是修为臻至道胎境巅峰的6地神仙才行。

这样的人物,大燕帝国境界就只有一人,那便是传说中已经活了将近千岁的魏子牙。

而魏子牙都已经有七八十年没有走出神陵山,即便在神陵山里,也已经有七八十年都没有露面,像陈玄真进学宫,担任奎狼宫的大祭酒,都没有机会见魏子牙一面。

魏子牙在大燕帝国就是传说一样的存在,虽然他在天榜里排名第一,但世人都公认他的地位应该要凌架于其他的天榜强者之上,但他到底现在还活不活着,谁都不知道。

叛军里怎么可能会有与魏子牙这种6地神仙比肩的人物存在?

而叛军里真要有这么一位6地神仙级的存在,直接将卫於期当成蝼蚁捏死,令他们乖乖投降就是了,又何苦大开杀戒,将数万西园军精锐、十数万府县民勇都要活活劈死?

屠重锦、屠重政绝不相信叛军有这样的存在,那只能往顶尖宗门才能拥有的绝世大阵上去想。

他们所踏入这处山谷,名为雷阳谷,天地间雷罡元气额外充沛,即便不祭用法宝或凝聚道篆接引,大晴天甚至都会有雷霆劈下来,也是部署雷法大阵埋伏强敌的绝佳之地。

但是,什么雷法大阵,会拥有如此恐怖的天威之力?

屠重锦、屠重政见识也不算浅,也一时想不到天罡雷狱阵,但这无碍他们认清叛军所布大阵的威力,而这种感觉也绝不令他们好受。

他们心里清楚,再有一次如此恐怖的雷瀑密集覆盖下来,没有凡夫俗子及骡马驼兽分摊雷霆天威,他们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秦潼关千余残卒,只怕就没有几人能活了;倘若天威雷瀑第三次覆盖过来,即便是他们想要活命,也要看老天赏不赏脸了。

天地仿佛静止了数瞬短时,直到两翼山谷里暴如山崩海啸般的嘶吼声,屠重锦、屠重政才惊醒过来:叛军埋伏两翼山岭的伏兵朝雷阳谷冲锋,虽然他们很快就会陷入叛军的刀山剑海之中,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可以稍稍松一口气,刚才的天威雷瀑不会再来一回,只要杀出重围,他们还有活路!

“叛军所布雷法大阵不完整,不能再次逞威!快收拢战马!”屠重锦大叫道,嗓门破音般尖锐,提醒左右被雷劈蒙了的将卒。

上千匹战马,劈死劈残逾半,其他战马都四散惊走,但他们不能失去机动性,还是要先尽可能将其他受惊的战马捉回来。

现在所有人都被劈蒙了,大营那边一片混乱,他们完完全全毫无察觉的踏入叛军设下的炼狱陷阱,猝然间就受到如此惨烈的打击,屠重锦、屠重政根本就不指望卫於期、姚启泰等将还有能力重整战阵、收缩防线。

而叛军这时候如山洪狂飚般杀出,显然也没有打算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他们想要活命,只能尽可能收拢身边的精锐嫡系,直接往南突围。

陈海率部北进的消息,屠重锦、屠重政他们是早就清楚的,屠子骥在写给他们的信里,很多事都说得含糊,但还是及时告诉他们第七都将卒每天北进的进展。

他们这时候也倍加清晰阀主屠缺最初让屠子骥所捎的话是什么用意。

这一切竟然都在阀主的预料之中!

阀主屠缺竟然早就猜到叛军不简单,他们疏乎大意会受大挫,而如阀主所说,陈海真要是他们最后的解铃人,他们这一刻就应该千方百计尽可能多的带领残兵败卒杀出重围,去跟陈海汇合。

陈海真要有像阀主所看重的那般有非凡之能,那或许还有重整阵脚的机会。

流民叛军大多数还是乌合之众,其中有数股头裹黑巾的精锐战力,要比地方武备强出一截,但也不能跟虎贲军相提并论。

西园军既便新编,诸多战卒都还没有怎么经历血腥战场的锤炼,但在正面战场上击败叛军里的黑巾精锐,也不是难事,但这时候,近五万西园军悍卒,在天威雷瀑的覆盖下,将近五六千将卒给一道道银链似的雷柱直接劈死,其他人都呆站在原地被吓得魂飞魄散。

或残或惊的战马在雷阳谷里四处冲突乱窜,辎重车翻得到底都是,

四周的民勇伤亡之惨状,看到触目惊心,无数将卒都绝望的等着下一波雷瀑往他们的头顶覆盖过来。

下一波雷瀑终究没有降临,而待有如洪流的叛军从对面的山嵴后面杀出来,这时候数万将卒才稍稍回过神,但这时候、这种情形下,谁都不奢想还能收拢、重整阵形。

南逃!

所有活着的人,包括华哲栋、刍容这些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们,脑海里也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往南逃。

雷阳谷北面是叛军的一处大寨,也是西园军这次强攻的目标,就算没看到有上千黑袍身影这时候御剑杀出,他们也清楚里面埋伏有叛军的精锐重兵,绝非他们这些七零八落的武将能够抵挡。

他们同时也不清楚雷阳谷两翼的山岭里,到底有多少叛军的伏兵,他们只能选择往南逃。

雷阳谷的南面就是潼北府,是他们穿过并进入雷阳谷的地方。

卫於期之前再怎么狂妄轻敌,也不会对后路坐视不理,此时还能确认潼北府境内,并没有大规模叛军埋伏抄断后路,更重要的,陈海所率西园军第七都将卒也应该进入潼北府境内,唯有与第七都将卒汇合,他们才有重整阵脚的机会。

这时候谁要是跑得稍慢一些,就会陷入叛军刀海戟林之中,万劫莫复。

卫於期看大势已去,场面绝非他所能挽回,在诸多扈卫的族拥下,只能驱御碧晴僻水兽也随大流往南逃去。

“卫於期,老朋友相见,怎么就急着离开?”

卫於期转头看去,却见一件黑袍凌空罩来,所过之处空间都微微扭曲起来,看似一件风吹就跑的黑袍,这时候却重如山岳般朝他头顶碾压过来。

卫於期听不出黑袍之后的声音是谁,当年他虽然参与了剿灭道禅院的战事,但他当时还只是小喽喽一个,都没有机会与天师巩青、巩梁这样的人物碰面。他这时绝不敢有一丝怠慢,祭出戮神鞭,金光灿灿就往当来罩来的黑袍抽去。

黑袍仿佛一头有灵魂的凶兽,顿时间就要将卫於期的戮神鞭吞噬进去——戮神鞭要是这么容易被卷走,就不算是地级法宝了,一蓬蓬金光乱颤,一阵强过一阵,冲击吞卷过来的黑袍,要将黑袍撕成粉碎。

黑袍陡然缩回原貌,仿佛一片乌云浮在三五百米高的半空中。

这时候诸人才看到一个枯瘦无肉,仿佛蒙皮骷髅似的黄衫老者站在乌云似的黑袍之上,伸出鸟爪似的手掌往下面的大地按过来。

数百丈方圆内都有空气被无尽巨力压爆的轰鸣声,卫於期自然无惧这样的压力,但他身边的嫡系扈卫感受却完全不一样,个个都觉得有无穷的巨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直觉浑身的骨头都要被挤碎。

黄衫老者一掌轰击的范围太广,甚至都不能将通玄境的武修压在肉饼,但他接连数掌的用意,还是要为后面杀上来的精锐教徒争取更多的时间。

卫於期只是摧动戮神鞭,将这无形的巨掌击成粉碎。

黄衫老者这时候直接伸手往戮神鞭抓过来。

黄衫老者比普通人怪异不到哪里去,手臂略长一些,也不过膝盖,但在这一刻,黄衫老者鸟爪似的怪手,隔着三四百米的虚空,直接将戮神鞭抓到手里,又猛的往回收去。

戮神鞭是卫於期的命|根子,怎么甘愿被黄衫老者夺走?

“还认得我这个老朋友?”黄衫老者开口再问。

卫於期见黄衫老者一对三角老眼闪过诡异的光芒,下瞬惊醒过来,却见千余黑袍身影已经杀入他的扈卫营,没想到这黄衫老者实力强横异常,还会盅人心神的邪术……

第一百六十六章 风雨驰援

卫於期身边千余扈卫,是这么年来追随、他花极大心血培养的嫡系部将,每一人都有通玄境中后期的底子,辟灵境部将不下百人,甚至还有数名明窍境强者,是卫於期最忠实的伙伴——如此之强的战力,可以说绝不在同等规模的道衙兵之下。

然而随黄衫老者杀进来的千余黑袍,皆是赤眉教这几十年来培养精锐教徒,实力更强,而且还要强出一大截。

倘若卫於期身边扈卫能及时聚拢、结成战阵,外围又有大量的西园军悍卒层层环护,自然不怕赤眉教千余教众能在他们面前讨到半点便宜,甚至还能进行坚决的反击。

而此时宗阀子弟出身的武将、武官,都弃部先逃,西园军四五万将卒都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往南逃跑,哪里还有谁想到聚拢过来拱卫主将?

卫於期身边千余扈卫,惊慌不定之时,被强敌杀入,本来就松散的阵形顿时间就被切割成好几块,仅有不到两三百人及时往卫於期身边聚拢过来。

不再是战阵之间的血腥拼杀,满天所飞的是灵剑,是法宝,是符篆,是玄戟灵剑摧出撕裂虚空的剑芒戟光,是灵甲护盾受创后所激的道道破碎玄光,是符篆所化的烈焰之海、冰锥风暴,是术法神通卷动天地元气在无情的撕裂大地。

一根根尖锐的岩刺从地底刺出,一块块巨石在半空中被烈焰包裹着,烧熔,化作一团团炽热的岩浆倒卷过来。

卫於期祭御戮鞭,始终都被黄衫老者压制着,只能听着身边追随多年的嫡系扈卫不断的出惨绝人寰的惨嚎。

除了他身边两三百扈卫还算整饬,还能祭用数以百计的符篆形成一道道坚如铁壁的防御灵罩,还能投掷铁矛、怒射铁箭干扰强敌的攻势,还能驱御铁甲战骑从两翼反复冲杀,逼使强敌无法直接杀进来外,但外围被切割开的数百扈兵,这时候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没有还手之力了。

这时候那些头裹黑巾的叛军黑巾兵精锐,也冲杀过来了,杀戮更为快。

“卫帅!”姚启泰大叫,他看到其子姚轩以一杆战戟苦苦抵挡住两柄灵剑的攻杀,七窍溢血,战甲也被锋利无比的剑芒斩割出一道道恐怖的裂痕,再难支撑多久,他只能大叫提醒卫於期,再不突围,一旦等他们随身携带的符篆耗尽,自身真元又支撑不了多久,就怕是再没有突围的机会了。

卫於期不忍心放弃追随多年的扈卫,但此时也只能忍痛突围,张口狂喷一口金色鲜血,化作一团金芒隐隐的血雾往戮神鞭倒卷过去——戮神鞭仿佛一头凶兽,将血雾吞噬一空,威势骤然间增强倍余,将黄衫老者打得节节败退。

看到卫於期都拼了老命,赤眉教众也不敢逼得太近,他们已经占据绝对的优势,自然就不想付出太多的伤亡,更想着是迂回包抄,一口口将西园军这头凶兽身上的肥肉咬下来,喂饱自己。

“走!”卫於期看到压力稍减,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驱御碧晴僻水兽,率领残部也往南突围,但卫於期这数百人是西园军最肥的一块肉,黄衫老者与赤眉教众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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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罡雷狱阵动时,已经是进入傍晚,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淅淅沥沥下起雨,雨势也是越下越大,狂风大作,后半夜还下了冰雹。

这些都是天罡雷狱阵动后,天地元气絮乱所致。

陈海、樊成、吴蒙、孙不悔以及蛮奴铁鲲率六百多精锐深入潼北府境界,半夜就遇到摸黑南逃的屠重锦、屠重政所部。

在西园军主力进入雷阳谷中埋伏时,屠重锦、屠重政所部当时就在雷阳谷的南口边缘,他们率部冲出雷阳谷时,两翼山岭才有大股叛军杀出来,却没有给他们制造太多的麻烦,屠重锦所部较为完整的带了出来。

屠重锦所部虽然战马损失很多,但两三人合乘一匹战马,还是及时与追兵拉开了距离。

风雨狂作,天黑伸手不见五指,敌我难辨,要不是樊成与屠重锦、屠重政相识多年,陈海也先认出屠重锦座前的灵禽青鹏鸟,两军骤然相遇都能先干起来。

屠重锦、屠重政这时候才知道陈海率部在午时就已经占领左津谷,而除了屠子骥、赵融率第七都主力在左津谷加快构筑防线外,陈海还亲自率精锐过来接援,他们的心思才稍稍安定下来。

不需要陈海多说什么,从叛军并不能阻止陈海率部进占左津谷,有着丰富领兵作战经验的屠重锦,也能够判断叛军的实力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强。

实在是天罡雷狱阵给他们带去太多的恐惧跟惊惶,西园军主力一下子就被打垮掉了,不然的话,他们能及时收拢阵形,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只是当时那个情形,宗阀子弟出身的武将、武官带着逃跑,谁还有能力收拢阵形?

陈海他们出来,差不多将能带出来的战马都带上来了,与屠重锦所部合到一起,两边立时就有近两千精骑可用。

陈海得知西园军主力遇袭时,卫於期所部扈卫精锐就在最前端,正要组织兵力强攻当面的叛军大寨。

他心里知道这也意味着,叛军伏兵从大寨及两翼山岭杀出来时,卫於期所部扈卫营精锐,将成为叛军剿灭的要目标。

之后很快天就黑下来,天地元气紊乱,风雨大作,急风骤雨引山洪爆,使得西园军将卒南逃变得倍加困难,但同时叛军的追杀也被如此恶劣的天气拖缓下来。

这意味着滞留在潼北府北翼的西园军将卒,伤亡还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请屠帅集结所部,与我们一起继续北进!”陈海目光炯炯的盯住屠重锦。

屠重锦有些胆寒了,北面一片混乱,西园军在潼北府北部根本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他们随陈海北进,一旦撞上叛军的主力,就会成为叛军盯食的核心目标。

何况他们目前判断叛军的实力没有想象中那么强,但要是判断失误呢,要是叛军还有杀手锏没有拿出来呢?

他们之前不就是吃了轻敌大意的亏?

然而屠重锦这时候也无法拒绝陈海的要求,但他这时还是戴罪之身,太尉府事后追究两番大败的责任,他的罪责绝不在卫於期之下。

卫於期是车骑将军,是卫氏道丹境的核心人物,也是深受太子赢丹信任的嫡系,即便是受责罚,也不会是死罪,那太尉府一定要推出一个替罪羊以肃军法,除了他还能是谁?

屠重锦他这时候非但不能再逃了,还必须要立功减轻罪责。

而阀主也早就通过子骥传话,说陈海就是解铃人,他只能将希望能寄望此子的身上——陈海这时候都敢率部往北突进,他又岂能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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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风雨兼程,过初曦时分,雨势才稍小一些,天地有些微茫能勉强辨认重重山峦密林的轮廓。

不在洞天灵地之中,玄修弟子唯有在初曦阳气初升之时将冲和之灵气炼入体内化为真元。一夜疾行,陈海他们消耗也大,也就在这时,下令两千余骑停下来,躲入密林里服食丹药稍作稍整。

初曦时一过,陈海又率部立时上路。

这时候溃卒已经大规模从北面涌过来,这些溃卒里马匹极少,陈海他们也没有办法收拢他们,只是告诉他们,援军已经在左津谷建立了防线,要他们马不停蹄的逃去左津谷,到那里屠子骥、赵融自会收拢这些溃卒。

接下来,随时会遭遇大股的叛军追兵,为节约马力,陈海下令将卒都牵马步行。

叛军被风雨阻挡了一夜,到清晨雨势收住时,他们才有收割战果的机会,这时候杀入潼北府北部的战场,大肆的屠戮溃卒、扩大战果。

宗阀子弟出身的武官、武将,在随扈的簇拥逃跑极快,天地广阔,他们三五人、十数人往深山密林里一钻,暂时也不怕叛军能追杀到他们。

而一旦没有武官、武将为支撑,即便是追杀出来的叛军实力并不强,士气尽丧的西园军溃卒也就成了比流民更不堪的乌合之众,彻底没有了还手之力。

叛军追兵也没有想到,陈海会趁夜冒雨北进。

在如此混乱的夜里,左津谷附近的叛军斥候也早失去陈海他们的踪迹,所以陈海率两千精骑,出现在潼北府北部,最先杀入潼北府北部战场的叛军,也是猝不及防的。

接连五路皆千余人规模的叛军追兵被陈海以雷霆之势击溃。

有一路黑巾叛军,在叛军里堪称精锐,五六千人都难得的配备战马,最先进入潼北府北部地区纵横驰骋,围杀西园军的溃卒,便意图在一座浅谷里建立防线,以便将更多的西园军溃卒截留住,他们得到消息西园军主将即将率残部逃到这里,但他们完全没有防备到陈海会率部突然从南面杀过来。

到处都是人沸马嘶,陈海身先士卒,乘着青狡马左右冲突,战戟每一次挥斩,都会带起一蓬鲜血激洒;紧随陈海左侧的蛮奴铁鲲更像是人型杀戮机器。

黑巾兵在叛军里堪称精锐,但陈海所率的虎狼之师面前,还是弱了。

屠重锦、屠重政所率将卒,一夜皆是惶然,这时候看到陈海率部在前面冲杀,这时候也稍稍恢复了胆气,开始兵分两路,从两翼包抄、冲杀山谷里的黑巾军,也是很快将一颗颗叛军头颅收入囊中。

待山谷里的黑巾军承受不住压力往北溃败时,与黄衫老者及千余赤眉精锐教众缠斗了一夜的卫於期,也终于率残部出现在陈海的视野里……

第一百六十七章 阵前

姚启泰没想到黄衫老者与千余赤眉精锐教众的纠缠会如此的顽强,即便漆黑之夜、狂风骤雨大作,冰雹像石块似的砸落下来,都死死的咬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只要稍有不注意,就是数十道凌利的剑芒突斩进来,将他们残破、疲惫不堪的防御阵列撕开一道道刺目的口子,收割走几条人命。

突围南行,虽然不断有残卒汇拢过来,但他们一夜过去,往南突围不到两百里,身边的将卒也始终都没能过三百人。

姚启泰不知道卫於期还能支撑多久,但他不仅秘宫灵海里空空如也,精神念力也消耗一空,此时只是勉强抓住马鞍,不让自己从马背上摔下来;其子姚轩已然力竭昏迷过去,叫一名家将背在身后,但不能突围出去,他们终究是要葬身在这里。

黄衫老及及千余赤眉教徒盯得如此紧,他们也失去分散逃命的机会。

虽然外围还有三四百名将卒没有散去,但个个都精疲力竭、浑身浴血,戟残刀断、箭囊早就空空如也,难说他们还能支持多少,也许叛军的下一波冲锋就抵挡不住而崩溃掉。

卫於期脸色惨如金纸,他那柄戮神鞭已经在此前的激战打崩断了。

随他出征的千余扈卫,有三分之一是卫氏一族的精锐子弟,这时候在他身边,还能叫得出名姓的卫氏子弟就只剩十数人,他欲哭无泪,没想到这一战会败得如此之惨,没想到叛军会在潼山北麓挖下这么大的坑等他跳进去。

卫於期胯下的碧晴辟水兽是难得一种的洪荒异种,天生筋骨坚如金石,一身鳞皮比玄级宝甲都要坚不可摧,只差半步就能修成道丹化形,此时也已战得骨断肢残,就剩半条命,但就算如此,也是狰狞凶猛,碧蓝的兽瞳盯着黄衫花者及一干赤眉教众,似乎还能随时扑杀出去,将这些人都撕咬成粉碎。

卫於期都陷入绝望之中,但就在这样的绝境之中,突然看到有一部援军从南面的山谷里冲杀出来,他心里的狂喜实难用言语形容,空荡荡的灵海秘宫里陡然生出一缕清泉似的真元,精神也是一振,四面八方的天地元气似乎重新回到他的掌握之中。

看到卫於期率残部出现,而黄衫老者以及上千身穿黑袍的赤眉教众紧追不舍,陈海也不仅犹豫,要屠重锦率部在山谷收拢阵形,他亲率六百精锐仿佛张牙舞爪的蛟龙,就往赤眉教众冲杀过去。

陈海看得出卫於期及身边的扈卫都已是强弩之末,怕是抵挡不住追兵下一次的冲锋,他必须率部驰出,往赤眉教众冲杀过去,令他们再腾不出手去冲击卫於期残部的阵列。

换作别人看到这一幕,只当陈海是得了失心疯。

陈海身边嫡系扈卫,与樊氏培养多年的五百多私兵,主要还是以通玄境武卒为底子,但黄衫老者所率的千余赤眉精锐教徒,几乎个个都有辟灵境的修为。

人数没别人多,基层将卒的修为要比别人差一个大的层次,怎么打?

然而在这时,黄衫老者与千余赤眉精锐教徒却忙不迭的后撤,绝不敢让陈海率六百精锐贴身杀上来。

千余赤眉精锐教徒已经缠斗了一夜,情形是要比卫於期身边这些残兵败将好多少,但体内真元法力也都差不多耗尽,并没有太多持续作战的能力,他们哪里敢让陈海率六百精锐冲进来贴身肉搏?

千余赤眉精锐教徒,这一夜来就盯着卫於期残部追杀,身边的黑巾兵都散开去围杀其他的西园军溃卒,此时与陈海所率两千精锐仓促混战,即便他们能最终取胜,但三四百甚至更惨烈的精锐教徒伤亡,又怎么是他们能接受的?

不想仓促接战,更不能让西园军的精锐骑兵贴身混战,他们就只能徐徐后退,退到骑兵难以直接冲击的险坡裂谷,就能占据不败之地,之后再从四面八方聚拢黑巾兵精锐再战不迟。

黄衫老者凌空站在一团云雾之上,伸出鸟瓜子似的枯瘦手掌,往虚空中抓住,才现四周可被他控制的雷罡元气少得可怜,就见半空能勉强聚起一支粗如儿臂的雷矛,欲往陈海当头劈去。

黄衫老者虽然觉得虚空能抓取的雷罡元气少得可怜,但他毕竟是踏入道丹境堪比地榜强者的人物,这道雷矛的天威也绝非辟灵境弟子所能承受。

卫於期所惯用的戮神鞭已经崩断,这时候只能咬牙摧动易水灵剑,想替陈海去挡这道雷矛。

卫於期此前没有见过陈海,但听他人描述过陈海粗犷甚至粗鲁劲十足的样子,也从姚启泰那里听说太多陈海这人的恶劣。他打心底也不喜欢这个狂妄的、心胸狭窄的姚氏弃子,但这时候他也知道陈海绝不容有失。

陈海身为这一两千精骑援兵的主将——屠重锦还在山谷那边整顿骑阵没有露脸——陈海要是第一个照面就被黄衫老者杀成焦炭,那一两千精骑还有什么士气保护他们在叛军之中冲杀突围?

然而未待卫於期摧动易水剑斩出,翻身下马的齐寒江等人反应迅的搭弓射箭,八支铁箭就朝将要完全成形的雷矛射过去。

看到这一幕,姚启泰、卫於期都觉得陈海身边这些嫡系部将,太将道丹境的绝世强者当儿戏了。

要是一名辟灵境武将带着六七名弓手,射箭就能将道丹境强者抓取天地元气凝聚的雷矛击碎,道丹境强者还会那么令世人敬畏、高高崇仰吗?

下一刻,八支铁簇箭就射及将要彻底凝聚成形的雷矛。

齐寒江他们所射的铁簇箭,自然不可能将雷矛击碎,但就在铁簇箭射及雷矛的瞬间,已经快要凝聚成形、受黄衫老者神念控制的雷矛随即就分散成八道细长雷柱往大地钻去,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根本就没有伤及到陈海分毫!

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傻眼看着这一幕。

屠重政不像屠重锦需要统率千余秦潼关残卒,他没有领兵的重任在身,怕陈海修为太弱,在道丹境、明窍境强者面前率部冲锋自取死路,被斩杀的概率太高了,就驱御雪狼一直都紧随陈海身边。

屠重政都已经将翻江印取在手里,不过他也没有机会将翻江印祭出——他能清楚看到齐寒江所射出的铁簇箭都连着一根又细又长的赤髓铜丝,在铁簇箭射出后,齐寒江又极将赤髓铜丝尾部所系的铜地钉插入地底。

这样都行?

黄衫老者抓取天地雷罡元气凝聚的那支雷矛,确定是有辟灵境武修难挡的天威之力,但谁能想到会被八根赤髓铜丝导流引入大地,压根都能挥出什么作用来?

黄衫老者及千余赤眉教徒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但这时陈海六百余精锐纷纷掣出身后铁臂弓,搭箭射来,箭羽掠过五六百步的虚空,密如蝗群的往他们覆盖过来,他们只能掷出防御符篆抵挡箭雨,继续仓促后退,拉开两边的距离。

陈海冷冷一笑。

燕州宗门,除剑修、武修外,玄法修行以雷法威力最大,要是单打独斗,他一定会被天师巩梁当成蝼蚁捏死,但他在战阵之中,他足有五六种手段能削弱强敌御雷神通的威力。

陈海伸手一扬,令身后六百余骑引箭搭弦,蓄势不动,看他手势一起动,尽可能将箭雨的威力挥到最大。

陈海身后六百余骑,一百多人是陈海身边最嫡系的精锐扈兵,五百多人是樊氏培养出来的精锐私兵,所射之箭都力大势沉,而且箭簇都是陈海在伏蛟岭用寒纹玄铁所特制,极其锋利,钻破防御灵甲、护盾的效果是普通箭矢的数倍之强。

赤眉精锐教徒凭借术法神通要想挡下这边七八波箭雨,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要是站在那里不动,单纯凭借防御术法或防御符篆或防御性的法宝,等陈海身边六百精骑将箭囊里的箭羽都射空,就太傻了。

陈海他们消耗只是气力,赤眉教徒消耗却是更宝贵的真元法力。

这时候附近的黑巾兵叛军精锐,正迅往赤眉教徒身后聚集过来,陈海也没有奢望此时能将千余赤眉教精锐教徒及身穿黄衣的天师巩梁击杀——天师巩梁及千余赤眉教精锐教徒,就算是与卫於期他们经过一夜的苦战,真元都消耗差不多,精神念力也所剩无几,但也不是他此时有机可趁的。

陈海的目的也只是将天师巩梁及赤眉教精锐教徒逼退,然后就护送卫於期、姚启泰等人徐徐后退,退到山谷稍作休整,就继续后撤。

陈海已经达到牵制叛军追兵的目的,这时候已经有两万多西园军溃卒赶在他们前面,往左津谷奔逃过去。

他们也不可能将所有的溃卒都接援出来,还要赶到叛军中的那些黑巾兵精锐大规模聚集之前,与天师巩梁及赤眉教精锐教徒拉开距离,尽快护送卫於期等人回撤到左津谷。

一旦叛军黑巾兵精锐大规模完成聚集,他们只有不到两千骑的疲弱之兵在潼北府境内的空阔地带被天师巩梁缠住,迎接他们的必将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不过,叛军也绝没想到陈海率数百精骑就敢往北穿插驰援卫於期他们,不多的黑巾兵精锐都分散开去围杀西园军溃卒,仓促间哪里能聚集两三万骑兵配合着去围剿陈海他们?

第一百六十八章 破釜沉舟

葛同、曹奉率最后一批民勇通过左津谷后,吴蒙这时候将手里捏了半天的两道撼地符篆祭出。

两枚玄级上品的撼地符篆释放出山崩海啸般的可怖冲击力量,卷动风云,将大地撕开两道狰狞可怖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度往两侧的山崖根部延伸。

岑云飞等人就觉得脚下的大地在剧烈的颤抖着,转眼间就见两侧的石壁已经布满蛛网状的痕迹,大量的落石轰隆隆滚落下来,激起漫天的烟尘。

这时候岑云飞、陈青等人再一起出手,剑光戟芒纵横交错,削石如泥,有两道撼地符篆撼动山根部的岩层,这时候众人一起出手,不用半炷香也就彻底将两侧千米高的石崖摧毁垮塌,往中间的峡道掩埋过来。

曹奉目瞪口呆的盯着眼前所看到的一幕,迄今为止都不明白陈海为何会下这样的决心,流民叛军都没有大肆围杀过来,他们竟然要亲自出手将唯一的退路彻底的堵死,不留一丁点的余地。

待烟尘渐渐散去,之前百余步宽的狭窄峡道已经堆满了崩断滚落下来的巨石,堆积的残墟足足有两三百米高,虽然还没有秦潼关残墟那么庞大,也不是三五天能清理出通道来了。

虽然有武修底子的悍卒从乱石残墟爬出去还是容易,但普通将卒民勇的退路是彻底堵死了,要么战死,要么就坚守到太尉府的援兵赶来,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曹奉理解不了,但理解不了也要执行。他随吴蒙、葛同、钱文义、岑云飞、陈青等人,策马往南面五六里外的大营驰去。

三天时间内仓促建立的大营还很简陋,沿着一座四五十米高的矮岭,伐木埋地建成木墙,然而在两排高矮木墙中间填满沙石,上面再铺一层杂木,将卒就可以站上去射杀抵近的叛军。

叛军还在数十里外集结,这边也抓紧时间在寨墙外挖出更多、更深的壕沟,大量的木钉插到壕沟或沙质土壤里,这些措施看似无用,但只要能给进攻叛军制造一丝障碍,大营这边都尽全力去做。

大营辕门前建起望楼,高高挑起,欲入云霄;大营地势较高,无数将卒站在大营里也看到左津谷的通道已经彻底被堵死了,神色肃然而复杂,曹奉也猜不到他们心里在想着什么。

或许很多人之前都以为陈海会分兵守左津谷险地,然而掩护主力往南撤退吧,谁能想到他会下决定将所有人马都堵死在左津谷以北?

进入大营,曹奉翻身下马,他要与吴蒙、葛同他们去见陈海,刚要将马匹交给身边的扈兵去喂养,就有十数手持剁骨刀的辎重营老卒跑过来,要将曹奉等人的马匹直接牵走。

曹奉喝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除了特定的异种骑兽,所有马匹都要牵到辎重营宰杀!”为的老卒神情也极其复杂的说道。

“这可是战马!”曹奉怒道,一下子就将缰绳抢过来,将战马护在身后,怒目而瞪不容这些辎重营的老卒动手牵走他的坐骑。

他这些年率流民辗转各地求存,又在桃花坞北片垦荒耕种,一匹能套犁拉货的普通骡马都当成宝贝,一匹能在战场驰聘的战马,能抵得上十匹普通骡马。

虽然身后这匹黑鬃战马跟他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都当成亲生儿子伺候,辎重营老卒跑过来就要牵走宰杀,他怎能不怒。

“这是都尉的军令,我们只是奉令行事,你有什么话去找都尉大人诉苦去。”老卒枯瘦如老树皮的脸,面无表情的说道。

“陈海绝不可能会下这样的命令,你们给我等着!”曹奉怒气冲冲的说道,让他手下两名扈兵盯着他的这匹黑鬃马,就要往大帐冲过去找陈海理论。

吴蒙将曹奉拉住。

营寨范围不大,辎重营的范围是地势偏低的浅谷里,吴蒙拉曹奉走到高处,他们就能看到那边的情形,就见一匹匹体型剽健的战马被整齐的牵到木桩前,用布匹蒙上眼睛,然而一匹匹宰杀放血——而与战马生死依存的将卒,还有许多人就站在辎重营外不甘愿的大叫,但大营对辎重营额外加强了护卫,周钧亲自带人守在辎重营外,防止有人闹事。

曹奉看到浑身寒,又气又怒,浑身颤抖,一屁股跌坐在地,一遍遍嘟囔着:“这可都是战马啊,陈海怎么就这么狠心?!”

“西园军主力溃败,所乘不多的辎重粮草也都全丢给叛军,而我们是努力将粮草带足了,但收容了两万多溃卒,平摊下来也只能够支撑七天。而你看山谷左右的秋草都被叛军放火烧毁了,这么多的战马根本收集不到草料喂养!这时候宰杀当成肉食储存下来,还能足够我们支撑到援兵到来!都尉下这个决心,也不容易。”吴蒙说道。

“可这些都是战马啊!为什么不先从驼货拉车的骡马宰起,说不定十天半个月后,援兵就赶到了呢!”曹奉说道,“一千多匹骡马,也足够大军多支撑十天,战马先饿着,要不是十天后都没有援军,也算是它们命中注定要死,这时候不能狠心宰杀啊!”

岑云飞、陈青等人也是觉得陈海下这样的决心太仓促了,暗感太尉府出兵迅的话,第一批援军半个月内怎么都能赶到了,数千匹战马就这么宰杀了,不要说将卒们心里承受不了,算算损失得有多恐怖啊。

然而陈海军令已经签下来,都已经开始大规模宰杀战马,已经不是曹奉一人能违抗军令了。

吴蒙、葛同劝慰了曹奉一番,说道:“我们还要去大帐缴令呢!”

曹奉修为不高,却与葛同及其子曹善一起,都是此时已经聚集到左津谷的八千民勇的主将,那大帐议事就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曹奉默然无语的随同吴蒙,往大帐方向走去;岑云飞、陈青等河西太微宗弟子,另有指定的营帐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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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大人或许是对我个人有意见,但陈海也非要专断擅行,而是形势危厄如此,陈海不得不做出决决。而卫帅与姚大人调养伤势也不能随意干扰,陈海诸多事只能先与屠将军、赵融及诸营将商量办。姚大人要是这时候觉得陈海有什么决断是错误的,还请指出,陈海可以及时更正……”

曹奉随吴蒙、葛同刚走到大帐外,就听见陈海不亢不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大帐前已经聚集的一批营将,但都不急着走进去,似乎都耐着性子先等里面争执完再说。

曹奉率三千民勇虽然是紧赶慢赶才在封谷之前进入潼北府,但沿途都有战报及时传到他的手里以供他决断三千民勇的进退及推进度,并不会因为他连修炼底子都没有,则漠视他。

曹奉知道卫於期与姚启泰等人及残部也已经退到左津谷,照道理来说,此时集结于左津谷的西园军,依旧归主将卫於期、姚启泰节制,却不知道他们与陈海在大帐里争吵什么。

“两万五千残卒,第七都收编逾一半,也就罢了,但为何还要将八千人与民勇混编,最后就剩不到五千残卒交给我们,算什么意思?”姚启泰声音阴沉的问道,也不介意大帐外的诸多营将听见他们的争执。

“叛军即将合围攻来,还想残卒能挥战力,武官体系完备是要条件,我相信姚大人长年在太尉府任职,也会认同这点,”陈海慢条理丝的说道,“西园军五万兵马在雷阳谷惨遭大败,这当然不是卫帅的过错,实是叛军太狠毒,设下有违天和的毒计以害卫帅,但西园军五都的车骑都尉、骑都尉以及大部分营将,要么战死,要么都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最后只有五十余虎贲侍从以上的武官忠心耿耿追随卫帅、姚大人杀出重围。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只能重整五支战营兵马,非是陈海一定要扣住不将多余的兵员分给姚大人统率。”

“但八千残卒与民勇混编算什么事,难道民勇的武官体系要更完备?”姚启泰质问道。

“民勇草创,武官体系是不完备,而屠重锦等人因秦潼关失守之罪而贬去将职,陈海与姚大人在这里无权重新任命屠重锦等人为将,陈海这时也只能从权在他们中抽调五百余有经验的老卒编入民勇,以便能够容纳八千残卒,迅重整战力,以抵挡叛军即将要扑上来的围攻,”陈海语气平淡说道,“但这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卫帅要是觉得有何不妥当之处,陈海与诸将立时改正。”

曹奉这才听明白过来,大帐争执的原来是两万五千多残卒的归属。

在曹奉看来,两万五千多残卒都是陈海救出来的,就算是卫於期、姚启泰的性命也都是陈海救的,陈海能同意交出五六千人给姚启泰这些败军之将,已经相当大方了。

卫於期虽然是车骑将军、姚启泰虽然是太尉府左司丞,但褪毛的凤凰不如鸡,这时候他们要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可以将他们请出去另立大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分营

姚启泰不知道陈海暗地里与屠氏一族有达成什么秘密协议,竟在这时要助屠重锦重掌兵权,但也不得不承认随屠重锦从秦潼关逃出的残兵败将里,是能勉强凑出一都编制所需的武官营将来。

只是姚轩、刍容、华哲栋等十数骑都尉级数的武官,重整一军,最终竟然只能接收五千残卒,姚启泰心里怎么都难情愿。

他目光阴沉的看向卫於期,就想看卫於期能不能忍下这口气,忍住陈海这一个小小的角色直接绕过他安排好这一切?

卫於期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寇军来势汹汹,贼难一时半会难消,兵防之事我看暂时照陈都尉所议安排,以有什么不妥再做调整。”

“卫帅!”姚启泰没想到卫於期竟然能忍下这口气,忍不住出声喊道。

“我伤势未复,难以久坐思虑守战之事,诸事就需要陈都尉、姚司丞你们与诸将多承担责任了。”卫於期说罢这里,站起来就要起身走回临时住所,而将中军大帐完全交给陈海、姚启泰。

姚启泰愣在那里,没想到卫氏大佬卫於期经此惨败,竟然心灰意冷到这等地步,竟然甘愿要将西园军的指挥权,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狂妄之徒!

卫於期没有理会姚启泰等人的诧异反应,径直就往大帐外走出去,看到吴蒙、葛同、曹奉等营将都摒息宁神的站在大帐前,微微颔,示意他们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劫,还需要靠他们这些营将齐心协力。

卫於期以往对陈海的了解,主要还是姚启泰等人在他耳畔不断叙说陈海的诸多斑斑“劣迹”,而陈海辕门杖毙宗阀子弟一事,卫於期听了也是觉得陈海御下过于残暴无情了;他以前对陈海的感观绝谈不上好。

卫於期这时候对陈海也绝谈不上了解,但此前嫌恶的感观也淡薄到极致。

大军溃败之际,那些宗阀子弟出身的天之骄子们,第一时间就抛弃所部将卒,在贴身扈卫的保护只顾着自己逃命,纷纷深山老林。这以致他与姚启泰退到左津谷,手下竟连重编一都兵马的营将校尉都凑不全。

陈海本无北进潼北府的责任,但他不仅坚定无比的率部进占左津谷,还在大军崩溃时,率六百精骑无畏北进,连同屠重锦所部挡住流民叛军及赤眉教徒杀败逐亡的步伐。在陈海面前,那些从诸郡精英弟子里选拔出来的天之骄子,有何光辉可言?

也正是陈海的坚决与无畏,他们与西园军两万五千残卒才得以从容的退回到左津谷喘上一口气,与第七都主力会合,从生死边缘挣扎回两步来。

名义上,卫於期还是主将,还是世人景仰的地榜道丹境人物,但真正在陈海、屠重锦率部掩护下,随他逃回到左津谷的残卒就有两百多人,他还有什么脸,跟陈海争指挥权?

这一战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枯瘦的脸顿时间就苍老了许多,这并非是他与黄衫老者缠斗一夜重伤所致。

除了西园军两万五千余将卒殁没外,卫於期从潼北府征调的十万民勇,更是没有几个人能活下来——这都是他要承担的罪责,他都已无信心能率西园残军支撑到援军来临,就只能将指挥权交出去。

**********************

卫於期走后,大帐军气氛加倍冷了下来。

虽然大帐内烧了取暖用的炭火,但众人还是觉得陈海与姚启泰对望的眼神能凝出霜花来。

“姚大人,可还有事要教诲陈海的吗?”

卫於期的主帅之席空置着,陈海在左的书案后坐下来,语气谦逊的问姚启泰。

雷阳谷溃败已经过去第四天了,姚启泰算是恢复了一些元气,脸色没有那么惨白,这会儿老脸却又涨得通红。

陈海语气听着谦逊,却俨然已以主将自居,而将他当成只能在旁边提建议的副将,姚启泰心里怎么可能不恼恨、怎么可能坦然受之?

然而吴蒙、葛同、曹奉等将鱼贯而入,屠重锦、屠重政、屠子骥及赵融都一脸沉毅的坐在陈海的身边——姚启泰这时候心里也清楚第七都营将体系完整,而屠重锦所部又彻底与陈海走到一起,偏偏最能压制陈海嚣张气焰的卫於期还当了缩头乌龟,他仅靠华哲栋、刍容及其子姚轩等几员败军之将,此刻根本没有可能与陈海针锋相对。

陈海也不管姚启泰心在想什么,待诸将都到齐之后,他就直接开始部署后续的防御战事。

西园军主力大溃,最后有两万五千残卒撤入左津谷大营。

叛军最初的计划,就是想着将西园军主力诱入雷阳谷,以天罡雷狱大阵伏杀,待西园军大溃后,由天师巩梁率千余赤眉教精锐教徒重点清除西园军溃兵任何有组织的抵挡力量,再由流民大军席卷整个战场,扩大战果。

叛军的计划无误,卫於期毫无防备的将大军都带入天罡雷狱阵的轰杀范围之内,在第一次雷瀑覆盖下,大军即告崩溃,这时候叛军无论强弱,自然是都肆无忌惮的扑杀出来。

然而叛军没想到陈海率部进占左津谷会如此坚决,当时即便想调整兵力部署也来不及,而恶劣的狂风暴雨更没能阻止陈海率精锐驰援溃残的决心,而当大量溃卒逃入左津谷大营,叛军远远都没有做好强攻左津谷大营的准备。

已经过去三天了,叛军这时候还只是在左津谷的北面集结兵马。

这也给陈海整顿阵脚赢得极关键的缓冲时间。

两万五千多溃卒,陈海直接半数编入第七都,将每一战营的将卒编制直接加倍扩充,加强第七都的战力,未来能不能守住左津谷大营支撑到太尉府派援军过来,主要还是看第七都的表现。

接下来,陈海还想编两部偏师。

一部是以姚启泰、姚轩、华哲栋、刍容这些没有直接逃命的败军之将为骨干,重整五千兵马;一部是屠重锦所部为骨干,将目前赶到左津谷集结的八千民勇及八千溃卒,重整一万七千余兵马。

八千民勇虽然没有经过严格的操练,几乎都没有什么修炼底子,甚至兵甲都不齐全,但好在民勇里的骨干都是追随曹奉、曹善父子多年的乡族豪勇。

陈海事后又紧急从伏蛟岭抽调百余老将、老卒及葛同等百余昭阳亭侯府扈兵编入民勇,还是将指挥体系建立起来了。

现在屠重锦所部营将校尉以及八千残卒,直接安插进去,这部兵马的营伍架构还是完整的。

陈海接下来还要在主营的两翼,再设两座大营,分别让姚启泰、屠重锦率部进驻,三座大营形成犄角之势,更有利后续的防御。

姚启泰、屠重锦两部兵马,短时间内不可能有多强的战力,但他们的任务主要是守住营盘,还是能勉强做得到的;而真正出营反击以及对其他两座大营的协同防御及增援,陈海这边会全部承担下来。

陈海认为这么安排,只要不是叛军真想跟他们拼个两败俱亡,支撑到太尉府援军赶到,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姚启泰即便担心陈海分营另有图谋,但无力质疑陈海的部署。

屠重锦、屠重政却相当赞同陈海的部署。

屠重锦所部将编一万七八千人,最初必然是混乱不堪的,好在只需要防守营盘,又距离主营不远,应该不会太困难。

更关键的是屠重锦所部编入民勇、残卒,半数人的底子都是西园军的精锐,只是被打丧魂了。而屠重锦从秦潼关突围出来的部将,几乎个个都有通玄境中后期以上的修为底子,他们所缺少的只是与基层将卒的磨合。

他们先守营盘,在防御战事中进行磨合,也许坚守到太尉府另调援军过来,就已经具备一支精锐之师的底子了。

陈海将曹奉、曹善父子单独喊过来说话。

曹奉筋骨已老,没有修为底子很难经受残酷战事的煎熬,陈海将调他入辎重营,跟在周景元、丁爽他们身边;曹善还是有些修为底子的,陈海则要尽心辅佐屠重锦。

屠氏一族或许不能保证曹善修为明窍境,但只要曹善对屠重锦重掌兵权的帮助够大,陈海相信屠氏一族绝对不会吝啬灵药宝丹助曹善开辟灵海秘宫、踏入辟灵境的。

从私心上讲,比起根基未稳又处处得罪宗阀世族的陈海,曹奉、曹善更愿意投靠屠氏这样势力顶尖又坚不可摧的王侯之族,对这样的安排又岂有半点不乐意?

陈海多少还有在地球时的思维惯性,从不会要求别人盲目的忠诚于他,他心里认为,最为可靠的忠诚,就是他要对别人“有用”——正因为他对英王赢述“有用”,才能掌握比姚启泰等明窍境后期强者更大的权力,当然也是因为英王赢述对他“有用”,所以他这时也是忠于英王赢述的。

吩咐诸多事后,陈海就要姚启泰、屠重锦,趁叛军还没有动攻势,赶紧着手准备分营事宜……

虽然陈海效仿破釜沉舟之策,斩断左津谷的退路,又宰杀战马储备军粮,不仅是坚定己方将卒的死战守御之心,也是要令天师巩梁投鼠忌器,不敢与他们死战,但心里也清楚,天师巩梁绝不可能轻易就被他吓退,接下来还是会有数番血战,才能逼退天师巩梁及赤眉教精锐教众……

第一百七十章 换将

赤眉教所控制的叛军,辟灵境以上的精锐教徒大约有一千人左右,而退守左津谷北坡的西园津,辟灵境营将仅三百人左右,差距极大。

第五天的时候,在左津谷北面山岭集结的叛军遮天闭日,足足有四五十万之多,绝对数量更是西园军残部的十数倍以上。

然而西园军最核心的优势就是基层将卒极为精锐,远非没有怎么经过训练的流民叛军能比。

西园部残部四万余将卒,民勇出身的七八千人,底子是差了些,但其他将卒都是编练西园军从京畿诸府县挑选出来的健锐,陈海所统率的第七都更是各地送来的江洋大寇。四万余众,足有七八千人都具有通玄境的武修底子,放在哪里都堪称精锐了。

虽说姚启泰与屠重锦两部重建兵马,还没有从混乱中重振士气,但陈海亲率第七都扩编到两万战卒后,已经初具虎狼之师的雏形,坚守营寨,有卫於期、屠重政等一干强者坐镇,不畏天师巩梁敢率赤眉教徒及大股叛军强攻。

然而赤眉所控制的叛军,人数众多是一方面,同时又始终将上千精锐教徒集中在一起,进退度极快,陈海也无法率部出营作战,只能极尽一切手段,加强三座形成犄角之势的大营防御。

对陈海来说,坚守到太尉府派援军过来,就是大胜。

与叛军相持住,保留住西园军的颜面,这也是陈海最早就确立下来、率部北进潼北最为核心的战略意图。

天师巩梁或许不舍得身边的精锐教徒受到太惨重的伤亡,但四五十万叛军将卒聚集过来,他就绝不可能毫无作为的对峙下去,不可能让陈海拖延到太尉府援军赶到,他们被迫撤入深山老林之中。

除了加紧攻陷潼北府境内的城寨外,从第三天开始,叛军对三座大营的攻势就66续续的展开。

四五十万叛军,约有七八万人头裹黑巾,兵甲齐全,甚至还有大量的战马配备,战力要强过普通的地方武备。虽然这些黑巾兵还是不能跟陈海所率的虎狼之师媲美,但流民叛军里可以说是难得的精锐。

这些黑巾兵,只可能主要来自秦潼山深处的匪寨,又明显有受到训练的痕迹,进退有序,骑卒、弓手、盾戟步卒的编制较为完善,兵甲都较为精良,甚至还有少量用于攻营拔寨的战车战械。

可见赤眉教徒早几年就对秦潼山深的诸路匪寨进行渗透、控制。

这令陈海想到玉龙山及池山城所见到的那几幕,赤眉教三五黑袍教徒挑畔数万乃至十数万流民叛乱,与地方武备经过一番血腥厮杀后,大股流民被剿灭,但犹剩小股的精锐随赤眉教黑袍教徒转移撤走。

陈海怀疑此时在潼北地区聚集的黑巾兵,就有当初从玉龙山以南撤出的一部分兵马。

叛军对西园军三座大营动进攻时,身穿明黄色道衣的天师巩梁亲自千余赤眉教精锐教徒压阵,以黑巾兵为中军进逼西园军营寨,但真正压上来直接进攻营寨的,则是两翼大量手持木盾铁矛、都没有几副甲具的流民将卒。

陈海自然能意识到天师巩梁还是要借残酷的攻营战事来锤练流民军,而流民军想要快成长起来,血腥战事的锤炼虽然残酷,却是最为快有效。

面对天师巩梁的残忍算计,陈海却无可奈何。

赤眉教叛军不乏精通用兵之道的人;这也不足为奇,英王赢述率部南征云梦藩乱时就吃过赤眉教的大亏。

而在有些足够的戒防与准备之后,赤眉教精锐教众、黑巾兵精锐及流民将卒的攻营部署极为缜密。陈海即便是率部出营反击,在剥开外围的流民军后,面对内部的黑巾兵精锐及赤眉教精锐教众,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相持十数日,陈海都抓不住叛军的漏洞进行凌厉而无情的反击,更不要说去击溃黑巾兵精锐与赤眉教众,只能任战事无谓拖延下去。

为了防止天师巩梁集中赤眉教精锐教徒施展术法神通,陈海才分三座营盘防守,尽可能将营地的范围扩大,才会有足够的缓冲区域。陈海也将岑云飞、陈青等人以及南归的部分溃逃武将组织起来,组成一支上百人的精锐玄修队伍,以应付赤眉教精锐随时可能会有的突袭。

这时候陈海在辎重营编入大量匠工也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所有资源都动员起来,辎重营每天都能改造出十数架射距在千步之上的三弓床弩来,还就当前的简陋条件,造出更多重在防御的偏厢车、铁梁车、移动栅墙等战械放置在营地里,以防赤眉教精锐教众的术法攻击。

天师巩梁不顾惜流民将卒的性命,每天都催促成千上万的流民,攻打西园军的营寨,血腥厮杀没有一日或停。

即便西园军将卒,肉身修炼的底子要远远强过流民,但人数毕竟是一大劣势,经受流民军的轮番大战,难免将乏兵疲,而赤眉教精锐数量也是一个极大的优势,即将在后面压阵,相隔七八里也能将驭使大量的落石掷入营地,间夹大量的烈焰、冰锥,撕裂大地,或制造狂风暴雨席卷西园军的大营。

虽然陈海他们出前储备了不少的符篆,但赤眉教众每天初曦时分都能炼天地灵气为真元,每天都能集中施展一轮术法神通,西园军这边的符篆消耗极快,有时候防备不过来,出现疏乎,很容易就会出现成片的死伤。

西园军很快也积累不小的伤亡。

而流民叛军的伤亡更是惨烈,每天都要成千上万人倒下,填满简陋寨墙前挖开的壕沟,填满术法神通撕开了大地裂缝。

血流成河,都已经将左津谷北片的大地染成赤黑。

由于叛军中有天师巩梁这样的强者存在,而叛军的人数又远远多过西园军,很快绕到左津谷以南的山岭建立哨岗。

如此一来,陈海他们就被叛军彻底包围,也无法通过天师巩梁及赤眉教大祭酒级的强者封锁,与外界联系;青鹏鸟等灵禽也无法飞出大营的范围,去侦察外围的敌情。

后续,屠重锦所部、姚启泰所部,在经过最初的混乱之中,特别是那些精锐将卒看了除了守住营盘没有其他退路之后,渐渐更好的磨合起来,即便每天都有伤亡累积,但整体战力始终没有太大的削弱。

始终都如坚不可摧的礁石,矗立在左津谷北部,任叛军风打浪摧。

曹奉等人预计太尉府十天半个月就会派援军过来,但实际上他们足足坚守到第五十六天,一直等到益天帝七十三年腊月的第七天,叛军才丢下近十万死尸,往北面的山岭撤走。

樊春派人越过被断崖堵死的左津谷,进入大营,陈海他们这时候才知道除西园军所余三万精锐外,太尉府另从京兆府卫戍军调五万甲卒,统归宿卫将军樊春及监军使、散骑常侍文勃源两人统率驰援潼北,这时候才抵达左津谷以南的洮水河。

大营这时候就只剩三天存粮。

屠重锦等将不明白援军为何拖到今天才到,心里难免怨愤,唯有陈海、屠子骥、赵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太尉府从青龙峪大营征调虎贲军精锐,无疑是动作最为迅的,但西园军从今往后不要说没有与虎贲军并肩齐驱的可能了,甚至就连独立性都难以保持。

而虎贲军也未必愿意过来给西园军擦屁股——这时也不单单就京畿以西的秦潼山里暴民乱,作为战力最强、兵将最多的虎贲军还要同时负责其他三个方向上的军事镇压。

最终由宿卫将军樊春、散骑常侍文勃源统率西园军留守所剩的三万兵马,以及从京兆府卫戍军抽调五万甲卒驰援潼北,这也应该是朝中及太尉府诸多官员反复争执之后才最后确定的结果。

而陈海、屠重锦率部最终守住左津谷北部的大营,与数十万流民相持近两个月,未但没有让流民叛军有机可趁,还在左津谷北部留下流民叛军近十万尸,这一战自然还不算是大败。

也是宿卫将军樊春、散骑常侍文勃源能率西园军留守主力驰援潼北,继续保留西园军而不是直接裁撤的最关键筹码。

到这时候至少西园军的战力已然得到证明,说明过去一年时间编练西园军是卓有成效的;而至于雷阳谷大溃,导致西园军将卒伤亡两万多、地方武备死伤过十万,那都是卫於期作为主将察敌不明的责任。

随同樊春到左津谷的,还有太尉府的军使,携符诏撤消卫於期西园军主将之职,由樊春接任。

卫於期即时返回燕京,接受太尉府的审查;后期平剿秦潼山叛军的战事,也都宿卫将军樊春、监卫军文勃源负责。

陈海这时候才知道“文先生”的正式官衔乃是执掌英王府内府事务的散骑常侍。

帝宫及诸侯王府都设内府掌管钱粮支度等事务,通常都是由帝群及诸王的近臣部将或宦臣担任,授散骑常侍衔。

散骑常侍等内府近臣,是一个品秩不高、地位却相当重要的官职,有时候也常代表帝君及诸王监掌军政。京郡八族的子弟共掌朝政,帝君用散骑常侍这些近臣来压制京郡八族的势力,是大燕立国以来就有一个传统。

这一次文勃源直接出任西园军的监军使,想也不用想就是英王赢述在幕后进行一系列运作的结果,这才代表太子赢丹正式同意由“嫡系”英王赢述直接插手掌控西园军。

陈海不知道英王赢述是如何赢得太子信任的,也难以想象等太子赢丹知道英王赢述真正的立场之后,会是怎样的暴跳如雷。不过,那一切应该跟他没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战功奖惩

左津谷坍塌得没有秦潼关那么彻底,两边一起努力,花费五天时间就清理出一条通道。

除了西园军三万留守兵马、京兆府五万卫戍军甲卒外,董潘作为客军将领,也受宿卫将军樊春及监军使文勃源的邀请,率一千河西道衙兵随大军驰援秦潼。

董宁等百余河西子弟,也随同董潘、吴雄一起进入秦潼山。

陈海他们最后近两个月所经历的战事,虽然艰难,但还谈不上是十死无生的绝境,毕竟赤眉教并不愿将难得的精锐教众,都无谓的消耗在与西园军的对抗上,甚至黑巾兵精锐出动的次数都极有限。

然而董宁等人看着左津谷北部壕沟裂谷里积满死尸,还是深深的被震惊了。

西园军在左津谷北部的营地,在双方术法神通的对峙下,地形也几经改易,甚至就连营地就不断小范围的腾挪,山岭崩裂、在左津谷北面出现一座千余亩水面的裂峡山湖。

到处都流有烈焰岩浆烧灼的痕迹,还有一根根尖锐的石刺突兀的刺出大地,上面偶尔还有没清理的将卒死尸。

到处都是剑光戟芒劈斩过的痕迹。

难以想象陈海他们一支孤军,竟然依靠简陋的营寨、几十辆炼有防御法阵的轻型战车,能在数十万叛军的重围支撑下来。

卫於期接到太尉府的符诏,黯然交出主将兵符,但在两百余扈卫的簇拥下,踏下返程之前,面对送行的诸将,单单对陈海揖手致礼。

卫於期乃是修行逾百年的道丹境人物,他单单对陈海致礼,自然是令众人动容,但大家也不觉得多意外,恰是陈海的北援及坚决防守,不仅保住西园军的根基未毁,也保住卫於期的一世名节。

董宁也站在相送卫於期的人群之中,看陈海还是略显得臃肿的大阔脸上伤疤交错,密茬茬的络腮胡子,给卫於期回礼时,他深琥珀色的眼瞳看上去还是那些的坚毅铁血,难知他面对卫於期所给他的这份荣耀,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陈海心里却有惆怅,心想要是等卫於期知道英王赢述的算计以及他与屠子骥、赵融都是英王赢述手下的爪牙之时,对他是否还会存有半点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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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於期在扈卫簇拥下乘车而去,西园军迎来新的主将以及以往未曾设置的监军使,算是可以重新翻过一页了。

由于此前陈海处于叛军的重围之中,与外界断了联系,文勃源、樊春也不清楚这两个月来,陈海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最大的罪责都由卫於期一人扛了下来,那剩下就是击退叛军的战功,但也还要捋清楚这两个月来陈海他们经历了什么,才好具文上禀太尉府逐一封赏。

文勃源、樊春也需要进一步捋清楚左津谷西园军的战力,才能制定下一步的作战策略——陈海他们在左津谷坚守了两个月,也需要进行休整,短时间内都无法追击叛军的能力了。

封堵左津谷以绝退路,表明决死之心志时,左津谷西园军及民勇,兵员共有四万三千余众,战亡及重残彻底失去战力的人数,合计有一万七千余众,还剩下两万五余众,分归陈海、屠重锦、姚启泰三部统领。

陈海所部承担最艰巨、凶险的出营反击重任,损伤也最重,但战力依旧最强,还剩一万四千悍卒。

屠重锦整合民勇及此前的溃逃残卒,加上当初随他从秦潼关逃出的部将,还有九千战卒,过去两个月,战事虽然艰苦,但民勇及残卒已经完成整合,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相信也将一支虎狼之师。

姚启泰及华哲栋、刍容等从雷阳谷溃逃出来的将领,整编一部,最初只得编入五千残卒,这时候就剩两千人左右。

“西园军虽有雷阳谷之大溃,但皆是卫於期察敌不明,西园军编练一年,战力已得检验,英王殿下有意建言太尉府在西园军正式编建三大营,也有意将此番征调的京兆府五万卫戍军都编入三营,确保后续的战事能顺利进行,尽快剿平秦潼民乱,为国分忧,”

散骑常侍文勃源声音略显尖锐,在大帐内坐在樊春的下,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他才是英王赢述的真正代言人,

“陈海修为虽然略弱了一些,但他战功彪炳,以车骑都尉衔执掌第一大营,相信诸将都不会有什么疑问。屠重锦戴罪立功,但他将职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需要太尉府议决,第二大营只能说暂时交给他节制。姚启泰,你将两千残部将卒都交给屠重锦节制,而原西园军第五、第八、第九都将卒都编入第三大营,你除了兼任军司马之职外,还兼掌第三大营,以及刍容、华哲栋等将都悉数编入第三大营归你节制,你意下如何?要是大家都没有意见,那我们就拟文上禀太尉府……”

姚启泰对他能执掌第三大营,是没有意见,但他更想将两千悍卒作为嫡系编入第三大营,而不是交给屠重锦。

这两千将卒的底子都不差,又经历血腥战事的考验,人数虽然少了些,却可以说都有虎狼之师的根底了,姚启泰自然不愿交出去。

只是文勃源的安排也令他难以反驳,毕竟暂时受屠重锦节制的第二大营实力最弱,需要得到加强;而第三大营有原第五、第八、第九都将卒整编并入,理论上可以说战力最强的。

这一次太尉府的回应度特别的快,卫勃源上呈的条陈很快就通过决议,七天后太尉府就遣使入潼北,宣读西园军重整诏令,京兆府五万卫戍军也都正式编入西园军。

现在赤眉教在各地频频掀起民乱,虎贲军精锐有半数调出京畿作战,但战事都谈不上有多顺利——西园军能在秦潼山遏制住民乱,战绩已经算是不错了。

而在近一年来诸郡从频频爆的民乱里,赤眉教所展示的实力有些惊人,京郡大族意识到赤眉教的严重威胁,太子赢丹与益天帝的帝权矛盾就稍稍缓解下来。

朝堂及太尉府官员的议决效率也就相应提高了许多,特别是京郡八族的势力范围都受威胁、利益受损之际,扯皮的事就明显减少了许多。

陈海他们这边的战功奖惩也同时颁布下来,卫於期承担所有的罪责,革去乡侯爵位,暂以散骑常侍的身份,在太子赢丹所住的燕玄宫任事。

陈海以功封宿卫将军,执掌西园军第一大营。

大燕帝国这几十年来,除了皇族宗室嫡系子弟外,以辟灵境修为就能正式封将军的异姓者仅有十数人而已,而且还都是虚衔。

此外,陈海得赐蛟髓丹一枚、玄级下品斩狼剑一柄、玄级下品火云甲一套、玄狼战辇一乘及御辇黑狡马四匹。

此外太尉府还另赐青狡马百匹、淬金戟、淬金甲一百套及通脉丹百枚,这些都是给陈海用去分赐立下彪炳战功的嫡系扈卫。

这样的赏赐可谓厚重到极致,屠子骥、赵融乃至姚启泰等将领所得的赏赐,加起来也就比他稍多一些,但陈海知道这背后是英王赢述的功劳。

当然,这也是有条件的。

比如说编入第一大营的京兆府两万卫戍军都尉,乃京兆府左司军赵无泰。

赵无泰乃明窍境后期强者,此次以车骑都尉衔正式编入西园军,作为英王赢述的嫡系,以陈海的副手加入第一大营,陈海要保证赵无泰能真正掌握兵权,不能有架空他的多余举动。

相对于京郡八族的宗阀子弟,陈海作为河西太微宗弟子,始终都是客将。

当然,陈海这时候也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甚至还将葛同、丁爽、周景元等百余部将扈从从屠重锦帐前召回来。不管屠重锦及屠氏一族幕后与英王赢述有什么交易跟秘密协议,他都不会伸手渗透第二大营的兵权。

曹奉、曹善父子最终也决定回到陈海的身边。

虽然屠氏是更值得抱的粗大腿,但曹奉、曹善父子现屠氏一族真正愿助屠重锦执掌第二大营兵权时,能调用的精锐子弟及部将太多了,辟灵境武修就有好几十人。

即便屠重锦待他们父亲不错,但他们父子日后在屠重锦帐前也不会有什么地位,他们父子的根基还是太差了,更不要说在屠氏一族内部占得一席之地了。

民勇伤亡极重,曹奉、曹善将亲近的十数人都带到陈海的身边,也就是要将所剩的三千民勇都交给屠重锦掌握。

陈海升任宿卫将军,扈卫营可以扩编到两百人,但他还是让葛同、周景元及曹奉、曹善父子他们带着近百部将扈卫及两百多从辎重营裁撤下来的匠师、匠工返回桃花坞……

潼北府与京畿的道路都打通了,即便西园军需要什么战械,由完全可以在桃花坞的铸造场制造好再运送过来——到时候就不再是免费供应了,一切都要先跟西园军总管府谈好价码。

陈海心想他哪天说不定就要将兵权都交出去,目前来说经营好桃花坞,确保昭阳亭侯府在燕京的势力不断增强,也是他现在要做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价值

屠重锦虽然在左津谷诸战立有大功,但还不能抵消秦潼关失陷的罪责,之前的将职都被捋夺了,暂时以虎贲校尉衔节制第二大营,好在第二大营的武官多为随屠重锦从秦潼关突围杀出的部将,不会妨碍屠重锦执掌兵权。

屠氏一族,此外又举荐屠重政担任西园军总管府军司马,辅佐樊成、文勃源治军。

也不知道屠氏在幕后与英王赢述达成什么协议,除了屠重锦、屠重政、屠子骥三人,屠氏及附属宗族还有不少精英弟子,也66续续编入西园军得以重任——陈海与屠子骥、屠重锦的关系不差,而既然知道英王赢述有意用屠氏子弟掌握西园军,他自然也是乐以配合。

第三大营战力最为完整,便由姚启泰最先率领北进收复潼北府诸县;陈海、屠重锦皆率部在左津谷休整,一直到益天帝七十三年年底,才开拔往雷阳谷而去。

秦潼山外早已经白雪皑皑,唯有潼北府境界气候湿润,几年寒冬都难得下一场雪,但也将潼北府最惨烈的一幕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众人眼前。

潼北府,一府十七县千余大小乡亭城寨,没有一处完整。

叛军在围攻左津谷大营的同时,花费近两个月的时间,将潼北府境内所有的抵抗力量,都逐一剿灭,陈海率部北行,所见遍地残墟、满山满谷皆是尸骸,更是有数十万民众被叛军裹胁,钻进深山老林。

西园军收复潼北府,逃入深山的民众才6续回归家园,但家园都变成一地残墟,两三百万人就又成了新的难民。

潼北府境内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储备,要是不能立时从燕京运输大量的粮食过来接济,又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又不知道会有多少新的流民涌出来,铺天盖地的涌到其他府县去逃荒,进一步动荡飘摇难定的局面。

只是这些还不是陈海此时所能插手过问的事,他只是奉令率部赶到雷阳谷,与主力汇合。

数十万叛军早一步分散撤入潼北府以北的崇山峻岭之中,地形险恶、道路崎岖。

西园军推进到雷阳谷,再往北就无法铺展兵力,而小股精锐又与天师巩梁所率的千余赤眉教精锐教徒争胜;短时间内樊春、文勃源也只能率西园军在雷阳谷筑造城池、哨垒,意欲先将叛军封锁在雷阳谷以北的深山老林里再说。

数十万叛军胁裹大量的民众北撤,没有足够的粮食,也只能从其他险僻峡道往秦潼山外转移;要不然的话,数十万叛军被封锁在潼北府以北的山地里,没有足够的粮草维系,不用派兵强攻,很快就会自行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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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雷阳谷的战场已经清理过了,但山崖、山石以及残存的树木,到处都还能看到雷霆轰殛的痕迹。

尽可能多的将军务交给赵无泰、赵融、屠子骥三人处理后,陈海却也乐得悠闲,带着蛮奴铁鲲,登上雷阳谷西侧的绝岭之巅,看风卷云舒。

陈海早已经踏入辟灵境后期,兼之他掌握完整的碎裂真意,兼修云流、逆流真意,已能隐隐感应到天地雷罡元气的存在。

天地罡元气息,又称为天地元气,分金木水火土风雷寒阳九性。

虽说天地罡元气息无处不在,但其性暴虐,玄修弟子根本无法吞纳到柔弱的脏腑之中炼为真元,但对开辟祖窍识海的玄修而言,在识海凝聚道篆或其他种种神通仙诀震荡天地罡元,再以庞大无法的神念驾驭,就可施展威力强大无法的玄法神通。

对武修而言,武道真意融入玄功绝学之中,修炼到一定境界之后,同样能牵动天地罡元,能使武招的威力提升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看头顶低垂的云层里,数道雷光电弧隐隐似龙蛇出没,偶尔会化作雷柱轰劈下来,威胁吓人,陈海暗感此地的雷阳罡元还真是浓郁,也难怪卫於期会毫无知觉的踏入天师巩梁所布的天罡雷狱大阵之中。

陈海琢磨着他要是能修至阳武道,有一天能修炼到接引雷罡元气化入玄兵战戟之中,威力又该是如等的惊人。

感应有人从山后飞过来,陈海转身见蛮奴铁鲲若有所思,似乎也在感知这天地间无处不在的雷罡元气,都没有察觉到董潘、吴雄及董宁从山后飞过来。

蛮奴铁鲲身上还有诸多秘密,陈海也不想逼他说出来,朝董潘、吴雄、董宁拱手致礼说道:“董帅、吴将军、郡主怎么也有兴致跑到这边看风景?”

董潘、吴雄、董宁飞过来,站到高耸入云的崖头,打量脚下蒸腾的云雾以及四周露出云雾的数点峰,风景却是绝美。

“你现在却是悠闲啊!”董潘哈哈一笑说道。

“根据这些天侦察的情报,叛军退到秦潼山最北端,距离这边五六百里,有小股兵马甚至翻越绝岭,潜入蓟阳郡,而蓟阳郡那边由十万虎贲精锐在那里平剿民乱,短时间内还真不用西园军费什么心思了,”陈海笑道,“此外,第一营的军务由赵无泰、屠子骥、赵融替我分摊,我也难得清闲。却不知董师也如此悠闲,知道了就一早过去邀董帅同登这绝岭了……”

陈海在河西的地位是要低于董潘,但此时在燕京,他是西园军的宿卫将军,在西园军的地位甚至高过屠重政、姚启泰、屠重锦等人,自然就能与董潘平起平坐。

“照愤例,你扈卫营可编二百部将,但你使葛同、周景元等人都归桃花坞,是有什么想法啊?”董潘问道。

“我估计赤眉叛军不会想在秦潼山再有什么大的图谋,难有大战暴,葛同他们留下来也是闲着,还不如回桃花坞多打造几副兵甲实在些。”陈海笑道。

“哦,你也觉得秦潼山难有大战啊,”董潘说道,“不过你帐前扈卫营的名额空着也是空着,要不是让岑云飞等河西弟子都编进去,听候你的调令啊!”

“啊!”陈海微微一愣,疑惑在董潘、董宁及吴雄三人的脸打量了一番,迟疑的说道,“我虽为第一大营的主将,但诸多营将校尉的安排,我都要与赵无泰、屠子骥、赵融商议后上呈总管府樊帅、文常侍决议,岑师兄他们跟随我,可没有什么前程啊。”

河西或许有将势力渗透到西园军的想法,但就算他愿意听从河西的命令行事,有些事也不是他能做主的;英王赢述与文勃源不可能没有察觉。

他与冉虎、厉玉麟及周钧等人,都是正式从学宫征调编入西园军的,而董源还想要继续将更多的河西弟子塞进西园军,应该去找文勃源,而不是来找他。

“哦,陈海你误会了,”董潘说道,“世子的意思只是要孙不悔、岑云飞他们留在你的身边,与你共进退,并不是要到下面去任武官。这个,我也跟文先生说过了,文先生说扈卫营是你的私兵,只要人数不过太多,自然都是你说得算。”

“……”陈海还是不明白董潘的意思。

“你以往在伏蛟岭治军极严,可是在河西掀起不小的风波啊,不少人想将你揪回宗门治罪,是世子知你有治军之能,常裕、杜镛等人桀骜不驯,当受重罚。这次让岑云飞等人就留在你的身边,也是能学习到些什么。”董潘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陈海谦逊一笑,说道,“我也是傻大胆,几场无关重要的战事侥幸没输而已。要是辜负世子的厚爱,将岑师兄他们引入歧途,那就罪大了。”

换作左津谷战事之前,董潘也会觉得陈海能骤得高位,实在是幸运到极点了,但左津谷近两个月的防御战事,卫於期隐居幕后,实打实是陈海在指挥全局,能在数十万叛军的重重围困下,坚持到援军过来,就绝非侥幸能解释的。

卫於期撤到左津谷时已受重创,天师巩梁这一级数的道丹境顶尖强者,都不能挥出应有作用来,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陈海手下的虎狼之卒,所凝聚的杀伐兵气已经强到能压制住道丹境强者的神魂了。

梅坞堡与伏蛟岭隔河相望,西园军是怎么回事,董潘还是清楚的。

能在一年时间,将上万流寇囚徒操练成能在战场正面压制道丹境强者神魂的虎狼之师,这怎么可能是侥幸?

虽然河西也不缺这样的精锐之师,道衙兵甚至都要比此时的西园军强出一截,但道衙兵数万精锐是神侯这些年调集河西三郡的资源,是经历过无数血腥战事后一点点的培养起来的。

董潘还没有见到过,有哪支军队都没有经过血腥战事,经过一年操练就能成为虎狼之师的。

这才是陈海身上最有价值的地方,甚至比他斩获西北域闱选第一,更令人震惊,更值得宗门及大都护将军府的重视。

这也是世子在最近的信函里要求岑云飞等河西弟子到陈海身边任事的关键,是希望能有一批年轻弟子在陈海能更快成长为合格的将领……

文勃源那边没意见,又是世子董畴的明确要求,陈海自然不便拒绝。

第一百七十三章 残丹诡秘(一)

年关将至时,潼北府终究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扬扬洒洒下了两天都还没有停息,天地一片素白。

大雪塞道,不利于西园军进山剿平民乱,当然也更不利于叛军从山里突袭杀出,大营这边只需要不放松对北面山岭的戒备,这段时间都可以称得上悠闲了。

陈海率三万多将卒入驻的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山寨,除了将寨城简陋加固了一些,还从寨城前平整出千步见方的营地,陈海的中军大帐则设于寨子里,走出寨城,后山是一座百余米的小山,算是附近十数里方圆的置高点了。

没有军务滋扰,陈海盘膝坐在小山的北崖前已经有一天一夜了,身上落满积雪,唯有压在他膝头的那柄剑身漆黑似墨的斩狼剑似乎凌厉的剑意透出,没有一片凌乱的雪花能飞入剑身三寸范围之内。

斩狼剑作为玄级下品灵剑,虽然可为剑修祭炼后驱御斩杀远敌,但与剑身轻盈而锋利的灵剑不同,斩狼剑五尺长的宽刃剑身铸造得极其沉重,即便辟灵境后期剑修勉强能够祭炼,但想要驱御这么笨重的灵剑杀敌,可不是一件易事。

而明窍境强者,即便能熟悉祭用斩狼剑,但灵剑远斩强敌,讲究的是剑芒之锋利、讲究的是剑势迅猛,从这两方面来说,斩狼剑都不是明窍境剑修最好的选择。

然而武修双手握持近身搏杀强敌,斩狼剑就是上等的玄兵,陈海身材极其魁梧,即使是持斩狼剑结阵斩杀阵前之强,也不会觉得剑身短狭。

太尉府将斩狼剑作为战功赏赐,陈海心想应该是英王赢述及文勃源所精心挑选。

斩狼剑乃是金州所特产的一种黑钢所铸制,真元注入剑身禁制,摧动剑芒青紫暴斩下去,遇铜铁都如腐泥,然而斩狼剑作为玄级下品灵剑,更为强大的威力还是等要陈海踏入明窍境之后才能挥出来。

陈海踏入明窍境之后,神念凝入剑芒之中,剑芒在脱离剑身后还能受神念控御斩杀远敌,威力绝非黄级灵剑能媲美。

陈海此番战功奖赏,除了斩狼剑外,还有火云灵甲、玄狼战辇、拉辇车的四匹黑狡马以及蛟髓丹一枚。

玄狼战辇要比董潘从河西带到燕京的轻型战车更精良一些,炼入防御法阵能抵挡住明窍境强者的强袭,即便是道丹境初期的强者,也很难一下子就将玄狼战辇击垮。

玄狼战辇也是京营军宿卫将军以上高级将领的标配;而四匹拖战车的黑狡马,也就是河西常称的乌鳞马,与青狡马都是上古狡兽与野马杂交留下来的遗裔,但血脉要更强大一些;一身乌黑鳞皮不比寻常黄级灵甲稍弱,不畏刀枪,同时力大无穷,奔行如飞,行走崇山岭也如踏平川。

灵兽难得,即便是有些道丹境强者,也有选择黑狡马当坐骑,而太尉府一次就赐了陈海四匹黑狡马,出手真是大方得惊人。

陈海座前那匹青狡马,这两年花那么多的心血培养,却也不比寻常的黑狡马稍弱,他还没有换坐骑的打算——除了留下来两匹黑狡马拉战辇,其他两匹黑狡马,一匹给蛮奴铁鲲,一匹给了吴蒙。

蛮奴铁鲲除了块头要比陈海都要高出一大截外,同样天生神力,与敌近身冲杀,寻常的青狡马都承受不住那么强悍的反冲击,他平时也更习惯下马步战。

而唯有黑狡马这一级数的骑兽,蛮奴铁鲲在马背作战,才能不影响他强悍的武力挥。

火云甲除了炼入更强大的防御禁制外,摧动真元更是烈焰火云环绕,能烧杀近身围杀过来的将卒,但比起斩狼剑、黑狡马、玄狼战辇、火云甲外,这批赏赐里最珍贵的还是那枚蛟髓丹。

蛟髓丹据说乃采集蛟龙的髓液精华炼制而成,炼服虽然不立时提升修为境界,但却是燕州最为珍稀能强化肉身气血的灵丹。

这段时间来,陈海已经将身体更方面的状态都调整到最佳,这一天一夜的静坐也是为服丹做最后的准备。

雪停息的那一刻,陈海缓缓睁开眼睛,只觉天地静谧,气血也在极平稳的流动着,百骸精气充沛到极点。

陈海这时候从怀里取出那枚蛟髓丹,看着手掌心里这枚比鸽子蛋大不了多少的碧色灵丹,甚至感受到灵丹里蕴藏着磅礴的神秘力量,心想他真要将这枚蛟髓丹的药力完全化入百骸,恐怕他的肉身气力不会比蛮奴铁鲲稍弱了。

他这辈子大概是注定走武修这条道了。

蛟髓丹刚入喉,就仿佛一团火烧猛烈的燃烧起来,而陈海此时的感受跟烈焰焚身一模一样,甚至同样有着烈焰焚身的剧烈痛楚要将他的神经撕碎掉。

陈海暗感蛟髓丹真不亏是玄级上品宝丹,修为要是稍差些,还真是难以消受这样的灵丹,但他知道这是炼服蛟髓丹都会有的感受,当下也是只极力静心宁神,摧动真元运至喉间往蛟髓丹裹过去,以便将蛟髓丹那烈焰似的猛烈药力一点点炼入四肢百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海心神有微弱的悸动起伏,清醒过来,就觉得被他吞入喉间的蛟髓丹已经炼化了七七八八,就剩下米粒大小的残丹。

陈海开始还以为是时间太久了,心神才有微弱的悸动,他心想这时候的灵海秘宫真元还算完足,消耗不多,就想一鼓作气将喉间米粒大小的残丹也都炼化了,就算功德圆满了。

陈海待要再次摧动真元时,心神再次悸动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心神不宁的事情在干忧着他炼化丹药。

陈海微微蹙着眉头,不清楚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受,但他知道这并非是无故心血来潮。在掌握完整的碎裂真意、逆流真意也无限接近完整之后,陈海的六识感知磨砺越敏锐,对危险也有一种近乎直觉的感应。

陈海缓缓张开眼,吴蒙、蛮奴铁鲲、齐寒江等人率领他最亲信的寇奴扈卫就守在山崖下,铠甲上积满雪,而且他暗中还在山崖四周下了一些禁制,即便是道丹境强者也不可能绕过这些禁制悄无声息的潜近。

而那心神微悸的不宁之感越清楚,在陈海睁开眼后并没有削弱。

是蛟髓丹有问题!而且是最后所剩的那米粒大小的残丹有问题!

陈海猛然想到这个问题,都吓出一身冷汗来。

蛟髓丹是英王赢述亲手挑选的赏赐,又是经文勃源亲自贴身带给他的,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难道说压根就是英王赢述或文勃源亲手在这枚蛟髓丹里动了手脚?

陈海虽然坐在冰雪地里,背脊却渗出一身冷汗。

要不是他差不多已经掌握两种完整的道之真意,六识感知对危险有一种近乎直觉的感知,他将蛟髓丹的药力完全炼入体内,恐怕都不会知道他已被英王赢述下了药,都还会被蒙在鼓里继续为英王赢述这狗贼效力。

这狗贼!

陈海胸臆间翻腾着愤怒的烈焰,恨不得提着斩狼剑将英王赢述、文勃源那个没卵货揪出来千刀万斩,但他坐着没有动,微微吐息,努力要将胸臆间那难抑的怒焰一点点的化去。

他这时候暴怒有什么用,他这时候跳出去找文勃源有什么用?

不要说以文勃源的修为斩他如斩狗,他将事情捅破,屠子骥、屠重锦、赵融等人都不会容他;而董潘所代表的董氏,与英王赢述所谋甚大,也绝不容他站出来破坏,最后极可能是董氏与英王赢述联手将他抹杀掉。

但陈海心里愤恨怎么都难消除。

他想不明白,他这一年来替英王赢述尽心练兵,甚至不惜得罪河西宗阀而杖毙河西弟子;他没有表现出有半点异心,对兵权都绝无半点贪图,西园军成势之后,他都尽可能将军务等事交给屠子骥、赵融、赵无泰等人去处置,英王赢述为何还不能容下他,还要给他下药?

不!英王赢述心胸再狭窄,这时候大事还没有成,也不可能做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来啊,英王下药如果不是想杀他,哪是想做什么?

想控制他吗?

蛟髓丹的最后所剩米粒大小的残丹里,难道所藏是能控制他人神魂的诡秘?

如果是这样,那他除非立时逃走,不然的话他还是要炼服残丹——他不可能将残丹扔掉后当作什么事都没有生过的留下来,以文勃源或英王赢述的缜密心机,事后必定会认真察看他有没有中招。

陈海心里已经是冷到极点,但细想还是他自己太幼稚了,英王赢述为谋太子之位,都不惜冒杀身之祸,暗中布下这么大局去对付与他一母所生的太子赢丹,对手下的臣子部将怎么可能心慈手软?

陈海心里冷冷一笑,心想文勃源、赢述这些狗贼大概绝想不到他是最不怕别人下黑手的,甚至他在燕州的肉身都灰飞烟灭,只要有一丝残魂不灭,那他在血云荒地就还有傀儡分身不死——不过那样的话,他就被要被永远困在血云荒地了。

而说到神魂控制,陈海更是不怕,他修炼罗刹血炼秘法,傀儡分身识海凝聚罗刹魔神秘相,都不担忧入魔,英王赢述这狗贼区区一枚毒丹就想控制他的神魂?

为预防万一,在最后炼化米粒大小的残丹时,陈海心神魂意还是通过蛇镯接入血云荒地,在傀儡分身的识海凝聚罗刹魔神秘相……

第一百七十四章 残丹诡秘(二)

一道几乎彻底透明的蛟形残魂,从米粒大小的残丹里破茧而出,要不是被罗刹魔神秘相所透漏的无尽魔煞之威摄住,陈海很可能就被这道蛟形残魂钻入眉心祖窍之中,而毫无察觉。

蛊魂丹!丹中藏丹,而蛟髓丹内所藏的竟然是蛊魂毒丹。

陈海没想到英王赢述还真舍得在他身上下本钱,竟然要用蛟龙魂魄炼制的蛊魂丹来控制他的神魂。

陈海虽然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蛊魂丹,还差点就中标,但这段时间研究道禅院与赤眉教的传承脉胳,却是从屠子骥、赵融那里了解到这种邪丹、毒丹的威名。

要是他今日没有及时察觉,让这道蛟形蛊魂无声无息的钻到他的眉心祖窍寄生下来,在他正式开辟祖窍识海时,这道蛟形蛊魂将彻底的与他的识海融为一体,从此之后他还想要脱离英王赢述的控制,唯一的下场就是神魂湮灭。

蛊魂丹与逆灵散一样,都是当年道禅院邪徒被剿灭后就绝传的禁药,没想到巩清、巩梁、巩宝起死复生,让逆灵散重新问世,赢氏皇族的宗室子弟竟然也是暗中炼制这等犯天下之大不韪的禁丹、毒丹。

英王赢述是没有想杀他,但英王赢述想要让他从此变成一道唯命是从的狗,这更令陈海怒不可遏。

陈海虽然不知道怎么炼制蛊魂丹,但与屠子骥、赵融他们闲扯时,却是知道克制蛊魂的办法很简单。

人之三神六魂寄之五脏六腑,大成于眉心祖窍,要不想让蛊魂钻入眉心祖窍,陈海甚至都不用将其炼灭或驱逐到体内,用心头血将锁在脏腑之间即可。

而在罗刹魔神魂的魔煞之下,陈海即便不小心让蛊魂钻入眉心祖窍,也能将其逼出来。

既然都察觉到蛊魂的存在,陈海就不怕蛊魂还能在他体内掀风作浪,而事实上蛊魂丹最厉害的地方不是难以克制,而是悄无声息间就让人中招,等到蛊魂与三魂六魄融为一体,再想有什么补救措施都晚了。

陈海此时还没有资格跟英王赢述撕破脸,即便是文勃源杀死都易如杀狗,他也要让蛊魂留在体内,免得英王赢述、文勃源现异常后下手将他诛除掉,陈海知道要忍,却怎么都难消心里的恨意,没想到他尽心尽力一年来竟得到这样的回报。

陈海这时候感知有人往这边走来,心里清楚的知道,他炼服蛟髓丹提升肉身修炼,应该表现得欣喜若狂,要不想露出破绽,就要将内心的愤恨及怒火压制下去,持剑而立,极瞬间由极静转为极动,似要将满腔的怒力都化入斩狼剑之中。

“嘶嘶”皆是撕裂空气的爆鸣,积雪卷起,董宁登上后岭,就见陈立服丹修炼的后崖仿佛有一头蛟龙在怒舞,那柄黑色的斩狼剑在陈海手里仿佛化作一团要焚尽世间一切的黑色怒炎,剑势之强,几乎要将整座山崖摧垮。

“好强的剑意!”

董宁暗暗心惊,陈海在学宫闱选中获得两项非凡评价,但很多人心里还是有所不服的,董宁心想要这些天之骄子看到陈海的剑势如此之强,又该如何凭价?

陈海将心头最后一点怒焰都化入剑招之中,才收起斩狼剑,朝董宁揖礼道:“陈海见过郡主,郡主跑过来,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陈海,我要是也过去给你来当扈卫,可好?”董宁美眸灵动的盯着陈海,问道。

陈海此前是答应董潘将岑云飞等河西弟子都编入扈卫营,不过他想着真正愿意编入扈卫营受他辖管的河西宗阀弟子不会太多,却没有想到越城郡主董宁都跑过凑这么热闹。

换作往日,陈海绝不会拒绝越城郡主董宁,但想到他今日差点就中招被英王赢述这大阴谋家彻底控制神魂,对宗阀出身的董宁也没有什么好感,生硬的说道:“郡主开玩笑了,郡主想要陈海过去给您当扈卫还差不多。”

董宁微微一怔,她想着此前为陈海杖毙姜础之事两人关系是有些冷落,但也没有想到陈海今日的语气会如此疏淡。

董宁心里被刺了一下,微微颔说道:“是董宁不知分寸,不该提出这样的无理要求。”说罢就告辞走下山岭。

董潘所率的千余道衙兵作为应邀作战的客军,与樊成、文勃源驻扎在一起,与陈海所部营地相距有三十里。

看着董宁素色如雪的衣裙,似与山岭的积雪浑成一体,身影很快就彻底消失在风雪之中,陈海轻吁一口气,将心里那一丝不忍的情绪斩断,带着蛮奴铁鲲、齐寒江等扈从,往半山腰的寨子里走去。

屠子骥、赵融二人都在他院子里的等着,笑问道:“炼服蛟髓丹,感觉如何?我们从文先生那里过来,文先生还特地让我们问一问你炼服蛟髓丹的感受呢。”

陈海心里冷笑,心想文勃源还真是不放心啊,但他也知道屠子骥、赵融不大可能会知晓实情,搪塞的对他们说道:“蛟髓丹真是让人受益匪浅,我感觉还需要闭一段时间的关苦心潜修,才能将蛟髓丹的药力完全化入百骸,或许等到再出关时,修为或能更进一层。接下来这段时间军务还是要麻烦你们多担待一些。”

“我们替你分担操劳,那是理所当然之事,”屠子骥毫无心机的说道,“这些大雪封山,想必叛军也不能从深山老林里杀出来。”

屠子骥、赵融离开各忙其他事务去了,陈海登上寨墙崖前,看到寨城前平整出来的平阔校场,诸多将卒正在冰天雪地演练战阵。

陈海此时自然不甘心再为英王赢述所用,但他也不能立时袖手就走,该用怎样的借口才能令英王赢述、文勃源对他不起疑心?

陈海站在寨墙上想了许久,才毅然回屋,铺开纸墨,写下《练兵实录》四字,接下来稍停思虑片晌,又“刷刷刷”奋笔疾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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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除了初曦时分修炼一番真元之外,陈海都是奋笔疾书,将他过去一年在伏蛟岭操练将卒的诸多细节梳理成书。

实的草稿三天就写成了,但有些显得粗陋,陈海又花了几天反复推敲、梳理,他此时还记得一些《孙子兵法》的经典字句段落,这会儿拆零碎了,似是而非的揉入这本《练兵实录》之中,逼格就连他自己看得都十分的满意……

“文大人……”

陈海差不多将《练兵实录》写完,又是一天过去,清晨时分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传进来,他往窗户外看出,就见文勃源、董潘、吴雄、董宁等人,在屠子骥、吴蒙等人的陪同下,走进他住的院子里来。

“文大人、董帅,今天怎么有工夫跑到我这里来?”陈海推开门,站在廊檐下笑迎道,任谁都看不出他心里敛藏的愤恨。

“看你有好些天没有露面,我与董大人、吴将军、宁郡主今日闲来无事,便相邀一起到你这边来走一走,不会嫌我们厌烦吧?”文勃源眯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陈海的眼瞳打算了一阵,他锐利的眸光似一道雷电打入陈海的深处,要将陈海神魂都照得纤毫毕露,俄而又笑道,“你服下蛟髓丹,潜修十数日,修为果真是有不错的精益了啊。”

看文勃源这番言语,好像他刚才那直剖神魂深处的打量,真就是为了观察陈海在服下蛟髓丹后,修为到底提升了多少。

董潘、吴雄的修为不及文勃源一大截,但也看到陈海服用蛟髓丹后,气势比以往更强盛许多,暗感陈海曾在学宫闱选时,出手稳稳的抓住机关战兽,心想他这时候的肉身更加强悍,恐怕明窍境初期的武将都未必能压制得住他。

“这一切都是文大人厚爱。”

这些天过去,陈海已经能将心间那怒不可遏的恨意掩饰得很快,他看文勃源那双有着些许媚气的眼眸微敛着满足的笑意,心想他应该是认定自己已经中了招,并没有看出蛊魂已经被他动了手脚。

陈海无动于衷的笑笑,请众人进屋说话。

看到文勃源打量陈海的样子,董宁却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去势之后,看别人的眼神竟有如此的媚气,也不知道陈海怎么就受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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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些天关门闭户,是在写这份东西?”文勃源走进屋,第一眼就看到书案上墨迹未干的《练兵实录》,他走过去拿到手里翻看起来。

别人这么做,是很失礼的行为,但文勃源乃是英王赢述跟前的近臣,以残躯修成道丹,地位非同一般,他随意翻看陈海书房里的东西,别人只会看到他对陈海的厚爱跟关切。

董潘、吴雄、董宁看到文勃源手里那叠文稿,却不知道陈海这些天躲起来,到底在写什么东西。

陈海虽然相貌粗犷,脸上身上伤疤纵横,神力无穷,一杆巨戟惯与强敌近身肉博,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但这时候吴潘、吴雄都不会将他当成军中那些不善谋略、性格粗鲁的武将看待。

第一百七十五章 练兵实录

看文勃源拿起《练兵实录》,陈海不动声色的说道:

“蒙朝廷信任,陈海在伏蛟岭任职也快满一年了。虽然陈海幼时得异人传授兵术,但真正有机会在伏蛟岭操练甲卒,以及率兵进入秦潼山随卫帅、樊帅平剿民乱,自己的所思所想与早年所学,才有融会贯通的机会。这些天在大营里偷闲,就不自量力的想着将条理梳理得更清楚一些。到时候多誊写几本交给下面的营将学习掌握,我就可以省很多事情了。”

陈海在伏蛟岭十余种武道秘形融入基础步法、拳法、腿法、戟法、盾法之中,传授给基层将卒,辟灵境以上的武修弟子,或许都不屑修练这些最简单的武道绝学,但如此简单的武道绝学,普通将卒修炼娴熟后就能摧动百骸精气,也恰恰是这些基础武学最具价值的部分。

只是这些基础武学,既不是姚氏一族秘传,与太微宗及陈氏一族也没有关系。

而陈海练兵方式又是那样的独特及有效,无论是文勃源,还是董潘、吴雄等人,都只能认定陈海以往有过其他不为外人所知的机缘。

这也是不令人意外。

燕州有史以来,几乎每一名如星辰般耀眼的绝世强者问世,或多或少都有过世人莫及的无上机缘。

陈海曾得到过怎样的传承,幼时传授他诸术绝学的异人到底是谁,旁人都不便直截了当的当面追问,但听他说这次是将幼时异人传授的兵术,与这一年来的练兵实践结合录写成册传授给其他将领,文勃源都觉得手里这份文稿的分量不轻。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文勃源原以为陈海不可能将他胸中所学及异人传授的兵术,真正写出来传授给其他将领,但他翻开练兵实录,看到第一页见字字珠玉,每一字每一句细细琢磨都有不尽义理蕴藏在里面,绝对是最顶尖的兵术之学,神色也是难以掩饰的一变。

玄法修行也罢、武道绝学也罢,以及兵术、制器、炼丹之法,都是宗门及宗阀世族的不传之秘,绝不会轻授他人,谁能想象陈海竟然轻易就将一本旷古绝古的兵术秘传抄录下来,要传授给第一营诸将?

董潘、吴雄却也不管陈海到底是怎么想,这会儿都情不自禁都凑到文勃源的身边看他继续将《练兵实录》翻看下去。

董潘、吴雄都有着丰富的领兵、治兵经验,甚至比文勃源更清楚这本《练兵实录》的价值所在。

这本实录除了问计、规戒、武训、兵形诸篇,提出当世兵典一些前所未闻的用兵思想及治兵之法外,陈海在器械篇里还将沙盘制作、连环甲马、连环船阵、三弓床弩、偏厢车、云梯、铁牌车、登楼车等以及他古玩造旧所涉及到的几种合金铸造之法抄录下来。

“这连环甲马阵真是精妙,真是闻所未闻……”董潘、吴雄都是用丰富作战经验的将领,看到实录里写到“马带马甲,人披铁铠。马带甲,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披铠,只露著一对眼睛。教三千匹骑军,做一排摆着,每三十匹一连,以铁环连锁结阵,所向披靡……”两人都忍不住手舞足蹈的想当场推演战阵……

“这沙盘制作之法看似简单,但用于兵阵推演却极为精妙。异人所传的兵术果真了得啊!”

陈海心里一笑,他要想拿这本《练兵实录》金蝉脱壳,就要确保这本实录有足够的份量跟价值。

英王赢述及文勃源是看中他的治军之能,才会想着要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去控制他,他想脱身必然要留足够分量的替代品。

要不然的话,他就算有再多的借口,英王赢述及文勃源都不会轻易许他离开西园军。

董潘、吴雄也不顾文勃源在场,直截了当的就问陈海:“这本练兵实录,河西能否抄录一份?”

文勃源脸色微微一变,玄法仙诀之所以万人敬仰、会被世人奉为珍宝,最为关键的就是严格控制传播渠道,唯有在有限的人群里进行传授,才越珍贵,倘若燕州人人得而传习,所谓的玄法仙诀又有多少价值可言?

兵术绝学也是同样的道理!

只是太微宗是陈海的师传宗门所在,陈海本质上还是董宁借用给他们这边的客将,陈海所修所悟,自然要第一个奉献给所修行的宗门。

董潘、吴雄这时候只是提出抄录一份,而没有要求陈海不将这份实录传播出去,就已经够仁义已尽了,他有什么借口阻止?

“我毕生所求是玄法大道,治兵之术于我不过是雕虫小技,怎么会蔽帚自珍?太微宗及世子对我恩重如山,倘若能稍稍回报宗门及世子,陈海又怎么会不愿意?”陈海大义凛然的笑道,他这些话辞都是为以后脱离西园军铺路,笑盈盈的将练兵实录从文勃源手里先拿过来,递给董潘,说道,“那就烦请董帅找人多抄几份,过两天也给文大人送几份过去……”

陈海的话也不会引起方勃源、董潘等人的质疑。

寒族子弟困于修炼资源有限,这才会先取功名利禄,但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功名利禄最终还是需要更高的修为境界及实力进行巩固。

陈海虽然不同于寻常的寒族子弟,但此时担任宿卫将军,还是远远高过他此时的修为境界,他想潜心苦修以证玄法大道,都是极正常的想法。

大多数的年轻宗阀子弟而言,进入军中任职也多为历练,就像此前雷阳谷大溃,很多武官营将逃跑起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大不了直接逃回各自的宗阀、宗门潜心苦修,一点都不用怕太尉府能责罚到他们头上去。

见陈海流露出隐退的意思,文勃源也没有说什么,心想着待董潘抄寻过后,他要细看这份练兵实录到底有多大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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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兵实录》著好,抄录起来极是方便;何况踏入明窍境的玄修强者,都可以直接将实录内容分毫不差的“拓印”到识海之中,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过目不忘。

董潘那边将陈海所著的《练兵实录》原件给扣了下来,说是已经传回太微宗,交给世子董畴审阅去了,此外抄录了十二件副本给陈海送了回来。

陈海将这些副本传给赵融、屠子骥、冉虎、厉玉麟、岑云飞等人,又给文勃源及屠重锦都分别送过去一本;还给陈青送过去一本。

想起那天董宁想加入扈卫营却被他拒绝后的萧瑟神色,陈海还是让蛮奴铁鲲拿了一本《练兵实录》的抄本,专程给董宁送去。

陈海没有要众人立下神魂大誓,也就不拘众人继续将练兵实录所载的治兵等法传授给他人,甚至不拘众人抄录更多的副本传播出去,但很快文勃源与董潘还是一起找上门来,送来《大日焚天剑诀》、《戮神戟》的残卷抄本作为谢礼。

《大日焚天剑诀》是剑修、武修能修炼的无上剑诀,学宫所珍藏的残卷,只录有大日焚天剑诀前五式绝学;文勃源送来的残卷抄本,只录有大日焚天剑诀前四式绝学;即便是如此,大日焚天剑前四式绝学,也是明窍境后期剑修强者才有可能完全掌握的无上剑诀。

《戮神戟》太微宗所保留的残卷,也只录有前两式玄戟绝学。

陈海在宗门时已经修习戮神戟的前两式绝学,也在这两式绝学的基础上,融合其他玄戟战诀,创出他此时所掌握的最强战戟十步断水斩。

不过,董潘送过来的残卷,是经武威神侯董良修订过的,董良在《戮神戟》前两式绝学及总纲的基础下,摧导到第三、第四式戮神戟,可以说价值不在《大日焚天剑诀》残卷之下。

陈海表示他毕生所求是玄法大道,文勃源及董潘就送过来诸修羡慕的戟诀、剑诀,可谓是宠恩浩大,但作为交换条件,陈海不能再让《练兵实录》不受限制的流传出去。

陈海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至于他已经十余副本送给屠重锦、屠子骥、厉玉麟、董宁等人,《练兵实录》会不会经他们的手传播出来,自有文勃源、董潘去做他们的工作,就与陈海无关了。

不要说董宁了,屠子骥、冉虎、厉玉麟、岑云飞等人,都是赵氏、屠氏或太微宗的弟子,自然会听文勃源及董潘的招呼,确定《练兵实录》今后就是仅能在有数宗门、宗阀内部流传的兵术绝学。

另一方面,他们这段时间都跟随在陈海的身边,对陈海的治兵之法最为了解,也清楚这本《练兵实录》所载兵术,体系更为完整,价值更高,有些总结性的阐述可谓是字字珠玉。

虽然不是孤本,但大家都清楚手里所得这本《练兵实录》的价值,都送来不菲的谢礼,陈海也都是不客气的笑纳下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逃营

益天帝七十三年的最后一天,雷阳谷又降大雪。

有小股的叛军想穿过封锁线,再次潼北府境界,但此时有上百头灵禽监视着潼北府北面的山岭,除非有极擅潜行的玄修,不要说寻常人,就算是巴掌大小的鸟雀想很难悄无声息的穿越封锁线,更不要说小股的叛军将卒了。

陈海亲率一队骑卒赶过去围剿,数百叛军兵甲虽然简陋,实在是没有什么战力可言,却异常的顽强,死活都不投降。

陈海不可能放叛军通过封锁线,不投降就只能无情的剿灭,最后连一个活口都没有剩下;简陋的兵甲散了一地,都没有一件陈海他们能看得上眼的战利品。

将死尸丢弃在雪地留给后续的民勇去收敛,陈海就率部冒着风雪返回驻营。

虽然小股的叛军及赤眉教徒,有可能穿越崇山峻岭,往蓟阳郡境内逃去,但绝大部分叛军将卒,都没有能力去翻越那些高逾万米的绝岭,也没有能力跨过深不见底的裂谷。

山里又缺衣少粮,数十万叛军将卒支撑不了多久,西园军这时候只是专心守住雷阳谷这处缺口,相信过不了多久叛军就会从北部深山里杀出来,到时候他们守株待兔、再予坚决的打击即可。

樊春、文勃源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率西园军守在雷阳谷,前期的主要精力就建造更多的坚固哨垒、营寨,不断的完善雷阳谷的防御体系,并无意直接派兵进山剿灭叛军。

剿灭小股叛匪之后,陈海回到大营,看到守值的将卒依旧忠心耿耿的站在各自的岗位警惕敌情,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营地里庆贺年节的营火已经加倍烧旺起来,这些天猎杀储存下来的角鹿、山虎等野兽这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用铁矛穿起来,抹上粗盐,架到篝火上烤得滋滋冒油,诱人的肉香在大营里飘来荡去。

大营里采集野果酿了一些酒,但陈海对将卒饮酒控制极严,即便是年节,轮替下来的将卒也只能分得一小杯解解馋。

将卒归营,陈海在蛮奴铁鲲、吴蒙等人的陪同下,回到在寨子里的住处。

诸多将领大概是觉得躲在大厅里饮宴太小家子气了,这时候在小寨前的小校场也烧起篝火,将一头剥皮的羚鹿架起正烧得滋滋冒油。

这头羚鹿是秦潼山里的低级灵兽,只是这头成年羚鹿的根本不可能再被人类所驯服,除了筋骨皮角能制器入药外,大块的骨肉正好可以给诸将打牙祭。

这么重要的日子,陈海他们也不会亏待了自己,大家也自备了充足的酒水。

“这是我十三叔送过来的仙人醉,你可敢一饮?”屠子骥看陈海解下铠甲没有自备酒水,笑着就将手边一只酒葫芦扔过来。

陈海平时饮宴都要诸将自备酒水,主要是防备逆灵散这样的禁药,但三五人同饮一种酒,即便中招也不会被袭敌一窝端。

当然了,现在诸将真要饮同一种烈酒,会安排三五人先试酒,确认无误后再分壶饮用。

陈海接过屠子骥扔过的酒葫芦,入手足有两三百斤重,心想屠重政还真是奢侈,装酒的器皿都是炼入小型空间法阵的储物法宝。

陈海即便踏入辟灵境后期,还是不大习惯用储物法宝。

储物法宝炼入空间法阵后内部会生出一定尺寸的储物空间,但这个空间法阵时时需要祭炼者注入真元法力维持。陈海在太微宗刚入上七峰内门修行时,就得宗门赐一枚储物宝戒,注入真元内部最大能维持三尺见方的诸物空间,勉强能将斩狼剑塞去进,但想要维持空间法阵的运转,一天一夜差不多要消耗他三成的真元。

三成真元看似不多,但在初曦时分修炼新的真元之前,猝然间遭遇强敌,缺少两三成真元极可能就会要有老命,因而陈海宁可将斩狼剑背在身后。

而重物装入储物法宝里,即便是对祭用者而言,也会依照炼入空间法阵的层次不同,也只是照一定比例的减轻重量,而不会完全消去重量。

陈海得宗门所赐的那枚储物戒,炼入最低层次的空间法阵,祭炼后只会减重两成。就算他能将寒霜淬金戟、斩狼剑都塞到戒中,减去两成重量,也将重达四五百斤重。他要是将一枚重逾四五百斤的戒指带着手指上,还真不如直接将斩狼剑、寒霜淬金戟直接背在身后,更不影响自身的灵活性。

要不是这种种限制,叛军被困深山之中,也不会受粮草困扰。

陈玄真这样的强者,身上随时携带上万重的重物没有什么压力,而他那只吞江壶也是强大无比,但吞江壶真要灌满江河湖水,祭用都也只能减去六七成的重量,陈玄真还没有能力长时间将动辄重逾万钧的吞江壶背在身上找罪受。

当然,储物法宝也非全无是处,在极其崎岖之区运转大宗货物,还是有着无可比拟的优越性。

以往,叛军休想从其他地方获得补给,但赤眉教徒这时候还是能用储物法宝,从蓟阳郡运送一部分粮食,翻越绝岭进入叛军盘踞的深山营地。

只是数十万叛军所需要的粮草数量太庞大了,每天都需要数十万斤甚至上百万斤粮食才能填满肚皮,这就不是赤眉教徒用三五十件炼入中小型空间法阵的储物法器穿山越岭运送粮草就所能满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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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将虽然都有节制,不会喝得酩酊大醉,但屠重政送来的仙人醉太烈了,到最后酒终人散之时,诸将没有醉,也都好不了多少,皆酣然而归。

警戒没有放松,大规模的叛军逃入五六百里外的深处里,没有大规模活动的迹象,除了守值、巡夜的将卒小声说着话解乏外,营地里一片静谧。

初曦时分,绝大部分将领乃至一些老卒,都会勤勉的起床修炼,这也是大营最为静寂的一刻。这一刻除非遇到敌袭或守值的将领外,绝大部分人都在抓紧这点时间吞吐天地灵气修炼真元法力。

初曦时,营火烧得正旺,一道黑影贴着营地里的帐篷潜行,极其巧妙的绕过大营里所有的明哨、暗哨,很快就翻出高近十米的寨墙。

黑影贴着寨墙脚停了下来,弯腰蹲在营火照不到的阴影里,一身黑衣,没有半点气息传出。

这时候铅黑色的天穹又下起雪,营墙百余步就漆黑一片,确是远行逃亡的好时候,但黑衣人没有立即就往雷阳山左翼的山岭掠去。

《练兵实录》里对哨岗如何部署都有详细的解释,营墙外除了暗哨外,还有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机关、禁制,道丹境强者要不是足够了解情况,也难以悄无声色的潜近。

黑衣人也并不觉得陈海会将所有的暗哨、机关禁制都交给一人掌握,他所知道的暗哨未必就是完整的,他想要潜行出营,这时候就要加倍小心,稍有不慎就会泄露行藏,那就死无葬身之地。

黑衣人对陈海的秉性也极为熟悉,反复确认四周的环境,最后才小心翼翼的潜入营火照不到的暗处,一直往外围潜行二十余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走出来了。

已经潜出这么远的距离,除非大营有道丹境强者坐镇,黑衣人这时候御空飞行都不虞会泄露行踪。

而只要飞过前面那道六七千米高的绝岭,就有一条隐蔽的深谷小道延伸进潼北绝岭深处,到时候更不用担心再有可能会被现了。

黑衣人捏了捏藏在情迷里的《练兵实录》,他之所以不再潜伏下去,不惜暴露行藏,就是要将这本练兵实录送到梁天师手里。

这本《练兵实录》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两三年来,各地义师举事,大小股义师总计有数百万众,但都难成气侯。

说到底都是被生存所迫、不得不举旗跟着天师造反的流民,在有充足的训练以及经历足够多的血腥战事之前,都只是乌合之众。

这群乌合之众,不要说跟虎贲军及诸宗阀世族手里所掌握的精锐私扈争锋了,即便是对地方武备也难有胜算。

《练兵实录》就是一件化腐朽为神奇的至宝,黑衣人这一年来亲目目睹那些流囚寇奴如何蜕变成虎狼之卒,心想天师要是能用《练兵实录》所录之法训练义师,数百万义师的战力在短时间内就能得到可观的提升。

大计才有功成的一刻。

赶到北面的营地,还有五六百里的险僻山路要赶,黑衣人不想浪费太多的真元,他要防备西园军会有追杀来,这样只是手足并用的攀越绝壁,顶着凛冽的大风,仿佛猿猴般翻过绝岭,很快就往岭嵴对面的裂谷里潜去。

黑衣人却不知道在他身后有两道身影,很快从他经过的山崖后走出来,注目看着这一切。

“我还真没有想到他会是赤眉教潜伏的眼线啊!”陈海微微一叹,却没有要追杀出去的意思,目送着黑衣人若隐若现的气息完全消失在绝谷深处,却没有其他的动作。

蛮奴铁鲲震惊的盯着陈海,不知道陈海为何要放过黑衣人,难道他没看到这黑衣人盗走《练兵实录》,就是要给深山里的叛军送去吗?

蛮奴铁鲲琥珀色的双瞳,仿佛铜铃大小的虎目,藏着抑制不住的惊疑,完全想不明白陈海既然窥破黑衣人的行踪,为何又什么都不做,竟然要放此人离开呢?似乎陈海的一切布局,只是想知道谁是叛军的眼线,潜伏在他们之中。

“你说乐毅是从谁手里盗走一本练兵实录?”陈海转身问蛮奴铁鲲。

“乐毅是厉玉麟的贴身随扈,他想送给叛军的这本《练兵实录》,自然是从厉玉麟那里盗过来的。”蛮奴铁鲲瓮声说道。

“不,”陈海说道,“十二抄本我都用秘法渗入不同的隐香,用特别的办法能嗅到十二种不同的香气。厉玉麟的那本抄本还在大营里,乐毅盗走的这本,是我之前让你给陈青送去的那本,也是你背着我私下翻看默记下来的那本!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私下翻看过吗?因为隐香渗透的是内页,你身上还残留隐香气味,必然是没有当我的吩咐当一回事,私下翻看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清晨

蛮奴铁鲲没想到陈海在《练兵实录》藏着这样的蹊跷,不仅将乐毅钓了出来,竟然还现他私下的翻看实录——蛮奴不管陈海是不是诈他,都知道很多事情都难以瞒过陈海那双犀利到可怕的厉眼。

蛮奴铁鲲那双妖瞳猛然一敛,但就在他想有什么动作之前,陈海右手从袖管里翻出去,那枚锁有他一缕神魂的锁魂印赫然就在掌心里。

“鲲奴罪该万死,但只是好奇练兵实录的内容,才背着主人忍不住翻看,但鲲奴自始至终,对主人绝不敢有二心!”蛮奴铁鲲翻身跪在地上,这时候绝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将腹心要害要露出来,只是苦苦哀求,希望掌控他生死的陈海相信他的忠心未改。

“我曾以为你都掌握你的生死,你应该会对我绝对效忠,但是啊,我想错了,就像你现在所说的,你只是不敢将心里的滔天恨意表露出来罢了,不敢不对我效忠而已……”

陈海轻轻一叹,说道,

“你定然是不甘在这里神魂湮灭的。不过,我既然都放过乐毅了,自然也不会为难你。”

蛮奴铁鲲不敢相信陈海所说的话,跪在雪地直叩头,寒风呼啸,吹得他背脊冷,他绝不想在这时候、在这里神魂湮灭。

“你走吧!”陈海将锁魂印丢到蛮奴铁鲲的身前,幽幽叹道,“希望我们再次相见,不是在战场上自相残杀!”

蛮奴铁鲲愣在那里,犹不相信陈海在窥破一切后竟然会放他离去,担心陈海后续有制他的手段,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甚至都不敢看就在眼前的锁魂印,生怕稍有异动就是神魂湮灭的下场。

他不怕死,但他不能死,他要活着将《练兵实录》抄写出来送回部族!

看着蛮奴铁鲲跪着有如一块巨石的身影,陈海飘然而去。

大雪纷扬,寒风凛冽,只到陈海的气息完全隐入风雪之中,汗流浃背的蛮奴铁鲲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他痴痴看着雪地的那枚锁魂印,他能感知的这枚锁魂印就是能决定他生死的符牌,只是他不明白陈海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会放过他?

想不明白,但得脱自由,蛮奴铁鲲也不可能再归大营。

蛮奴铁鲲还没有解除锁魂印的能力,但只要他将锁魂印带回瀚海部族,族中大巫自能将锁魂印里的那缕神魂还他。

蛮奴铁鲲也不知道陈海能不能看到或感知到,但以往心里深藏的恨意,在这一刻化为感激,虽然他也不知道日后相遇是敌是友,此时朝山下深深的一拜,就如流星般沿着绝岭之巅大步往遥远的北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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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回到大营,风雪便停了,天边露出鱼肚白,营地里还一片寂静,营火即将烧灭,就剩残烬。

即便待到清晨有可能闹翻天,但这时候还没有谁现异常。

陈海推开半掩的院门,看到吴蒙正手握灵剑警惕看过来,想必是意识他不在院子里,正收拾东西要出去找他。

陈海抖落身上的积雪,说道:“初曦时我在院子里修炼,铁鲲察觉到有人在窥探,怕打草惊蛇,就没有惊动你们。不过来人也相当警觉,进退十分迅,我与铁鲲都没能将其截住,铁鲲现在追出大营去了。”

吴蒙对陈海的话深信不疑,也知陈海做事缜密,既然让铁鲲追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他更关心陈海的安危,只要陈海安然无恙留在大帐,他就没有什么好担心了。

“陪我出去走走!”陈海拢了拢猩红色的织绒大氅,要吴蒙随他去巡营。

陈海中军大帐所在的寨城,规模很小,东西间只有一条主街,与南北向七八条巷子纵横交错,有四五十栋院子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山岭的南坡,这里是内营所在;而整座大营则要将寨城所在的这座矮岭以及矮岭前四五里长的平坝包围在内,伐木修建了简陋的寨墙。

陈海与吴蒙在内营的石街上踏雪而走,这时候诸多院子里6续有灯火亮起来。

走到陈青的院子前,陈海轻轻推开微微敞开的院门,就见苏紫菱穿着一身雪裘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头顶的古槐下还有几片残叶随着大雪飘落下来。

“天都没亮,你坐在院子里做什么?”陈海跨进院子里问道。

“莫名有些心绪,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生。”苏紫菱平静的说道。

“大清早的,你跑我这边来做什么?”在屋里行功修行的陈青,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推门看到陈海在院子里与苏紫菱说话,好奇的问道。

“寨子里失踪了一两个人,我过来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变故。”陈海平静的说道,视线落在苏紫菱那堪称绝美的清艳脸蛋上。

“谁跑了?”陈青猛然一惊,出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到处看看,紫菱你可有什么现?”陈海问道。

吴蒙知道陈海绝不会无的矢,必是现了什么,才跑过来找苏紫菱。

苏紫菱嫣然笑道:“我天天跟小姐在一起,要有什么现,怎么会瞒着少侯爷跟小姐?”

这时候,厉玉麟满头大汗的推门走进来。

他是听到陈海与苏紫菱、陈青的对话,知道陈海就在陈青的院子里,手里捏着一封书函,急促说道:“乐毅留下这封书信,夜里就不告而别!”

“乐毅!”陈青震惊的问道,吴蒙及闻讯第一时间赶到的周钧、孙不悔,皆脸色大变。

陈海率部北进左津谷,受到叛军的额外重视,叛军甚至不惜出兵左津谷仓促拦截,这是照道理不应该生的事情——叛军在雷阳谷为卫於期所率的西园军主力设下雷狱陷阱,理应将陈海所部一起诱入口袋阵里歼灭才是。

诸多迹象,都表明叛军已经提前知道第七都的详细情况,才会有如此仓促的应对,这就意味着叛军在他们内部有眼线。

乐毅作为厉玉麟的贴身扈从,竟然不告而别,不由得吴蒙、周钧等人不多想什么,他们也还清晰的记得,当初也是乐毅陪同路洪谦、解文琢、陈青等人进入玉龙山侦察,最终导致太微宗疏乎大意,近五十名内门精锐弟子葬送在黄龙渊石寨之中。

是不是那时候乐毅就有意误导路洪谦、解文琢、陈青等人,将错误的情报带回宗门?

吴蒙、周钧都不难想到这个问题,陈青脸色也很难看,当初她虽然没有受到多严厉的责罚,但错误的情报确实她与解文琢、路洪谦等人带回宗门的,真要查实乐毅就是赤眉教的奸细,她又怎能当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

陈海从厉玉麟手里接过乐毅留下来的书信,乐毅在信里的话语却是客套,说什么承蒙照顾、感恩不尽,今日不告而别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但终究是不告而别了。

厉玉麟额头汗水直滴。

乐毅曾是路氏家臣,是路氏一族指给贴身保护路洪谦的护道者,路洪谦死于黄龙渊,乐毅理应受到路氏的重罚,是厉向海拿出不菲的代价,将乐毅保了下来,又委派到厉玉麟身边。

乐毅真要是赤眉教暗藏的眼线,厉向海、厉玉麟叔侄自然难脱干系。

“练兵实录!”周钧猛然间想到一件事,提醒厉玉麟道。

乐毅要真是赤眉教的奸细,选择这时候不告而别,没有继续在他们身边潜伏下来,必然是有极有价值的目标要带走。

西园军主力此时堵住雷阳谷缺口,等着叛军在深山里熬不住自投罗网,这样的布局可以说是阳谋,没有什么值得乐毅暴露自己去提醒叛军的,那最为有价值的目标物就是《练兵实录》。

厉玉麟拿出陈海赠送给他的《练兵实录》抄本,也是疑惑不解的说道:“抄本我始终是贴身收藏在储物戒里,从来都没有离过身。”

此前得董潘告戒过,厉玉麟将《练兵实录》当成宗门的不传之秘对待,自然不容乐毅窥眼,而且在他现乐毅留信离营之后,他已经检查过一遍,身边之物皆无损失,这也是他困惑不解的地方,甚至认为乐毅真可能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离营,而并非叛军或赤眉教的奸细。

乐毅早先是路氏的家将,很早就在路氏族内修行,很难想象他会是赤眉教隐藏这么深的奸细。

陈海之前也没有想到乐毅会有问题,他的关注点始终在苏紫菱的身上,但后来看到赤眉教竟突然冒出这么多的精锐教徒进入秦潼山,就意识到赤眉教在诸宗阀世族的布局可能要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沉,同时他心里的很多疑惑也就得到解答。

陈海无意多说什么,跟周钧、厉玉麟他们说道:“暂时还不能确认什么,你们就先照现有的线索先摸查下去,不要惊扰太多人了——乐毅真要是赤眉教这些年来深埋在河西的奸细,那我们身边很可能还有他的同伙,以后大家要加倍警惕起来……”

说过这些话,陈海就让周钧、吴蒙、厉玉麟他们先出去分头行事。

第一百七十八章 饵

陈青看陈海没有走,而是随手挥了下袍袖将院门阖上,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的盯住苏紫菱,她这才突然意识到陈海大清早突然跑到她这里,是意有所指的。

陈青也狐疑的盯住苏紫菱,压着声音问道:“紫菱,我借给你观阅的练兵实录,可还贴身藏着?”

乐毅真要是赤眉教的奸细,潜藏得好好的,不可能无故逃营,而要摸查乐毅逃营的线索,《练兵实录》西园军兵力分布及防营图等重要的资料都要摸查一遍——陈青想到她的那本练兵实录抄本,就在苏紫菱那里。

“练兵实录我昨天夜里还随意翻看来着,只是紫菱太愚钝,看不出有什么精妙的地方,就随手丢在书案上,忘了要收起来,清晨起床却不见了抄书踪影,还以为是小姐你随手收起来了呢,”苏紫菱一脸平静,坦然面对陈海的厉目,说道,“少侯爷要是怀疑紫菱,可以将紫菱抓去审问。”

“紫菱六岁时就跟我在一起,绝不会是赤眉教的奸细,练兵实录定是被乐毅窥着空子盗走了,”陈青没想到练兵实录真在苏紫菱手里丢失了,心里猛的一跳,虽然她不相信紫菱真是无辜,但看到陈海目露凌厉逼人的寒芒,担心他对紫菱不利,站到陈海跟前将他挡住,替紫菱辩解起来,“你快派人去追乐毅,应能将那本练兵实录追回来。”

“练兵实录已被宗门列为禁传秘本,你却交给紫菱翻阅,你这是不怕事情搞大了,舅父那边都无法收拾吗?”陈海压着声音问道。

“我……”

陈青心里想陈海所作所为哪次不是比她更大胆狂妄,气恼他却在这时候偏偏教训起自己来,但她这时候不想去惹陈海,怕他真将紫菱抓过去审讯,那紫菱就绝非脱一层皮了,坚决的说道,

“丢弃抄本的责任,我一人都担当下来。紫菱绝不可能是赤眉教的奸细,要是如此,她大可以与乐毅一起离营远走高飞,何必留下来受你的质疑?”

陈海见苏紫菱眼睛里的眸光变得更加坚定,不知道她是死志已坚,还是误以为陈青替她所辩解的这些理由,真能替她遮掩这一切?

陈海心里也很奇怪,赤眉教到底是怎么控制苏紫菱、乐毅这些眼线的,为了将《练兵实录》抄本更有把握的送出去,不想在逃营时露出太多的破绽,苏紫菱竟然甘愿留下来束手就擒。

陈海右手伸出袖子,手里抓着一本练兵实录的抄本递给陈青,不容置疑的说道:

“你拿这本抄本回河西去,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舅父既然早就让紫菱贴身服侍我,那就不要回河西了,先留在我身边吧。她到底有没有问题,我想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陈青当然不会认为陈海手里拿的这本实录抄本就是紫菱遗失的那本,这只是陈海逼她留下紫菱、独自返回河西的筹码而已。

“你想对紫菱做什么?”

陈青没想到陈海这时候趁机要挟她,要将紫菱从她身边夺走,怒问道。

“你问紫菱,她是愿意跟你回河西,还是想留在我的身边?”

“紫菱要跟我回河西,你真就放她走?”陈青又搞不清楚陈海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你自己做决定吧!”陈海瞥了苏紫菱一眼,就袖手挥开院门,似乎完全不在意苏紫菱的去留,似乎也完全不想去追究《练兵实录》的抄本从苏紫菱手里丢失这件事。

陈青看着院门外空荡荡的雪地,陈海身影有如鬼魅般,眨眼间就消失了。

她完全被搞糊涂了,见苏紫菱咬着红唇似在做艰难的决定,猛的一惊,问道:“你不会真想着要去服侍陈海这个混球吧?你跟我回河西,我爹爹虽然宠信这混球,但也不会让他乱来的。”

“紫菱以后不能再侍伺小姐你了。”苏紫菱朝陈青盈盈拜倒。

“……”陈青愣怔在那里。

**********************

乐毅虽然没有直接担任重要将职,但作为厉玉麟的副手,几乎参与了所有的编练、营寨、防区建设事情。

乐毅逃营一事,陈海也不能瞒着樊春、文勃源、董潘;在厉玉麟他们认定乐毅确已叛逃之后,他就带着厉玉麟到樊春、文勃源那里解释这一切的始末。

樊春、文勃源心里都清楚赤眉教这些年对宗阀世族的渗透极深,也在暗中排斥奸细,遇到这种事也不能完全怪到谁的头上,只是后期还要进一步调整防务部署,尽可能将封锁线上的漏洞填补起来,防备有什么消息被乐毅带给叛军,这边被叛军钻了什么空子。

厉玉麟要承担失察之职,但也只是暂时褫夺将职,还是继续留在陈海帐前听用。

议事到深夜,陈海才在数十扈骑的簇拥下返回大营。

这时候赵山、钱文义已经挑选出二十员精锐扈骑,准备护送陈青踏上返回河西的路程。

陈青原本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劝紫菱随她一起回河西,看到陈海翻身下马朝小寨这边走过来,便面无表情的钻回马车,她还是恼恨陈海逼她回河西,不愿意与陈海打照面。

“西归途中寇患严重,你们要小心保护好陈青的安全,”陈海将赵山、钱文义喊过来,将一只锦囊递给他们,说道,“这里面装有一些符篆,或能助你们抵御强敌;但切记莫与强敌纠缠……”

除了要将陈青赶回去,陈海这次主要意图还是要赵山、钱文义将一份练兵实录的抄本护送回河西,交到舅父陈烈的手里。

四乘轻型战车、两匹乌狡马、三十匹青狡马等等,都由赵山、钱文义他们带回到河西药师园去。

除了练兵实录的抄本,赵山、钱文义等人这两三年来都跟在他的身边,对练兵实录的内容理解也更为深刻,而且他们也掌握着融合更多武道秘形的基础武技,这些才是《练兵实录》所没有记载下来的更为精髓的内容。

陈海也是希望赵山、钱文义他们二三十人回到舅父陈烈身边,能助舅父陈烈将昭阳亭侯府的近千扈卫及数百后备子弟,操练得更为精锐、操练成不亚于道衙兵的虎狼之师,即便是在河西体系内也能获得更高的地位跟权柄。

赤眉教在各郡所掀起的叛乱没有那么容易剿灭,燕京帝权之争又错综复杂,董氏、华氏等强藩又心怀鬼胎、所谋甚大,妖蛮及羌戎异族又蠢蠢欲动,燕州的乱局短时间内难以收拾,还有进一步扩大下去的趋势。

陈海此前还想着助英王赢述暗夺帝权,却没想到英王赢述背地里竟对他用这样的恶毒手段。他这时候也认识到,即便是益天帝夺回帝权,英王赢述争得太子之位,燕州的乱局也不可能平复。

陈海此时也不可能反过来去助太子赢丹,他也不知道将来能何去何从,而燕州似乎也完全没有谁意识到罗刹魔的威胁,他能做什么?

陈海现他能做的事情实在有限,也不知道他现在所布的那些闲棋冷子到底能挥多大的作用,但他不甘心为英王赢述及文勃源这些奸佞之人所用,那就总得做些事情,确保他在燕州所真正珍视的那些人,在乱局彻底来临前,能多一些自保的能力。

看着离去时还满心恼愤的陈青乘着马车,在赵山、钱文义等人的护送下消失在风雪深处,陈海微微一叹,便裹起猩红的大氅往院子里走去。

吴蒙、苏紫菱都跟随在陈海之后走进院子。

看到吴蒙没有离开,苏紫菱故作无知的睁眼问道:“我要侍候少侯爷歇息,吴校尉还有什么事情吗?”

苏紫菱美眸里透着无辜跟迷惑人心的清纯,但吴蒙知道苏紫菱没有那么简单,不然陈海不会清早在厉玉麟都还没有觉乐毅逃营之前,就带着他先跑到陈青那里。

而当时苏紫菱袄裳整齐的坐在院子里,似乎也是早就知道生了什么事情。

吴蒙又不傻,当然也知道小姐不会无缘无故就突然要回河西,却又将苏紫菱单独留下来服侍陈海。

“这边没事了,吴蒙你回去休息吧!”陈海挥了挥手,让吴蒙放心先回屋去休息,苏紫菱这时候在他手掌心里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吴蒙迟疑的带上院门离去,陈海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雪还在纷纷扬扬的洒下来,他定睛看着苏紫菱媚气渐成的脸蛋,也不说话。

陈青更英气勃勃一些,苏紫菱这两年长得才算是真正的绝艳风华,看她肤白似雪,鸦色鬓微微斜过一边,黛眉下那双深邃的美眸似藏星子,有着说不出的诱人美态,也难怪宗阀子弟像蜂蝶一般聚到她的身边。

要说两三年前,苏紫菱年纪还小,脸蛋眉眼间还有些雏气未脱,与姚兴残碎记忆的那张绝美面容仅有三四分相像,而此时的苏紫菱已经年满十九,身子也渐长得丰腴秀挺,特别是眉眼间的雏气脱去后,就有一种似天地生成的媚气。

说起来,苏紫菱与那人在相貌上还仅有三四分相像,或许这还是苏紫菱在裙衫、鬓妆容等方面刻意有别的缘故,但她骨子里透漏的那种诱人之媚,却有那张绝美面容七八成的火候了。

“你为什么不跟陈青回河西?”陈海问道。

“如果说那本练兵实录是少侯爷放出来的饵,我既然都已经上当咬钩了,怎么挣扎都是枉然,”苏紫菱定睛看着陈海,问道,“既然怎么挣扎都是枉然,还不如留下来尽心服侍少侯爷……”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太年轻太单纯

听着苏紫菱平静的应对,陈海眼瞳微微收敛起来,平时看苏紫菱在陈青身边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这妮子比想象中还要棘手,小命都在他掌心里捏着,竟然还想着刺探他这边到底掌握了她们多少秘密。

“你六岁时就被我舅父收养,六岁也足够记事了,你应该还记得你六岁之前叫什么名字吧?”陈海问道。

“紫菱只是流离失所、乞食道侧的孤女,哪里有什么名啊姓的?紫菱此时所有的一切都是侯爷收养紫菱后所赐,”苏紫菱说道,“我以后就在少侯爷身边服侍,少侯爷要是觉得紫菱这个名字难听,可以给紫菱再起个听着顺耳的名字就是。”

“你说你的一切都是我舅父所赐,为何又与赤眉教邪徒勾结在一起?”陈海目光炯炯的盯着苏紫菱那双惑人心魄的美眸。

“我说是被乐毅所盅惑,鬼迷了心窍,才做下这错事,你信吗?”苏紫菱说道。

陈海也不会洞察人心神魂的大神通,但极善于从眉眼间的细微变化判断他人心里所想,然而他正式将苏紫菱揪到跟前正式交锋时,才现苏紫菱比他想象的要不简单得多,他以往所揣摩人心的小手段在苏紫菱似乎变得不那么凑效了。

也或许是苏紫菱看似修为境界还停留在辟灵境初期,但另外修炼一种极厉害的神魂类神通,才能如此强悍的在他的威压下保持如此冷静的心境。

陈海这时候对苏紫菱更是感兴趣起来,也不清楚舅父陈烈对苏紫菱身上的疑点是否真就毫无察觉,又或许十数年前生过什么事情,令舅父陈烈都有难言之隐,才将一些事隐瞒下来。

“就算你不记得被收养之前的事也不奇怪,我乃姚氏弃子,被驱逐出族之前,就有一段记忆曾被抹除,”

陈海不会轻易就放过苏紫菱,此女心防看似坚实,却也是较脆弱的时候,他极力想拼接姚兴所留下来的记忆碎片,要她坐下来说话,

“你这次即便不是与乐毅私下勾结盗走练兵实录,而哪怕是私下盗阅,最轻的惩罚也是要将这一段记忆给抹去。这感觉可不好受啊,仿佛十几年所经历的人生一下子变得残缺,就剩一点点模糊的记忆,以往的爱恨情仇一下子就变得疏淡冷漠,你可能够理解这种种感受?”

苏紫菱虽然坐在陈海的身前,美眸这时候猛然收敛起来,肩颈都紧张的绷直,旋即又放松开来,装作听不懂陈海话里的威胁之意,说道:“紫菱涉世尚浅,不能体会少侯爷的感受。”

“即便记忆再破碎,犹有一张面容在我梦里反复出现,”陈海撇嘴笑了笑,一直缩在袍袖的手伸出来,掌心里握着一樽龙髓木雕就的人像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说道,“说实话,我已与姚氏划清了界线,也不能去触碰留在姚氏的那段记忆,但就这么个人,反反复复在我的梦里出现,你说奇不奇怪?”

龙髓木所雕的人像,仿佛旷世遗立的绝代佳人,裙襟微扬,纤盈之身似要翩翩飞起,然而人像脸蛋上,檀唇耳鼻无不精致到极点,却没有雕出眼睛,使得整张脸蛋十分的模糊,根本认不出像谁。

但这樽人像的雕工太精良了,近乎入道,让人看了怀疑陈海真要将一对眸瞳雕刻出来,人像就会活过来。

苏紫菱美眸微微敛着,盯着石桌上的龙髓木雕像,说道:“人总是莫名其妙的会记起什么事,少侯爷说是与姚氏划清了界线,但或许还是有什么心障绕不过去吧。”

“心障?”陈海微微一笑,说道,“紫菱你这个词用得好,你或许当我真记不起这张面孔了,才变得调皮了,你说我要不要将这人像所缺的那双眼睛刻上?”

陈海翻手露出一柄小巧的锋利刻刀,往苏紫菱双眸前划出,寒芒四溢,吓了苏紫菱一惊,往后退了两步,怀疑陈海刚才那一刀想要将她的双眸割开。

陈海手里的刻刀未停,浮光掠影般在龙髓木雕像上掠过数下,雕出眉毛来,六寸高的人像就像活过来一般,面容也顿时如破障般清晰起来。

看着姐姐的面容被陈海手里的刻刀,精准无比的雕刻出来,苏紫菱如受雷殛般愣在那里。

陈海刻刀又连挥数下,坚如精金玄铁的龙髓木雕瞬时就支离破碎,散成一团木屑飞散在庭院里的积雪中。

陈海收起刻刀,眯起眼睛盯住苏紫菱掩不住慌乱的美眸:“我很奇怪,你们都认定已将这张面容从我记忆里彻底抹掉了,你为何还要在太微山出手害我?”

“少侯爷想怎么对待紫菱都成,紫菱很多事情也都已经忘了。”苏紫菱闭起眼睛,却无法掩饰心里的慌张,大口喘着气,裘袄下胸脯微微起伏着,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得相当有模样了。

陈海心生邪念,都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两把,但瞬时清醒过来,暗感苏紫菱所修的秘法可能与媚术有关,在这时竟然还能扭曲他的心境。

“你以为乐毅逃营后,我才察觉你有问题的吗?”

陈海忍不住要笑起来,伸手托起苏紫菱柔腻的下颔,往跟前拉了拉,看着她美腻而微微颤抖的脸蛋,说道,

“乐毅为了避开西园军部署在北片深山里的暗桩,特别选了远路逃入叛军营地,我这时候还有把握将他截住,你信不信?而你就确信你与乐毅联手盗走的那本练兵实录,就一点都没有问题?”

“练兵实录能有什么问题?”苏紫菱猛的睁开眼,似乎这才现平静的坐在石桌旁的陈海就是一头凶煞魔神,但她还是不相信陈海能在练兵实录动什么手脚。

“你说有一本玄法秘诀在关键处修改了三五个字眼,或真元运转的路线稍稍往旁支气脉岔开一分,你修炼后会有什么后果?”陈海盯着苏紫菱渐渐惊恐的瞳孔,这时候才略有蹂躏她的快感,说道,“治兵如修行,要是乐毅盗走的那本练兵实录,有几处关键而细微不为人所觉察的地方,我有一些不经意的改动,你说会出现什么问题?”

苏紫菱惊惧的盯着陈海的脸看了片晌,咬牙说道:“不要说我与这事无关,就算是乐毅盗书是送给叛军,我想叛军及赤眉教也不乏精通治兵之人,怎么可能会看不出破绽?”

“你与乐毅要是认为赤眉教有人治兵的本事高过我,何苦千方百计的盗走练兵实录?你没有和乐毅一起走,就是怕两人一起逃营动静太大,绕不过我布下的暗哨,所以你才要在确认乐毅逃出之后再考虑出走。这也可以看出那本练兵实录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重要了。你再想想看,我好端端的为何要将《练兵实录》写出来,减弱我自己在西园军的份量啊?”陈海笑问道,忍不住摇头叹道,“你们啊,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我要是连将你们这两条小杂鱼玩弄于股掌之间都做不到,我写就的那本《练兵实录》还能有什么价值吗?”

“要是一切都是少侯爷的绝密算计,那少侯爷为何要将这些事说给紫菱听?难不成是怕紫菱死得太坦然、太平静,一定要在紫菱死时心里留下恐惧,才能让少侯爷你满足?”紫菱以为陈海吐露这么多的秘密是绝不可能留下她这个活口了,恐惧也罢、担忧也罢,在她那双眼眸只剩下淡淡的哀愁。

“我吐露这么多的秘密,也是需要你来帮我揭开一些谜底啊。”陈海笑道。

“少侯爷有什么想知道的?”苏紫菱问道。

“你现在说说,我该给你起一个怎样的名字合适?”

“少侯爷或许可以叫我绫儿……”苏紫菱伸出晶莹剔透的手指在积雪的石桌上写了一个“绫”字。

“你真是我舅父在路边捡回家的孤女?”陈海问道。

“侯爷十数年前在燕京任职,性情豁达,不以宗阀子弟自居,喜与游侠剑客以及草莽豪杰交好。曾有一名剑客受狱案牵累要被诛全族,剑客被捕前将孤女托给侯爷收养。侯爷并不知绫儿的身世,绫儿心里只念着侯爷的养育之恩,绝无害他与小姐之心。”苏绫平静的说道。

“那说说她的事,她现在是怎么身份?”

陈海指着雪地那一团木屑,见苏绫眼眸又要闭起来回到刚才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上去,他笑道,

“不错,我记忆残缺得厉害,是还想不起她的名字以及跟我到底有什么纠缠,但你应该知道我要打探她的身份易如反掌。而你也要知道,我真要去找他人打探她的身份,露出的也不会是我的破绽。”

“姐姐现在叫宁婵儿!”苏绫说道。

听苏绫说出姚兴残破记忆里那张面容的名字,陈海眼眸也猛地一敛,竟然是她!

没想到姚兴修为被废驱逐出姚族,竟然牵涉到宁婵儿这个女人,而既然苏绫是赤眉教的眼线,宁婵儿也定然脱不开干系,谁又能想到宁婵儿与赤眉教有牵扯?

陈海心想他要是将这些秘密揭开来,燕京城怕是都要闹翻掉了吧,谁能想象赤眉教对宗阀世族甚至皇族的渗透会是如此之深?

第一百八十章 破心

见陈海的脸上震惊神色渐渐收敛起来,苏绫也缓缓闭起眼睛。

有些秘密她也瞒不住,但除此之外,她绝不会吐露更多的秘密。

而苏绫也确信陈海在知道这么多秘密以及暴露或有意炫耀他这么多的深沉算计,绝不会留下她这个活口,她闭目想起自己短暂的一生,心里酸忍,禁不住两行清泪就滚落下来。

看到清莹的泪珠子在苏绫清丽无瑕的脸颊上滑落,长长的睫毛颤巍巍的,似沾了雨露的草丛,陈海伸手摸了一把她柔腻的脸瓜蛋,笑道:“你哭什么哭,以为我会杀你灭口?”

苏绫睁开眼,美眸定定的看着陈海。

“我留着你的性命,你以为将消息传出去,赤眉教就不会咬钩了?你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你现在就是满大街去喊,说我故意放走乐毅,不要说文勃源、樊春了,即便是赤眉教,又有谁会信你?”陈海撇嘴一笑,脸上流露不屑的神色。

苏绫虽然与陈海正面交锋后就溃不成兵,但听到他三番四次嘲笑自己太年轻太单纯,犹是气恼的瞪回来。

“这才是你该有样子的,”

陈海捏着苏菱的下巴,喜欢看她气恼却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笑着说道,

“虽然我是在《练兵实录》动了手脚,但到底是什么手脚,我不说,世间还真是没有几人能窥破。而无人能窥破,也就不会有谁能抓住赤眉教的破绽了——再说了,我与赤眉教无冤无仇,我放乐毅离开,也是为了日后好相见。而即便你与宁婵儿曾害过我,我以后也会在你跟宁婵儿身上讨回来就是,你担心什么?”

苏绫下意识的想将双手拢到胸前,但想到自己所修秘术是最不畏男人动淫|心的,而她此时突然如此慌乱,只是代表她在最初的交锋里被陈海彻底打得溃不成军。

苏绫又再次确认陈海眼里确无杀念,心思才稍定下来,脑海里又极转过数念,细声说道:

“少侯爷要是也觉得道宗能成大气侯,绫儿也会极力引荐的。至于以往绫儿与姐姐对少侯爷有不利之举,也都是迫不得已,少侯爷一定念念不忘,要在绫儿身上讨回去,绫儿也不会怨少侯爷的。”

然而苏绫说最后一句话里,娇媚的脸蛋抹上一层轻红,声音又柔又腻,听得人骨子都要融化掉。

陈海撇嘴一笑,说道:“赤眉教自号太平道宗,但天地间被你们搅得到处烽火战乱,哪里有半点太平的样子?再说了,你想代表赤眉教招揽我,层次也太低了一些,或许你姐姐宁婵儿亲自过来还差不多。在赤眉教诸多淫|惑人心的女弟子里,宁蝉儿的地位才应该不低吧?你嘛,我容你活着,就是想看看你修炼的邪术,能不能破我的道心!”

被陈海说得如此不堪,苏绫心里又气又怒,咬着牙美眸怒瞪。

“你也不要气恼,我想你所修之术有惑人心神之能,真要能破我的道心,说不定我以后就会对你言听计从;你且不妨在我身上试试你的修行有多深火候。”陈海说道。

“绫儿不敢、绫儿也不想,绫儿更不会如此作贱自己;少侯爷倘若是真心喜欢绫儿,绫儿也是愿意服侍少侯爷的。”苏绫低下头,细声道。

“还有什么是你们所不敢做、不想做的?”陈海冷冷一笑,袖手站了起来,也不再管苏绫,径直推门走进屋里,将苏绫一人丢在大雪纷飞的院子里,天地间一片静寂,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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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平时除了修炼、处理军务之外,身边也不需要有什么丫鬟伺候,空荡荡的书房子里没有其他摆饰,陈海点起油灯,哔哔剥剥的响着,从怀里掏出《大日焚天剑诀》与《戮神戟诀》的残卷抄本,翻阅起来。

乐毅逃营事件很快就会翻过去,赤眉教知道西园军在雷阳谷的防备缜密,在真正逼上绝路之前,也不会从深山杀山,也可能是天师巩梁率小股精锐翻越绝岭逃入蓟阳郡,而更多的流民将卒遗弃在山里。

“唉,乱世人命贱如蝼蚁,何况这又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陈海心里轻叹,这轻轻一叹里却有着几许凄凉,他从地球随龙帝苍禹进入这异世也一些年了,却还没有办法像文勃源、天师巩梁这些人那样,将那些平民真正的视为无足轻重的蝼蚁看待。

“吱!”

陈海回头看苏绫掌着一支烛火推开门走进来,眼眸里藏着几丝幽怒,想走过来又有些犹豫,似乎要尽她贴身女侍的职责,怯生生的绝美脸蛋,谁见都怜。

见苏绫眼神落在书案的两本残卷抄本上,陈海说道:“你走剑修之路,戮神戟诀你看了也没有用,但倘若你想参阅大日焚天剑诀,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但切莫私下修炼。大日焚天剑诀四式绝学,系出学宫剑典,盗阅者一旦被现,就不是被抹去记忆这么简单了。”

“难道少侯爷不知道将剑诀私授他人也是大罪啊!”苏绫说道。

“官字头上两张嘴,到底是私下传授还是盗阅偷学,都是人嘴里说出来的,”陈海撇嘴一笑,说道,“只要有人想知道我写的《练兵实录》到底是不是完整,有没有后续,就不会随意将私授秘法的罪名扣到我头上来。”

“苏绫虽然是侯府的婢女,见识肤浅,却也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就想明白到底是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少侯爷故意将怀里所藏的美玉露出来让所有人都窥见?”

苏绫睁着看似无辜的大眼睛,问道,

“苏绫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苏绫与乐毅在少侯爷的眼里,要只是算小杂鱼的话,也应该不值得让少侯爷下这么大的饵;也恰如少侯爷刚才所说,少侯爷与赤眉教无冤无仇,少侯爷似乎也不值得为谋算赤眉教害自己陷入险地啊!”

见苏绫这么快就恢复正常,还凑过来找他针锋相对想扳回主动,陈海暗感以前还真是小看她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是不错,他怎么可能不懂,但要是有人已经窥见到他怀里所藏的“璧玉”,还要千方百计的抢过去控制在自己的手里,那他此时唯一的自保手段就将这“璧玉”公布于世,让所有人都看见,这样某些野心家反倒有所顾忌,暂时就会压制住独占之心。

只是陈海这时候不知道宁婵儿与英王赢述有没有牵涉,也不能将太多的秘密故意泄漏给苏绫知道。

陈海瞥了苏绫一眼,说道:“这么简单几句话就想试探我的底细,这或许还不是你所擅长吧?”

苏绫听陈海意有所指,娇艳的脸蛋飞出一抹轻红,敛起眸子,说道:“苏绫就在隔壁休息,少侯爷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

“你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再刻意压制修为提升,”陈海从怀里取出一只玉瓶,倒出四枚通脉丹,说道,“你要踏入辟灵境后期,才有资格给我喂剑。就算你想趁我不备刺杀我,也需要有辟灵境后期修为才有这个资格——当然,我还是要你明白,我对你是没有敌意的。”

通脉丹对修炼灵脉都效,但药效也不是不受限制的。

通常说来,通玄境时服用过三五枚通脉丹,是有助于开辟灵海秘宫,但在踏入辟灵境后,还再想用通脉丹贯通主气脉,就不会再有什么效果。

通脉丹在太微宗都极为珍贵,需要三五千点宗门功绩才能换得。

苏绫此前服侍在陈青身边,陈烈手下有一群部将忠心耿耿,那边再慷慨也不可能拿出通脉丹助她提升修为;而赤眉教也不可能让她的修为太显眼,也就是说她这时还未曾有过服用通脉丹快提升修为的机会。

既然以前没有服用过通脉丹,这时候就能借通脉丹提升修为。

看陈海倒出四枚通脉丹,苏绫都是微微一怔,过了半晌才将四枚通脉丹拿在手里。

陈海此前因战功受赏一百枚通脉丹,他自己服用通脉丹已经完全没有效用,除了拿出大部分赏赐给有需要的部将扈卫外,他手里就留了十枚通脉丹,而此时给苏绫四枚也是有他用意的。

陈海掌握多种道之真意,其中包括完整的碎裂真意,可以说是道心极其坚固、神魂极其强大,然而在苏绫面前,他坚如磐石的心境也偶尔有被破开的一瞬。

所谓破而后立,陈海意识到苏绫所修的秘术,可能是助他提升道意修为的一种捷径,但很可惜,苏绫的修为还是太低了,仅仅是短瞬间破他的心境,还远谈不上惑他心神的地步,对他的道心修炼也就没有明显的助益。

陈海倒想看看苏绫在修为境后提升后,她所修炼的这种能惑动他人心魂的秘术威力会有多少提升。

当然,陈海修炼罗刹血炼秘法,傀儡分身的识海能凝聚罗刹魔神秘相,也不怕燕州能有什么秘术能真正的迷惑、控制他的心神。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机关傀儡

参悟一宿的剑诀、戟诀,初曦时吞纳天地灵气以化真元,陈海就背着斩狼剑与寒霜淬金戟,往后山走去。

苏绫也一宿未眠,担心陈海对她意欲不轨,夜里连袄裳都未解下,看到陈海走出院子,也拿着入门级的松纹剑追了上去,似乎要尽贴身女侍的本份。

大雪下了一夜未停,天地昏黑,路崖玄冰深厚,对陈海、苏绫而言,却毫无障碍。

也不怕苏绫站在旁边能看出什么,陈海挥戟直指茫茫大雪,神魂意念往无尽远处延伸,有那么一瞬过后,似乎每一片飘雪落在戟刃上的分量,他都能清晰的感知到,这一刻寒霜淬金戟化作无尽戟芒在大雪纷飞间纵横交错……

苏绫初不为意,毕竟任何一名辟灵境后期的武修,在武道上都有长年累月的浸淫,苏绫的修为还是弱了些,单纯从气势上很难看出陈海在武道上,与同境界的武修到底多大的区别。

蓦然间苏绫现纷扬而下的大雪,皆丝毫不受到战戟挥斩之势的影响,肆意的飘洒下来,似乎陈海每劈斩出的战戟,都恰到好处的行经每一片雪花的间隙,而不卷动一丝风势,吹散雪花。

而在苏绫想细辨陈海戟势之时,寒霜淬金戟在陈海手里骤然一变,密密潺潺的戟茫劈斩出去,绵密坚实仿佛一道道戟墙不断的往外围扩散,就见陈海身前百步空间,形成一片扇形的真空带,竟连一片雪花都飞进来。

戟芒之外,风雪狂舞;戟芒之内,一切都似静止,似乎连风声都渗透不进去。

苏绫看呆在那里。

陈海以两项考核皆获非凡评价,名为西北域闱选第一,但苏绫并没有机会看到陈海在学宫闱选里绽放光芒的一刻。

而此刻她心里才明白,虽然河西修为踏入辟灵境后期的弟子成百上千,但就是有那么几个天之骄子,即便修为境界相当,却是有着将他人遮盖黯然无光的光芒。

苏绫却是不知,陈海此时还仅仅是掌握戮神戟第三、第四式绝学的皮毛,但陈海仅参悟十数日,就能掌握戮神戟第三、第四式绝学的皮毛,也是该令人瞠目结舌的。

陈海自然清楚仅仅掌握皮毛是远远不够的,但唯有持之以恒的苦修才能可能掌握真正精髓所在,他甚至还要进一步将戮神戟第三、第四式绝学拆解出来,将真正堪称精髓的武道秘形融入十步断水斩中,或能将十步断水斩提升到中三品武道绝学的范畴之内。

从初曦刚才到天光大亮,整整两个时辰过去,陈海都在后山顶崖苦修剑戟,待到将卒在大营里开始进行一天里第二轮操训时,陈海才背着剑戟走下山。

这时候西园军总管府所属的辎重马队,正将新一批的粮食运入营寨。

第一大营实编三万四千卒,照四万人满编拔备钱粮,每天消耗米面蔬菜牛羊肉以及战匹食用的马料,就要高达十数万斤。

由于潼北府彻底被打残,无法就地征粮,大量的粮食都只能通过上千辆骡马车,从京畿或秦潼山以西的天水郡、秦山群输运过来。

陈海最重视兵甲、粮食的入库,每次都会亲临现场,检查西园军总管府那边负责后勤的官员有无贪墨刁难。

陈海注意到这次运送粮草来的辎重车,有很多是直接套上机关木牛拖拽,他站在库房前看着这些机关木牛出神。

陈海在学宫参加考核时第一关“力挽狂澜”,就是要闱选弟子能沉着应对机关木牛的冲撞。

这种机关木牛,最初造出来就是为解决崎岖山路的物资输运,用于驭车也是力大无穷,但由于造一具机关木牛的成本,比豢养一头性子温顺、同样能负重三五千斤重物的长绒牛不低,因而机关木牛在辎重输运中并没有得到广泛的使用。

机关木牛虽然不需要喂养,但损耗却比真正的牲口还要高。

一方面是持续大荒灾年,使得京畿附近的畜力也变得紧张起来,同时也说明京畿外围的郡府民乱频,太尉府对诸军的后勤补给,压力也变得极大,这才将那些阵年积存下来的机关木牛都拿出来运送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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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术,有两大分支,一是肉身傀儡。

肉身傀儡的炼制,除了要有人兽尸骸作为身舍外,还需炼入己身神魂的精魄以御之。虽然炼就的肉身傀儡威力皆不弱,但会严重伤及己身元魂,限制己身修为的提升,甚至还有邪修视肉身傀儡为夺舍永生的捷径,因而被玄门大宗视为旁门左道之法,在燕州不显。

不过,在燕州南部的云州、越州,都有不弱的傀儡宗门传世,甚至在宁州大6还有更为诡异的炼尸秘术传承。

陈海在血云荒地的傀儡分身,也可以说是肉身傀儡一种,但作为龙禹、左耳这一级数神魔所亲手炼制的神卫傀儡,就绝非云越等地的所谓傀儡大宗所能企及的。

傀儡术的另一分支,则是机关傀儡,是机关术与炼器术、符篆学的结合产物,与肉身傀儡实际上有本质的不同。

燕州的玄门道宗在机关傀儡术上积累的造诣也相当不凡,除了驼运货物及拉车的机关木牛外,还有能直接用于战场冲杀的机关战兽。

陈海斩获学宫考核第一个非凡评价,就是凭借自身气力与小空间内能借势腾挪,直接将一头机关战兽拉散架了。

机关战兽,除了机簧部件炼制更精良,还会炼入一些小型的法阵提升攻防及度外,本质上与机关木牛并没有什么区别,差不多在更为强大的机关木牛身上裹上一层坚厚,所向披糜,声势实要强出数倍。

而太微宗弟子试炼塔内的一百零八樽铜人傀儡,则是更高级的机关战兽,炼入法阵甚至能控制特定的武技拼杀招数。

每一樽铜人傀儡除了铜头铁臂、坚不可摧外,攻击力及进退度及身形之灵活都不弱于辟灵境中后期武修。

只是机关傀儡再强,也无法衍生出三魂六魄、六识感知,兼之炼制成本极其不菲,对玄修弟子而言,有那个精力跟物力,还真是实在远不如多炼制几件上品的灵剑、法宝更合算。

不过,大的宗门、宗阀都相对重视机关傀儡的炼制,除了干那些弟子不愿意干的粗笨重活外,更为重要的用途就是布置在宗阀、宗门核心人物坐化后的陵寝里。

无论是陵寝还是宗门之内,地形都相对单一,有机关傀儡的用武之地,但真正要地形复杂的战场上,机关战兽还是很难与真正的武修强者匹敌,应用不广。

“少侯爷,这机关木牛有什么好看的?”苏绫见陈海盯着运送粮草的机关木牛了好一会儿呆,忍不住摧促问道。

“有几具机关木牛都快散架了,你搞一头快散架的机关木牛,送到我院子里来。”陈海没有理会苏绫,喊来库房前清点入库的辎重营小校吩咐道。

雷阳谷大溃,证明了修为精深的宗阀子弟虽然战力更强,但在战场上却未必能有这些笨拙而沉重的傀儡机关好用。

陈海既然决定将军务等事都推到赵无泰、赵融、屠子骥他们身上,那除了潜心苦修外,他还要再找点其他事情干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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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说是只要一具快散架的机关木牛,哪怕是散架的机关木牛也行,但他此时宿卫将军,是第一大营三万多悍卒的主将,辎重营那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很快就将两具完好无损的三级机关木牛送过来。

陈海也是笑纳不拒,从辎重营召了几名匠师过来,联手将其中的一具机关木牛肢解拆开。

大大小小的机簧部件堆满整座院子,最为核心的部件是一只铁匣子,炼有不需要祭炼就能受天地元气自动激的微型风系法阵。操控者只需要打开风门,法阵就能自动运转,将大量的风源源不断的吸入腔体,驱动机簧从而带动重逾两三千的机关木牛在崎岖的道路上行走。

机关木牛前进的度以及四蹄迈进的幅度,都有不同的机簧进行控制,十分的精妙。

拆解开的这具机关木牛,看似完好无损,但拆解开之后,很多铜铁铸造的机簧部件在经过数千里长途跋涉之后,已经严重变形,急需更换——这也是机关木牛并不受军中欢迎的关键原因——唯有核心部件铁匣子属于微型法宝范畴,坚固无比,没有什么损耗。

陈海知道最初级的机关战兽,相比眼前这具被肢解的机关木牛,除了铁匣子内炼入风系法阵更强一些之外,也就是在外面罩了一层浑身焊接尖锐铁钉的铁壳子而已。

“爷可是看出这机关木牛能有改造之处?”几名匠师看着满院子的机簧部件问道。

苦守左津谷时,陈海除了大规模制造三弓床弩外,还指导辎重营匠师造出很多防御战械,在抵御叛军攻势挥出很大的作用,这时候辎重营的几名匠师过来帮陈海拆解机关木牛,自然认定他不会是拆开来玩玩。

“还有一具机关木牛,你们拿出拆解开来,将机簧部件的图纸绘制出来,我看能不能看研究出什么来。”陈海挥了挥手,让几名匠师带走另一具机关木牛,而将满地的机簧部件都留在院子里供他慢慢研究……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机关战车

陈海自然是认为机关木牛能改造更实用、有效,才费心思拆解开来研究。

而事实上,燕州的机关术、炼器术及符篆学如此达,风阵匣都可以替代动机了,完全可以造出不亚于重型坦克的强悍自驱性的机关战车出来冲锋陷阵,不应还要继续依赖于畜力的牵引。

机关战兽不够实用,但在机关战兽基础上改造的机关战车,在战场会不会有更强、更有效的利用?

然而,此时辎重营里的匠师已不再是陈海在药师园所培养的嫡系,他在战械改造方面的构想在练兵实录里已经泄漏够多的,自然不想泄漏更多的东西出去。

不过,要将机关木牛诸部件精准的绘成图纸,还是要将这些匠师揪出来帮忙。

前半夜,陈海就蹲在院子里看着这些机簧部件,苏绫看不明白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研究的,却不知道陈海在想更深层次的问题。

燕州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宗阀、宗阀与平民阶层的隔裂极其严重,陈海从这具机关木牛不同部件的制造上,就能看透很多。

炼有风系符阵的核心风阵匣,必然出自有不弱修炼基础的炼器师之手。

不要说里面最核心的御风符阵了,即便是外层的匣体都是用上等的精纹玄铁铸造,这时候都看不到有半点损耗的痕迹。

然而其他机簧部件都是出自普通的匠师、匠工之手,用料已经算是不错了,但也只是普通的精锻铁,缺少必要的润滑跟缓冲,行进数千里就磨损得厉害。

陈海在地球上就知道,要想一件制作精巧的器物整体寿命提高,对核心部件的质量都必须严要求;对应到机关木牛上,风阵匣是核心部件,但诸多机簧部件的重要性也不容忽视。

事实上,只要将风阵匣体所用的那部分精纹玄铁,以渗铸之法,与精锻铁融炼为强度更高的精锻淬金铁,机关木牛的耐用度整体就能提高十数倍甚至数十倍。

这话说起来简单,但根本上要打通炼器师与匠工之间的隔阖,才能让高高在上的炼器师愿意与最底层的匠工通力合作。

风阵匣加机簧,驱动性能要强过普通的骡马,但目前还是无法跟青狡马这样精良骑兽相比并论。

宗阀出身的武官将领,根本就不珍惜底层将卒的性命,都习惯通过血腥战事的残酷淘汰,选拔出百战悍卒来。而最终选拔出来的精锐战力,比如道衙兵,宗阀及宗门更愿意豢养强悍的战兽、骑兽进行装备,而不是大规模的制造战械。

即便河西大都护府最精锐的道衙兵,已经批量装备防御战车,但也都是炼入防御法阵的精贵货,河西自身就有足够青狡马等高级骑兽牵引战车,风阵匣牵引又弱了一些。

因此,除了在一些小型的精良战船上,陈海还是能看到有御水符阵的使用外,在6地战场上,目前还没有看到有风阵匣或其他什么符阵驱动的机关战车出现。

而普通将卒乃至平民乘御车辆,则只够资格用普通骡马牵引;风阵匣对这一阶层而言,又太高级了些。

宗阀或宗门所造的机关木牛,不是为了长途运输,是专门在短途运输中克服险峻崎岖的地形;就算有人想到风阵匣能与战车相结合,也不会受到重视。

究其根本,就在于宗阀、宗门与平民社会的割裂有如天堑。

也因为如此,陈海在燕州所能见到的铸造材料,要么像精纹玄铁、黑金钢、赤髓铜、胎铁等等,各方面性能强到惊人,比陈海在地球所见的最强合金都要强出数倍、数十倍,但这些金铁都是天才地宝,数量稀少,代价自然是极其不菲;要么就是凡铁粗铜,少量的精锻铁也只用于上等兵甲的铸造,根本满足不了大规模的制造战械及平民所用的器皿、器具。

事实上,风阵匣驱动车轴转动带动战车前行,要比驱动机关木牛的四只蹄脚跨越崎岖山岭容易得多,内部的机簧部件也能简化许多,但需要重新设计出配套的车轴齿轮箱就可以了,可靠性及寿命同时都会有大幅的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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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神魂意念通过蛇镯潜入血云荒地,傀儡分身的识海真可谓妙用无究,计算力也强悍令人震惊。以时髦的话说,陈海能够在傀儡分身的识海里,直接建模设计能配合风阵匣驱动的车轴齿轮箱。

当然,在血云荒地里,陈海有血奴姚老根等相助,铸造战车厢体、车轮、车轴齿轮箱以及其他的机簧部件都不是什么难事。

在之前的时间里,陈海除了教会姚老根他们开矿炼铁、教会姚老根他们锻造更精良的精锻铁,以及以渗铸法锻造开刃能轻松破开武卫级罗刹魔鳞皮的精锻淬金铁。

陈海除了教会姚老根他们铸造刀剑戟矛弓箭等兵甲,教会姚老根他们烧陶、烧砖及制造独轮车、伞具等日常用具。

姚老根等血奴学习能力极强,而他们随着掌握的知识越多、越复杂,血液里那种嗜杀凶残的本性就变得渐渐淡薄。

诸多血奴似乎从茹毛饮血的凶残血腥里,一直就被陈海强行带入工具或炼器文明时代之中,血腥杀戮已经不再是他们生存的必要手段——除了神魂受控制外,姚老根等血奴在陈海面前也表现得很顺从。

陈海想要试造新的机关战车,特别是设计、试制阶段,他自然不会再让西园军辎重营的匠师有机会参与进来,他在血云荒地有姚老根等血奴相助就足够了。

相对较难的,还是属于法器范畴的风阵匣的炼制,这个只能是陈海亲力亲为。

陈海在血云荒地里始终没有找到类似朱砂的存在,更不要说炼制法宝禁制的现在材料了,但他经过无数次试验,现将研磨出来的玄铁粉混入罗刹魔的血液,所制成的玄血砂,同样有封灵导灵之用,可以作为炼制阵法禁制的替代品使用。

当然了,玄血砂作为替代品,所能炼制的阵法禁制都相当简陋,好在风阵匣内部的御风符阵也相当简单,以陈海此时在炼器上的造诣,也只能炼制最基本的符阵。

何况第一辆机关战车,作为试验品或者说原型战车,笨拙一些甚至丑陋一些,陈海也不怕几个血奴会嘲笑他。

前后用了一个月的时间,陈海与姚老根等八名血奴,总算是将第一辆试验的机关战车给制造出来。

第一代自驱动机关战车自然是笨拙无比,在坑坑洼洼的裂谷深处缓慢前进,有如龟行,轴轮、厢体也相当简陋,看样子随时都会散架。

而铁铸的车身过于沉重,没有办法再装运更多的货物,也没有什么实用性,但陈海心里的兴奋实在是难以言喻。

血云荒地里人力还是太有限了,姚老根等血奴真聪慧好学,毕竟都不是真正的匠师,但陈海知道这一套原型机关战车要拿到桃花坞的铸造场做进一步的改进,就能作为他所预想的初级机关战车用于战场之上冲锋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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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三万余悍卒的主将,陈海有资格用禁制将他书房彻底屏蔽起来,以防止他人窥视机密。因而他在雷阳谷西岭大营里,也可以肆无忌惮通过蛇镯潜入血云荒地。

苏绫虽然整天服侍在陈海的身边,但就见陈海除了必要防区视察、监管操练等军务外,剩下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关在书房里写写画画,或者盘膝闭目参悟武道。

陈海现在所手绘的图纸以及随手当草稿写下的心得体会,都会随手烧成灰烬,根本不给苏绫沾眼的机会。

陈海确定能造机关战车,但犹豫着要不要动用桃花坞铸造场的工匠正式造一辆机关战车时,已经是益天帝七十四年二月中旬了。

这时候潼北府境内聚集的饥民再度暴民乱,有十数万人聚集冲击年后才开始兴建来储存西园军粮草物资的潼北大仓。

陈海距离潼北大仓最近,第一时间奉命前往镇压。

陈海不清楚赤眉教有无人在幕后唆使,但这次冲击潼北大仓的饥民,可真是面黄肌瘦,衣裳褴褛,陈海再铁血无情也没能忍心下狠心,只是驱散了事。

到这时候,诸多朝堂大臣或许也都意识到,继续一味的血腥清洗流民叛军,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饥荒得不到解决,血腥清洗只会让赤眉教的声势愈强盛。

文勃源、樊春在潼北也正式具书上禀太尉府,请济灾民。

七十四天二月中旬,太尉府颁下符诏,同意潼北大仓分出部分粮食,赈济秦潼山北麓的饥民。

同时陈海上书奏请赵无泰接替他执掌第一大营也获得批准,而他则以宿卫将军衔,担任西园军总管府所属的潼北大仓司丞,分管西园军在秦潼战场的粮草物资调度。

第一百八十三章 盛宴

陈海献出练兵实录时,就表露出他要交出兵权、潜心苦修的意愿。

而对文勃源及幕后的英王赢述来说,一来认定蛊魂丹的作用在陈海没有踏入明窍境之前暂时还没有显现出来,但已如蛆附骨的种入陈海的神魂深处,不怕他能飞出手掌心去;而明面上陈海作为河西太微宗出身的客将,朝堂里不会有太多人希望客将在西园军长期执掌兵权。

不管怎么说,京营军怎么都得是京郡八族子弟的天下,客将只能加进来点缀一二。

多重因素所致,陈海调任潼北大仓司丞,由赵无泰接替他的营都尉之职,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冉虎、解文琢、厉玉麟、岑云飞以及周钧等河西子弟,都继续留在第一大营担任将职,积累治兵的经验,陈海就带着吴蒙、丁爽、齐寒江等昭阳亭侯府的部将扈从,直接就在潼北府城南面的潼北大仓就任司丞之职。

建潼北大仓,初衷是为西园军在秦潼山北麓的战事服务。

这样的话,太尉府仅需要将粮草物资集中运送到潼北大仓,再经潼北大仓转运诸营防区即可,粮草物资的输运效率能提高许多,但此举的最终目的还是加重西园军的筹码。

隶属于西园军总管府所辖的潼北大仓建成后,西园军就有大规模积储粮草物资及修造战械、兵甲的权限跟场地,体系将更加完善;而有了潼北大仓,英王赢述一派的宗阀世族,就更容易将触手延到秦潼山北麓。

从这一方面来说,文勃源及隐身幕后的英王赢述,乃至在背后支持英王赢述的宗阀世族,都不希望秦潼战事太快就结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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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北大仓位于潼北盆地中央位西,与潼北府城相隔潼河,是年后在一座未被叛军完全摧毁的残寨基础上刚刚建成,四周是方圆近四百里、秦潼山北麓深处唯一能大片展农耕的盆地平原,设置有十三县。

潼北大仓也是动用军方的资源,建城效率才极高,三四里方圆的仓城,砖石所砌的城墙高逾十米,频临三四里宽的潼河南岸而立,而潼河北面的潼北府城就显得残破不堪。

汇聚四周溪涧河流,汇聚成东西向横贯潼北府全境的潼河,是秦潼山脉北麓最主要的河流,灌溉潼北府一府十三县的广袤大地,又经秦潼山脉西麓的深峡大谷,西出秦潼山脉,流入秦潼山脉西北的天水郡内。

然而潼河在秦潼山西麓所行经的地形极其凶恶,很多段都是以断崖叠瀑般往下游倾泄,舟船无法通行,没有形成秦潼山北麓连接天水郡的大通道。

潼北大仓已大体建成,承接太尉府输送过来的粮草物资,再由西园军各营派出辎重车马过来将粮草物资运走即可。

即便太尉府下令从潼北大仓分粮赈济潼北府的灾民,也是潼北府县的府尹县丞等地方官吏携公函入仓领粮,陈海如数拔付即可,都不需要他额外操什么心。

陈海这个司丞之职,自然是相当的清闲,甚至都不用时时守在仓城之内。

潼北大仓有两千将卒守仓,都是从诸营辎重营淘汰下来的老将、老卒,都有退养之心,战力自然谈不上有多强,但仓城建得既高又险,城门紧闭,二月中旬十数万饥民暴动夺粮,也没能撼动仓城。

陈海赴任之后,虽然说涉及粮秣物资收储分付那一块油水最大,但他没有搞什么动作,还是由以前的仓吏负责;这些仓吏能占据这些位置,也都是屠氏、赵氏、樊氏的子弟或附属宗族出身的官员。

陈海既不屑于从军饷物资里抹油水、中饱私囊,也没必要与屠氏、赵氏、樊氏的子弟争利,搞得大家相处都不愉快,但他同时将战械、兵甲修缮这一块的事情都分割出去,由周景元从桃花坞调了匠师、匠工到潼北府成立新的铸造场承接这一块的事务,别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潼北大仓原计划要编四百名匠工,承担战械、兵甲的修缮,陈海将这一块的事情分割给药师园所属的铸造场承接,四百名匠工的粮饷也将作为工费拔给铸造场。

除此之外,兵甲、战械的修缮,太尉府那边都会照既定的比例拔给一定的损耗材料,陈海自然也都全额划给铸造场了。

这里面肯定是有油水可以截留下来,但陈海身为潼北大仓的主官,总也要有点油水能捞。文勃源、樊春等人也都认可此事,何况经药师园铸造场修缮的兵甲、战械,又结实又耐用,其他人又能有什么意见?

当然,唯有陈海心里清楚这里面的油水到底有多大。

其他兵甲、战械不提,仅太尉府用于粮秣物资输送的车马队,共编有八百具机关木牛,每走一趟,太尉府那边都照三成损耗的比例拔给用于更换的机簧部件。

倘若药师园铸造场能将实际损耗降到两成,就意味着每一个运粮周期,铸造场所截留的机簧部件及其他材料,就能组装出六七十具机关木牛出来。

要做到这一点,对陈海来说太容易,甚至都不需要对机关木牛做大的改造,仅需要在部件衔接处,增加能缓和冲击力的簧片;而同时用牛羊油脂熬炼出来的润滑剂除了能极大减轻锈蚀外,还能极大减轻机簧部件之间的摩擦损耗。

仅仅用一些小的措施,铸造场就能截留大量的修缮材料,而经药师园铸造场修缮的器材极其耐用,西园军将领武官也都极欢迎,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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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交出兵权,请调潼北大仓任职的目的,还不仅仅是在潼北府设立新的铸造场。

在陈海的授意下,曹奉、曹善父子,率曹氏及曹氏亲近的千余族人迁入潼北府。

曹氏族人迁出桃花坞,意味着此前在桃花坞北片编民入户的七八万流民,陈海彻底放弃对他们的影响及控制;陈海后期也会削减在桃花坞的投入。

桃花坞紧邻燕京城,那里是京郡八族及赢氏皇族的天下,陈海心知他这条小鱼在没有道丹境修为、受封亭侯乃至乡侯之爵以前,在燕京城墙脚根下,根本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然而潼北府的宗阀世族势力一向不强,这次又被数十万叛军狠狠的犁过一遍,府县有些样子的宗族势力几乎都被摧毁,看似荒芜一片,但对有心不受其他宗阀世族制肘,培植嫡系势力的人来说,潼北则是肥得令人眼馋的沃野。

叛军横扫过后,秦潼山北麓留下的势力真空,实在是太大了。

潼北府以西两百多里外,有一座聚泉岭,位于潼河的南岸,早先被一伙黑巾山贼盘据。叛军北撤,聚泉岭附近的山泽田地就收归官有。

曹奉、曹善父子奉陈海之令,仅用一千石粮食、十万斤铁料,就将聚泉岭山岭及方圆二三十里山泽岭地的地契换到手。

当然了,不是谁都能以这么廉价的筹码能从地方官府手里换得地契的。

此时能参加这场盛宴的,也只有西园军背后的屠氏、樊氏、赵氏以及其他与英王赢述亲近的宗阀世族。

文勃源作为英王赢述的嫡系近臣,除了出任西园军总管府监军使时,为方便镇压秦潼山叛军,还有节制地方之权。

此时文勃源及幕后英王赢述既然认定陈海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这时候就怕陈海不够贪,就怕陈海的野心不够大。

除了陈海之外,董潘想代表董氏在在潼北府兼并田地,也都受到严格的限制,更不要说占据一整座山岭了;而即便是姚启泰所代表的姚氏想将手伸到秦潼山来,也受到钳制,至少占不到特别好的地盘。

聚泉岭在潼北府以西绵绵群山里,看似不怎么起眼,山里有十数口泉眼常年不歇,泉水溪流绕山汇入潼河,故名聚泉岭。

十数口泉眼里,就三处是有灵气溢出的灵泉,聚泉岭在秦潼山里都可以说是难得的灵天洞府之地。

虽然秦潼山北麓,称得上是灵天洞府的地方也没有几处,但因为叛军扫荡过,潼北留下的势力真空太大了,不多的灵天洞府也足够西园军背后的宗阀世族分食了。

比如说左津谷作为进入潼北的要津,地理位置更加重要,附近的一处灵山就被屠氏占去。

北面的雷阳谷是西园军的主要防区,文勃源、樊春正加强在那里建造更多的军寨,樊氏一族则迅将手伸了过去,协助建造军寨的同时,也不妨碍他们将附近两座灵谷的地契捏到手里。

位于秦潼山中麓、控扼连接京畿与秦西诸郡要道的南樟等府县附近的灵山灵谷,更是被赵氏及其他支持英王赢述的宗阀世族分割掉了。

这才是西园军挺进秦潼山之后,最大块、最肥美的盛宴,潼北大仓从粮草物资转运里所能抹下来的那些油水,还不够被真正的世族大鳄看在眼底。

而陈海所真正看中的,也就是聚泉岭。

聚泉岭附近峰峦交叠,受地形限制,潼河在聚泉岭的东北角群山之间汇聚成一座方圆四五十里、深数百米的山湖,然而再经聚泉岭北面不足两三百米宽的峰谷涧道通过,流泄到西部群岭间的河谷之中……

从地形上,聚泉岭可以说是潼北府进入秦潼山西北麓群岭的门户之地,不仅控制潼河西入秦潼山深山大谷的河口,也控制着东北方向的聚泉湖。

要不是时势如此,陈海即便是封爵乡侯,都未必能从其他宗阀世族的手底争得这么一块的肥地展势力。

然而陈海这么做的一切目的,还是要脱离英王赢述的控制,甚至找机会反咬赢述、文勃源一口。聚泉岭可以说是陈海在《练兵实录》之外,另造的一只壳。

陈海目前是借这只壳展势力,但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借这只壳脱身。

第一百八十四章 聚泉岭

苏绫陪同陈海登上聚泉岭的山巅,夕阳下,山麓东北角的聚泉湖泛着粼粼波光,仿佛藏着万千金银,层层叠叠的波浪拍打着石岸,激起七八米高的浪花。

很难想象四五十里方圆的山湖,近岸崖能激起这么高的浪头。

这么大的浪头,普通船舶靠岸都要冒很大的风险,也难怪聚泉湖上的捕鱼船寥寥无几,即便没有黑巾贼,也没有什么船会进入聚泉湖。

这么大的风浪,真是太危险了,何况这些年聚泉湖底还有两头凶悍的巨鳄蛰伏着。

据附近的山民描述,聚泉湖底的那两头巨鳄都有两三十米长,凶悍异常,早年也不时会有玄修过来斩妖除害,但每次将聚泉湖搅得波浪掀天,最终也是那些初到就狂傲不可一世的玄修被杀得脱荒而逃。

即便偶尔有一二强悍之极的剑修经过,两头巨鳄往湖底一藏,那些强悍之极的剑修也无可奈何。

聚泉湖是聚泉岭与周围峰岭间的大裂谷,承接潼河来水才形成山湖,深有数百米,湖底暗河岩洞犬牙差互,地形十分复杂。

即便是明窍境以上的强者,想要潜入湖底捕杀这些凶悍的湖兽,也没有半点取胜的把握。毕竟湖底可不是人族玄修的主战场,而那两头异种巨鳄也明显掌握水系神通,在水下的遁极快。

好在聚泉湖承接潼河来水,大量鱼兽从上游汇聚过来,两头巨鳄在湖底就能捕食到充足的猎物,也不会上岸猎食人兽。山民将巨鳄当成湖神祭拜,时不时会宰杀牛羊扔入湖里,两边这么多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即便是黑巾贼占据聚泉岭,也没有想过要除掉这两头巨鳄。

苏绫见陈海蹙着眉头看向聚泉湖,心想以陈海的气魄,卧榻之侧绝不会容妖兽蛰伏,他估计是要想办法将那些巨鳄诱上岸除掉,但这些巨鳄在聚泉湖蛰伏有些年了,要是能将巨鳄诱上岸捕杀,早就不成问题了,她就想看看陈海能有什么特别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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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聚泉岭的东面、南面、西面,群岭绵延起伏,视野范围之内,就有好几条溪流从山岭深处流淌出来,最终都汇入潼河或聚泉湖。

在聚泉岭范围内,最早长途跋涉迁徙过来的曹氏族人,这时候与药师园的匠师、匠工们,正忙碌整理石寨,屋舍前长得有半人高的杂草清理掉。

不仅曹氏族人迁入聚泉岭,周景元率匠师、匠工西迁,与陈海汇合,新的铸造场,自然是直接建在聚泉岭……

聚泉岭曾为黑巾山贼盘踞,山贼头领也是有修为在身之人,陈海他们在聚泉岭看到有炼功房、藏经室等建筑遗存下来。

这伙黑巾贼早些年就在潼北府以西蛊惑民众、掠夺乡野,深为地方所恨。

潼北府地方曾多次出兵进剿,但奈何聚泉岭山深路险,贼兵又训练有素,屡屡受创,直到这次随叛军主力北侧,聚泉岭才算是从黑巾山贼手里摆脱出来。

聚泉岭说是山深路险,但官道修到距聚泉岭六十里外的黑风岗,而从黑风岗往西五六十里山地崎岖,还有一些山民开僻出来的险僻小径通过,只是无法供大股兵马通行;而聚泉湖有巨鳄掀风作浪,船只却无法从潼河水路过来。

叛军北撤前,将潼北府境内绝大多数城池、乡寨都摧毁掉,但聚泉岭的山寨却较为完整的保留下来。

兴许是这伙黑巾山贼的头领舍不得摧毁盘踞多年的老巢,又或许认为留下老巢也不会被西园军所用;而他们很可能不用过多久,就能反攻回来,这些都为铸造场的建设及曹氏族人西迁,省去大量的时间跟精力。

从校场、兵舍、演武厅等建筑规模,大致可知聚泉岭贼众最盛时,有三四千众。

而在黑巾贼占据之前,聚泉岭也曾有几姓宗族在这里扎根繁衍。

除了北麓临水深波险的聚泉湖之外,其他三面的谷地,开辟出有近万亩田地;山里也有药草种植的痕迹,甚至在后山还有一座铁矿场的遗迹,但在黑巾贼占据之后,聚泉岭附近的农田、药田及铁矿场都荒废了,甚至就连聚泉岭周边四五十里的山地都杳无人烟……

这一切,为陈海重新开聚泉岭提供极大的便利。

除了周景元所率的百余匠师、匠工及曹氏等千余族人外,陈海同时也让吴蒙、葛同他们将族人迁到潼北来,迁到聚泉岭来安家落户。

如何迁徙、安置更多的族人,以及从潼北府饥民里招募青壮修建道路、开附近的山林湖泽,乃至重启铁矿场、伐木场、采石场,这都是曹奉及曹善父子轻车熟路的事情,不需要陈海及吴蒙、葛同、丁爽、周景元等核心人物操太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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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绫猜不透陈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放弃兵权说是不理世事要潜心苦修,但陈海千方百计圈占聚泉岭,又不远万里将曹氏、丁氏、葛氏族人迁过来安居,哪里有半点不理世事的样子?

但要说陈海有心经营世俗权势,聚泉岭的三五千族众,又岂能跟上西园军第一营三四万虎狼之师的兵权相提并论?

更何况,掌控西园军第一营的兵权,与经营聚泉岭并无矛盾、冲突。

此时可好,陈海甚至连潼北大仓的事都不怎么插手,这段时间整天都留在聚泉岭,令苏绫心里都费解不已,心想陈海放弃三四万虎狼之师的兵权不抓在手里,难道以为三五千孱弱凡民,真能在聚泉岭这旮旯之地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找你半天,少侯爷原来与紫菱姑娘跑这里来看风景了,”周景元拾阶往山顶走来,还有两名辟灵境匠师跟在他的身后,将手里一副卷轴递过去,说道,“少侯爷你要的样图,我们都照你所吩咐的绘制出来,要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照样试制一两样看效果如何……”

苏绫想知道是什么图纸,但陈海接过图纸身子微微转过去,背开她。

周景元虽然不知道苏绫与陈海之间的纠缠关系,但涉及到核心机密,也是绝对不泄露给他人之眼看到的。

苏绫这段时间都在陈海身边贴身侍伺,自然清楚陈海留在聚泉岭,除了潜心修炼之外,主要就是带领匠师、匠工,要造一辆与众不同的机关战车来,心想这张图纸难道是要造机关战车的某个核心部件?

陈海他们在聚泉岭第一时间清理出来两座铸造场,一座外场,就利用现成的山寨院舍,目前主要负责普通兵甲、战械的修缮;一为内场,位于聚泉岭半山腰的一处山洞之内,平时都由周景元带着陈海最信任的两名匠师直接负责,严禁无关人等进入,接近都不行。

苏绫即便是作为陈海的贴身侍女,也没有资格进入内场;而内场的匠工也都是最早在蒙邑城就跟随陈海、周景元的老人。

苏绫没有机会走入内场,也没有机会偷窥到图纸,自然不知道陈海他们这段时间要造的机关战车是什么模样。

看到陈海眉头微微紧蹙起来,再看周景元与两名匠师他们神色凝重,苏绫心想难道是机关战车的研制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周景元他们所绘制的图纸并不能让陈海满意?

在河西时,苏绫还真不将周景元这样的角色看在眼底,但这几年周景元深得陈海的信任,年纪明明都过了四十岁,竟然也修成灵海秘宫,此时甚至都踏入辟灵境中期。

与周景元同时负责内场的那两名匠师,修为在这两年也是突飞猛进。

苏绫以往会感慨陈海真舍得在周景元这些人身上下本钱,但这时候想到陈海甚至都拿出四枚通脉丹助她提升修为,怎么又可能亏待了周景元这些嫡系?

吴蒙、葛同甚至都已经踏入辟灵境后期修为,有了开辟祖窍识海的希望。

放在以往,这是在吴蒙、葛同这些寒族子弟身上几乎不可能生的事情。

也无怪乎吴蒙、周景元等嫡系对陈海忠心耿耿、矢死不愈。

当然,陈海在河西崛起后,无论是在陈烈的支持下,亦或他屡立战功,所掌握的修炼资源太充足了,这才能让他能不计成本的支持嫡系部将提升修为。

苏绫她就算整天都跟在陈海的身边,都搞不清楚陈海手里掌握多少资源。

她有时候也很奇怪,战功赏赐都是有明细的,陈海执掌潼北大仓,既然能中饱私囊也不可能没有底,但这段日子看到陈海在聚泉岭的投入,哪里像是个有底的样子?

不仅吴、葛、丁、周、齐等人修为提升极快,聚泉岭加上陈海留在潼北大仓的扈卫,辟灵境以上的嫡系就已经过二十人;就连留在河西玉龙大营的沈坤,也于年前开辟灵海秘宫,顺利踏入辟灵境。

在年轻一代里,沈坤之子沈秀与周景元的女儿周轻云等四人,资质格外突出,才年仅十六七岁,也都顺利踏入辟灵境,不比那些宗阀的嫡支子弟稍弱,但背后的根本原因,都离不开陈海的鼎力支持。

沈坤与其子沈秀,以及周轻云等少年,前些天护送丁、葛等姓宗眷亲族迁到聚泉岭,也决定都留在聚泉岭,助陈海一臂之力。

想想看,陈烈刚受封昭阳亭侯之时,手底下也仅有二三十名辟灵境嫡系部将可用;而这才短短两年时间过去,陈海作为昭阳亭侯府麾下的一支,就已经有二三十名辟灵境嫡系部将调用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钩镰枪

陈海不知道苏绫在想什么,他此时迫不及待的经营聚泉岭,还是要造一个能脱身的壳,但在脱身之前,也希望有一处根基之地,能助他将机关战车等战械真正的造出来。

而且造出来之后,陈海不希望这些机关战械被其他势力随意夺走。

陈海短时间内不可能回河西去,文勃源及英王赢述会让他担任清闲之职以便有更多的时间潜心修炼,但不会真正放他离开;而就算他回到河西,在董氏眼鼻底子,又能确保董氏对他就没有觊觎之心?

陈海决定还是留在秦潼山里。

只要英王赢述及文勃源认定蛊魂丹已经如蛆附骨种入他的体内,就会纵容他在秦潼山展自己的势力。

此时赤眉教在诸郡掀起的烽烟四起,西园军西进秦潼,虎贲军半数兵马也都杀出京畿,奔走诸郡镇压民乱。这也意味着燕京城里的帝权之争,一时半会还不会有结果。

陈海要等待更合适的时机,一是要等舅父陈烈正式踏入道丹境,成为名列地榜的强者,但仅仅舅父陈烈一人踏入道丹境还不够,昭阳亭侯府还必须有一支数千人规模、能与道衙兵比肩的虎狼精锐,才真正算是在河西拥有一席之地。

到时候即便是益天帝夺回帝权,英王赢述夺得太子之位,他脱身逃回河西,还不至于没有容身之地;到时候董氏会考虑到昭阳亭侯府的分量,也不可能将他送出去讨好英王赢述。

就像不知道帝权之争何时会有结局,陈海也不清楚舅父陈烈何时能有突破踏入道丹境,当然,舅父陈烈也可能无望踏入道丹境,而益天帝、英王赢述也未必能迎得最后的胜利。

不管怎么说,只要这场帝权争夺的阴谋闹剧一天没有结果,陈海就能通过潼北大仓源源不断的获得他所需要的资源,去试制机关战车等强悍战械;而同时秦潼山是一座真正的大宝库。

这也是他加强昭阳亭侯府力量最关键的一环,毕竟昭阳亭侯府短时间内也难拉拢到更多、更强的玄修强者。

这时候,陈海与吴蒙、丁爽等人潜心修炼所需要的资源,反倒是小数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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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在血云荒已经造出机关战车的初型车,但极其简陋,想要造出真正能用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机关战车,要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整个研制过程所消耗的资源,绝对是天文数字。

包括车轴齿箱在内所有的核心部件,说是用精锻淬金铁铸造,但燕州目前所出的精锻淬金铁有十数种,要如何选择?

寒霜淬金戟,就是用精锻铁融炼寒纹玄铁后铸造而得,最普通的一杆寒霜淬金戟在河西都要用数百点宗门功绩才能换得;陈海手里那杆淬金戟,更是在普通寒霜淬金戟的基础上,进一步渗炼铁精石所凝炼的胎铁所得,理论上也算属于淬金戟的范畴,但价值则更是要高出数十倍。

然而不管哪种精锻淬金铁,燕州此前都用来铸造最顶级的凡铁兵甲,价格都极其昂贵;而玄铁、赤髓铜、黑髓金等极珍材料的产出也都控制屈指可数的宗阀或宗门手里。

陈海经营聚泉岭,一是要在聚泉岭以西的群山之中寻找新的矿脉及新的替代材料,同时还要不断改良精锻淬金铁的冶炼之法,还要在机关战车之外,制造更多能压制强敌的机关战械出来,或许可以通过苏绫,从赤眉教搞到逆灵散的炼制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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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周景元这次拿给陈海所看的图纸,却跟机关战车没有直接的关系,而是陈海打算要造两杆能助他铲除聚泉湖巨鳄的玄兵。

聚泉湖底水深浪险、地形又极其复杂,吴蒙、葛同、齐寒江等人要是随陈海潜入湖底,挥不了人多势众的作用,反而有可能会徒增不必要的伤害,但他们要是不随陈海潜入湖底,陈海一人潜入湖底又难以力敌两头巨鳄。

陈海就只能在战械玄兵上多想办法。

周景元照陈海描述,所绘的是钩镰枪的图样,又与传统的钩镰枪有所不同。

传统的钩镰枪,是锋利的枪刃连接倒钩,而陈海所要打造的钩镰枪,是六棱锋刃,六只倒钩则暗藏在六棱形的枪头之中,在枪头刺入巨鳄体内,倒钩才会弹出,死死卡在巨鳄体内,令其再也无法摆脱钩镰枪的咬噬。

考虑这两头巨鳄太过强悍,陈海这次将不多的精石胎铁都拿出打造两杆六棱钩镰枪。这一次集中内场的匠师、匠工,足够用了一个月,才将这两杆玄兵铸造出来,还镌刻道篆增强穿刺力。

也许请文勃源或者樊春哪天作客聚泉岭,顺手就能将那两头巨鳄除掉,但陈海不会这么做。

他也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他要让聚泉岭更多的人看到,低境界的武修联手,想要斩杀巨鳄这样的强悍妖兽,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一次,依旧是昭阳亭侯府精锐扈从进行特种作战的一次演练而已。

为除巨鳄,陈海特地从潼北大仓调来两艘运兵船。

吴蒙、葛同各率五十名精锐扈卫乘两艘船并排驶入湖心,陈海则踏水而行,往那两头巨鳄所藏身的湖域靠近。

苏绫站在船头,看到陈海这次连斩狼剑都没有带,只是将两杆六棱钩镰枪背在身后,手持寒霜淬金霜踏水而行,实在不清楚他真要孤身潜入水底,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两艘大船与陈海在四五十里宽的湖面上,搜索了大半天,才捕捉到两头巨鳄的踪迹;也可能是那两头巨鳄恼恨人族的步步相逼,决心从湖底暗洞潜出,给这些狂妄不知死活的人类一个血淋淋的教训。

苏绫紧盯着湖底,但陈海下潜度极快,很快她失去陈海的踪迹,就见吴蒙这时指挥人手,将一根手指粗细的黑索垂入水中——黑索的一头用铁铸卷机连在船头。

下一刻,湖水就剧烈的翻涌出来,掀起十七八米高的巨浪,要不是吴蒙等人及时祭出平波符,两艘船怕是眨眼间就要被掀翻掉。

除了狂浪怒涌外,苏绫还是看不到陈海在湖底与巨鳄激战的情形,吴蒙、齐寒江等人也没有要潜入湖底去助陈海的意思。

就在苏绫摸不清楚陈海到底有什么打算之时,就见此前垂入水底的那根黑索急往水底溜去,两个呼吸就绷得笔直,差一点将那艘三四十米长的巨舶直接拉竖立起来。

这两艘巨舶也是经过特别加固的运兵船,舱底加了十数万斤的压舱石保持平衡,船体还镌刻道篆牵引神秘的天地力量,进一步强固船体,要不是如此,也等不到船体拉竖起来,船头就会直接被巨力拉碎掉。

苏绫这才意识到那根手指粗细的黑索虽然不是什么法宝,却极不简单,心想要将大半个船头在瞬时拉沉到水底,这得有多么恐怖的气力?

苏绫自然明白是巨鳄在拖动黑索,但巨鳄怎么会去拖动黑索,是已经黑索困住,还是说咬住黑索要将这一船人掀翻到湖底?

吴蒙、丁爽他们反应也极迅,两艘船实际也用铁索连在一起,虽然很多人一时不察人仰马翻,但更多的人都稳住阵脚,努力保持两艘船的平衡,拼命往岸边划动。

苏绫这才看出黑索是用数百根赤髓铜丝缠绕而成,既坚且韧,即便是用玄级中上品灵剑都难一下子斩断,更不要说拉断了,难怪手指粗细就能承担如此的粗力。

苏绫这时候也看到绷紧的黑索另一端有大片殷红的血迹从湖浪里洇开,这才确认有一头巨鳄,不知道被陈海用什么办法缠死在黑索上。

湖浪疯狂汹涌起来,一头将三十米多长的铁嘴巨鳄,仿佛一头蛟龙般从湖底拖上来,苏绫才看到陈海此前所背的一支六棱枪刺入巨鳄的下颚骨后死死卡住,黑索就用特制的搭钩紧紧的系在六棱枪的尾端。

这头巨鳄生命力无比顽强,自然不能就这样死去,但下颚骨是其一处软肋,一旦被赤髓铜丝缠绕而成的黑索死死拖住,它除了疯狂扭动巨尾,就没有其他办法可施。

还有另一头体形稍小一些,但同样恐怖吓人的巨鳄,这时候也从湖底杀出,侧颊同样深深扎着一杆六棱枪,只是没有第二根黑索去系死枪尾,对其没能造成多严重的伤害,正分波出水,疯狂的要往船这边扑过来。

这头巨鳄大概意识到咬断黑索不现实,疯狂的往两艘巨舶扑过来,想要将巨舶掀翻,好助同伴脱困。

然而陈海突然间从中间的湖底杀出,一杆寒霜淬金戟带数以亿万的湖水,化作一头狰狞的水龙往那头巨鳄狠狠的扑去,陈海竟用一人之力,将这头巨鳄死死缠住,令其左冲右突,都无法脱身靠近那两艘船解救同伴。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斩鳄

那头下颚骨被扎入六棱钩镰枪的铁嘴巨鳄,看着像是快挺尸的,但在近岸时却突然翻身往崖岸窜过去,快如一道黑色的闪电。

这一瞬时狂风大作,妖鳄腾飞之际两股激烈无比的水流带起来,在半空化作数以百箭的凌厉水箭往两艘战船怒射过来。

吴蒙等人祭用符篆,数道六甲秘盾瞬时就在船头凝聚出来,将水箭挡住,但外围还有不少水箭射入船体,苏绫就听到“扑扑扑”的钻透声传来,心里震惊,这妖鳄好强,柔弱无力的水凝聚成箭,竟然能射穿坚厚的船板;也亏得吴蒙他们训练有素、早有准备,不然不要说与妖鳄恶斗了,上百名乌合之众,定会被这头凶残之极的妖鳄杀得片甲不留。

这时候妖鳄又趁在凌空翻身之际,又将锁死它软肋的赤髓铜索咬在嘴里,想要凭借巨力将两艘船拉散架,再带着钩镰枪及铜索逃入湖中。

铁嘴巨鳄在水底还是不好借力,真要让它窜上岸,短肢粗壮而有力的扒住石岸猛拉铜索,赤髓铜丝缠绕成的铜索是极其结实,或许不会被拉断,但那艘运兵船的船头多半会被拉散架、拉烂掉。

然而吴蒙他们也早有准备,除了桨手外,百余扈卫持弓,便一阵暴风骤雨般的箭雨往妖鳄覆盖过去。

六甲秘盾符、金刚秘甲符,防御力不弱,更主要是娴熟炼制这些防御符篆的制符师相对较多,使得这类符篆量大价廉,也是战阵里最为常用的符篆,也的确极其好用;然而一些攻击类符篆,即便是同层次的,却因为炼制者少,数量稀微,价格甚至要上扬数倍、十数倍不止。

常规性的弓弩战械,这时候要能比攻击性符篆挥出更大的作用来。

事实上,要不是战机不容有失,更多时候吴蒙他们还是依料坚盾抵挡水箭攻击,防御类符篆还是太昂贵了,一场恶战都不知道要消耗多少才够。

一波箭雨虽然绝大多数都被妖鳄那坚不可摧的乌沉黑鳞挡住,特别是妖鳄那身乌沉黑鳞还泛着玄光,有着额外强悍的防御力,然而聚泉岭所铸的羽箭,三棱箭簇都进行特别的处理,钻透力极强,只要妖鳄还有软肋,就不可能毫无顾忌。

就算玄修弟子施展防御术法能将周身遮挡得毫无破绽,但聚泉岭特制的尖锐箭簇,犹能加倍消耗其真元法力。

苏绫就见船头架着一架巨弩式的战械,在铁嘴巨鳄窜上岸的同时,吴蒙等人稳过船身,齐寒江亲自操控弩械,就见一道黑影射出,贴着铁嘴巨鳄的狰狞头颅上空,就散开一面广及数亩的大网罩了下来。

铁嘴巨鳄措不及防,被大网兜了一个结实,疯狂扭动,却被大网越收越紧。

就在苏绫感叹大网怎么也如此结实,就见大网“刺啦”一声就已经被妖鳄撕开一道数米长的大口子。

虽然大网也是用赤髓铜丝编成,但捕网需要有足够柔韧的度,收拢起来又要足够的小,能直接用弩械射,极细的网线自然远不能跟手指粗细铜索比强韧度,能坚持短短数瞬才被撕开,就已经体现出聚泉岭凡的炼器能耐了。

然而大网虽然撕开一道口子,铁嘴巨鳄想要挣扎出来却是不易,而且吴蒙也没有指望大网能将妖鳄完全困住。

吴蒙、葛同等十数人的度皆不慢,趁着铁嘴鳄被大网缠实的数瞬短时,飞扑过去手里的战戟战矛已经不知道往铁嘴鳄侧颊、妖瞳以及下腹软皮等要害处刺捅多少下!

这时候丁爽又指挥诸浆手,划动船桨往聚泉岭东麓的河道里快进,将受创还被破铜网缠住短肢、巨尾的铁嘴鳄拖入相对狭窄的河道。

只要妖鳄无法潜入深水里,吴蒙、葛同等人离开战船从左右围攻上去,就犀利无比。

而近河岸,更是有周景元率百余扈卫簇拥十二架车弩冲下来。

考虑到妖鳄激怒后,有可能撇开陈海他们冲上聚泉岭大肆杀戮,周景元、丁爽等人率百余扈卫在聚泉岭山脚下严阵以待,不给妖鳄有机可趁。

车弩有半人高,架在两轮之上,却由四名壮汉推动着快移动,车弩已经上满弦,三支寒光闪烁的弩箭仿佛獠牙探出来——车架两侧还各挂着十八支巨箭。

每支弩箭都粗如短枪,箭簇是用精髓淬金铁铸就,再经特别的处理手段淬过火,锋锐无比,五百步内轻易就能破开术法或符篆凝聚的六甲秘盾或两寸厚的精锻铁板,这时候也能从铁嘴鳄相对的软柔下腹射入,再给以致命的重创。

那头妖鳄的体积太庞大,像座小山,五百步范围都不需要刻意的瞄准,窥到机会,三十六支短枪|弩箭就往其腹下软皮射去。

另一头铁嘴鳄也是了疯想救同伴,与陈海一前一后杀入狭窄的河道……

吴蒙他们不擅长在聚泉湖底湍急的水流里搏杀,此前就没有办法潜入深湖之中,与陈海一起围杀两头铁嘴妖鳄。

这时候一头妖鳄已经被他们杀得没有还手之力,看到另一头妖鳄竟然不知死活的也被陈海诱入狭窄的河道,吴蒙与葛同一左一右,各持寒霜淬金戟逼上来,要与陈海一起联手,斩杀这第二头妖鳄,彻底解决聚泉湖底的湖害。

“这头妖鳄,我来解决!”陈海出声阻止吴蒙、葛同插手,要他们负责解决第一头妖鳄,剩下的这头妖鳄,他还不急着想杀死。

吴蒙、葛同折身再往第一头妖鳄杀去。

妖鳄的生命力太顽强,攻击手段要比明窍境后期的武修差很多,但生命力绝对比明窍境后期的武修强出十数倍、数十倍。

这种妖兽常常是最难用将卒围杀,几乎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稍要疏漏,己方就会死伤一片。

吴蒙、葛同还是加入围杀第一头妖鳄的战场,就见这头妖鳄血如浆涌,已经将两三百米的河道染成赤红,却还是奋力的挣扎,苏绫都怀疑两艘看似坚固的运兵船,下一刻就会随时解体,她都只能龙骨在咔咔咔的作响。

周景元、丁爽没有直接冲上去助陈海,这时候则带着人沿河道组成一道封锁线,防备第二头妖鳄冲开陈海的封堵,往河道上游冲过去。

这场恶斗,将聚泉岭东麓的山脚搅得面目全非,河岸边崖岸垮塌、无数巨树摧折,大概是看到同伴已经淹淹一息,没有救出的可能,体型稍小的那头妖鳄横冲直撞再往聚泉湖那边杀去。

陈海虽然强悍,但孤身一人还是没有办法将这头侧颊刺入六棱钩镰枪的妖鳄截住,不过也没有让吴蒙、葛同他们过来相助,而是袖手看着这头妖鳄潜入聚泉湖底。

苏绫完全不知道陈海想干什么,竟然放一头跟聚泉岭结成死仇的妖鳄逃走,飞过去看陈海经此一战,竟也是伤痕累累。

陈海虽然得太尉府赐玄级下品灵甲火云甲,但水火相克,火云甲在湖底挥不出多大的防护作用。

而其他低级的灵甲防护力有限,还影响在湖底搏杀的灵活性,陈海就索性没有穿护甲,穿一身贴身衣裳入水搏杀,这时候就剩一条内裤都不算完整,胸膛、大腿、胳膊到处都是恐怖的伤痕。

苏绫心里对陈海的怨恨难消,但见陈海如此情景,也知道他开始也是趁两头妖鳄轻敌,才将六棱钩镰枪刺入妖鳄体内,实际真要在水湖恶斗,陈海都未必能其中一头妖鳄的敌手,不然也不会挡不住一头妖鳄突围出去。

真是鲁莽冒险的家伙!怎么就不让两头妖鳄咬死在湖底?

“快将衣裳穿起来!”苏绫见陈海裆下隐约露出来的物什,跟他魁梧的身材一样,都大得惊人,无意识瞥见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珠子挖掉,粉脸红烫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套袍裳给陈海扔过去。

陈海不愿无谓的消耗一丝真元法力,所以从来都不用储物戒,但不管是遇到什么恶战,苏绫都不愿出力,多余的真元法力刚好用来维持储物戒的空间法阵禁制运转。

陈海随决将长袍扎在腰间,第一头妖鳄虽然已经被杀得淹淹一息,但还在挣扎,他要防备第二头妖鳄什么时候再突然杀过来。

“逃走的那头妖鳄已视聚泉岭为死敌,稍恢复气力就会上岸来袭杀人兽,聚泉岭能时时防备这头妖鳄?你这以后还能静心潜修?”苏绫瞥着美眸问道。

“吴蒙、葛同率两百精锐,要是连一头妖鳄都防不住,那真是太无能了,”陈海撇嘴一笑,说道,“待我好好歇两天,再入聚泉湖找这妖鳄再杀一场,感觉甚是痛快!”

陈海有心除了妖鳄,除了聚泉湖里有着难以想象的资源不能浪费不开,除了要打通聚泉岭与潼北府城的水路联系外,陈海他本人也有心想借聚泉湖底那湍急的水流修悟战戟及武道真意。

不过在聚泉湖底要没有强敌相搏,陈海心想他修悟武道真意就缺少足够的压力。

他们现在已经将一头妖鳄除掉,还留下一头妖鳄也就不会再是什么威胁。

苏绫这才知道陈海放走妖鳄,实是要借这妖鳄锤炼武技,以及借这妖鳄锤炼聚泉岭的防御体系,想及陈海留她性命,也是借自己锤炼他的道心,这时候心里对这妖鳄多少滋生出同病相怜的情绪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操训

两艘从潼北大仓借过来的运兵船经过这一番折腾,差点就彻底散架了。

高近十米的船体,到处都是因承受不住巨力冲击而崩裂甚至崩断的船板,那些镌刻来加固船体的道篆也破碎不堪。

好在陈海此时是潼北大仓的司丞,就算他直接将这两艘运兵船贪墨下来,这时候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周景元指挥人手,将七零八落的压舱石御掉——正就是这些压舱石,船舱里更是一糟糊涂——准备直接拖上岸修缮整固。

就是为了打开聚泉岭到潼北府的水路以及开聚泉湖的资源,这才下决心除了妖鳄,之后坚固的战船势不可少。

而且战船由水承载,可以造得比机关战车庞大数十倍,甚至数百倍,才能装备更多的战械;也可以炼入更多的符阵禁制。

周景元这时候已经在考虑要怎么改造这两艘运兵船了,是不打算还给潼北大仓,就当直接战损掉了,过后随便赔三五十副铠甲,将账抹平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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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人,都跑下山来围观被围杀的那头妖鳄。

吴蒙、葛同他们也累得够呛,但还有一头妖鳄逃走,他们还不能放松警惕,就集中在崖岸前服食丹药休整,由曹善组织民勇,将妖鳄拖上去岸。

整头巨鳄长近三十多米,上千民勇才奋力拖上岸,这时候还如泉涌往外汩汩喷血,无数人看着像小山似的巨鳄,以往有山民能远远看到巨鳄在聚泉湖出没的身影,还没有什么感觉,这时候只有目瞪口呆,难以想象如此恐怖的妖兽,是人力所能斩杀。

铁嘴巨鳄是上古异种,铁闸门似的巨颚就长达五六米,最锋利的鳄牙就有十一二岁小孩那么高,闪烁着碜人的寒光。

在湖河恶战时没有觉得有什么,但齐寒江这时候凑过来看,胆大妄为的他都觉得头皮麻,心想要是在湖中心,两艘战船被这头巨鳄拦腰咬一口,船体必然会被咬碎。

两艘运兵船毕竟不是正式的精锐战舰,防御力还是有限。

这头妖鳄还是蠢,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机会攻击两艘运兵船,不然在聚泉湖上还真难分胜负啊。

当然也可能是赤髓铜索令妖鳄错估了两艘运兵船的坚固程度。

“我就要一颗鳄牙留作纪念,待我老了,让拿出来给儿孙看,他们爷爷当年有多风光啊。”

看到陈海走过来,齐寒江无耻的先讨要战利品。

这头妖鳄,有鳄牙百余枚,长的五六尺,短的也有两尺多,即便不炼入法阵禁制,所磨制的鳄牙剑也是不弱的玄兵。

磨制鳄牙剑,倒不是什么精细活,主要是费工夫。

陈海也不能占用匠师的时间,除了四颗主牙要周景元收入库房,其他鳄牙给参加此战的精锐扈卫,一人分一颗当作纪念,让大家自己去磨制鳄牙剑,而等他们什么时候需要将鳄牙剑炼制成灵剑,到时候再分开来请炼器师帮助即可。

陈海这话一出,齐寒江就迫不及待的要将陈海那柄斩狼剑借过去,不然他们可没有办法将鳄牙从牙龈骨上切下来。

这头妖鳄除了牙骨以及一身刀枪不入的鳞皮外,就是心尖血最为珍贵,通脉丹就是采集这样的妖心血炼制而成。

这时候燕州的人类繁衍昌盛,宗门、宗阀势力展强大,荒山野岭里能成气候的妖兽极少,这也造成通脉丹的稀缺跟昂贵——其他用妖兽牙骨鳞皮制成的宝甲灵剑以及其他法宝,数量都很稀微,跟妖兽满地跑、到处都能捡到炼制天器、地器的天才地宝的上古时代,根本就不好比。

陈海随龙帝苍禹进入燕州,潜心苦修也有几年了,但也就有两次斩杀妖兽的机会,便是这两次斩杀妖兽的机会,所获都极丰。

前次主要是玉龙山位于武威军与鹤翔军的两股势力的缓冲区域,才有妖蟒能蛰伏百年修成气候;而这次也是亏得秦潼山宗阀、宗门势力不盛,不然聚泉湖里的妖鳄,也根本不会落到他们手里。

聚泉岭没有炼丹师,但妖心血采集等基本手法,周景元他们还是清楚的。

待陈海用斩狼剑剖开妖鳄的腹皮,周景元采集了好几葫芦的妖心血,要是嫌妖心血送回河西太麻烦,也可以直接拿去跟屠氏、樊氏交换灵丹、灵药——这时候大家还处在蜜月期,屠氏、樊氏跟聚泉岭这边交易资源,甚至要比河西更加慷慨。

妖鳄的肉既韧又老,却相当滋补,但只能用土法花费十几天的工夫慢慢熬制药膳,而那张展开巨大的鳄皮以及坚如金铁的鳄骨,却是聚泉岭铸造场就能用得上极品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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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周景元就带着上百匠师、匠工在山脚下肢解妖鳄,另一头妖鳄稍稍恢复气力就会上岸疯狂的寻仇。

吴蒙、葛同率领两百多精锐随扈,要是结阵自然能将那头妖鳄打出屎,但这头妖鳄虽然想疯狂报复聚泉岭,但毕竟已生狡慧,而聚泉岭的范围还是太大,两三百人怎么可能将二三十里方圆的聚泉岭守得滴水不漏?

为了防止妖鳄突袭山岭、吞食人兽,吴蒙、葛同他们是费尽了心机,山前山后疲于奔命,才勉强守住不多的核心区域,但更多的地方则是被妖鳄搞得面目全非、一片狼籍。

不过对绝大精锐扈卫而言,每天放开肚子吃着妖鳄血肉熬制的药膳,再痛快淋漓的大战一场,能感觉到气力几乎每天都在增长,能感觉到武技每天都能得到锤炼。

十步断水斩以及诸多武道秘形组成的玄功绝学,其中的种种精髓,对绝大多数的武修而言,都非要在这种恶战中才能一点点的体会。

这头恨不得将聚泉岭都吞噬的妖鳄,实是吴蒙、葛同他们锤炼武技、修悟武道的最佳陪练;这时候就算有明窍境巅峰的强者愿意陪他们玩,也没有如此恐怖的持续力。

周景元就苦逼了。

除了铸造场及东麓山脚是重点守御地点外,其他的事务都被迫停下来;山岭前后一些能砍伐用于造船造车的参天巨树被摧毁太多,也有大量的屋舍被摧毁;更为恐怖的是这样的恶战几乎没有一天或断,两百多精锐扈从每天的消耗都要让周景元恨不得将舌头咬断掉。

周景元每天都苦求陈海,不能再这么玩了,再这么玩下去,他们就要先破产了,斩杀妖鳄所得,很快就要抵消不了消耗了。

每天都有三五十杆淬金戟折断,每天都有三五十副淬鳞铠打成稀烂,淬金弩箭消耗更是不计其数,除了这些,两百多人每天消耗的丹药、伤药也是天文数字。

陈海却是无动于衷,铸造场这段时间为西园军供应甲械,有一些积蓄,哪怕都消耗掉也是值得的。

沈坤、齐寒江、丁爽、周景元等人的资质及悟性都不差,只是踏入辟灵境的时机太晚了,踏入辟灵境也是用丹药强行开辟的灵海秘宫。而其他的精锐扈兵底子都不差,有江洋大盗、有池山城的武官,有追随舅父陈烈多年的老卒,但这时候他们的筋骨已老,再想进步,实要比二十岁左右通玄境、辟灵境弟子困难数倍、十数倍。

除了沈秀、周轻云等年轻一代,绝大多数随扈都是这种情形,修为进一步的提升潜力极为有限。

换作其他宗阀、宗门,控制数百万甚至数千万人丁,有的是资质优异的少童可以选拔出来培养,自然不会有限的人身上下血本,但陈海手下就这么点忠心耿耿的精锐,聚泉岭聚集的宗族就只有三五千人,顶天有三五十资质尚可的童子可以选拔出来作为后备培养。

这时候怎么办?

那就不惜成本。

这样的恶战,消耗是恐怖的,但能从根本将每一名将卒的战斗本能从骨子里激出来。在真正忘情的撕杀之中,不仅能更彻底的参悟武道真意,而摧动精气真元就已经不是洗炼主气脉了,甚至对精筋皮肉乃至五脏六腑都会有一点点渗透式的洗炼。

这时候沈坤、齐寒江他们已老的筋骨,就会获得脱胎换骨、洗髓换脉般的惊人变化。陈海在他们身上投入的资源,都相当于他们每人服用一枚龙虎伐脉丹以改善资质。

陈海没有其他选择,他这时候只有吴蒙、齐寒江等两百嫡系能依赖,不将资源投在他们的身上,难道积累起来,等哪天被董氏或者英王赢述抄老底?

陈海这时候将融入十步断水斩、虎距、反袖杀、斩云、云流等武道秘形所创的破杀战戟诀,分不同的层次传给吴蒙、葛同、齐寒江、丁爽、沈坤等人,但绝学传是传了,他们能不能真正接触到武道真意层次,还是要他们在不尽的杀戮与恶战一点点的去参悟、去磨砺。

陈海能掌握碎裂、逆流、云流真意,或许天赋过人,或许蛇镯及傀儡分身是堪比天器法宝层次的存在,但也与他在血云荒地无时无刻的搏杀罗刹魔,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初时的措手不及跟慌乱,渐渐演变成吴蒙、葛同、沈坤、齐寒江、丁爽各率一队精锐扈兵都能有效拦截妖鳄的突袭,生这样的质变也就短短一个半月而已。

很多人看似修为境界没有提升,但都能感受到心境及肉身有更深层次的蜕变。

第一百八十八章 湖泥砂矿

这次随沈坤支援聚泉岭,有沈秀、周轻云等十数少年弟子,他们年纪轻轻,此前都在黄龙渊道院修炼,十六七岁就修炼到通玄境中后期,甚至已踏入辟灵境,难免会有站在芸芸众生之上的心高气傲,但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励,都成熟了许多。

他们这时候知道,既然是同境界的武修,实力依旧有着天差地别的差别,沈秀、周轻云虽然都踏入辟灵境,依旧不是那些通玄境老卒的敌手。即便一对一能胜,老卒联手的经验就太丰富了,在变幻莫测的激战依旧能给他们丰富的经验教训。

当然,沈秀、周轻云参与到与妖鳄的实战演练之中,成长也是极其迅。

这期间,陈海每隔两三天,恢复真元气力后也会潜入湖底与妖鳄大战一番,但聚泉岭内的防御、警戒,他则完全不插手,都交给吴蒙、葛同他们负责练兵。

这种生活,即便是苏绫都觉得够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吴蒙、葛同所布防的警戒线出了漏子,直接让妖鳄杀入寨子里才有反应,那么多的凡夫族人,必然会出现不小的死伤。

到最后,周景元拿着陈海的名义,跟屠氏、樊氏在潼北府的代言人无法再借到丹药时,这场练兵才算终结掉,陈海亲自潜入湖底,将近三十米的妖鳄尸骸拖到湖边。

即便这段时间来,这头妖鳄已经被陈海及两百多精锐扈卫折腾得精疲力竭、伤痕累累,陈海能在湖底斩杀妖鳄,还是令苏绫难以相信所看到这一幕。

同时辟灵境后期修为,陈海真的要越吴蒙、葛同他们这么多吗?

难道这才是西北域闱选第一的真正实力吗?

她贴身侍候陈海,陈海入湖底与妖鳄恶战,她就在岸边帮着捧衣甲等候,知道陈海都没有借助法宝,仅仅是凭借那杆寒霜淬金戟,激战两天两夜,才将妖鳄最后斩杀。

妖鳄的生命力有多顽强,大家都有目共同,陈海的气力能持续两天两夜,他还算是人吗?

服用蛟髓丹有如此的神异,陈海的肉身气力真能与蛟龙相提并论?

苏绫却是不知,五十多天里陈海与这头妖鳄大小近二十战,也就是在第十九次潜入湖底之时,他已经掌握完整的逆流真意,即便是在暗流湍急的湖底,面对凶残的妖鳄,也已经拥有碾压性的优势。

然而周景元是欲哭无泪,要不是陈海此时是潼北大仓的司丞,可以支借大量的资源,聚泉岭早就撑不下去破产了,从两头妖鳄尸骸上收获的极珍材料,都未必能弥补这持续近两个月的消耗。

聚泉岭此时拖欠屠氏、樊氏大量的丹药,还额外从潼北大仓支借六百支淬金戟、两百副淬鳞甲及两艘运兵船都差不多损耗尽了,还需要他们一点点的将帐给抹平……

陈海却不以为意,资源开出来,就是要用的;也唯有用下去,才能化为无形的实力。

这一战,斩杀的两头妖鳄,能采集的材料顶多弥补消耗,甚至还有所亏欠,但除了两百扈卫无论是个人还是战阵实力都要实质性的跨越。

而就其他所得的资源而言,更是绝对是值得的。

斩杀妖鳄,聚泉湖无妖兽掀风作浪,就彻底打通与潼北府的水路联络,方便大宗物资的运输。

这时候聚泉岭附近乃至聚泉岭以西山岭里的矿石、木材、桐油、树胶、药材等物产都能大规模运到潼北府,也能从山外运入大量的粮食、常规铁器、瓷器等等。

这种大宗的物资交换一旦展开,聚泉岭以及以西的山地里,才能安置、繁衍更多的凡民。

斩杀妖鳄后,除了能开僻渔港,捕猎鱼兽外,沿湖以及诸多支流的两岸筑造湖堤、河堤,还能开垦出大量的粮田来,这时候就能将山外数以万计的饥民,引导到聚泉岭来安置。以前聚泉湖周围有大量的湖滨、河谷滩地得不到开垦,就是因为妖鳄作怪,更不要说下湖捕渔了。

而聚泉岭想更大规模开秦潼山西麓的资源,缺不了大量人力的支撑。

就像一座大型的矿场,就需要三四千青壮劳力,现在聚泉岭连老弱妇孺都算在内,就只有三四千人,哪里有那么多的青壮劳力可用?

潼河上游的山岭,不少都是富蕴金铁的矿脉区域,但这些山岭都6续被其他宗阀势力分割了,陈海也没有办法伸手去那里开采矿料。

然而数百年日积月累,这些深山里的矿岩受岁月侵蚀,风化成细碎的砂砾,随溪流而下,最终会有大量密度相对较高的金铁矿砂,随着潼河水流入聚泉湖,而在地形错综复杂的湖底淤泥里积存下来。

而这些湖泥实际就是更容易采集的砂矿原料;甚至还有很多天然的奇珍金铁就沉淀在湖底,等着聚泉岭众人去开采。

秦潼山西麓的深山老林,资源虽然更富足,但道路不通,人力稀缺,很多资源是无法开的,但聚泉湖这座宝库就在大家的眼鼻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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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运兵船经过简单的改造,就变成一艘采砂船,很快就将一船富含金铁矿砂的湖泥矿砂挖上来,经过前期数道工序的洗滤,就直接送入炼炉。

由于湖泥矿砂的成份太复杂了,比普通铁铜的冶炼难太多,炼炉甚至需要炼入大型的集焰符阵,大幅提高炼焰的温度后才能将矿砂烧熔化掉。

要是所炼出的仅仅是普通铁料,那成本就太高贵了,但恰恰是湖泥矿砂的成份太复杂,出炉所得就是淬金铁。

由于潼河上流溪源所流经的矿脉都是固定的,湖泥矿砂成份虽然复杂,却又十分的稳定,所出淬金铁的成份也极其稳定。

看着一炉淬金铁料直接浇铸成形,然而反复锻打,使内部成分分布均匀,周景元摸着那些未经打磨但已经模样的淬金戟、淬金矛以及淬鳞甲片,都激动要流出泪水来。

他们这里,淬金铁的冶炼,成本是要比普通铁料高出十数倍,但却又不到宗阀、宗门以渗炼之法所得淬金铁代价的四分之一。

聚泉湖末端湖底所积存的富矿湖泥,他们就是用一百年都不会用尽,这是何等恐怖的一笔财富?

这时候周景元才确信陈海选择聚泉岭,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打开始就是奔这湖泥矿砂而来——那两头妖鳄,哪里有资格能跟这满坑满谷的湖泥矿砂相提并论。

只是他不知道,陈海怎么就知道这湖泥矿砂是如此的珍贵?

陈海自然不会跟别人解释冲积砂矿的形成原理,这在地球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初高中地理就会有学,但在燕州却是无人知晓、或仅为极少数宗阀所垄断的勘地奇学。

当然了,聚泉湖能有砂矿富集,上游一定是存在大量的金铁矿脉,只是大自然鬼斧神工,将金铁矿砂聚集到聚泉湖而已。

周景元太清楚他们能在聚泉岭大规模冶炼淬金铁的意义了。

淬金铁相比较普通的精锻铁,各方面的性能都有飞跃性的提升。

玄修护身法术或法宝、灵甲,防御力并非无限,只是普通的铁箭,钻透力有限,非要百张弓弩齐射,形成压制性箭雨,才能在近距离内对黄级防护灵甲、护盾形成威胁。

而淬金铁所铸的淬金箭,穿透力则是普通铁箭的七八倍;要是镌刻能提升穿透力的道篆,威力更强。

精锻铁所造的铁臂弓,仅能射三四百步;而陈海此前用淬金铁所造的两把淬金铁臂弓,射出一千五百步,箭势稍无衰减。

要是换成大型的床弩、车弩,更是有穿山破壁之威。

同时,淬金戟是辟灵境乃至明窍境武修都会用的战兵;而用淬金铁所铸的淬金盾、淬鳞甲片,防护力也远非普通精锻铁甲片、铁盾能及。

只是淬金铁产量太稀微了,陈海配合厉向海杀出玉龙山,立下功,才得赐一副淬金戟、淬金鳞甲;而即便到这时,聚泉岭两百精锐,都无法做到人手一副淬金兵甲。

却因为与妖鳄持续近两个月的恶斗,损毁五百多副从潼北大仓支借来的淬金兵甲,也难怪周景元急得要上吊。

现在好了,不愁没有足够的淬金铁去修复这些兵甲了,而能大量冶炼淬金铁后,聚泉岭就能造出真正能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机关战车及其他战械。

用精锻铁板所造的车体,笨重无比,防御力也差,都换淬金铁,车身减重一半以上,而防护力则能提升五六倍。

此时的聚泉岭铸造场,主要还是为潼北大仓修造兵甲,但由太尉府或西园军总管府拔给的修造材料,精锻铁与玄铁、黑砂金、赤髓铜等奇珍金铁都是分开来的,送到聚泉岭这边自行以渗铸之势炼成淬金铁。

这时候,聚泉岭能大规模炼出淬金铁,精锻铁倒也罢了,太尉府及西园军总管府拔给玄铁、黑砂金、赤髓铜等奇珍金铁就可以一点点的积存下来,到时候就可以铸造威力更强、穿透力令道丹境强者都心惊胆跳的破甲箭。

破甲箭的铸造,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但拳头大小的玄胎精铁或黑砂金,掺入其他材料,都足以炼制一柄黄级上品灵剑了,却只能铸造两三支破甲箭,燕州有哪家宗门舍得大规模铸造破甲箭?

陈海得太尉府所赐的斩狼剑,是玄级下品玄兵,所用黑钢铸材里真正的黑砂金成份,也就够铸十数支破甲箭而已。

聚泉岭此时垄断西园军的兵甲供应,哪怕太尉府及西园军总管府每年尽供应很少量的奇珍金铁,但积少成多,每年也能够铸造一批破甲箭了。

周景元盘算着,后山这边一定都要划为禁地,所有无关人等一律禁止出入。

第一百八十九章 玄胎铁弓

叛军撤入秦潼山脉北麓的深山,一直都没有动静,而西园军主力在雷阳谷一线构筑防区,也无意拖长战线,深入险僻的崇山峻岭之间与顽敌力战,秦潼山里这段时间就相当的平静。

陈海在聚泉岭,除了潜心苦修,与诸匠师研究机关战车等战械的改良之法,潼北大仓那边的事务都很少过问,日子实在是过得悠闲。

六月中旬,内场的匠师将拳头大小却足有百斤重的玄胎精铁,以渗炼之法炼入铁臂弓,又将妖鳄体内最坚韧的老筋抽出来,与赤髓铜丝缠绕成弓弦,帮陈海将此前那把能射两千步的淬金弓改造为玄胎铁弓。

说是玄胎铁弓,本质上其实还是淬金弓,但与陈海那杆淬金戟一样,都以渗炼之法,以玄胎精铁即胎铁大幅提高弓臂的强度。

就这么一张玄胎铁弓,就算没有炼入任何的道篆禁制,纯粹是一把素弓,也需要七八千斤的气力才有可能拉开。

即便是明窍境武修,勉强能将弓弦拉开,也很难保证弓臂的稳定性射杀远敌——明窍境武修开辟祖窍识海,六识感知上升到神识层次,能感应、借用天地元气施展大神通,但肉身气力却不会有多恐怖的提升。

唯有陈海炼服蛟髓丹后,纯肉身气力就已经过绝大多数的明窍境武修,也唯有他能纯以臂力将这张玄胎铁弓拉开。

玄胎弓铸成之日,陈海就迫不及待的取来试弓,人站立在聚泉岭北坡的山崖之上,取一支淬金箭搭在弓臂上,感知四周气流风转。

踏入辟灵境后期,陈海对天地气息的感应越来越强,在气流风转之中,冥冥中感知到他与两千步外的山脚标靶存在着一个玄异到极点的无形通道,淬金箭脱弦而出,极瞬时撕破虚空的锐鸣几乎要撕破身后苏绫的耳膜。

淬金箭在空中甚至连一道残影就没有留下,仿佛一道黑色闪电以诡异的路线劈出;不要说苏绫了,度快到就连吴蒙、葛同等人的修为,肉眼都难以捕捉到淬金箭从半空掠过来的痕迹。

下一刻两千步外的山脚下,那块半人高的青岗岩悄无声息的剖为两半,淬金箭深深的扎入青岗石后的参天巨树上,仅露出三寸箭羽嗡嗡震鸣……

“爷这一箭,可以说是神箭无敌啊!那些个地榜级的老怪物,都会被爷你这一箭吓得屁滚尿流啊。”齐寒江还是当江洋大盗时的惫懒性子,大力吹捧陈海张口就来、不知廉耻。

“……你胡乱吹牛,真要有地榜强者找上门来教训我,我就将你踢出去顶锅!”陈海对这一箭效果也极为满意,笑骂着往山脚下飞去。

陈海这一箭怎么都不至于威胁到地榜人物,却也是令吴蒙、葛同等人看了心惊。

诸人以吴蒙修为最强,吴蒙持弓在五六百步射穿这么厚的青岗岩也没有问题,但青岗岩被射穿之中,只会留下一个洞|眼。

而陈海这次在两千步张弓射箭,箭势竟然没有丝毫的衰减,甚至还仿佛一道凌厉的剑芒,直接将青岗岩劈为两半,似乎蕴含凌厉无比的剑意,在触石的极瞬滋开箭芒将青岗岩整齐的剖为两半。

再看青岗岩剖面光滑如镜,与剑芒斩开有何区别?

苏绫看了暗暗心惊,心想,难道陈海在上七峰时,就得宗门传授过太微神箭术?

吴蒙等人心里则想,这还是淬金箭,要是换成破甲箭呢,威力会有多强?

淬金箭脱弦掠行竟是如此之,吴蒙心知不仅他们没有避让的反应时间,暗感只怕明窍境武修只能生挨这一箭,但是要何等强悍的防护灵甲,才能挡住这一箭的穿透?

“这玄胎弓真是不错……”陈海对新造之弓也相当满意。

虽然辟灵境武修六识感知的极限距离就在两千步到两千四百步之间,学宫穿柳考核的极限距离也是两千步,谁能十箭十都在两千步外射中远物,就是非凡评价,但陈海掌握完整的碎裂、逆流真意,即便六识感知还没有进一步踏入神识的层次,但六识感知的极限距离已经远远过两千步之外了。

当然,陈海明知苏绫是赤眉教暗中培养的女弟子,更不会将他真正的实力都暴露出来,这时候让外人知道他的箭术确也不凡即可。

除了淬金箭外,内场这段时间还为陈海专门制成三支破甲箭。

破甲箭是以黑砂金铸制箭头,以淬金铁铸成箭杆,尾翼加灵禽之羽增强稳定性,与玄胎弓合用才是陈海手里真正的杀手锏,但破甲箭还是稀缺得很,损毁一支就会令人心痛不已,即便背着苏绫,陈海都不会轻易拿破甲箭试弓。

齐寒江不死心,将这张玄胎弓抢过去,想再试试玄胎弓到底有多强,将吃奶的劲都用过来,斜贯鼻梁的那道刀疤涨得红亮,绷直的弓弦纹丝不动。

这时候,有一头灵鹄从云霄飞下来,落在专司侦讯的葛同肩上。

葛同拆下灵鹄鳞爪上的细铜管,看落款是丁爽送回来的急件,递给陈海阅看:“丁爽急件……”

陈海在聚泉岭悠闲自在,但也要有谁替他在潼北大仓盯着;这段时间就是丁爽在潼北大仓暂代他处理诸多事务。

“怎么回事?”吴蒙、周景元都走过来,关心的问道。

要有樊春或文勃源那里什么公函需要陈海及时签署,丁爽派快马将公函送回即可,而不会单独传一封信回来。

陈海眉头微微一蹙,说道:“姚启泰突然赶到潼北大仓,派人将诸仓封闭起来,现在让丁爽通知我回潼北大仓,大家当面盘查库存……”

“这狗贼!”

周景元脸色微微一变,深感此事棘手,说道:

“姚启泰在潼北大仓必是藏有眼线,知道我们曾从大仓支借大量的兵甲逾期没有归还,想在这事上找我们的麻烦——可恨,此前损毁的兵甲,还需要很多才能补上,是不是先将大家的手里拿出凑数?”

此前陈海为练兵,两百嫡系扈从与妖鳄缠斗近两个月,损毁大量的兵甲都是从潼北大仓支借出来,这才过去两个月,损毁的兵甲又是精良的淬金戟、淬鳞甲,还没有都修缮过来。

陈海总觉得姚启泰不会专门针对这事而来,说道:“不着急,我们先回大仓,看姚启泰到底想干什么。”

西园军总管府,虽说樊春为主将、文勃源为监军使,但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要对他唯命是从。

陈海、姚启泰、屠重政等人都是大燕帝国正式委任的文武将臣,职守所在的事务,也可以不容樊春、文勃源插手。

姚启泰兼西园军总管府左司军,对军资战械以及兵甲粮草的储运、消耗,确实是有封查之权——姚启泰轻易不会跟主将、监军使起冲突,轻易也不会来惹陈海,但他一定要做这事,樊春、文勃源要不是被弹劾,也不能强硬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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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泉岭与潼北大仓相距两百多里,中间又有六七十里险僻山路,但陈海他们御黑狡马、青狡马等骏骑而行,一个多时辰后就赶到潼河南岸的仓城。

姚启泰轻车简行,除其子姚轩外,就十数随扈、官吏跟着,但这些人都跟他就守在屯储兵甲的库房前面,就等着陈海过来,当面清点里面的物资。

“姚大人好兴致,雷阳谷没有叛军出没,跑到府城游山玩水来了?”陈海将坐骑交给随扈牵走,朝姚启泰拱拱手。

他此时官职、将衔都不在姚启泰之下,所以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堂伯,没有什么好客气。

“太尉府诸营都有夏冬两季巡仓的惯例,你或许还有所不习惯。”姚启泰猜不透陈海到时候怎样的绝决,竟在河西更名换姓,这时候只是公事公办的说道,表明他并无针对之意。

“打开仓门……”陈海吩咐今日守仓的班头。

守仓的班头都是周景元亲自安排的嫡系,自然知道这座库房里缺了哪些东西,犹豫不决,但见陈海神色坚毅,心想少侯爷得文大人、樊帅信任,就算有些什么问题,也不怕姚启泰揪把柄。

陈海请姚启泰先行,看到丁爽递眼色过来,稍稍落后两步。

丁爽眼里也是困惑不解,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怕是不单单找这边的麻烦吧!”

陈海微微颔,表示他已经猜到是什么事情了。

年前数十万叛军被西园军封锁在北面的深山之中,四周都是高山绝岭,没有路途与外界相通,照道理来说应该支撑不了多久,很快就会从雷阳谷杀出来,但时间已经过去半年了,数十万叛军藏在深山里毫无动静。

叛军诡异毫无动静,樊春、文勃源竟然没有出兵进山的意思,甚至侦察敌情之事都让姚启泰插手,姚启泰及他身后的人再迟钝,这时候也应该起疑心了。

只是单纯有疑心还不足以质疑文勃源与樊春,毕竟秦潼山里的形势在好转,封锁雷阳谷的战略又没有丝毫不妥之处,姚启泰就只能跑到他这边来找突破口。

姚启泰大概是想先抓住他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的把柄,将事情捅到太尉府,再由太尉府派大臣追究此事,这样就顺理成章去挖掘文勃源、樊春他们在雷阳谷北面深山之中到底有没有蹊跷……

第一百九十章 暗示

这半年来西园军继续从秦潼饥民里招蓦一部分健勇力壮,兵马已经扩编到十五万众,然而都没有大规模的战斗生,兵甲损耗自然有限得很。

刀戟剑弓都整齐摆列,库房里的精锻戟甲弓械足以新装备三万甲卒,但这不是姚启泰突袭盘查的重点。

他得到的消息,是总数仅有一千件的淬金戟,已经被陈海私自运走三分之二;而三百多套淬鳞甲,已经有三分之二不在库房之中。

淬金兵甲没有达到玄兵的层次,却是最精良的凡铁兵甲;西园军中层精锐武官也主要是装备淬金兵甲,陈海竟然胆敢将这么多的淬金兵甲贪入囊中,姚启泰还真是佩服他的胆大妄为。

走进重点存管淬金兵甲战械的库房,缺乏多少一目了然,姚启泰阴森森的盯着陈海的脸。

姚启泰这时候还能忍住气不直接难,姚轩则是恨不得大喝一声,令左右兵卒簇拥上前,缚住陈海的胳膊,直接打入大牢,阴森森的问道:“此间库房,淬金戟入库一千件整,这半年来诸营皆无领取,怎么就无端少了这么多淬金戟?司丞大人怕是将为潼北大仓,真当成是自家的后院了吧?”

姚启泰找上门来,还是想从陈海身边挖开缺口,以便身后更强势力的人物有借口介入西园军的事务,搞清楚樊春、文勃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怎么都半年时间过去,叛军都没有半点动静。

姚轩心里所想的事情,就没有其父姚启泰那么复杂了,单纯不爽当年像条死狗被踢出去的废物,这一年多来竟然骑到他们头拉屎撒尿。

被叛军犁过一遍的秦潼中麓、北麓,在西园军接手之后,自然是各家眼里的肥肉,姚氏也不会例外,极力想将触手伸进来、安插姚族的势力,然而就是有意无意的受到钳制,最后出重所资兼并两座矿山,竟然还远不如陈海所占得的聚泉岭。

要是姚氏有谁站出来抱怨,就会有人说陈海也要算作姚氏子弟,那姚氏在潼北所占的好处,并不见得比樊氏、屠氏稍少,但陈海此时又能算哪门子姚氏子弟,他在潼北大肆招揽饥民,大有在秦潼与姚氏分庭抗礼之势,怎么叫人不恼?

再者,姚启泰虽然以军司马兼掌第三大营,在西园军还是仅次于樊春、文勃源的第三号人物,但第三大营是完整接受第五、第八、第九都编入,苗赫等将个个心高气傲、桀骜不驯,连樊春、文勃源都未必会被他们看在眼底,姚启泰怎么指挥得了?

虽然西园军主力前期在雷阳谷惨受大挫,卫於期将责任都担当下来,但军中一直都有传言说姚启泰蛊惑卫於期轻敌冒进,最终竟然躲过了太尉府的惩罚。

这些传言,令姚启泰在西园军的处境变得更为尴尬,姚轩在军中自然也是异常的难受,心里常有无名的愤恨不知道要如何泄。

姚轩不会想着陈海对他们父子有救命之恩,就想到陈海的存在令他们父子在西园军更加窘迫、难堪,心里无时不想着抓住陈海的把握,再次将他狠狠踩到烂泥坑里去。

姚轩现在就迫不及待要陈海解释这些最精锐的凡铁兵甲都偷藏到哪里去了?除了贪婪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野心隐藏着没有显露出来?

面对姚轩咄咄逼人的质疑,陈海只是哂然一笑,看都不看姚轩一眼,看向姚启泰问道:“姚大人心里也是有这样的困惑,需要陈海解答?”

“不错……”姚启泰阴沉着脸说道。

“诸多兵甲,何时入库、何时出库、去向哪里,库房都登记在册,一笔一目都写得清清楚楚,我实在不知道姚大人有什么困惑的?”陈海问道。

“你写这些兵甲皆需修缮,故皆运往聚泉岭铸造场,但这些都是太尉府新造的精良兵甲,有什么需要修缮的?你拿这样的借口,未必将太尉府的律令太当儿戏了吧?”姚轩质问道。

陈海眉头微蹙,这时候转身看向吠叫不己的姚轩,厉色训斥道:“你可知西园军尊卑有序,你胆敢再放肆嚣叫,小心我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你……”姚轩没想到陈海这时候竟然还如此嘴硬,一口心头老血差不多气得喷吐出来。

陈海厉色盯住姚轩,令他不敢将狂妄辱骂吐露出口,这才从兵戟架上拿起来一支淬金戟,眯眼看向姚启泰,说道:“姚大人在太尉府曾经负责过兵甲的监造,那我来问问姚大人,这支淬金戟在姚大人的心目里,算合格还是算不合格呢?”

陈海右膝一抬,将淬金戟往膝盖上一磕,竟将淬金戟的淬金铁杆直接拗成两截,随手丢回到兵甲架子上,轻描淡写的拍拍手,说道:“不错,这是太尉府新送过来的兵甲,但不敢兵甲多新,在陈某人眼里没有新旧之说,只有合格与不合格的区别。所以任何兵甲入库之后,我都会安排人检测一遍,我眼里揉不进砂子,此前有一批不合格的兵甲检测出来,自然要拿到铸造场修缮,待合格之后才能送入诸营。姚大人要是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大可以向总管府或直接向太尉府弹劾我。”

看到陈海竟然轻描淡写就将那杆淬金戟撅成两截,姚轩咽了一口唾沫,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兵甲修造,太尉府下属有专门的机构负责,然而无论是淬金戟还是其他的兵甲弓械,多少会有些偷工减料,这几乎是人所皆知的潜规则了,但陈海轻松松就将淬金戟掰成两截,这也太夸张了吧。

姚轩随身除了阀主所赐的擒蛟剑外,平时在战场之上所用的玄兵,也是用一杆淬金戟加以改造而得,自然清楚太尉府所出的淬金戟即便有些偷工减料,也绝没有那么不堪。

只是陈海一定要揪住太尉府所司在淬金戟的铸造上偷工减料,他们又能说什么,后续真要有什么风暴掀起来,也是他们先揪住潼北大仓不放的。

看到这一幕,丁爽他们肚子只是觉得好笑,心想陈海这无赖办法还真是管用。

“这么说,这批兵甲真是送到聚泉岭铸造场修缮去了?”姚启泰阴着脸问道。

“再有一个月,这批兵甲就会以全新的面貌入库,姚大人可以到时候再来巡察。”陈海说道。

“你就不担心这一个月内暴大的战事,雷阳谷那边兵甲供应不上?”姚启泰盯住陈海的眼睛,他总觉得陈海知道些什么。

“雷阳谷未来一个月内会不会有大的战事暴,潼北大仓这边需要准备些什么,这是姚大人作为军司马要告诉陈海的。姚大人要是觉得潼北大仓这边有所懈怠了,也完全可以函来质询,实在没必要劳姚大人亲自白跑一趟。”陈海不客气的说道。

听了陈海这话,姚启泰却没有气恼,换了个口气说道:“我这些天也是才告假回陇上刚刚回来,在陇上,阀主还问起过你的情况……”

姚兴仅仅是残缺了一段人生的记忆,陈海还是能想到那具肥壮常常给人山一样压力的身躯以及似乎永远都看不清楚的面孔。

换作以往,陈海都在河西表明立场与姚氏恩断情绝了,姚启泰这样的策略在他面前根本不可能奏效,而且今日姚启泰、姚轩父子就是来找碴的,他更不应该给他们好脸色看。

然而姚启泰如此好奇文勃源、樊春背地里在搞什么动作,陈海有机会也绝不会介意将水搅得更浑,淡淡一笑,说道:“陈海当初犯下大错,阀主还能保陈海性命,陈海心里始终是感激的。”

姚启泰眉头一扬,没想到他随便一试,陈海狂妄放肆的态度竟然真就稍稍软了一些,心里就想难不成陈海恨自己身为客将,最终被迫将第一大营的兵权交给赵无泰执掌?

姚启泰哪里知道陈海在聚泉岭的经营以及背后真正的深沉算计?

以常人的角度,潼北大仓的司丞,怎么都不可能及得上第一大营的主将之职。

陈海统率第一大营五万虎狼之师,要是再熬几年的资历,就算修为提升不上去,也没有更多的战功立下,但照大燕帝国的惯例,也应该能封亭侯之爵。

大燕帝国素重战功,大营级的主将犹受重视,这也是其他同级别文武大臣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在实邑封爵之前就被替换下来,就算潼北大仓有不少油水可捞,也不可能弥补损失的。

姚启泰试探的说道:“听文勃源、樊春之意,有意再新设第四大营,或用你为主将。阀主也说过在陇上会期待你在秦潼战场能再立战功——不管你是不是更变姓名,阀主说你始终都是姚氏子孙。”

“唉,”陈海一副往事不堪回的长叹一声,说道,“秦潼战场啊,怕是没有你我再立战功的机会了……”

陈海将关键信息半遮半掩的告诉姚启泰,也就没有心思再去敷衍姚启泰、姚轩父子,当下推辞聚泉岭还有事情,就要请姚启泰、姚轩父子及随员离开仓城。

第一百九十一章 饿殍

陈海有送客之意,姚启泰、姚轩父子也就不再停留,就与随员渡过浮桥北上,赶往雷阳谷;陈海既然回到潼北大仓,自然也是住上几天,将积累的事务处理掉再离开。

“为何秦潼山再无立战功的机会了?”

陪同陈海回到仓城的官署里,吴蒙、齐寒江他们疑惑的问道。

事不密则败。

英王赢述欲夺太子之位、暗中谋划西园军,此时依旧是绝秘;即便是文勃源在担任监军使之前与陈海的两次秘密见面,也仅有樊春、樊成、屠子骥、赵融等人知情,丁爽、吴蒙、齐寒江等人都不知晓。

陈海也没有必要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丁爽、吴蒙他们,这时候也难怪他们心里会有太多的困惑。

陈海却也不解释,笑道:“我也只是猜测,过段时间,形势自会明了。”

丁爽、吴蒙他们也不多问,也没有必要问得太详细,西园军在秦潼山接下来的战事,与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接下来聚泉岭只是要在限期内,将所缺的淬金兵甲补齐,就不至于会再被姚启泰、姚轩父子抓把柄就行了。

又说了一些其他事情,大家就都告辞离开。

“少侯爷深居聚泉岭,原来与文大人、樊帅他们还是有联络的啊。”苏绫沏来一盏灵茶,放到陈海的书案头。

“大营那边每月定期有多少公函往来,都是你在替我打理,文勃源是监军使、樊春是主帅,潼北大仓这边自然是唯他们马是瞻,倘若没有联络,难不成潼北大仓还要搞独立王国不成?”陈海故作糊涂的问道。

“可是这些公函往来,雷阳谷那边一直都在积极备战,少侯爷怎么说没有战功可立了?”苏绫咬着檀唇,深邃如星辰的双眸透出些许迷媚之色。

此时已入夏季,虽说陈海他们早就修炼到寒暑不侵,但也是习惯照春夏秋冬寒暑四秀更换衣袍。苏绫穿着轻罗裙裳,腰段收得纤细轻盈,微微透出肉色如玉,露出雪腻的两截胳膊在陈海眼前晃得撩人。

陈海真想拉这妮子坐自己的膝盖上来,好好跟她唠唠嗑,笑道:“秦潼山有没有战事生,难道说你的同党就没有传递半点消息过来?”

“绫儿仿佛金丝雀被少侯爷系在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少侯爷的眼睛,我倒还想知道我的同伴在哪里呢。”苏绫幽怨的说道。

苏绫被陈海留在身边,当然不相信陈海单纯是要利用自己考验他的道心,心里更怀疑自己已成陈海的饵,目的就是引出赤眉教潜伏在西园军里的其他教众。

不管出乎何种考虑,苏绫都不会联络其他人,其他人也不会冒险过来联络她,看着整日跟在陈海身边游山玩水,但与笼中的金丝雀没有什么区别。

“原来你很快就会知道同党的消息了。”陈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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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潼北府城到雷阳谷新修了驰道,姚启泰、姚轩父子在随扈的簇拥下,御马而行。

“陈海这狗贼,最后说那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是在暗示什么?”

这一路上,姚轩与其父姚启泰一直都思量陈海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不要说姚轩了,姚启泰也猜不透陈海到底是什么意思。

雷阳谷距离潼北府城也就三百里路程,大半年时辰过去,已经有数座坚固的城垒矗立在雷阳谷内外,而小型的哨塞更是延伸到北面的深山峻岭之中。

第三大营作为左军,驻扎在东岭,在姚启泰短暂离营的十数日间,由苗赫暂领诸将。

姚启泰没有急着去北面的中军大营见文勃源、樊春,也没有急着将兵符从苗赫那里讨回来,回到大帐,心里还是思量着陈海所说的那句话,临夜前才下定决心,将其子姚轩及两名都是从姚氏带出来的嫡系部将喊过来,说道:“我要亲自进山走一趟……”

“这怎么可以?”姚轩没想到父亲要亲自进山侦察敌情,急忙劝阻道。

“不管陈海是不是故弄玄虚,数十万叛军大半年过去都没有动静,必定是有什么我们所想象不到的意外之事生,我一定要亲眼看过,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赤眉教有千余精锐教众,随天师巩梁率数十万叛军北撤深山之中,斥察敌情之事,从来都是樊春、文勃那边亲自负责。

当然了,西园军这边除非明窍境以上的强者出马,普通斥侯是很难穿过叛军控制的防线,也就很难会有更准确的情报送回来;而照道理来说,樊春、文勃源即便无意在地形狭仄之地与叛军展开大规模的决战,普通斥候又难穿插渗透到叛军防线之后,那就应该派出小股的精锐兵力,从边缘地区试探叛军的防线。

现在叛军没有什么动静,而樊春、文勃源也都按兵不动,姚启泰想要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只能他亲自走一趟。

虽然第三大营也有几名明窍境强者,但都是骑都尉以上的中高层将职,姚启泰有资格调动他们作战,却没有资格强令他们将普通斥侯应做的事情都承揽下来。

“我所修隐龙诀,最善潜踪匿形,就让我代替父亲走这一趟,也算是历练!”姚轩说道。

姚启泰沉吟片晌,心知姚轩今日被陈海当面训斥,肚子是憋着气,心想姚轩只要不与叛军里的赤眉教精锐教徒动手,仅仅是匿藏气息潜到叛军防线之后,未必就比他亲自出马稍差。

姚启泰心想他确实不大合适离开大营,便吩咐两名部将与姚轩同行,一定要将叛军的底细摸清楚后回来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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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雷阳谷往北,秦潼北麓的地势越崎岖高险,山峰动辙五六千米以上,但对于姚轩等三人而言,即便无法走相对平缓的谷道,也不能御空飞行,在悬崖峭壁间攀援而行,也不算什么障碍,只是要多花费数倍的时间而已。

不过,两天后,姚轩也潜至叛军控制区域的外围。

叛军撤到雷阳谷以北的深山峻谷里,也在那些控扼占据险隘的山寨基础构建了更坚固的营垒,峰岭也设了哨岗,姚轩潜伏在暗处,能看到在外围营垒、哨岗值守的贼兵,衣甲整饬、气色都还不错,一点都看不出有缺粮挨饿的迹象。

看到这一幕,姚轩似乎能想明白文勃源、樊春按兵不动了。

叛军在深山里养得兵强马壮,狭仄的地形严重限制西园军精锐兵力的展开,也更不清楚叛军在哪座大寨前又布下天罡雷狱阵等着西园军主力再次钻进去,这时候最佳的策略无疑是按兵不动,等叛军断粮后主动杀出来。

但是叛军怎么可能不缺粮?

姚轩困惑不解,就算赤眉教早几年就已经部署好,但在荒无人烟的深山绝岭之中,事前储存的粮食真能支撑数十万贼兵半年之久?

或许说叛军在这深山之中,还有一处能与外界相接的粮道?

这点也太不思异了。

这一片山岭,除了与南面有谷道相接外,想要从其他方向走出秦潼山,都要翻越无数重高逾万仞的崇山绝岭,那就是辟灵境武修都会觉得相当辛苦之事,大量的粮食怎么运进来?

就算叛军手里有堪称天器的储物法器(这个可能性极低),但叛军在秦潼山以外,从哪个区域能筹措如此巨量的粮食运入秦潼山?

诸郡流民作乱,看似控制了不少区域,但这些区域都是持续灾荒后饥民哗闹才生变事,地方上的储粮与潼北府一样,都已经耗尽了。

秦潼山外围的天水、蓟阳诸郡,那么多路流民叛军,有哪一路叛军不缺粮食的,有哪路叛军能阔绰到能额外拿出这么多粮食的?

姚轩知道深山之中存有粮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他就不能这么回去。

这样的结果必难令父亲满意,姚轩只能硬着头皮,与两员部将在岩洞里潜伏到半夜,趁着贼兵外围哨岗疏乎之中,继续攀登绝崖,穿过叛军的外围防线,进入叛军控制的核心区域。

这时候,姚轩才被他看到的一幕惊吓住了。

这些山岭之间确实是有大量的叛军滞留,满山满谷都是,但个个都面黄肌瘦、皮包骨头,似乎随时都会倒毙道侧。

满山的树皮枝叶都被摘光、剥光——而再往里走,看到一座裂谷里扔满死尸,姚轩看了更是心惊。

这些尸体死之前就都已皮包骨头,明明都是饿死深山之中,就连那些抬尸扔进山谷的老卒走路都歪歪斜斜,就剩一口残气未断。

怎么回事?

叛军早就弹尽粮绝了,为何还不杀出来?

难道他们宁可饿死深山之中,也不想死在西园军的兵戈之下吗?

但是叛军在外围防线所部署的那些黑巾贼兵,虽然数量有限,但一个个都酒足饭饱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仅仅是吓唬西园军不敢攻进来?

姚轩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又怕继续深入,会落入赤眉教精锐教徒所设的陷阱之中,到时候以他们三人的修为绝难逃脱,就决定退回大营,一切都由父亲来拿主意。

第一百九十二章 暗渡之计

陈海接到樊春签的军令后,就紧急在吴蒙等人的簇拥下,马不停蹄的从聚泉岭赶到雷阳谷的中军大营参加军议。

而在陈海赶到之时,都没有走进樊春的主帅大帐,早听到里面就已经闹腾开了。

“叛军怎么可能宁可饿死山中,也不冲杀出来?这是完全说不通道理的事情,我猜必定是姚校尉看花眼了,又或者姚校尉根本就没敢深入叛军营地,跑回来又怕姚大人责骂,就胡乱说一通。”

“野狐岭往北,叛军饿殍遍野,乃我亲眼所见,苗都尉要是不信,我们可以再走一遭……”

陈海听到姚轩在大帐里大拍桌案,不难想象他指天立誓、急得直跳脚的样子,但言语上挑衅姚轩的苗赫,即便连姚启泰、樊春等人都不看在眼底,才不会理会姚轩敢跟他恶言相待。

这时候又有一个老成持重的声音响起来:

“这也许是叛军的诱敌之计,姚大人此前辅佐卫帅进攻雷阳谷,就中了叛军的阴谋、惨遭重创,这次不可不察……”

陈海心里一笑,这才慢悠悠走进大帐,就见姚轩与诸将争得面红耳赤,姚启泰一脸阴沉,看大帐内的情形,也知道在文勃源、樊春的刻意打压下,姚启泰此时在军中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望而言;而姚轩更是没牙的小老虎,有资格进大帐议事的诸将,没有谁会将姚轩放在眼里。

陈海上前给文勃源、樊春见礼,就到自己的席位后坐下,一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问左手边的屠重锦:“老屠,到底生什么事情,樊帅、文大人都不让我喘口气,就拉进大帐议事,而大家又在争执什么?”

屠重锦还是戴罪之身,此时仅此虎贲校尉街节制第二大营,不过别人不会因此这点就轻视他。军中坐席,屠重锦仅排在姚启泰、赵无泰之后,再之后就是陈海。

屠重锦心里更感激陈海此前多次相助,他才得以逃脱杀身之祸,还能继续执掌军权,待陈海也甚是亲热,耐着性子将姚轩潜入敌营所见所闻都说给陈海知道,但此时军中诸将都怀疑姚轩危言耸听。

樊春、文勃源已经加派斥侯渗透到叛军的区域内部作进一步的侦查,这时候召集诸将也是要先研究对策。

“陈海,你样子长得比我还粗鲁,但心思细得跟针眼似的,你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屠重锦瓮着声音问道。

陈海虽然将第一大营交给赵无泰执掌,跑去负责潼北大仓,在西园军的权势远不如初,诸多人都认为这是陈海的客将身份所致,但在这时候再不会有人真将陈海当成有勇无谋的鲁莽之将看待。

姚启泰刚才脸都阴在那里沉默不语,但被其他将帅如此无礼的轻视,他肚子里也早就气炸了,这时候也坐直腰往陈海这边看过来。

陈海前些天在潼北大仓所说的话,无疑是能与姚轩所见所闻能对应的,他也想知道陈海是不是早就有所猜测,他也不得不承认,陈海所说的话,在军中比他要更有分量、更有说服力。

见樊春、文勃源、董潘都看过来,陈海哪里会在这时候自讨没趣多说什么,微微一笑,虚晃一枪说道:“樊帅既然都已派人深入叛军营区侦察详情,我们都守在雷阳谷都有半年了,那就耐着性子多等两天,又有什么等不得的?”

大帐里争论不出什么来,还是要等斥侯深入侦察后带回进一步的消息才能做下一步的部署。

陈海不再是军事长官,作为潼北大仓的司丞,更主要的在军司马及主薄等将吏的主导下,保证仓城的粮草弓械储运、运不出问题即可。

他此时在西园军里的重要性,甚至都不比董潘、吴雄这些受邀请的客将重要,这次也是突变故,才被召集过来参加军议。

樊春在中军大营给他安排了临时住处,常规军议过后,陈海就先回临时住处,吴蒙、丁爽他们都已经在这里安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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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军营之中,但西园军经营雷阳谷三处大营有半年多时间,营寨里却也建了不少永久性的建设,陈海的临时住处就是一处雅致的院子,种有竹兰等雅致之物,附属的院落里还有供随扈集中居住的兵舍。

陈海刚在苏绫的伺候下,解下铠甲,丁爽就将董潘、吴雄、董宁他们迎进来。

“这段时间我在聚泉岭潜心修行,都没有去抽时间来拜访宁郡主与董爷、吴爷……”陈海上前告罪道。

董宁瞥了看在陈海身后、朝众人敛身施礼的苏绫一眼,没想到前些年在陈青身边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妮子两三年间竟然长得如此的清媚明艳,而且竟然没有随陈青回河西,还真留在陈海跟前贴身伺侍着。

董宁瞅了陈海,又瞅了苏绫,也不清楚两人的关系到底亲昵到哪一步了。

董潘可不知道董宁的小心思,陈海虽然还未婚娶,但身边有三五美婢侍候,这在宗阀世族根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总要比那些身边有三五抹胭脂擦粉的美少年要正常得多。

陈海突然将第一战营的兵权交给赵无泰,董潘当时也是措手不及的,但这事陈海也无需跟他商量,他猜测陈海或许是为别的缘故,又或许是受到文勃源或樊春额外的压力;然而他写信将此事禀告世子,世子对此事也不置可否,他也不便就这事多说什么。

董潘这时候赶到陈海的临时住处,还是想知道陈海对叛军当前异常状态的看法:“叛军宁可饿死山中,也不出山一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猜到是什么缘故?”

“董爷也觉得姚轩带回来的消息无误?”陈海笑问道。

“姚轩虽然不是什么血勇之辈,但他亲眼看到深山之中有十数万叛军饿毙、积尸深谷之事,应该不会胡说八道,但也恰恰如此,我们才更困惑不解。”董潘这时候还是将陈海当成河西太微宗的嫡系弟子看待,心里的困惑也不会遮遮掩掩。

董潘是董氏在燕京的代表人,即便世子那边没有挑明了说,他也早就猜到文勃源及幕后的英王赢述,真正用意是想要夺太子之位,但他率千余道衙兵,随同西园军进入秦潼山作战,名义上还是受邀参战的客兵,文勃源并不会事事都如数的知会他。

河西那边也没有将所有筹码都押在英王赢述身上的意思,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也是要董潘故作糊涂,并不建议董潘代表董氏太深的涉足进去,这是要防止英王赢述及益天帝最终没能控制局面,他们也能抽身出来。

这半年来,董潘也是早就猜到文勃源、樊春拖延不战的意图,就是要进一步巩固西园军的实力,要将秦潼山北麓打造成西园军的后花园,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叛军藏入深山半年竟然也没有主动出来寻找战机,更没想到叛军竟然已经大批的饿死在深山之中。

是啊,叛军撤入深山之中,缺粮是必然的,但为何宁可饿死,也不出山一战?

天梁巩梁率千余赤眉教精锐以及十数万黑巾军精锐再加数十万流民将卒,实力可也不算太弱啊。

陈海能瞥见苏绫乍知此事后眼里所敛藏的心惊肉跳,却不动声色的先请董潘、董宁及吴雄到屋里说话,说道:“我幼时得异人传授兵术,知有一策名为暗渡之计,也都写在《练兵实录》用计篇之中了……”

“你是说此时滞留在绝岭深处的叛军,只是赤眉教吸引我们注意力的幌子,实际上天师巩梁已经率千余赤眉教精锐教众及大部分黑巾贼兵精锐,已经转移到别处去了?”吴雄读过练兵实录,但此前都没有想到这方面去,听陈海点醒,震惊的问道。

“究竟是不是这回事,还需要等斥侯带回进一步的消息才能确认。”陈海不置可否的说道。

“文大人为何毫无觉察?”吴雄困惑不解的追问道。

“咳!”董潘猛的咳嗽一声,提醒吴雄注意这时候还有苏绫这样的不相关人物在场,有些事不能直接拿到台面上讨论,而且吴雄这一问也太多余了。

吴雄这时候才意识到他的追问实在是多余,不管文勃源是不是早有觉察,又或者说陈海早就觉察并没有提醒文勃源,很多事情在揭开谜底之后就一目了然了。

事实上,文勃源怎么可能没有觉察到异常?

叛军主力真要暗中转移出去,对西园军及背后的英王赢述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文勃源即便早就有察觉,配合叛军将这场戏演下去就好,为什么要主动捅破?

现在是姚启泰那边意识到不对劲,派姚轩亲自潜入敌营窥破这一切,那这场戏就不得不换一个方向继续演下去。

“那叛军主力有可能去了哪里?”董宁还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董爷想知道吗?”陈海笑着问董潘。

董潘这时候当然也不想知道太详细,难得糊涂才是上策。

叛军主力这时候要是转移到天水郡,冲击天水郡的世族势力,就能为河西东进天水郡制造机遇,而叛军主力要转移进入蓟阳郡,打击的则是太子赢丹的实力……

他这时候坐等形势明朗就好,这时候知道太多,还有可能会被扣个知情不报的罪名,他何苦去多嘴问清楚这一切?

当然,董潘实在不难猜到叛军的真正主力去了哪里,而董氏这时候有必要及时做些准备了!

董潘这时候觉得留在陈海这边多一刻都太浪费时间了,而如此重要的消息,必须要有人亲自赶回河西禀告世子及神侯。

第一百九十三章 救人

陈海与文勃源、樊春都是心知肚明深山里到底生了什么事情,大家心照不宣,都不会主动去捅破谜底,也就不需要额外私下秘密商议什么。

董潘在陈海这里得到明确的答案之后,也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短时间内自然不会露面了。

而陈海乍回大营,应酬也是极多。

屠子骥、赵嗣,以及周钧、冉虎、厉玉、孙不悔、岑云飞、吴景林等人都相继来访叙旧,临了又让屠重锦派人过来强拉过去喝酒。

诸将依旧没有将姚轩的现当一回事,真正的凶险潜流只有极少数人能看透,但这些人都故作糊涂,没有谁会说透——到半夜月朗星稀之时,陈海喝得微醺,才与吴蒙、丁爽返回临时住处。

陈海以为苏绫早就歇息,独自返回卧房,推门之时就觉屋里有微弱的气息,推开门就见月色透窗户照进来,苏绫身上就披着一层轻纱似的薄衫坐在他的床头紧张的看过来,薄衫下雪腻肌肤若隐若现,而两团玉色肉笋是那样的挺翘,随着紧张的呼吸而起伏着,几欲破衫而出,却更加的诱人,两点嫣红也是惹隐若现。

陈海都恨不得将眼珠子摘下去砸过去,这妮子真要施展最后一招,真是迷人让人将心摘出来都心甘情愿啊。

苏绫双腿蜷坐在臀下,腰肢显得是那样的轻盈丰腴,露出来一截小腿也是修长诱人,玉趾在月色也是那样的可爱……

陈海站在门前,也难抑砰然心动,依门而立,轻吐一口气,问道:“怎么今日突然舍得对我下这么大的本钱?”

“少侯爷既然知道苏绫已经是咬钩的鱼,这辈子都不可能逃脱少侯爷的手掌心,少侯爷为何还要如此为难苏绫?”苏绫幽忧的问道,“难不成要苏绫亲手将最后一层遮丑的薄衫解下来,少侯爷才心里痛快吗?”

“你先把要求说出来为好。”陈海这时候也恢复正常,岿然不动的说道。

“苏绫自幼修行秘禅,肉身即为灵丹,此时献于少侯爷,但求少侯爷不要再去伤害山里的那些无辜饥民。”苏绫一副心衰若死的决然说道。

“天师巩梁将数十万流民将卒弃在深山里当幌子,以掩护赤眉教精锐及黑巾贼兵转移,以致十数万人饿死在深山之中,你竟然将这笔帐算到我头上来了,真是可笑之极,”

陈海抓起案上的长袍,扔到苏绫的身上,将她诱人的半裸娇躯遮挡起来,盯着苏绫那双谁见都怜的眸子,冷笑起来道,

“不错,我是早就知道巩梁一定会用暗渡之策,将赤眉教主力转移到别处——而这与乐毅有没有将练兵实录带回去都没有半点关系。我年前敢率兵突进,进袭左津谷,以及在左津谷与数十万叛军对峙两月有余,就早已经知道巩梁绝不可能让赤眉教主力在秦潼山里受到重创。你这时候还以为巩梁会用此策,是受我误导吗?你难道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巩梁在秦潼关用十万流民将卒的性命为饵诱卫於期入伏,就已经注定了这一切吗?是天师巩梁将数十万叛军将卒丢在山里活活饿死,而乐毅将练兵实录带回去,只是减少叛军精锐强渡雪岭的伤亡而已……”

“……”苏绫如遭雷殛的呆在住床头,片晌后才说道,“苏绫愚昧,分辨不清太多的大道理,少侯爷也无需用大道理来蛊惑我。而今日少侯爷让苏绫知悉这么多秘密,苏绫若不以身相许,少侯爷大概也不会再留苏绫这个活口了吧。不管少侯爷如果对待苏绫,一夕之后是杀是剐,苏绫献上自己的身子,也只求少侯爷救一救山里的饥民。”

“秘密,什么秘密?”陈海冷冷一笑,说道,“不错,文勃源此时暗中纵容叛军精锐潜出秦潼山算是一个天人的秘密,但叛军精锐倘若已经潜出秦潼山了,随时会重新出现在世人视野里,举世震惊之际,文勃源有什么算计,世人还会猜测不到吗?事实上等西园军进入野狐岭以北,现天师巩梁及千余赤眉教精锐以及十数万黑巾贼兵都不见踪影之后,这一切还算是什么秘密?难不成太子赢丹那边的人,真就想不明白这背后的蹊跷吗?”

“……”苏绫怔怔的看着陈海,身上的长袍滑落下来,又露隐约可见的玉躯也不自觉,半晌才想明白过来,问道,“少侯爷是想说天师潜出之地,是蓟阳?”

“如果不是故意放叛军精锐进入蓟阳去突袭蓟阳虎贲军的侧翼,你以为文勃源真就被你们成功的迷惑了视线?”陈海说道。

“文勃源欲求什么?”苏绫问道。

“你不如直接问文勃源身后的英王赢述想求什么?”陈海说道。

“……”苏绫震惊的看着陈海。

她这时候自然不难猜到英王赢述的图谋,但谜题揭开太过惊人,她都觉得难以置信,英王赢述与太子赢丹可是一母同胞的弟弟,又深得太子赢丹的信任,怎么会是他在谋划这一切?

但如果文勃源真是故意放天师巩梁率部潜入蓟阳,除了这一点,也没有其他解释了。

“即便在蓟阳的虎贲军受到重创,但太子赢丹手下犹有近三十万虎贲精锐可用,杀英王赢述易如反掌。”苏绫犹不肯相信眼前这一切是事实,争辩道。

“这也多亏赤眉教这些年够给力啊,在四处掀起民乱,迫使大量的虎贲军精锐不得不出燕京镇压民乱。此时京畿青龙峪大营仅剩十万虎贲军驻守,看样子掌握京畿形势是足够了,但英王赢述这时候在大局动之时,会留在燕京任人宰割吗?一旦蓟阳虎贲军受到重创,而其他地方的虎贲军又被叛军缠住,西园军占据秦潼关,形成西窥燕京之势,京郡八族还会继续保持沉默吗?太子赢丹手握四十万虎狼之师时,都不敢弑父篡夺帝位,等手里就剩十万虎贲军可用时,他就算有狗急跳墙的勇气,大势也不在他那边了。再者,你就以为此时留守燕京的十万虎贲军,就没有帝君与英王殿下所布的棋子了……”

“大势?”虽然陈海说得这么透彻,苏绫犹看不透大势会如何展,喃喃问道,“持续多年的帝权之争,就这样降下帷幕了?”

“未必,”

陈海当然不会说他故意提前向姚启泰父子泄漏了玄机,令英王赢述无法彻底布局完成,否则的话,虎贲军在蓟阳初受重创,太子赢丹一系人物都摸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太子赢丹本人都有可能被调虎出山。

真要这样,太子赢丹到时候真是要连内裤都输掉才有可能识穿英王赢述的布局,而现在只要姚启泰将秦潼山的诡异情形传到燕京,太子赢丹身边的人,即使还怀疑不到英王赢述的头上,也多少会有所警觉。

陈海转身看向窗外,看着院子里如水的月色,说道,

“就看太子赢丹在虎贲军到底有多少能生死与共的嫡系了。太子赢丹毕竟把持国政有十数年,不会没有一点令帝君投鼠忌器的本钱。宁婵儿这些年都潜伏在太子府,后续的情势会如何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能知道什么?”苏绫幽幽一叹,她这时候才现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所谓大势狂涛中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而已,也不知道姐姐是否早就嗅到危机。

陈海见将苏绫的信心完全摧毁,才走到床头来,伸手要落到她的肩头上去。

“你要干什么?”苏绫猛的一惊,像是被毒蛇咬过一口似的身子往后一缩,惊惧的看着陈海;这时候似乎才陡然意识到自己穿得太单薄,双手拢紧胸前,往床那边缩去。

“你半夜穿成这样,坐在我的床榻上,问我想干什么?”陈海盯着苏绫像小鹿般惊恐的眼神。

苏绫愣在那里,是啊,她今夜不就打定注意要献身换陈海去救山里的十数万饥民吗?

苏绫毅然决然的放下手,豁出一切,挪到陈海的身边,娇软的玉躯挨着陈海宽阔的肩膀,说道:“只要少侯爷记得答应苏绫的事。”

“我答应过你什么?”陈海坐下来,将苏绫那诱人心魂的娇躯抱到怀里,隔着薄纱般的薄衫,能感受到那惊人之极的弹性与灼热。

苏绫感觉一根橛子顶过来,硬生生的隔着薄衫要插到她的两腿间,吓得又要跳起来,但强抑住心里的惊恐,任陈海那根东西无耻的抵在自己的羞人处,咬唇说道:“答应我救人。”

“英王赢述不会这么急着给自己留下残暴之名,何况秦潼山经历这场大劫,虽然算是缓过一口气,但人丁损失太惨重了,山里那些多少饥民,多半会贬为奴籍,哪里需要我出手相救……”陈海说道。

“数十万饥民半年苦熬,气血都已亏尽,一朝贬为苦奴,孱弱之躯又能熬过几日?少侯爷心里真没有半点怜悯?”苏绫反转过身子,睁开深邃似星夜的美眸,盯着陈海的眼睛,似乎要看到他真实的内心,而她的内心更是强忍住羞涩,丰腴修长的双腿微微夹紧,坐在那根令她心都要酥软的铁橛子上。

陈海恨不得立时将苏绫身上那件薄纱撕成粉碎,然而举枪一路攻城掠地,直捣黄龙巢穴,但要是如此,他与苏绫的破心之战,就落在下风了,短时间就不可能真正将这妮子的心收服,反而露出更大的破绽。

陈海不舍的将苏绫从身上抱下来,说道:“你不用再媚惑我了,我尽力而为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 济粮于敌

进入野狐岭,道路越的崎岖险仄,一侧是如凶兽扑袭来的危崖,不断的碎石滑落下来,一侧是深逾千尺的裂谷。所谓的山道勉强能供马匹通过,但马蹄踩在尖锐的碎石上,稍不注意打滑或往外一别,就会连人带马一起摔下山崖。

惨嘶衰嚎及片晌后撞击石谷的钝响,令人听了心悸。

陈海眼瞳里敛着厉芒,近一年苦修,玄阴六脉也将要完全修成,踏入辟灵境圆满,六识感知也提升到某个极限,即将产生飞跃性的质变,这令他能清晰看到光线昏暗的谷底,看到谷底杂草丛里所积累的累累尸骸。

这些年尸骸不是饿毙的,而是年前数十万叛军携裹无数民众北撤,通过野狐岭时摔下深谷摔死的。

这么崎岖的道路,而上百万人又是那么的仓促北撤,谁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摔死在这座深谷之中?还有一些人虽然摔下去时还没有死,但在四壁陡立如井的深谷里肢残骨断,也是受伤痛折磨而死。

在樊成率千余前锋精锐,将不多的黑巾贼兵击溃后,屠子骥就率一万精锐已先期越过野狐岭,陈海此时是随辎重营运粮草进山,地形实在险峻,足足拖后的十数日才抵达野狐岭。

也因为地形实在险峻,辎重营兵马这一路过来,摔伤率死也有上百人,伤亡甚至要比屠子骥、樊成所率的前部兵马都要惨重。

好不容易翻过野狐岭,地势才稍稍平缓些,两座高大的雪岭间夹出一片三四里宽、十数里长的平坝谷地。

这里是数十万叛军及大量被胁裹北撤平民的第一座大规模聚集营地。

少量兵强马壮的黑巾贼兵要么被歼灭,要么逃入深山老林里,这处营地还有近十万聚集,但屠子骥、樊成率前锋战部越过野孤岭后,没有急于对这座流民军营地动攻势。

苏绫骑着一匹皮毛柔滑如缎的漂亮青角马,跟在陈海的身后走近流民军的营地,满眼望去都是瘦骨嶙峋的饥民,麻木的看着逼近营里的西园军虎狼悍卒。

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流民军将卒,这时候奋力站起来,往营地前聚集,想要结阵对抗西园军悍卒的冲周,但他们都饿得就剩一层老皮包在骨头上,简陋的兵刃拿在手里颤巍巍抖,随时都能掉下来砸中自己的腿。

“屠都尉,你还在犹豫什么?”姚轩催促道。

北麓深山太险峻了,樊春、文勃源不可能将西园军主力都调进来,只是派屠子骥率万余精锐先行,另调樊成、姚轩所少量精锐扈卫,加强屠子骥所部的战力。

姚轩能有机会参加,也与他先现流民营的虚实有关,樊春、文勃源没有道理不让他分得更多的战功。

然而姚轩随屠子骥率部越过野狐岭,屠子骥却不急于进攻流民军,先在外围扎寨、构建营垒,拖到十数日,等后方的辎重车队艰难的越过野狐岭过来汇合后,才真正集结兵力往流民军营地逼近。

这时候看到有上万流民军将卒都快要饿死了,竟然还不知死活的在营地前结阵,姚轩就忍不住催促屠子骥快快下令,将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屠戮一尽。

陈海瞥了姚轩一眼,没有吭声。

自确认叛军在野狐岭大量饿死之后,姚轩就一直处于难言的兴奋之中,毕竟察敌功是非他莫属的,想着再立战功,或许就有资格担任骑都尉一级的中级将职了。

“屠都尉要是担心叛军还有陷阱,某愿率部前驱。”姚轩继续请战道。

姚轩就次就率两百扈从编入前锋,虽然眼前结阵的流民军将卒有上万人,但看上去还坚持多站立片晌的,可能也就十之一二了,姚轩有信心率两百精锐扈卫,将上万人杀个人仰马翻,再冲入流民军营地里杀个血流成河。

“陈大人,你怎么看?”屠子骥没有理会姚轩,而是侧身问陈海的意见。

“上苍有好生之德,西园军并不需要以残暴吓阻强敌,迫使他们投降即可!”陈海眺望远方说道。

姚轩气结,想说陈海已经不再是军事主将,无权干涉战事走向,但看屠子骥、樊成,乃至冉虎、吴景林等将都深以为然的样子,陡然间想到,陈海即便是将第一大营的兵权交给赵无泰执掌,但他在第一大营的影响力还是根深蒂固的,不要说下面的营将了,即便是屠子骥、赵融都会尊重陈海的意见。

只要第一大营不被强敌摧垮,只要还保留虎狼之师的彪悍,陈海的影响力就很难会被消弱。

第一大营是陈海操训出来的,最初的耀煌战绩也是陈海率领打出来的,在一定程度上,赵无泰也只是摘果子的人,只要赵无泰一朝被调走,影响力就会迅被削弱,陈海的影响力却存在于第一大营的精神内核之中。

屠子骥不允许,姚轩想到当初伏蛟岭辕门前那四柱被血浸透的行刑铜柱,也不敢擅自率所部两百精锐去冲击流民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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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军将卒虽然坚持不降,但已经没有战力可言,屠子骥派出两队甲骑,簇拥着十乘轻型战车,拉着铁索横着往流民军战阵兜去,就将这些随时都会倒毙的流民军残卒成片的拉倒,然而往一边的谷地驱赶,打开进入流民军营地的通道。

留在流民军营里的,大量还是年前被胁裹北撤的普通民众。

营地里横七竖八躺着无数的死尸,这些饥民都已经没有力气清理尸体。

好在这一片地势极高,气温寒冷,虽然是夏季,营地里还能看到残雪,大量的死尸都冰得结结实实,不然大量的瘟疫扩散开来,山里的人都怕是要死绝了。

陈海随龙帝苍禹进入异域世界,除了对他情真意挚、一心关心的舅父陈烈及他麾下忠心耿耿的部将外,对其他人的感情实在淡薄得很。

脚下这边土地也只是异域,而非故土。

陈海此时很多努力及布局,都是不断提升昭阳亭侯府嫡系的自保能力,倘若有一天,罗刹魔正要打开从罗刹域进入血云荒地以及从血云荒地进入燕州的通道,陈海更多的还是想着自保,而不会去想着承担无谓、与他无关的责任。

然而他这一刻走进流民军营地,还是给眼前的惨状深深震惊了。

这一片地势极高,差不多就挨着雪线,植被稀少,放眼望去,能被啃食的杂草、树皮,也几乎看不到踪迹了。

辎重营直接进驻到流民军营地里,支撑数十口大锅熬煮稀粥,些微的米粥香气散开去,那些麻木等死的瞳孔才有所反应,缓慢的往粥场那边聚集过去,但在有更多的人,甚至连手脚并用爬行的力气都没有了,要不是眼珠子还在转动,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甚至都感受到他们微弱到极点的气息。

陈海回头看了跟在他身边的苏绫,见她浑身僵硬,大概也是被眼前的情景深深震惊了,从怀里取出一只药囊替给丁爽,说道:“这些补元丹的药性对饥民还是太强了,每一锅粥刮少许药粉搅拌混和即可,切忌不要过量,你最好亲自盯着。另外传信回潼北大仓,多调些能滋补气血的药材过来,不然的话,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再翻过野狐岭去。”

“是不是调几头黑羽巨鹫过来?”丁爽迟疑的问道。

陈海点点头。

聚泉岭仅有两头黑羽巨鹫,但潼北大仓编有十数头黑羽巨鹫,是保证一些军械物资能紧急运转,陈海有权调用。

在野狐岭以北,流民军共有六处营地,但其他五处营地的道路更崎岖,特别是这边数万饥民及战俘还没有安置好,辎重营还没有余力立时去赈济其他营地的饿殍。

文勃源、樊春之所以同意陈海出面赈济饥民、收编战俘,不是让屠子骥直接率部杀出一条血路,除了在这关键时刻,英王那边不愿意背负残暴之名,更主要的原因,就是赈济饥民、收编战俘需要更多的时间。

等一座座流民军营地梳理出来,正式具文上禀太尉府,就至少还能拖延一两个月的时间;而姚启泰、姚轩父子及西园军其他可能忠于太子赢丹的将领,这时候都还陷在巨大的震惊跟不解之中,暂时还没有彻底回过味来。

哪怕是为了拖延更多的时间,文勃源、樊春都授意屠子骥不得太快攻陷流民军所有的营地,所以从野狐岭往北的通道也不会急于清理出来。

然而,每拖延一天,就有成百上千的饥民死去,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调几头黑羽巨鹫过来,往其他几处营地投放救命的粮食。

当然了,其他流民军营地都没有攻陷,流民军将卒还没有投降受俘,这时候就投食,陈海就有可能要承受“济粮于敌”的罪名,所以丁爽建议时也很犹豫。

陈海却不担心这些,更混乱的画卷即将在燕州大地展开,到时候谁还会揪着他这小辫子不放?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绝岭

潼北大仓所编的十数头黑羽巨鹫,虽然不是血脉特别优异的异种,但也能抓起上千斤重的粮袋飞越绝岭。这些黑羽巨鹫经过驯养、通习灵性,在驯鹫师的操控下,飞到流民军营地的上空,撕碎粮袋,任上千斤重的粮食直接往下方的营地里洒去。

这样做,是避免不多的粮食被滞留在营地的流民军将卒都截走,以保证更多饥民能得到粮食而保住性命。

绝岭之上阴寒的罡风呼啸,这些罡风能直接伤及人兽的魂魄,即便是辟灵境玄修弟子站到那些冰雪覆盖的万仞绝岭之巅,也都会觉得呼吸艰难,身上的皮肉都像是快要被罡风刮下来。

而雪峰之间的谷涧,也多在雪线之上,寒风呼啸,罡煞入骨如有千针百针刺来。

黑羽鹫这样的异禽,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也很难抓住重物远距离飞行,好在陈海这次调来十数头巨鹫轮替,每日飞上三五回,给每座流民营地投五六千斤粮食,也就能勉强保住那些饥民的性命了。

而此时依旧被视为“战场”的野狐岭北麓,辎重营以及屠子骥所率的前锋主力还在缓慢推进;收编战俘、赈济饥民的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工作做得很细,也很耗时间。

待兵不血刃打开第三座流民军营地时,姚轩等人这时候也回过味来,才觉察出很多的不对劲来。

年前数十万叛军胁裹潼北府大量的民众逃入北麓深山之中,虽然此前就有大量的人饿死,尸骸到处都是,填满营地四周的绝谷,但照道理来说,这些营地里的幸存叛军将卒比例不应该低于被胁裹的秦潼饥民。

占领每一座流民军营,战俘及饥民都会做统计。

占领第三座流民军营地时,前锋所收编的叛军战俘,都不足五万余人,除此之外,被从潼北府胁裹而出的饥民以及叛军中尚存一息的老弱妇孺,则有二十余万。

看到这样的比例,姚轩要是真不起疑心,也太迟钝了。

姚轩随其父姚启泰,几乎是从头到尾参加过所有的秦潼战事,特别是随陈海退守左津谷时,亲眼看到在秦潼山北麓聚集的叛军在那时气势最盛。

当时除了流民叛军外,那些头裹黑巾、兵甲皆全的精锐贼兵精锐,就有近十万众;而在西园军主力驰援之前,提前撤到秦潼山脉北麓深山的叛军将卒,既然没有七八十万,也不会低于五十万。

叛军将老弱妇孺及胁裹北上的饥民都丢在深山里,那么多的流民军将卒以及将近十万之数的黑巾贼甲卒跑哪里去了?难道已经插翅飞出秦潼山了?

姚轩毕竟不蠢,看出疑点后,立即借故率所部扈卫提前离开野狐岭,后续的战事也无心参加,就直接返回雷阳谷了。

陈海也不管姚启泰、姚轩父子以及其他忠于太子赢丹的将领,在现这一切之后会有什么应对之策;他也不管文勃源、樊春是不是有决心痛下杀手,直接将忠于赢丹的将领都扣押起来或直接杀掉——陈海在屠子骥、樊成等人的配合下,继续做赈济饥民的事务。

流民军虽然在野狐岭一带的营地,留了逾十万将卒,但拖到这一刻,还剩七八万人,都已经虚弱到没有什么战力,屠子骥率部几乎都兵不血刃的就解除了这些叛军残卒的兵甲。

除此之外,此前被叛军胁裹入山的潼北府民众,还有近三十万人尚存一息。

不考虑沿途大量死伤,仅清理流民军营地附近的山谷,积尸近二十万具,陈海甚至能感知到这些山谷积满浓郁的怨煞。

陈海此前对赤眉教就没有好感,到这一刻都怀疑放乐毅将《练兵实录》带回赤眉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了。

当然,陈海对这片土地的感情还是淡漠。

苏绫内心所受到的冲击就太剧烈了,虽然她努力在陈海的面前隐忍着,不想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暴露给陈海知道,但她两次修炼都差点走火入魔,足厥阴、手厥阴都受撕裂性的重创,好不容易修炼到辟灵境后期的修为,又骤然退回到辟灵境中期。

走火入魔导致灵脉受创,对玄修弟子的打击可以说是极致命的,可能意味着她这辈子再也无法恢复到此前的修为——陈海最初被废修为,也只是修成的灵脉被摧毁而已。

战俘加饥民近四十万众,都无比的虚弱,伤病尤其的多,即便得到粮食的接济,每天仍然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去,更不可能立时将这么多人转移出去。

好在入夏后,秦潼山北麓熬过最难熬的饥荒,潼北大仓的储粮还算富足,虽说运入野狐岭虽然十分艰难,但也不至于断了炊食。

陈海一边组织人手在野狐岭这边赈济饥民,一边分批安排饥民分批随辎重车队转移出去,野狐岭这边的压力也是一天天在减轻。

潼北府被胁裹的饥民,自然是安排返乡,也有一部分流民军叛卒,本身就是潼北府的民众,也都混淆着安排返乡;异地流患到潼北府的流叛约五万余众,即便不处死,照律也要贬为奴籍,或作为战利品赐给参加将领,或直接编入辎重营允当苦役。

只是这些战俘太虚弱了,虽然正常供给餐饮后,每天都有大量的战俘病死,没有将领会愿意接收这样的战利品,充当苦役也完全不合格,甚至有将领建议直接坑杀了事。

陈海最后以五百万斤精锻铁料或五万斤淬金铁锭的代价,将剩下的五万战俘都收入囊中。

目前怎么看,都是亏大本的买卖。

潼北府、南樟府的饥荒虽然已经熬过最艰难的时刻,但依旧有大量的民众愿意卖儿卖妇,或直接卖身为奴。

都不需要一百斤精锻铁,就能换得一名身强力壮的奴工;而野狐岭的这五万多战俘实在是太虚弱了,还不断的有人会相继病死,就算能活一大半人下来,这些人的身体差不多都垮掉了,前期调养大半年都做不了工,除了浪费粮食外,还要给他们用大量的疗伤治病药物。

诸郡战事频,滋补气血的药物,可要比粮食珍贵多了。

陈海却不管其他人的议论,五百万斤精锻铁锭可以先拖欠着,先安排辎重车辆,分批将这些战俘转移到聚泉岭安置起来。

六座流民军营地都被占领之后,叛军主力去踪也就再也瞒不住了。

从野狐岭往东北方向,皆是雪山绝岭,即便是地势最低的山口,也都在雪线之上。然而,就在这些天险绝途的一道道山口前,随时可见冻死、饿死以及摔死的叛军将卒。

前锋主力无法快翻越这些绝岭山谷,陈海、屠子骥亲率一部精锐扈卫沿路追蹑下去,翻越重重绝岭,一直往东追查上千里,沿途所见到的倒毙叛军将卒,多达三万余众。

而且,从最后一座流民军营地出,随着绝岭路途的延伸,倒毙道侧者越密集。陈海甚至在途中还能看到两三百人抱团在山坳里冻毙的一幕。

这些叛军将卒必然是掉队的伤病,没有办法跟上大部队,就只能留下来坐以待毙,也没有力气再退回到出营地。

陈海不知道这些叛军将卒在死之前,心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他与屠子骥最终在一座高逾万仞、罡风吹脸如刀割针刺般的雪峰之巅停了下来,不再继续往东追查下去,姚启泰、姚轩或许已经绕过文勃源、樊春,将秦潼山北麓深处生的一切禀告太尉府,禀告到太子赢丹跟前了。

就算姚启泰、姚轩等忠于太子赢丹的将领,已经被文勃源、樊春扣押下来,他们在野狐岭以北已经拖延够久了——要是叛军这时候都没能做好突袭蓟阳虎贲军的准备,那他们再拖延下去,恐怕是也没有意义了。

东望茫茫雪原之巅,那些或立或卧的叛军尸体,继续往东延伸,越东越密集,一眼望不到尽头,陈海见惯血云荒地里的一幕幕,心里犹是微微悸。

虽然陈海早就预料到叛军主力会用暗渡之计,想尽办法翻越秦潼山东麓的雪山绝岭潜入蓟阳等北域诸郡,文勃源、樊春那边自然也是装痴卖傻、故意放纵,但陈海此时亲眼看到这一幕,也很难想象叛军主力继续翻越剩下的两三千里雪山绝岭,等到蓟阳郡境内,到底还有多少人能活下去。

四分之一?三分之一?

绝不可会比这个数更多了。

陈海这时候也难以想象叛军到底有着怎样的决然勇气,才会想到要翻越这连绵不的雪山绝岭,从秦潼山跳到蓟阳郡去……

“宁老贼危矣!”屠子骥看到这一幕虽然也是心惊肉跳,但他还是更关心纵叛军东出秦潼山后所带来的战局变化,远眺遥远的雪峰,捏紧拳头狠狠的说道。

益天帝七十三年,燕州诸郡皆有民乱掀起,蓟阳、秦潼等地形势都极其危恶,蓟阳等北域诸郡有数十路大寇联合组建黑燕军,掠夺郡府、所向披糜。

在英王赢述的举荐下,宁氏阀主、车骑将军宁致泽加授柱国将军,率宁氏万余精锐子弟兵及十五万虎贲军虎狼精锐进入蓟阳剿匪。

宁氏是太子妃的母族,甚至连未来的太孙妃宁婵儿也是宁氏养女,宁氏自然也是太子赢丹最坚定的支持者,也是太子赢丹执掌国政、打压异己最得力的助力。

在太子赢丹持政期间,宁氏自然也是占尽了便宜,为夺虎贲军权,甚至不惜大量的制造冤狱、构陷异已,制造大量的人伦悲剧,也因此得罪了很多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黄麋原(一)

秦潼山东北、燕然山以北,是燕州北域诸郡之一的蓟阳,也是京畿的北面藩屏。

翻过燕然山,蓟阳郡内的地势相对要平易一些,却也是半山半地的地势,川河纵横、雄山巨岭连绵不绝。蓟阳等北域诸郡叛匪贼兵气势最盛,号称拥甲百万,旗旌遮天闭地,如蝗群般将防范不密的地方武备摧枯拉朽般摧毁。

除了势力及根基极强的宗族尚能结寨筑城自保外,绝大多数的府县无不陷落、毁于一旦。

贼兵聚集流民肆虐地方,即便有大量的赤眉教邪徒从中作祟,但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没有精良的兵甲战械,没有持之以恒的精良操训,没有大量从宗阀选拔出来的精锐武官,没有精心经营的根据地,没有完备的后勤补给,仅靠数百赤眉教精锐教众,摧毁孱弱的地方武备或没有问题,但如何是虎狼之师虎贲军及宗阀精锐扈兵的敌手?

十五万虎贲军、上万宁氏子弟兵,在宁氏阀主宁致泽的亲自率领下,北出京畿、挺进蓟阳后,蓟阳郡的形势就迅得到改观。

不到一年时间,虎贲军在蓟阳镇压民乱,就打得叛军节节败退,前后大小二十一战,屠灭叛匪贱兵将近百万,6续收复上百座府县。

流民叛军盛也、败也,大量将卒被屠灭之后,在开阔的平原地区失去立足之地,残寇为了残喘延息,两个月前就撤入秦潼、燕然两座山脉夹峙间的巨鹿岭里。

因巨鹿岭地势险恶,不利大股兵马展形,而流民叛军犹有小股精锐未灭,宁致泽所率的虎贲军精锐,到这时候进剿的步伐才不得不放缓下来。

然而在宁氏子弟的心目里,逃入巨鹿岭的残敌虽然还有四五十万之多,但缺衣少粮,兵甲残破,士气低落,又有相当多的老弱妇孺,已不再能算是什么威胁。

要不是不想付出不必要的伤亡,虎贲军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将巨鹿岭拿下来,提前结束蓟阳郡境内的乱局,但太早平复战乱、十数万虎狼之师班师回朝,对宁氏并没有什么好处。

宁氏身为京郡八族,世袭郡侯之位,作为异姓不可能加封王爵,除了金银珠宝、灵丹仙药外,已经赏无可赏;而宁氏族内也不会缺了金银珠宝、灵丹仙药。

再一个,朝堂即便有再多的战功赏赐,分摊到上万名宁氏及附属宗族的子弟身上,也不会显得有多少丰厚;何况这几年来国库空虚,也拿不出太多的战功赏赐。

那就尽可能拖延战机,宁氏率虎狼之师横扫蓟阳郡之际,趁着蓟阳郡重整地方秩序时,尽可能多的安排宁氏及附庸宗族的子弟渗透进来为吏为将,抢占那些灵气充裕的山野湖泽,将蓟阳郡变成宁氏之蓟阳,这才是宁氏最大的利益所在,这样的利益也要远比朝堂上正而八经的赏赐丰厚得多。

不过,这个过程不是三五天就能竞功的,故而宁氏子弟与十数万虎狼之师囤驻在巨鹿岭外,就不能急于给叛军予最后一击。

就这点而言,完全没有什么难以想象的。

西园军在秦潼山北麓,对叛军同样也是围而不攻,朝堂上绝大多数的将臣,也都认为是西园军背后的宗阀有意拖延下去,即便是暗恨不已,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与英王赢述交好的宗阀,有着更充足的时间将触手延伸到秦潼山的每个角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宗阀并不厌恨赤眉教在各地频频掀起民乱,只要不动他们的根基,这未尝不是扩张势力、打击异己的良机。

为此,宁氏筹划着在巨鹿岭的东北方向建立连塞,以便将叛军完全封在巨鹿岭里。这样拖上一两年,待宁氏的触手大规模伸入蓟阳郡,宁氏及附属宗阀的子弟在蓟阳郡府县完全站稳脚跟之后,才一举攻入巨鹿岭,将疲困交加的叛军尽数歼灭,才是最合适宁氏利益的。

然而宁氏在巨鹿岭东北角执行“封山”的策略才过去一个月,就6续有叛军就从巨鹿岭的深处杀出来,开始有针对性的在虎贲军大营正面山岭上修建营寨防垒。

很快,越来越多的叛军将卒再度从巨魔岭里走出来,似乎要赶在粮草耗尽之前,全面杀出来与蓟阳虎贲军一决生死。

面对叛军的异动,宁氏也不会无动于衷,也开始在巨鹿岭的正面,在巨鹿岭东北角黄麋原集结兵力,准备等叛军主力出山来决一死战。

黄麋原是一座方圆百余里的谷原,四周山岭绵延,也是出巨鹿岭东北麓进入蓟阳郡腹地的要冲之地,可以说是上百万兵马展开最后决战的绝佳战场。

上百里方圆的平阔草原,虽有十数条溪河交错交猎,但这些溪河都很浅,不需要舟桥,人马就能直接泅渡,不会形成地形的割裂。

挺进蓟阳郡的虎贲军,早就占据黄麋原东侧的岭嵴山口建立防寨城垒,此时又大规模集结兵力,在黄麋原的西侧,一座接一座营寨飞快的竖立起来,星罗棋布的铺展开去,占据黄麋原的东北角。

除了十五万虎贲军及宁氏万余精锐子弟兵外,宁致泽还从蓟阳郡抽调十数万地方武备填入黄麋原——蓟阳郡的地方武备,早就被叛军摧毁过一遍,但在宁致泽进入蓟阳后,又从地方宗族征调精壮族勇,在郡都尉之下重新组建地方武备,战力甚至还要胜过之前。

既然叛军出巨鹿原,宁氏自然也只能干脆利落的将数十万叛军都解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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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暴雨过后,还有几天才会入秋,蓟阳郡境内还是闷热异常,并没有因为刚过的暴雨而凉爽多少。

位于黄麋原北岭的虎贲军主师大帐里,来自虎贲军、宁氏扈兵、蓟阳郡兵数十位修为皆在明窍境、道丹境将领跻跻一堂,正七嘴八舌的商议后续的战事筹备。

赤眉教煽动流民作乱,无论是袭夺秦潼关,还是在雷阳谷伏杀西园军主力,都足以说明赤眉教众就是当年道禅院逃亡的余孽,逆灵散等禁制以及天罡雷狱阵等道禅院数千年前就有所传承的绝阵,也是蓟阳虎贲军需要小心再小心的防范重点。

年过百岁的宁致泽,作为北上虎贲军的主帅,是半步跨入道胎境的绝世强者,此时也正是他人生最鼎盛的阶段,即便差最后一步无法修成道胎,宁致泽还有一两百年的寿元执掌天下权柄。

宁致泽身量高大,面如冠玉,唇上也只留很短的浓密髭须,看上去与寻常的中年人完全没有区别,看不出半点龙钟老态。他身上所穿天青色的青魅灵甲,传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张魅魔鳞皮制成,他眯着眼睛,看似假寐,实则将每位将领所议论的话都听到耳朵里认真的琢磨。

宁氏辅助太子执持国政十数年,得罪的人太多了,宁致泽未曾想益天帝竟然有一天重新修成道丹,恢复了部分修为,而且他们事前竟然毫无觉察,这一下子就将燕京城里的水搅浑了。

宁致泽知道这时候有很多不甘心被他们打压的人心思都活络起来,那暗中有意或无意的给宁氏使绊子,不容他不小心应对——宁致泽不想在蓟阳拖延下去,燕京城看似平静,但水面下的潜流更凶险,然而宁氏太多人不想急着回去,他们更注重眼前的利益,迫切想将蓟阳郡给分割了。

宁致泽拧不过众人的意志,想到燕京城真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宁氏在蓟阳能先得立足之地,也不是什么坏的选择。

现在叛军既然下决心要出巨鹿岭决战,那也更好不过了,不过宁致泽总觉得有什么他都没想明白的蹊跷之处,仿佛有一团噬人心的阴影遮在他的心上,令他看不清未来的走向。

“宁帅……”

宁致泽左一员青年将领,虽然才明窍境初期修为,却直接坐在主帅宁致泽的下,显示他的身份不凡,他听诸多宁氏将领七嘴八舌的讨论,看似要加倍小心,更深沉的意思还是希望战事能再拖延下去。

青年将领不耐烦起来,就想知道宁致泽他到底是什么意见。

宁致泽似乎没有听见青年将领的话,但下一瞬蓦然睁开眼睛,眼瞳里金芒大作,困惑的往大帐前望去。

诸将都不知道生了什么,才让宁致泽如此警惕的反应。

片晌后大帐外才传来警讯,诸将簇拥着宁致泽走出大帐,就见有一道青色流影从西南方向的云天之际极掠来。

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大营这边也顿时有十数嫡系扈卫乘御灵禽升空,往远掠来的那道青色流影拦截过去。

很快宁致泽身边的嫡系扈卫与青色流影汇合后,就又直接往主帅大帐这边飞来,这时候大家都能猜测到是燕京那边来人了。

大家心里骤然忐忑起来,平时有什么公文信涵往来,通过灵雁传书即可,度还十分的快捷,信函从三四千里外的燕京城传过来,只需要半天;唯有最紧急、最不容有失误的消息传递,或者有什么不便写到信函里的机密之言,才会直接安排人乘御灵禽亲自赶过来,传达给宁致泽。

燕京城生了什么事情?

巨翼展开有三四米宽的青喙灵雁飞过来,大家看清楚青喙雁背上所立是宁氏一族在燕京坐镇的另一位道丹境后期强者宁成志,心里更是忐忑。

宁成志飞入青喙雁脸色阴沉,看他的样子是曾与主帅宁致泽通过神念交流什么,大家心里都忐忑的想,到底有什么坏消息,需要宁成志亲自跑一趟?

第一百九十七章 黄麋原(二)

“绝不可能!叛军怎么可能翻得过秦潼山东北麓的雪山绝岭?不要说流民军这群乌合之众,即便是虎贲军精锐倘若要强渡这无数重绝岭,最后必然也会被拖垮掉,没有长时间的休息,绝无战力可言。”

宁氏坐镇燕京的武烈县侯宁成志,突然赶到黄麋原,所带过来的消息仿佛一块巨石,在宁氏派系将领的心里激起惊天狂澜。

目前燕京还仅仅知道流民军在秦潼山的主力突然失去了行踪,在秦潼山北麓的营地所剩尽是老弱妇孺以及被抛弃的饥民,太尉府那边自然就推测,这部分叛军主力很可能已经翻越秦潼山东北麓的雪山绝岭,已经进入巨鹿岭,与蓟阳郡的叛军汇合了。

但是,在蓟阳郡的宁氏将领,却怎么都难以相信这一切。

这道消息也实在是太惊人了,宁致泽也仅将宁氏嫡系将领召集起来商议,暂时还不敢让虎贲军所有的将领以及地方宗族出身的地方武备将领知悉此事,就怕引起不必要的哗变。

就算此时在大帐里商议此时的都是宁氏嫡系将领,乍然听到武烈县侯宁成志所带来的消息,也是无法接受。

秦潼山北麓,除了左津谷等有限的几条峡道外,其他地方都可以说是飞鸟难渡的天险绝域。

特别是秦潼山东北麓的重重绝岭,即便岭嵴、峰谷之间的山口地势稍低一些,也几乎没有在雪线以上的。如此绝域高险之地,罡风吹骨、寒煞刺人,寻常人稍不注意,就会被冻伤、冻死,又有不计其数的凶悍妖兽蛰伏山野之间,不要说流民军这些乌合之众了,众人都不敢想象,他们身后的十数万虎贲军精锐有没有可能翻越这重重绝岭后不完全垮掉。

“文勃源、樊春又不是瞎子,率西园军十数万精锐盯在潼北,怎么可能就让数十万叛军从眼鼻子底子溜走,而毫无察觉?这些叛军可不是插着翅膀就直接飞走了。”

宁氏嫡系的多数将领,这时候都还不认为英王赢述的嫡系近臣文勃源会出什么问题,心里都想着,要是西园军从雷阳谷方向对叛军一直保持军事上的强大压力,叛军主力怎么可能说脱身就脱身?

虽然宁氏嫡系将领,绝大多数人看不上草草创建的西园军,都没有几个明窍境修为的将领,怎么都不可能跟虎贲军相提并论,但也觉得西园军在流民军这些乌合之众面前,也是能称得上精锐的。

“这部分叛军会不会还潜藏在秦潼山北麓的某处绝谷之中,文勃源他们都没有察觉到?不过话说回来,数十万人不可能说藏就藏,即便真藏起来,文勃源那边也不应该毫无察觉。”

武烈县侯宁成志带过来的消息太骇人听闻了,即便是有这时候,大多数仍不敢相信这消息会是真的;大家都将眼睛盯着主帅宁致泽,宁致泽到这时候都黑脸无语,都不清楚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武烈县侯宁成志在天枢府任左奉常,位在天枢使、天枢副使之下,他本身也是地榜道丹境人物,在宁氏地位仅次于宁致泽。

虽说天枢府的权柄有些被架空了,但要不是事情极为紧急,宁成志也不会清闲到亲自赶到巨鹿岭来传讯,这时候索性就将更大的疑点揭开来,供诸将参详:

“文勃源、樊春统率西园军镇守秦潼,确实都没有现叛军的异常,还是太尉府司丞姚启泰见僵局拖延太久,文勃源、樊春半年过去都没有要兵进剿叛匪的意图,这才按耐不住性子,绕过文勃源派人进山侦察。是姚启泰现叛军主力已经消失踪迹,秦潼山北麓深处的那几座流民军营地,仅留下来三四十万被胁裹进山的饥民,充当幌子,迷惑西园军的视野。”

听宁成志如此说,宁氏诸将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宁成志言外之意,就是身为英王赢述嫡系的文勃源、樊春,有意放纵秦潼山的叛军主力进入蓟阳郡。

文勃源、樊春包藏祸心?

文勃源、樊春为什么要这么做,放纵秦潼山叛军主力进入蓟阳群,又极力封锁消息,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难道英王殿下?

大家脑子都卡在这里,不敢继续深想下去。

“十九叔不会有问题!”

坐在宁致泽下的那名青年将领,虎目鹰鼻,身材极其高大,挺直腰坐在长案之后,就不比其他将领矮太多,眼瞳有一道隐隐的青蕴光泽流转,说明他已经是开辟祖窍识海、踏入明窍境的玄修弟子,再看他是如此的年轻竟有如此之高的修为,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青年将领知道宁成志说这些话是在暗示什么,但他绝不相信十九叔赢述会背叛父王,断然说道,

“即便是有部分叛军翻越秦潼山,进入蓟阳,与巨鹿岭叛匪合流,也都是就剩半条残命的残兵剩卒而已,还能有什么战略,实不足为虑。退一万步说,文勃源、樊春就算真包藏祸心,故意放一些残兵剩卒进入蓟阳,又能害得了我们什么?我看等这一仗打完之后,十九叔那边是否有问题,一切就都明了了。”

“叛匪仓皇逃入巨鹿岭,月前又突然有杀出巨鹿岭之意、之势,这也是蹊跷啊。”有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不得不慎重考虑各种可能。

“英王殿下他此时可在燕京城里?”沉默许久、一直都倾听诸将争论的宁致泽,这时候蓦然睁大眼睛,寒芒凛冽的盯住宁成志问道。

“太尉府决意重建秦潼关城,英王殿下亲自赶去督造,已经月余没有在燕京城露面了,应该一直都停留在秦潼关……”宁成志说道。

“都有一个多月了啊!”宁致泽这时候陡然感到有一股寒意从后脚跟窜上来。

“……”青年将领这时候突然也哑口无言,虽然说被叛匪摧毁的秦潼关城距离燕京也就千里之遥,虽然英王可以代表太尉督造秦潼关新城,但绝无无缘无故留在秦潼关过一个月的道理。

这也实在太诡异了。

“我们是不是先撤师武胜关再说?”有人提心吊胆的问道。

英王赢述与太子赢丹乃一母同胞的亲亲兄弟,他们实在想象不出,英王赢述与太子赢丹撕破脸之后,会带来怎样的时局震荡,而但不管英王赢述有没有问题,他们立时率十五万虎贲军精锐回撤蓟阳与京畿之间的武胜关,就不怕燕京城能翻出什么波浪来。

“要不能打完这一仗,想撤退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啊……”有人蹙着眉头说道。

他们此前在黄麋原就是照着与叛军决战的势态部署营寨,十五万虎贲军及万余宁氏子弟精锐,是作为前军与中军,营寨尽可能往黄麋原腹地延伸;十数万地方武备,战力较低,作为左右军,营寨安排在侧翼;而在他们的身后,则主要是辎重兵马组成后军。

从黄麋原往东北方向撤出,谷道狭窄,此时正被数以千计的辎重车马填满。

现在他们与叛军前锋相距都不到三十里,三四十万兵马突然掉头回撤,只是将最薄弱的尾部留给叛军突袭。

而他们在黄麋原东部修建营寨,就没有想到过会有退守的一天,营寨建得相当简陋,也很难留一部殿后兵马掩护主力先撤。

而叛军近一个月来调兵遣将,积极调整进攻势态,可能就是等着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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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麋原西南的一座无名山岗,看上去仅有四百多米高,却是北出巨鹿岭的门户。

最初追赶到巨鹿岭边缘的虎贲军仅在此建筑坚固的堡垒,但此前看到流民军主力有意出黄糜原决战,特地将这座山岗让出来。

虎贲军将这座山岗让出来,也是免得将大股的流民军主力堵在这座山岗以南的深山阔岭里出不来,而在真正重创流民军主力之前,虎贲军又不敢随便越过这座山岗,挺进兵力展开困难的险僻之地。

乐毅此时穿一身墨甲,脸上也戴黑甲面具,他站在这座山岗之巅,眼瞳里闪过凛冽的寒芒,冷酷无情的望着距离不足三十里的虎贲军前军营寨。

虎贲军并不觉得会有退守营寨的那一刻,因而营寨建得也简陋,并不打算太多的物资。

乐毅此时还看不出虎贲军的营寨有什么异常,但在他身后的山谷里,十二万黑巾军、三十万普通义师将卒已经66续续的从巨鹿岭深处转移出去,此时正整阵待。

将不管对面的虎贲军有没有现秦潼山里的异常,战事已经如箭在弦,到这时不得不了。

乐毅身上的淬金鳞片,漆黑仿佛月夜下的湖水,无边无际的黑,却又透着反亮的光泽,而他此时的眼瞳,更像是他身上的甲片,蒙着一层永远都撕不开的黑影。

此时担任前锋主将的乐毅,每回想起过去半年所经历的一切,心都隐隐的抽痛。

谁能想象五十余万众从秦潼山北麓深处的野狐岭出,历经四个月之后,仅有不到四分之一的人,最终翻越两千余的雪山绝岭,进入巨鹿岭。

乐毅此时回想起来,他都觉得难以思议,甚至后悔向天师巩梁献上暗渡之策,但最终他们熬过去了。

虽然最终只有十二万黑巾军翻越重重绝岭,但没有崩溃、垮掉,乐毅相信一定会给对面的虎贲军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一百九十八章 黄麋原

当一方做好充分的准备,在这么近的距离,另一方是无法随便撤出战场的,何况虎贲军绝大多数将领都不赞同撤退。

不管是英王赢述包藏祸心,抑或是文勃源、樊春确实愚蠢到极点没有觉秦潼叛军的异动,但没有一人,会认为数十万秦潼叛军主力翻越数千里绵延的重重绝岭之后,还能不崩溃,还能保持多强的战力。

为了翻越秦潼山东麓的重重绝岭,虎贲军甚至都认为这部分叛军,极可能将沉重的兵甲都丢弃掉了。

此前退入巨鹿岭的三五十万叛军,这一年来被他们撵着屁股狠打猛揍,屠灭近百万叛匪,早就证明是一群乌合之众,现在就算是再增加三五十万的乌合之众,又有什么能令人畏惧的?

而此时还仅仅是怀疑英王赢述包藏祸心,并无证据在手,就连太子殿下都没有下决心,十五万虎贲军精锐没有太尉府的调令,不战就突然撤回武胜关,除了摊牌,是没有其他退路的——要是摊错牌了呢?

击溃叛军主力后,十五万虎贲军就是名正言顺的班师回朝。

不管怎么说,大战一触即,已经势难避免,而且就虎贲军而言,也不再希望战事继续拖延下去。一部接一部的虎贲军战卒,很快调到黄麋河南岸,不管叛军出不出山,都要坚决的动攻势。

很快,一部接一部的黑巾兵精锐手持盾戟,也往既定的战场推进,宁致泽、宁成志等宁氏核心人物远远看了,也暗暗心惊。

杀伐意志太强盛了,即便相距数十里,但黑巾兵杀伐意志所汇聚而成的杀伐兵气,隐约予宁致泽等人有神魂被割刺之感,黑巾兵战阵的上空,更是风云卷云,一团团雷煞密云滚动,一道道的电弧雷光仿佛龙蛇游动……

杀伐兵气不仅仅是震动方圆数百里的天地元气,还引这样的雷云异相,眼前这支黑巾兵明明是一支已然成形的虎狼之师啊!

虎贲军明窍境修为以上的将领是多,但天地元气都被双方战阵所凝聚的杀伐兵气锁住,明窍境以上的强者,根本就无法借御天地元气施展大神通,实力就不比辟灵境玄修弟子强出多少。

宁致泽、宁成志这样的道丹境后期乃至巅峰期强者,这时候神识延伸出去,只觉四周的天地元气狂乱就像是彻底狂暴起来的波澜惊浪,将他们的神识撕成粉碎,根本就不要想能控制四周的天地元气。

众人心里深深震惊,他们中很多人都是次遇到能与虎贲军精锐匹敌的虎狼之师,心里皆想,难怪说道胎境天榜强者,在真正的虎狼之师面前,所能挥的作用也极有限。

事实上,很多地级、天级法宝这时候也根本无法挥作用。

宁氏将领以往还担心叛军会暗中部署天罡雷狱阵,现在倒好,就算叛军已经瞒过他们的侦查,在黄麋河南岸布下天罡雷狱阵,也会因为天地元息被双方的杀伐兵气彻底搅乱,而无法挥作用。

所有借天地元气施展大神通的顶级法宝,这时候都不会比普通法宝强出多少。

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

宁致泽在地榜之中,也算是最顶尖的人物,这时候都难以想象眼前的这一切。

这时候是确认有数十万流民叛军翻越秦潼山重重绝岭,但这些流民叛军从肉身到意志不应该都被摧毁才对吗?

这些头包黑巾的贼兵,怎么可能有如此之强的斗志?这些贼兵虽然说体形瘦弱,经历艰苦到极致的跋涉后,肉身才修养了一个月,还不可能完全恢复,但为什么会予人坚不可摧的强悍之感?

而黑巾贼兵里的精锐数量又为何如此之多?宁致泽粗粗估算,黑巾贼兵阵列里,修成灵脉的通玄境武卒,差不多占到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比例,这个比例已经不比虎贲军将卒稍低了。

四到六万名通玄境悍卒!

这是令人难以想象的数字,赤眉教暗中培养两三千精锐教众,就已经够令人震惊,但过去并没有大片的固定势力范围,甚至连山门都杳无踪迹,如何培养出如此规模的悍卒,而天下皆无所知?

黑巾兵以一万人为一阵,十二万人、十二座战阵分三列四纵缓缓往既定的战场移进,仿佛十二座黑色的雄峙山岳在一尺尺的前进,气势压得诸多虎贲军将领都喘不过气来。

此外,还有近二十万流民军将卒,组成散乱的阵列,从黑巾兵的两翼进入战场。

这是真正要决一生死了啊。

宁致泽心里暗叹。

“诸将奋勇,屠灭叛匪,班师回朝之日,便是功成名就之时!”那员青年将领看其他将领的意志一时间竟然都受到叛军的气势压制,振臂大喝道。

诸将纷纷回过神来,想想也是,那些流民乌合之众是不值得一哂,叛军拥有十二万虎狼之师,确实是极震憾人心,但他们这边的虎贲精锐则多达十六万之多,兵力更占优势不多,而更大的优势则在兵甲战械上。

十二万黑巾兵主要是装备盾戟的步卒,远远看去,这些盾戟主要是精锻铁所造,并没有太精良的兵甲,应该是他们从歼灭的那部分西园军手里夺得,但骑兵极少,即便还有三四千骑卒分散在两翼,也都是普通的马区。

叛军虽然造出一批木厢车,由兵卒推着往前移动,但这些木厢车远看结构强度,就知道与虎贲军配备的轻型战阵是根本无法相比并论的。

叛军里有弓弩,但大型弓弩极少,这也是跟虎贲军无法相提并论的。

此外,虎贲军基层的精锐武官都配备大量的杀伤性或防御符篆,相必叛军也不会弥补这样的劣势。

说实话,虎卉军及宁氏诸将,虽然有些被叛军的强盛吓到了,但也绝不会认为他们会输掉此战,最后的结果,只可能说他们为此此胜捷付出的代价稍稍要比想象中大一些。

看到黑巾贼兵已经正式进入战场,诸将都纷纷策马驰回本阵;宁致泽也将两队重甲骑营从后面调过来,安排在中军的侧前翼待命,待前阵接触,他就准备用重甲骑从侧翼冲击叛军的战阵。

这些重甲骑,人马皆披重铠,总重过两千斤,高移动起来,气势极盛,除非用大量的战阵环结坚墙,普通的战阵根本无法抵挡数千重甲骑的冲击。

宁致泽也决定,将更多的防御战阵调到前阵前,他们的兵甲战械是更精良,精锐战卒数量也更多,但他担心虎贲军将卒未必能有叛军黑巾兵那么旺盛的斗志,一旦出现大规模的伤亡,是否还能维持士气,很多事情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仿佛鬼魅般出现在宁致泽、宁成志及青年将领的身后。

“蝉儿,你怎么也过来了?”青年将领看到此人的出现,眼瞳闪烁着迷恋的光芒,欣喜的问道,“你修为又进了一步啊,已经远远将我摔在后面了,你要是真成在一两年内修成道丹,可是燕州千年不出的修炼天才啊!”

宁致泽回头看了一身,想问宁蝉儿为何突然到军中来。

这时候突然有人指着前方说道:“贼兵推进的那些车,怎么会有烟冒出来?”

一直关注战场动向的宁致泽,也注意到这一点,岔开心神,传令要前部战卒小心叛军有可能会将烧着的擂木掷到战阵里来。

而在两军前锋正式接战时,看到一蓬蓬炽红烧熔化的铁汁,从叛军这些简陋战车后泼洒出来时,泼洒向二三十米外的己军阵列,宁致泽脸皮都要抽搐起来,他都能清晰的听见己方将卒被铁汁浇洒后出的惨叫……

这些烧熔的铁汁穿透性不强,但一团铁汁泼洒开来成千上万,那些一次能防御成千上万箭雨覆盖的中高级符篆,这时候就显得很无力,几乎抵挡两三团铁汁就被废掉,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蓬蓬炽热烧熔的铁汁,仿佛暴雨般往己方阵列倾泄过来。

这些铁汁,还掺杂了人畜的粪便。

虎贲军的将领这一刻是暴跳如雷,知道将卒被铁汁泼溅到,主要还是小范围的灼伤,虽然被搞得有些狼狈、混乱,但还不至于立时丧失战斗力。

而人畜粪便的混杂在铁汁里,灼伤不能悉心处理,很容易感染。

叛军太阴毒了。

乐毅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命令身后十数袒胸露乳的悍卒擂鼓不停,激烈正面战场上已经与敌接战的黑巾兵,继续坚定不移的往前推进。

如果正面无法突破,他们此战非但无法获胜,很可能还会全军覆灭,毕竟双方还是有实力上的差距,己方唯一可用的,就是黑巾兵决死不息的意志,这意志是翻越重重绝岭磨砺出来的,是在无数生死关头磨砺出来的。

乐毅他本人不再压制自己的修为后,也是在这生死途中,接连突破瓶颈,此时已经踏入明窍境中期,此时正代替天师巩梁、巩宝,承担起指挥全军作战的职责。

乐毅同时也注意到虎贲军有两队重甲骑从后面调上来了,便下令暗藏阵中的十数辆辎重车往两翼推进,将大量的地铁、六角铁荆棘抛洒到本阵的两翼,在侧翼形成两三里宽阔的隔离带。

不过这些障碍物还远远不足以抵挡重甲骑的包抄,乐毅安排更多的戟兵到侧翼布阵:最外围的将卒,所持皆是过一丈长的锋利长矛,尾端设有支架,深深斜插在石地里,形成数排往外斜指的密集长矛阵,准备应对重甲骑的快突冲,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将敌骑的冲刺度给减下来。

而在长矛阵之后,才是诸将卒持大盾结阵,当然也少不了一支支锋利的长戟、长矛支伸出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黄麋原(四)

天师巩梁、巩宝兵合一处,麾下精锐教众多达一千四百余人,明窍境强者也有五十余人,其中不乏有早年在云梦战场立下赫赫战功的良将,但最后巩梁、巩宝还是选择乐毅来代替他们指挥这场战事。

乐毅不过是道宗放在在河西潜伏了十数载的闲棋冷子,仅仅是天师巩梁的记名弟子,而且潜伏的宗族也是在河西并不特别显现的路氏,但谁都想象不到,最后却是乐毅身上透露出更多的名将风范。

天赋这事,是谁都说不准的。

就像道宗在秦潼山起事,地榜强者卫於期率西园军主力精锐被他们杀得人仰马翻、丢盔弃甲,差不多就全军覆灭,他们偏偏死活啃不下毫不起眼的陈海,也打消他们以修为境界评判对手用兵才能的惯性思维。

太平道宗(赤眉教)这些年在暗中搅乱天下大局,特别是巩梁、巩宝等核心人物,几经大难,在任人唯才、任人唯贤等方面,还是做得要比日益腐朽的宗阀好得多。

乐毅携《练兵实录》逃回流民军营地,又献上暗渡之计,不是没人怀疑他的动机,甚至怀疑他已经被官兵收买、背叛了道宗,但《练兵实录》实在是太精妙了。

从兵势地理、察看天气及用计,到基层将卒的操练、后勤的管理,再加诸多看似简陋、实用性又极强的战械制造,以及种种战阵、战术的精妙安排,《练兵实录》上所抄下的种种论述,即便是在云梦经历过战事锤炼的赤眉教将领,也是闻所未闻、叹为观止。

而特别是实录里所抄录的那一套基础步法、拳法、戟法,天师巩梁更能明白其价值所在。

这一套基础步法、拳法、戟法,对辟灵境以上的弟子几乎可以说是毫无作用、毫无价值,但这一套基础步法、拳法、戟法,最大的价值,也可以说有可能会让天下宗阀都疯狂的地方,在于能最大限度的降低平民子弟踏入修行的门槛。

宗阀得到这本《练兵实录》,或许辟灵境以上的精锐弟子数量无法提高多少,这个毕竟还要极讲究根骨及天赋资质,但麾下通玄境的悍卒数量可能就会倍增,甚至提高数倍之多。

太平道宗这些年从平民挑选天资过人的子弟,暗中培养出来的精锐教徒数量不少,但缺就缺最基层的血勇悍卒。

天师巩梁此前不是没有想过翻越绝岭跳出秦潼山、进入蓟阳郡,但这个决心不那么容易下的。要没有容易通过的捷径,最后仅带着三五万彻底失去战力的疲卒,进入蓟阳郡,完全没有意义,最终还是这本《练兵实录》令他痛下决心行暗渡之策。

在秦潼山准备了两个月,翻越重重绝岭三个月,一个月前才进入巨鹿岭休整。

出时,五十万将卒,但最后仅有二十万人走出秦潼山;而这二十万人里,失去战斗力的伤残逾半,最后只编得十二万黑巾兵精锐。

但就是在这艰难卓越的行军过程里,照着《练兵实录》一点点的去执行,巩梁麾下近千精锐教众,完全编入十二万黑巾兵精锐之中,成为合格的精锐武官。

而真正令天师巩梁惊喜的或者说震惊的,实是《练兵实录》所录的那一套基础步法、拳法、戟法,蕴藏一丝疯狂成魔的杀戮真意,这使得十二万修炼基础步法、拳法、戟法的黑巾兵精锐在翻越重重绝岭后,肉身哪怕都已经濒临崩垮的极限,但意志非但没有垮掉,还愈强悍、坚不可摧。

即便是黑巾兵精锐的数量还处于劣势,兵甲战械的劣势更明显,但天师巩梁决意动决战的底气也在这里。

虎贲军将卒的战斗意志,绝对要比此时的黑巾兵精锐弱得多。

而在艰苦翻越重重绝岭的旅程之中,最早掌握《练兵实录》精髓的乐毅,自然也就成为天师巩梁最信任、最依重的助手。

到这时候,乐毅代替天师巩梁、巩宝在前阵指挥战局,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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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巾兵在兵甲战械的劣势非常明显,除了最初那几个奇招能挥不少的作用,但实打实的接战肉搏之后,黑巾兵的伤亡明显要高出虎贲军一大截。

正面的战场,或者说两军前锋接战处,虎贲军主要还是依赖于战车结阵,将黑巾兵的攻势阻拦,双方僵持着,绞杀的惨烈及残酷暂时还没有彻底体现出来;同时虎贲军的将领更多寄望重甲骑能从侧翼冲散叛军阵列,继而他再在正面战场展开反攻,就很方面能将叛军彻底击溃,也希望这样的战术能减轻己方的伤亡。

虎贲军将领,包括宁致泽在内,很快现,使两队最精锐的重甲骑嵌入黑巾兵与普通流民军之间,从侧翼包抄黑巾兵的战阵,很可能是个错误。

黑巾兵的作战意志太强了,两翼的长矛阵被破坏,盾矛阵却岿然不动;盾矛阵被重甲骑摧毁,后面还有新的盾矛阵集结,更有不计其数的持矛兵、掷矛兵,从侧面包抄上去,极尽一切手段,将重甲骑的度拖慢下来。

重甲骑除了坚不可摧的重甲、重铠外,最大的优势还是度。

重甲骑的度,一旦被压制住无法提升上去,不仅要面对黑巾兵的疯狂阻拦,这时候还有大股的流民军将卒从后面疯狂包抄过来,层层叠叠,仿佛惊涛狂浪的将这些重甲骑的团团包裹起来。

虎贲军重甲骑都是选自通玄境以上的精锐悍卒,刀戟挥舞,普通的流民军将卒根本无法抵挡他们的劈斩,几乎每一道刀光戟芒之下,都有人命殒落,或头颅滚地,或手脚斩断,但黑巾兵太顽强了,每一侧都有上万黑巾兵死死缠上去,令虎贲军重甲骑根本无法肆意冲杀侧翼的流民军,更无法拉开两军的距离继续动毁灭性的冲锋。

也许杀伤四五名流民军及一两名黑巾兵之后,才会有一名重甲骑轰然倒下,但也是黑巾兵杀戮意志太顽强了,即便是流民军被杀散之后,也能死死将重甲骑缠住。这样,被杀散的流民军很快就能重新聚拢围杀上去。

如此残酷的交换比,看上去极不利流民军,但在宁致泽将地方武备从两翼调上来之前,六千重甲骑就已经消耗怠尽了。

虽说流民军的伤亡虽然六七倍于此,而黑巾兵的伤亡也绝不低于七八千,但这样的结果,对双方士气的影响是截然不同的。

在过去近一年的惨烈撕杀中,蓟阳诸郡的流民军二十一战皆败,被虎贲军斩杀上百万兵马,但虎贲军自身的伤亡却不到万人,流民军可以说已经被杀得士气崩溃。

这时候用五六万人的伤亡,竟然将虎贲军里最精锐的六千重甲骑歼灭了,这是什么概念?

五六万人的伤亡,丝毫没有挫伤流民军的士气,反而令他们的士气彻底的激出来,面对从两翼压上来的地方武备,流民军将卒此时更是毫无惧色,抓起地上更精良的兵刃,就奋不顾身的迎了上去。

相反的,从两翼前移接战的地方武备,士气就有些沮丧了。他们在武卒战力、兵甲战械,是要好过流民军,但要比虎贲军差得一大截。

正面战场还在僵持着,乐毅从本阵各调一万黑巾兵精锐,与两翼的流民军将卒配合,与从两翼扑上来的蓟阳郡地方宗族选拔出来的将卒厮杀在一起,两翼很快就最先变成绞肉机一般的修罗杀场。

这段时间来,或被动撤入以及事先闻讯聚集到巨鹿岭的流民军将卒,将近四十万人,最先进入战场仅有二十万;在歼灭虎贲军重甲骑之后,天师巩宝也知道这一战不胜则亡,已经不可能再留有一丝余力,将剩余的十数万流民将卒以及十万老弱病残都往黄麋原的战场推进……

入夜后,战事丝毫没有停息的迹象,一处处燃烧的营火,与天际的星月辉映,将残酷而血腥的黄麋原战场照得通明如昼。

双方胶着到一起,特别是两翼广及数十里的战场,双方混战在一团,宁致泽已经失去调动两翼兵马的能力,只能等他们分出胜负。

相比而言,黄麋河正面的战场,虽然集聚十五万虎贲军与十万黑巾兵,厮杀的烈度却要少得多,似乎双方都在等两翼的战事分出胜利之后,才能下定决心做最后一搏。

宁致泽还是太优柔寡断了,他舍不得十五万虎贲军及上万宁氏精锐子弟兵在黄麋原损伤太惨重,以致宁氏失去在燕京立足的本钱;他一直寄希望两翼能先有突破,等到他看出两翼地方武备支撑不住、有崩溃迹象时,再下决心已经迟了。

两翼地方武备从支撑不住,到崩溃,是一个极快的连锁反应,而后地方武备崩溃后,无论是将领或底层兵卒,直接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想撤回或逃回到虎贲军所在的本阵寻找强有力的依托跟庇护,兵卒想活命,地方将领则想着依托虎贲军的坚固战阵,或能有重新整顿兵马的机会。

这时候宁致泽想调兵遣将都来不及,天光大亮时,就看到无数溃兵在流民军将卒的驱赶,像洪水似的往本阵席卷过来。

而在此前,乐毅又不断的从正面的战线抽调黑巾兵精锐,加强侧翼……

第二百章 黄麋原(五)

(祝兄弟们中秋节快乐;这几天要多陪陪家人,一天一更,望大家谅解……)

虎贲军在黄麋河南岸的正面战线,侧翼最先是被数以万计的地方溃兵冲乱,继而每一侧都是两万黑巾兵精锐与十数流民军将卒所形成的滚滚洪流冲击而来。

宁致泽就没有想过虎贲军战阵两翼有被杀溃的可能,炼入防御法阵禁制的轻型战车、大型弓弩、战械都安排在正面,想着等两翼兵马绞散叛军的防线后,然而从正面直接碾压叛军的本阵,这样就能一鼓作气的彻底解决掉这场战事了。

如果这时候宁致泽直接放弃两翼的防线,直接推动本阵猛然的进击黑巾兵的正面防线,不是没有挽回败局的可能。

毕竟经过乐毅此前的调动,正面的黑巾兵人数已经减少到五万人,想要抵挡十五万虎贲军的冲击,极为困难。这时候只要虎贲军从正面撕开口子,不断的快往前推进,暴露出来的两翼就会不断的缩小,最终就不会成为其软肋。

宁致泽还是太犹豫了,一直拖到两翼薄薄的防线被冲溃,被流民军将卒挟裹着黑巾兵精锐如洪流般冲击过来,才想到要从正面撕开口子,就已经有些迟了。

这一刻,天师巩梁、巩宝等赤眉教明窍境、道丹境强者都直接进入正面战场,与五万黑巾兵精锐一起,死死的守住战线,很快黄麋原战场就彻底的陷入血腥混战之中,仿佛绞肉机,无情绞杀敌手双方将卒的性命……

黄麋原虽然近百里宽阔,但诸路马兵分散开来,铺天盖地,就成了谁都无法轻易脱离的屠杀场。

宁致泽、宁成志等人,午后在三千多宁氏精骑的簇拥下,浴血杀出重围,艰难的退到黄麋原东侧山岭的谷口,这时候再回望战场已经是欲哭无泪,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黄麋原遭遇如此惨烈的溃败。

什么都完了,十五万虎贲军精锐、上万宁氏精锐子弟兵,都差不多葬送在这里,宁氏还有什么筹码,助太子燕丹掌握燕京城那些凶险诡异的局面?

就凭坐闭逾三十年、已经过五百岁、道之真胎都已经早走下坡路的道胎境老祖吗?

宁致泽、宁成志肠子都悔青了,在猜知英王有变之后,就应该不管会被流民军追袭尾部,虎贲军主力就应该第一时间回撤武胜关观望形势,不至于将筹码都输在黄麋原。

现在什么都迟了!

在这样的混战之中,天地元气被杀伐兵气搅得狂暴不堪,风雨雷电交加,宁致泽、宁成志等人修成再高,挥的作用也极有限。

刀光剑芒纵横,也就是绞杀的效率高些而已,而流民军里也不是没有制衡的玄修强者。

虽然流民军的精锐数量要比虎贲军低得多,但真正战场陷入混乱之中,流民军是主导着战局的展,天师巩梁、巩宝也始终各率一万黑巾兵精锐,没有参与混乱不堪的绞杀战,此时则缓缓往东岭谷口这边逼过来。

这时候宁致泽、宁成志等人即便集结三五千重甲精骑,他们也知道已经没有重新杀入战场、逆转战局的可能,他们只能守住谷口,希望能收拢更多的溃兵,能够逃出去。

他们此时唯一的优势就是跨下的良骑,但是流民军将卒太多了,铺天盖地,黄麋原百余里方圆,几乎到处都是流民军将卒的身影,到处切割、穿透,虎贲军及地方武备只能各自为阵,各自突围,只有少数人能聚拢到宁致泽、宁成志所守的山口。

到天黑之前,宁致泽、宁成志只能退守最近的谷阳县城,在谷阳县城再次收拢部分残兵,赶在流民军杀出黄麋原,他们再次仓皇东逃。

虽然流民军伤亡也极惨重,但士气如虹,他们已不敢再困守一城,以免被流民军彻底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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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贲军大溃,仅剩两万残卒随宁致泽撤回武胜关的消息传出,燕京大震。

消息传到潼北府,则已经是七天之后。

刚刚入秋,潼河南岸已经有一丝凉意,陈海策马停在潼河的南岸,望着浩浩荡荡的潼河。不知道是英王这边想故意写出宁氏的愚蠢,还是太子那边想将英王的阴谋更直观的揭穿出来,燕京传来的邸报对黄麋原一战的描述非常详细,十二万黑巾兵精锐在黄麋原突然出现,就注定的战局走向,宁成泽优柔寡断,葬送了虎贲军近三分之一的精锐。

流民军的伤亡也极惨重,黑巾兵死伤不会低于半数,普通的流民军将卒死伤可能要过二十万,但流民军赢得了这场堪称辉煌的关键一战,清理战局,得到虎贲军遗弃下来的大量兵甲、战械,战力只会更强。

宁成泽率两万残卒退守武胜关,虽然京畿还有十万虎贲军精锐,但短时间内已没有出武胜关北进的可能,要是再惨败,武胜关失守,大燕帝国都有可能覆灭了。

虎贲军不能出武胜关北进,蓟阳郡已经被打烂,尽数落入赤眉教之手,而流民军的兵势极盛,此时北域诸郡也就苗氏能与之争锋,但短时间内苗氏只可能固守疆土,也不可能贸然出兵与流民军争强。

不然的话,即便是能惨胜,苗氏在北域的势力也注定会衰败下去。

流民军会继续留在蓟阳,还是从蓟阳郡挥师东进,短时候还难分辨,但想必也不会莽撞强攻武胜关、进军京畿,也不大可能北进去强攻苗氏,燕京城的形势却更加错乱复杂了。

即便这时候天下人都知道,十二万黑巾兵精锐,是英王赢述故意放到蓟阳郡的,又能拿英王奈何?

此时的英王赢述,留在秦潼关督造新城,而早在陈海、屠子骥率部进入野狐岭之前,赵无泰就从第一、第二大营抽调一万甲骑,先期率领赶到秦潼关,与英王赢述汇合。

太子赢丹即便确认同胞兄弟赢述包藏祸心,这时候有决心率虎贲军进攻秦潼关吗?此时依旧留守青龙峪的十万虎贲军精锐,还会忠心耿耿的听从太子赢丹的调动吗?

益天帝毕竟才是大燕帝朝的帝君,始终都没有正式退位;京郡八族,宁氏在黄麋原惨败中已残,其他七族对太子赢丹的态度,会生怎样的改变,黄麋原一战的结果传到燕京后,就应该在剧烈的酝酿之中了。

潜流之后是风平浪静,还是波澜狂涌,这个只能静候了。

而事实上宁致泽在黄麋原败得太惨、黑巾兵精锐战力出乎想象的强大,却导致英王赢述身上的疑点模糊不清了,即便陈海他们在野狐岭以北,早就证明了黑巾贼兵的行军路线,但很多人都不认为,这部分贼兵精锐真是从秦潼山翻越重重绝岭跳到蓟阳郡去的。

这一切太不合常理了!?

黑巾兵的战力如此之强,强到乎想象,完全可以在潼北府将西园军击溃,需要伤亡惨重的翻越秦潼山绝岭,与蓟阳郡贼兵联手伏杀宁致泽所部吗?

谁都没有想到,黑巾兵的强悍与那近乎疯狂的杀戮意志,就是在这场看似不可能、伤亡比例高到恐怖的绝岭行军中锤炼出来的。

在秦潼山时,黑巾兵真要有如此强悍的战力,打死都不会冒着未战就逾半的伤亡比例翻越秦潼山绝岭的——而事实上,流民军此战能胜也是侥幸,率虎贲军进蓟阳的将领,谁都没有想到流民军会如此的强悍,会强悍到与虎贲军精锐一较长短的程度,本质上还是轻敌而败。

这时候董潘、吴雄、董宁策马过来,在陈海身边翻身下马,也望向滔滔河水。

文勃源、樊春自然要更早知道虎贲军在蓟阳惨败的消息,不仅姚启泰、姚轩父子等人,已经被文勃源以莫须有的罪名给拿了下来,解除了将职,暂以车骑都尉苗赫节制第三大营外,西园军十三四万精锐,已经四天前6续从雷阳谷往南开拔,此时已经是最后一批将卒正通过潼北大仓临时搭建的渡桥,跨越潼河。

待十五万西园军精锐,到秦潼关与英王殿下汇合,燕京的形势就差不多能明了了。

董潘猜不透陈海在想什么,问道:“你不去秦潼关?”

“数十万饥民嗷嗷待哺,文大人的意思也是要我与子骥暂时先留下来善后,”陈海他并没有受到英王赢述的召见,也不愿意去见英王赢述,笑道,“再说了,燕京城都是大人物的舞台,我一个小角色跑过去凑什么热闹?董爷也不是没打算去燕京吗?”

现在除了屠子骥率一万精锐继续留在潼北府,处理后续的饥民赈济、战俘安置外,陈海也将继续留守潼北大仓。在燕京形势彻底稳定之前,潼北府、南樟府所在的秦潼山中麓、北麓,将始终是西园军的大本营。

当然,董潘作为客将,也没有急着率千余河西道衙兵,进燕京城去凑这个热闹,他、吴雄及裴晋华等人,与董宁等河西子弟都暂时留在潼北,要等时局平复之后,才考虑下一步的动向。

这也是河西的意思。

要是太子赢丹不甘心看到大势已失,想拼死一搏,他们这点兵力也挥不了什么作用;倘若益天帝顺利重掌帝权,赢术受封太子,也少不了他们这边的好处,到时候再去燕京也顺理成章。

而乐毅作为黑巾兵的主将出现在黄麋原的战场之上,已初具一代名将之姿,董潘就能明白黑巾兵的骤然强盛,与陈海所编写的《练兵实录》有关。

第二百零一章 狮城岭道院

(继续一更)

送走率领殿后兵马赶往秦潼关的骑都尉赵融,陈海邀董潘、吴雄、董宁等人,进潼北仓城作客。

姚启泰、姚轩父子起疑心窥破流民军在野狐岭所布的迷局,也才过去一个半月,总数高达四十余万的战俘、饥民都还在6续的往外转移安置。

潼北大仓这边是最重要的一个中转节点,大量的饥民、战俘都要先集中到潼北大仓来,之后或遣归故里安置,或贬为奴籍,补充到官营的矿山、铸造场、田庄劳作,或赏赐给有功将领充当战利品。

仓城内外难免有些混乱,无数虚弱不堪的饥民、战俘,在城墙脚根里麻木的或躲、或卧,都听天由命的等着下一步的安排,似乎就此饿死、病死,也都没有再挣扎的心思——仓城的官吏直接在他们衣服上标明下一步的去向,董潘他们沿路走过,能看到有一大批人是要直接转移到聚泉岭安置的。

看到绝大多数人都虚弱得随时会倒毙道侧,董潘问道:“聚泉岭那边真要都收下这些战俘?”

“是啊,”陈海微微一叹,说道,“这些战俘贬为奴婢,军中却没有哪位将领愿意当成战利品接收,而潼北大仓真要立时将这些虚弱之人分到诸矿山、官田充当苦役,巩怕是绝大多数人都活不过两三年。聚泉岭没有什么田地,但挨着大湖,所猎鱼兽还算充足,再一个潼北熬过饥荒,粮食也没有那么紧缺了,那就只能先送到聚泉岭养着……无妄杀戮也并非我修习兵术、武道的本愿。”

董潘、吴雄都是铁与血里厮杀出来的将领,手里不知道沾染多少鲜血,对双手同样染满鲜血的陈海如此说也不以为意,董宁却是动容。兴许是性情软弱的缘故,她总觉得饥民不得赈济,聚众哗变而掠袭乡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眼前这些战俘太是如此的虚弱,陈海真要是不出手,怕真是没有几人能活过后年。

“就听说你在聚泉岭搞得声势颇大,却还没有机会过去做客……”董潘说道。

“董爷与郡主要是不嫌弃,与诸多师兄弟们,都可以暂时到聚泉岭住一段日子;燕京那边怕一时半会都不能消停下来,大家怕是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返回燕京。”陈海说道。

潼北的战事算正式了结,文勃源、樊春率西园军主力南下,与英王赢述汇合,要兵逼燕京城,道衙兵及董宁等河西子弟,一千两百余人,都从雷阳谷撤到潼北府城。

虽然潼北、南樟诸府县都新委任的地方官吏,但此前诸府县能扣出来的物资都用于赈济饥荒,根本无法修葺被流叛摧毁的城池。

即便是潼北府城,也到处都是残墙断垣,至少还等到明年秋后,地方才有财力重建城池。董潘、吴雄虽说率部撤入潼北府城,实际是在潼河北岸找一处空地扎营,条件还是十分的艰苦。

就算董潘的话里没有试探之意,陈海身为河西弟子,既然在潼北拥有一块根基之地,自然就不能坐看同门还继续风餐露宿,这段时间自然得邀请大家都住到聚泉岭去。

虽然聚泉岭这时候要安置四五万战俘,也是一团乱麻,却是要比潼北城府的状况好一些;更关键聚泉岭有数眼灵泉,天地灵气充裕,都到那里暂歇,才不耽搁大家的修行。

董潘继续说道:“我刚接到世子的信函,世子对帝君亲政还是极有信心。却也不是我们自夸,你、冉虎、周钧、厉玉麟皆是我河西子弟,这次朝堂能拔乱反正、激浊扬清,你们实在是居功不小,想必朝堂待诸事平定后,封赏也不会轻;也或许对河西另有赏赐。世子对其他赏赐却也不在意,就想到太微宗或能在河西之外设立道院,河西弟子在外修行也能有落脚之地,才是方便。我前两天去见过英王殿下,倒是答应我们在秦潼山先找一处落脚之地,但秦潼山何处合适,虽然世子要我与吴雄、郡主商议着办,我却觉得有必要来问问你的意见……”

太微宗能在河西之外设立道院,实际就是意味着董氏及太微宗正式将触手伸到河西之外了,陈海没想到董潘消失了两天,原来是代表董氏,找英王赢述谈判这件事去的。

作为太微宗在河西之外的第一座道院,意义非同小可,世子甚至武威神侯本人都应该有明示,董潘却跑过来说是找他商议?

陈海没有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心知还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董潘这时候虽然没有直接将话挑明了话,大概是真担心他已经彻底投靠了赢述那狗贼,从此之后跟河西已不再是一条心了。

董氏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陈海打死也不会做神魂都受赢述控制的走狗,顺着董潘的口吻,欣喜的说道:“英王殿下真答应宗门将道院建到秦潼山?这真是一件值很庆贺的大喜之事。要是宗门不觉得潼北府地处偏隅、条件简陋,聚泉岭相邻有一座狮城岭,可以说是难得的灵天洞府之选。这狮城岭距离潼河的水道也近,普通弟子可以经水路往来秦潼山北麓各地。而这往后,聚泉岭有什么资质不凡的子弟,都是可以直接送到狮城岭修行,都不一定要送到玉龙山或太微山才能继续为河西效力了……”

董潘此前是极担心陈海会被英王赢述彻底拉拢过去。

以往河西弟子有不少在燕京任职,与其他势力走得亲近,只要不损害河西的利益,又能作为河西与其他宗阀加强联络的枢纽,这都是极正常不过的事情,乃至联姻都是极常见。

然而陈海的价值,跟普通的弟子远不能相提并论。

不说练兵实录的价值,陈海作为西北域闱选弟子第一,修行已经到悟及武道真意的层次,将来极有机会修成道丹,就绝不能轻易落入他人彀中。

如此杰出的弟子,太微宗百余年也就踊现十余数人而已,此时无一不是河西的中流砥柱,要是被别家拉拢过去,河西损失会有多大?

只是陈海进燕京,在学宫闱选考核中才真正的崭露头角,之后趁势而崛起又太迅了,此时已然成为文勃源的嫡系,除了昭阳亭侯陈烈外,大都护将军府都没有来及得与陈海做进一步的利益捆绑。

而此前陈海又与河西杜氏、柴氏子弟关系搞得极为恶劣,河西实不只有董潘一人担心陈海会脱离河西,被文勃源及英王赢述彻底拉拢过去。

偏偏这时候河西又不能与文勃源、英王赢述撕破脸,强令陈海返回河西修行。

第一座道院设于潼北,是太偏了一些,但哪怕是为了确保陈海始终忠于河西,道院设于潼北却又是值得的;而陈海说是将异人所授之兵权都录入《练兵实录》之中,但鬼知道陈海私藏了多少私货没有吐露出来?

陈海此时能毫不犹豫的表态,董潘心里则卸下一块大石头,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世子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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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城岭在聚泉岭西南八十余里地外的绝岭深处,虽有灵泉溢涌,算是不错的灵天洞府,但因地势比聚泉岭这边要险峻、荒僻得多,山高路险,还没有被哪家宗阀占去。

前期能进秦潼山争占地盘的,毕竟还是少数,包括京郡八族在内,绝大多数宗阀都还在观望之中。

太微宗要在秦潼山开设道院,狮城岭那边是荒僻些,却也不会太碍事。恰恰那边也曾被一伙山贼盘踞过数年,留有残寨,简单收拾收拾,可以直接从潼北府招收弟子入山修行。

陈海陪同董潘、吴雄、裴晋华、董宁、孙不悔等人,穿山越岭,赶到狮城岭来察看地势,站在狮城岭之巅眺望左右云海,陈海心知能从秦潼山北麓的府县地方招收弟子修行,这才是开设道院最大的特权及意义。

不断从地方上招收弟子,弟子修行有成再返回世俗建功立业,或许仅需要二三十年的经营,道院出身的弟子就会在地方建立数以百计的大小新兴宗族;而这时候董氏及太微宗的影响力,就渗透到秦潼山脉北麓的每一处角落。

虽然与河西最大的区别,在于英王赢述不可能仅允许太微宗一家在秦潼山里设立道院——而即便是如此,董氏及太微宗也夺得先机。

“西园军主力已经南下,粮秣输转都不需要潼北大仓那边操劳,却有几头大鹫能运送物资,董爷、郡主要有什么吩咐,尽管跟陈海说。”陈海心想着董潘他们要在狮城岭建道院,没有现成的山道,大量的物资只能通过巨鹫一点点的从空中运进山。

“建设道院,少不了要麻烦你的,”董潘笑道,“但道院新建,谁来主持,世子那边还没有拿定主意,要我推荐人选,我却觉得你来担任狮城岭道院的监院,最为合适……”

第二百零二章 专务修行

听董潘这么说,陈海也是觉得棘手。

陈海随龙帝苍禹进入这异世,虽然对这片大地没有什么感情,但一定要有所选择,他自然会选择河西。

柴氏、杜氏等宗阀,是与他间隙极深,但除河西之外,其他宗阀世族又有几个是吃肉吐骨头的?

抛开舅父陈烈不说,陈海此时能信任的嫡系,葛同、丁爽、齐寒江、吴蒙、周景元等人的根都在河西,而与他交好的赵如晦、厉向海、周钧、厉玉麟等人,也都是河西子弟,有这种种牵绊,他都不会出卖河西的利益;何况他此时还是太微宗上七峰的内门弟子。

河西想要进一步绑住他,陈海能够理解,但他真要答应代河西在潼北府兼掌狮城岭道院,那赢述及文勃源会有什么反应?

文勃源此前诸多纵容,默行他在聚泉岭经营自己的势力,就是认定盅魂丹已经在悄无声息间种入他的体内,不担心他会脱离他们的掌握,或许早就认定聚泉岭也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但赢述、文勃源应该不会看到聚泉岭与狮城岭混淆起来,不希望董氏对聚泉岭渗透太深,以致他们在最后不能完全将聚泉岭完整占夺过去。

一旦赢述、文勃源认为董氏有可能直接将触手渗透进聚泉岭,会有什么反应?

赢述、文勃源会不会将他召过来,激活蛟形蛊魂,直接将底牌摊给他看?

陈海此时仅仅是将蛟形盅魂留在体内,这时候赢述、文勃源也察觉不出来的,但他们一旦想要试图直接控制陈海时,就会现蛟形蛊魂并没有真正的融入他的三魂六魄之中。

陈海心知他不能答应执掌狮城岭道院,不然的话,极可能会出现他完全预料不到的变数。

见陈海竟然犹豫起来,董潘心里禁不住一沉。

陈海虽然前程无限,但尚未踏入明窍境,此时就能执掌道院,而且鬼都知道狮城岭作为太微宗在河西之外设立的第一家道院,在河西的地位非同小可,必然会受到远其他道院的关注跟重视。

陈海这时候竟然犹豫起来,难道说他心里与河西还是有隔阂的?

“陈海德薄望浅,难堪重任,而此前辞去军中将职,也是希望能专务修行,”陈海不管董潘手里会怎么想,说道,“我还想着待饥民安置大体结束之后,就连潼北大仓的职事也都推到,再回学宫潜心修行……”

陈海说得情真意切,董潘听了心里却越疑虑,陈海还要继续去学宫潜修,却没有想过要回太微宗,这不是要一步步与河西切割关系,又是想干什么?文勃源那边到底许了他什么好处?

不管世子那边会如此决定,董潘都不会在这里与陈海交恶,笑道:“你执意要到学宫潜心修行,那推荐谁来执掌狮城岭道院,可真是头痛了。”

陈海知道他拒绝了这么干脆,董潘以及董潘身后的世子,心里必然会有想法,因而就不能在狮城岭道院的监院人选上,表现太过冷淡、太过不相关了,说道:“叛匪是跳出秦潼山了,但也在潼北留下诸多不安分的隐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掀出什么乱子。一定要我说,厉向海是个合适的人选。”

董潘又是困惑起来,真有些琢磨不透陈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愿意执掌狮城岭道院,又推荐厉向海,也没有要撇清关系的意思,难不成他真心是想潜心修行一段时间?

“厉向海确实是不错的人选,我当会向世子推荐,就不知道玉龙大营那边放不放人了。”董潘哈哈笑道。

玉龙大营此时是董宁的父亲董寿执掌,柴腾出任都护副使,陈烈调出玉龙大营后,昭阳亭侯府在玉龙大营的影响力迅被削弱,此前与昭阳亭侯府走得极近的厉向海,这段时间自然也不会太舒畅。

厉向海明窍境后期的修为,虽然踏入道丹境的机会不多,但他执掌狮城岭道院是没有问题的,更关键的是厉向海有丰富的治军领兵经验,董氏真要是在秦潼山有更大的野心跟企图,厉向海绝对要比赵如晦等纯道院、宗门修行的玄修,要合适得多。

吴雄、裴晋华、董宁,还不能完全看透陈海与董潘的对话藏有怎样的玄机。

董潘大概也是认为厉向海是合适的人选,世子那边应会调厉向海过来,这边他就索性直接安排厉玉麟先带着十几名师兄弟,先留下来整理狮城岭的残寨。

为补充狮城岭人手的不足,陈海答应从聚泉岭调一千人过来,给厉玉麟这边先用。

第一批就撤到聚泉岭的三千多战俘,情况相对要好一些,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却也能用来开山造路、建造屋舍。

狮城岭这边暂时只能做这样的安排,董潘、吴雄、裴晋华以及董宁,与其他河西子弟及千余道衙兵精锐,都会暂时留在聚泉岭,要等燕京城的形势相对稳定下来,再考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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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时,陈海以曹氏父子名义拿到聚泉岭的地契后经营已经整整半年。

近一个月来,将近有四万战俘转移到聚泉岭,在东麓、南麓的坡地临时搭建了大量的窝棚安置,山脚下乱糟糟一团,但聚泉岭半山腰往上,已经是颇有些规模了。

除了西麓的大小铸造场,以及湖口安顿曹、丁等氏族人的村寨外,聚泉岭在原有的大小连寨基础上,又兴建了文华殿、演武堂、药师堂、藏兵院等建筑,还对寨墙进行了加筑。

此时陈海让周景元将东南坳里的那座寨子清理出去,让千余道衙兵驻守进去,又另外在主寨这边,给董潘、吴雄、裴晋华、董宁等人准备好条件清幽的精舍,能直接看到烟波浩淼的聚泉湖水,风景十分的宜人。

从狮城岭回来,将坐骑丢在山脚下,陈海陪董潘、吴雄、董宁径直往主寨这边飞过来,刚好看到有五六艘猎渔船,拖着一头比猎渔船小不了多少的巨鱼,从湖口进入东麓相对狭窄的河道。

“那是什么鱼兽,竟然这么大!”

聚泉岭并不高,董宁从她们所站的亭子到湖口,也就两千余步的样子,能看清楚猎渔船拖着的那尾巨鱼足有七八米长,这时候不知死活,即便还没有彻底咽气,也没有挣扎的余地。

鱼身上的乌黑鳞片,在此前的搏斗中七零八落,巨大的鱼嘴里露出锋利的细碎尖牙,在夕阳下闪烁着寒光,似乎能一口将小型的猎渔船咬成两截。

“这是潼河较为常见的铁背鲶!不过今天收获的铁背鲶的确不小。”陈海笑着说道。

“何止不小,”董潘微微震惊的说道,“潼河两岸人族繁衍旺盛,此时在潼河里能现上千斤重的铁背鲶就已经能惊动乡野了。今天猎得的这头铁背鲶,怕是得有七八千斤重。听说此前这座湖泊,有两头妖鳄盘踞,后来被你除掉了,这头铁背鲶也不知道怎么从那两头妖鳄眼皮子底下活下来的?”

“也可能是刚刚从潼河上游的某座山湖里,迁徙到聚泉湖后,沦为聚泉岭的猎物。”陈海说道。

铁背鲶长成这么大,也只能算是低级妖兽,这时候背脊、侧胁插着十几根带钢索的倒刺鱼叉,伤口还汩汩往外直涌殷红的鲜血,不难想象为猎杀这头铁背鲶,六艘猎渔船上百余人,今日必是在湖里经历一番艰苦的搏斗。

不过那六艘猎渔船,或者说猎渔艇更合适一些,都是聚泉岭精心改造,内部用淬金铁铸造加固过,还镌刻简单的定波道篆,这才能在湖里搏杀大型鱼兽,远非寻常渔船能及。

铁背鲶作为低级妖兽,血肉虽说没有太大的炼丹价值,也能熬制滋补气血的药膳,但阅读艘猎渔船将这头巨大无比的铁鳞鲟拖到岸边,早就闻讯在那边等候的上百人迎上去,在河滩上就训练有素的将铁背鲶肢解成大块的鱼肉。

看到大块的鱼肉直接送到安置战俘的窝棚区……

“聚泉岭待这些饿俘,却是慷慨啊!”吴雄感慨道,没想到陈海竟然将道衙兵精锐将卒才能享受的药膳食材,都安排送给那些身体孱弱的饿俘滋补去了。

“聚泉岭用五百万斤精锻铁,才换下这批战俘,总得让他们先恢复气力,日后才有可能赚回本来,”陈海笑着说道,“好在聚泉岭也是靠山吃山、靠湖吃湖,大家都在聚泉岭做客,不需要担心这边拿不出好东西来招待……”

聚泉湖承接潼河上游来水,本身就是数座峰岭围出来的大裂谷,湖最深处有四五百米,但西边仅有一道两百米宽的石坝口子能让湖水泄出去,形成一道四五十米高的瀑布。

这种特殊的地形,将潼河上游大量的鱼兽都拦截在聚泉湖里,聚泉湖的鱼兽资源难以想象的富足,这也无怪乎两头妖鳄会长年盘踞在湖底不走。

要不是如此,聚泉岭周边仅开垦两三万亩地,秦潼山、京麓及天水、秦山等郡的粮价都高得吃人,陈海谈什么去养活这么多的饥民?

湖泥砂矿的事,是不会说给董潘、吴雄他们知道的,但聚泉岭这边每天都会安排数十艘猎渔船到湖里捕捞鱼兽,也瞒不过有心人。

而陈海这段时间,也特意将大量富含生命精元的妖兽妖鱼血肉,安排给饥民食用,也是方便他们的身体能尽快调养过来,不至于花费这么大代价安置过来,两三年就多死光光掉。

第二百零三章 安置饿俘

“你打算如何安置这么多的饿俘?”

董潘看着山脚下修建还算整饬的一排排窝棚,很好奇陈海要如何安排这些饿俘。

转移过来的饿俘,也就第一批三五千人状况稍好一些,其他绝大多数人,皆是瘦骨嶙峋。这些饿俘被困深山半年多,生命精元从根本上受到亏损,即便投再多的药膳进行滋补,也不可能完全弥补回来,绝大多数人都不大可能活过四五十岁,也更不要想能操训成虎狼悍卒。

陈海竟然愿意接受其他将领都视为累赘的饿俘,董潘还是很奇怪。

陈海微微一笑,在董潘、董宁等人面前只是说杀戮并非他的本愿。

于心不忍是一方面,更主要的,聚泉岭也没有正当的理由,从潼北府再额外招募四五万精壮为己所用。

即便英王赢述及文勃源那边完全放纵不管,甚至还帮聚泉岭顶着外界的压力,方便陈海可以从潼北府招募四五万精壮,但这四五万精壮都带有强烈的农耕、宗族思维,短时间内要么只能用来编训部曲私兵,要么只能用来屯田耕种、成为受聚泉岭控制的自耕农或雇农,而这两件事都不是陈海这时候想要做的。

聚泉岭这时候不要说根本供养不起四五万精锐部曲,就算养得起,这时候强潘林立,聚泉岭暴露出不必要的野心,完全是取死之道;而此时聚泉岭周边山多地少,也容纳不了多少人屯田耕作。

这些饿俘身体还真是亏得厉害,大多数人这辈子都不要想有机会恢复过来,但陈海想要将聚泉岭展成一座兵甲、战械及机关傀儡的大型铸造工场,这些饿俘就能提供必要而充足的劳动力。

这批饿俘此前都是流民军将卒,无论是此前受过一定的操训,还是被抛弃在野狐岭之后濒死麻木,都注定他们的服从性要比招募的民勇高得多。

陈海从开始就知道,他要造出所设想、在罗刹血腥战场之中都能冲锋陷阵的那种强悍机关战车以及真正强大的战争傀儡,绝非三五百人规模、辟灵境匠师不足十人的铸造场所能完成的。

陈海在过去半年时间,6续将曹、丁等氏三四千族人迁徒到聚泉岭来,却摒弃以往编民入户、宗族化管理的传统做法,而是完全纳入工场化管理。

所谓的工场,并非单指铸造工场。

除了聚泉岭最为核心的铸造工场外,陈海还成立造船工场、矿场、采石工场、伐木工场、屯田农场及渔猎队、建造队、商船队等等;在各座工场附近建造围院、围楼,将诸氏成年族人作为诸多工场的雇工打散了安置进去,还兴建多座学堂收留诸氏族的未成年子弟,进行更系统化的培养。

陈海这是借鉴国营大厂的管理方式,要在聚泉岭形成一个新的完整生产体系,以便他的计划能尽可能少受外界干扰的进行下去。

为此,陈海在扈卫营仅保留百余精锐扈卫,其他百余嫡系都安排去负责各个工场的事务……

新的生产体系已经大体形成,现在就等着一批批战俘6续调养过来,就会及时安排到各个建筑队、渔猎队、屯田营以及各个矿场、伐木场、采石场里补充人手的不足。

虽说扈卫营仅保留百余精锐,但诸工场都会组建三五十人或一二百人不等的民勇队,保证必要的操训不松懈下去;特别是猎渔队,在聚泉湖以及聚泉岭以西的深山里,通常要面对凶悍的妖兽,所编入的都是千挑百选的精壮健勇,装备也极精良,完全就是扈卫营的后备战力,随时能调上战场使用,这时候却也不怕有小股势力敢来侵扰聚泉岭。

而基础拳法、掌法、步法、腿法等等,陈海也会通过诸多嫡系,一步步的传授下去。

陈海不会将他的全盘打算说给董潘他们知道;就算说出来,他们也未必能明白,甚至一切都摊到他们眼前,他们也都猜不透陈海要干什么;即便跟他们解释明白了,他们也未必认为陈海的这种做法能成事;毕竟聚泉岭正进行的一切,与当世人的惯性思维差距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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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百万蓟阳流民军东出进入河阳郡境内。

黑巾军虽然伤亡也很惨重,但这时候能衣时从其他流民军补充精锐将卒,在短时间内兵力甚至扩编到十五万众,而战后又能得到虎贲军遗弃在黄麋原的大量兵甲、战驱、战械、战车,装备迅的得以更新换代。单纯以兵员战力而言,此时的黑巾兵已经不在同等数量的虎贲军及诸宗阀部曲精锐之下了。

除了十五万黑巾军精锐,其他自号黑燕军的流民军兵马招蓦分散各地的义师,也迅扩充到百万众。

蓟阳郡几经屠戮、摧残,已经彻底打残了,地方宗族再没有对抗流民军的力量,要么投降,要么惨遭屠戮灭族,蓟阳郡的形势迅就被流民军掌控。

却也因为蓟阳郡被彻底打残了,农耕生产体系已经被完全摧毁,短时间内都不可能恢复过来,而地方上的储粮也差不多耗尽,过百万规模的流民军就不可能长久滞留在蓟阳郡内休生养息。

北有强大的苗氏,南有万夫莫开的武胜关,黑燕军东进河阳,并不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只是燕京风雨飘摇,太尉府虽然传诏天下,勒令诸郡兵援河阳,但这时候谁会出兵?

河阳一郡,又如何抵挡百万兵势极盛的黑燕军?

虽说此前有一部虎贲军精锐在河阳郡境镇压民乱,但面对来势凶猛的黑燕军,三万虎贲军将卒哪里还敢正面拦截?

三万虎贲军仓皇南撤,河阳地方既然没有董氏这么强悍的宗阀,也没有太微宗这么强悍的宗门,地方兵备哪里会是兵锋极盛的黑燕军的敌手?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内,河阳就已经丢失大小百座城池,地方中小宗族、宗门或逃或降,而随后黑燕军又迅往北面的雁门郡推进。

此前在雁门郡平叛镇乱的五万虎贲军措不及防,被兵力短时间就暴增到近两百万、有如蝗群一般的流民军团团围困在雁都城里,插翅难飞。

雁门五万虎贲军及二十万地方兵备就坚守了二十天,与据雁行山立宗数千年的雁门郡宗虚灵剑宗,同时选择叛节、向黑燕军投降,一时间天下震惊!

这时候其他郡被地方宗阀及虎贲军镇压得喘不过气的流民军,纷纷跳出包围圈,快往河阳、雁门转移,使得聚集在河阳、雁门、蓟阳等郡的流民军兵势一天强过一天。

坐镇北域赤云等边郡、拥兵百万的强藩苗氏,此时又派军使进京传报集结于瀚海沿岸的妖蛮诸部此时也蠢蠢欲动、有集结妖兵的迹象,如果帝国不能及时出兵镇压三郡流叛,大燕帝国都有可能一朝倾覆……

谁也没有想到,立国数千年、根深蒂固的的大燕帝国,竟然顿时间就陷入岌岌可危、随时都会倾覆的境地,谁也没有想到形势的逆转,会是如此的轻易跟措手不及。

也是黑燕军这支强敌的突然崛起,令太子赢丹与益天帝及英王赢述之间的对峙并没有僵持多久。

包括宁氏在内的京郡八族心里都清楚,要是太子赢丹率驻守青龙峪大营的十万虎贲军与十九王所率的西园军拼个两败俱伤,短时间内将没有人能阻拦黑燕巾直入京畿。

到时候边郡几家强藩尚能自保,但京郡八族除了从贼,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鱼死网破并不符合诸族的利益,该妥协就妥协,该媾和就媾和,这时候京郡八族潜伏在水下的大佬们看到桌子都要彻底掀翻掉了,再也不敢继续懈怠。

太子赢丹持政以来的第一道帝旨,终于在益天帝七十四年十月下旬的一天上午,顺利的从燕然宫颁出传诏天下,诸郡都不再唯太尉府的令旨马是瞻了。

帝旨封屠氏阀主、平凉侯屠缺出任太尉,负责协调诸郡兵马;封益天帝第十九子赢述为天枢副使、卫尉、柱国将军及西园军中郎将,执掌西园军,接管京畿及武胜、秦潼等关的防务,并负责北出武胜关对蓟阳郡的战事;而文勃源则以散骑常侍街,兼任宿卫军中郎将,执掌宿卫军……

自此,京畿防务及兵权落入英王及屠氏一脉的手里。

而为避免鸡飞蛋打的局面生,双方进行必要的媾和及妥协,太子赢丹及宁氏自然也不会受到多严厉的惩罚。

赢丹虽然请辞太尉之职,但依旧以太子之位兼封柱国将军、虎贲军中郎将等职,掌握着虎贲军的兵权,但因此也要承担出京镇压黑燕军的重担。在帝旨传到潼北府的时候,太子赢丹就诸郡兵马大都督的身份,统率十二万虎贲军从青龙峪大营出东进……

太子赢丹东进后,在京畿以东地区,还有近十万虎贲军都将回归到他的旗下,同时河阳、雁门等郡的地方抵抗军以及从诸郡征调过来的援军都要听从他的节制。

太子赢丹这时候依旧掌握着大燕帝国最重的兵权。

第二百零四章 董侯东至

持续数年之久的帝权之争,虽然以太子赢丹统兵东征、退出燕京暂告一段落,但由于太子赢丹依旧在宁氏子弟的辅佐下,掌握着帝国最精锐的二十多万虎贲军,犹拥有节制东部、北部诸郡的大权。

宁致泽、宁成志等宁氏的核心人物,因黄麋原之败,保留封爵,但削去此前的将职,暂时留在太子赢丹帐前听侯调用、以观后效,说起来也没有实际的惩处。

而太子世子、太孙赢累,则因黄麋原之败,被帝君责罚入学宫,潜心修行三年思过,不得离开燕京。

此事过后,在潼北府就被文勃源以莫须有罪名扣押下来的姚启泰、姚轩父子等人,这时候也都不清不白的无罪释放了;这时候没有人会追究文勃源、樊春擅自扣押将领的罪名。

姚启泰、姚轩父子放出来后,并没有随太子赢丹出征,而是受封散骑常侍,侍俸太孙赢累入学宫修行。

除了姚启泰、姚轩父子外,姚氏的其他子弟并没有明确投靠十九王或太子,而是在宗族封邑之地嫘河征募将勇,组建一路援军进入河阳郡,参与对黑燕军的战事;也仅仅是名义上接受太子赢丹的节制。

赵无泰、屠重锦、屠重政、屠子骥、樊成都跟陈海一样,都受封宿卫将军;樊春册封亭侯,食邑千户,封邑就设于潼北府雷阳谷;受十九王赢述信任的樊氏、屠氏、赵氏等族子弟,这时候开始大量编入西园军占据重要将职。

西园军除了负责京麓防务,还同时负责北出武胜关、对蓟阳郡的战事,在短短一两个月,从诸族选拔精锐子弟及部曲私兵进行扩编,兵员已经提升到二十五万众,正式设立秦潼大营、西园大营、武胜大营、南岐大营。

西园军还是重新回到重用京郡八族子弟担任将帅、排斥客将的旧路上,但十九王赢术还是做一些很重要的改变,最为核心的,就是不再以修为境界的高低衡量、选拔主将。

樊春、赵无泰、屠重锦、屠重政、赵融、屠子骥等人,虽然都没有道丹境修为,但在西园军都依旧占据核心将职,而诸氏宗族新加入西园军的那些道丹境强者,则以监军使或参军事的身份编入军中。

到这时候,西园军就已经与陈海没有太大关系了;也由于西园军主力都已经调出秦潼关,潼北大仓就变得可有可无,不再重要。

十月底,陈海写信给文勃源,希望辞去潼北大仓司丞一职,能回学宫潜心修行。

文勃源没有立时应承下来,而传信要陈海到燕京城与他进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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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那边照董潘的推荐,安排厉向海进入秦潼山,担任狮城岭道院的监院,而醉心修行的裴晋华以及孙不悔等人都留在狮城岭道院。

十月下旬时,董潘、吴雄、董宁等人,则已经返回梅坞堡。

从燕然宫颁布传诏天下的第二道帝旨,就是邀除京郡八族之外的其他二十八家王侯之族,出兵增援京师,剿灭流匪。

河西那边计划要派出两万援军,虽然还不知道谁会担任援军主师,但董潘、吴雄都要回梅坞堡提前做些迎接河西援军的准备。

陈海将周景元、丁爽、葛同、沈坤他们都留在聚泉岭,他带着苏绫、吴蒙及齐寒江三人,分乘两头黑羽巨鹫,就直接飞渡重重关山,赶往燕京城。

秦潼山东麓的绝岭也是高逾万仞,凌厉的寒煞罡风吹刮过来,有一种神魂都要被吹灭的剔骨痛楚——这时候,陈海也顾不上会大量消耗真元,与苏绫、吴蒙、齐寒江摧动灵甲及护身法宝的防御禁制,将寒煞罡风抵挡在人与脚下的灵禽之外。

这样,他们即便是要在深山里歇上一天,也要远比乘马从南樟府绕走秦潼关快得多。

进入京畿,陈海还是先到梅坞堡,与董潘见面。

铸造场从桃花坞迁入聚泉岭后,桃花坞这边就并给梅坞堡了;这样等河西援军赶到,在燕京城外才有驻扎的地方,无需太尉府那边另作安排。

冉虎、周钧、岑云飞等人作为客将,在西园军的地位迅被边缘化,这时候都6续辞去将职,拿着还算是不菲的赏赐回到梅坞堡,等河西援军过来。

看到陈海过来,大家都十分的高兴,夜里将陈海、吴蒙、齐寒江拉下来喝酒。

虽说都得到不菲的赏赐,但冉虎、岑云飞他们对后期在西园军的地位被边缘化,还是满腹牢骚。

夜里趁着酒意,冉虎在酒桌上就劝陈海道:“你就应该坚决辞去将职,董侯这边率河西援兵过来,以你的才能,必得重任,到时候我们都还到你的帐前听候你的调令——每一战都能放开手脚,那才叫一个痛快。”

除了陈海、董宁外,冉虎与杜镛是上届学宫闱选,河西最杰出的两名天之骄子,他看着相貌粗鲁,与陈海一样都长得五大三粗,这两年在军中却要早过陈海、董宁,成功开辟祖窍识海,踏入明窍境。

冉虎就佩服陈海治军及用兵的本事,并不觉得自己都已经踏入明窍境了,就该高人一等,内心还是愿意到陈海帐前为将。

西园军建立都不到两年时间,所经历的战事有限,但最畅快淋漓的两场战事,都是陈海指挥的。

虽说陈海后期将练兵实录交出去,西园军将练兵实录与太尉府颁布的操典结合起来编训兵马,但冉虎并不觉得别人就已经能将陈海治兵的精髓学过去了,多少有些走形。

要说谁能学到陈海治兵的精髓,赤眉教潜伏在河西十数年的奸作乐毅可能要算一位,冉虎觉得他与周钧、岑云飞都还学得不够。

“董侯?”董氏封侯有近二十人,陈海一时间没搞明白冉虎所说的“董侯”到底是董氏哪位大将。

“我父亲会率河西援军过来进剿流叛。”董宁坐在旁边解释道。

“哦……”陈海应了一声,他这才知道原来是秦穆侯董帮会亲自率河西兵马增援京畿。

董潘此前当然没有必要专门写信告诉陈海这些事,这时候就跟他们略加解释,此次河西援军的将领都有谁。

除了秦穆侯董侯外,此前被世子从燕京调走的马场总管杜峻峰也会回来。这倒不是针对陈海,毕竟河西援军增援京畿,还是要尽可能任用熟悉京畿的将领,除了董潘他们外,河西的诸多将领里,确实没有比杜峻峰更合适的人选。

“九爷这次还特意用昭阳亭侯为副将……”董潘高兴的跟陈海说道。

“啊,舅父他这次也再度到燕京来。”陈海想到相别两年后能与舅父再次相见,也十分高兴。

陈海此前担心文勃源还会对他有所钳制,舅父陈烈能亲自过来,相信文勃源对他不会逼得太急。

只是秦穆侯董寿,陈海虽然与他没有直接接触过,却没有什么好的印象。

河西组建玉龙大营用秦穆侯为主帅——在河西动兼并玉龙郡的战事里,陈海率寇奴兵奇袭池山城立下赫赫战功,但战功上报到大营,却没有额外的战功奖励封赏下来。

特别陈海率寇奴兵夺下池山城的第三天,秦穆侯董寿都亲自率兵马进入池山城召见投降的宗族代表,却也没有召见陈海他们说几句鼓舞人心的话——陈海不知道这背后就是因为他与董宁就早被废除的婚约,但他及齐寒江、葛同等嫡系,心里都是极其的不满,只是没有资格表露出来而已。

故而这一次,陈海也只是高兴能与舅父陈烈再次相见,对董宁的父亲、秦穆侯董寿则是无感,与董潘、吴雄等人痛快的饮酒,也没有提他有到董寿帐前为将的意愿。

河西援军已经开拔在路上了,只是陈海刚知道消息而已,推算日程,再有三五天就能过秦潼关进入京麓了。

陈海想着还是先与舅父陈烈见过面,再去见文勃源更合适一些,反正他也没有跟文勃源约定时间,真正要相见还要递名帖过去,这时候索性连燕京城都不进,暂时就带着苏绫、吴蒙、齐寒江在梅坞堡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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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两万河西精骑,就从秦潼关进入京麓,在梅坞堡驻扎下来;然后接受太尉府的统一协调,再从梅坞堡顺楚江而下,进入河阳郡,参与进剿流民军的战事。

梅坞堡最早仅仅一座驿馆,即便是入驻千余人都拥挤不堪,但两经扩建,特别是将北面的桃花坞并过来之后,在梅坞堡与桃花坞之间又临时修建的诸多兵舍,此时入驻两万骑卒,也勉强可以了。

虽然说河西最精锐的战力,是由大都护将军府直辖的道衙兵,但道衙兵仅有四万余众,还要防备金州羌戎及北域妖蛮的异域,不能轻出河西,两万骑卒主要都是从玉龙大营抽调的精锐,也有昭阳亭侯府及杜氏的精锐部曲。

昭阳亭侯府,除了陈烈作为援军副帅外,苏原、孙干及陈彰等将及五百扈从,也都编入援军之列。

第二百零五章 婚约

秦穆侯董寿率部抵达京畿,还要马不停蹄的直接进燕京城到太尉府报道,等候帝君的召见跟封赏;董寿与陈烈,作为一部兵马的主帅与副帅不能同时离开驻营,陈烈就暂时留在梅坞堡,代替秦穆侯董寿节制两万河西兵马。

相比较益天帝七十二年年初与葛玄乔离开燕京时,此时的陈烈,气势更为收敛、沉凝,已经是半步踏入道丹境的假丹境界,在河西都已经是算得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整个河西三郡,真正踏入道丹境的,包括太微宗诸殿座长老及董氏最核心的子弟在内,也就十三人;而即便将陈烈等假丹境界的强者包括在内,总数也不过二十一人。

此时河西也面临不小的防御压力,还能用秦穆侯董寿及昭阳侯陈烈为将,率两万骑卒驰援京畿,已经算是积极响应益天帝的旨意了。

陈海也不管董寿、董宁父女进宫觐见帝君的事宜,相别近两年,能与这个世界最关心、也是这些年给他最大帮助的舅父陈烈再次相见,他心里十分高兴。

虽然说此前与陈彰有很深的芥蒂,陈海此时不放在心里,相信陈彰这时候也不会再没事找他的麻烦了。

梅坞堡这边给陈烈准备了一栋精致幽静的小楼,越过堡墙能看到浩荡的秋野河。

秋野河对岸是西园军的大本营,此时又招募了一批新卒在进行操练,由宿卫将军赵融总揽新卒操训之事。

不要说陈烈了,苏原、孙干、陈彰等人修炼到辟灵境后期,眼力都要远凡人,临窗饮茶谈话,也能看见对岸伏蛟岭营地里将卒操训的情形。

陈烈不再担任玉龙大营都护副使,苏原、孙干、陈彰这两年也都赋闲在玉龙山药师园寨潜心修行,也时时关注燕京的形势展,他们是真没有想到,燕京的形势会一波多折,最终展在这样的模样,会生那么多他们所根本预料不到的事情。

此时站在陈海的面前,陈彰心里只有苦涩。

他身为陈烈的养子,始终担任陈烈对陈海的溺爱,会让陈海在昭阳亭侯府取代他的地位,故而时时防备着,甚至还有意无意的想着要将陈海踩在脚底上永世不得翻身,但谁能想到陈海参加学宫闱选,能斩获西北域第一的头衔?

仅凭借这一点,不要说他陈彰了,即便是董氏那些不成气的嫡支子弟,在河西的地位都已经不如陈海。

陈海在伏蛟岭治军,杖杀姜氏的天之骄子姜础,杜氏与柴氏的天之骄子杜镛、柴裕都被陈海用鞭刑废掉,姜氏、杜氏、柴氏恼恨入骨,欲联手将昭阳亭侯废掉,那一段时间陈彰、苏原、孙干也是惶惶难安,谁能想到最后竟是世子董畴亲自将三族阀主召到神侯府加以训斥、了结此事?

不管这三家心里到底怎么想,但只要世子董畴掌权,他们就绝对不敢再提此事。

这也足以证明陈海在河西年轻一代的地位,已经非普通宗阀的嫡支子弟能及了。

柴荣、解文蟾等人也只能灰溜溜的返回河西。

陈海初时以西北域闱选第一,获任西园军一都主将操训新卒,当时也没有谁看好此事。

不管文勃源、樊春是否真就是在英王赢述的授意下,故意纵容叛军潜入蓟阳郡,西园军自身的强势崛起,才是持续数年之久的帝权之争暂时落下帷幕的关键。

而西园军能够真正的崛起,谁都不能忽视左津谷一役所起到的关键作用,而这时候谁都不能忽视《练兵实录》的价值,那就意味着陈海即便这时不再在西园军担任什么重要将职,也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地位。

赵山、钱文义护送陈青返回玉龙山,也带回一本《练兵实录》的抄本,但随同陈青返回玉龙山的同时,太微宗及大都护将军府的令旨就传到药师园寨,用大量的赏赐直接就将抄本给换走了。

苏原、孙干、沈坤三人得幸有机会在宗门令旨传来之前就看过《练兵实录》;大都护将军府权衡过一番,将苏原、孙干、沈坤三人直接列入上七峰内门弟子。

这其实就表明《练兵实录》今后将列为太微宗的上品秘典,非上七峰内门弟子不得研习其中所载的兵术。

人比人气死人,陈海此时还没有踏入明窍境,论修为与陈彰、孙干、苏原相当,但此时河西那么多辟灵境后期的弟子乃至宗阀嫡支子弟,有谁敢站出来说能力压陈海一头?

陈海与越城郡主董宁有过婚约,那是早初董氏想与姚氏联姻,以换取姚氏在燕京的支持,但随着陈海被逐出姚氏,这纸婚约自然而然就废除了,没有谁会在秦穆侯董寿面前找不痛快,会提及这桩事。

陈海不知道他在池山城立下战功,为何最后战功会被压下来,但陈彰、孙干、苏原他们是心知肚明的。然而就在他们以为这桩婚事彻底烟消云散之后,这次随军东行途中,却又有人有意无意的提起这桩婚事,甚至还有人跑到陈烈面前撮合此事。

孙干、苏原都是极其聪明的人,这时候掰着脚趾头都能明白,这一切自然不是谁多事,实际就是秦穆侯董寿本人的意思。

秦穆侯董寿总不能亲自跑到陈烈面前重提这桩婚事,怎么也得昭阳亭侯府这边主动提起,秦穆侯董寿那边才有一个台阶可下。

而秦穆侯董寿这次点名要陈烈担任他的副将,用意很可能就是在这里!

试想这背后种种的利害缠绕,以此衡量陈海此时在河西的地位,陈彰还能有什么拿出来跟陈海一较长短的?

“你与越城郡主都在学宫修行,在燕京相处时日也不少吧?你觉得越城郡主的性子如何?”高兴的叙过旧,了解过聚泉岭的一些情况,陈烈就直接将话题转到董宁的身上。

“越城郡主乃董氏骄女,高高在上,我管她性子是好是坏,与我有什么关系?”陈海哪里猜到背后正生了那么多他还不知道的算计,见舅父突然提及董宁还觉得奇怪,笑着说道,“要认真说来,董师姐待人倒是亲切。”

陈海有一段时间对董宁颇有好感,但在伏蛟岭他杖毙姜础之时,他下手残酷、无情,令董宁不满,就与他这边生分了,之后虽然不时能遇到,前段时间董宁还随董潘、吴雄还在聚泉岭住了一段时间,只是关系一直都很疏淡。

“要是有关系呢?”陈烈笑盈盈问道。

“呃!”陈海愣怔在那里,他再傻也清楚舅父说这话的意思。

“你真是记不起你曾与董宁有过婚约?”陈烈这时候才确认陈海有关这桩婚约的记忆,也一直被姚沉舟出手给抹掉了。

“……”陈海恍然间,很多此前纠缠的事情一下子就都想明白过来了。

他在池山城斩获赫赫战功,但依旧没有洗脱姚氏弃子的狼籍声名,秦穆侯董寿大概听到他的名字都觉得厌恶;也难怪他在太微宗栖云岭初遇董宁时,董宁总是凑过来找他的麻烦,原来根缘就出在这里。

想到当初在栖云岭时的那一幕幕,陈海想想都觉得好笑。

说实话,董宁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婚约,之后还能如此待他,性子相比起那些眼高于顶的宗阀贵女,真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了。

而且他与董宁的婚事真要能成,也是摆脱文勃源、赢述控制的良机。

在英王赢述、文勃源面前,舅父陈烈都不能庇护他,但他他能成为董氏的核心子弟,文勃源、赢述即便现盅魂丹并没有起作用,这时候难道会跟董氏撕破脸不成?

陈海这段时间小心布局、谋划,一直都在寻找摆脱英王赢述、文勃源控制的机会,却没有想到机会是唾手可得。

看到陈海嘴角的笑意,陈烈也是哈哈大笑起来,心想着找个机会,就正式跟秦穆侯董寿正式提起此事,将这桩婚事重新确定下来,想想陈海与董宁年纪都已经不少了。

即便两人都要在踏入明窍境之后再考虑生育子嗣,这时候也可以生活到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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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然宫外,秦穆侯董寿与董宁,在宫里司礼官员的引导下,先到一座院子里等候着,等帝君处理完手里头其他的事情,才能腾出时间来召见他们——董潘没有资格直接参与觐见,但到这边陪同着。

董宁与父亲董寿也有两年多没有见面了。

即便诺大的家族,子女与父母的感情都很疏淡,除了逢年过节,董宁也很少有机会能见到父亲,感情谈不上有多深厚,但能在燕京城见到父亲,董宁依旧十分高兴,像个小女孩子唧唧喳喳的聊着她客居燕京两年来所生的事情。

“这一路,你提及陈海这小子都不下三五十回了,”董寿此时完全一副慈父的模样,似乎也完全忘了当初他对陈海的厌恶,笑着说道,“莫非这时候旁人再提你与他的婚约,也不会气恼了。”

“什么跟什么啊,”董宁乍听父亲提及这事,既是意外又是羞赧,娇怨道,“父亲也正是的,都要觐见帝君,还拿这事开宁儿的玩笑!”

看董宁既羞且喜,董寿哈哈一笑,也不再提这茬,然而身后的董潘,脸色却是骤然一沉。

第二百零六章 觐见

董寿与女儿董宁在等候帝君召见之前,聊及那桩已经有四五年未被人提及的婚约,都没有怎么注意到董潘是听了这事,心却是蓦地一沉。

在陈海斩获西北域学宫闱选第一时,就有人提起陈海与董宁的婚约。董潘当时也觉得这是将陈海彻底与董氏捆绑在一起的好办法,当时还兴高采烈的在信里跟世子提及此事,但世子在回信里却斥责他“多事”。

之后诸多事,世子亲自出面将杜氏、柴氏、姜氏对陈海的滔天怒火给强压下来,自然也是极维护陈海,偏偏却不愿董潘等人提及陈海与董宁的婚约,看似粗鲁、心思却缜密的董潘不难想象到底是因为什么。

陈海虽然此时不再在西园军担任重要将职了,但他身上的光环并不见得就此褪色,在未来的乱局里必是一枚相当有分量的筹码。

世子是要将这枚筹码绑上董氏的战车,但在董氏内部,这枚筹码是落在世子这边,还是落到秦穆侯董寿那边,却是极有讲究的。

想透这些过后,董潘才意识到他此前犯的错误有多大,好在世子并不介意他的无心之失,依旧将燕京的事务都交给他总揽。

这一刻董潘心里波澜狂涌,他有一次无心之失,世子会毫无介蒂,但真要让陈烈与秦穆侯董寿在燕京就促成这桩婚事,世子那边也就不能再出面阻止此事,那就是他董潘极大的失职及对世子的不忠。

“董潘,你在想什么,怎么一幅心神不宁的样子?”董寿回头看到董潘脸皮子有些紧,不知道他心神岔到什么事情上去,怎么就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

“乐毅潜伏河西十数年,我等都没有觉,此时狂妄到自封神将,屠戮虎贲军十数万精锐将卒,宁、卫诸氏子弟,无数人丧命其手,我就怕帝君等会儿责问这事,三爷您难以应答。”董潘拿乐毅来掩饰他内心的慌乱,说道。

“道禅院余孽藏在幕后掀风作浪数十年,天枢院、太尉府都没有察觉,以致赤眉教坐大,怎么也不能怨到我河西头上,”董寿哈哈一笑,觉得董潘有些杞人忧天了,说道,“不过话说过来,乐毅在陈海身边潜伏数年,他用兵的本事,真就是都跟陈海偷学过去的?”

“观流叛军制、编阵、诸多简陋但极实用的战械、以及匪卒所操练的基础拳脚戟术,确实都是从西园军偷学过去的。也恰是如此,我才担心帝君或会责备,”董潘极为自责的说道,语气里还懊恼不已,“陈海展示出他用兵的天赋之时,我当时就想着能让河西子弟跟着多学一些,却没有防范竟有赤眉教的奸细混在其中,真是我的疏忽啊。”

“事情已经过去了,说这些无益。”董寿挥了挥手,知道这事也没有办法怪到董潘的头上,真要抱怨下来,还得最早追究到路氏的头上。

乐毅最初潜伏在路氏,后作为路氏子路洪谦的护道者失职,厉向海出面替他赎罪,之后就潜伏在厉氏子厉玉麟身边。而厉玉麟与陈海关系亲近,乐毅也得到机会在伏蛟岭从头到尾观察陈海治军的一举一动,

当然,乐毅能在流匪中崛起,必然也他过人的天赋,并不是谁看过练兵实录,就都能掌握其中的精髓的。

即便乐毅可能已掌握《练兵实录》的精髓,但真正写出《练兵实录》的陈海此时还是河西太微宗的上七峰内门弟子,还即将成为他董寿的女婿,董寿心里哪里会有半点的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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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司礼官又跑回到院子里来,让董潘等随从都留在院子里等着,引领董寿、董宁父女二人进燕然宫,觐见帝君。

益天帝二十年前经河西亲征金州时,董宁当时的年纪还小,跟在母亲的身后觐见过帝君,从小就听家人说过无数遍祖父董良与帝君的莫逆之交,也是亏得帝君恩眷与扶持,董氏才在河西站稳脚跟。

早年祖父仅仅是太微宗名不经传的杂役弟子,虽然天赋纵横,但因身出寒门,即便是从军立下诸多战功,也都只能担任低级军吏。就是在那时,祖父与还没有登上帝位、被贬黜到河西的帝君相遇,结下深厚的友谊,之后助帝君登上帝位,才逐渐在太微宗及河西军执掌重权,封爵郡侯,前后六七十年,才成就董氏在河西的基业。

董宁幼时虽然觐见过帝君,那时候太小,记忆已经模糊,但太微宗及董氏宗祠,都奉有帝君的画像,董宁知道帝君是一个身材极为魁梧、浅金色眼瞳、相貌奇伟之人。

这时候她在司礼官的引领下,跟在父亲的身后,心里揣摩着,帝君曾修成道胎,西征金州时,遇妖神殿的绝世强者刺杀,道胎破碎,仅仅勉强保住性命东还燕京。

照道理来说说,如此严重的伤势应该没有恢复的可能,太子赢丹持政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谁能想到四年前帝君竟然又重新修入道丹境,从而引持续四年的帝权之争,也促使赤眉教坐大,危及京畿。

陈海也是被姚氏彻底废掉修为重新修炼,短短三四年间还能斩获西北域学宫围选第一,也可以说是一桩奇迹;那帝君能重新修成道丹,倒也不应该太大惊小怪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何况燕州还仅仅是这域天地的一隅而已。

随着父亲走入燕然宫的大殿,看到左右侍立诸多宦官模样的官员,董宁就有些震惊了,燕然宫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道丹境强者?

燕州地榜强者有三百余人,即便京畿聚集着最庞大的地榜强者,京郡八族及学宫、皇族赢氏的地榜道丹境强者,加起来可能有八|九十人,但在燕州都是有名有姓的中流砥柱般的人物。

此时在这燕然宫大殿里侍立的六位道丹境宦臣强者,面颔无须,相貌阴柔,个个都是假阳之人,而且都是董宁之前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人物,这是怎么回事?

燕然宫怎么就突然之间冒出这么多的道丹境强者?他们与帝君重新修成道丹,有什么关系?

董宁看得出父亲眼睛里也是震惊,但此时不能失了仪礼,小心翼翼的上前给帝君行礼,照仪礼,她与父亲都不能正眼直视帝君。

觐见是很枯燥无味的事情,董寿简单介绍河西援军的情况,精气神极其充沛、看不出有半点伤势的帝君拉家常似的问了一些河西的情况,接下来就是琳琅满目的一堆赏赐,很快这一次觐见就完成了,帝君就让他们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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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梅坞堡的路上,在诸多随扈的簇拥下,坐在车辇里的秦穆侯董寿都忍不住心里好奇,问董潘:

“我在河西就听说燕然宫有几个内侍宦臣,与帝君一起修炼,最后助帝君重新修成道丹,居功甚伟。我起初也不以为意,心想着那些肉身都有缺陷的假阳之人,能知道什么叫玄法修行?今日觐见帝君,没想到燕然宫的大殿里竟然有六七名修入道丹境的宫宦,还真是吓了一跳啊,这是怎么回事?”

“连同十九王身边的文勃源,宫里这些年修成道丹者的宫监宦侍共有十人,至于他们是怎么修成道丹的,晦莫如深,我也还没有打听出蛛丝马迹来,但他们都深受帝君与十九王的信任。除了文勃源等人执掌宿卫军外,还有两人跟随在十九王身边,其他人也都以散骑常侍衔兼掌燕然宫黄门侍郎等诸多近侍要职。”董潘说道。

有什么重大的情报董潘都会及时传回河西,但有些近日新打探来的情报,只能这时候跟秦穆侯董寿解释。

“看来帝君对诸氏宗阀,已经失去信任了啊,”董寿微微叹了一口气,还是觉得相当的意外,说道,“却不知道他们修炼什么玄法仙诀,竟然冒出这么多的道丹境强者来。”

董潘也是好奇,但有些秘密毕竟不是他所能打探出来的,只能抱以歉意的笑笑。

“宿卫军这边,这以后怕是京郡八族再难以插手了吧?”董寿感慨道。

董潘点点头,跟董寿介绍最近几天的一些最新情况。

在文勃源的掌握下,此前的宿卫军将卒,6续调出编入西园军,加强京畿外围的防御力量,西园军的兵员、战力一直都有不断的得到加强;而文勃源又同时从秋野河北岸的西园新近编训的将卒里,抽调新的兵员补入宿卫军。

这时候不仅仅宿卫军的重要将职,都被宫中的散骑常侍及其他内侍宦臣占据,新编入的将卒也都跟京郡八族的关系不大,实际使得宿卫军已经变成文勃源等散骑常侍所完全掌握的战力。

当然,这一切必然是出于帝君的授意,看得出持续四年的帝权之争,京郡八族的态度暖昧,已经失去帝君的信任;而既然内宦有人能用,帝君自然就不愿意执行宫禁防务的宿卫军再受京郡八族的控制。

董宁也是觉得相当诧异。

河西三郡这么多年的积累,除祖父外,也才有十一位修为在道丹境以上的强者,在修行上有着天然缺陷的宦臣,竟然不知不觉冒出来十名道丹境强者,这怎能不叫人震惊?

看来赢氏作为皇族,统治燕州数千年,还是有着他人远窥不透的底蕴啊。

第二百零七章 说客

虽然在青龙峪以东,诸郡形势紧迫,太子燕丹率虎贲军及诸郡兵备上百万兵马,与黑燕军正进行着紧张的对峙,但形势再急迫,也不会独缺两万河西援军。

事实上,在诸郡援军都6续开拔之前,秦穆侯董寿当然也只想着多观望几日的形势,不会急着出兵进入河阳郡境内,与贼兵血战的。

而眼下拖延时机最好的方法,就是秦穆侯董寿刚进燕京城,就有着应接不暇的应酬与饮宴,盛情难却之下,难以猝然出兵。

秦穆侯董寿觐见过帝君,返回到梅坞堡,董潘就已经让人提前安排好酒宴正接见燕京城里的第一批宾客。

为表示对副帅陈烈的尊重,董潘让吴雄等人陪着董寿及其他6续赶到的客人说话,他亲自乘车赶往北面的桃花坞,去接陈烈等人过来饮宴。

都是河西的将领,没有什么客套可讲,在董潘赶过来之前,陈烈、陈海、陈彰、苏原、孙干、吴蒙等人,都打算沿河堤走到南面的梅坞堡参加酒宴,没想到董潘会亲自乘车来接。

“董军使,你这太客气了。”陈烈感到有些意外,心想董潘以前待他没有这么客气,拱手说道。

“我在燕京久居,而你与董侯远道而来,怎么算也该是我行待客之道。”董潘笑着说道,请陈烈与陈海两人都坐上他的玄狼战辇。

看到这种情形,陈彰、苏原、孙干、吴蒙也不能跟在车辇后撒开脚丫子跑,只能重新让扈从将各自的坐骑牵出来,方便他们簇拥着车辇而行,赶去前面的梅坞堡。

虽然桃花坞已经并入梅坞堡,但两座堡城相距就两三里地,而论及仪礼就该是子侄及扈从簇拥着车辇而行——陈海此时是正而八经的宿卫将军,也就他有资格,能与陈海、董潘并坐车辇之中谈笑风声。

请舅父陈烈与董潘先上车,陈海再钻到车厢里,看到董潘脸上客气的笑意已然收敛起来,心里也是忐忑一跳,这时候才知道董潘看似客气的亲自过来相邀,却没有表面上看去的那么简单。

见舅父陈烈都是沉默不语,陈海虽然猜不透董潘的用意,耐着性子先在车厢左侧的软榻上坐下来。

“陈海,你可知姜础、杜镛、柴裕三人作为姜氏、杜氏、柴氏三家的天之骄子,他们三人的身上,寄托了三家怎样的厚望?你可知道这三人,在被你杖毙其一、鞭废其二之后,这三家是何等的恨你之骨?你何知三家派出的刺客甚至已经在赶往燕京的路途上,是谁训斥三家阀主,强迫他们将刺客召回去了?”

董潘这时候说话再无客气,事情太紧迫,他已没有时间与世子通气,要是在晚上的酒宴上,陈烈与董寿当众提出陈海与董宁的婚事,他想再阻止或与世子通气,什么都是迟了。

他这时候只能直截了当的当头棒喝,必须将陈海、陈烈的痴心妄想喝醒,才能避免事情往难以遏制的趋势展。

这时候董潘的眼瞳里射出利箭似的厉芒,直欲将陈海的心刺穿,紧追不舍的质问道:

“姜氏、杜氏、柴荣三家甚至早就都秘议好构陷好陈侯的计划,你与陈侯可知,是谁强令他们收手的?”

陈海这时候直觉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上去,没想到风平浪静的董氏内部,竟然还藏有如此残酷的暗流,以致董潘不惜在燕京与董寿翻脸,都要出面阻止他与董宁的婚事。

陈海跌坐在车厢里的软榻之上,就觉有一只无形的巨掌在有力的捏他的心脏,想要将他的心脏都捏爆掉,令他呼吸都觉得艰难。

“你在伏蛟岭敢用虎狼之策治军,想心是胸有成竹,早已料定有人会站出来维护你,但世子站出来维护你了,你这时不能做让世子寒心的事情啊!”董潘毫不客气的继续说道,他今天必须要亲口听到陈海说一个“不”才能放下心来。

陈海脸色惨白,他知道董潘代表的就是世子董畴的意志。

世子董畴为何会阻止他与董宁的婚事?

说到底世子董畴还是怕其弟董寿手里的筹码太多,会威胁到他世子的地位。

陈海心想他这时候要是不顾董潘警告,执意与董宁联姻,世子董畴或许不会公然与董寿翻脸,但绝不会轻饶了昭阳亭侯府,甚至会他与董宁正式成婚之前,就会将昭阳亭侯府的势力连根拔除掉。

有些事,甚至都不需要世子董畴亲自出手。

姜氏、杜氏、柴氏对昭阳亭侯府都恨之入骨,只是他们心里的仇恨暂时都被世子董畴强行压制下去,但并没有消失。

他这时候真要敢违拧世子董畴的意志,甚至成为董寿手里威胁到董畴世子之位的筹码,世子董畴只需要对这三家稍加暗示,这三家就会有无穷无尽的明枪暗箭朝昭阳亭侯府射过来?

陈海如受重创的坐在那里,看舅父陈烈也是神色凝重的沉默不语。

近年来,武威神侯董良有意放权给世子董畴,在河西,根基未固的昭阳亭侯府还没有违拧世子董畴的资格。

要是他们敢舍得一切,彻底的与秦穆侯董寿捆绑成一起,短时间内也不怕世子董畴及姜氏、杜氏、柴氏的打击报复,但董寿这个人,值得昭阳亭侯府舍弃一切、一条后路都不留的追随?

这个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不要说秦穆侯董寿差世子董畴太远,就算反复无常的董寿有机会争得世子之位,也非能投靠的明主。

看陈海脸色惨白、陈烈沉默不语,董潘才收敛起刚才过于严厉的语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陈海,你在玉龙山突围之役就有出色的表现,而率寇奴兵奇袭池山城,更是惊艳绝伦。世子无意间听人提起过这事,就在我们面前大赞你有用兵之才,河西诸子皆不如你,还与我们说恨自己膝前没有适龄女儿配你。世子当时就想用你,但玉龙大营迟迟不将你的功绩上报到大都护将军府,世子想要赏拔你,却也没有机会。想必你心里也早知道董侯一定要扣下你的赫赫战功以及陈侯此前被调离玉龙大营的原因了,我也不应该担心陈侯会真与反复无常的董侯联姻,但实在又怕你们一时糊涂,想不明白董侯是怎样反复无常的一个人,就不得不多嘴提醒你们一声。还望陈海与陈侯不要责怪董潘这时的无礼跟狂妄……”

“董军使言重了。”陈烈摁住心里的波澜狂涌,语气寡淡的说道。

董潘这时候在车厢里直斥董寿性情反复无常,他们待会儿要是将这话转述给秦穆侯听,秦穆侯暴怒之下,很有可能当场将董潘斩杀了——但这恰恰也说明董潘阻止陈海与董宁婚事的决心,也说明世子董畴对董寿的防备之心是何等之强!

陈烈心里长叹一口气,他早该明白,即便是在董氏宗阀世族之内,也根本就没有脚踏两只船的机会,世子董畴与秦穆侯董寿之间,他们只能择其一而从之。

陈海不能让舅父陈烈代他表态,只能低下头硬生生给董潘明确一个回复,说道:“陈海知道世子的爱护,也绝不会辜负世子的恩情!”

“今日一切,我会如数禀告世子知道——世子也极器重你的修行之资、治军之才,我相信并不需要董侯的帮衬,你也能绽放耀眼光华,我等日后只会是你的陪衬,只希望到时候,你莫到怨恨我今日有些话说得太唐突了。”董潘今天必须要点醒陈海,却也不想得罪眼前这位注定会受世子、会受神侯重用的人物。

“董大人也是一心为陈海好,陈海怎么会怨恨董大人?”陈海心里轻叹一口气,这时候只能暂时强摁下一时兴起的儿女情长,事情总是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啊。

也是董潘让车夫御马缓行,待到梅坞堡,陈海与陈烈也都收拾好唐突的心情,步入酒宴大厅。

梅坞堡这边的条件,毕竟要简陋一些,大厅也只能安排二十多张短几,容不下所有的将领及宾客都进大厅饮宴——董宁是越城郡主,与秦穆侯董寿父女难见相逢,陈海又是正而八经的宿卫将军,修为境界虽然差了一些,不仅能入大厅饮宴,坐席甚至还要排到靠前一些。

陈彰、孙干、苏原、吴蒙受邀参加酒席,但坐席都只能安排在院子里,他们想到陈烈在酒席上应该会趁热打铁直接跟秦穆侯董寿提及陈海与董宁的婚事,他们也都等着这一消息传遍梅坞堡。

然而一席酒喝得酒酣耳热,陈海与舅父陈烈都安坐如素,并没有半句话有暗示到婚约到,临到最后还是秦穆侯董寿身有一人按捺不住,借给陈海敬酒的机会,醉醺醺的笑问道:“宿卫将军年纪也不小了,也算是功成名就,接下来是不是要考虑成家立业了?”

这人说这话时,还特意的瞥了董宁一眼,似有邀功之意——由于董寿那边早就将风声放出来了,今日在场的将领几乎都心知肚明,也都期待着陈海与董宁能重续婚约,这时候见有人跑出来揭盖子,都有人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来;董宁羞得满面通红,都没有勇气去看陈海。

陈海这时也不敢去看董宁,只是将怀中酒饮尽,化作胸臆间无限惆怅的一叹,回道:“陈海此时心念修行,暂时还没有考虑婚娶之事。”

众人乍然听到陈海这话,无异于有一道惊雷在耳畔炸响,下意识的都将目光往董宁脸上看过去!

第二百零八章

众人都满心期待陈海与董宁能重续婚约,谁能想到陈海会如此干净利落的拒绝?

董宁如遭雷殛的呆坐当场,玉盏中的灵酒洒泼在裙衫上都没有知觉,她没想到陈海会是如此的无情,这一刻只是心念如灰,只能强忍着内心的刺痛,没有起身走开。

“哼……”秦穆侯董寿不需要掩护他的心情,略显臃肿的脸瞬时间就黑了下来,手摁住几案,寒煞瞳光往陈海这边扫过来,空气里竟然凝出数朵霜花落下来,道丹境强者都修悟道之真意,情绪波动都能影响天地元气,这一幕可见他对陈海则是心寒到极点,冷哼道,“好一个心念修行?你这是翅膀硬了,这会儿竟然嫌弃我董家会耽误你修行了?”

董寿也无需给任何人脸色,心里不痛快,挥袖就将桌案上的玉盏角樽扫下去,摔了一个粉碎,目光冷冷的在陈烈脸上也扫了一眼,恨不得在陈烈的脸上剐一块肉下来,下一刻就径直离席,往大厅后的起居室走去。

大厅里饮宴的诸将也都是面面相觑,都不敢乱说什么话。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陈海竟然会拒绝这桩婚事,甚至还当面给秦穆侯及越城郡主这样的难堪,都知道秦穆侯脾气没那么好,这时候都不敢站出来胡乱说什么,就怕会被迁怒到自己头上来。

董宁心如刀绞,想抓住陈海问个究竟,但她有她的骄傲,也没有脸再继续坐下去,勉强笑着给诸将敛身施礼,脸上却是说不出的凄凉,退回到后面的起居室之前,却是不甘心盯住陈海看了有那么一会儿。

陈海却是不敢看董宁的眼睛,低着头不说话。

一场酒就这样不欢而散。

陈彰他们只有资格坐在院子里喝酒,能听见大厅里的对话,但压根就不知道怎么会生这样的事情。

刚才有那么一刻,他真怕董侯出手会斩杀陈海而养父陈烈会出手去救陈海;真要那样的话,他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这时候才惊惶不安的看着养父陈烈与陈海走过来。

陈彰想揪住陈海的衣领子问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说董宁不够美若天仙?难道说董氏的权势不够,董氏女配不上他这个姚氏弃子?难道说他成为董氏婿还满足不了他的野心?

孙干、苏原都一副若有所思、心思沉重的样子,他们今天下午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主公陈烈与陈海兴高采烈的谈及陈海与董宁的婚事,陈海满心欢喜,哪里有半点抗拒之意?真要是有什么意外的因素,那就是董潘酒席前亲自驱车来接。

在车上,董潘到底跟主公及陈海说了什么,以致陈海突然间就改变了主意,拒绝掉这桩婚事?

孙干、苏原、吴蒙能想象必然是生了什么事情,但看陈烈与陈海神色凝重的样子,想必也不会将这些事告诉他们,只能心事重重的簇拥他们返回桃花坞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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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夜里就搬去学宫,不要留在这里住了。”回到桃花坞临河的小楼,陈烈就忧心忡忡的跟陈海说道。

“为什么会这样?”陈彰这时候才有机会将他心里的不解问出来,昭阳亭侯府明明前程一片光明,却因为陈海一句“心念修行”,将董氏的第三号人物往死得罪了,一下子就陷入风雨飘摇的绝境之中。

谁都知道秦穆侯董寿的脾气没那么好,这时候是没有抓他们这边的把柄,但他们随军东援河西,不可能一点漏子都不出,到时候随便让秦穆侯抓到把握,他们这边就会人头滚滚落地。

陈海以前将柴氏、杜氏、姜氏得罪得还不够吗?现在竟然还要与秦穆侯董寿结成死仇?

这是嫌大家命太硬吗?

陈烈现在就要陈海逃走,但这只会加倍刺激秦穆侯董寿,董寿一旦将怒火迁到他们,必将雷霆交加,到时候谁能承受?

陈彰恨不得揪住陈海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挖开来,看看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陈海也担心他今天就离开,董寿会迁怒舅父陈烈他们,犹豫难决。

“我留在董寿身边不会有什么事,陈彰、苏原、孙干他们,我会找机会让他们回玉龙山或去聚泉岭,”陈烈眺望浩浩荡荡的秋野河,毅然说道,“你此时还没有正式身份,董寿他还是没有想明白过来;等他想明白过来,要是赶到你有正式的身份杀你,我怕是也难阻拦得住他。”

“什么正式身份?”陈彰不解的问道。

“是世子不愿?”孙干这时候陡然想明白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听了陈干的话,陈彰这时候才惊惧的现,河西董氏内部斗争的凶险,比他想象的还要凶恶,没想到陈海与董宁竟然涉及到世子董畴与董寿之间的争权夺势,这时候才突然想明白赴宴前,董潘为何会亲自来接。

实是董潘代表世子董畴要强行压下了陈海与董宁的婚约啊!

不错,只要董寿想明白这点,而在世子董畴正式给陈海庇护之前,很有可能就会出手杀了陈海,理由也很简单,陈海今天羞辱他的女儿董宁,就是羞辱了他秦穆侯董寿。

这世间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的,陈海敢当场拒绝他董氏的联姻,就是对董氏的绝大羞辱,董寿真要找借口杀掉陈海,河西只有几人能出面制止。

“世子什么时候会给陈海正式的身份?”陈彰心急的问道。

秦穆侯董寿随时会找借口杀掉陈海,也会随时找到借口迁怒昭阳亭侯府,令他们这边人头滚滚落地、血肉横飞,他们必须正式、公开的投靠到世子董畴那边去,秦穆侯董寿才没有机会跟借口报复他们。

面对陈彰惶急的追问,陈烈苦涩一笑。

陈海心里也知道,世子董畴为了掩盖他与董寿之间的兄弟矛盾,很可能永远都不可能给他正式的庇护,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说到底他只是董氏兄弟手里的棋子而已。

“你走吧,”陈烈毅然说道,“既然你已经重要到董氏兄弟不惜撕破脸争抢,只要你这枚棋子不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董寿就会有所忌惮,应该也不会肆无忌惮的报复我们;神侯他老人家也不会纵容他胡作非为、坏河西根基的——你不用太担心我们了!”

陈海知道他必须要走了,跪下来朝舅父陈烈叩了两个头,从怀里取出一本绢书递给舅父。

“这是什么?”陈烈翻看绢书,密密麻麻都是机簧图,讶异的问道。

“这是神机战车的初型图,只是聚泉岭此时想造出来还有些太勉强了,”陈海说道,“我离开后会先去投靠文勃源,但文勃源对我也是心怀叵测,实在难说会有什么结局,但请舅父善待周景元、丁爽,聚泉岭只要有能造成神机战车,这乱世就应有昭阳亭侯府一席之地!”

听陈海这么说,孙干、苏原都倒吸一口凉气,十分想看绢书图书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想到《练兵实录》的精妙,也确信此时陈烈手里这本绢书抄本绝对是绝世之宝。

神机战车并不见得就比河西所造的中低级防御战车强大多少,但除了成本相对防御战车要低廉得多外,以不依赖于畜力的风阵匣驱动,使得神机战车能大规模编入战阵之中。

虽说明窍境强者,强悍的武力能从正面轻易摧毁一辆神机战车,但陈海心目中的神机战车,应该是能批量铸造的,应该是能由普通将卒操控的;一旦批量编入战阵,在战场上将能最大限度压制那些宗门玄修强者所挥的作用。

只是此时聚泉岭还初成规模,很多铸造工艺都还有瓶颈需要突破,还不能造成陈海设计出来的、真正意义上的神机战车。

陈海担心这时候就离开梅坞堡,即便投靠文勃源也不一定会有好下场,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他在燕州的肉身损毁,他的神魂意志会永远的被困在血云荒地,被困在傀儡分身之中了。

最坏的结果,也不算有多令他沮丧,但他将无法再在燕州为罗刹魔的入侵而进行布局,这时候只能提前将神机战车、暴雨梨花弩的设计图样交给舅父,希望真到罗刹魔大肆入侵燕州的那一刻,昭阳亭侯府能多一些自保能力。

陈烈将神机战车的绢书抄本收入怀里,挥手让陈海与吴蒙赶紧收拾收拾直接离开,不要在这里耽搁了——秦穆侯董寿这时候是羞恼成怒,脾气暴躁的他是令人害怕,但真要等秦穆侯董寿想明白过来,事情会如何展,才更难预料。

陈海也不耽搁,让吴蒙去喊齐寒江,他先回屋收拾。

苏绫这边刚睡下,看到陈海回来,还想问他与董宁的婚事谈妥了没有,但看到陈海脸色绷得紧紧的,也知道是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赶紧穿衣从床上爬起来,帮着收拾行囊,问道:“怎么回事,是你们误会董侯的意思,贸然提出婚约害得董侯暴跳如雷,这会儿不得不连夜跑路?”

陈海懒得跟苏绫解释太多;齐寒江、吴蒙简单收拾起东西,赶了过来,将情况简略跟苏绫说了一下。

陈海平时都不习惯消耗真元使用储物戒指,这会儿将火云、斩狼剑以及寒霜淬金戟等物一骨脑塞到储物戒指里。

这会儿,苏原从外面领了一人进来,陈海见来人竟然是董宁身边的侍女,讶然不解。

“郡主有一封书函,要我亲手送给陈公子——陈公子就当小翠今晚没有过来过。”侍女将信函塞到陈海的手里,就匆匆离去,一副胆颤心惊的样子,生怕被人知道她曾过来帮董宁送信给陈海。

第二百零九章 文府高人

苏绫也是诧异,陈海当场拒绝与董宁的婚约,董宁羞恼愤恨都来不及,怎么会派人给陈海送什么信函来?

她还想开玩笑说董宁可能会在信里抹了煞毒,要报今日的受辱之仇,然而见陈海拆开书信后,整个人都遭雷殛般僵立在那里,惊讶的凑过身去,就见董宁在信里就写了短短几字:“既然无情,请勿滞留梅坞堡须臾!”

苏绫也是唏嘘不已,没想到董氏的天之骄女,竟然是真看上眼前这莽货,当众受这莽货的羞辱,竟然还不忘派人过来提醒他逃命。

陈海僵立在那里,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恨不得转身去董宁,想办法挽回他与董宁之间的婚约。

然而理智告诉陈海,木已成舟,秦穆侯董寿绝不会接受他反复的羞辱,他这时候也没有资格参加董氏的夺嫡之争,他只能离开。

他们还必须要赶在董寿反应过来之前立时离开此前他们只是猜测,但董宁应该最了解她父亲的脾气,那他们真是一刻都不能耽搁了。

陈海简单收拾一番,又跑去跟舅父陈烈告别,就与吴蒙、齐寒江、苏绫趁着夜色,直接飞渡秋野河,赶到河对岸的伏蛟岭,拜访此时在西园操训新卒的赵融去了。

消息还没有传到伏蛟岭来,但赵融看到陈海连夜来投也很讶异,但也不问陈海为何连夜来投,听陈海说要拜见文勃源,就立即安排人替陈海跑到文勃源的府上去通报。

兴许文勃源已知夜间所生的事情,天未亮,他就直接安排他作为宿卫军中郎将专用的车辇及十数宿卫军的护骑,赶到西园来接陈海进燕京城。

文勃源身居宿卫军中郎将,此时可以说是已经跻身到燕州最有权势的人物之列,然而他在燕然宫东的住所,却是出乎陈海想象的简陋。

文勃源在燕京城有几处府邸,其中一处就位于宿卫军的东大营内。

东大营位于神陵山的北麓,此前有少量驻军,仅仅是作为宿卫军的备用大营保留着,但在帝权之争暂落下帷幕之后,宿卫军迅扩充,东大营已经有两万多将卒入驻。

文勃源这处府邸在宿卫军的营城里,也无法特别的防护三进格局的幽致小院里,种植诸多兰竹松梅。时节刚刚入冬,院子里并没有专设法阵禁制调节天时气候,此时已草木凋弊,黄叶飘落,有几分入冬后的萧索。

要不是这座小院位于宿卫军的大营之中,看上去就像是燕京城里的寻常小户人家,绝难跟此时权势滔天的文勃源联系在一起。

院子里也不见奴仆环绕,陈海与吴蒙、齐寒江、苏绫坐车进入宿卫军的东大营,再走进这院子里,除了看到两名老态龙钟的宫奴在清理院子里的落叶,就只有自称是文府管事的老者,陪同他们坐在大厅里,等候文勃源回来。

文勃源府上的管事,自呈姓顾,却没有介绍自己的名字,陈海他们也不便追问,只能客气的以顾老相称。

顾老也是从宫里退下来的内宦,年幼时甚至曾在御书房伺候过先帝,年纪大了,从宫里退出来,却无家无业,便到文勃源府上来住着,说是府上的管事,但文勃源与朝臣往来极少,住所又在宿卫军的大营里,实在清闲得很,就当是养老颐年。

顾老白净的脸面上挤满皱纹,手背、手腕及脸都生有老人斑,看着应该有上百岁的年纪以他曾侍侯过先帝的经历来说,怎么也要九十岁往上了双眉也是雪白一片,但双眸里敛着一道浅金色的瞳光,显然他也有着明窍境中期甚至后期的精深修为。

而再看顾老浅金色的瞳光凝而不散,予人有光焰之感,或许是也已经掌握完整的道之真意。

看到这一幕,陈海心里十分困惑。

明窍境的玄修,寿元也就在一百二十岁到一百五十岁之间,自燕州有史以来,还没有哪位明窍境玄修能活过一百五十岁的极限。

因而对明窍境玄修而言,年纪一旦过了七八十岁,肉身气血是会走下坡路,一年不如一年,但在濒死前,肉身不至于龙态龙钟成这样子啊?

唯有一种可能,就是眼前这顾老到七八十岁才开始修炼,当时的容颜已老,然后十数年苦修,再一步踏入明窍境,才会是这般的模样。

七八十岁气血都早已经衰竭,而内宦又都是经过阉割的假阳之人,七八十岁才开始修炼,竟然能修入明窍境,到底是怎样的神功仙诀才能做到这一点?

又或者说有一种神功仙诀,与“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的葵花宝典一般,只适合阉割之人修炼?

陈海心既惊且疑,现他对燕州及赢氏皇族及燕然宫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赢氏皇族及诸多宗门,包括道禅院在内,能传承数千年,自然有着他人所窥不破的底蕴在,更何况诸宗传说神陵山里还坐镇着燕州唯一活过八百岁的6地神仙级人物魏子牙神龙见不见尾。

文勃源有要务在身,一时半会不能回来,陈海就坐在那里与老态龙钟的顾老闲谈着,现顾老看着修为不如文勃源,但博闻强记,学识极为惊人。

从天文地理、玄法修行、练丹铸器、机关傀儡、宫室营造乃至排兵布阵,说是帮文勃源打理这座府邸杂务的顾管事竟是无不通晓,而且就连出处也都记得一清二楚,仿佛是一部活着的百科全书。

要不是陈海融合了两个世界的思维,常有他人难以企及的奇思妙想,谈论机关傀儡、排兵布阵之学,都非是顾管事的对手。

别人以为陈海在写练兵实录有所保留,但实际上除了研究最深的武道秘形确有相当部分的保留外,陈海将他这几年来融合两个世界的治军思想所得,都如实抄录下来。

要说在排兵布阵上一定有所保留,那也是陈海此时治军用兵都还远谈不上成熟,需要积累更多的学识才能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

此外,陈海为研究神机战车,这段时间投入极大的精力研究机关傀儡,但除了他有一些极新颖、越燕州世人的想法及精巧设计外,对机关傀儡术及法阵禁制本身的诸多研究,也才能算是刚刚踏入门槛。

所以在顾老面前,陈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顾忌,等不来文勃源,也不便在院子里随意走动,就在陪同顾老饮茶,痛快淋漓的畅聊一番。

陈海清晨时就赶到文勃源府上,这一席话谈下来,不知不觉间就闲聊了一天,等到文勃源赶回来,外面已经是星光满天了。

文勃源身为宿卫军中郎将,为京营三军的主帅之一,身边还是有十数名嫡系扈卫守护安全的。

这些人都是陈海此前在西园军都没有见过的,看年纪都是三十岁以下的青年内宦,身穿紫袍紫甲,身后都还背着同式样的灵剑,竟然都是明窍境的剑修,进退步伐及气息极为相似的,陈海猜想他们遇敌时能组织极其强悍的剑阵御敌。

陈海在潼北府也听说帝君是在燕然宫一群内宦近臣的协助下,才重新修成道丹,但燕然宫里突然冒出这么多青年好手,他的心里还是极其震惊。

除了十数内宦剑侍外,还有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宦官,陪同文勃源一起回来,大概是进院子就听到陈海与顾老在议排兵布阵之事,文勃源进门就哈哈笑道:“顾大哥隐逸兰院多年,大概也是第一次棋逢对手,遇到能长聊如此之久的小友吧?”

“你们回来了。”顾老自己说是文府的管事,看到文勃源与另一位中年宦官走进来,却也不起身相迎,只是微微颔,就当是回过礼,看得出他在宫中的资历极深,说是文府的管事,准确的说更应该是隐居在这里。

陈海这时候却是不能拿大,与吴蒙、齐寒江、苏绫连忙站起来,给文勃源及另一人行礼。

“我是黄门侍郎张忠,”那人也不需文勃源替他介绍,给陈海回礼时,就直接自承家门,笑着说道,“勃源赞你有用兵之才,我们这些燕然宫里的老人,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勃源也力主要在宿卫军力推你的治军之法。仰慕已久,特地赶过来相见,还望宿卫将军不要怪张某太唐突了。”

论品秩,宿卫将军与黄门侍郎相当,但陈海看张忠竟然也是道丹境修为,站在那边予人深渊翰海、深不可测之感,心知张忠必是燕然宫受益天帝信任的嫡系近臣,帝眷正隆,绝非他这个还需要投靠文勃源才能保性命的宿卫将军能相比的。

认真说出来,文勃源也是出身燕然宫的内宦,还是益天帝西征之时,才分派到英王赢述身边担任散骑常侍,未曾想竟成为帝君最终赢得帝权之争的一招妙棋。

现在听张忠与文勃源都是燕然宫老人自居,陈海心想这位顾管事,虽然修为没有踏入道丹境,但文勃源、张忠都以“大哥”相唤,想必在燕然宫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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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新职务

这边是文勃源的一处别院,没有那么多规矩可讲。

顾老似乎不愿意参与世俗事务,只要要陈海得闲可以过来找他喝喝茶、聊聊天,就起身离开了,到后院伺弄花草去了。

陈海这些年虽然在燕州博览群书,但时间毕竟有限,各方面的学识积累都有欠缺,跟顾老畅聊一天,所得极多,自然不介意过来喝茶聊天的。

这会儿,文勃源嫌屋里地方狭仄,招呼大家到外面宽敞的院子里坐下,就直截了当问及陈海将来的打算:

“你说要辞去潼北大仓司丞的官职,我这些天都忙于其他事务,都没有机会找你过来好好聊一聊,你现在说说,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陈海心知他拒绝董氏婚约之事,应该早就传到文勃源的耳里,心里就觉得滑稽好笑,他以往千方百计的要想摆脱文勃源及十九王赢述的控制,这会儿却又自投罗网来了。

不过,他有拒绝董氏婚约在前,心想只要文勃源不知道他们与董潘在车里的秘谈,此时就会更信任他,陈海说道:“陈海推去俗世之事,是心念修行,然而世事唯艰,实在是想不到简单一件事背后会有如此多的缠绕。陈海此时该何去何从,一时间也茫然无措,特意过来找文大人,也是希望文大人能帮陈海拔开眼前的迷雾。”

文勃源对陈海此时的态度是极其满意的。

文勃源一时间也没有想到武威神候董良的两个儿子,世子董畴与秦穆侯董寿之间的关系竟也是如此的微妙,心想陈海都不惜激怒秦穆侯董寿,也要拒绝董氏婚约,那陈海此前写信跟他说想辞去潼北大仓的职务以便潜心修行,也应该是陈海的真实想法跟意愿,并不是想要摆脱他们这边的脱身之计。

文勃源这一刻,心里对陈海所存的芥蒂就消除掉了,这时候心里自然是十分的畅快,心想陈海留在学宫修行,短时间就算想也不可能回河西去了,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文勃源与张忠相视一笑,张忠他们对陈海这个人还不是十分的重要,总觉得他夸大其辞,便笑着跟陈海说道:

“你想回学宫潜心修行,我也不该阻你,但时局动荡,你也当为朝廷、为帝君效力,不能两耳不闻窗外行就只顾自己的修行……”

“文大人教训得是。”陈海坦然接下文勃源此时的所有责怨。

要不是文勃源与十九王赢述欲用蛊魂丹控制他的神魂,文勃源此时谆谆教诲也足以令人动容,谁能想象文勃源谆谆教诲的背后,藏着那样的阴毒心思。

文勃源也甚是满意陈海的态度,继续说道:

“我听说你在潼北大仓任职,对机关傀儡术十分用心,帝君这次有意在太尉府之外新设将作监,专司兵甲、战械及宫殿、城池的营造,会用奎狼宫大祭酒陈玄真执掌。陈玄真与你也有提携之恩,同时他又是屠子骥的座师,你可以到他麾下担任将作少匠,一来职事清闲、不会打扰你的潜修,二来到将作监也有机会接触更多的机关傀儡及兵甲铸造之术,也有助你的修行,同时也方便聚泉岭铸造出更多的精良兵甲来。”

“多谢文大人替陈海考虑周全。”陈海谢道。

文勃源替他的安排确实极符合他的心愿。

兵甲、战械、宫殿、城池的宫造,此前都是隶属于太尉府管辖,此时新设将作监,也就一纸文书的事情。

将作少匠原先是太尉府专门负责甲战械修造的官员,以后会专门划归将作监管连。陈海担任这个职务,看上去级别要比他此前担任的将职低得多,却有机会接触到太尉府此往所秘藏的机关傀儡图样。

陈海此前虽然设计出神机战车的初型图,聚泉岭也试制好几辆机关战车,但就实用性都不趁陈海的心意,说到底还是他对机关傀儡的研究太肤浅了。

陈海想辞去潼北大仓的职务,减少与西园军及董氏的牵绊,也是想能有更多的精心研究机关傀儡术。

文勃源能准确说中他的心意,说明文勃源在潼北大仓有他的眼线,说不定在聚泉岭也有他的眼线,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谈妥这些事,文勃源就跟陈海说道:“燕京城里也诡谲莫测,短时间也不得安生,你暂时就在大营里多住两天--你身为宿卫将军,虽然是虚衔,但只要报备过,车辇出入大营也不算逾矩。宿卫军的编训操练,我也想能征询到你的意见。”

“多谢文大人爱护。”陈海拱手相谢,也不拒绝文勃源的安排。

虽说文勃源还是想一步步将他绑上宿卫军的战车,这不是他所愿,但他这次是将秦穆侯董寿得罪干净了,世子董畴那边短时间内怕也不会有什么表示,那他在明面上就已经失去董氏及太微宗的庇护,此前被压制下去的新仇旧恨,就有可能都跳到台面找他算帐。

他虽然在铁桥巷有住处,但都不及宿卫军的大营及学宫里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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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勃源与黄门侍郎张忠,还有其他事情商议,陈海就起身告辞离开,由文府一名内宦小吏出身的老奴引领着,差不多是东大营最深处,有一栋独立的小院坐落在山谷里。

这栋小院环境也相当幽静,因为就位于神陵山北麓的山谷里,灵气也极为充裕,随时随地都能够修行。

三间相对宽敞的主屋及两边的厢房围合出一间院子,陈海与吴蒙、齐寒江以及苏绫临时住着,却也清净。

或许文勃源此前安排别的客人临时居住过,床褥等物一应俱全,还崭新得很,都不需要额外准备。

而在这里出去,进入神陵山西南的学宫也甚是方便,不用担心会有刺客敢闯到神陵山及宿卫军大营来。

过了一会儿,文勃源安排剑侍给陈海送来一枚能出入宿卫军大营的符牌。

陈海虽任宿卫将军,却是虚衔,仅仅是表示他有宿卫宫禁的资格,文勃源所送来的这枚符牌,才真正是宿卫军校尉级武官所专用,在宿卫军内部权限也大,要比虚衔管用一百倍,甚至能携带嫡系扈从、乘车马出入大营辕门。

要不是文勃源试图用蛊魂丹控制陈海的神魂,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文勃源对陈海都可以说是礼遇到极点了。

送走剑侍,关上院门,吴蒙才眉头微蹙的说道:“文大人在聚泉岭似乎也有眼线,要不要知会周景元、丁爽他们一声?”

吴蒙这些年在陈海身边,有些事不需要陈海特别吩咐什么,也知道陈海实际上是对文勃源有所戒防的。

聚泉岭收留五六万饿俘及诸氏族人,很难说将所有的眼线都清理掉,但现在怕就怕某些有心人的眼线布得太深,将聚泉岭所有的秘密都窥过去。

既然文勃源有可能将眼线安排到聚泉岭,那其他仇恨陈海或贪图练兵实录后续内容的势力,自然也会将眼线安插到聚泉岭去。

闹出乐毅这样的事情后,各方面对这些事都十分的敏感,吴蒙也不会聚泉岭日后会被他人从背后插一刀——也恰是闹出乐毅这样的事情后,吴蒙相信各方势力更热心往聚泉岭安插眼线了。

赤眉教安排奸细在陈海身边潜伏数年,就冒出一代名将出来,谁知道还能从陈海身上挖出什么东西来?

既然有眼线潜伏到聚泉岭,吴蒙就觉得有必要继续清理。

“唉……”

陈海轻轻一叹,摇了摇头不让吴蒙通知聚泉岭再做特别的梳理,他实际上都不担心聚泉岭的铸造内场,都有可能会被有些势力的眼线渗透进去。

聚泉岭有一天倘若想大量往外供应淬金级的兵甲及机关战车--也必然需要对外大量供应精良兵甲、战械,聚泉岭才能换得更多的展资源--湖泥矿砂及机关战车的秘密就不可能永远瞒住。

不过,湖泥矿砂的形成原因,哪怕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当世人想要捅破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聚泉岭已有一定的防备力量,其些势力暂时不大会出手争夺聚泉岭的控制权,但陈海心里清楚湖泥矿砂的形成原因,就算是被赶出聚泉岭,还能再找到一处能批量治炼淬金铁的矿源。

而聚泉岭此时所试制的机关战车,也比较初级,不需要特别的保守秘密;关于神机战车暂时还不能实现的一些新设计构想,相对要珍贵一些,他都留给舅父陈烈保管了。

而真正更精妙的构想,还需要随着他对机关傀儡术的研究日益精进,真正能融合两个世界的思想精华后,待他自己一点点的去挖掘。

更为重要的,他也有意想将机关战车制造的一些秘密,一点点的泄漏出去,希望有朝一日罗刹魔倘若真通过血云荒地大举侵来,燕州能多一些防备;而同时诸多势力能源源不断的从聚泉岭获得一些新的、有用的秘密跟新鲜东西,反而会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给聚泉岭争得生存及展的空间。

都说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要不是能不断从聚泉岭获得好处,谁会纵容聚泉岭在秦潼山展壮大?

第二百一十一章 羞辱

陈海让吴蒙、齐寒江、苏绫暂作休息,他心闲下来,在卧房里却寝食难言,掏出董宁送过来的书函,看她娟秀透纸的字迹,实难想象她是在那样的心情下,还不忘提醒他及时脱离险境,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事泄漏出去,将会让她在董氏、在河西更加尴尬、窘迫。

陈海对董宁的感情没有那么深,还一度因为伏蛟岭鞭刑之事而有所生分。舅父跟他提及与董宁的婚约之事,他更多也是考虑董宁的秉性,确实远非其他的宗阀贵女能及,这才不会拒绝与董宁的婚事。

而在董潘正式告诫这边之后,陈海表现出惶恐,主要也是希望世子董畴能知道他们确实是疏忽了,表明他绝无要傍董寿大腿的意思,仅仅是没有想到那么深而已。

而一旦真要在世子董畴与秦穆侯董寿之间做选择,陈海并无选择,心知舅父陈烈也绝不可能会弃世子董畴,而选秦穆侯董寿。

不仅董畴是武威神侯董良的嫡长子,更重要的,董畴在河西待人处世,要比反复无常、性情暴躁的董寿宽和得很,或许者更有城府,更有一代霸主的气度;只不过董畴城府再深,也绝难容忍他的世子地位受到同胞兄弟的威胁。

那时候陈海已无暇再去考虑董宁的感受。

陈海这时候捏着董宁的信函,情不自禁的想,当时难道真没有第三种选择吗?

只可惜现在木已成舟,再想做什么挽回,一切也都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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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穆侯董寿这些年来一直都支持在初曦时分修练不缀,修练过之后才大睡一场,到午时起床署理公务,然而他胸臆间充满着被羞辱的怒火,恨不得将陈海这畜生揪过来撕成两半。

陈烈虽然没有实权,但好歹还是河西援军的副帅,羞恼成怒的董寿理智还在,只是将怒气撒在那些看着碍眼的奴役侍女身上,一下午就有三名碍手碍脚的奴仆被他让人拖出去抽得半死不活。

也差不多到星光满天之时,董寿才突然想到他与董宁昨日到燕然宫觐见帝君时,董潘有那么一会儿反应很怪异。

神侯正值春秋隆盛的年龄,董寿等其他兄弟即便有争嫡世子位的心思,也都没有公然表露出来;而对其他董氏族人而言,此时也只需要效忠于阀主董良,没有必要这时候在董畴及董寿等人之间做出选择,大家平时都是遵令行事。

因而,董寿也就没有特别防备着董潘,满心以为他与陈烈在燕京敲定婚约后,河西也不会再有人站出来公然反对,但他这时候越想越不对劲:董潘应该是听到他与董宁谈婚约时,神色才突然变得异常,而晚宴前董潘还特意亲自赶过去接陈烈,行为就更可疑了。

他身边有人专门为婚约的事情,试探过陈烈身边的人,表明那边对这桩婚事并不排斥,所以晚宴上才会有人大胆提及这事;而陈烈那边态度突然转变,也就是酒宴开始前不久。

董潘!

董寿这时候想明白了极可能就是董潘在背后捣鬼坏他的好事,他浑身的汗毛几乎都要炸开,虎目怒瞪,眼瞳里透漏出寒煞厉芒,恨不得将董潘揪住过来生吞活剥了。

董潘为何不惜得罪自己,也要破坏此事?

董潘是董畴的人?

是董潘认为陈海成为他的女婿,会妨碍到董畴的地位,擅自主张跳出来破坏此事?又或者董潘早就知道董畴不想陈海成为他的女婿!

董寿心想还是后者,董潘要是不知道董畴的态度,还不至于胆大妄为敢擅自做出这样的事情。

董寿想明白这一切,胸臆间有一股暴躁的情绪在翻腾,他还没有丧失理智要拿董潘怎么样。

董潘毕竟是董氏族人,他即便能抓住董潘的把柄治罪,董氏内部也有专门的宗老处置不宵子弟,还轮不到他出手;至于陈海,他敢拒绝董氏女的婚约,就是羞辱了董氏,这时候绝不能轻饶了他。

“将陈海找过来!”董寿打定主意,披衣走出卧房,吩咐守候在外厢房的随扈,将陈海找过来说话。

既然董畴不愿意陈海成为他手里的筹码,他难道就能坐看陈海彻底投向董畴,将来有机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随扈跑去找陈海,董寿坐在书里起想越怒,同时他犹感到后背脊有丝丝寒意透上来,没想到董畴暗中戒防他如此之深,甚至直接插手,以防止陈海成为他手里的筹码,难道董畴已经知道自己更适合修炼五岳乱魔诀,有望在他之前修成道胎,继而会威胁到他的嫡世子地位吗?

董寿以为他已经够谨慎了,却没想到看似宽和的董畴暗中像毒蛇一样盯着他,这令他感到丝丝寒意的同时,更是怒不可遏,心里想着找什么借口,将陈海直接废掉,他也绝不会让陈海有机会效忠董畴,将来成为他的绊脚石……

桃花坞与梅坞堡相距极近,昨天生那样的事情,派出请人的随扈也不敢稍耽搁,半盏茶后就回来禀告说陈海一打早就进燕京城拜访文勃源去了,到现在还没有返回。

“没回来!”董寿虎目怒瞪,几乎要将传信的扈卫胸膛都剖开来。

他到这时才反应过来,而陈海这小畜生竟然都早早料及他的反应、逃出了梅坞堡,这令董寿感觉是受到加倍的羞辱,但他这一刻反倒冷静下来了,没有暴跳如雷,眼瞳里透漏出阴狠恶毒的焰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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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勃源事务繁忙,还要时时留在燕然宫里,侍候帝君的召询,之后一连数日都再没有露面——东大营这边的两万将卒,由一名燕然宫内宦出身的散骑都尉统领,同时设镇抚司,控制着东城门以外及神陵山周边的防务。

陈海也不清楚他夜投文勃源,董寿知道消息后要过多久才会恢复理智。

只要河西援军还驻扎在梅坞堡,陈海心想着他还是留在宿卫军东大营内,更安生一些。

秦穆侯董寿,作为河西董氏差不多第四、第五号实权人物,所能调用的人与物,绝非董潘能及。

陈海这时候还不能冒着被董寿派人暗杀的危险,到处狂闯去,即便是写信给舅父陈烈,也只是托请宿卫军的人帮忙转交,也不敢轻易让吴蒙、齐寒江他们在外面露脸。

何况将监匠还没有正式成立,文勃源举荐他任将作少匠,还需要走一趟程序,陈海就耐着性子在东大营,每日都是找顾老喝茶,讨教机关傀儡术。

顾老说是没有真正研究过机关傀儡术,但他这辈子都在燕然宫的御书房里侍候。虽说皇族赢氏手里最顶级的玄法仙诀不会随意放在御书房里,但御书房里所收藏的资料,依旧有着诸宗弟子难以想象的珍贵跟富足。

顾老大半辈子就沉浸在书海里,再加上博闻强记,可以说是过目不问,他胸臆间的学识,也足以回答陈海现阶段有关机关傀儡术的一切疑难问题。

一时间,陈海也就完全不觉得身在宿卫军东大营有什么难熬的,隔三岔五通过宿卫军的人,与舅父保持联络即可。

肉身傀儡作为邪法,在这片被称为九天的大6宗门封杀,机关傀儡术却有着渊源已久的传承。

燕州并没有特别显眼的机关傀儡宗门,但在燕州南面的云州大地,墨氏、玄衍门、虚流宗,都是以机关傀儡术传承名震九天的一流宗门、宗阀。

在这些宗门、宗阀,内门弟子、真传弟子终其一生,都是以炼制最强悍的一樽机关傀儡为己任;而通常这些宗门、宗阀流传出来的任何一樽机关傀儡,都堪称大杀器级的重宝。

只可惜这些宗门、宗阀,机关傀儡术有着登峰造极的水准,也值得陈海去学习,但陈海的目标,并不是要耗尽所有精力、财力,仅仅是为自己造一樽强悍的守卫傀儡。

守卫傀儡再强悍,能抵挡一万虎狼精锐的撕杀?

道禅院当年多少强悍,明窍境以上的弟子无数,山门部署多座威力与天罡雷狱阵相当的大阵,最后还不是被二十万虎贲军剿杀干净,仅剩少数残孽潜伏在阴影里挣扎了数十年?

陈海需要造一种能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神机战车,这种神机战阵除了防御力及攻击力要在一定的水准以上之外,更关键的还是要成本低廉、能批量制造。

唯有成本低廉、批量制造,在战场损毁一百乘神机战车,他才能以最快的度造出一千乘;唯有成本低廉、批量制,在战场损毁一千乘神机战车,他才能以最快的度造出一万乘出来。

唯有这样,神机战车才有可能会成为改变燕州格局的大杀器,而在数以亿计甚至数十亿计的罗刹魔经血云荒地侵入燕州时,才有一丝挽救的可能——那些屈指可数的天器法宝不行,诸如天罡雷狱阵这类的十大天绝阵也不行。

第二百一十二章 墨甲司

十一月上旬,帝君颁布帝旨,将很多隶属机构从太尉府分拆出来,成立将作监等部门,以削减太尉府的权柄,帝君任命奎狼宫大祭酒陈玄真,执掌将作监。

陈海出任将作少匠的令函,随后就送到宿卫军东大营。

太尉府此前就有兵甲战械及城池宫殿营造的部门,设有总管府辖管,这时候从太尉府分离出来,也仅仅是将总管府改为将作监府。

除陈玄真及两名少监是帝君亲自颁旨委任的高级官员外,将作匠下面还分设种类繁多的坊司,各司兵甲、器械、机关傀儡及城池营建、河工水利等事务,皆有司丞一级的官员分掌;而在司丞之下,像将作少匠这种类似技术总监、大匠师的中低级官员,数量更是多达四五百人,大多数都有学宫修习的覆历。

由文勃源推荐,陈海直接进了专司机关傀儡修造的墨甲司。

在陈海进入之前,墨甲司就有太尉府原属的司丞、将作大匠、少匠近四十人。

几名司丞、将作大匠(大匠师)都有明窍境的修为,在墨甲司任职都有好些年,算是中层官员,与那些刚学宫调进来担任将作少匠(少匠师)、蹭覆历的青年玄修,绝大多数都是京郡八族的弟子。

他们每天都到墨甲司来应卯,但更专务个人的修行,墨甲司不多的事务,实际落在少数几个寒门出身的将作少匠身上。

这几个寒门出身的将作少匠,有两人有明窍境修为,其他五人都有辟灵境后期修为,但年岁蹉跎,两鬃都已生霜。虽然他们年轻时也才气冲天、傲视一方,但在墨甲司熬了一辈子的资历,都看不到有出头之日,志气也是消沉得很。

陈海此时已有不弱的名气,这次调到墨甲司任职,司丞及几名将作大匠都满心提防,而那些寒门出身的少匠师们,应该是早就见惯宗阀子弟的嘴脸,对陈海的态度也是淡漠。

陈海进墨甲司也不是争权夺利来的,淡漠也好、提防也好,却也没有什么妨碍。

虽说黑甲司也有专门的铸造场制造各类机关傀儡,但京营军及宫中所需要的大量机关木牛、傀儡战兽,甚至其他坊司所需要的兵甲、器械,基本上都是由宗阀控制的铸造场供应——聚泉岭也可以说是将作监的供应商之一——墨甲司这边更像是一个机关傀儡的招投标及技术监督部门。

墨甲司直属的铸造场,总共三百多匠工,规模都还比不上聚泉岭,工作作风又拖拖拉拉,靠他们怎么可能满足不了数十万京营军、神陵山及宫里每年上千具甚至数千具机关木牛的消耗?

而制造过程极其复杂、威力强大的傀儡战兽,墨甲司现在一年都造不出一具来。

虽说墨甲司极少直接生产机关傀儡,但诸宗诸族将机关傀儡供应过来,同样需要将详细的制造图纸报备过来,以便审查。

虽说将作监才刚成立,但墨甲司在太尉府的体系里,已经存在有两千余年了,早已经积存了大量的机关傀儡图纸。

宗阀世族批量供应给黑甲司的,都是较为初级的机关傀儡,有少数高级机关傀儡的图纸,都封存到学宫去了;而且一些最核心的符阵炼制秘密,谁都不会附在图纸里。所以这些图纸作为存档虽然都还很好的保存在那里,却没有谁认为会有多少价值,也不受重视。

陈海在墨甲司担任少匠师,也只能算是小中层,就将整理存档图纸的活接过去。

初步整理下来,墨甲司这些年来,6续积存有近六千套机关傀儡的报备图纸,几乎全都是低级机关傀儡,种类却还不少,可以说琳琅满目,有运输型的机关木牛、自流舟,有专伺防御的机关盾、机关墙,有攻击性机关战兽及喷焰傀儡、寒冰傀儡等等……

虽说报备图纸有近六千套,但以玄修宗门的标准,都是最低级的一类机关傀儡;这里面的傀儡战兽,辟灵境武修也都能轻易打散架。

除了这些之外,还存有不少历任大匠师、少匠师关于这些机关傀儡的改进心得,也有不少新的机关傀儡的设计方案,但都堆在书架子上,都没有受到重视。

也难怪这些图纸方案不受重视,即便是寒门出身的少匠师,如果是专攻机关傀儡术,在学宫或其他宗门、宗阀,早就已经能接触到更高级的傀儡炼制法门了,谁还会在意这些?

而诸多专攻机关傀儡术的大匠师、少匠师,更在意机关傀儡体内的符阵禁制是否更精妙、够强大;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希望能在有生之年,造一具能够传世的强大机关傀儡战兽出来。

高等级的符阵禁制固然强大,但需要修为极高的炼器师、消耗极大的极力才能炼制出来;而要成为传世之物,历经数百年都能维持最初的威力,所耗用的材料几乎都要求是天材地宝级数的。

然而这些都不符合陈海的要求;眼前别人看不上眼的初级傀儡图纸,对陈海来说却是一座巨大的宝库,应该有无数能促进他提高神机战车设计的灵感藏在里面,等着他去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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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六千套初级机关傀儡图纸。

每一套图纸涉及的机簧部件,少则数百,多则数千,繁复异常;正常人能在一个月内看完一套图纸都算是度极快的,更不要说深入研究了。

存放图纸的地方,有小型法阵禁制与外界隔开,陈海不虞外人窥视,通过蛇镯神魂意念与傀儡分身联结起来,将一张张图纸直接拓印到傀儡分身广袤无垠的识海之中再进行观阅、研究,度要比正常人快出上百倍。

傀儡分身的强大,这时候才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

傀儡分身此时已经能直接凝聚罗刹魔秘相,其识海之强大是难以想象的,就像是一部高效运转的级计算机。

陈海将一幅幅部件图纸拓印到傀儡分身的识海之中,分门别类之后,还能极快的比较出同类部件设计间的细微差异出来。

而这些细微差异,恰恰又是这些图纸最精华的地方。

在别人看来,陈海仅仅是在整理这些图纸,只是整理得特别细致而已。

绝大多数的机关傀儡图纸,都缺失最核心的符阵禁制图,但不是所有的宗阀、宗门都能在墨甲司面前保持强势,近两千年来,也偶尔会有一些小宗小族向墨甲司供应机关傀儡,报备的图纸里就附有符阵禁制图。

陈海粗粗整理下来,竟然找到八十余种初级符阵禁制图。

这些符阵禁制图,都是在初级道篆基础上衍生出来的,这倒省去陈海再去学宫修习初级符阵禁制的过程,甚至能助他进一步钻研蛇鳞书所携刻的诸多玄奥道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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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甲司在东城门内,与宿卫军的东大营就隔着一道城墙,每天通过景运门瓮城,往返不过数里,都在瓮城驻军的监护之下,却也不怕敢有刺客在这一区域行暗杀之事。

陈海每日就在吴蒙、齐寒江的陪同下,天不亮就到墨甲司应卯、整理机关傀儡的图纸,夜里再回神陵山北麓的小院进一步钻研这些图纸间的异同,除了偶尔到文勃源府子与顾老喝茶闲聊之外,也不去别处,也没有到学宫露面。

日子一天天的飞快流逝,转眼就到益天帝七十五年的春季。

河西援军也是拖延到益天帝七十五年三月上旬,才正式沿楚江东下,进入历川郡参与对黑燕军的剿叛战事。

太子赢丹先一步率部进入河阳郡南部的历川郡。在益天帝七十五年之后,太子赢丹在宁致泽、宁在志、卫於期等人的辅佐下,在楚江中游的要隘孟津渡,集结虎贲军精锐及诸郡援军逾五十万众。

有黄麋原败惨的教训在前,此时京畿已没有谁敢再轻视流民军的战力。

在准备充足之前,太子赢丹不会再急于从孟津渡率部北上,进入河阳、雁门境内,而在孟津渡北面的武梁山,击溃几路小股的流民军叛军,驻扎下来,形成北窥河阳之势。

董寿也是看准太子赢丹在武梁山、孟津渡一带初步站稳脚跟之后,才率两万河西援军东下。

陈烈、孙干、苏原、陈彰以及周钧、厉玉麟、岑云飞、冉虎等人,自然都随董寿所率的河西兵马进入历川郡作战;董宁却在年前黯然返回河西了,陈海也无法过去给她送别。

在这期间,吴蒙成功开辟祖窍识海,踏入明窍境,齐寒江也顺利修炼到辟灵境后期,甚至在武道修行表现出不弱于吴蒙的天赋来。

陈海自然是有机会在吴蒙之前冲击明窍境,但他一旦开辟祖窍识海,就没有办法再遮掩蛊魂在体内的状态,只能暂时压制住对踏入明窍境的渴望,将主要精力放在对机关傀儡术及道篆符阵的研究上。

第二百一十三章 插一脚

此前为避秦穆侯董寿的迁怒,益天帝七十五年元春前后,陈海除了他自己在宿卫军东大营及墨甲司之间过着枯燥的两点一线生活,将铁桥巷的兵甲铺都暂时关停歇业,同时他还让沈坤、葛同、周景元、丁爽等人安心留在聚泉岭修炼,筑固聚泉岭的基业,轻易不要到京畿来。

而在秦穆侯董寿率河西兵马东进后,河西在京畿的人及事,又重新归董潘负责起来,布满火药味的氛围才稍稍宽松一些。

也是到三月中旬,丁爽、葛同、沈秀等人才率三十余扈卫从聚泉岭数千里迢迢,赶到燕京来与陈海汇合。

丁爽、葛同他们除了将陈海留在聚泉岭的玄狼战辇、六棱钩镰枪、玄胎弓、破甲箭都带到燕京来,随行还带了聚泉岭新试制的几具初级机关兽与新一批淬金级兵甲。

陈海虽然努力在聚泉岭筹建更完善的生产体系,一些基础的资源物资都要争取能做到自给自足,但顶级的炼器资源,例如玄髓胎铁、赤髓铜等天材地宝,以及诸多人修炼及数万饿俘需要用来改良体魄、强筋健骨的大量丹药,都需要从外部引进。

而这绝不是一笔小数字。

这就需要聚泉岭同时有能力往外部大规模输送出精良兵甲及器械,才能保持进出的平衡。

虽然聚泉岭此时还继续承接潼北大仓的兵甲、器械修造事务,但随着西园军主力调入秦潼山,潼北大仓的地位迅被边缘化,聚泉岭能从潼北大仓承接的业务量也就急剧削减,到年后就萎缩到不足之前最鼎盛时的十分之一。

而京营军更大规模的兵甲、战械采购,权限则已经从太尉府分离出来,转移到将作监与西园军、宿卫军及虎贲军及京兆府卫军的总管府共同来执行。

即便铁桥巷的兵甲铺重新开张营业,此时兵荒马乱的,作为凡铁兵甲里最精良的淬金级兵甲不愁卖,但初级机关兽最大的采购方还是京营军。

初级的机关兽造价昂贵,却又不能用在战场冲锋陷阵,最主要的用处就是大宗物资的输运。

从益天帝七十年起,京畿周边的郡府就战乱频起,不仅民间大量的牛马骡驴被掠夺、宰杀,官营牧场也受到惨重的打击,此时只能优先保证诸军骑营有足额的坐骑,想恢复农事耕种还极其匮缺畜力,更不要说满足货物的运输了。

即便是最低阶的机关兽都造价不菲,使用起来损耗又大,一具初级机关兽的代价,堪比一头上等的青狡马,但青狡马即便是人工驯养都极难繁衍,后期的驯育更是需要数年甚至十数年之久,而宗阀世族控制的铸造场,想造一具初级机关兽则容易多了。

因此,短时间军方只能用大量的机关木牛补充运力的严重不足。

虽说机关兽造价高昂、损耗又大,但在多山的河阳郡、雁门郡、蓟阳郡境内,普通的骡马驼兽在翻山崎岖越岭时,是远不如机关木兽的。

陈海在墨甲司,对军方的需求一清二楚。

只要战事不停下来,宿卫军、虎贲军以及西园军,每年至少需要补入上万具机关木牛,才能勉强满足五六十万精锐兵马的粮草物资输转。

要是战事继续升级,云集到京畿以西地区的兵马规模继续扩大,以及流民军意识到包抄、袭扰虎贲军粮路的重要性,那每年需要新补充的机关木牛数量,将会继续大幅提升。

虽然说这种初级的机关傀儡兽,很不起眼,但绝对数量决定着绝对利润,聚泉岭这时候只要能从这里分走一杯羹,再加上聚泉岭自身所能产生的资源,养活五六万人才不会成为问题,才能继续展、扩大。

同时聚泉岭也需要进入大批量制造机关傀儡的状况,才能将铸造场的管理、制造水平慢慢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层次,才能批量制造更繁杂、威力更强大的神机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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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墨甲司负责机关傀儡的招投标与技术监督,但此前向京营军供应各种机关傀儡的那些家铸造场,背后就都站着宗阀世族的身影,现在突然要新加一家进来,墨甲司的司丞赵司翰都不敢擅作主张,陈海只能直接去找执掌将作监的陈玄真。

陈玄真却也没有拒绝,通知墨甲司这边,先准备着为聚泉岭送来的几具机关兽做一些测试。

战事频,机关木牛的消耗比以往骤增了好几倍,以往固定联系的十几家铸造场,匠师、匠工都被压榨到极点,以致最近几个月送过来的机关木牛质量参差不齐,损耗比也大幅飚升。

西园军并没有出武胜关,情况还好一些,太子燕丹麾下专司粮秣辎重的主薄荀况,虽然人不敢跑回到燕京城来,但弹劾奏章跟雪片似的送过来,指责将作监故意拖虎贲军的后腿。

在帝君与太子持续四年的帝权之争里,陈玄真坚定的站在帝君这一边,在幕后帮英王赢述、文勃源出谋划策,但他从根本上还是维系大燕帝朝的稳固,这时候并不希望虎贲军真因后勤补给出乱子而遭受大败,心里也就早想着将混事的两家铸造场给替换掉。

现在陈海既然都找上门,到了约定好的日子,陈玄真就约西园军专司辎重粮饷的主薄、散骑都尉屠重政,专程跑到墨甲司所属的测试场,来看聚泉岭送来的几具机关木牛到底有什么优势。

墨甲司这边,除了司丞赵司翰之外,那些宗阀出身的大匠师、少匠师对陈玄真及陈海都满腹意见。

实际上此前为墨甲司供应各种机关兽的十数铸造场,都跟这些个大匠师、少匠师所在的宗阀有莫大的关系,他们这时候猜测陈玄真很可能会为聚泉岭网开一面,从他们宗族口里夺食,又无能改变这个,就更不愿意跑过来凑这个热闹。

却是那五个寒门出身的少匠师,乐意出来帮忙,除了也想看看聚泉岭有什么过人之处外,还有就是陈玄真在学宫就对寒族出身的弟子颇为照顾,这五人早年都跟陈玄真讨教过机关傀儡之学。

聚泉岭此时也成功试制出能用于实战的机关战车,但陈海不会急着拿过来,但所拿出的几具机关木牛,在原有的基础上也进行过大幅的结构改良。

陈玄真精于炼器,乃燕州有数的炼器宗师,对机关傀儡术也有极深的涉猎,他走到测试场搭手一看,就微微色变,看向陈海:“聚泉岭对机关兽的内部结构进行过大幅的改良?”

赵司翰及其他五名少匠师,乍看到丁爽、葛同他们从密闭车厢里搬下来的机关兽要比正常的小三分之一,还以为聚泉岭那边仅仅对机关兽进行同比例缩小,没想到还对内部结构进行了大幅改良,这时候都大惊失色,都顾不上失礼,赶忙将聚泉岭送来的报备图纸展开,看着内部结构到底改动了多少。

照规矩,聚泉岭要想将机关兽通过墨甲司供应给京营军,就能将图纸报备过来,墨甲司这边审查图纸没有问题,再拿图纸与实物进行比对,才算是通过技术审查——聚泉岭不用担心会泄密,因为一定会泄密的,这也是想将机关兽批量卖给京营军的代价。

赵司翰及诸多少匠师,半辈子修行就专攻机关傀儡术,才能到墨甲司任职。他们都知道用于物资输运的初级机关兽,就那么几种,而这几初级机关兽以风阵匣为核心的内部结构,经过数千年的演变与展,能改进的余地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甚至可以说越是初级的机关兽,内部能改良的余地越少。

聚泉岭的匠师,要是能对初级机关兽的内部做出稍许的改良,都可以称得上是天才,但大幅改良,在他们看来绝不可能。

一定要大改内部结构,机关兽只会越改越差,这就谈不上是改良,而是乱搞了。

“怎么可以这么改?”薛存是墨甲司唯有的两名明窍境少匠师之一,他展开图纸,几眼就看出比照常规的机关木牛,聚泉岭所产的机关兽前肢衔接有多处部件改动,震惊莫名的质疑聚泉岭的这几处改动,会降低机关兽的前肢性能。

“……”陈海微微而笑,只是伸手请少匠师薛存亲自测试机关兽的性能。

他还以为对初级机关兽的内部改良,已经相当保守了,没想到还是产生如此之多的惊扰,细想也不奇怪。

当世玄修,对机关傀儡术的研究,已经被局限在固定的思维之中,在某个特定的方向上,所能改良的幅度,自然是越来越窄,但他融合两个世界的思维惯性,所带来的是方向性的改变,因此所带来的改变空间,就远乎当世人的想象。

另一名明窍境少匠师纪元任也神色凝重的凑过来,甚至不惜摧动本命真元,化作烈焰烧熔砂土,将测试场的地形塑造得更崎岖、更真实,以便更能准确测验机关兽的性能优劣。

第二百一十四章 分歧

屠重政、陈玄真以及赵司翰都极关切测试场上的动静,他们心里都清楚能对初级机关兽的内部结构进行大幅改良,这意味着什么,心里多少有些怀疑聚泉岭在乱搞;然而除了陈海外,丁爽、葛同他们都很淡然。

聚泉岭那边对试制的机关兽,都要求做总里程达五万里的多地形及极端气侯通行测试,以此为后续的改进提供数据支持。

这也是陈海所制定的标准,聚泉岭那边近一年来也是在试制十数款初级机关兽之后,才拿出最新型的机关兽,没有足够的把握,这次也不会想通过墨甲司推销给京营诸军。

聚泉岭此时所试制的初级机关兽,也主要是用于大宗物资的输运,依照内部结构的优化方向不同,还分为拖拽型与驼货型两种,都进行过长达五万里多地形测试,故障率还能保持在一个极低的水平。

丁爽、葛同他们都不觉得墨甲司的这些官员,能挑剔出什么毛病来。

纪元任、薛存亲自出手,测试了半天,终于确认聚泉岭所造的机关兽,各方面的性能都不输在十数家铸造场所造的机关兽之下。

而体形缩小三分之一,不仅意味着聚泉岭那边的铸制耗材能节减一半以上外,同时还大幅降低机关兽的自重,从而能多承载上千斤的负重。

不可否认的是,初级傀儡兽体形大幅缩小,在狭仄地形通过性能更佳。

此外,区分拖拽型与驼货型两类,京营军若能根据不同的地形妥善使用,大宗物资输运的效率将更高。

他们再剖解几具机关兽的内部结构,现除了风阵匣外,诸多核心部件及肢体衔接都是用淬金铁铸造,这意味着机关兽的结构强度及耐用性、可靠性都有大幅的提升。

到这时候纪元任、薛存都无话可说,看陈海的眼神都微妙的生改变,心里想都传说陈海幼时得异人传授武道兵术,莫非机关傀儡术也曾得异人传授,不然的话,初级机关兽在他手里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大幅的改良?

屠重政却是习惯陈海惯有惊人之举,陈玄真则是敛住内心的震惊,朝陈海微微颔,对聚泉岭在机关傀儡术上的展,给予十分的肯定,心想要聚泉岭能在陈海的率领继续走下去,说不定有朝一日,燕州也能崛起一家擅长机关傀儡术的一流宗门。

“聚泉岭所出的机关牛兽,确实不差,但价格却要比其他铸造场高出两倍,要不要用,就非墨甲司能做主的了。”

墨甲司司丞陈司翰承认陈海在机关傀儡术上也有着过人的天赋,但他的态度还是模凌两可,绝不想得罪哪一方的势力。

“聚泉岭每年能造多少具这样的机关牛兽?”屠重政问道。

“将昭阳亭侯府在玉龙山的匠师都调到聚泉岭,大概每年勉强能造出五六百具。”陈海说道。

陈海目前只是说了一个最保守的数据。

现在才开始,聚泉岭能分走一小杯羹就好,不能让其他铸造场及背后的宗阀势力联手跳出来反对。

“墨甲司此时每月应向西园军供给三百具机关木牛,那就以一换三,将其中一百五十具机关木牛,都换成聚泉岭所产的五十具机关兽就好!”屠重政干脆利落的说道。

以三换一?赵司翰有些犹豫的看向陈玄真,心想屠重政公然送陈海这么大的人情,要是墨甲司这边完全不顾不问,到时候东窗事,会不会受到连累?

赵司翰却是不知道,屠重政做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完全照顾他与陈海之间的交情。

陈海此前负责潼北大仓,西园军辎重营所编的数千具机关木牛,都6续经聚泉岭修缮过,而经聚泉岭修缮过之后的机关木牛,机簧部件的耐用程度大约都提高了有一倍多。

就凭借这样的数据,哪怕聚泉岭新造的机关兽,耐用性仅仅再提高一倍,三千具机关兽的输运效率,就将过此前的一万具机关木牛,而同时西园军还能为此缩减约一万名辎重兵,缩减可也不是一笔小开销。

不管怎么说,三倍的价格,在屠重政看来是完全值得的,他都恨不能立意就将西园军的机关木牛都换成聚泉岭的机关兽。

屠重政这时也确认陈海才是一座大宝藏,看上去修为不高,此时所重点改良的也仅仅是别人所看不上眼的初级机关兽,但唯有他这种负责二三十万兵马辎重后勤的将领,才清楚这诸多不起眼的改良有多惊人。

屠重政再想陈海编训西园军时,所用治军之法,与此时对机关兽的改良,隐然有一条隐隐约约的线索,陈海似乎更注重从底层及低阶的存在里挖掘难以想象的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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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边好生热闹,看什么事情如此专注?”

陈海转身看过去,却见文勃源有四名剑侍的陪同下,往墨甲司专属的测试场策马行来。

文勃源就带着几名随侍轻车简行,而墨甲司的测试场又不是什么重要地方,外围就安排几名老卒阻拦好奇的民众围过来看热闹。这几名老卒虽然都没有认出文勃源的身份,却也不敢将他们当成普通老百姓阻拦,也忘了要通禀一声,就直接让文勃源等人策马走了过来。

“文大人。”陈海、屠重政、赵司翰等人,给文勃源行礼。

陈玄真微微一笑,还是语气亲切的问道:“勃源今天怎么有空跑到墨甲司来?”

“闲来无事;陈海在墨甲司任职也有四五个月来,就过来看他能不能适应。”文勃源哈哈一笑,毫无掩饰他对陈海的亲近。

陈海此时还住在宿卫军东大营里面,在外人看来,陈海俨然就是文勃源府上的客卿。赵司翰平时就不敢得罪陈海,这会儿听了文勃源的话,更是忧心忡忡,担心过不了两天,他的司丞之位就会落入陈海的手里。

陈海跟文勃源说了今天邀陈玄真、屠重政过来的缘故;文勃源绕着几具已经剖解开的机关牛兽走了一圈,跟屠重政说道:“聚泉岭每月就能造四五十具机关牛兽,不能都给西园军啊,宿卫军也要分一半。”

听文勃源都如此说,赵司翰心知他就算站出来反对,别人也只都会忽略不计。

宿卫军主要负责燕然宫及神陵山的防务,按理来说不需要长程输转粮食物资的机关牛兽,但文勃源一定要每月分走一半的聚泉岭机关兽,屠重政可没有什么资格跟文勃源争,只能笑着说道:“那我是争不过文大人了。”

陈玄真眉头微蹙,却也不置可否,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陈海暗中盘算着,每月五十具机关牛兽,大约能给聚泉岭换回上百斤玄髓胎铁、两千斤赤髓铜以及不少丹药物资;此外,聚泉岭再每月通过铁桥巷的兵甲铺往外售出四五十套淬金级兵甲,所换得的物资,就足能保证聚泉岭内部处于一个稳定的提升状态之中。

定下这事,文勃源便邀陈玄真及众人到屠氏所办的百雁轩饮宴叙旧。

屠氏封邑内有一座灵湖,极适合大群灵禽的栖息。

除了像青鹏鸟等强悍异种之外,其他的低级灵禽用处不大,一来灵慧不足,不能驯养来补充宗族的战力,二来每年豢养、繁衍的数量颇大,屠氏就专门在燕京城开一家百雁轩,专供灵禽珍膳以满足燕京权贵的饕餮食欲。

燕州人族繁衍昌盛,就算有,灵禽妖兽也都藏在秦潼山脉这样的深山老林之中、难以捕捉。

即便是京郡八族的嫡系子弟,也无法每餐都以灵禽血肉入膳,因而能专供低级灵禽珍膳的百雁轩在燕京城的声名极隆,王公贵戚也都习惯到百雁轩宴请贵客。

朝堂之上,品秩及声望比文勃源高的,有三公九卿及天枢院的正副天枢使、有诸多宗王列侯,有诸郡牧,但权柄能比文勃源还重的,就屈指可数了。

虽然屠氏阀主屠缺执掌太尉府,为三公九卿之,但权柄都未必能有执掌神陵山及皇城宿卫的文勃源稍大。

文勃源赶到百雁轩宴请陈玄真,都不需要屠重政出面招呼,百雁轩这边就将最顶楼清空出来。

时值傍晚,坐在百雁轩十三层高耸的琉璃楼之顶,看着流霞满天,却是一处畅饮及畅谈的好地方。

虽然文勃源与陈玄真一度交情不浅,文勃源最初所重任的屠子骥,就是陈玄真的亲传弟子,陈海也可以说是陈玄真硬塞给文勃源的,但饮宴时,陈海还是能明显感受到陈玄真与文勃源都有些心不在焉。

两人关系生分了?

生了什么事情?

陈海心里虽然疑窦丛生,但也清楚有些事情他这时还是装糊涂为妙,饮宴过后节海先目送文勃源离开,继而与墨甲司的诸多官员,送名义上的顶头上司陈玄真回府上。

文勃源在宿卫军东大营的府邸极为简陋,但那仅是文勃源的多处府邸之一,而陈玄真他在燕京城里的唯一一座府邸可以说相当的寒酸,除了几名老仆照顾着院子里,除了侍剑、侍骑的几名弟子外,甚至贴身侍侯的婢子都没有,都难以想象他是奎狼宫大祭酒、是地榜中赫赫有名的疯道,难以想象他执掌将作监,位于九卿之列。

陈玄真在府邸前停止,跟陈海说道:“聚泉岭能造如此利器,乃朝堂之幸,但墨甲司也有铸造场,有匠工三四百人,却荒废多年,你要是能使这座铸造场挥作用,也算是为社稷分扰。”

“但凡陈大人有令,陈海无不遵从。”陈海这时候虽有猜测,但也不是很确定陈玄真与文勃源到底在闹什么矛盾,不过,他也不想拒绝陈玄真对江山社稷的一片赤心。

而他现在只是负责将墨甲司所属的一座工坊挥出作用,而工坊所造的机关兽,最后到底是输往西园军还是宿卫军,就看上层怎么分配了,想必文勃源也不会责备他帮墨甲司培养出更多合格的匠工、造出更多的上品机关兽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源起

“文大人与陈祭酒,却是有些不愉快啊!”齐寒江是直性子,文勃源与陈玄真两人都心不在焉,其他人喝酒都不可能痛快,齐寒江喝了一晚上的闷酒,回到住处就忍不住起牢骚来。

“这不应该啊?”葛同困惑不解的问道。

年前持续四年之久的帝权弈战算是暂告一段落,也同时意味着英王赢述与太子赢丹正式决裂,陈海那时候也就将西园军组建前后所涉及到的算计说给丁爽、葛同、吴蒙他们知道了。

那时候,很多事情都昭然若揭,就没有必要再保留秘密。

因此,葛同他们也知道陈玄真在西园军组建前后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甚至他们随祖师堂座葛玄乔刚住入梅坞堡,陈玄真就跑过来与葛玄乔叙旧,很可能就是代表帝君与河西谈条件。

在帝权弈战时,陈玄真与文勃源是坚定的盟友,这才刚将太子赢丹赶出燕京,两人的关系怎么这么快就起生分了?

“却也不是没有可能。”丁爽说道。

这时候苏绫沏了茶端进来,陈海示意丁爽继续说下去。

苏绫给众人分茶,就挨着陈海而坐,也耐着性子听丁爽有什么高见。

“文大人今日决定分占聚泉岭所造的机关兽,是还想继续扩编宿卫军吧?”丁爽问道。

陈海点点头,心知丁爽是说到点子上了,在聚泉岭里众人里唯有丁爽最有大局观,谋略堪比孙干。

“怎么就看出文大人还想继续扩编宿卫军了?再者宿卫军继续扩编,又怎么了?”齐寒江不解的问道。

“宿卫军护卫皇城、神陵山,编有一批精锐战骑应该就已经足够了,而倘若不出燕京城作战,就没有必要考虑粮秣等大宗物资的输转,”丁爽说道,“文大人今天决定分占聚泉岭的机关兽,还是在考虑宿卫军后期有出燕京城征战的可能;而到那时候宿卫军必然就需要在这时五万兵员的基础,做进一步的扩编。文大人与陈祭酒的矛盾,应该就在宿卫军到底要不要继续扩编以及到底要不要调出燕京征战这两点上。”

“这又有什么分别?”齐寒江还是不解的问道。

“你个蠢货,让你平时没事少去逛窑子,多读些书。”陈海见齐寒江还没有想明白,忍不住就要将他踹到一边去。

“哦,”齐寒江这时候才恍然大悟,说道,“丁爽说宿卫军是受那群阉臣控制,陈祭酒那边不愿意阉臣的势力继续扩大,这时候心里不爽了。”说过这话,他又意识到自己就在宿卫军东大营里,又猛的伸手捂住嘴。

“我们怎么办?”葛同忧心忡忡的问陈海,他想到陈海刚刚从董氏夺嫡的漩涡里暂时摆脱出来,还不知道秦穆侯董寿后续针对这边会有什么动作,谁能想到又要卷入更令人头痛的纠缠之中。

陈海也是苦笑。

陈玄真最初站出来反对太子赢丹,主要是反对宁氏一家独大压制其他七族,他本心还是支持京郡八族共执朝政的格局,但他在最初反对太子赢丹之初,或许也没有想到帝君会对京郡八族彻底失望,而重用燕然宫出身的那一群内宦。

此时燕京城里渐渐风生水起的矛盾,实是京郡八族与以文勃源、张忠等内宦势力之间的矛盾。虽然因为黑燕军势大及太子赢丹领兵在内,燕京城的这层矛盾还没有尖锐的暴露出来,但陈海与两边的关系太近了,这才能切肤的感受出来。

面对如此之多、如此之复杂的漩涡,陈海头痛之余也只有苦笑,按着桌子说道:“陈祭酒既然期待我能将墨甲司所属的工坊做起来,那丁爽、葛同你们就都留下来帮我,先埋头把这件事做起来,其他的都暂时无需考虑。”

“再要将墨甲司的工坊做起来,那就要教会徒弟、饿坏师傅啊?”葛同疑惑的问道。

这些年来将作监所属的那么多官营工坊荒废不堪,不是没有缘故的。唯有这些官办工坊荒废不能用,燕然宫及京营军所需要的兵甲器械,才会依赖于诸氏的铸造场。

并不像董氏、苗氏、华氏那样的边郡强潘,能直接控扼数千里广袤土地,京郡八族直属的封邑领地都相当有限,主要还是通过各种专营特权,将国库的部分资源掏为己有。

聚泉岭此时好不容易在机关兽的修造上占据了一定优势,要是陈海真有心将黑甲司直属的工坊做起来,这点优势很快就会被抹平掉。

“做起来。”陈海毫不含糊的说道。

他根本就不介意机关兽的秘密会泄露出去,同时也不希望聚泉岭众人以为能凭借一两款机关兽的优势就能吃一辈子的红利。聚泉岭要是没有竞争对手,凭借最初试制两款机关兽就能源源不断的获得丰厚利益,哪里还有继续进步的动力?

何况这段时间,陈海越是逼近辟灵境圆满境界,六识感应越是敏锐,神魂意念通过蛇镯潜入血云荒地时,越能清晰的感应到血云荒地与燕州所在的这片无垠大地存在某种联系。

倘若真如左耳及龙帝苍禹所说,血云荒地的天地法则有朝一天不能阻止罗刹魔大举进入血云荒地,也就很难阻止罗刹魔大举进入燕州。

陈海知道他能做的事极有限,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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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到墨甲司任职五个月后,就拔擢将作大匠,执掌墨甲工坊。

这也没有什么好令人惊讶的,毕竟陈海曾经统领过数万兵马抵挡住数十万流民军持续两个月的围困。

作为条件,陈玄真同意将纪元任、薛存等寒门出身的少匠师都拔给陈海使用。

有伏蛟岭治军的凶名在前,陈海整治墨甲工坊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那些在工坊混事的宗阀子弟被陈海无情的踢出去,心里非但没有怨恨,还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纪元任、薛存二人,都有明窍境中期的修为,在机关傀儡术浸淫了半辈子,有他们等人相助,而工坊确足又聚集了一批老匠工,在从聚泉岭调来的匠师指导下,墨甲工坊很快就批量生产用于物资运输的初级机关兽。

因为墨甲工坊这边,并不能像聚泉岭获得价廉物美的淬金铁,每造一具机关兽,成本还是要比世族控制的铸造场高出一倍,但性能则是优越多了。

只要震慑住无人敢惹是生非,有丁爽等人治理墨甲工坊就足够了,陈海并无需投入什么精力。

陈玄真执掌将作监,有意振兴所属的诸多工坊,多造兵甲器械,但所造兵甲器械,最终有多少流入西园军,有多少流入宿卫军,却又不是陈玄真所能控制的。

当聚泉岭与墨甲工坊所造的机关兽,每月有过一百具供应京营军时,各种无形的压力就施加上来,墨甲工坊这边所能得到的淬金铁等材料也变得拖拉起来,更不要说想扩张规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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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绫虽然整天都侍候陈海,但她有时候完全猜不透陈海到底想干什么,似乎压根就不担心诸多势力所缠绕的漩涡,随时会将他们撕成粉碎连骨头渣了都不剩,反而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对最简单的御风符阵的研究上。

御风符阵有什么好研究的?

数千年来的展,以御风道篆为基础衍生出来的御风符阵,作为最初级的符阵,早就被诸宗专修炼器、阵法的玄修研究透了。

机关兽所用的风阵匣,通常都有尺许见方,苏绫也不明白陈海费了老鼻子劲,炼制出掌心大小的风阵匣,到底有什么用,难道想造体形小功的机关猫、机关狗放院子里玩?

“寒江,你过来。”

陈海将新炼制成的袖珍型风匣阵,装入一只类似臂铠的物件之中,将齐寒江喊过来,将臂铠扣到齐寒江的右臂上。

“这是什么玩艺儿?”齐寒江感到新奇,看臂铠造型实在怪异得很。

“墨甲司两百年前有一名大匠师,提出机关臂的概念,但没有人重视,想法都丢在废纸堆里,我觉得好玩,也闲来无事,就造出来看能不能成。”陈海耐着性子教齐寒江如何通过手臂的摆脱激动机关臂。

“这有什么用?”齐寒江不以为然的往下一撑,却不想手臂展开时带动风匣阵,臂铠也猛烈的展开,差点将他的右臂勒断。

“好大的气力!”齐寒江吓了一跳,他再蠢也知道要是能配合好臂铠展开时那一瞬的冲击,他出手斩出的力道就能暴增五成。

这是什么概念?

齐寒江知道就算是黄级上品甚至玄级的玄兵法力,都很难将他斩出的力道提升五成,陈海这两个月内随意摆弄出来的这件机关臂,竟然相当于一件黄级上品的法宝?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宁蝉儿

齐寒江实力是不如吴蒙的,何况吴蒙最近又正式踏入明窍境,没有想到这一件机关臂铠,竟能令他的力气增加五六成,当下抢也似的拿了机关臂铠,就要去将吴蒙揪出来比试一番。

陈海笑着没有阻拦齐寒江,心里却想墨甲司收藏的六千多套图纸,实是难以言喻的瑰宝,只是以往没有人能掘其中的价值而已。

墨甲司延续两千余年,不知道经历有多少位大匠师、少匠师,这些大匠师、少匠师也留下无数的奇思妙想,甚至在两百年前有位大匠师就提出傀儡铠甲的概念,还留下部分设计图。

这位大匠师早已坐化,而他所提出的傀儡铠甲概念,除了太前、与当世的机关傀儡术展方向差异太大外,这位大匠师本身也有很多关键处都没有想透彻,才使得这个令陈海都觉得异常惊艳的构想,淹没在废纸堆里,没有现。

当世那些顶尖的机关傀儡宗门,是拥有极其强悍的天阶傀儡战兽,很多都是传世镇山至宝,甚至有着不输于道丹境、道胎境强者的战力。然而,这些强悍之极的天阶傀儡战兽,内部符阵可以说是成千上万,即便是顶尖的傀儡宗门,也需要数百年的积累,才能造出一件。

而傀儡铠甲的概念,就是利用机关傀儡术,制造一种能大幅提高武修近身搏杀战力、大幅延长武修持续作战能力的强悍战甲。

傀儡战甲与寻常灵甲最大的区别在于,灵甲所炼入的道篆以及在道篆基础上衍生出来的符阵,都需要玄修弟子祭炼后以自身真元摧动才能激活。

这也是绝大部分道篆符阵的特性,但也有极少量的符阵炼制成,就随时与天地元气保持共鸣。

机关傀儡术,就是主要在后一类道篆符阵的基础上展起来的,只有在保证所造的机关傀儡需要归某人专属时,才会在控制部件上增加需要祭炼的符阵。

两百年前这位大匠师提出傀儡铠甲的概念,就是在后一类道篆符阵的基础上制造出不输于灵甲的战甲来。

傀儡铠甲最大的优势,就是对武修者的神魂要求极低,并不无需要事先祭炼就能使用。

然而后一类道篆符阵的种类极少,想要在有限的十数种道篆符阵上,利用精微巧妙的衔接设计,将傀儡铠甲设计出来,难度太大了。

两百前的这位大匠师,生前也有明窍境巅峰修为,但据他留下来的自传,他出身寒族,并无到顶尖傀儡宗门修行的机会,以致他坐化时已经一百二十岁的高龄,也还是有太多的关窍都没有想透。

陈海也不奢望此时就能造出真正的傀儡铠甲来,此时也是将傀儡铠甲的铠甲部分拿出来加以完善,折腾了三四个月,才拿出机关臂的初型来。

从理论上来说,风匣阵也属于黄级下品法宝范畴,为了将改良版的风匣阵炼制成掌心大小,陈海所耗用的玄胎精铁,也足够炼制一件黄级中上品法宝。

除了所耗材质没有多大的区别外,更关键在于机关臂只有最为核心的风匣阵需要炼器师出手炼制,其他部件都可以在流水线上铸制出来。

一名炼器师与一组匠工配合后,一个月就能造出一具机关臂出来,但一名炼器师想要到炼制一件黄级中上品法宝,却需要近一年的时间。

这也意味着,陈海只需要能有足够多的玄胎精铁,机关臂的产量将是黄级中上品法宝的十倍以上。

另外一个更关键的因素,机关臂的风阵匣通过机簧部件就能与天地风罡元息保持感应,并不需要祭炼,也就意味着普通武修不需要消耗真元就能持续使用;而黄级中上品法宝需要辟灵境中后期的玄修弟子才能祭用,同时所持续使用的时间,也要受祭用者灵海真元限制。

陈海心里想着事,不想齐寒江转眼就哭丧着脸捧着损毁的机关臂跑过来,说道:“这都怪吴蒙出手太大意,爷你要骂就骂吴蒙吧!”

陈海哈哈一笑,接过机关臂随手丢到书案上。

这才是机关臂的试制雏形,驱动的力量看似极大,但还很笨拙,不知道还要攻克多少槛,才能造出真正实用的机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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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陈海在密室潜修,突然想到机关臂有一处能改进的地方,就迫不及待的走出密室想要记录下来,不想苏绫这时候就站在他的卧室,盯着那具损毁的机关臂,想要接近,却又怕这是他故意设下的陷阱。

看到陈海走进来,苏绫眼眸里敛住惊意,就要退出去。

“你要跟我学机关傀儡术,我可以教你,但这些还未成型的试验品,你最好不要偷传给黑燕军。你根本不清楚我为了研究这些,消耗多大的精力跟资源,”陈海说道,“你要是将这些未成型的试验品传到黑燕军,非但帮不了黑燕军,反而会过多消耗、牵制黑燕军紧缺的人力与物力。”

苏绫哪里知道除了聚泉岭外,陈海在血云荒地,还利用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傀儡分身以及八樽武卫级巅峰、开启识海的血奴一起在研制新的机关臂,这才在几个月能搞出初型来。

而这初型,两百年前的那位大匠师已经提出相当完善的构想。

陈海这时候还无心想害黑燕军。

机关臂的价值有多大,不需要赘述,黑燕军一旦得到机关臂的初型图必会如获至宝,但别人脑海里没有傀儡铠甲的整体概念,就难以猜到机关臂该往哪个方向改良、完善,要是有黑燕军此时就不顾一切,将有限的人力及资源投入到这无底坑里去,只怕等实用型的机关真正研制出来,就已经被剿灭了。

“公子这时候还以为我有异心吗?”苏绫委屈的说道,“我是好奇心强了些,这也怪你将这丑陋的东西摆在这里诱惑人。”

“这几个月,我都没能将宁蝉儿抓住,但不意味我就不知道宁蝉儿曾多次潜入进来。我此时提醒你们,也是好意——要是不信,大可将这具机关臂带走,我绝不会阻挡!”陈海这时候侧过身来,望向窗外幽幽一叹的说道。

“你扣住苏绫,又将机关臂摆在卧房里,不就是想诱我入彀吗?”窗户无风自开,一道鬼魅似的身影仿佛穿过虚空般,直接踏进陈海的卧房之中,纤纤玉手已经按在那具损毁的机关臂上,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拿着机关臂就走。

宁蝉儿脸上蒙着一层薄纱,将她摄魂夺魄的容颜遮了起来,便那一双秋水美眸也掩在薄纱之后。

比起苏绫,宁蝉儿强出太多了,仿佛一柄将出未出的极品灵剑,遥制陈海的神魂,也时刻关注着这卧室里的动静。

宁蝉儿虽然是宁氏的养女,但二十岁刚出头,就踏入明窍境巅峰,即便是武威神侯董良以及其他活跃在天榜上的绝世强者,年轻时都未必有宁蝉儿展现出来的天纵之资。

也是因此这点,宁蝉儿即便作为宁氏养女,也与太孙赢累早早定下了婚约。

陈海看了看身边的苏绫,心里微微一笑,心想赤眉教还真是人尽其用,早年就知道宁蝉儿的修炼资质远高过苏绫,就将宁蝉儿送到王侯之族的宁氏寄养潜伏,而将苏绫送给陈烈身边收养。

宁蝉儿太强了,陈海怀疑他与吴蒙、齐寒江联手,都不是此女的敌手,心里也默默计算,此女真要出手,自己到底能支撑多久,能不能支撑到吴蒙、齐寒江他们赶过去,支撑到东大营的宿卫军精锐赶过来围歼此女?

陈海宁可不跟宁蝉儿动手,坐下来从书案下的机关秘匣里取出一叠图纸,说道:“你若不信我对黑燕军绝无歹心,大可以将机关臂的初型图直接拿走,看看最后害的是谁!”

机关臂在齐寒江玩耍的时候损毁得厉害,很多机簧部都面目全非,但陈海大大方方将初型图拿出来,宁蝉儿还真是不敢直接将初型图直接拿走,她甚至都不确认这初型图是不是被陈海动过手脚。

当年只知修行、不习世事的姚氏子,心机何时变得如此的深沉?

宁蝉儿遮在薄纱后的眼眸,透过清亮如雪光的微芒,盯着陈海的眼瞳,似要剐心般将他的神魂看透:“你这些年恨我入骨,故布疑阵,难道不是想将我抓住?”

陈海自然不会恨宁蝉儿、苏绫。

要不是宁蝉儿、苏绫姊妹俩联手将姚兴害死,他哪里有夺姚兴身舍的机会?

说到底,陈海非但不恨宁蝉儿、苏绫,还应该好好感谢她们姊妹俩才对。

只是陈海真要这么说,宁蝉儿、苏绫非将他当成疯子不可。

陈海只能故作情深难解的幽然一叹,说道:“说起来,我该恨你,但说来你或许不信,这些年过去,我对你心里从来都没有一丝恨意,甚至还有些事念念不能忘,就只想着能再见你一面就好了,现在也了却一桩心愿,”又满脸沮丧的跟苏绫说道,“你随你姐姐一起走吧。”

苏绫愣怔当场,完全看不透陈海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这呆子对姐姐真就是如此的痴恋?苏绫会这么想也不意外,她在陈海身边有一年多了,她确实没有察觉陈海对她真有什么恨意。

第二百一十七章 盗

陈海不知道姚兴死时到底在想什么,但宁蝉儿那一张娇艳百媚的脸蛋始终都没有从他的记忆里抹去,想必姚兴即便对宁蝉儿有恨,那也是痴恋到极致、飞蛾扑火般的恨。

他不再看宁蝉儿的反应,而是意兴阑珊的往密室走去,似乎这一次相见,就能让他对宁蝉儿的痴恋彻底的放下,心想自己这时表演出来的入魔痴情,怎么也能到哪个电影节得个影帝称号吧。

“你不是说想要见我一面吗,刚才怎么就能算见过呢?”

就在陈海要走进密室之际,宁蝉儿鬼魅似的身影便闪了他的跟前,揭开遮脸的薄纱——陈海都无暇细看她那钩魂夺魄的绝美脸蛋,神魂意念就完全被她那双似星河深邃的眸子完全吸引过去。

就仿佛宁蝉儿的美眸里另藏着一座比血云荒地还要无垠的光明大地,是那样的生意盎然,让人满心欢喜,让人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神魂意念都奉献出来,让这座生意盎然的无垠大地吸噬掉,或者说心甘惊愿的让神魂融入这让人欲仙欲死的幻境之中。

蓦然间,陈海直觉手腕一烫,心神蓦然间惊醒过来,但宁蝉儿眼瞳里那股对神魂意念的吸噬力却丝毫没有减弱。

陈海还能看到宁蝉儿眼瞳里的诧异,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自行惊醒过来。

陈海就知道这妮子不好骗,但也没有想到她在此时就肆无忌惮的施展这种心魂秘术,唯今之计,就只能趁蛇镯带来的几瞬清醒,将部分神魂意念强行潜入血云荒地之中。

傀儡分身在血云荒地里蓦然睁开血色魔瞳,识海似血色苍穹般怒然张开,罗刹魔神秘相在极瞬时凝就。

即便这妖女要吞噬他人的神魂意识,那就看她有没有实力吞噬罗刹魔神秘相!

宁蝉儿有一缕神魂意念,随着陈海潜入血云荒地,就见满地血云、地裂纵横,正诧异误以为陈海跟她一样,都修炼某种心魂幻灭秘术,将她的神魂意念带入某种幻境之中,下一瞬就见一樽煞焰滔天的魔神秘相降临过来。

就这一瞬,宁蝉儿就觉得有无穷无尽的魔煞巨力往她的心神识海碾压过来,千魅幻境瞬息破碎。

“啊,这是什么魔功,怎么如此霸道?”

宁蝉儿如受雷殛,神魂在那一瞬似要被碾灭,整个身子往外横飞出去,她的身子看似娇柔无力,也没有穿着什么灵甲法袍,却硬生生的将炼入法阵禁制的一堵墙撞出一个人形窟窿来,同时也将那扇窗棂撞得稀烂哗啦。

宁蝉儿人在半空才喘过气来,然而檀口微张、鲜血狂吐,一双美眸黯然失色,陈海虽然没有如影随形的杀出来,但她就像是见到鬼似的盯着卧房里陈海。

她怎么都不敢想象,陈海竟然能破了她的千魅幻境,他到底是什么修为,识海都未曾修成,精神念力竟然强大到能凝聚太古魔神秘相,而魔神秘相竟如此的强大?

而有那么一瞬,陈海差不将她的神魂意念拖进去的血天幻境又是什么鬼?

宁蝉儿心里太多的困惑,但此时没有她细细揣测的机会。

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吴蒙、齐寒江就算是聋子,这时候也都感觉到,从厢房猛然杀出。宁蝉儿虽然深受重创,这一刻却纤足虚踏,瞬时间幻变出百千足影,将吴蒙、齐寒江的攻势踏碎,虽然不清楚陈海为何没有缠杀过来,但她不敢再停留一瞬,鬼魅般的身影在夜色仿佛一点若有若无的影迹,奇无比的往神陵山深处远掠而去。

下一刻,十数灵剑已经掠至小院的上空,差了一瞬就能将宁蝉儿的身影锁住。

穷寇莫追,吴蒙、齐寒江看到陈海与苏绫都安然无恙,也就各持玄兵守在院中。

很快,文勃源身边的一名剑侍就凌空飞来,看到院子里一片狼狈,朝陈海拱手问道:“陈大人,刚才可是有刺客闯进来?”

宁蝉儿的动作太快,十数剑侍动静虽然不慢,却都没有捕捉到她的身影;只是刚才察觉到有人闯营,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就更加分明了

“有人潜进来盗图,被我们现,这时候往神陵山东面逃去,麻烦陈校尉派人通知学宫那边小心警戒。”陈海看剑侍反应度如此之快,心想文勃源应该也防备着会有人对他不利,这时候就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跟文勃源身边的那位剑侍说道。

“这盗贼修为也不怎样啊。”剑侍见陈海安然无恙,院子里却有刺客喷出的血迹,但也没有怀疑陈海故意放走盗贼,毕竟谁都不知道盗贼身后有没有后手,孤身追出去是很不理智的行为,当下拱手行过一礼,就告辞离去。

十数灵剑很快也就隐逸在夜色之下,听着动静似乎也没有要追查出去的迹象。

不是刺客,既然来人闯过来只是为了盗图,那怀疑范围就太大了,不提此前的练兵实录,陈海此时主持墨甲工坊,所造的初级机关兽看似没有太强悍的地方,但值得各家铸造工场借鉴的地方就太多了。

而此时学宫里的弟子,都主要来诸多宗阀世族,谁都有可能潜过来盗图盗书——有些事还是需要故作糊涂,即便是文勃源都没有跑过来亲自看一下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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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勃源身边的剑侍离开,苏绫脸色惨白的站在卧房里,这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

吴蒙、齐寒江虽然住在两侧的厢房,但宁蝉儿走进陈海的房间,他们都没有察觉,直到宁蝉儿神魂受创撞碎墙壁、窗棂,他们才从各自房间杀出,只看见是个女人,却也没有看清宁蝉儿的脸。

只是盗贼明明是直接逃往学宫了,陈海却跟文勃源身边的剑侍说盗贼往东逃走了,吴蒙、齐寒江心想陈海应该是认识谁闯进来,却不愿意让文勃源知道,只要陈海无碍就好,他们也就不多问什么。

“明早找人过来修下,现在还是都回房休息吧——我今晚就在紫菱房里凑和一宿。”陈海指着破碎的窗户跟墙壁说道。

文勃源在宿卫军东大营留客的小院,看似简朴,却没有那么简单,想要修缮也不是容易事,只能等到明天再说。

苏绫此时是陈海的贴身侍女,两人的卧房挨在一起,而既然是贴身侍女,苏绫到陈海的房里歇息,又或者陈海睡到苏绫房里都再正常不过。

吴蒙、齐寒江想着陈海身边还是需要加强防卫,但也要等到明天见到丁爽、葛同再说——虽然丁爽、葛同带了三十多名精锐随扈过来,但宿卫军东大营内的院子狭小,陈海毕竟不是宿卫军的武官,不方便带着随扈出没,丁爽、葛同他们住在铁桥巷。

吴蒙、齐寒江都回房休息,陈海也稍定心神才走进苏绫的卧房,他也没有想到宁蝉儿会这么强,要不是蛇镯,要不是罗刹血炼秘法,他的神魂意念便会被宁蝉儿拖入幻境之中。

而宁蝉儿所修的心魂秘术,应该与苏绫所修的是同一类,都应该有迷媚的效果,但为何神魂意念在那瞬间所接触到幻相,却又充满无尽光明之意,宁蝉儿参悟的是什么道之真意,竟予人如此的宏大浩然之感,还能融入她所修的心魂秘术之中?

看到苏绫脸色惨白不作声的跟进来,陈海也是稍宁心魂,说道:“你现在总归信我对你姐没有恨意了吧?”

“你想让我信你,但我信你又有什么用?”苏绫当然能看出陈海刚才是能够将姐姐留下来的却没有出手,但更令她震惊的,怎么都没有想到,神魂层次的交锋,姐姐竟会一触即溃,最后深受重创不得不立时远遁,而陈海却跟没事人似的。

陈海的神魂到底有多强大?

姐姐可是半步踏入道丹境的人物啊!

陈海盯着苏绫受惊吓的美眸,说道:“我想你能留下来,但不希望留下的还是敌人——你姐姐再来找你,你就跟她说,她需要什么东西,大可以过来跟我买,实在没有必要再来偷了。我卖出去的东西,质量有保证;偷出去的东西,里面是不是被我动过手脚,可就难说了。另外,你让姐姐将机关兽的那两份图纸钱先付了,不然的话,我不会告诉她那两份图纸里到底动过什么手脚的。我也相信黑燕军应该没有人能看出我动过什么手脚……”

苏绫愣怔了片晌,说道:“你诱姐姐出来,就是为了这个?”

“聚泉岭要向墨甲司供应机关兽,不得不将图纸送到墨甲司报备,其他家都能通过墨甲司的内线搞到图纸,但这也是聚泉岭换得墨甲司入门证的一个隐性条件,我不能拒绝。现在我唯一能拿图纸卖钱的,也就是黑燕军了,”陈海眯起眼睛,说道,“宁致泽、宁成志等宁氏大佬都怕被帝君报复,不敢留在燕京城,都留在太子赢丹身边,宁氏在燕京的物业,你姐姐能作一多半的主。我相信她为那两份图纸,应该能拿出五千斤玄胎精铁。”

“五千斤玄胎精铁!”苏绫吓了一跳,没想到陈海狮子大开口,摇头道,“姐姐不会答应的。”

“这只是第一笔买卖的价格,虽然有些高,但你姐姐会答应的。”陈海说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媚魔魂种

姐姐突然出手时,苏绫都吓了一跳。

虽然说陈海将姐姐击退,但刚才两人神魂层次的较量极为凶险,换作谁都是惊魂未定,再加上突然被袭,怎么也该是勃然大怒、愤然出手搏杀,然而陈海有机会非但不出手截下姐姐,竟然还打这样的心思,苏绫是怎么都没有办法转过弯来。

她都搞不清楚陈海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看到陈海在她床榻边坐下来,手抱头挨到靠枕,苏绫又似受惊吓的小鹿,细着声音问道:“你真要睡这里?”

“我相信你不会害我。”陈海将苏绫拉过来,搂她入怀,苏绫却如木偶,不知道要该怎样拒绝,只是嘤然说道,“你说你喜欢姐姐,怎么又来欺负我?”

已经是初夏时节,苏绫所穿裙衫单薄,按说陈海不会这么急不可耐,这会儿将苏绫搂入怀里就觉得他情念勃张,窍脉间的精气就狂潮一样涌动起来,要牵动灵海秘宫的真元往灵脉间倒灌。

陈海情知刚才虽然将宁蝉儿击退,但心境还是受到宁蝉儿所施幻境秘术的影响。

“我再抱一床卧具来。”看陈海面红耳赤,苏绫知道姐姐千魅幻灭之术,还是在他心神深处种下一粒种子,这时候不想打扰陈海潜心入寂抹除千魅幻灭之术的影响,就要比陈海怀里挣扎出来。

“我对你姐姐痴恋如许,她真要在我心里再种下什么,便随她去好了。”文勃源在他体内种下蛊魂,陈海又岂怕宁蝉儿用什么秘术影响他的心魂,拉着苏绫一起躺到床榻上,虽说没有宽衣解带,隔着薄薄的裙衫也能清晰无误的感触这具娇躯所带来的媚惑人心的软弹。

苏绫身量不矮,但陈海太魁梧了。

苏绫心思混乱一片,她以往还有与陈海较量一番的心思,但看到姐姐都受创而逃,这样的心思就荡然无存,仿佛惊惶难安的小鹿蜷在陈海的怀里,却有一种异样的静谧与安宁在胸臆间缓缓的流淌,她也无抗拒,娇柔的身子越来越热、越来越烫……

苏绫这才知道,姐姐施展千魅幻灭**之际,她竟然也受到了影响。

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在陈海这莽汉身上情根深种?

苏绫就觉这一刻,窍脉间的精气狂乱的涌动起来,满脸绯红、情乱意迷,透漏出摄人魂魄的绝美。

“你怎么了?”陈海也注意到苏绫的异常,稍稍惊醒一些,问道。

“姐姐在你体内种下媚魔魂种,我也受到影响了。”苏绫咬着被角,都感觉到自己裙衫下浓密、滑如绸缎的毛已经凝湿一片,双腿间似浸了油一般,她生怕陈海会现,身子则蜷得很紧,羞郝到极点,却也媚艳到极点。

“媚魔魂种?”陈海不知道媚魔魂种是什么东西,看到苏绫这般模样,他难以控制理智,恨不得将苏绫此时的美态揉入身体里、揉入自己神魂的最深处。

“不……不要……”

苏绫心魂都要颤栗起来,下意识的抓紧陈海的手,再让他狂乱的摸下去,自己都快要疯掉了,姐姐的千魅魔功太厉害了,她也不清楚什么时候竟在陈海身上情根深种,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此时行欢爱之事,极不利修行,甚至有破功之虞。

然而她想到过去种种欠陈海太多,心想今夜叫他得去,算是稍减歉恨,便咬住檀唇,蚊子似的叫道:“你要了我便能破灭姐姐的魂种!”说罢这话,她便认命的闭上已入迷离的眼眸,等着陈海来给她宽衣解带。

而这时候,陈海才清晰的感受到灵海秘宫之中,有一缕金色微芒凝聚,似花似蕊的在摇拽,细看隐然是宁蝉儿那张千娇百媚的脸蛋,心知这缕金色灵芒便是媚魔魂种,在他情念勃张时将他窍脉间的精气牵动得狂乱、几欲走火入魔。

宁蝉儿所修的心魂秘术,已经不再简单是影响他人的心境,要是他人没有察觉,任这缕金色微芒似种子一般彻底的融入三魂六魄,即便宁蝉儿不能主动去控制他人的神魂,但受术者大概也会彻底的陷入对她的痴迷狂恋无法自拔。

这种秘功实与蛊魂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蛊魂丹出身道禅院,陈海猜测宁蝉儿与苏绫所修的秘功,也应该是出自道禅院的无上秘术,只是苏绫的火候,差她姐姐宁蝉儿太远了。

陈海这时候待要将宁蝉儿留下的媚魔魂种直接炼灭,但又心生一念,便将藏在他窍脉间的蛟形蛊魂引入灵海秘宫,想着要是去融合将宁蝉儿留下来的媚魔魂种,会不会有什么异变。

蛊魂丹不管是十九王赢述或是文勃源所炼制,蛊魂之中必有他们中一人所留下的魂种,这才能去控制他人。

陈海要是能将他人留在蛊魂丹里的魂种削弱到极点,却又不完全炼灭,那即便任蛊魂融入三魂六魄,非但不用担心神魂会受控制,甚至还有机会反制施术者。

只是炼灭魂种容易,但想要消弱到一定程度,继而有能力反制,却不是一种容易的事情。

“怎么了?”苏绫像待宰的羔羊般闭目片晌见陈海还无动静,忍不住睁开眼催问他。

“我已经找到你姐姐在我心魂深处留下的媚魔魂种了,你也能在我心魂间种下媚魔魂种吗?”陈海问道,他想着暂时还不便直接询问蛊魂丹的事。

“我修为境界太差,远不到道之真意的层次,哪有资格给他人种媚魔魂种?”苏绫娇怨说道,“我修为虽然差了许多,但你此时要了我,我姐姐的媚魔魂种便会烟消云散——只望你不要恨我、恨姐姐。”

“那怎么不让你姐姐的媚魔魂种烟消云散,还能变得更强?”陈海问道。

“你要做什么?”苏绫这才惊醒问道。

“我在想,我之所以对你姐姐痴迷狂恋,神魂深处是否还有你姐姐之前所种下的媚魔魂种?我想着要是能以此魂种为引,或能破心障、情障。”陈海现在还不想将蛊魂丹一事说给苏绫知道。

“你要答应不害姐姐,”苏绫说道,“姐姐也不是要害你,千魅幻灭之法修炼到一定境界,虽然能修媚魔魂种,但终身只能对一人施用。所以姐姐之前不会在你体内留下魂种,而这次也定是姐姐觉得你太重要了。你要能控制不让魂种融入三魂六魄,留着却也无碍,即便是融入神魂,除了让你对姐姐情根深种外,姐姐也不能完全控制你——但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少接触姐姐为好。”

陈海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心魂秘术,心想着宁蝉儿或许还真不需要随便施用媚魔魂种,就凭借她清媚入骨的容貌,有多少年轻气盛的男人能不对她情根深种?

“我刚才与你所说,并无诓骗你的意思,”陈海说道,“而待黑燕军成为聚泉岭的大主顾,你说我还有必要害你姐姐吗?咦,你身上怎么湿了?”

苏绫见陈海盯着自己身上的裙衫,她裙衫下所穿的白绸亵裤都湿了一片,这时候已有湿迹透到裙衫外来。

苏绫已经羞得没勇气再看陈海的眼睛,挣扎着从陈海的怀里爬起来,嘤咛说道:“这媚魅魂种是要有男女情念去养的,但你不能将歪心思打到我头上来。”再也不敢与陈海独处一室,抱着一床被子里就躲到书房里去……

苏绫逃走,陈海也无法睡眠,就盘膝端坐,细思今天所生的一切。

今天他虽然将宁蝉儿重创击退,却是他所遇到最凶险的一战,要不是蛇镯关键时挥作用,他的神魂意念陷入宁蝉儿所施展的幻境之中,那可真要任人宰割了。

或许宁蝉儿并无杀他之心,或许是觉得他太重要了,才会唯一的媚魔魂种借千魅幻灭之法种入他的体内,但陈海绝不愿受人摆布,即便是情根深种,也得是他自己迷恋他人无法自拔。

想到这里,陈海情不自禁想到在酒宴上董宁那张错谔继续羞痛、让人怜惜的脸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体内媚魔魂种的影响,陈海心里有种种情绪翻腾难以自抑,从床榻披衣坐起,找来刻刀与一截龙檀木,想着将董宁在酒宴那令人看了心痛的神态雕刻出来。

刻刀转动、木屑飞溅,不知不觉间就一夜过去。

清晨时,苏绫才安定好难抑的情念,走进卧房来伺候陈海洗漱。

这时候陈海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一樽人像立在书案上是那样的栩栩如生,似乎吹一口气就能活过来,然而董宁神容里那入木三分的心痛,苏绫看了犹觉得心怜。

董宁作为河西董氏的宗阀贵女,被陈海当众拒婚后竟然不惜与秦穆侯秦寿父女翻脸还夜派人过来提醒陈海逃命,苏绫知道董宁是毫无顾忌、毫无索求的喜欢上陈海了,但她还不知道陈海对董宁也是有感情的。

苏绫心里轻轻一叹,取来一方绸布,将木刻人像细细的包好,替陈海先收起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生意

两天后,陈海从墨甲司回来,看到宁蝉儿脸蒙薄纱,再次坐在他刚修缮好的卧房里;苏绫则是一脸担忧的站在一旁,大概是怕他与宁蝉儿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陈海沉默着走进卧房,他不喜欢宁蝉儿,但不意味着就要喊打喊杀,不意味着不能做生意。

他本质上还是生意人。

宁蝉儿从陈海的面上看不到半点异常,能感受到媚魔魂种还在陈海在体内,但陈海却毫不受影响,真是奇怪,难道此子所修的魔功,能将媚魔魂种完全压制住?

这绝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她有受媚魔魂种反制的可能,但她今天过来,却也不想再出手了,将一只金属丝编织的网兜扔到桌上,说道:“你要的五千斤玄胎精铁都在这里,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两份图纸里到底动过什么手脚了吧?”

玄胎精铁极其沉重,陈海当年在玉龙山里的蛇穴里曾得到少许,比鸡蛋还略小的一团就有上百斤重,五千斤玄胎精铁甚至比蓝球还要小一些,压得结实的檀木桌吱吱响。

“所谓动过手脚,其实是没有动过手脚,只不过那两份图纸的钱,我还是要收回来的。”陈海慢条理丝的说道。

宁蝉儿藏着薄纱后的美眸射出两道寒芒,手落在金属网兜上,五千斤玄胎精铁似乎能随时拿走;而要是将金属网兜连着内藏的玄胎精铁往陈海身上砸过去,就是重锤玄兵,陈海哪怕是将火云甲穿在身上,闪避不及,也会被直接砸成肉酱。

五千斤的重锤,即便是明窍境中后期的强者,都不是轻易能消受的。

陈海却毫无心惧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跟苏绫说道,“你姐姐难得过来探亲,怎么也得沏茶招待她。”

苏绫一脸担忧的出去沏茶,陈海见宁蝉儿满脸警惕,笑着说道:

“聚泉岭每月除了能出两百套淬金级兵甲、两百架淬金弩外,淬金箭每月产出更是能提高到两万枝。只要你能不露痕迹的从铁桥巷运走,我这边都可以量大价优。而淬金弩的图纸相信你也已经看到过--淬金弩的图纸就算是苏绫的聘礼,不另外收费了--淬金弩是不难造,但黑燕军应该没有那么多的淬金铁料产出,也不可能造得比我们更便宜,而倘若没有大量的淬金箭配合,淬金弩也挥不出最大的威力出来。要是黑燕军打定主意不找我们合作,那聚泉岭所造的弩械,就只能供给虎贲军了……”

陈海从书案旁箭馕里取出一支淬金箭,递给宁蝉儿,又问道,

“我却是很想知道,赤眉教那些自许踏入辟灵境、明窍境的精锐武修,能不能挡住这淬金箭的箭雨覆盖?”

“你有什么自信,我这次过来不会再出手杀了你?”宁蝉儿眼眸里的寒芒不减,似乎不屑陈海手里的那支淬金箭。

“你知道我对你没有敌意,而我活着,对黑燕军的好处绝对要比我死了强得多,”陈海说道,“不要看黑燕军此时势盛,或许还能胜几场,但真要等太子赢丹在武梁山整顿好兵马,长期对峙下去,黑燕军必败无疑。哪怕将虎贲军彻底击溃都没有用。你潜伏燕京、学宫,也应该能看到京郡八族将战争潜力完全挥出来,是何等的恐怖。现在唯一能给你们提供点小帮助的,也就聚泉岭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宁蝉儿往前走近一步,与陈海相距不过三尺。

“我刚到河西,就将志向表露出来,就是想开间兵甲铺子。”陈海微微一笑。

这时候,苏绫很快沏了两杯灵茶端过来,陈海自顾端起一盏抿了一小口,见宁蝉儿却是迟疑,笑着问:

“我都不怕苏绫在这茶里给撒些逆灵散,你担心什么?”

宁蝉儿瞥了苏绫一眼,眸光已有几许的凌厉。

这段时间来苏绫已经有意无意的在维护着陈海,这次过来,宁蝉儿更是能看出苏绫看陈海的眼神更加柔和了,她很是迟疑,继续让苏绫留在陈海身边,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她也不相信,陈海的志愿仅仅是开一间兵甲铺,就像之前她不信苏绫是陈海故意放走乐毅……

私通黑燕军,事情败露,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有太多功名利禄等着他的陈海,为什么要冒这个险,与黑燕军牵涉到关系?

此前,她一直怀疑陈海不过是想诱她入彀,以雪当年之恨,但两天前他明明有机会得手,却为何又放她走?

虽然在数年前,她曾将眼前这个男人玩弄过股掌之间,但相隔数年再见,站在她眼前的,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相貌上改变不提也罢,废体重修虽然艰苦,却也不是没有可能,但用兵如神是怎么回事?

在瞬时能破掉她千魅幻境的太古魔神秘相又是怎么回事,陈海修炼的到底是什么魔功,为何所施展的幻境是那么的真实,以自己的神魂修为,竟然都窥不到一丝的破绽?

宁蝉儿再次走进来,可不是完全来谈交易的,她心里太多的疑问想要找到答案。

然而陈海今天可没有跟宁蝉儿交心的心思,还是谈生意为先。

黄麋原击溃十五万虎贲军后,以及之后诸多的战事,黑燕军都有大量兵甲与战械缴获,但同时损耗也不少。

虽然虚灵剑宗以及雁门、河阳、蓟阳等郡有不少宗门、宗族被迫归降黑燕军,但同样有更多的宗门、宗族从黑燕军控制区域撤走,而且撤走之前,还尽可能将所有的资源带走,或者将矿山、铸造场摧毁一空。

黑燕军此时努力在河阳、雁门、蓟阳恢复生产,但这恰恰又是黑燕军最不擅长的,毕竟缺乏大量训练有素的官吏,地方宗族也没有几家是真心归降。

这使得黑燕军所筹建大型铸造场,目前还只能修造普通兵甲,以供应日益庞大的军队,但还没有能力批量造出淬金级的兵甲与战械。

陈海说得没错,除了足够的熟练匠师、匠工外,黑燕军也无法得到充足的淬金铁料的供应——淬金铁料本身就只有顶尖的宗阀、宗门才有能力冶练。

陈海麾下的聚泉岭则是一个异端。

宁蝉儿心里也清楚,唯有将卒杀伐意志强悍到能凝聚出战阵杀伐兵气的虎狼之师,才能最大限度的压制住宗门玄修强者有如破竹般的肆意杀戮,然而即便同是精锐的虎狼之师,唯有用最精良的兵甲与战械装备起来,才能将战力挥到极致。

一旦黑燕军现有的精良兵甲与战械都折损掉,还是难以跟背后有宗阀世族支撑的虎贲军、西园军抗衡。

京郡八族崛起的时间有长有短,长达数千年,甚至要乎大燕帝国立鼎的时间,短者也有数百年,根基深厚。

以往八族有大量的弟子不愿意卷入帝权之争,才选择离开朝堂、退隐江湖,但此时黑燕军已经威胁到京郡八族的生死存亡,他们不会继续沉默下去。

除了虎贲军、西园军、宿卫军不断扩编外,姚氏、卫氏、樊氏、陈氏等族,还单独组建一支支最精锐的宗族兵进入河阳、历川等郡的战场,这些宗族兵以及边郡强藩所派的援军,人数看上去都不多,数千到数万不等,但极其精锐,战备又强,占据山川河泊的险隘之地,一步步往北压缩黑燕军的生存空间。

黑燕军此时虽然号称有三百万的兵马,但形势其实远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

黑燕军堪称精锐的仅有十之一二,还无法与在占据武梁山的虎贲军争一雌雄;而在地形狭仄、不利兵马展开的山岭湖泽,也没有办法将宗族兵及诸郡援军驱赶出去。

就像陈海要是率两万精锐守地势还没有那么险要的聚泉岭,天下有几人能在猝然间攻下聚泉岭?

宁蝉儿没有喝苏绫所沏的茶,而是拿起陈海放在书案上的淬金箭。

三道凛冽的棱锋锋锐无比,也只有用淬金铁所铸的箭簇,才能将箭锋磨砺得如此锋锐,即便是还没有镌刻什么道篆,宁蝉儿相信就这胚箭若是能用千步强弓射,还是可以轻易撕开黄级下品灵甲的防御。

在千军万马的混战之中,道丹境强者数量太稀微了,即便有,在天地元息混乱的战场上,与明窍境强者一样,所能挥的作用都很有限。

真要有成千上万淬金箭所形成的箭雨覆盖,明窍境强者还真是难全身而退。

只是,聚泉岭真能每月有两万枝的淬金箭产出?要知道将京郡八族控制下的铸造场都加起来,淬金箭的产量都未必有这么高啊!

虽说淬金箭的铸造,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但消耗如此庞大的淬金铁料,聚泉岭从哪里获得?

“我需要傀儡臂铠!每月一百套以上,价码任开。”宁蝉儿将淬金箭放下,说道。

“……”陈海心想这娘们还真是识货,可惜他现在造不出实用的傀儡臂铠来,摇头说道,“这玩艺看着挺强,但你相信我,这不是黑燕军此时所急需的,要是黑燕军与聚泉岭的生意能维持得不错,又或者说黑燕军的当前形势能维持住,聚泉岭可以考虑造淬金连弩供应黑燕军……”

“淬金连弩?”宁蝉儿盯着陈海的眼睛,“你幼时到底获得怎么的传承,好东西似乎不少啊?”

“你不要管我曾获得什么传承,”陈海笑道,“淬金连弩仅仅是暴雨梨花弩的初型,可以在一个呼吸间,将三十支淬金短箭射出,每一箭射杀的威力都不弱于淬金弓——你也可以试试十弩齐射的威力。”

十弩齐射,就是一次形成三百支淬金箭的箭雨覆盖,宁蝉儿自信能抵挡,但也会相当的狼狈——而在天地元息混乱的战场上,不能借天地元气施法,完全消耗自身的真元法力抵挡,在如此密集的箭雨覆盖下,宁蝉儿相信她自己也支撑不住多久。

第二百二十章 机关连弩

墨甲司那些多得能塞满几个房间的低级机关傀儡图纸里,所蕴藏的宝藏太多,可惜千百年来并没有人能掘出其中所蕴藏的财富。

陈海能看到这些废纸般库藏的价值,也非偶然,毕竟很多在当世人不切实际的天才构想,需要陈海异域思维的融合才能真正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傀儡战甲仅仅是其中的一例。

聚泉岭有五六万人,但主要人员还是要从事生产,常备的防御精锐兵力最多都无法过三千,再多就会影响兵甲制造的效率,防御兵马更多时候只能依赖各种精良战械进行加强——这也应该是聚泉岭最应挥的擅长。

就像弓弩器械,陈海早就想在聚泉岭制造能快形成密集箭雨的连弩。

连弩易造,威力强的连弩却不易得。

玄胎铁弓是足够强,用破甲箭甚至能轻易撕开玄阶灵甲的防御,但陈海神力无穷,在一个呼吸间也只能射出一箭。

聚泉岭所试制的几张连弩,还是利用传统的弓弩及弓弦结构进行蓄力。

因为弓弩及弓弦的蓄力需要一个过程、需要相对长的时间,要想能快不间断的射,就必须大幅压缩弓臂及弓弦的蓄力时间,而这时射出的弩箭又能有多强的钻透力?

不过,在墨甲司的资料里,三百多年就记载有宗门将符阵与弓弩结合起来制造出机关弩,此时诸宗也6续有造机关弩的记录。

单机关弩的核心符阵部件,涉及到法宝炼制范畴,要比淬金弓的制造复杂得多,威力相比较淬金弩没有什么优势可言,自然就不会得到世人的重视。

符阵结构与传统的弓臂、弓弦结构,最大的优势就是基本上不需要经过什么蓄力过程就能射弩箭,这就是使得陈海在聚泉岭制造机关连弩成为可能。

也只有将炼制复杂的符阵用于机关连弩上,才显得经济实惠。

机关连弩实际上还要比机关臂简单得多,周景元那边已经得到图纸进行试制,但前期产量不可能高,而第一批机关连弩先要准备聚泉岭的防卫力量,最快也要半年后,才有足够的产量供应给黑燕军。

至于暴雨梨花弩,陈海只是随便提个概念来吓唬宁蝉儿的,心想宁蝉儿与其他人一样,既然都误以为他曾获得一个古老而强大的神秘传承,总要有一些听名字就能唬住别人的玩艺。

“我要先看到淬金连弩到底长成什么样才能决定,”宁蝉儿说道,“不过之前聚泉岭可以先供应我们两万支淬金箭。”

淬金箭的铸造最为简单,只需要有足够的淬金铁料冶炼出来,浇模灌铸后箭簇部分加锻造去杂即可,甚至都可以直接交付胚箭,由黑燕军的匠工自行磨制到锋锐。

“那我们就一个月后再见!”陈海也不客气将两万支淬金箭及一具淬金连弩样品的价码列写出来,递给宁蝉儿。

燕京城最上等的灵药及炼器资源,都由宗阀世族把持着,为避免有心察觉到聚泉岭的真正实力,陈海要求黑燕军直接拿出灵药及上等炼器资源,跟聚泉岭交易。

宁蝉儿接过陈海所写的单子,绝美的脸蛋都隐隐抽搐起来,但细算下来,还是要比从黑市购买淬金级兵甲要便宜得多,更何况聚泉岭真要有稳定的大量货源,才是黑燕军最合适的合作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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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姐姐悄无声息离开半晌后,苏绫都如置梦幻之中,没想到姐姐与陈海生死大仇,竟然真就心平气和的谈妥这笔交易了,她都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算什么回事嘛?苏绫虽然巴望着姐姐能与陈海能花解恩怨、和睦相处,但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

“你明天也随我去墨甲工坊。”陈海跟苏绫说道。

“啊……”苏绫有些不解,她是陈海的贴身侍女,但作为女眷随意进出陈海任职的墨甲工坊,总是有些不妥。

“机关连弩事涉绝密,我不能让墨甲工坊的匠师插手,而丁爽、葛同他们这段时间又闲不下来。你不是想学机关傀儡术吗,那就从明天开始。没有你的帮助,我可没有办法在一个月内,炼制出最关键的箭阵匣来。”陈海说道。

“箭阵匣?”

“对,我得将机关连弩最核心的部件都封到密匣里,省得你姐姐以为得到一件样弩,就能自行造机关连弩了——机关连弩的图纸,我得另外卖钱。”陈海耸耸说道。

“图纸也可以卖给黑燕军?”苏绫有些意外。

机关连弩是普通将卒都能操作的大杀器,其图纸的价值还远在仅能驼运物资的机关傀儡兽之上——苏绫还以为陈海怎么都不可能任机关连弩的秘密泄漏出去。

“怎么不可以,至少在可以预见的时间里,黑燕军不会是聚泉岭的敌人。”陈海笑道。

“侯爷已随董侯率河西兵马进入历川郡、河阳郡作战了啊,公子不怕侯爷与黑燕军精锐对阵?就不怕这机关连弩会对昭阳亭侯府的人马不利?”苏绫问道。

陈海摊摊手,董寿虽然性子暴戾,但河西兵马进入历川郡,并不是过来争功的,与黑燕军打硬仗的机会微乎其微,他并不担心舅父陈烈与昭阳亭侯府的兵马,有遇到机关连弩的可能。

为了避免宁蝉儿能第一时间破解箭阵匣,以致图纸卖不出高价,陈海只是用普通的淬金铁炼制由八种道篆衍生出来的箭符阵,但密封箭符阵的匣体却渗透入一定量的玄胎精铁。

外人想要破开匣体一窥究竟,则必然会将内部的箭符阵都摧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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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金箭及淬金级玄兵与大宗药草、灵兽筋骨以及炼器材料的交易,由于数量不小,在燕京城交易,还是极易被其他势力的眼线盯上;现在燕京城也极警惕陌生高手的进出。

双方就约定直接到聚泉岭进行交易,没有必要绕到燕京城多一层风险。

很快就到约期,陈海特意跟墨甲司告假赶回聚泉岭,墨甲工坊由薛存、纪元任两位明窍境的少匠师主持,批量制造初级机关兽,根本就不成问题。

到约定的时间,黑燕军派了两名大祭酒级的明窍境强者,赶到聚泉岭赴约,陈海却意外没有看到宁蝉儿的身影。

黑燕军两名大祭酒级的人物,翻越秦潼山东北麓的绝岭,又因携带装有大量交易物资的储物戒指,两个人赶到聚泉岭都显得困顿不堪。

能储存大宗物资的高等级储物戒指,每时每刻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真元法力维持空间法阵,即便对明窍境后期强者而言,想要持续数日都不是一件容易事,可能需要中途停歇两三次,以补充真元法力的不足。

这实际上是一件极凶险的事情,一旦稍有走漏风声,或许秦潼山里被强敌现踪迹,他们两人这副状态是很难逃过追杀的。

而恰是如此冒险,也越能说明黑燕军对这批精良兵甲的渴求。

黑燕军两名大祭酒将一堆堆药草、灵兽筋骨、玄胎精铁、赤髓铜等物从储物戒里取出来,在聚泉岭歇了两个时辰恢复真元法力,然后就又将两万支淬金箭、一千件淬金戟矛装入高级储物戒里。

两万支淬金箭、一千件淬金戟矛,体积没那么多大,重量却要沉重得多。

高等级储物戒即便能减轻九成以上的重量,对两名明窍境后期的强者来说,犹是极大的负担,可能需要在途中歇更多次的力,才能进入黑燕军控制的蓟阳郡境内。

即便是如此,黑燕军的两名大祭酒,还是毫无犹豫的踏入聚泉岭北面的群山之中。

黑燕军不需要淬金级的铠甲,而需要更多的精良兵刃,这也合聚泉岭的意,毕竟淬金矛铸造锻打,要比鱼鳞淬金甲容易得多,产量也高得多。

只是,黑燕军两名大祭酒并没有提及要带走机关连弩的样弩,陈海便在聚泉岭又等了两天,宁蝉儿才赶过来。

陈海当时与吴蒙、丁爽等人在聚泉岭北崖濒临聚泉湖的凌云阁他们谈事情,宁蝉儿孤身一人,直接从聚泉湖对岸飞过来。

宁蝉儿凹凸有致的身子罩在件略显宽大的黑袍之中,脸上遮着薄纱,让人看不见她绝艳的面容。陈海看她袍衫看似整齐,气息却有些凌乱,即便是隔着一层薄纱,陈海也能感触她神魂黯弱,应是在赶来聚泉岭的路上与人交过手,还吃了不小的亏。

苏绫满心担忧,陈海眉头微蹙,问道:“你不会已经泄漏了身份,将强敌引到聚泉岭来吧?”

“要是想将强敌引到聚泉岭来,我也不会在途中多耽搁两天,”宁蝉儿伸出手,淡漠的说道,“东西拿过来。”

陈海让苏绫回住处,将试制的第一具机关连弩拿过来。

符阵匣是陈海在墨甲工坊期间炼制成,其他的弩机部件还是由聚泉岭这边铸成,然而这两天时间,又与周景元他们一起,对精准的部件进行调整,才将第一批机关连弩组装起来。

这具试制的机关连弩主要有用玄胎精铁及大量的淬金铁,重逾三百斤,普通将卒想要在战场上操作,还有些困难,宁蝉儿却拈起一片落叶般,将连弩箭抓在手里。

宁蝉儿都不需要真正试射,照陈海的指点,激活箭阵匣后,就能清晰的感应到天地元息凝聚成一道极强的劲力缠绕在弩槽中的淬金短箭上,力道之极绝不在两千步强弓之下。

第二百二十一章 招降

三十道暗金色的疾影掠出,“噗噗噗”似刃割皮革,在一个呼吸之间,三十支特制的淬金箭,就将五十步外那块半寸厚的淬金铁板射成筛子。

宁蝉儿放下机关连弩,走到当箭靶子的淬金铁板,伸出葱白的纤细手指,往淬金铁板摁过去。

半寸厚的淬金铁板,堪比黄级下品灵甲的防御强度,机关连弩也只能在五十步内将其射穿,但就见宁蝉儿伸出手指随意一按,就是一个窟窿。

齐寒江看了后背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感觉自己要惹怒了这女人,大概会浑身被她抓出一个个血窟窿来。

武修炼体,强筋强骨,修炼到一定程度,皮肉堪比金石,但终究是远不能与真正的金铁相提并论。

齐寒江等人都不知道宁蝉儿的具体身份,只晓得是她依旧是黑燕军派出来的代表,这时候只想着远远的避开,没想到这女人如此漂亮的小嫩手,竟是收割他人性命的大杀器。

“威力还算不错,聚泉岭一个月能造多少具?”

宁蝉儿盯住陈海问道。

虚灵剑宗的炼器师,也需要一两年时间,才能炼制一件黄级中上品法宝或灵剑,而陈海所试制的机关连弩,攻击力可能要比黄级中品法宝要略差一些,但陈海仅仅就用了一个月就造出来了。

此时河阳、雁门、蓟阳是有不少宗门、宗族投降黑燕军,每隔两三个月能献上一批法宝灵剑,但数量太稀少,根本解决不上两三百万黑燕军人马对精良兵甲及战械的渴望。

更为关键的,聚泉岭所造的机关连弩,不是法宝,根本不需要祭炼,普通将卒都能持用。

这是什么概念?

这难道才是机关傀儡术的真正威力?

燕州诸宗这些年实际上都没能真正的重视机关傀儡术,并没能将机关傀儡术的潜力挖掘出来?

聚泉岭年前接受四五万饿俘,这些饿俘在野狐岭以此的山地里被困了大半年,身体严重衰弱,不管怎么调养,都不可能恢复过来,这意味着聚泉岭接收这批饿俘,怎么都不可能将他们训练成冲锋陷阵的百战悍卒,所有其他宗阀世族都很不以为意。

倘若陈海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将这四五万饿俘都操练成武勇过人的精锐悍卒,更多是想要用机关连弩这样的傀儡战械去装备他们,那聚泉岭所具备的武力实际并不容世人小窥。

宁蝉儿希望聚泉岭能大量提供机关连弩,这样一名弩手就能充当三十名精锐弓手使用,而在越是崎岖、不易铺开兵力的险峡地区,越是能挥更多的威力。

陈海摊摊手,说道:“聚泉岭的人手也欠缺,要造机关傀儡兽、要造诸多兵甲与战械,现在既便能抽一部分匠工,每月也就能造十数二十具机关连弩。”

“我需要机关连弩的图纸,什么价?”宁蝉儿盯着陈海的眼睛问道。

赤眉教割据云梦泽已经十年,虽然在南域两大强潘的压制下,无法往外扩张,但也经营出不弱的根基来,不然也没有在河阳、蓟阳、雁门搞出这么大的声势来。

赤眉教在云梦泽也培养出一批匠师、匠工,能铸造兵甲,甚至也有精通机关傀儡术的傀儡师,大量兵甲、钱粮,难以辗转七八万里之遥,通通层层封锁运到楚江以北的黑燕军控制区域,但造出三五百具机关连弩,穿过封锁线通到楚江北岸,则是轻而易举之事。

“据说道禅院有九转金液丹传世,传言能助人开辟祖窍识海,我需要四枚!”陈海说道。

宁蝉儿眼神从凌云阁里的众人扫去。

亭子里,除了吴蒙已经踏入明窍境,此外就苏原、沈坤、葛同、齐寒江四人辟灵境即将修炼到圆满,但他们想要凭借自身的修为踏入明窍境,可能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

而有道禅院所炼制的九转金液丹相助,他们成功踏入明窍境的机率将能提高到五成。

也因为如此,一枚九转金液丹,堪比数件玄阶上品法宝。

陈海开口就要四枚九转金液丹。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有九转金液丹?”宁蝉儿问道。

“乐毅离开秦潼山后,修为提升这么快,道禅院就算没有九转金液丹,也必然有其他能助人提升修为的极品灵药。”陈海说道。

“我随身是携有两枚九转金液丹,但在途中遇人袭杀,不得不浪费一枚,先付你们一枚,另外赊欠你三枚九转金液丹……”宁蝉儿毫不犹豫从怀里取出一枚玉质丹匣,放到石案上,说道。

宁蝉儿说得轻巧,但众人则不难想象她途遇袭所受伤势有多严重,所遇情势有多凶险。要不然的话,她身上灵药不会或缺,也不至于要浪费一枚会令天下宗阀子弟疯抢的九转金液丹。

“没关系,记得下个月补上就行。”陈海笑道,从袖管里取出一叠绢图,任宁蝉儿现场拓印到识海之中……

为了这件交易,宁蝉儿恶补过机关傀儡术,但一个月时间太短,她还无法分辨绢图的真伪,脸上却无丝毫的担心。

陈海也不担心宁蝉儿会赖掉另三枚九转金液丹,直接将那枚装有稀世宝丹九转金液丹的丹匣递给苏原,希望他近期就能开辟祖窍识海,踏入明窍境。

宁蝉儿讶异的盯住陈海,看了有那么数瞬。

她原以为陈海会借这枚九转金液丹开辟祖窍识海,毕竟以陈海已经掌握真意雏形的神魂修为,有九转金液丹相助,踏入明窍境将是十拿九稳之事,却没想到陈海会将九转金液丹,先给手下的部将服用。

苏原接过丹匣,也异样的震惊。

他还以为陈海即便不用,这枚九转金液丹也会先给葛同或沈坤;此外,周钧在亭侯身边也修炼到辟灵境圆满了,有这么一枚九转金液丹,成功开辟祖窍识海的机会将大增,他们这些人,与陈海的关系更亲近,苏原没想到陈海会将如此珍贵的一枚九转金液丹直接送给他。

昭阳亭侯府此时所能获得的资源还是太有限了,此时已经年近五旬的苏原,都以为此生再无踏入明窍境的机会,谁能想象一枚能令天下宗阀子弟都为之疯狂的九转金液丹,此刻就在他的手里,心绪也是难抑激动。

苏原情知再留下来,情绪激动会有所失态,就跟陈海行了一礼,先行告退,回住处闭关潜修、准备突破。

葛同、沈坤、齐寒江他们都满心羡慕,但他们知道,修为距离辟灵境圆满还是要差一些火候,苏原服下这枚九转金液丹,踏入明窍境的机会要比他们大得多。

宁蝉儿盯住陈海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大天师传命下来,你要是归顺黑燕军,即可授神将;你还可以直接拜到大天师门下,得传道禅院的无上传承。”

“……”陈海哈哈一笑,说道,“承蒙大天师器重了,没想到我陈海在赤眉教还是有些分量啊!”

赤眉教内部以大天师巩清为教尊,下有若干道丹境天师以及明窍境中后期的大祭酒;而在黑燕军中,大天师巩清自封天神将,天师巩梁、巩宝自封地神将,为最高统帅,之下最为核心的一批将领,包括乐毅在内,才能够得封神将之职。

陈海要是现在就选择投靠黑燕军就能封神将,成为大天师巩清的亲传弟子,黑燕军开出的筹码可算不低啊。

然而陈海毫无兴趣。

“你担心什么?担心河西会对昭阳亭侯府不利吗?”宁蝉儿笑道,“黑燕军势大,河西才不会为岌岌可危的大燕帝朝与黑燕军结怨的,你不用担心昭阳亭侯府会有什么事。说不定河西希望黑燕军能再次击溃虎贲军,顺带着将燕京也攻克了,董良就可以名正言顺在太微山称帝了。”

陈海眸子猛的一敛,董良有没有称帝的野心,他不清楚,但这些年这么多事,天下人都早就看出董良也绝不是会与大燕帝朝同生共死的忠良之辈。

“怎么,你莫非还想我姐妹都嫁给你为妻?”宁蝉儿娇笑起来。

这一瞬,陈海猛然觉得窍脉间的精气又狂乱如潮涌动起来,心想宁蝉儿在他体内所种的媚魔魂种,还是能挥作用的。

陈海正心宁神,强抚窍脉间狂乱的精气,淡然说道:“黑燕军要能再次占领秦潼山,聚泉岭除了归顺,也没有其他的挣扎余地。现在嘛,黑燕军还没有让我归降的资格,咱们还是接着聊以后的交易吧。”

“要是黑燕军能有三万精锐,从东北麓绝岭再入潼北山归到你的麾下使用,以你及聚泉岭实力,想必控制秦潼山没有什么问题吧。”宁蝉儿目光炯炯的盯住陈海,说道,“此事若成,你也能在秦潼山割地为侯,并不需要到大天师座前听候差遣!”

宁蝉儿这话,在一旁陪同的吴蒙、丁爽、周景元、齐寒江等人听了都砰然心动。

要是黑燕军真有三万兵马重新翻越重得绝岭再入秦潼山中,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有这三万精锐,聚泉岭控制秦潼北麓之后,很快就能拉起过十万的大军,进攻秦潼关,西窥京畿,动摇大燕帝朝的根基。

即便黑燕军不能趁势攻入京畿,他们有十万兵马封守左津谷、或西出秦潼,进占天水郡、携天水郡并入河西,投靠到世子董畴麾下,自然也就不用再怕秦穆侯董寿再有能力报复他们什么了。

这也就意味着,聚泉岭就能立时从一个毫无起眼的小山门,一跃崛起跻身进入诸侯霸主之列。

第二百二十二章 傀儡臂铠

面对宁蝉儿开出的诱人条件,陈海却毫不动心的摇了摇头,跟宁蝉儿说道:

“我的志向只想开间兵甲铺--下次你过来之时,请将今天的欠款补足了。又或者你不担心我会害你,可以留在聚泉岭休养几天,等伤势完全痊愈之后再走。”

“你既然留我,我当然是要在这里做客的。”宁蝉儿却毫不担心陈海会将她的人扣下来,说罢这话,就直接往聚泉岭中峰后的那片竹林飘然飞去。

中峰竹林后的精舍,就是陈海在聚泉岭潜修的场所,众人没想到宁蝉儿对聚泉岭内部的布置,竟一点都不陌生。

陈海让苏绫跟过去,省得宁蝉儿将他房里所藏的秘密都翻一遍。

负责聚泉岭内部事务的周景元,这时候满脸的尴尬,跟陈海说道:

“自从往墨甲司供应机关傀儡兽,聚泉岭招募匠工,大量有修为在身的年轻学徒蜂拥而至,而且有不少人在机关傀儡术有不弱的造诣,恐怕过不了多久,后山的秘密都再无法保住了。”

陈海眺望山脚下聚泉湖浩荡的湖水,轻叹一口气,说道:“守不住,那就无需再守了。”

聚泉岭给墨甲司,虽然供应的仅是初级机关傀儡兽,世人的想法却不止于此。

燕州的宗门制造这一类机关傀儡兽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也恰是最初级,在经历数千年的展及演变后,世人都认定这一类机关傀儡兽的内部结构应该经彻底成熟,不可能有多大的改良空间。

聚泉岭则巅覆了世人的这个概念,其他宗门的傀儡师也很快现,聚泉岭所造的初级傀儡兽,除了换用淬金铁部件外,仅内部结构改良,性能就提高了一倍。

能做这一点的,除非是大宗师级的傀儡师,又或者说有现成的传承。

陈海前有《练兵实录》问世,后又对初级机关傀儡兽做出如此大幅的改良,唯一能让世人联想到的,就是陈海继承了从未在燕州出世的上古传承。

兵术与机关傀儡兽历来联系紧密,燕州有史以来,兵家与傀儡师通常都是一人,世人有这样的想法也就不奇怪。

聚泉岭不是宗门、不是道院,没有招蓦门徒、传道授业的资格,但为补充铸造场人手的不足,一年多前就从潼北府招募熟练的匠工——虽然去年收容四五万饿俘,但这些饿俘都是被赤眉教抛弃下来的弃子,合格的匠工极少。

潼北府几经摧残后,人烟凋弊,加上樊、屠等氏势力延伸到潼北府来,都从地方大力招揽人才,聚泉岭能在潼北府招募的匠师、匠工实际上也很有限,主要还是西园军辎重营及昭阳亭侯府在玉龙山的匠师投靠过来,但到年后,这一状况就迅得到改观。

大量有修为基础、在兵甲、机关傀儡甚至炼器上都有一定造诣的异地匠师、匠工,突然间就都跑到聚泉岭来应募。

这些匠师、匠工的形迹自然可疑得很,但陈海的态度,既然人都来了,那就先收下来,谁叫聚泉岭缺人呢。

周景元这时候都怀疑,现在聚泉岭所设的几座铸造场,所隶近三千匠师、匠工,有一半都可能是其他宗阀、宗门派过来的眼线。

聚泉岭此时还想再保守什么秘密,那就太困难了。

也就后山的冶炼场及铸造内场,周景元他们严防死守,没有让人渗透进去,而聚泉岭的其他地方,早就被其他势力窥得透彻。

周景元担心再不加限制、清理,后山的冶炼场与铸造内场,也迟早会被其他势力的眼线渗透进去——他们就算控制内场不再增加人手,但人心难测,内场的匠师、匠工也有可能会被其他势力的眼线收买过去。

丁爽、葛同、沈坤他们都极忧虑,没想到周景元这时候提出来,陈海竟然是毫不在意的态度。

“与黑燕军秘密交易的事,泄漏出去怎么办?”周景元担忧的问道。

聚泉岭目前能造多少淬金戟矛、能铸多少淬金箭,很可能已经有势力能大体估算出来了,一旦黑燕军在战场上大规模使用淬金箭,聚泉岭就不可能继续守住这个秘密。

“一头肥美的羊,要是让一群饿狼盯着,那是必死无疑,要不是让几群相互撕咬的饿狼盯着,这头肥羊说不定能活得很自在,”陈海看着山崖下的浩荡湖水,说道,“以后谁找聚泉岭谈交易,都不要拒绝,只要付出足量的代价,我们并没有验明对方身份的义务。因而黑燕军成为我们的客户,这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事情。”

见周景元他们的思路一时没能转过来,陈海继续解释道:

“我们现在要是将其他势力的眼线都清理出去,西园军或者宿卫军,哪天说要将聚泉岭并入其麾下的辎重营,我们能不能够拒绝?这时候朝堂上有要治我们与黑燕军私通的罪,我们也确实没有挣扎的余地。但要是我们从外场选拔一批匠师、匠工,进入内场及淬金铁料的冶炼场,他们无谓是得到些好处,那就让他们不断的得到些好处就是,这么一来,真要有哪家想独吞聚泉岭,其他家就一定不会乐意了……”

“理是这个理,但是内场此时在批量试制武卒级傀儡铠甲,这些机密都泄漏出去,也不打紧?”周景元没想到陈海这时候就要将铸造内场都放开,惊讶的问道。

辟灵境以上武修所能用的傀儡铠甲,要配合复杂的武招战技使用,各方面的要求太高了,陈海压根就不指望聚泉岭有能力在三五年内造出来,但此时聚泉岭所试制的武卒级傀儡臂铠、膝铠,主要还是单纯从劲力上进行加强,这个就容易实现多了。

无论是战阵对冲,还是陷入混乱的撕杀之中,普通武卒只能顾及方圆三五尺内的狭小战场。

而这时候武卒前后左右要么是敌卒,要么是同僚袍泽,人挤人、在战阵里挤得密密茬茬。这时候要么进、要么退,要么砍刺捅斩、要么封格推御,狭小空间里所能施展的动作极其简单而机械,根本不需要复杂的战技,纯粹是力与肉、铁与血的较量。

这时候战阵里的武卒,倘若能大量装备能提升劲力的傀儡臂铠,作用就太大了。

试想下,当战阵前列的武卒,并不需要像通玄境或辟灵境武修的敏捷,也需要施展威力强大的战技绝学,仅仅举着上千斤的厚铁盾结阵进退,敌方要花多恐怖的代价,才有可能将盾阵防线撕开?

陈海并不担心武卒级傀儡臂铠的制造秘密泄漏出去。

武卒级傀儡臂铠的成本不低,甚至都不在一整套鱼鳞淬金甲之下,要使用大量的淬金铁。

换作其他势力,无法获得大量的廉价淬金铁料,不会舍得给普通将卒装备武卒级傀儡臂铠。

而实际上,诸多宗门、宗阀所能造的机关傀儡兽及战械,威力都不弱,之所以没有能大范围推扩,除了制造复杂、成本极高外,更主要的原因,在诸多宗门、宗阀眼里,由平民子弟构成的普通将卒纯粹都只是消耗品而已。

宗门、宗阀的这种观念不能逆转过来,武卒级傀儡臂铠以及诸多低级机关战械的秘密泄漏出去,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而聚泉岭虽有足量的淬金铁料供应,但内场的熟练匠师、匠工仅有百余人,人手又极度匮乏,根本就不要能在短时间内造两三千具武卒臂铠来;而且内场还承担着机关战车、机关连弩的制造重任。

有时候不是陈海想踩钢丝,但他想要能大量制造机关战车、机关连弩、武卒级傀儡臂铠,除了供应外部势力,换来足够多的资源,还要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将聚泉岭扈卫营及渔猎队近三千人马都装备起来,就必然要打开内场的限制,主动放诸家的眼线进入内场,才可能大幅提高内场的高水平匠师、匠工数量。

诸家派眼线进聚泉岭,主要还是想来偷师,事实上都是有一定修为的熟练匠师,有相当一部分人甚至在机关傀儡术上极有天分及造诣。

看周景元、丁爽他们还是满脸的担忧,陈海笑道:“我们控制住扈卫营及渔猎队就可以了。此外,我并不介意将机关傀儡术传授给天下人,而他们既然都到聚泉岭来偷师了,总得让他们替聚泉岭多打几年工,才不算将学费亏出去……”

“你的胸怀,我们总是不及,”丁爽感慨的说道,“虽说会有很多宗阀眼线渗透进来,但聚泉岭此时敞开胸怀,相信也会有大量苦无出门的寒门子弟愿意留下来与我们共进退。”

“就怕宗阀眼线与寒门子弟难以辨别啊!”周景元苦笑道,“宗阀眼线渗透进来,又不会自承身份,我们也没有逐一调查的能力。”

“那就不要调查了,景元、你也是寒门出身,也应该清楚寒门子弟在当世想要修一术,到底有多难,我们这边就不要加太多的限制了,”陈海说道,“你们但凡能记住‘唯才是用、唯贤是举’八字就够了。”

周景元看着山麓间诸多繁忙的情景,回想当初自己在铁流岭道院卑微屈膝的周旋于宗阀子弟之间,是何等的艰难,心里想,要是天下那些苦于晋身之道的寒门子弟,要是都涌到聚泉岭修机关傀儡术,有朝一日,聚泉岭也应该能成为一派宗门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群狼环伺(一)

拒婚事之后,为防止秦穆侯董寿有可能的报复,昭阳亭侯府半年以来,6续将药师园寨的大半匠师迁到聚泉岭,还同时将在黄龙渊道院修行的弟子营,约半数少年子弟,都转到聚泉岭旁的狮城岭道院修行。

除了周钧、孙干、陈彰继续留在陈烈身边、随河西兵马进入河阳、历川作战作,苏原、赵山、钱文义等人,也都率亭侯府三百随扈暂居聚泉岭。

即便如此,聚泉岭的人仍然严重不够用。

特别是内场,熟练匠师、匠工仅百余人,要负责机关连弩、机关战车及武卒级傀儡臂铠等战械的铸制,还要负责淬金铁料的冶炼。

事实上,聚泉岭后山的铸造内场,投入旁人难以想象的巨量资源。

两座炼冶淬金铁料的炼炉,除了使用最顶级的集焰符阵外,光两座小型炉体就用了六七千斤玄胎精铁进行加固,不然淬金铁料的日产出量,很难达到一万斤往上。

而像诸多核心部件的切削加工工具,都是用最顶级的炼器材料铸刃,炼入玄符道篆,可以说本身就是一件件不弱的黄级中上品玄兵。

现在投入这么多的资源,内场的生产体系才渐次完善起来,但要真正将内场的铸造潜力挥出来,还是要靠人。

也许是诸宗诸族太过迫切了,聚泉岭这边要放开内场的限制,从外场选拔三百名匠师进去,却足有近两倍的人争先报名。而且这五六百人都有不弱的修为基础,在机关傀儡及兵甲铸造上也都是一定造诣,瞎眼人也都知道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各家渗透进来的眼线。

想着内场很快就会被诸家的眼线完全渗透,周景元夜里做梦都时时被惊醒,但陈海执意如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唯一能让周景元稍感到安慰的,就是聚泉岭铸造场与传统的铸造场,还是有极大的不同。

传统的铸造场,都是由一名高级匠师带领一组匠师、匠工,负责机关傀儡兽所有的制造过程。

而聚泉岭则是将机关傀儡兽的制造分拆出十八段工序,每一组匠师、匠工仅负责其中的一段工序。在周景元看来,这样可以尽可能控制机密的泄漏,毕竟最核心的部件铸造,暂时还是能控制自己人的手里。

而陈海实施流水线作业,一是降低对高级匠师的数量需求,更主要的是为了能大幅提高效率。

流水线作业,在地球是早就深入人心的生产方式,但在燕京却是难以想象的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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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蝉儿养了两天伤,就悄然离去,招呼都没有打一声;而随宁蝉儿离去的,还有十二名匠师。

这些不告而退的匠师,大家都猜测是赤眉教的眼线,这次应该要随宁蝉儿返回云梦泽,协助去铸造机关连弩。

每天都有新的匠师、匠工过来投附,有人离开也是正常,陈海要周景元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上去聚泉岭会因此泄漏大量的机密,但也因此能得到大量的熟练匠师、匠工可用,就算不考虑罗刹魔随时会大举侵入燕州,也是有利有弊。

墨甲工坊走上正轨之后,有两位明窍境少匠师坐镇,陈海就有更多时间留在聚泉岭,以确保内场各方面的工作能迅走上正轨;而在三百多熟悉匠师选拔用在内场之后,机关连弩、武卒级傀儡臂铠的试制过程就大幅提。

苏原成功开辟祖窍识海,聚泉岭终于是有苏原、吴蒙两名明窍境强者来撑场面了。而苏原本身也是匠师出身,在炼器上有所专长。

他在昭阳亭侯府主持内府事务,药师园寨的铸造场,便是他在负责。药师园寨的兵甲铸造场,已经有大半都迁到聚泉岭来,此时铸造内场这边的事务,交给苏原来主持,也正合适。

之后数月,大燕帝国在历川、河阳等地与黑燕军的战事也一直处于叫胶着状态,迟迟都没有什么进展。

陈海相信太子赢丹等人心里都很清楚,他们即便以最快度击溃黑燕军,收复河阳、雁门等郡,益天帝及英王赢述,都不可能允许他们率二十万虎贲军再通过青龙峪进入京畿。

除了已经受到大挫的宁氏之外,没有其他京郡七族的支持,二十万虎贲军精锐不能退入京畿,在外没有立基之地,孤悬在外,是支撑不了多久。

与其北进河阳,与黑燕军仓促决战,还不如占据孟津渡与武梁山之间的河川慢慢经营。

而东北侧有黑燕军之威胁,太子赢丹麾下又兵强马壮随时有可能再返京畿,燕然宫与京郡八族虽然有些不对付,但矛盾暂时还不会显现出来。

西园军、宿卫军在经过快扩编之后,兵员也都稳定在二十万与六万。

这差不多是此时诸郡供给京畿的极限了,毕竟要维持在孟津渡、武梁山一线的战备,所消耗的资源极其巨大。

黑燕军还是定期派人到聚泉岭购买兵甲战械。

除了淬金箭、淬金戟矛之外,黑燕军更多的还是从聚泉购卖大量的淬金甲片,甚至直接取走淬金铁锭,运到黑燕军在蓟阳所设的铸造场,自行锻造兵甲。

到这时候,不仅黑燕军,还是其他势力,差不多都搞清楚,除了练兵实录、机关傀儡术背后所谓的传承,聚泉岭真正令天人觊觎的核心优势,还是充足的淬金铁料供应。

这时候诸家势力也就都不难猜到聚泉岭就是从聚泉湖底挖掘矿砂,直接冶炼淬金铁料。

益天帝七十五年入冬时节,聚泉岭淬金铁料的日产出量,已经过两万斤;而董氏控制河西三郡,一年淬金铁料的总产出量也就一百万斤,只抵得上聚泉岭一个半月的产量。

这时候诸家势力搞清楚聚泉湖底蕴藏着惊人的财富,但想出手独吞都已经也迟了。

在世子蔡畴的支持下,河西都护府将与昭阳亭侯府关系亲近的赵如晦、解锟等人调到狮城岭道院任职。

除了增加狮城岭道院的弟子人数、增设铸造场外,还额外调五百道衙兵加强在狮城岭的防务,与聚泉岭形成犄角之势。

河西与秦潼山隔着天水郡,聚泉岭名义上是附属于昭阳亭侯府、附属于河西的,但隔着天水郡及秦潼山西麓的绵绵绝岭,董氏就鞭长莫及了,无法直接控制聚泉岭。

董氏如此部署,也是防备那些意图不轨的势力,独吞聚泉湖底的宝藏,将河西踢到一边。

作为交换条件,就是聚泉岭要低价向狮城岭道院下属的铸造场每月供应一定量的淬金料;同时聚泉岭的铸造场,还正式从太微宗招募以孙不悔为的数十匠师。

不管内心是否继续对董氏、对太微宗效忠,这都是陈海必须要让出去的筹码。

秦潼山是西园军的辖区,此时还有四万西园军精锐驻扎在秦潼关、南樟府及潼北府一线。

如果不同意太微宗直接将触手伸进聚泉岭的核心,没有河西董氏等势力的钳制,陈海实在将没有借口阻拦英王赢述派兵控制聚泉湖。

不管怎么说,聚泉湖此时受聚泉岭控制,但并不属于聚泉岭。

英王赢述即便不会与河西等势力撕破脸,但显然也不会让河西完全控制聚泉岭,毕竟谁都不清楚聚泉湖底的矿砂到底能炼出多少淬金铁料来。

作为顶级凡铁兵甲及黄级玄兵最主要的铸材,聚泉岭每年六七百万斤淬金铁的产出,已经足以改变天下格局;何况大家心里都清楚,聚泉岭的淬金铁料产量,还有大幅提升的空间。

陈玄真上书建议纪元任、薛存率墨甲工坊西迁潼北府,也在入冬之前直接在聚泉岭东侧择地迁建。

虽说墨甲工坊依旧归陈海直接统领,但实际代表着燕京及京郡八族在聚泉岭的势力存在——此前西园军在潼北府的驻军都已经撤出,此时又增建潼北大仓的名义,调了五千精锐驻扎进来。

除了狮城岭道院、墨甲工坊代表河西、京郡八族的势力外,在益天帝七十五年入冬之时,聚泉岭从潼北府之外招募的匠师、匠工已经过两千人。

有些势力甚至都不加掩饰的,直接派出明窍境炼器师投奔聚泉岭,以及在聚泉岭附近开设铸造场,调派更多的匠师、匠工过来。

聚泉岭没有招收门徒的资格,对所招募的匠师、匠工无法直接施加人身限制,也就不能阻止匠师、匠工在不同铸造场之间流动。

而到益天帝七十五年入冬,北域苗氏、南域赵氏、顾氏、西南域刍氏等七家边郡强藩都获得天枢院的特许,在聚泉岭附近开设道院。

诸多势力如此卖力,目的就是贪图聚泉岭巨量又足够廉价的淬金铁料供应。

要是仅仅调任三五名明窍境强者率三五百精锐战力,就能保证己方淬金铁料的供应量增加一倍以上,还能从聚泉岭获得足够精良的兵甲、战械,这笔买卖,对于那些统治千里甚至数千里地域的强藩霸主而言,怎么可能不参一腿进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群狼环伺(二)

益天帝七十五年入冬后,聚泉岭周边的形势,已经是叫丁爽、周景元、吴蒙等人都哭笑不得了。

陈海当初所说的群狼环伺局面是形成了,但此时聚泉岭周边有狮城岭等八家道院以及墨甲工坊分别代表着河西董氏及燕京等九大势力,此时还有大小近二十家独立于聚泉岭之外的铸造工场,是其他中小宗阀、宗门势力扎在聚泉岭的眼线。

即便是聚泉岭的铸造场,明窍境以上的大匠师也已经过十二人,而隶属于昭阳亭侯府的,就仅有苏原一人。而在聚泉岭之外,聚集过来的明窍境强者更是多达四五十人,分别代表十数家霸主将触手伸进聚泉岭。

群狼环伺的局面是形成了,他们这只大肥羊是暂时活下来了,但大肥羊从此之后想要决定自己的命运,怕是更难了。

聚泉岭刚下过今年的第一场雪,雪势不大,山岭间有些积白而已。

虽然这时聚泉岭、聚泉湖风景极美,但赶往中峰竹林见陈海的周景元,却没有什么欣赏风景的好心情。

竹林位于中峰崖脚之下,一道流瀑从百米高岸跌泄而下,形成一道潭流,绕过中峰,往东麓的大溪汇去。

除了崖洞开辟出几间秘室以供潜修及炼器外,陈海在聚泉岭的住处,就是竹林前的几间竹舍。

此时陈海正与孙不悔在溪潭边论谈剑道,苏绫蹲在石岸上,正看聚泉岭所特种一种小银鱼在清澈见底的溪水里游动。

看到孙不悔在这里,周景元满腹的怨气暂时无法渲泄出去。

看周景元有话憋着不能说的样子实在难受,陈海笑道:“孙师兄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看了孙不悔一眼,周景元心里想他们这边有些怨气,让河西那边知道也无妨,便说道:“今天八家道院的代表又都联合跑上门来,要将下一期供应的淬金铁料价码再压低三成,他们这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如此一来,我们所能从淬金铁料所得的利益,就微乎其微了,这价码甚至只有诸家冶炼淬金铁料的十分之一……”

群狼环伺的形势是形成了,没有谁希望看到别家将肥羊独吞了,但不意味着群狼不会联手剪肥羊身上的羊毛?

聚泉岭这时候明面上还控制淬金铁料的产出,但淬金铁料的价格却被其他势力联手控制下来,已经不是再聚泉岭一家说得算了。

即便是代表河西的狮城岭道院,也与其他七家道院联合起来,限制聚泉岭将淬金铁料的价码抬高。

谁都不傻,明明都能估算出聚泉岭所出的淬金铁料成本有多低廉,怎么还可能还继续傻乎乎的以十倍高价去购买?

虽然两座大型炼炉即将投入使用,到时候聚泉岭的淬金铁料日出产量将提高到四万斤,但周景元细算下来,他们真正能从中获得的利益,甚至都还远不如年初之时,这怎么不叫他抱怨?

照他的想法,当初还不如答应黑燕军的条件,引三万黑燕军精锐重入秦潼山,将左津谷以北的地域都控制起来,也省得受今天的鸟气。

“还有,铸造场有几个大匠师,这几天也是蠢蠢欲动,说要成立匠师会,以便兵甲及傀儡炼制能够推旧出新——他们看似好意,但背后所藏的心思实在不能告人。”周景元气鼓鼓的说道。

孙不悔满脸尴尬,他此时也是聚泉岭铸造大匠师之一,也知道匠师会一事。

在聚泉岭内部成立匠师会,说是不会干涉到聚泉岭的高层管理,但真正成立后,聚泉岭内部的中高级匠师拧成一股势力,不要说会干涉管理了,取而代之都极可能是水道渠成之事。

这说到底还是昭阳亭侯府自身的力量太弱小了,却占据着足以能改变天下格局的大宝藏,怎么可能还独善其身?

河西那边自从没有独占聚泉岭的野心之后,怕犯众怒,在压低淬金铁价码以及匠师会的筹建上,还是附从其他家的意见。

孙不悔虽然与陈海他们的私交不错,但在这种事也只能听从宗门及河西都护府的命令行事,他相信陈海不会轻易在匠师会这事让步,毕竟涉及到聚泉岭未来的主导权,但应该会在其他事情上多少做出些让步,稍稍填补一下诸家的胃口。

陈海袖手而立,往远处眺望,在距离聚泉岭不到二十里外的山口,那座名为沥泉的城池,已经建得有些雏形了。

沥泉这座城池的建设,与聚泉岭无关,也跟潼北府无关,而是狮城岭等八家道院共同推动建造的,建成后也将由八家道院共同管理。

而等沥泉这座城池建成,加上沥泉与外界相接的宽阔驰道开辟出来,到时候聚泉岭的地位将进一步的被削弱。

现在有人又要在聚泉岭内部搞什么匠师会,有着架空他们这边的企图,也难怪周景元会火冒三丈了。

虽然形势的演变、展,要比陈海所预料的要快得多,但他也不觉得有多意外跟愤怒。

此时的聚泉岭,以庞大的淬金铁料供应为始端,实际已经形成一座大规模的兵甲、战械铸造集散地,每月都有成千上万的精良兵甲铸造出来,输往各地。

而诸宗诸族的匠师都汇聚到聚泉岭,从而使得燕州千百年第一次在学宫之外,出现了一个能够交流兵甲战械及法宝铸造的交流平台,便得中低级的机关傀儡及战械制造技术得以难以想象蓬勃展。

陈海他个人的精力始终是有限的,不可能将所有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位,更多的时候还需要群策群力,但仅仅依旧昭阳亭侯府的人手,还是很有限的,最早甚至连一位明窍境的大匠师人物都没有。

聚泉岭最初所供应给墨甲司的初级机关兽,此时又再度改进许多,这恰恰是诸多匠师能充分交流所推动的。

在这个过程里,陈海他自己在对机关傀儡术的研究上,也极得裨益,只是别人都以为他得到上古传承,并不认为这对他的帮助有多大。

如果他仅仅是考虑在各势力间寻找出一条自己制霸、割据地方的道路,聚泉岭形成当前的局面,他无疑不能算成功,但也不能算失败。

除非不想开湖泥砂矿这座大宝藏,不然的话,能形成今天的平衡局面,已经算是相当成功,昭阳亭侯府的力量还是太弱了,怎么都不能独占聚泉湖这座大宝藏。

诸阀势力,都吃肉不吐骨头的主,没有谁会容忍一个小势力,在侧榻之下独占聚泉岭的。

不过,各家这时候就想成立匠师会这样的组织,谋夺聚泉岭的主导权,未免太操之过急了。

陈海看了孙不悔一眼,心里不禁要权衡河西的态度,虽然河西最早在狮城岭设立道院,但在聚泉岭并没有占得更多的利益,河西会怎么看,世子蔡畴会怎么看,又或许说,即便要成立匠师会,也应该让董氏站出来主导,以便他们多少能多占些利益,心里能平衡些?

虽然事情大体照着陈海最初的设想在展,但越是如此,他现诸多利害关系越是错综复杂,将他都缠绕进去,难以挣脱出来。

“……”

这时候一道长虹从狮城岭方向掠来,陈海、孙不悔、周景元翘相望,片晌后却见是狮城岭道院执法长老裴晋华,身穿紫青华服,风度翩翩的御剑飞来。

裴晋华曾是太微宗上七峰的主事,三年前就随进奏使团进入燕京,之后就留在燕京,实际留在董宁身上充当护道者的角色——董宁黯然返回河西,裴晋华就到狮城岭道院担任执法长老。

陈海不知道裴晋华突然跑到聚泉岭来干什么,上前行礼道:“裴长老今天怎么跑到聚泉岭来做客?”

裴晋华人过中年,却也是丰韵犹存,陈海笑脸相迎,她一张美脸却绷在那里,站在碧光莹莹的灵剑上,也没有说要下来歇一口气的意思,径直说道:“河西欲与西羌国联姻,我过来告诉你一声。”

“董宁要嫁金州?”陈海失声问道。

裴晋华却不愿多解释什么,看了孙不悔、周景元、苏绫一眼,就摧动剑诀,往狮城岭道院飞去。

裴晋华突然跑来报信,孙不悔有些摸不头脑,心想陈海当众拒绝越城郡主的婚事,都闹得举世皆知了,还据说秦穆侯董寿事后羞恼成怒,都想斩杀陈海泄愤,亏得陈海见机快,早一步逃到文勃源的府上暂避才逃过一劫,这事都快过有一年了,大家都快淡忘了,裴晋华突然跑过来这遭干什么?

周景元却是知道在拒婚一事之后,董宁曾连夜派人过来通知陈海跑路,可见董宁对陈海用情颇深,但陈海对董宁到底有什么想法,周景元却不知道了,但想陈海既然已经拒绝了董宁的婚约,此事董氏要将董宁嫁到西羌国,换取西疆界域的安宁,陈海就算心里不好受,这也是无人能改变的事实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匠师会(一 )

陈海矗立崖头,看绵绵雪岭上空流霞如烧,良久才缓缓转过身,跟周景元说道:

“既然大家都主张成立匠师会,那就成立好了。另外,我们也不用遮遮掩掩,匠师会成立之后,铸造场、冶炼场的重大事务,就直接都交给匠师会决议好了。不过,孙师兄也在这里,到时候也要麻烦你们跟其他家通气,武藏军、鹤翔军及京郡八族的大匠师,都要排除在这个匠师会之外……”

“……”孙不悔愣怔在那里,他原以为陈海会极力反对下面的匠师搞什么匠师会,这种阴谋太昭然若揭了,明摆着就是想抢夺聚泉岭的主导权。

他以为陈海及苏原、吴蒙等人会极力反对,河西那边也不会赞同,毕竟真要搞什么匠师会,河西并不能多占到便宜。

要知道,聚泉岭怎么也要算太微宗的附属势力,即便是远在河西之处的一块飞地,河西不能独吞,但都不能多占些便宜,这怎么都难以让人接受。

陈海为什么要突然做这样的软弱决定,非但不反对成立匠师会,甚至还要直接将铸造场的权力转移给匠师会。聚泉岭的核心就是铸造场与冶炼场,以后由匠师会主持,陈海这实际上就是将经营成这般规模的聚泉岭拱手让出去。

虽然陈海所说的附加条件,将武藏军、鹤翔军排除出去,是有利于河西,但这样的局面,也不是河西所能希望看到。

要是陈海担心压力太大,河西不会介意提供更有力的支持,但恰恰陈海一直都没有跟河西请求更多的支持,这难道是拒婚事后的后遗症,陈海并不愿再继续效忠河西了?

想到这里,孙不悔心里也是一叹,他欣赏陈海的才具,也欣赏他是性情中人,但有些事不是他能决定。

周景元也是不明白陈海的用意,为什么不坚持反对成立匠师会?而既然都拱手将聚泉岭让出去了,为何还要加这些可能会得罪英王及文勃源的附近条件?

陈海心想即便孙不悔有些事情不明白,但传到河西去,也会有人能知道他的用心,当下便直接解释道:“此为远交近攻之策,京郡八族近在咫尺,也随时可能派兵控制聚泉岭周边,所以我们对他们的态度要坚持抵制,武藏军与鹤翔军,向来与河西不对付,自然不能让他们混进来占便宜,但其他家势力,大概最迫切希望聚泉岭能保持当前开放而独立的现状。既然如此,那就索性让大家都参与进来,为保持当前的现状多贡献一份力量。”

“话是这么说,但聚泉岭从今往后,可真就要易主了啊!”周景元满心苦涩,他绝不愿这些年来的辛苦,突然拱手让出、为他人做嫁衣,忍不住想要劝陈海,也不清楚陈海突然做这样的决定,与董宁远嫁金州有多大的关系。

他心里清楚,匠师会真要掌握聚泉岭最核心的铸造场、冶炼场,他们也只能在其中占少数席位,实际上是将经营有两年之久的聚泉岭拱手相让。

除了聚泉岭外,铸造场那么多的匠师、匠工,也都昭阳亭侯府及药师园多年培养出来,甚至生产体系,都是一步步磨合出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既然不能存璧,那将璧交出去共执,也是迫不得已之事。”陈海微微叹道。

“那扈卫营、渔猎队怎么办?”周景元问道。

周景元也知道有时候人不能逆势,他们这边仅有吴蒙、苏原两位明窍境强者,而其他家势力聚集到聚泉岭的明窍境过五十人,此时聚泉岭一切都还算平静,但矛盾激化下去,他们所不想看到的暗杀、行刺就有可能会频频生。

周景元虽然出身河西,但身为寒门弟子在底层挣扎了太久,对河西也无特别的好感,并不主张全盘投向河西,这么想,也许是将璧玉交出去共执,或许是他们此时迫不得已的最佳选择。

扈卫营、渔猎队是聚泉岭最为核心的武备,共编有四千精锐,但此时在群狼环伺的局面,也没有足够实力撕破脸,将聚泉岭及聚泉湖完全封锁起来。

现在最大的问题,一旦将聚泉岭的铸造场、冶炼场交给匠师会,扈卫营、渔猎队的指挥权要算在谁手里?如果不交出去,他们想要养四五千精锐战力,就有些困难了。

陈海说道:“扈卫营是昭阳亭侯府的部曲战力,自然要保留着;至于渔猎队嘛,我想匠师会接手聚泉岭的铸造场后,应会自行组织防备力量,到时候由匠师会决定渔猎队的去留,我们有参与就好……”

孙不悔心里也是暗暗震惊,陈海如此决定,真是要将他苦心经营的聚泉岭都交出去啊。

孙不悔无法劝陈海什么,陈海能让他第一时间知道这个决定,已经视他为知己了,当下就拱拱手,先告辞离开,想着要立时将这消息传报董潘——狮城岭道院以及河西在燕京的诸多事务,还是由董潘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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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城岭道院传出消息,董潘不在梅坞堡,而是亲自率队沿楚江而下,将一批物资押运到历川郡榆城府境内、秦穆侯董寿驻扎在楚江北岸的梅山大营。

既然在秦穆侯董寿的大营里,董潘接到陈海有意将聚泉岭交给诸家共执的消息,就不能瞒着秦穆侯董寿不说。

在大帐里,董寿看到狮城岭道院飞鹄传书递过来的信函,脸顿时就黑在那里,直接将信函甩到陈烈跟前,说道:“好个姚氏弃子,说要效忠河西,你看看他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河西,还有没有太微宗?”

大帐里的气氛骤然凝固起来。

陈海当众拒婚,虽然传言董侯想杀陈海泄愤,但这事终究是揭过去了,河西兵马东进,虽说陈烈处处忍让是一方面,但董侯却是没有跟副帅陈烈闹过红脸,这时候直接将信函甩到陈烈的眼前,这样的动作,已经可以说是羞辱了。

昭阳亭侯陈烈毕竟是半步道丹境的副帅,不是谁都能呼来喝去的低级武官,即便是世子,对陈烈这样的人物也会给予足够的尊重,才能令陈烈及昭阳亭侯府的人马归心。

是陈海这竖子又做出什么事,令董侯又如此暴怒?

董潘都觉得陈海处置此事太过分,将聚泉岭所生的事情,低声说给大帐里诸将听。

“就这样将聚泉岭交出去了?”诸将无不是倒吸一口凉气,这时候看向陈烈,脸上也皆是怨意,想不到陈烈竟然都控制不了这个外甥。

陈彰也手脚都凉了半截。

陈海那边的消息一干都瞒得很紧,陈彰很早就知道聚泉岭能冶炼淬金铁料,但也是在半年前才知道聚泉岭所炼的淬金铁料有多大量、成本有多低廉。

无论是河西,还是其他强藩宗阀,明窍境、道丹境以上的强者毕竟是少数,支撑一方势力、制霸一域,依赖的还是以通玄境为主的精锐悍卒。

一定规模的精锐悍卒,凝聚杀伐兵气,在战场甚至能有效压制明窍境、道丹境甚至道胎境绝世强者的实力。

要想装备更多的精锐悍卒,淬金铁料是最为重要也是最核心的资源。

河西控三郡之地,一年所产淬金铁料不过百万斤,据传聚泉岭年后,一个月就能炼出上百万斤的淬金铁料,这是什么概念?

要是聚泉岭能完全为河西控制,不要说席卷天下,重溃武藏军、鹤翔军,成为西北域的霸主,将是轻而易举之事,这也是这些年来,河西一直都孜孜所谋求的事情。

陈海乃河西太微宗弟子,此前瞒着宗门、瞒着董氏,默默开聚泉岭,这事大家也就忍了,毕竟谁都有私心,而且陈海将聚泉岭抓在自己的手里,这就是最大的筹码,谁都不会贸然跟他撕破脸,但在这时候,眼见控制不住形势,竟然连向河西求援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就将聚泉岭交出给诸家共执,这算什么事?

不错,河西也是在诸家之列,未来也能在聚泉岭继续拥有一定的话语权,但河西是陈海立誓效忠的宗门所在,竟然连半点便宜都没能占到,这如何能令诸将高兴?

“父亲是否亲自走一趟潼北府,聚泉岭事关天下格局之大变,断不能如此草率决策。”陈彰觉得陈烈有必要亲自到潼北府走一趟,妥善处置这事,要不然昭阳亭侯府在河西,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极可能连世子董畴都会厌恨这边。

陈海此前已经与秦穆侯董寿交恶,而此时所做出的决策,可是半点没有讨好世子董畴的意思啊。

“不用了,此子已将消息公布出去了,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了!”董寿怒气冲冲的甩开袍袖,盯住陈烈的脸,冷笑道,“看看你的好外甥,翅膀是真正硬了。莫非你以为昭阳亭侯府的翅膀也硬了,可以飞出河西了?”

这一刻,陈彰觉得背脊一阵寒意直窜上来,见养父陈烈坐着不说话,忍不住去拉孙干的袍袖,想让他去劝养父,董寿虽然是在盛怒之时,话说得难听,但事情他们还是要极力挽回,不能让陈海一人胡闹!

第二百二十六章 匠师会(二)

“事已至此,怕是难以更改,”孙干没有理会惶然无措的陈彰,而是朝董潘拱手说道,“还请董爷劝董侯早做准备,此时怕有些人更恨陈海擅自主张……”

董潘脸色阴沉,心里也是不悦,但知道孙干所言也不假。

恰如秦穆侯董寿所言,消息一经公布,便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了,谁想阻梗,便成众矢之的。他们即便再愤怒,再有想将陈海骨头都拆掉的心思,也得先按下来,应付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变局。

毕竟陈海明确说了,要将京郡八族及武藏军、鹤翔军排除在匠师会之外。

赢述及文勃源会不会恼恨陈海的“背叛”,愤而出手,直接派西园军攻占聚泉岭?

要避免西园军独吞聚泉岭,河西必须要以最快的度与其他家达成共持聚泉岭的协议,动作稍迟,一旦让英王赢述抢先一步占领聚泉岭,河西这边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虽然气愤陈海的背叛,但冷静下来的想,陈海此时将聚泉岭交出去,将京郡八族排斥在外而纳边郡强藩共执,却是最佳的方案;在这种情况,河西也不能独吞聚泉岭。否则的话,将会直接促使苗氏、赵氏与京郡八族联合起来,将河西势力从秦潼山驱逐出去。

但董潘并不会因此就原谅陈海,虽然诸家在聚泉岭已成尾大不掉之势,但陈海还是能将形势往后再拖延两三年,而且陈海即便此前有独吞聚泉岭的野心,但想到独吞难成之后,为什么不向河西求援?

河西要是能早半年或一年布局,即便不能独吞聚泉岭,也不至于落到与诸家共执的地步。

董潘心里恼归恼,但木已成舟,他们这边也不能耍什么性子,要是错过时机,什么都没有捞到,河西将彻底陷入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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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潘星夜驰骋,赶回梅坞堡也没有耽搁,即令驻守在梅坞堡的千余道衙兵精锐,以押运物资回河西的名义,分批通过秦潼关进入南樟府。

与董氏同样是最早得到消息的天水郡吴氏,三千精锐也以进奏使团的名义东进,停滞在南樟府。

到这时候英王府才知道匠师会即将成立、陈海实要将聚泉岭交给八家道院共执的消息,而这八家道院背后站着是河西董氏、天水吴氏、北域苗氏、南方越氏等宗阀,除了天水吴氏外,其他七家皆是王侯之族。

“养不熟的狼心贼子,养不熟的狼心贼子!”

英王府里的咆哮声仿佛雷霆暴雨狂|泄而下,扈卫、侍从皆心惊胆颤,没想到平时性情宽和的十九王也有暴跳如雷的一天,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才会令平时温文尔雅的十九王如此愤怒。

只是这些扈卫、侍从竖着耳朵再想听个究竟时,就见内府的声音仿佛被无形的屏障给罩住,一丁点都不再泄漏出来,只是看到宿卫军中郎将文勃源大人,正背对着大厅,跟十九王说些什么。

“我不要听你解释,蛊魂丹此时不挥作用,还待何时?”

蟠龙宝椅上,英王赢述身穿五爪金龙华袍,满面皆是难制的怒容。

“陈海经营聚泉岭,早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此时我们即便控制陈海,也无法阻止诸家劫夺聚泉岭之心,一旦翻脸,诸家转向支持太子,京畿形势怕再生波折啊!”文勃源无奈的劝道。

“那就坐看他们瓜分聚泉岭?”赢述怒问道。

“不管怎么说,秦潼山都在西园军的掌控之下,即便不直接插手聚泉岭,但凡从聚泉岭从出的淬金铁料、兵甲、机关傀儡,都不会少西园军的一份,”文勃源耐着性子说道,“至少在这时,即便是陈海有心,也非西园军独吞聚泉岭的时机,而待虎贲军尾大之势去除之后,天下又何尝能摆脱帝君与王爷的手掌心,实无必要此时出手。”

“但不怎么说,陈海宿卫将军、将作大匠师等官职都得捋掉,换赵司翰到潼北府主持墨甲工坊,总不能让天下人觉得我很高兴看到聚泉岭落入他家的股掌之间。”赢述沉着脸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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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波澜狂涌,但聚泉岭表面上风平浪静,西园军并没有在潼北府加以戒严,将其他势力都驱逐出去,而其他势力在潼北府的人手,也没有说要联合起来的迹象,匠师会一事很快就正式浮出水面。

此时聚泉岭铸造场、冶炼场,共有十三名大匠师,除这十三名大匠师之外,从辟灵境匠师里,挑选二十六名在机关傀儡及炼器有相当造诣的匠师,作为匠师会第二梯阶的成员。

经过几轮的谈判与磋商,最终诸家势力同意在新建的沥泉城,设立独立于潼北府、京营军之外的沥泉总管府,将包括聚泉湖、聚泉岭、狮城岭在内,一百二十里方圆的土地,都纳入沥泉总管府的管辖。

除诸家所设的道院、铸造场以及昭阳亭侯府在沥泉所设的府邸之外,原聚泉岭所设的淬金铁冶炼及兵甲、战械、船舶制造等事务以及屯垦出来的五万余亩粮田等等资产,都移交沥泉总管府管辖。

作为此次交权的赎买条件,后续沥泉总管府需将每年收支的两成盈余移交给昭阳亭侯府。

沥泉总管府,包括大司丞及左右司丞、府尉及各铸造场、冶炼场的主要管事,要么从匠师会成员里选拔,要么由匠师会成员推荐,但最终由匠师会决定;此外,一些重大事务,都需要通过匠师会协商决议。

扈卫营从渔猎队吸收部分精锐后,人数控制六百人左右,今后还将继续作为昭阳亭侯府的私兵存在于沥泉总管府的地域之内,以确保着昭阳亭侯府的势力以及应得利益不被匠师会排斥出去。

除了这六百精锐外,渔猎队还剩下有三千四百余兵马,管辖权、指挥权都将移交给沥泉总管府,负责聚泉湖、聚泉岭、狮城岭左右一百二十里方圆的防务。

这时候诸家都迫不及待将在聚泉岭的部分精锐编入渔猎队,以确保对沥泉总管府及匠师会,拥有足够多的影响力。

渔猎队还是叫渔猎队,但人数很多就扩充到一万人,而且新编入的成员,几乎都有通玄境的修为底子,真要是据险以守,还真不怕四五万西园军敢强攻进来。

陈海将聚泉岭交给匠师会,实际是交给匠师会成员背后的势力共执,朝堂下文,捋夺他宿卫将军、墨甲工坊的衔职,他也没有在沥泉总管府担任任何职务,虽然沥泉总管府第一任大司丞及统领一万渔猎队精锐的府尉,应该是他的囊中之物,但陈海统统没有接受,甚至也不参与到匠师会之中,但此时的匠师会也不可能将昭阳亭侯府排斥在外,苏原、周景元、丁爽三人,作为匠师会的成员则代表着昭阳亭侯府的利益存在。

喧喧嚷嚷的匠师会从倡议到正式成立沥泉总管府,仅仅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聚泉岭从此之后为沥泉总管府所有,周景元、丁爽、吴蒙以及扈卫营都要6续从聚泉岭山里迁出去,他们将在聚泉岭东南麓,以曹氏、丁氏等族所居住的围院,重新建一座小城,作为昭阳亭侯府在沥泉的别院。

陈海在中峰竹林的住院还保留着,大家看到陈海将聚泉岭这么干脆利落的交出来,也觉得很不好意思,总也要给陈海保留一定的特权。

除了董氏及京郡八族等都心怀怨忿外,像苗氏、赵氏等家都还是极乐意看到当前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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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潼山又开始下入冬后的第二场雪,雪花纷纷扬扬,很快就将四周的山头都覆白了。

外界纷纷扰扰,陈海却在流瀑之下潜修了一个月,将玄胎淬金戟在溪畔磨刀石上磨了一遍又一遍,此时滔一勺溪水,将刃口洗将,苏绫捧着斩狼剑、玄胎铁弓及箭囊站在一旁,欲哭无泪的说道:

“你这一次将董氏、文先生、英王殿下、华氏、刍氏以及杜氏、柴氏、姜氏及京郡八族都得罪干净了,为什么不留在沥泉潜修,还要外出游历?”

“我对这个世界还是知道太少,这边的事情,暂时算了去我一桩心愿,我自然要出去走一走。”陈海将玄胎淬金戟折成两截,与玄胎铁弓、箭囊及斩狼剑都装入戟匣之中,又用黑布将重逾千斤的戟匣包裹起来,就想是一只长长的大包袍背到身后,仅仅将碧影剑系在腰间防身。

陈海随身是有储物戒里,但里面的空间法阵需要他持续消耗真元才能维持,不到紧急之时,他宁可将玄兵战戟都背在身上。

“……”辛苦经营了这么多年,拱手让给他人,这叫什么了却了心愿?

苏绫猜不透陈海到底在想什么,猜不透他的心胸到底有多广,只是问道,“你不告而别,还是要去见董郡主的吧?”

陈海身形一凝,转身看着苏绫楚楚可怜的脸蛋,伸手摸过去,微微叹道:“或许是要见去一面吧……”

“我陪你一起去游历天下,陪你去见董郡主,一路风尘仆仆,你总得有个人能照顾你。”苏绫忍不住内心的冲动,说道。

“匠师会里,我没有给赤眉教留席位,赤眉教要是还想继续从沥泉购买淬金级兵甲及淬金铁锭,就需要你留在沥泉居中协调,”陈海又将一封信递给苏绫,说道,“待我离开后,你将此信交给苏原他们,省得分别时大家都婆婆妈妈的,惹人心烦……”

第二百二十七章 西行

益天帝七十五年年关前的最后一天,一队五六百人的庞大车马队缓缓行出铁流关的瓮城。

瓮城往外,还有一段是铺石大道,这时候积着厚厚一层雪,车辙碾压过去,辚辚作响,仿佛碾压在人的心上。

铁流关是出河西的最后一道关城,也是出燕州的最后一道关城,但车马队从铁流关的瓮城驶出,就算是踏入异域的土地。

董宁揭开车窗,风雪从车窗灌进来,吹面如割,吹得她迷眼噙泪,回头见建于狭窄山谷里的黑色关城,是那样的冷峻,是那样的无情——东望连绵山岭都覆盖在皑皑冰雪之下,数十座城垒分据险要地形,影影绰绰仿佛一把巨锁,将金州蛮敌彻底的镇锁在铁流岭以西。

而那城头如雕塑般屹立的千百甲卒,将无数道目光往这边投来,但错综复杂的目光里,所掺杂的却是或怜悯、或愤怒、或不甘、或不忿的神色,却没有一丝丝对她的怜爱。

“郡主,董都护的马队已经回关城了。”

护送董宁西嫁的云骑尉冉虎策马过来,隔着车窗跟董宁说话。

董宁对任铁流大营都护将军的族叔都不甚熟悉,也就年幼时或长大后觐见祖父时才有机会遇上,但都不记得以往所说的话,有没有途经铁流关送别说的话多,只晓得他是董氏唯数不多的道丹强者之一,都说他在董氏及河西的地位,仅仅父亲秦穆侯之下。

权势对男人真就有那么重要吗?

“我们这就上路了?”冉虎见董宁心神恍惚,又问了句。

“哦!那就走吧。”董宁应了一声,放下车帘子里,坐回到香炉蒸腾、铺满锦榻的温暖车厢里。

听着董宁空落落的声音,冉虎心里也不好受,但是风雪这么大,要是车马队继续在铁流关前耽搁下去,迟迟不动身,就无法赶在入夜前抵达两百里外的玉关残垒扎营宿夜。

那样的话,这么大风雪车马队直接在野外宿营,人睡在帐蓬里能扛得住,但马匹怕是会冻伤不少。

西行漫漫万余里,要在两个月赶到柴木湖畔的西羌国都完婚,时间上还是很紧。

董宁与西羌国少君的婚事,大可以安排在来年春后,那时候冰雪融化、春暖花开,万余里路途也只需要一个月就能赶到西羌国,但河西急于与西羌国结盟,解除西边的威胁,甚至连半年的时间都等不得,却要赶在一年里最寒冷的季节、赶在万里冰封、寒煞刺骨的季节里,特别是赶在年关前一天离开故土西行,冉虎他都觉得心寒。

只是他作为冉氏子弟,在河西武威军仅仅是云骑尉而已,在这种事没有他插话的余地。

“陈海将聚泉岭交出去之后,就留书辞官而走,离开聚泉岭已经有一个多月,谁都不知道他的行踪。小姐,你说他不会突然跑过来,拦着不让小姐嫁到西羌国去?”

这时候车厢里传来董宁贴身女侍董杏儿的小声询问。

冉虎也禁不住竖起耳朵听起来,心里也意难平:陈海突然间将聚泉岭交给诸家共执,河西这边也像是平静的湖水被像扔进来一块巨石,一时间纷纷扰扰,但绝大多数都是指责陈海的声音。

年初就从燕京返回河西任职的冉虎,也不清楚陈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但陈海身为河西太微宗弟子,还亏得河西早就在潼北府布下狮城岭这枚棋子,他不说将聚泉岭完全交给河西,最后仅仅是与北域苗氏、南域赵氏共持聚泉岭,这样的局面,也难怪绝大多数会指责陈海数典忘祖。

冉虎却不知道董杏儿为什么说陈海会突然跑过来,心里想,这混球真要跑过来截道,自己倒想揪住他的衣领子问一问,当初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要干出那样的混帐事!

“唉……”车厢里这时候传出一声令人心碎的轻叹,冉虎听在心里也不舒服,心知郡主董宁并不期待陈海这混帐出现。

换作他人当众受到那样的羞辱,不想手持利刃将其千刀万剐就算是客气的了,怎么还可能期待对方出现?

这时候看到西羌国负责迎亲护驾的都武尉叶赫策马过来,似有什么事情要示越城郡主,冉虎轻轻咳了一声,提醒郡主董宁及董杏儿莫要再讨论陈海了。

董宁被陈海当众拒婚之事,董氏脸上自然无光,而要是让西羌国的人听入耳里,也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能会让董宁在西羌国受到不应有的轻慢。

该死的陈海。

这一切都是陈海造成的,要不是被陈海当众拒婚,董宁在河西都没脸呆下去,怎么可能会主动提出嫁到西羌国这鬼地方去?

董氏子女众多,随便挑个女儿嫁到西羌国联姻,何必让太微山的明珠丢到西羌苦寒之地蒙尘?

冉虎虽然在陈海为将,极敬服他治军用兵的本事,但也恼他是这样的无情无义之徒,从那件事之后,他就与昭阳亭侯府的人绝了交情、不再往来。

“西峡走廊长逾万里,南临高愈万丈的乌鞘岭、玉金山,北面是漫漫戈壁大漠。虽说乌鞘岭、玉金山深处的妖兽凶顽之极,令人心畏外,但真正可能威胁到我们的,还是漫漫大漠深处、出没无影的那几路马贼,冉虎对此行的凶险,可要有心里准备啊!”西羌国都武尉叶赫,是受西羌国君委派到河西迎亲的,此时与冉虎所率送亲的扈卫,精锐兵马仅五百余骑。

大漠深处普通的马贼,他们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好怕的,但益天帝二十年前西征受创,河西兵马都被迫放弃西峡走廊内的兵垒,退守铁流岭之来,在长达万里的西峡长廊北边,漠漠大漠深处,一股接一股的马贼,占据大漠深处不多的绿洲,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这些马贼有些是二十年前益天帝西征途中剿灭的残羌势力,有些则是西羌国以西的一些势力,想要将手伸到东面来,也对西羌国虎视眈眈……

要不是河西与西羌国的刀兵还算锋利,这些马贼估计都要进占西峡长廊,彻底切断河西与西羌国的联系了。

听了叶赫的话,冉虎微微一哼,要不是河西这些年主要将精力放在铁流岭以东,尽心经营三郡之地,西峡走廊上,哪里有这些马贼肆虐的余地?

当然,冉虎虽然是河西年轻一代将领里的佼佼者,有心高气傲的本钱,但也恰是如此,他心里清楚此行不会特别太平,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势力都希望看到河西与西羌国联姻结盟的,相信贺兰剑宗及鹤翔军背后所站的黄氏,就是其中之一。

也恰知道此行不会太平,身后五百余骑除了西羌国的百余精锐外,其他四百骑皆是河西最精锐的道衙兵,即便是有三五千马贼蜂拥而来,冉虎也有信心能将这些马贼撕成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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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微山脉西北麓是马鬃山,往马鬃山的连绵群岭再往西,就是一望无垠的金州大漠。

燕京并没有金州的详细地图,只有为数不多的修行游记里,对金州大漠有着还算详尽的记载跟描述。

从乌鞘岭、玉金山、黑山等绝域往北,茫茫的戈壁大漠,东西南北都有七八万里纵横。

唯有乌鞘岭、玉金山、黑山相接的大漠南部边缘地域,因为有大量的绝域冰川融水流下来,形成不计其数的湖泊、绿洲,繁衍出百羌诸族,也出现不少地接千里的诸侯国,西羌国仅仅是其中之一。

而继续往北,除了少量的雨水外,没有大的河流延伸进来,在漫漫大漠深处的绿洲,无论是从规模,还是数量上,都急剧减少,除了大小马贼或在金州群雄争霸中失败的残余势力外,就很少再有真正意义的诸侯国或小国出现了。

而继续往北,到金州大漠的北部边缘地区,则是妖蛮活跃的区域,人迹更是罕见。

在西昌国与铁流关之间,由于紧挨着乌鞘岭的北山脚,有数以百计的溪涧河流从乌鞘岭深处倾泄而出,在这一万三四千里的狭长地域里形成一连串的大小绿洲。

这里也是燕州从河西西进金州的主要通道,世人将其称为西峡走廊。有史以来,无论是燕州崛起往西扩张,还是金州诸羌部族联合起来东进,西峡走廊都是双方的必争之地。

然而河西与西羌国作为西峡走廊最重要的两股势力,这些年却因为内忧外患等各种原因,在益天帝西征受挫后,都未能将西峡走廊彻底控制住,不能说不可惜。

陈海出河西后,并没有走西峡走廊,而从马鬃山西进,直接踏入茫茫无垠的金州大漠深处。

不过他也是轻视了茫茫戈壁大漠的威力,在大漠深处徒步走了十数天,也是困顿不堪,还被一群有上百头规模的铁脊沙狼盯上了。

陈海坐在一块能避风雪的巨石后,掏出肉脯狠咬了两口,和酒咽下,这时候从茫茫风雪里,又冒出数头铁脊沙狼的身影,正警惕的盯过来,不靠近,不给陈海出手斩杀它们的机会,但也不离开,似要等陈海精疲力竭之后,就会召唤后方的狼群围上来,将陈海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万里相随

铁脊沙狼,在金州茫茫大漠深处,绝对不能算多强横的妖兽,但也不弱。

黄褐色的皮毛粗糙在无尽的风沙吹打下,变得极其粗糙、坚韧,又因为颜色与沙石相近,在沙地戈壁滩潜行无声,猎物很难提前警觉。

而骨骼坚如铁石,也才有铁脊沙狼之称。

成年的沙狼体形有半人高,四五百斤重,锋利的牙齿能轻易将精锻铁甲嘶咬开;也因为常年栖息在茫茫大漠深处,在沙地里的耐力极佳,奔行度也快。

这群沙狼是三天前就缀上了陈海,陈海到现在还没有将其甩脱掉。

当然,这群沙狼最令人头痛的,还是这种集群行动的低级妖兽,有着不弱的灵慧,又在这条件极端恶劣的环境下,培养出极其难缠的猎食技巧。

遇到实力强悍的猎物,先是三五头哨狼紧紧缠盯着,而狼王率领狼群远远缀在后面,在漫无边际的沙漠深处比拼耐力,待猎物疲备不堪的时候,再突然从后面或两翼包抄上来,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此时紧缀在陈海身后的那几头哨狼,都精壮像匹马,黄褐色的皮毛褪去,长出深青色的长毛,爪掌更粗壮,踩沙无声,有着在沙地疾行如飞的血脉天赋,被陈海出其不意斩杀两头,像下的四头哨狼却没有离去,而是变得更小心翼翼。

看前人所写的金州大漠游记,陈海知道铁脊沙狼的狼群有大有小,是茫茫大漠深处极难缠的角色,在沙海生长百年,毛皮才褪为深青色,实力不弱于辟灵境武修,又有着在沙海疾行如行的血脉天赋。

即便是更强悍的妖兽、玄修,被五六头青毛沙狼盯上都是有死无生的局面,更何况后面还有狼王率领的狼群死死盯着。

狼王的耐性更好,三天时间里,陈海只能远远看到其金色的身影站沙丘,妖瞳似有所思的盯着猎物,体形比寻常的战骑还要高大,利爪闪烁着金属般的寒芒。

这头狼王绝对有着不弱于明窍境武修的强悍战力,但真正难缠的还是它好到令陈海都头痛的耐性,也或许是天生就有着对强敌的敏锐直觉,三天时间里竟然都没有主动出击过一次。

没有将狼王诱出单独斩杀的机会,哨狼也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陈海都怀疑继续纠缠下去,他的体力、精气、精神念力乃至真元法力持续消耗下去,都未必能从这群沙狼的缠杀下安然脱身。

陈海将手里的肉脯吃干净,连一丁点的肉丝都没有浪费,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逆着风雪,与这群沙狼继续在漫漫沙海里比拼耐力。

当然,陈海也想好了脱身之策,沿着若隐若现的黑石岭,继续往前走,大约再走一天,在山坳子里有一处很小绿洲,那被一伙马贼占据。他只要不断的接近绿洲,就有机会摆脱狼群,当然,他也不能真正就轻易接近那座绿洲。

大漠深处真正难缠的还是那些马贼。

马贼所用的战术,与狼群极像,而且更凶残、血腥,有着比狼群更严密的部署,通常也有着极为精锐的兵甲。

陈海敢与狼群在大漠深处纠缠,慢慢摸索、熟悉狼群的战术,但绝不敢在大漠深处与上百名精锐马匪纠缠。

当然,马贼也有马贼的好处,马贼通常只求财货,即便是绑了肉票,也更多是求赎金——当然有机会猎杀大群的沙狼,特别是几头有成了气候的青毛沙狼及狼王,皮毛筋骨都价值不菲。

这群沙狼显然也应该清楚这一点,如果不想放走他这头猎物,必然会在接近那座小型绿洲前出击。

陈海服下一枚益元丹,补充精气、体力的消耗,但三天三夜都没能真正的停下来歇一口气,心神的消耗才是最大的。

陈海也已经修炼到辟灵境圆满,六识感知提升到极致,兼之他掌握多种真意雏形,即便是在沙石冰雪满天的茫茫沙海深处,他最初还能清晰感知三四千步的细微动静,但三天三夜过后,因为心神消耗太长,他六识感知的范围已经被压缩到两千步以内。

那头狼王应该也已经开辟识海了,这才能敏锐的感受到陈海身体内实际蕴藏着远辟灵境武修的战力,才如此的小心翼翼,才如此的有耐心缀在后面。

这也是诱杀狼王最头痛的地方,狼王开辟祖窍识海之后,就能感应天地元息,一旦动最凌厉的攻,漫天的风沙冰雪皆是狼王所能借用的战兵玄刃,陈海既要摆脱大群沙狼的围杀,又要与狼王近身搏杀,难度要远比想象中艰难。

然而也恰是艰难,才越能磨砺自己的战意与武道真意。

想要掌握完整的道之真意,甚至想要掌握更高层次的道之真意,舒舒服服的坐在灵天洞府之中潜修,是不可能达到的。

感应狼群也渐渐变得不耐烦,随时都有可能从后面或两翼包抄上来,陈海也不能再大意,将玄胎铁弓取在手里。

陈海没有直接取出破甲箭扣在手里。

玄胎精铁所铸制的破甲箭,威力固然强大,但太珍贵了,陈海这次离开聚泉岭,他也就只带了九支破甲箭在身边,一旦射伤狼王,他又不想被狼群缠住,只能以最快的度逃走,不能有一丝的耽搁,也就没有取回破甲箭的机会,破甲箭用一支就少一支。

陈海攀上一座露出沙海的黑石岭,这时候风雪少了一些,除了四头哨狼,能看到狼群就在四五千步之外的远处。

这座黑石岭只有四五十米高,主体掩盖在沙海之外,可以说只露出一道石脊,从马鬃山出来,一路都断断续续的,应该是马鬃山或太微山潜伏在地底的余脉。

狼群此时也分成两波,这是要出击的迹象。

陈海这时候反而不急着逃跑,不射杀或射伤狼王,他现在肯定没有摆脱狼群,还不如闭目养神,等狼王先扑杀上来。

蓦然间,天地间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杀气从漫漫风雪里蓦然闪现,一道雪色浮影分开风雪,直接往狼群掠去。

金毛狼王这时候也蓦然惊觉到强敌的出现,张开血盆大口嗷啸,就见一道淡蓝色、杂夹无数寒煞冰屑的风刃,往雪色身影斩去。

狼群里最凶猛的十数头巨狼,最快反应过去,快如青色闪电般往雪色身影扑杀过去。

雪色身影在凌空微滞,瞬息间在半空踏出千百足影,将寒煞风刃踏碎,两手虚抓,就见莹莹指爪间有十道碧华闪华,顿时就见扑到身前两头青毛巨狼抓得浑身皆是血洞……

看到这一幕,陈海毫无犹豫扭身就走,踏风踩雪而行,根本就不顾雪色身影与狼王及凶残狼群搏杀。

那人见陈海非但不过来相助,反而扭头逃得比任何一刻都要快捷,秀直的鼻梁都差点气歪掉了,三两脚就将围上来的七八头青毛巨狼踢飞,看到金毛狼王像道闪电似的扑杀过来,纤纤玉手掐诀,在身前凝聚一道青色光华,往金毛狼王斩去。

金毛狼王周身狂风怒卷,没有凝聚风刃或其他术法,与那道青煞光华对抗,而是妖躯在狂风的带动,在半空硬生生的瞬间移出三尺。那人见狼王竟然能闪开她的碧云斩,当下也不犹豫扭头就走,身形仿佛鬼魅连连掠动,缀在陈海的身后就追了上来。

“你这个没良心了,我好意替你解围,你却抛下我逃跑,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吗?”

那人边追边叫,还不忘一脚将想着截道的一头哨狼头颅踩得粉碎。

如果这时有谁比狼群与马贼更令陈海头痛,那就是没事追到茫茫大漠来的宁蝉儿。

黑燕军与虎贲军的战事正烈,陈海也没有想到宁蝉儿会没事跑过来。

陈海闷头直走,确定将狼群甩脱之后,才在一道沙丘脚下停住脚。

甩脱狼群容易,但想甩脱宁蝉儿太难了。

陈海停下脚,从怀里取出一枚益天丹补充刚才精气体力的剧烈消耗。

“你这步法好奇怪,不动用真元法力,度竟不比御风飞行稍慢,还以为你没有办法摆脱狼群的围追呢,原来你是跟这群沙狼逗着玩啊,”宁蝉儿晃悠悠的站在十丈之外,打量着陈海,说道,“你为什么要逃?我们两人联合,收拾那一群沙狼,可没有什么问题啊。”

陈海将玄胎铁弓收入戟匣之中,袖手而立。

宁蝉儿还是用薄纱遮住她绝艳芳华的脸容,虽然四周狂风大作,但宁蝉儿身边却是徐徐清风、吹拂裙裾的样子。

“我要是折身杀向狼群,你却突然脱身跑开,那我不是陷在狼群自寻死路不成?”陈海冷脸说道。

“我们这段时间不是合作得很愉快,你不要还把我想得那么没良心好不好?”宁蝉儿娇怨道,好像受到很大的委屈。

陈海冷冷一笑,宁蝉儿有前车之鉴,在没有足够把握之前,不会再轻易对他出手,但不意味着她不会借狼群试探他的极限。

陈海见惯蛇蝎心肠的女人,怎么会轻易上宁蝉儿的当?

第二百二十九章 妖女相缠

陈海既便是全力施展,也很快将狼群彻底的甩开,这会儿不敢耽搁太久,将全身包裹在深褐色的罩袍里,继续大步流星的往西奔去。

他估算过,他需要距离那座被小股马贼盘踞的绿洲足够近,狼群才有可能最终放弃他这头猎物,但避免被马贼盯上,他又不能真正跑到那座小绿洲里去了。

“你也知道四百里外的夜渠山绿洲被一伙马贼占据,能助你摆脱狼群啊?”

陈海虽然不理不睬,宁蝉儿却没有知情识趣到离开的意思,在风雪里仿佛一朵雪色妖莲,如影随形的紧紧跟在陈海的身后。

陈海快,她也快;陈海慢,她也慢,陈海默不作声,她却啰嗦个没完,好像不将陈海所有的意图推测出来,她那张诱人之极的娇艳檀唇就不会停下来。

“不对啊,你知道董宁即将西嫁的消息,也就两个月,而且还有一个月你东躲西藏都在路上,你前后能用来研究金州的时间,在聚泉岭前后也就一个月,而且这一个月,也没有见你派人到学宫调阅资料,怎么可能将金州的地形、势力分布搞得这么清楚?你很早就在研究诸羌势力了?”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找到你呢?义师与虎贲军在河西激战正凶,我却万里迢迢跑到金州大漠来找你,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姚兴对宁蝉儿的残留记忆,就是记忆碎片里那么绝艳遗世的脸容,大概绝想不到宁蝉儿有如此唠叨的一刻,烦得他就想将宁蝉儿那漂亮的脖子给掐断了。

又闷头跑了两百多里地,陈海想着这边已经接近渠夜山外围了,这里是狼群围杀的最后时间,他在一块黑色巨石后躲避风雪,将一枚益元丹咽下,就盘膝坐在石后默默的炼化药力。

“你也真是奇怪,当初畏惧董氏世子董畴,不惜激怒秦穆侯董寿,也要当众拒绝与董宁的婚约,为何这次却又将聚泉岭交给诸家共执,难道你以为董氏也有参与,就会感激你吗?当然,董氏此时对聚泉岭也鞭长莫及,是拿你没辙,但你再也得不到董氏的信任,又不惜万里迢迢绕到西峡走廊来见董宁干嘛?你这人真是奇怪啊,我都怀疑你还是不是那个满心只知潜修然后再求功名利禄的姚兴了!”

陈海抬头看了宁蝉儿,将玄胎淬金戟从戟匣中取出,淡淡说道:“你说这么多,无非想再与我一战!再有半炷香的时候,狼群就会再次追上来,那我便成全你就是。”

玄胎淬金戟两截合一,长近一丈,陈海是分拆成两截装入戟匣之中背在身后,一截是短戟,一截是钩镰短枪,也是陈海此时为自己专门打造的玄兵。

玄胎淬金戟,炼入大量的玄胎精铁,看上去与寻常的战戟相比仅仅是尾端多了钩镰枪刃,实际上却重逾八百斤,非陈海双臂神力,谁都无法抓起这一戟一枪挥舞如飞御敌。

“你辛辛苦苦随你跑到金州,就是为了跟你喊打喊杀吗?”宁蝉儿委屈的说道,挨到陈海身边坐下来,完全无视陈海手里短戟与钩镰短枪,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暴起杀机,对她也会有致命的威胁。

“你应该知道你与董宁的事再无挽回的可能,却偏偏选择这样的时机,将苦心经营数年的成果拱手交出,而自己脱身,真是让人猜不透啊——你到底想干什么?万里迢迢跑到金州大漠来,也不完全是为了阻止董宁嫁入西羌国吧?”

宁蝉儿盯着陈海的眼睛,似要将陈海内心里所有的秘密都挖出来,未曾想她费尽心思试探。

见陈海犹沉默得像一块石头,宁蝉儿又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你说董家这么急着将董宁嫁入西羌国,到底是有什么图谋,是想能将驻守铁流岭的兵马抽出来,往南吞并贺兰山呢,还是想图谋近在咫尺的天水郡?”

陈海还是不吭声,将战戟横在膝前,细细看那似冰雪渗入的锋锐戟刃,在这一刻,仿佛他横在膝前的战戟短枪,才是他真正能信任的伙伴。

“你猜猜看,倘若换成我是董良那头老狐狸,会怎么利用与西羌国结盟这件事?”

宁蝉儿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仿佛她与陈海正置身和熙的春风之中,舒服得想痛痛快快的躺地睡上一觉,美眸撩过来,好像是要陈海将大腿伸开来,好让她舒服的枕上去。

然而就是宁蝉儿这一个简单的回眸,陈海就觉得体内的媚魔魂种又蠢蠢欲动起来,刺激得窍脉间的精气狂乱涌动,恨得牙痒痒的转过身去,不看这妖女。

“……换作我是董良那头狐狸,暂时就还是继续按兵不动,但集结兵马在太微宗,就等待义师在河阳、历川击溃虎贲军,京畿惶惶难安之际,他可亲率数十万众虎狼之师,直入京畿勤王。到时候成则董宁控扼朝堂以令诸侯,不成就可退守秦潼山,据秦潼山、太微山,将西北域十郡完全纳入董氏的统治之下。倘若能溃败武藏军、鹤翔军,天水郡吴氏等族不过是骑墙的小丑,到时候董良这老狐狸也有资格据西北十郡称帝了。但是啊,真到这一步,你的种种算计都要落空了,聚泉岭怎么都不可能再挣脱董氏的掌控,你说你现在费这么大劲,还将董氏得罪得这么干净干嘛?”

陈海眼瞳微微睑起,懒得跟这妖女解释什么,却也不得不承认宁蝉儿这妖女实在是难缠得很。她几乎都已经将董氏未来可能会有部署都猜了一个透沏,但她怎么都想不到,燕州最大的威胁,并非那些有着难以欲壑的强藩霸主们?

董氏会不会在与西羌国结盟、暂时不用考虑西边的威胁后,就直接出兵占领秦潼山,然而将西北十郡要收入自己的囊中?

陈海没有与董良见过面,甚至都不知道世子董畴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也说不好,但有一点能够肯定,董氏急着与西羌国联姻,还是为接下来可能会有的乱局提前做准备。

不然的话,董氏北部面临妖蛮诸部的威胁、西边又面临诸羌群雄的威胁,根本就抽不出太多的兵力,去做趁火打劫的事情。

北域苗氏就是之前什么都没有准备,以致流民军摧残蓟阳、河阳、雁门诸郡里,徒有百万兵马,却没有办法抽兵南下,也就失去趁机将触手伸入蓟阳、河阳、雁门诸郡的机会。

苗氏这时候甚至还要为黑燕军近在咫尺的威胁大为头痛。

不错,在他的布局里,就怕董氏出兵秦潼山,到时候聚泉岭除了彻底依附于董氏之外,却彻底失去所有的主动权,但在此之前,他看似将所有人都得罪了,但也恰恰如此,所有人都不敢跟他翻脸。

而他这时候只有将聚泉岭交出去,才能让诸家联合起来展聚泉岭,而不是拖聚泉岭的后腿。

也唯有聚泉岭的铸造工场以及机关傀儡术展到一定的水准,才有可能批量造出他心目里那真正能用于实战的神机战车与机关傀儡战甲。

也唯有到那一步,人族的普通将卒,才能用神机战车与机关傀儡战甲武装起来,对抗罗刹魔的入侵,而不是指望那些将自己性命看得比谁都重,将平民视为蝼蚁的宗门玄修。

目前看来,诸家共执的局面,让苗氏、董氏将聚泉岭的权力捋夺过去了,但随着聚泉岭聚集及培养出来的熟练匠师、匠工越来越多,这些匠师、匠工是忠于苗氏、董氏等宗阀,还是对聚泉岭更有向心力,这个就难说了。

赤眉教为什么能相对容易拉拢宗阀内部的寒门子弟?

这是由宗阀势力内部,宗阀子弟与寒门子弟之间的巨大沟壑所决定的。

目前匠师会三十九人,除了昭阳亭侯府的三人外,其他三十六人都是来自苗氏、董等族的匠师,但这些匠师又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绝大多数都是寒门出身。

这自然也不会是陈海有意安排,诸族会派什么人安插到聚泉岭来,不是陈海所能决定的,但宗阀势力内部,真正出色的宗族嫡支子弟,通常都会执掌军政大权,唯有寒门子弟里的佼佼者,晋升的渠道有限,才更倾向于专注炼器、屯种、铸造等宗阀子弟看不上去的繁琐事务。

陈海一定要将聚泉岭抓在自己的手里,完全抓在昭阳亭侯府的控制之下,以昭阳亭侯府的实力,迄今只培养出苏原这么一位明窍境大匠师,要到驴年马月才能造出真正实用的傀儡战甲来?

而陈海看似将聚泉岭交出去,却一下子就多出十三位明窍境大匠师,满心想着展更完善的机关战车、更完善的傀儡铠甲,后期可能还会有更多的明窍境大匠师甚至道丹境的大匠师加入。

而真正到某一天,聚泉岭的实力蓦然间已经能与太微宗这样的一流宗门比肩之时,这些来自董氏、苗氏的大匠师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就像吴蒙、周景元、葛同、沈坤等人,他们严格意义上说,都是太微宗的外门弟子,他们为何此时会有这样的选择?

陈海看似将聚泉岭老窝让出去,但目的还是为将董氏、苗氏等强藩势力的鸡引进来生蛋,他整个计划是有不少漏洞跟风险,却是他此时唯一的选择。

此外,也唯有这样,昭阳亭侯府才能一步步从河西剥离出去,不再受董氏及太微宗的完全控制。

宁蝉儿是极聪慧,但她完全看不到陈海最终的目的,自然是怎么都猜不透陈海的意图是什么。

陈海也压根不会跟宁蝉儿解释什么,歇过力之后,待到抓起戟矛继续赶路,却隐隐看到七八骑快马正逆着风雪,从南面往这边赶来。

第二百三十章 夜渠山

宁蝉儿同时也感知有人接近,她美眸杀机乍现,想要杀人夺马,但转瞬又改变了主意,不知道她从哪里翻出一件深褐色的罩袍,跟陈海身上所穿的竟然是同一种款式,将罩袍穿在身上,将她傲人的身材都包裹在里面,仅仅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来。

宁蝉儿这时候又摘去脸上的面纱,陈海转身却现她那千娇百媚的容颜,在倏然间又变得平淡无奇,仿佛是跟着他出行的贴身女侍——陈海知道宁蝉儿是摧动脸面窍脉间的精气扭曲脸部的肌肉,以达到变换面容的目的,但极难得的是他都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宁蝉儿的表现也恰像个贴身女侍,在七名陌生骑客——满脸横肉或伤疤纵横的剽健汉子——靠近时,她身子躲到陈海的身后,畏畏缩缩,就像是怕这七人将她拖出去当场就给强暴了。

来人皆穿灵甲,黄级灵甲谈不上多强,但所镌刻的道篆禁制隐然牵动着天地元气,有神华暗藏,一旦遇到突袭就会立时显现出刀枪不入的威力来。

这七人竟然都有辟灵境的修为,背负大弓、腰间佩刀系剑,各持长枪大戟,御马散成半弧形将陈海、宁蝉儿隐隐包围起来,像刀子似的凌厉眼神在陈海、宁蝉儿的脸上扫来扫去,却也不主动喝问陈海他们的来历。

这伙人看着凶悍异常,却又不像寻常的马贼,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更像是游哨大漠的悍卒。

“姚兴见过诸多将爷。我主仆二人西出铁流岭,欲往西羌诸国游历,不曾想在风雪中迷了路途,敢问诸位将爷,此地是何地?”陈海耸耸魁梧的身躯,从巨石后走上去拱手问道。

“我叫胡必烈,姚氏在燕州的大姓啊!”为者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有着辟灵境后期的修为,有两道伤疤横贯全脸,看不出到底有多大年龄,像刀子似的凶戾眼神盯着陈海,此人虽然鹰鼻深目,是羌胡人,但对燕州的情形十分熟悉,可不会轻易就信了陈海这番说辞。

“是啊,姚氏是燕州的王侯大族,我祖上跟贵居燕京的姚京还是有些牵涉,但此时已经是攀附不上了。”陈海笑道。

“你们的马匹呢?”胡必烈问道。

如此大的风雪,绝非燕州那些娇生惯养的宗阀子弟所能承受得起的;而陈海身材魁梧、稍有些臃肿的脸,也是满脸的络腮胡子,有几道浅浅的伤疤纵横交错、显得狰狞剽勇,也绝不像是娇生惯养的宗阀子弟,甚至比他们更像马贼派出来的探子。

“燕州所产的马匹,不耐这酷寒天气,出铁流岭没几天就双双倒毙了,我主仆二人却是不甘心半途而废,在这风雪天里已经走了三天三夜,都不知道偏离西羌故道多远了。”陈海平静的解释道。

“你们往南走三四百里地,就能看到乌鞘岭的北山山嵴了,那里才是西羌故道所在,不过,这风雪天,你们要是再这么瞎走下去,多高的修为,都只怕会落个精尽人亡的下场,”那自承名叫胡必烈的汉子看不透陈海的底细,凌厉的眼神制止住蠢蠢欲动的手下,说道,“我们恰好护送一支商队回西羌国,如果你们不介意先随我们同行到夜渠山拜访一下友人,这时候可借一匹马给你们充当脚力,到西羌国你们再适当支付我们一些银钱便是。”

说是邀请陈海他们同行,胡必烈却不容陈海拒绝,示意手下让出一匹马来。

这十数人,每人都有一匹空马系在身后,一名骑士拿长戟往身的那匹跛马捅了捅,要陈海与宁蝉儿共乘那匹跛马。

陈海心想他要是不想同行,这七人会不会立时对他们下手?

“你们也要去西羌国,那一路上有伴,真是太好了;至于夜渠山,我在古籍里有见过关于夜渠山的记载,传言大漠深处,有黑山名夜渠,山南石地涌出灵泉,以饮苦旅。这次能有机会,怎么都要去看一眼的。多谢!”陈海拱手相谢,一边敷衍说道,一边暗地里揣摩这七人的身份跟来历。

入冬之后,西峡走廊的环境即便比北面的大漠要好一些,却也极其的残酷,稍不注意,有着通玄境底子武修,都有可能冰死在风雪之中,寻常商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西行。而眼前这伙人是不像马贼,但却要跑到马贼窝去拜访什么友人,鬼才信他们是什么商队的护卫?

这七人到底是哪方势力派出来的探子,这时候跑去联络夜渠山的马贼,又有什么样的企图,要不要直接将他们扣下来审问,但宁蝉儿这妖女会不会捣乱?

“我带着逆灵散呢。”大概看出陈海的犹豫,从后面骑上马抱住陈海后背、浑不介意与陈海亲昵共乘的宁蝉儿悄然说道。

宁蝉儿这亲热的抱姿,令陈海如坐针毡,但她的话还是令他心里一动。

夜渠山的马贼规模是不大,但这伙人真要将他们诱入马贼窝再动手,陈海也不会轻易去冒这个险。

离开西峡走廊,在大漠深处的绿洲,不管大小,数量都极其有限,何况夜渠山的涌泉,还是一眼难得的灵泉,能占据夜渠山的马贼,哪怕只有两三百人规模,也不容轻视。

陈海刚才还是想着直接夺马走人,也不想贸然去闯马贼窝,但听到宁蝉儿说她随身带着逆灵散,心想跟着胡必烈这伙人到夜渠山走一趟,却是他们的胜算更大一些。

而宁蝉儿万里迢迢追踪他到茫茫大漠,也不至于是要害他被马贼围杀。

也许是察觉到陈海跟更多的人汇合了,狼群就没有从后面再追杀过来,消失在茫茫沙海深处,陈海随胡必烈这伙人一直到夜渠山,都没有见狼群的踪影再跟上来。

夜渠山,与陈海沿路所见的黑色石岭,都是太微山露出地面的余脉。

太微山的主干,仅有一万余里,东接天水郡内的腾蛟岭,伏蛟岭过去,就是秦潼山西麓的绵绵绝岭,则从太微山往西,就是绵延两千里的马鬃山、铁流岭余脉,而将夜渠山这些余脉算上,太微山的地脉延伸足有近三万里。

陈海出马鬃山,沿路所见的黑色山岗,都只有百余米或数十米高,断断续续就像是茫茫大漠深处的路标,而夜渠山的主峰则有四五百米高。

陈海随七人赶到夜渠山时,风雪已经停歇下来,茫茫大漠覆盖着一层皑皑白雪,夜渠山在这茫茫沙海雪原之中,显得尤其的高耸。

夜渠山是一座呈半弧形的山岭,有七八里绵延,夜渠泉在山南,从山脚涌流出来,在南麓汇聚成一座百亩大小的浅湖,形成一片范围有四五千亩的稀树与草甸混杂的绿洲。

在大漠深处曲折走了十来天、四五千里,蓦然间看到这么一处灵气腾涌的绿洲,不管是不是被强大的马贼势力盘踞,眼前的情影都叫陈海看了心神一振。

“都说夜渠山虽小,却是大漠深处的一颗明珠,姚兄看此情形,是否也深有所感啊?”胡必烈在绿洲边缘勒住马,回头笑着问陈海。

“不错,史书记载早年大燕边军曾在此筑塞,填以精锐,抵挡胡马妖蛮南下,保护西羌要道通畅。山脚下那座石寨,大概就是大燕边军早年所筑而留下来的营地吧?”陈海拿马鞭指着山脚下的小石城,跟胡必烈谈笑风声,似乎他不谙世事,完全没有看到胡必烈眼里所藏的杀机与轻蔑的笑意。

“不要提史书记载,二十年前益天帝西征诸羌,就派军马进驻夜渠山,但益天帝在砍柴湖畔被我们诸羌联军杀得屁滚尿流,夜渠山的军寨也就破落下来了,”胡必烈说起二十年前的往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似在嘲笑当年益天帝的自不量力,马鞭挥指小石城,说道,“现在是我的朋友住在这里,筑城建垒,他们现在就是夜渠城的城主,只是暂时还没有得到西羌国的册封罢了。”

夜渠山说是城池很有些勉强了,小石城大约就里许周长,紧挨着夜渠泉从山里涌出的溪口,有箭楼哨塔等建筑,将不大的夜渠湖也完全控制在箭楼的射程之内。

除了小石城外,绿洲边缘还散布着两三百间矮小破落的民舍,大多数都是石彻土垒,十分简陋,有些衣衫破烂的妇女、孩童从四处漏风的土屋里探出头,眼神麻木看着陈海这些访客。

在夜渠湖的南岸,还有上千亩田地开垦出来,开渠从夜渠湖引水灌溉。时值寒冬,看不到有人在田地里劳作,但在夜渠山的南坡,有一座采石场,有近千人正在监工的监视下,将大块的坚石开凿出来运下山,正在小石城南面建造一座更大规模的石寨。

这些人看外貌,有燕州人,有羌胡人,但他们绝大多数都衣裳褴褛、面黄肌瘦,想必是被马贼俘获过来奴役的奴隶。

陈海没想到这股马贼才三四百人,竟然也有在西羌故道旁经营夜渠山的意图,真是稀罕得很。

第二百三十一章 难题

金州大漠内分布着数以百计、千计的大小绿洲,分别被羌胡大大小小的势力占据,虽然说主要都是羌胡一族,但彼此征战厮杀起来,要比燕州频繁得多,故而王朝君国的变迁替换,也要远比燕州来得频繁。

像西羌国这种有五六百年传承历史的,已经是相当罕见了。

即便是如此,西羌国在二十年前一度失去九成以上的城池,几乎被灭国,此时的国境基本都是在大燕兵马西撤之后的残墟上重建起来。

除了西羌国这样的较大势力外,金州很多中等规模的羌胡势力,平时在所占据的地盘也自封国主、城主,分封官爵,但除了经营耕牧商业及开采矿产,有些时候也会客串一把马贼,出兵游掠商旅及其他势力。

这一类的势力,很难说他们跟马贼有什么区别;而大股的马贼,仅仅依赖掠夺四方也难以长久维系下去,也极注意经营地盘、保持基本的物资供应,又或直接投附更强的诸侯国势力,封得一两座绿洲城池以休养生息。

像西羌国这样的大诸侯国,也通常会或明或暗招揽一些大股马贼势力,除了增强自身的实力,还能借用马贼打击、消弱敌对方的实力;也有很多马贼,本身就是诸羌争霸中的失败者。

总之,金州大漠的情况要比想象中复杂得多,很多时候都是敌我混乱不明的。

而以整个金州东部来说,西羌国所在的平卢大绿洲,是河西西出铁流岭之后第一座方圆过千里的大型绿洲,两者相距有一万三千余里。

而在平卢大绿洲到铁流岭之间,承接乌鞘岭的冰川融水,也孕育一连串、数量有上百座之多的中小绿洲,像一条长长的珠链,将两大地域连接起来。

这些绿洲,小者就像夜渠山只有三五千亩、数里方圆,大者也有上百里之广,和平时作为商旅通过、战时作为兵马出击的跳板地块,在金州东部拥有着轻足轻重的地位,统称西峡走廊。

有史以来,连接金燕两州的西羌故道,与西峡走廊是重合的。

这些中小绿州上的旧有势力,早就被多年来燕州与诸羌的战事所彻底摧毁。

二十年前那场战事,谁都不会承认自己失败,实际上是两败俱伤。

虎贲军大溃,河西兵马撤回铁流岭,而西羌国的兵马以及藏羌等国的联军也都撤回到平卢大绿洲以西地域。

河西与西羌国谁没有能力分兵长期控制西峡走廊上的这上百座小型绿洲,但双方也不会容忍其他的势力插手进来,几乎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出兵梳理一番,宁可任其荒芜,也不卧榻之旁容忍其他的威胁滋生。

在夜渠山的正南方五百里外,也就是乌鞘岭融阳峰下,就有一座方圆达上百里的月牙湖绿洲,就彻底荒芜下来,此时仅仅是商旅通过的歇脚地。

也唯有偏离西羌故道的夜渠山,双方才会放任马贼盘据经营,毕竟河西及西羌国的实力还是有限,不可能将西羌故道附近像杂草割之又生的马贼势力都清剿干净。

当然,河西真正要防患的强敌,不是占据平卢大绿洲、二十年前曾一度被灭的西羌国,而是近年刚统一破柴湖大绿洲的藏羌国。

方圆过三千里的砍柴湖大绿洲,西距平卢大绿洲不到两千里,谁能统一砍柴湖大绿洲,就注定是金州东部的霸主;三千里沃土,足以蓄养数十万甲卒,实力甚至要比董氏还要强出一大截。

西羌国此时愿意与董氏结盟,大概也是深刻感受到藏羌国的吞并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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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思绪飞远,宁蝉儿看着眼前一幕,却是满脸的天真跟好奇的问胡必烈:

“这么多奴隶散在外面做工,都没有什么人看管,就不怕他们逃跑吗?”

这时候,绿洲及夜渠山上,除了必要的监工外,马贼在外围连警戒都没有放出。

确实也没有必要放出哨骑。

绿洲就三四千亩范围,草甸边缘距小石城最远不过两千多步的距离。

马贼占据坚固的石城,根本不怕外来势力突袭。

只要外来势力短时间强攻不下石寨,甚至无法从夜渠湖汲水获得补给,也就无法在夜渠山立足。

而夜渠山距离西羌古道虽然只有五六百里的距离,但这对普通人来说,却是死都无法穿越的绝域天途,马贼也不怕这些奴隶能逃出夜渠山的范围。

“是有奴隶会逃走,你看那些就是逃亡奴隶的下场!”胡必烈哈哈一笑,指向不远处一片小树林说道。

那边是绿洲南部边缘地区,有十七八棵胡杨木根系虬结的扎根于沙土的深处,此时每棵树上就吊着三五具衣裳破烂的死尸,吸收七八头秃鹫盘旋在半空中,就等着陈海他们通过去,再飞下来啄食尸肉。

这些死尸,看衣裳、嶙峋的骨肉,想必不少就是逃跑后被抓回来处死的逃奴。

逃奴就算准备充足的水跟食物,在茫茫沙海里徒步而行,怎么可能逃过马贼的追杀?而就算逃到南面的月牙湖绿洲,那边荒芜一片,除了从乌鞘岭出来猎食的妖兽,恰好遇到商旅经过、又不惜得罪、激怒马贼势力的,也是百之一二的机会而已。

看到陈海等九人驰来,有二三十骑体形剽悍的披甲马贼从石城里策马驰出。

胡必烈出示一枚深黑似墨、镌刻鹰人身图样的铁牌,马贼也没有盘问什么,只说领樊大春不在山里,但临行说过胡必烈这几天有可能就会过来,特意吩咐他们要盛情款待。

领樊大春这时候不在山里,虽然石城还有两百多马贼驻守,但都难决大事,所以胡必烈他们还要在石城里住上两天,等待樊大春他们回来才能商议要事。

陈海与宁蝉儿也似装无知的在夜渠山石城里先住了起来,到第二夜里,马贼领樊大春就率部百余马贼赶了回来,在狭小的石城里摆下宴席,款待胡必烈一行人。

陈海、宁蝉儿作为同行的贵客,也受到邀请。

“河西董氏欲与西羌国结盟,西羌国主忘却当年的血海深仇却也罢,而一旦叫叶氏与河西董氏勾结起来,不要说我等在西羌国内会受叶氏的打压,而叶氏也必会借助董氏之力,再也不会容忍你们在西羌古道外围栖息。到时候恐怕就连樊城主你们都无法在这夜渠山逍遥自在了吧?”

胡必烈这时候已经毫不介意机密之事被陈海、宁蝉儿听入耳里,在宴席上直截了当的跟樊大春说明他此行的来意。

“胡校尉在外人面前说这事,怕是有些不大合适吧?你就不怕身份泄漏出去,让西羌国主知道你与我们这些马贼暗中勾结想要破坏叶氏与董宁的联姻?”樊大春乍听名字,还以为是个髯须大汉,实际却是个脸面白净、眼神阴戾的中年人,这时候阴柔笑着回应胡必烈的话,但举杯饮酒时,眼神却在来历不明的陈海、宁蝉儿身上打转。

“这次走得匆忙,没有带什么礼物,刚好在路上遇到一头迷路的小肥羊,便顺手带到夜渠山孝敬给樊城主享用。”胡必烈这时候哈哈大笑,毫不遮掩的说道。

“他们是在说我?”宁蝉儿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天真的问陈海。

陈海摊摊手,说道:“你此时看似是相貌平凡了一些,但大漠这么大的风沙,婆娘绝大多数都皮肤粗糙黑,即便是捋夺到几名美妇,玩弄一段日子就枯萎不堪,像你这般细皮嫩肉的,都算得上是极品了。你没看到胡校尉看你都不时要咽口水?要不是要将你献给樊城主,恐怕他早就下手了。”

陈海这么说,宁蝉儿非但不怒不恼,还羞涩的一笑,好像被陈海夸得很不好意思。

宁蝉儿虽然没有露出真容,但这一笑也是有倾城倾国之态,胡必烈、樊大春即便认知到陈海、宁蝉儿此时的神态太诡异了,但也经不过被宁蝉儿这一笑惑得神魂迷离。

陈海朝胡必烈、樊大春拱拱手,笑着说道:“我身边这婢子,脾气差得很,心机阴毒,曾三番数次想要谋害我,我早就像卖掉脱身,这次多谢樊城主愿意接手啊!”“……”樊大春毕竟是明窍境初期的武修强者,被宁蝉儿惑动心神也就一瞬短时,这时候拍碎身前的枣木案,摧动身后的黑鞘灵剑,刚要喝问陈海、宁蝉儿是什么来头,就觉得灵海秘宫内真元法力不受控制的沸腾起来,像水冲入沸油锅里,狂暴的真元往十二玄脉乱冲,骤然间压制不住暴乱的真元,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大叫道:“逆灵散!”

宁蝉儿纤纤玉手往地上一按,千百道光华绽放,像是春潮般贴着地面、墙壁往四面八方涌流,极瞬间就形成一座波光粼粼的春潮灵罩,将宴会大厅完全笼罩起来,朝陈海娇喝道:“我只能坚持三十息时间,你要杀不了这些人,我们就只能跑路了。”

石殿里除了陈海、宁蝉儿、胡必烈等九人外,还有十三名马贼领参加宴席,而除了这些人之外,石殿外还有四百多悍不畏死的精锐马贼。

一旦有一丝的动静传出来,四百多彪悍马贼疯狂的杀进来,陈海与宁蝉儿也只能逃为上策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箭射群贼

樊大春这伙人,能占据夜渠山多年,不知道与其他马贼经历多少场厮杀,虽然才四五百人,陈海、宁蝉儿却绝不敢放任四五百马贼冲入石殿,甚至都不能让石殿内搞出什么动静传出去。

无尽的粼粼光华从宁蝉儿纤纤玉掌间释出,仿佛逆流的春潮贴着地面、墙壁往四面八方延伸,化作春潮灵罩从内部将二三十步纵深的石殿彻底封锁起来。

金色道篆若隐若现,仿佛无数龙蛇在春潮灵罩内极游动。

这是脱胎于六甲秘盾的某种神通。

六甲秘盾修炼到一定境界,就能抵挡辟灵境后期武修的全力劈斩而不碎,是玄修最常用的术法神通,但六甲秘盾的范围通常只需要遮挡人身即可,而宁蝉儿此时所施展的春潮灵罩,将整座石殿都从内部封印起来,不知道比寻常的六甲秘盾大出几千、上万倍的面积,还要能承受剧烈的斩劈及元力动荡的冲击,真元法力的消耗就像抽水机一般快得难以想象。

此时借用天地元气,必然会引起石殿外马贼的警觉;一旦四五百精锐马贼都躁动起来,天地元息混乱,宁蝉儿也就再没有借用天地元气的可能,所以她这时候只能用自身的真元法力,但考虑到陈海一旦与诸贼交手,即便诸贼没有想到破壁而出,石殿必然会有剧烈的元力冲击产生,她也只能勉强支撑三十息时间。

三十息内,陈海要不是能将石殿内的场面完全控制,宁蝉儿还要留在真元法力用于跑路。

陈海心想,宁蝉儿给他出的可真是一道难题啊。

石殿外的精锐马匪不提,石殿里有胡必烈七人,还有樊大春等十一名大小马贼头目。

虽说实力最强的樊大春第一时间就中了招,体内真元法力狂暴逆冲玄脉而受创,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大的威胁,但胡必烈等十六人,都是有辟灵境修为的武修,即便他们这时候澉、不能动用真元法力,但在尸山血海里锤炼出来的玄武绝学绝对不凡。

更何况,虽然不能动用真法力,但还是能祭用玄符啊;各自携带的法宝也大多数会封存一两道最强的术法神通备用。

他要在三十息内,将这么多人都解决掉,除非是道丹境巅峰修为。

陈海原本巴望着诸寇能有更多的人中招,这时候谁只要摧动真元就会丧失战斗力,而只要有半数人中招,他们就能控制局面,但没有想到,马贼竟然能警觉到第一时间就想到逆灵散,除了贼樊大春之外,其他人竟然都没有中招。

陈海猜想是这段时间逆灵散的威名重振,让他们失去不少先机,这时候也是暗暗头痛,就想着现在是不是与宁蝉儿直接杀出重围逃跑更稳妥一些。

为这一战,陈海也是早有准备。

他平时不用储物法戒,是担心真元法力会有额外的消耗,但在赴宴前,将玄胎宝弓、破甲箭、九焰腾蛟印、金锋戒、玄胎淬金戟都统统放入储物戒里随身携带,以便随时能够取用。

宁蝉儿出手之后,陈海动作也不稍慢,九头焰蛟几乎是同一时间狰狞而出,往四面八方扑杀过去。

能进石殿饮宴的马贼,都是身经百战的凶徒,即便被下药搞得措手不及、不能摧动真元法力,也是第一时间将防护法宝及防御玄符祭出,将周身护得严密,之后才想着掣出玄兵宝刃,跨步上前,将那一头狰狞的、烈焰所化的腾蛟斩碎,然而再将陈海、宁蝉儿剁成肉酱。

陈海也不指望九焰腾蛟印能凑效,实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时候陈海已经将玄胎铁弓聚在手里,一支破甲箭已搭在弦上。

石殿内虽然被宁蝉儿用春潮灵罩与外界彻底的隔绝开,但众贼暴跳如雷,气血怒张,即便是没有人再敢摧动体内的真元法力,但石殿内犹掀起阵阵狂飚,吹得木案石几东倒西歪。

通常不会有人在这么持弓射敌。

这么近的距离里,拉弓射箭的过程绝对要远比直接持刃斩劈要慢得多,何况箭行轻灵,此刻石殿内狂飚怒扫,一片混乱,谁知道箭离弦射出后准头会偏到哪里去。

在那一瞬间,四周掀起的狂飚仿佛怒潮在周身狂涌,在唯有掌握逆流真意的陈海守心如寂身处这狂飚之中,能感知一条条玄之又玄的路线在石殿内交叉纵横。

第一箭射胡必烈。

除樊大春外,胡必烈的实力最强,他只要战力未失,陈海就不要想能控制局面。

胡必烈同时还是信使,只要将他射杀,这伙马贼将没有其他退路可以选择。

破甲箭仿佛是撕开虚空一般,贴着胡必烈劈斩而下的精玄剑刃,射及他的胸口。

箭势再快,都快不过念头,胡必烈虽然穿着黄级上品宝甲,但陈海这一箭快得令他胆颤心惊,念头转动,还是将左手所捏的玄符捏碎,化作十数道流光往箭簇缠来。

胡必烈没想到他所祭出的化藤符并没有挥作用,下一刻,破甲箭即撕开他所穿的灵甲,仿佛一支快震动的冲击钻,直接射穿他的肩胛骨,随后又穿透后背甲衣,猝不及防的射中他身后一名扈从的面门。

胡必烈也是下意识的身形一矮,才躲过致命一击,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修为境界与他相仿的陈海,这一箭就有如此锐不可挡的威势,他的肩胛骨几乎被这一箭射得稀烂,痛得他想到惨声嘶嚎!

此时,诸寇与胡必烈手下的扈从,已联手将九头焰蛟斩碎。

法宝所化的九头焰蛟,这时候散作一团团的碎焰流火在石殿内飞溅,却没有熄灭,而这时候陈海已取出第二支破甲箭拉开满弦。

看到胡必烈身穿黄级上品灵甲都挡不住这一箭,而这一箭射穿胡必烈肩胛后的余势,犹能射杀一名辟灵境初期的武修,大家皆是胆颤心惊,谁都不敢往陈海箭头前冲,下意识后退,也同时将所有能用的防御手段都用上。

看诸寇后撤,陈海知道时不再来,第二支破甲箭立即脱弦而出,还是往胡必烈的胸口射去。

胡必烈脚踏天罡、身形暴闪,在原地留下一道虚影,就见那支破甲箭贴着虚影的腋下,难以想象的划出一道弧影,竟往胡必烈侧后方的樊大春射去。

樊大春此时正极力控制体内狂暴的真元,不想破甲箭直接射穿他的左下腹,同时直觉介入虚实之间的灵海秘宫都已经被这一箭射穿。

好强的真意!

此子修为才辟灵境后期,箭势之中怎么可能携带如此之强的真意伤他人神魂?

樊大春神魂皆受重创,心神失守之余,真元再度狂暴起来逆冲玄脉、脏腑,他张口喷狂鲜血,甚至还有不少脏脏碎块杂夹在鲜血里喷出。

诸寇这时候也都想明白过来,他们不能退。

陈海的箭术太神乎其神,令众人想起传说中的太微神箭术。

董良早年未崛起之时,竟是河西边军的小史,曾率数百甲卒驻守月牙湖绿洲,一手太微神箭术,令盘跨附近的大小马贼吃尽了苦头。这些马贼头目,多少从父辈那里知道太微神箭术的威力,没想到今天还能真见如此玄异的箭术。

他们这时候也都清楚,他们与陈海拉开距离,唯一的下场就是被逐一射杀,唯有一哄而上、围杀过去,才能令陈海腾不出手来继续开弓射箭。

然而在诸寇意识到这点后,从惊恐后撤到不要命反扑之间,陈海手里的第三支破甲箭已经射出。

胡必烈连躲开致命的两箭,第三箭终于没能再躲过去。

他五名扈卫都持灵剑斩出,但不能以真元摧动灵剑远袭,出剑的度要慢了一截,都没能将第三支破甲箭截住;而胡必然本身同时祭出三张金刚玄甲符,在周身形成三重由金辉道篆凝聚成的甲衣,也都没能抵挡住破甲箭的怒射,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一支破甲箭穿胸而过。

他这时候才看清楚破甲箭的箭簇皆是用玄胎精铁所铸,镌刻着比蚊蚁腿都要细微的道篆,宝光暗藏。而箭势中所暗藏的无尽真意,这一刻更是像冲入他眉心祖窍的风暴,将他的神魂都搅得粉碎。

胡必烈手下的五名扈从,惊恐大叫,还以为胡必烈只是受到重创,这时候才来得及摧动灵剑在胡必烈身前组成剑阵,联手防备第四支破甲箭再射胡必烈。

而诸多马贼头目此时也都悍不畏死的围杀上来,逼迫陈海再没有开弓的机会。

陈海弃玄胎铁弓,此时已将玄胎淬金戟取在手里,往前劈出,当面两贼见戟势如万吨怒潮狂拍过来,不敢硬挡,身形往两侧暴退。

陈海第二步跨出,战戟在手里左右横扫,咔咔两声,就将左右两名马贼手里所持的精玄刀击碎,第三步斩在一名马贼掷出道篆凝聚成的一把金光巨剑上。

玄级道篆果真是非同小可,陈海大步踏出的身形,竟然被这金光巨剑硬生生的挡住,十步断水斩这才到第三斩,戟势就嘎然而止,冲击得陈海胸臆间气血翻滚,狂喷一口鲜血,才将气血抚平……

金光巨剑也是应声而碎,化作无数流光碎影,将石殿内的元气冲荡更加狂暴。

宁蝉儿以为她足以能支撑三十息,但没想到陈海一出手,直接将战场掀起到高氵朝,石殿内的元气冲击,要比宁蝉儿所预想的强出数筹,这就照成她所施展的春潮灵罩都剧烈震颤起来,随时都有失控、崩坍的迹象,她所能支撑的时间,实际要比她所预料的短一截。

这时候已有三名马贼各持刀矛,从侧后杀来,陈海身形不能停下来,左手往后化出一道弧线,抹出一道玄光,要将身后三名马贼的攻势封住。

三名马贼虽不能摧动真元法力,但双臂也有两三千斤的神力,悍不畏死的抢攻过来,攻势也非陈海简简单单所施展的六甲秘盾所能挡住。

刀枪齐加,术法秘盾随即破碎,陈海魁梧的身躯,也似狂风中的落叶,被攻势吹荡得往前扑倒。

三名马贼来不及欣喜,他们看到陈海扑倒的方向,恰是先被逆灵散搅动真元逆转玄脉、既然被破甲箭射中下腹的领樊大春所在。

左右各有两贼想要抢攻上去,但已经来不及,陈海挥戟左右拖斩,戟势化作狂奔下山的江潮,硬生生将两贼往外挤开。

陈海下一步踏出,玄胎淬金戟那锐不可挡的戟刃,已经架在樊大春的脖子上了:“樊城主,现在大家是否可以心平气和的谈事情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同仇

谁都没有想到,电光石火之间,胡必烈面如金纸、生死不知,而樊大春的性命则彻底落在陈海的手里。

“真是漂亮,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就放开手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得了,何苦费这老鼻子劲将石殿封锁住啊!”宁蝉儿拍着纤纤玉掌大声夸赞陈海厉害,收起极耗真元的术法,毫无顾忌的从欲杀不敢、欲退不能的群寇中间走过去,走到石殿的中央,走到樊大春身边站定。

“谢大当家夸赞。”陈海谦逊的笑道,将玄胎淬金戟扔在樊大春的身上,又重新玄胎铁弓从储物戒里取出来,将破甲箭轻轻搭在弓弦上,睨视诸寇及胡必烈手下的五名扈从。

陈海虽然没有说话,但这时候石殿里的众人都如石雕般,不敢胡乱动弹,既不敢冲去抢人,也不敢破壁逃走。

胡必烈可以说将所有的防御手段都用上了,却接连被陈海两箭穿胸而过,这时候已是生死不知。陈海如此神乎其神的射箭,诸寇谁也没有把握自己就能逃过下一支破甲箭的怒射。

更何况樊大春的性命,已经完全落在陈海、宁蝉儿的掌控之中!

樊大春积威甚久,诸寇虽然都放肆大胆、厮杀起来都悍不畏死,这时候却不敢完全拿樊大春的性命当儿戏。

他们只是不知道,陈海以逆流真意窥势借势,又要将碎裂真意附在箭势之中,精神念力消耗极大,倘若再接连射出两箭,就再掩饰疲态。

“你说我是大当家?”宁蝉儿一只纤纤玉足踏在樊大春的胸口上,一脸轻松的嫣然笑着问陈海。

“那当然,接下来要跟樊城主怎么谈,还得要大当家您来做主。”陈海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樊大春虽然小命捏在宁蝉儿的脚下,却也有武者的尊严,厉声喝斥着要挣扎坐起来。

却不想宁蝉儿一脚踩过来,趁樊大春张口喷血之际,将一枚黑漆漆、腥臭无比的丹丸塞到他的嘴里。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樊大春勃然大怒,他想吐出那枚丹丸时已经来不及,就觉得有一股腥臭无比的热流往他的四肢百骸钻进去,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连喉管里的血,也一时间被这腥臭热流锁住。

狂暴的真元将他的腑肺摧残得七零八落,但他肉身残剩力气犹是惊人,劈拳就往宁蝉儿纤细得随时都会折断的腰肢轰去。

“樊城主还真是暴脾气,我不先给你吃一颗保命灵丸,你这么重的伤势,要是死了,我跟谁去谈买卖去?”宁蝉儿身形鬼魅的闪开,坐到樊大春的蛟龙宝椅上,娇笑道,“不过,这保命灵丹里也确实掺了些别的东西,你要是不乖乖听我的话,作时神智错乱、五脏六肺腐烂臭,却又一时半会死不了,的确不会太好看。”

“樊城主,我劝你还是听大当家的话,”陈海一屁股在台阶前坐下来,跟樊大春勾肩搭背的说道,“你看看我这样,跟着大当家混,只要不忤逆她老人家的意思,可也不是活得好好的?”陈海言外之意,是他也被宁蝉儿下药控制了。

“我怎么着你了?”宁蝉儿见陈海故意误导樊大春,虽然猜不透他的用意,还是美眸横扫过来拆穿他。

“要不是我体内被你种下魂种,我岂会跟着你跑到夜渠山胡闹?”陈海一本正经的怒道。

“我还以为你没有现呢,定是那妮子心往外拐了,将什么都告诉你了。”宁蝉儿娇笑起来,也不再否认媚魔魂种的事。

樊大春惊疑不定的看了看陈海,又看了看宁蝉儿,都不知道他们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你们可知道刚才杀死的是谁?”

这时候胡必烈的五名扈从,才知道胡必烈已经神魂破碎而气绝,其中一人怒不可遏的喝问道,摧动灵剑就要往陈海这边斩来。

“我们是不知道胡校尉是谁,但等会儿可以问樊城主啊,”陈海耸耸肩,跟樊大春说道,“赶紧让兄弟们将这五人给杀了,好方便我们谈事情。”

“樊大春,你要想想后果!”那人见樊大春满脸惊疑不定,似犹豫着想听从陈海与宁蝉儿,禁不住怒喝起来。

“不管什么后果,总没有比想象保住性命重要,”陈海朝迟疑不决的樊大春摊摊手笑道,“当然了,除非你哪个手下巴望着你早些死好方便他来坐夜渠山的头把交椅,或许会认真考虑他所说的‘严重后果’?”

听陈海这么说,樊大春也不再犹豫,挣扎着在台阶前坐好,脸色沉毅的朝手下诸寇点点头,诸寇便各祭玄兵灵剑,朝胡必烈手下的五名扈从围过去。

这时候石殿外的精锐马贼听到动静,也都持刀兵像潮水似的冲进石殿。

诸多马贼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就看到石殿里胡必烈与大当家樊大春一死一伤,而其他头目也都往胡必烈的手下围过去,他们都毫不犹豫的将胡必烈的五名扈从围杀过去。

这群马贼盘踞夜渠山多年,围杀颇有章法。

胡必烈五名扈从破开石殿一角想要突围,但他们这时候甚至都不能摧动真元、御空而行,无数戟矛刀枪捅刺过来,仅凭他们手里五把灵剑根本无法抵挡,很快就被斩剁成稀烂,变成五具面目全非的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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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暴的真元虽然平息下来了,逆灵散的药力也差不多散去,但樊大春脏肺受创极重,没有三五个月的调养,休想恢复到巅峰战力。

而看着坍塌一角、面目全非的石殿,樊大春与十名马贼头目,更是欲哭无泪。

他们在夜渠山逍遥快活多年,无论是董氏还是西羌国的游哨兵马都拿他们没辙,小股兵马他们不惧,大股兵马围剿过来,他们就暂时放弃夜渠山逃入茫茫大漠深处,没想到这时候会被两个来历不明的雌雄大盗搅和成这样。

樊大春他们走到陈海与宁蝉儿暂居的小院,神色也迟疑不定,想着要不要下手除去这两人,待日后再想办法拔出体内已附入百骸窍脉的毒煞,但再想到陈海那神乎其神的射箭以及宁蝉儿令他都窥不透深浅的修为,樊大春还是有些心惊胆颤,将这个大胆的念头抛到一旁。

就算能成功将这两个来历不明的雌雄大盗逐走,他在夜渠山也会寝食难安。

除了樊大春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将这两人逐走外,更关键是他此时受伤极重,他手下十名马贼头目可也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啊。这时候这两个来历不明的雌雄大盗在夜渠山,其他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但要是将这两个雌雄大盗逐走,这些人会不会有趁机取代他的心思?

马贼窝里从来都是强尊为尊,樊大春也是干翻别人才上位当老大的,以往修为无损时都是时时刻刻防备着这些龟孙子,这时候他深受重创,连个通玄境武修都能将他干翻掉,就不容他不加倍小心,不容他不考虑太多。

走到小院前,樊大春刚要扣门,陈海就推开院门走出来,看到樊大春身后十名马贼头目都聚集过来了,从怀里掏出十枚黑漆漆的丹丸,说道:“这是大当家赐给大家的保命灵丹,还特地吩咐我盯着大家咽下去。”

“……贼他娘,真要将老子当成傀儡控制不成!”顿时就有马贼头目按捺不住,啐骂着拔出玄铁刀就要朝陈海的脑袋上斩过去。

“韩文当!”樊大春怒喝道,阴沉着脸制止那马贼的冲动,朝陈海拱手说道,“樊某对大当家绝无二心,誓死效忠,诸位兄弟也都是忠心耿耿,是不是请大当家通容一二,毕竟大家都没病没灾的,灵丹妙药再好,胡乱服用总也不是十分好吧?”

“我也是听命行事,真是对不住啊,”陈海毫不介意马贼朝他撒来的怒火,还满脸抱歉的说道,“要是诸位大哥觉得这丹丸有什么隐患,会伤害到大家的健康,我就先服用一枚,剩下的九枚,大家就吃点亏,平分一下——以后大家都是一根绳子所绑的蚂蚱,就不会再分彼此了。”

大家肚子里将陈海祖宗十八代都操遍了,恨不得将十枚毒丸都塞他嘴里。

樊大春狐疑不定的打量陈海,心里琢磨着陈海的话,心想也是,既然他暂时摆脱不了那女魔头的控制,为防止其他人惹事生非、不受控制,还是要一起绑上来,但他不信陈海同样也是受那女魔头控制,为防止陈海在毒丸里动什么手脚,示意其他人先挑走九枚毒丸,随机留下最后一颗看陈海吞咽下去。

这样他也能确信陈海跟他们是绑成一根绳上的蚂蚱。

陈海也不犹豫,忍着恶心劲将一枚毒丸吞咽下去,又看着十名马贼头目,将九枚毒丸平分吞服,这才请大家请院子里说话。

宁蝉儿就站在院子里,众人走进来,她美眸独往陈海脸上撩去,言外之意是问陈海就不怕从她那里得不到解药。

陈海摊摊手,示意他体内已经被种下媚魔魂种了,也不怕再多服一枚毒丸。

第二百三十四章 噬魂丹

陈海体内里有蛊魂丹、有媚魔魂种,而宁蝉儿这时候强迫众人所服的毒丸,实际上只能算盅魂丹的半成品,甚至连半成品都不如,他又有什么好畏惧的?

宁蝉儿这时候并没有条件炼制真正能控制他人神魂的盅魂丹,事实上就算是赤眉教的大炼丹师,也不可能批量炼制蛊魂丹。

在某种意义上,蛊魂丹比九转金液丹还要珍贵得多,炼制的条件还要苛刻得多。

宁蝉儿让樊大春等人所服用的,在赤眉教称之为噬魂丹。

噬魂丹作为蛊魂丹的半成品,无法控制他人的神魂,但就算如此,也是厉害无比,由数种毒物魂魄炼就的毒煞,很难用寻常手段拔除或炼除,要是不能定期服用解药压制,就会神魂错乱而亡。

寻常玄修、武修,难以抵挡这种毒丸的威力,要不能想毒神智错乱而死,就只能乖乖接受控制,但这种名为噬魂丹的毒丸,还是远不能跟蛊魂丹相比并论的。

不要说道丹境强者神魂融炼有道之真意,强大无比了,哪怕是明窍境后期的强者,也能勉强做到神魂不被毒物魂魄炼就的毒煞所侵,只要耐着性子,还是有机会慢慢炼除了。

而事实上,宁蝉儿随身只有两枚真正的噬魂丹,一枚已经强迫樊大春吞咽下去了;另一枚噬魂丸,则分成十份,临时制成十枚毒丸,强迫其他的马贼头目服下,毒煞威力就更有限了。

陈海参悟多种道之真意,神魂比道丹境强者只强不弱,自然也不会怕噬魂丹的粗制滥造半成品能威胁到他。

虽然宁蝉儿并不知道陈海曾服下蛊魂丹,压根不会畏惧噬魂丹,但也知道此时的陈海,早就不是她能玩弄于股掌间的姚氏少年了,狐疑的横了陈海两眼,就没有再说什么。

而在樊大春、韩文当等马贼的心目里,感受还是不一样的。

这下子大家都服下毒丸,心里多少会有不甘,但暂时为性命计,也只能先认命再说。也或许是认定陈海跟他们一样,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樊大春等贼看他的眼神也就没有之前的仇怨。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搞清楚胡必烈联络诸寇的目的,这个都不需要陈海、宁蝉儿问,樊大春就跟倒豆子似的全吐了出来:

“赢辰那老贼,二十年前率军西征,想要扫平金州,羌胡诸部皆受其摧残,董氏附骥之后,也做了不少绝户恶事。栖息繁衍平卢绿洲的羌胡诸部,在二十年前,数百万丁口都几乎被屠灭一空,这样的血海深仇哪里是二十年就能抹平的?此时西羌国王族叶氏竟然要与董氏联姻,平卢绿洲的其他部姓怎么可能愿意?而在王廷之上,西羌国主一意孤行,谁都劝服不了,这才有人暗中联络我等,想着在迎亲队伍进入平卢绿洲之前劫下来!这胡必烈虽然借黑山寇的名义行事,我却认得他是西羌国北军里的一员校尉,以前我们有打过交道。”

胡必烈虽然是借黑山寇的名义联络诸寇,但大家对他的身份都心知肚明;而胡必烈也没有刻意掩饰什么,甚至有意无意的暗示,多半也是想着能让更多的马贼大胆参与此事。

“这个真是好玩了啊,听说越城郡主貌美如花,劫过来当压寨夫人却是不错,”宁蝉儿知道胡必烈等人冒着风雪狂暴的恶劣天气赶来夜渠山,还被他们杀死在这里,竟然是为这事,就觉得甚是有意思,得意的瞥了陈海一眼,说道,“可是越城郡主是个女的,我对女人可不感兴趣,你们谁来做二当家,要是将越城郡主劫下来,就给二当家当压寨夫人,也能长我们夜渠山的志气!”

“你来做这个二当家?”宁蝉儿又问陈海。

“夜渠山该由大当家与姚老弟主持。”樊大春都没搞清楚宁蝉儿这女魔头是什么脾气,可不敢跟她贴得太近,当然不会想着这时候争什么位置。

“樊兄都喊我姚老弟了,这二当家的宝椅怎么也得樊兄来坐。”陈海笑着推辞道。

“好,樊大春你来当二把手,姓姚的不识抬举,就给他做三当家,”宁蝉儿拍拍纤嫩的手掌,干脆利落的将这事决定下来,跟樊大春说道,“我们将越城郡主劫过来,就给你当压寨夫人,让姓姚的看着干瞪眼。”

“这……”樊大春想着暂时挂着二当家的名衔,却也无所谓,小命都捏在人家手里,不要说二当家,就是二十当家,他都会捏鼻子先认下来,但想要去打劫越城郡主,他的头皮就要炸开来,也不知道宁蝉儿是假疯还是真疯,尴尬的说道,“胡必烈幕后到底是谁,咱也不清楚,不过他们这次联络了有十几数人马这两天就会下手,夜渠山跟别家比,还是弱了一些。再说真要将越城郡主劫下来,也是一个烫手山芋,可没有几家敢接手啊……”

“那你以为我与三当家万里迢迢跑过来,就是为了在夜渠山当山大王好玩,跟你们玩过家家的喽?”宁蝉儿脸骤然间冷如寒霜。

“不敢不敢,大当家说什么,我们都歇力照做。”樊大春没想到宁蝉儿说变脸就变脸,反复无常难以琢磨,赶忙换了口气,将这事应承下来。

“你们都快去准备,这次还非要将董家的小娘们劫下来不可,你们不要,我自己留在房里慢慢玩。”宁蝉儿满脸寒煞的说道。

樊大春猜测宁蝉儿可能是真与董氏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以她与陈海修为,只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至于跑到夜渠山占山夺寨,这时候不敢去惹这反复无常的女魔头,心想着真要将董氏得罪干净了,大不了放弃夜渠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反正他们已经将胡必烈及扈从都杀了,消息泄漏出去,也无法再在夜渠山立足了。

“我们杀了胡必烈,还能怎么准备?”刚才暴怒之余要对陈海动手的韩文当,瓮着声音说道。

西羌国有人暗中联络十数路马贼,要破坏董氏与西羌国王族叶氏之间的联姻,夜渠山只是最弱的几路马贼之一。大家心里都想着,要之前没有将胡必烈杀死,还可以混在其他马贼之中伺机行事,但这时候他们已经将胡必烈杀了,还怎么再跟其他马贼联合行动?

“杀就杀了,有什么大不了,”宁蝉儿满不在乎的说道,“先吩咐兄弟们,守住秘密,要是消息实在守不住,就说是胡必烈得罪了我,老娘看了不耐烦,随手就杀了,那时候大家都满心想着大事、想着劫董氏的送亲队伍,怎么会为几个无关紧要的信使,跟我们过不去?”

宁蝉儿说得轻描淡写,樊大春与诸马贼头目却是面面相觑,实在是揣摩不透眼前这女魔头的脾气,怕忤逆了她的心意,不知道会惹来什么无枉之灾,都不敢多说什么,便都退下去做准备。

等樊大春他们离开后,宁蝉儿在陈海面前又露出桃花般的娇艳美脸,讨好似的笑问道:“我帮你将董宁劫下来,你要怎么谢我?”

“劫不劫董宁,是你在拿主意,与我有什么关系?”陈海摊手说道。

“你万里迢迢走入大漠,真不是为了董宁?”宁蝉儿哪里会轻易放过陈海,身子贴过来问道。

宁蝉儿恢复真容,身上透漏出一缕迷离的馨香,身子倾斜过来,都快要压到陈海的大腿上。她仿佛妻姬般讨好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柔软的腰肢深深的塌陷下去,衬托出裙衫下的臀部是那么浑圆娇挺,但真正令人砰然心动难以制止的,是宁蝉儿眉眼里那似有似的诱人媚意,撩得陈海体内精气狂暴,压制在体内的媚魔魂种也蠢蠢欲动,要往他三魂六魄最深处钻去。

宁蝉儿这是要催生他体内的媚魔魂种,陈海现在都有些怕与宁蝉儿孤独一处,苏绫跟她姐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啊。

宁蝉儿也不会挑逗太过,岔过话题,说道:“你那弓倒是有些意思,我以前却也没有想过你有这么厉害的箭术,借来给我拿看看——还有那几支箭。”

陈海将玄胎铁弓及破甲箭取出来给宁蝉儿看。

玄胎铁弓重五百斤,宁蝉儿浑不当回事的拿在手里,但要真正尝试开弓时,才吓了一跳。她虽然也能将玄胎铁弓拉开,但以她的修为也没有办法做到像陈海那般举重若轻,问道:“你到底能举起多重的重物?”

“我也就这点蛮力气。”陈海不以为意的笑笑。

“我看难说。”宁蝉儿狐疑的扫了陈海一眼,又将破甲箭举到眼前细看。

破甲箭的箭簇部分,完全是用玄胎精铁铸成,不要看箭簇要比寻常细得多,但箭杆连同箭身及起稳定作用的箭翎,每一支破甲箭则足有上百斤沉重,也只有陈海这样的人型巨弩机器才能用玄胎铁弓射破甲箭。

胡必烈死在玄胎铁弓及破甲箭之下,真是一点都不冤,宁蝉儿怀疑要是她没有提防,吃陈海一箭能不能吃得消。

宁蝉儿将破甲箭搭到弦上,还有些吃力的才拉开,比划了数下,确认她并没有办法将手里的破甲箭射出陈海射杀胡必烈时的威势,反转身子,盯着陈海的眼睛问道:“你到底掌握了几种真意,又将真意修炼到几重境界了?”

“你作为燕州年轻一代里,最有希望踏入道丹境的第一人,到底掌握了几种道之真意,又将真意修炼到几重境界了?”陈海反问道。

“你要不愿说就拉倒,怎么老想着打听人家女孩子的秘密?”宁蝉儿撇过嘴娇怨的说道。

陈海摊摊手,他就没有想过这辈子要跟女孩子讲道理,更不要说眼前这性情反复无常的妖女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诱骗

(兄弟们的假期,也快结束了吧,哈哈……)

虽然胡必烈在宴席上都还没有谈到具体的计划,就被陈海出手杀死了,但从他随身携带的信函里,还是有提及十数路马贼聚集的地点与时间以及一些初步的计划。

除了西羌国内部有人积极策划参与此事外,参与此事的诸路马贼,有三股最为强大,皆来自西羌国西北面的大漠深处。

仅这三路马贼就计划出兵五千余骑,而要是此前所有联络过的马贼都如期出兵,预计将有过万余的马匪在西峡走廊一侧聚集,准备拦劫河西送亲的队伍。

此事除了西羌国内部有人积极策划外,除三股最为强大的马贼可能会有额外好处,或者藏羌国都有可能牵涉进来之外,对夜渠山这样的中小股马匪,最直接,同时也是最大的诱惑,还是越城郡主董宁嫁入西羌国,传言中用来与西羌国结盟的嫁妆是一笔足以倾国倾城、诱人疯狂的财富。

传言嫁妆里,除了最为寻常的大量金银珠宝之外,还有太微宗当年西征掠夺的玄法秘典孤本、有于百里外杀敌于无形的地级法宝、有锐不可挡的上古玄兵灵剑,也有起死复生的灵药仙丹,总之任何一样拿出来,都能在茫茫大漠深处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跟疯狂。

虽然此前侦察到的情况,显示河西送行及西羌国主派出去迎接的人马,不将仆妇及赏赐的奴隶算在内,才五百精锐骑卒护送,而考虑到西羌国随时会派出增援兵马进入西峡走廊,生性谨慎的樊大春并不认为这十数路马贼合起来有上万兵马,就一定有得手的把握。

而既然肥羊都跑到家门口来,樊大春想不参与都不行。

参与进去,夜渠山马贼跟其他马贼就是一伙的,有肉吃肉、有汤喝汤,大家还都有一个同生死、共进退的情份;要是不参与,夜渠山就在西峡走廊的边上,其他马贼极可能就会先联合起来,先将夜渠山给端掉了,然而将夜渠山当成打劫送亲队伍的前进基地。

樊大春原计划是让韩文当等人,率两百人手,过去掺和这事,他率领其他的马贼守在夜渠山观望形势,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他们卷起细软之物跑路也快,但这时宁蝉儿要求樊大春将夜渠山所有能骑能射能战的马贼都集结起来,都要跟她到夜渠山以西七八百里外的松阳湖绿洲,与其他马贼汇合后一起行事。

马贼窝完全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

马贼要是临老之前,不能为自己准备好退路,一旦老态龙钟骑不了马、射不了箭,在马贼窝里最终的下场就是被其他马贼联手吃得连肉渣子都不剩;而病了、残了,基本上都不要想能有善终。

所以夜渠山马贼四百三十七人,即便有一小部分老弱病残,也都基本能上马骑射作战。宁蝉儿是要将夜渠山四百三十七名马贼,一个都不剩的拉出去。

樊大春不愿意倾巢,大家聚到库房里商讨出兵计划时,苦瓜着脸诉苦道:“夜渠山好不容易凑起两三千人的家当,要不能留下足够的兵马看守着,这些奴隶造起反来,拆了夜渠山不说,一溜都跑光了,以后还有谁来伺候大当家您啊?”

宁蝉儿坐在库房中间的一张石椅上,打量着夜渠山库房里这些年的积存,满脸的嫌弃,不要说地级法宝灵剑了,就连几株她看得上去的灵草灵木都没有。

几十副低级妖兽的骨骼、鳞皮,都只能炼制最低级的黄级下品灵甲法宝;一大堆黑漆漆的石块,是能从中炼取玄胎精铁,但两三人高的石块加起来,能炼取的玄胎精铁,都不足以铸造一支破甲箭;更何况炼取玄胎精铁,费时费力,她也看不上眼。

而除了一些破铜烂铁之外,库房里还存了几十万斤粮食,她都不明白樊大春这一群马贼,积存这么多粮食干什么,外面一群奴隶都还个个饿得皮包骨头,她这时候都懒得跟樊大春说话。

“二当家真想要在夜渠山经营地盘,将来或有机会获封城主之位,就不能将捋掠过来的人口都当奴隶使唤,”陈海慢条理丝的瓮声说道,“可以挑选最早进入夜渠山的那几批奴隶,免得他们的苦役,给他们平民身份,让他们协助管理其他的奴隶。这样就不需要兵马看管,也不用担心奴隶都会跑光了。而往后,兄弟们都老了,都可以在夜渠山安居,有子嗣继续家业,就不需要再绞尽脑汁,藏到其他地方隐姓埋名、凄凉度过残年了。”

“都不知道这次事过后,这边会是怎么样形势呢;而将西羌国得罪干净,哪里还能奢想什么城主不城主的?”樊大春苦笑道。

“既然你都不考虑以后的事,那还管这些奴隶逃跑不逃跑?”宁蝉儿秀眉一竖,她心里正为这次的收获贫乏不爽呢,听了樊大春的话,俏面寒霜的盯过去,厉声喝问道,“你是不是想领着一部分人留下来,等我们走远了,你们就卷起细软跑路?你是不是想提前尝试一下,一个月后不服用我特制的解药,会是什么下场?”

樊大春被宁蝉儿一句话给堵在那里,有话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他虽说小命被宁蝉儿捏在手里,虽说性情也是狡诈,但他也有着明窍境武修强者的尊严,只是坐在那里闷不作声。

“都说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我们杀了信使,消息还是不可能永远都瞒过去的,最终只能找其他的借口推卸责任。而二当家你再仔细想想看,这西羌国藏在幕后的事主暗中破坏联姻的事,能瞒得了一时,还能瞒得了一世?”陈海语重心长的跟樊大春劝说道,“藏在幕后的事主,暗中搞这么大的动静,二当家真就认为他们单纯就是为了破坏西羌国与河西的联姻,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干?他们真就会安心的等着日后事情败露了,让西羌国主知晓后狠狠的收拾他们吗?”

“三当家的意思是?”樊大春狐疑的打量了陈海两眼。

“这往后,不要说夜渠山城主了,我觉得啊,只要二当家这次能立下赫赫战功,在西羌国封侯、封大将军都不是没有可能啊,”陈海打了哈哈,笑道,“要不然的话,二当家真以为大当家万里迢迢跑过来,真就是看上你这小小的夜渠山了?”

樊大春对陈海的话将信将疑,但细想下去,陈海的话的确又极大的打开了他的想象力,闷声说道:“那我们便听从大当家的安排就是。”

胡必烈及扈从随身携带的几柄灵剑与三件法宝,宁蝉儿也看不上眼,她的眼珠子在樊大春腰后所捧场的那根古铜鞭上打转,这大概是夜渠山唯一一件玄阶玄兵了,她内心挣扎了很久,终究是没有好意思将那根古铜鞭给直接抢过去;当然抹不下脸来,将陈海手里那张玄胎铁弓与九支破甲箭抢走。

樊大春下意识的将破焰鞭往身后藏了藏,陈海看樊大春还是多少有些不情愿,耐着性子劝他说道:

“除了最初的几批奴隶要赦免苦役,还要将寨子里多余的粮食分给他们,让他们有家业可守,才会对二当家你忠心耿耿,而不会想着逃离夜渠山。二当家你也无需心痛这些粮食,这一票干不成,多余的粮食咱们也不能带着跑路;而这一票干成了,二当家你也不会再在乎这点粮食了。分过粮食后,还要让他们有田业可以操持,寨子里按收成抽取田税即可,这才是城池经营之道——而夜渠湖畔那两三千亩薄田以及那一小片牧场,二当家你不会真当成是宝吧?此事能成,二当家封侯有望,到时候占据一座比夜渠山大百倍、千倍的绿洲,子嗣绵延万世,那才是二当家你们这时候所应该谋划的啊……”

“要是什么事都干不成,夜渠山就是一场空,现在分也就分了,没什么好可惜的。”之前夜渠山的三当家,现在在夜渠山排名退到老五的韩文当却是想得透彻,瓮着声音催促樊大春做事不要太婆婆妈妈。

胡必烈进入夜渠山之前,就一直有人暗中盯着河西送亲的队伍,此时距离经过月牙湖绿洲也就两三天的行程,他们这边还要先赶到松阳湖与其他马贼兵马汇合,要是再拖延下去,什么事就都赶不上趟了。

樊大春对陈海的话将疑将信,其他头目却让陈海说得颇为心动,都禁不住窃窃私语起来,猜测西羌国内部到底是谁藏在幕后想破坏与河西董氏的联姻,又猜测幕后这人的最终意图到底是什么。

谋权篡位?

整天刀口舔血、盯着樊大春当家位子的马贼头目们,最容易联想到的就是这个。

想到有机会能参与西羌国改朝换代的大事之中,想到以后大家能封官获爵、封妻荫子,比起干马贼的前途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倍,这几个马贼头目也都热血沸腾,都忘了他们体内都还有宁蝉儿所下的毒丸,都忘了他们以往杀人如麻。

做马贼虽然逍遥自在,但最大的前途不就是等着招安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黑山联军

看到韩文当等头目都让陈海三言两语挑逗得兴致勃勃,樊大春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顺从大流。

夜渠山之前虽然捋掠来大量的奴隶,但管理实在粗陋,没有想着制定详细的名册,两千多奴隶短时间里也分不清先后新旧,陈海就要樊大春索性就统统免除他们的苦役,然后他又从库房拿出五六十万斤粮食,连同夜渠湖畔所开垦了三千余亩粮田以及四五百头牛羊通通都分到奴隶的手里,让这些奴隶免除苦役后,还有家业可守。

虽说想到事败后这些东西也都会化为乌有,没法都带着跑路,但看着多年的积蓄都分给生死都捏在自己手里的奴隶,樊大春的心头还在泣血,都不忍心去看,都由陈海带着韩文当他们,在两天内将这些事给做完了。

大多数奴隶们这次将能分粮分田又分牲口,满心的兴奋,也有很多奴隶被捋掠过来时日尚短,犹想着家里的妻儿老小。

陈海安抚这一部分人,对那些想要离开夜渠山返回家乡的,这边都不会阻拦,但劝他们暂时先安心留在夜渠山,怎么也要等到开春后,天气没有那么恶劣,再上路才有可能活着走回家乡去。

如此恶劣的天气,即便是带上充足的食物跟水,寻常人也不要想能穿越茫茫大漠,就算没有迷失方向,遇到一场暴风雪,十之**会冻死在沙海里。

这些被捋掠过来的奴隶,大多数是平卢及附近大小绿洲栖息繁衍的牧民、耕农,也有不少是行经西峡走廊、以性命搏富贵的商旅,虽然有修为在身的人都被樊大春他们杀了,但也剩下不少人能识文断字、见识不凡。

这么短的时间里,陈海临时也只能挑选十数人出来充当夜渠山的民吏,由他们在马贼离开后,接手夜渠山的石城防守,负责分粮分田分牲口以及后续的耕牧事务。

樊大春他们占据夜渠山,也积攒了不少兵甲,虽然都是精锐马贼所看不上眼的大6货,陈海也都拿出来,让这十数人从奴隶里挑些精壮武将起来,防备寒冬时节有妖兽或沙狼闯入夜渠山。

樊大春对陈海将多余的兵甲拿出来武装奴隶,是满肚子意见,但组织起来的所谓三四百奴隶精壮,一个个瘦骨嶙峋、孱弱得不像样子,他一根手指头都能捏死七八个,放在西羌国只能算是最低等、最没有战斗力的仆兵,实在谈不上什么威胁,也就忍住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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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马贼准备妥当,便乘马穿过茫茫沙海雪原西行,折往西南八百余里,抵达松阳湖绿洲。

松阳湖绿洲虽然不是西羌故道的必经之路,但也在西峡走廊的范围之内,有溪流从南面的群岭之间流下,于北麓的荒原间汇聚成水势颇大的松阳河。

又由于松阳河沿岸都是石岭地形,河水渗透不严重,才一直延伸到北面四百余里外形成一座广达上万亩的中型湖泊。湖泊周围四五十里方圆,都是稀树及草旬,即便寒冬时季覆盖在皑皑冰雪之下,走进去犹能感受到茫茫沙海深处所没有的盎然生机。

松阳湖绿洲比夜渠山大多了,但由于松阳湖绿洲位于西峡走廊的范围之内,西羌国虽然无力派精锐兵马长期驻守,也严禁其他势力涉及进来,会定期派出扫荡,因而除了偶尔会有牧民停驻外,也没有哪路马贼势力有能力长期盘据此地。

陈海他们赶到松阳湖时,其他十七路马贼都已经在这里聚集完成了,松阳湖畔起一杆高高的黑色旌旗,除了绣有鹰人身的图样外,还上书“黑山”二字;樊大春他们是最后知道消息的,还因为陈海、宁蝉儿突然插手进来,而在夜渠山耽搁了三四天。

马贼在茫茫大漠深处,又赶上严酷的寒冬时节,虽然金州所特产的长绒马,除了耐力极强外,还耐酷寒,但在金州一年四季最寒冷的时节,马匹在野外长途行军,损耗也大,为了保证冲锋陷阵时,马匹都有充足的气力,每名马贼都少说有一到两匹空马备乘。

如此一来,上万马贼、两三万匹马,顿时间就将寂寞而荒芜的松阳湖,充填得人马沸腾。

诸路马贼之间也不可能会有多少信任,赶到松阳湖,陈海、宁蝉儿他们也是远远的找一处水草丰美之地驻扎下来,与其他马贼都保持一定的距离。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警觉与误会,夜渠山马贼对外还以为樊大春为,宁蝉儿、陈海对外宣称仅仅是夜渠山刚入伙的头目而已。

樊大春拿着胡必烈死后留下的信函,去见其他马贼领商议之后的行动安排。

茫茫沙海里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意外生,又或许胡必烈等人临时改变折往别处了,胡必烈等人没有露面,其他马贼领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樊大春提心吊胆的赶过去与其他马贼领碰面,返回时却屁事都没有。

其他马贼都没有怎么将夜渠山放在眼里,甚至之前都怀疑夜渠山这伙人有没有胆量参与这次注定会震惊金州东域与河西的大案,有些马贼领早两天甚至都建议先将夜渠山给平掉。

现在夜渠山如期出兵,别人都不好意思拿夜渠山怎么样,但也没有多重视夜渠山,只是要夜渠山四百多人暂时留在松阳湖,跟随着大部队一起行动,而相对艰苦而凶险的游哨、侦察以及封锁西峡走廊等事,都没有让夜渠山派人参与。

樊大春难掩心虚的回到营地,还是带回来一些很关键的信息。

十八路马贼,以黑山部、姑获山部以及魔月湖部三路马贼最强,其中黑山寇实力最强,组建的联军便以黑山为号,奉黑山寇的领孔鹏为,共同决议行动的大小事务——早初胡必烈等人也是借黑山寇的名义联络诸路马贼——樊大春也领了一个“校尉将军”的名号回来。

只是所形成的黑山联军实在是松散得很,只是为了方便干这一票能统一行事而已,而内部约束力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强。

前两天就已经有一伙提前抵达松阳湖的马贼按捺不住,擅自行动,打劫了一支跨越松阳河、准备前往河西的商队。

这时节还动身去河西的商队,所携带的财物注定诱人。

虽然擅自行动的马贼,有四百余骑,实力甚至比倾巢而出的夜渠山还有略强一些,但没能全歼那支商队的护卫及商旅,让不少人逃了出去,同时还留下太多的痕迹没有处理干净,这已经足以令河西送亲的队伍有所警觉。

河西送亲的车马队原本已经从夜渠山南面的月牙湖绿洲出,但对松阳湖这边的动静有所觉察后,就没有再继续前行,目前而是往月牙湖方向退去。

而除了往北翼更深的范围派出游哨外,河西车马队还派出使者直驰西羌国,请求援军接应。

松阳湖距离平卢大绿洲足有四千余里,西羌国即便是接受消息派出援军接应,以最快的度行动,先锋兵马也要十天半个月之后,才有可能与河西的送亲队伍汇合。

现在马贼内部形成两种意见:

一部分人主张直接奔袭月牙湖,抢走河西董氏与西羌国结盟的礼物与嫁妆,大家分掉了事;主张这点的这部分人,都是远道而来参与此事的马贼,他们就想着战决,省得夜长梦多。

还有一部分人则主张伏击西羌国出援的兵马,之后再去劫河西的送亲队伍。

在茫茫沙海之中,河西送亲队伍即便是仓皇东逃,也要远行上万里才能回到河西的边关,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追击,就想仗着十数路马贼难得有集结的机会,趁着兵强马壮就想干一票大的。而西羌国仓促间出兵增援,难以集结大军,出动也极仓促,他们也确实有机可趁,能在半路进行伏击。

主张这一点的,主要是西羌国附近的马贼,他们在打劫送亲队伍之后,还需要考虑西羌国及河西董氏的血腥报复。

河西董氏距离这边颇远,特别是在联姻结盟事被破坏之后,董氏兵马西出铁流岭,就是侵入金州地界,他们更多还是要考虑西羌国后续可能会有的报复,就想着劫道的同时,能尽可能消灭西羌国的一部分精锐兵力,使得西羌国无力出兵大漠进行报复。

“黑山、姑获山、魔月湖三路马贼,有谁是主张先埋伏西羌国援兵的?”陈海蹙着眉头,问樊大春议事详细情况。

诸路马贼以黑山、姑获山、魔月湖为,怎么打其实也是这三家说了算,其他马贼更多只能从中分一杯羹,打打酱油而已,并没有多少话语权。

“黑山、魔月湖都主张埋击西羌国援军之后再劫河西车马队,”樊大春也是颇有怨意的说道,“姑获山则主张真接劫了河西车马队,大家分掉财物了事。大家名义是奉黑山寇为,但出来打家劫舍,就是为了财物,何苦要与西羌国的精锐兵马厮杀?”

换作以往,樊大春多半会主张痛击西羌国的援军。

西羌军越虚弱,他们在夜渠山才越自在,但这时候樊大春他们的小命捏在宁蝉儿手里,就不愿意再节外生枝了。

然而眼前的情形,不管怎么打,夜渠山都没有什么话语权,只能随大部队共进退。

“为什么不先劫河西车马队?”宁蝉儿撇撇嘴,满不在乎的说道,“只要将越城郡主抓到手里,即便消息封锁不住,但只要西羌国主还想努力与董氏的结盟,还想维持平卢王族的尊严,就必然会出兵来救,到时候怎么打、在哪里打,又或许能不能打,还不是由我们说得算?”

“大当家这话却也有道理啊,那些榆木疙瘩怎么都没有想到呢?”樊大春拍着脑袋说道,“我这就去找孔当家他们说这事。”

“也不差今天一晚,”陈海浑不在意的说道,“让他们先吵吵去,明天再说这事不迟。”

宁蝉儿猜测陈海是想给董宁他们多争取一宿的时间,但横撩了他一眼,也没有戳破。

第二百三十七章 鹰妖令牌

孤月悬于铅灰色的天穹之下,晒下一片冷冽的月辉,四周皑皑白雪覆盖,仅有稀疏的灌木与胡杨树,努力的从厚厚的积雪下探出头。

松阳湖早就冻得坚实如铁,覆盖冰雪,与茫茫沙海融为一体。

陈海此时身为马贼头目,还能享受着独立帐蓬,将寒风遮挡在在毛毡布外面,铺着干燥的草褥子,衣不解甲的躺在干草褥子上,透着帐篷顶上故间拉开的一道缝隙,看着外面迷人的月色。

陈海有时候忍不住想,要是没有无休止的战事,能与心怡之人蜷在这帐蓬里,看着月色迷离,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陈海也不清楚停在五六百里外月牙湖绿洲的董宁,此时此刻会是怎么的心情,这一刻是感到庆幸有机会不用成为宗族的牺牲品嫁入西羌国,又或者肩上背负着董氏一族所赋给她的艰难责任,一心想牺牲自己,促成河西与西羌国的结盟?

这时候,裹着黄褐色罩袍的宁蝉儿掀开厚毡布帘子钻进来。

虽然营地里那些马贼头目不敢太放肆,但陈海敏锐的耳朵还是听到帐篷外传来夹杂着羡慕与调侃的嬉笑声,没有人认为宁蝉儿这女魔头会是他乖巧的妻妾,这一路上宁蝉儿动不动就往他帐篷里钻,旁人则认定他只是宁蝉儿这女魔头玩弄的面,看过来的眼神既是揶揄又是羡慕。

“你在看什么?”宁蝉儿见陈海翘腿躺在干草褥子上一动不动,也挨过来躺下来,通过缝隙就见外面一片清冷的月辉,什么都看不到。

“看月亮!”陈海说道,有时候他心里也困惑,为何这片大6,与地球一样都有日月星辰及四季变化,这是天地法则所致吗?

宁蝉儿不觉得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她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特别的清亮深邃,好奇的盯着陈海,问道:“你怎么还当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似的,我还以为你趁夜逃走,去给董家妮子通风报信去呢。”

“冉虎看似相貌粗犷,却有成为名将的潜力,他们既然有了警觉,就不需要我再去通风报信了。”陈海平静的说道。

他在伏蛟岭治军,冉虎在他帐前任虎贲校尉有一年多时间,虽然是宗阀子弟出身,性情看似粗犷、不拘小节,却与杜镛、柴裕等宗阀子弟是两类人,都护将府军用冉虎护送董宁西进,也是有考量的。

“即便有成为名将的潜力,也要有命活着回去,才有崭露头角的机会啊,”宁蝉儿虽然言语间还习惯性的冷嘲热讽,但见陈海难得跟她正经的谈事情,也有兴致的坐起来,说道,“现在河西仅有四百余骑精锐护送董宁,西羌国迎亲的人马仅有百余骑,是不是有人居心叵测或暗中跟这边传递消息,都还不得知,不管是冉虎或者是你,都不要想能以四五百精骑对抗上万悍贼。要是董家妮子还不能知难而退,我也猜不透你要怎么解开当前的危局。”

“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呗!”陈海摊摊手说道。

局势如此错乱迷离,他哪有可能一开始就将所有的事情都考虑透彻?

陈海心里想,武威神侯董良及世子董畴,即便想到董宁此行会遇到阻力,大概也没有想到此刻就会有上万马贼精锐聚集,势要破坏河西与西羌国的联姻吧。

他是希望董宁、冉虎觉察到有大股马贼在松阳湖一线聚集后能直接东撤回铁流岭去,但即便是董宁她自己会做什么选择,他也不清楚,又怎么可能一切都妙算于心?

“即便我不出现,你也是直奔夜渠山而去的?”宁蝉儿可没有想过这么轻易就放过陈海,说道,“月牙湖绿洲无险可守,倘若他们不东撤,进入夜渠山还能固守待援,但也恰好给马贼围点打援的机会。如果换了你,大概不会被动的去取夜渠山吧?”

“守夜渠山也算是不错的选择,马贼即便想围点打援,也要有心与西羌国的援军在大漠深处决战才行,但真正的变数或在西羌国内。”陈海说道,接下来每一步都暗藏奇险凶机,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再与宁蝉儿这妖女斗什么心机了,这时候也坦然将他心里的一些考虑说出来。

“那这么说来,我帮你将马贼都从夜渠山调出来,得要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喽?”宁蝉儿却是邀功的问道。

宁蝉儿说的也没有错,倘若樊大春率两百马贼留守夜渠山,冉虎他们就这么点人手,是没有机会在短时间里强攻夜渠山小石城的;而在茫茫大漠深处,又不想退回河西的话,冉虎、董宁身边仅有四五百骑精锐护卫,在上万精锐马贼的侵扰围袭下,是没有机会支撑到援军赶到的。

陈海无奈的一笑,说道:“黑燕军此时还能从聚泉岭获得大量的精良兵甲,云梦泽那边也能造机关连弩,机关战车及武卒级傀儡铠甲,黑燕军又都看不上眼,你千方百计一定要我欠你的人情,想做什么?”

“在神陵山北麓宿卫军大营之中,你将我神魂意念所拖入的那座血色苍穹,并非幻境?”宁蝉儿盯住陈海的眼睛,问道。

陈海没想到宁蝉儿不惜万里迢迢追他入茫茫大漠,目的竟然是想到搞清楚这个。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对你来说,又有什么重要的?”陈海似是而非的问道。

“你既然不愿意说,那我便不问就是,你记得欠我一个人情不好。”宁蝉儿似乎只为确认那日神魂意识所陷入血色苍穹是幻境,还是真实的存在,撑起身子站起来,嫣然一笑,拍拍裙裳就跑出陈海的帐篷走了。

董宁、冉虎倘若不想撤回铁流岭,陈海这时候能替他们想到的,还是赶到夜渠山,据小石城坚守待援,但这也不能算什么上策,西羌国内部有人居心叵测不说,聚集松阳湖的马贼也的确太强了。

陈海虽然还没有机会直接与其他的马贼领见面,但听韩文当等马贼头目瞎扯,他也不难搞清楚此次聚集松阳湖合力的诸路马贼里,有过二十名明窍境强者;而黑山寇的大当家孔鹏,也是此次黑山联军的大统领,自称黑山武尊,更是有着道丹境初期的修为。

传说孔鹏早年就在西羌国担任北军都尉,当时就有半步道丹的修为,是西羌国屈指可数的强者,是西羌军军方前十号人物之列,但早年犯下灭族大罪,不容于王族叶氏,率嫡系逃入茫茫大漠深处,但他所在的宗族数百人都受到残酷的惩处。

孔鹏率嫡系扈从消失了有几年,再回到西羌国附近占据黑山时,手底下又拉出一支有近两千人马的马贼队伍。

这些年,孔鹏又6续收编黑山附近的马贼,自称黑山寇,人马展到四五千之多,成为西羌国附近最大、对西羌国威胁最大的一支马贼势力。

西羌军虽然号称拥兵十万,但需要照顾的方面太多,对侧榻之旁的黑山寇却无以为计。

除了孔鹏他个人的实力绝不在宁蝉儿与他之下外,他麾下还有六名明窍境强者,这次就有四人统领三千马贼精锐随他进入西峡走廊,其实光凭黑山一部马贼,就有可能将河西的护送队伍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陈海暗暗头痛,他与宁蝉儿暗中控制着夜渠山的这伙马贼还是太弱小了,即便樊大春他们老实配合,要仅仅是随波逐波,实难有什么大作为。

陈海这时候也无心修炼,将玄胎铁弓、破甲箭等物收入储物戒,待要潜行出去探听樊大春这些人有无异动——宁蝉儿这妖女随性得很,随时有可能丢下这烂摊子远走高飞,而他在茫茫大漠深处,能用的就这点人手,扛不住太多的意外生。

陈海走出在帐篷,就隐隐听见有十几匹快马,“嘀哒哒”从夜色深处驰入视野。

趁夜驰入松阳湖的,是马贼派出去的精锐游哨,还有几头体形硕大的青鳞鹰在夜空里翱翔,随同这十数游哨一起返回大营。

青鳞鹰与黑羽灵鹫都是金州大漠所特产的妖禽,陈烈身边那头青鳞雷鹰,便是青鳞鹰里极特殊的异种。

虽然普通的青鳞鹰,并没有想象中强大,但也力大无穷、迅捷无比,坚锐似铁的利爪能轻易将一头成年的沙狼抓到半空中撕成两半。

羌胡人驯养青鳞鹰,用于警戒侦察以及追踪逃敌,都极为方便。

很可惜,青鳞鹰在大漠深处虽然并不少见,但想驯养却非易事,樊大春盘踞夜渠山多年,却没能驯养一头青鳞鹰这样的妖禽能为己用,也只有河西董氏这样的大势力,才能足够的耐心与资源,批量驯养妖禽为己所用。

陈海站在那里看到十数骑游哨带着几头青鳞鹰直接驰入黑山寇所在的主营,很快就看到黑山寇所在的主营,派人赶到姑获山及魔月湖两路马贼所在的营地,请主事人过去商议事情。

樊大春也注意到派出去的十数游哨深夜驰回,走出营帐,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去黑山寇大营打探动静。

很快黑山寇所在的主营,就有数人驰出大营,往其他马贼驻扎的营地传信。

其中有一人径直往他们这边驰来,在营地外围停下来,看到樊大春,从怀里取出一枚黑铁牌,说道:“河西车马队,退回到月牙湖后,却没有停留下来,而是折向往北,直接往樊当家的老窝夜渠山过去了,看来是意识到夜渠山的防守空虚,有意夺下夜渠山据险以守。孔当家要夜渠山的兵马立时做好准备,我们要连夜赶往夜渠山去,但愿樊老大你们留在夜渠山的那点兵马能支撑一两天……”

来人所出示的铁牌,与当初胡必烈在夜渠山出示的铁牌一模一样,都是镌刻着鹰人身的图样,是孔鹏为黑山寇特制的信符令牌——这铁牌上所刻鹰人身像,传说是上古时期占据黑山的一头修炼到化形境的大妖。

看到来人将鹰妖令牌收入怀中,往下一座马贼营盘驰去,陈海眉头微蹙,胡必烈的那枚鹰妖令牌就在他的怀里,或许还能挥一些作用。

第二百三十八章 去黑山

孔鹏身边的信使传过令就策马赶往下一座马贼的营盘,樊大春则是又惊又疑的盯着陈海。

樊大春可没有那么愚蠢,这时候实在分辨不清陈海与宁蝉儿到底是什么意图。

他们倾巢而空,夜渠山就留下一座空寨,算着时间,他们要是这时候动身往夜渠山赶去,待黑山联军上万兵马赶到夜渠山时,河西兵马刚好能抢先一步占领夜渠山的石城——樊大春不由怀疑,这一切是否是陈海与宁蝉儿有意安排。

“董家妮子真要逃去夜渠山啊,那真好给我们有机会围点打援,”宁蝉儿这时候也从营帐里走出来,看到樊大春满脸的惊疑,撇嘴笑道,“难不成二当家以为上万兵马将夜渠山围得水泄不动,越城郡主还能插翅而飞不成?”

这时候韩文当等头目听到动静,都纷纷走进来,樊大春心里的疑问也不便问出,只是要大家立刻准备起来,随时随同大军赶往夜渠山赶过去围捉越城郡主,很显然孔鹏等贼已经放弃此前的争议,都决定先将越城郡主抓住或围困住,再考虑西羌国援兵的事情。

一旦有了决定,马贼行动起来也快,帐篷等物都丢弃在草甸里也不急着收拾,干粮肉脯、刀弓箭矢都随身携带,饥了渴了还有马奶充饥,牵着马匹就纷纷进入茫茫夜色里,往远方快驰去。

樊大春这时候完全没有争功的心思,也没有人过来催促,夜渠山四百多马贼就拖到最后才出,没走出百余里地,天色已经放亮。

这时候有些偏离路线,樊大春勒令大家下马歇一阵力,他也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啃食肉脯,就准备歇过力后就调整方向,追上大部队。

陈海掂量着鹰妖铁牌,挨着樊大春坐下,笑着说道:“二当家,你说黑山联军就算捉住越城郡主,咱们是能吃到肉还是喝到汤啊?”

韩文当等马贼头目都散在左右,不知道陈海这时候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都围了上来。

诸贼对宁蝉儿又恨又畏,但对同样被宁蝉儿“控制”的陈海,则有同病相怜的亲切感,围过来说道:“肉吃不到,汤总能分一杯的吧。”

宁蝉儿视野落在陈海手里的那块鹰妖铁牌,眸子也骤然一亮,就猜到陈海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真赶到夜渠山才随机应变,她诡魅的一笑,却也不戳破陈海的心思。

“三当家,你想做什么?”樊大春此时却对陈海充满警惕,迟疑的盯着陈海手里的鹰妖令牌。

“我们赶去夜渠山,即便能喝到汤,也有限得很,”陈海笑道,“但二当家觉得孔鹏留在黑山的藏宝,是否够兄弟们大吃一顿?”

“……”樊大春乍听陈海这话,吓了几乎要跳起来,没想到陈海竟然是打黑山寇老巢的主意,“你这是疯了,你知道孔鹏在黑山还留有多少兵马吗?凭我们这点人手,怎么可能将黑山城攻下来?”

“孔鹏在黑山是留有两千兵马,但孔鹏这次急迫想要成事,精锐已经尽出,留下来两千兵马不是老弱就是病残,实不足为惧,”陈海说道,“再说了,有这枚令牌在手里,我们需要强攻黑山城吗?”

“黑山距离此地有一千七八百里,孔鹏现我们没有跟上,传出青鳞鹰传讯,绝对不会给我们偷袭的机会。”樊大春大摇其头,不觉得陈海这疯狂的念头是个好主意。

“孔鹏昨天夜里可完全都没有将二当家放在眼里啊,而即便是二当家都觉得我这个主意太疯狂,孔鹏他们即便觉我们没有跟上,也绝想不到我们是往他的老巢而去,”陈海笑盈盈的说道,“即便黑山那边有了防备,我们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西羌国这边也不要呆了,往西或往北寻水草之地栖息,难不成二当家在夜渠山还有什么牵挂不成?”

“……”听陈海这么说,樊大春也是一怔,才想到他之前在夜渠山积攒的家当,都让陈海提前分给奴隶了,就算黑山联军将越城郡主擒获,将来也是凶吉难定的局面,他这时候竟然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陈海。

韩文当等贼头,他们个个都是刀口舔血、胆大妄为的主,虽然都知道孔鹏这些黑山寇不好惹,但这时候神色间都隐隐有着掩盖不住的兴奋。

是啊,他们都敢打劫西羌国的新妇、打劫河西董氏的天之娇女,又何必畏惧黑山寇呢,不管得不得手,他们都要远走高飞,为什么有机会不干一票大的?

虽然樊大春余威还在,但这时候大家的小命都捏在宁蝉儿手里,大家都难掩兴奋的往宁蝉儿看去,等着“大当家”来拿主意。

“去黑山,”宁蝉儿挥动手里的马鞭,兴奋的舔着嫣红的檀唇,说道,“这样才有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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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虎在确知松阳湖有马贼聚集,他们即刻停止继续前往,避免一头撞进马贼布下的天罗地网,他们这点兵力,根本不足以在茫茫大漠深处,与大股的马贼纠缠。

而月牙湖绿洲二十三年前所建的营城,几经摧残,早已经残破不堪,不足以守御,这时候要么立时东逃、撤回到铁流岭,要么就只能在附近寻找坚固的据点防守,等待援军赶来。

从河西出时,冉虎就研究过西羌故道北翼大漠深处盘距的马贼势力,知道夜渠山盘踞着一股马贼,有三四百兵马;而夜渠山的石寨颇为坚固,足以固守一段时间。

眼前的情形很明白,夜渠山马贼要是有参与此事,精锐兵马应该也已经聚集到松阳湖了,夜渠山只可能留少量的兵马防守,他们就有机会强攻下夜渠山,然后借夜渠山石寨抵御众寇。

而倘若夜渠山马贼没有参与此事,那也不愿惹西羌国与河西,那他们甚至还有可能说服夜渠山马贼收留他们,共同抵御众寇,大不了事后给夜渠山足够的封赏就是。

然而待冉虎他们赶到夜渠山,才现夜渠山的情形跟他们所猜想的完全不一样,夜渠山马贼在三天前就竟然倾巢而出,将石城交给一群新释放的奴隶看守。

这些奴隶虽然分粮分田分牲口,欣喜兴奋劲都还没有过去,但这一点还远不足以培养出对马贼的足够忠诚来,看到冉虎率部护送西羌国新妇董宁避难到夜渠山,都欢欣鼓舞的打开寨门,将冉虎他们迎入石城。

冉虎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占据夜渠山石城,甚至还有两千多奴隶兴高彩烈的等着他们击退马贼后,等护送他们返回家乡,或者真正将夜渠山的田地分给他们在这里安家落户。

董宁身为董氏嫡女,此将西行又就将嫁给西羌国少君为妻,此时拥有着双重身份。

而夜渠山的奴隶,要么是西羌国被捋的牧民、耕农,要么是西羌国或燕州的商旅,对董宁的双重身份最是认同。

那十几个被陈海挑出来临时负责管理夜渠山石城的民吏,看到董宁,跪在地上都激动得泗涕磅礴,恨不得将他们这些年被劫到夜渠山的苦,都倾诉给董宁知道。

董宁、冉虎询问夜渠山为何这般模样,这十数人也是迫不及待的将这几天所生的诡异事情以及陈海、宁蝉儿的相貌描述给他们知道。

“陈海已经早两天就到了夜渠山?”

这些天大家都在猜在陈海离开秦潼山后到底去了哪里,听夜渠山的奴隶描绘新入伙的三当家相貌,怎么还可能猜不出他来?

再说,陈海在夜渠山用的化名就是“姚兴”,冉虎他们虽然猜不出宁蝉儿的身份,但也知道他们今天能如此轻易接手夜渠山石城,必与陈海有着极大的干系。

见董宁如遭雷殛般的站在城头眺望远方的沙海,似乎想从茫茫沙海深处寻找陈海神龙见不见尾的踪迹,冉虎对陈海的怨意还难彻底消除,恨声说道:“他既然早就知道有大股马贼欲对我们不利,为什么早早现身劝我们返回河西,非要在这里故弄玄虚!难不成他真就希望郡主嫁入西羌国?”

冉虎内心还是不愿董宁嫁入西羌国的,但又不知道此时谁能阻止此事。

董宁心情复杂而挣扎,檀唇微微颤抖,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化作一声无言的叹息,只是背着身子跟冉虎说:“你去准备城防之事吧,马贼很快就会到来的。”

而待冉虎走后,董宁转回身来,已有数滴泪水控制不住的从脸颊滚落下来,心里想,难道他早就认定自己非要嫁入西羌国,才决意不见吗?难道他这般作为,仅仅是还梅坞堡报信之情吗?

只是这时候董宁也没有时间再有过多的伤感,大股马贼聚集必是冲她而来,她不能留在贼手守辱,也不能看着护送她西行的数百将卒都丧命异域,不能回家与妻儿老小团聚,她需要振作起来,该背负的责任绝不能轻易的都推到冉虎他们头上去。

两千多奴隶虽然绝大多数都瘦骨嶙峋、身体孱弱,才吃了两天的饱饭,不可能立时个个龙精虎壮,但也为城池防守提供必不可缺的人力,而冉虎手下有限的兵力,就可以集中起来使用。

大群马贼在一天之后,才像蝗群一般蜂拥而至,但这时候冉虎他们已经在石城做好防御准备。

冉虎将夜渠湖畔不多的上千棵胡杨树都砍伐下来,要么直接堆起来烧毁,要么拖进石城里,确保马贼无法在城外就地取材制造攻城器械;同时还将奴隶组织起来,打造一些简陋的防守器械。

这时候樊大春他们虽然没有跟上去,但诸路马贼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毕竟在诸贼的心目里,樊大春就是一个偷奸耍滑的家伙,故意拖拖拉拉在后面不及时跟上来,指不定就是不想派手下兵马参加伤亡会惨烈的攻城战事之中……

第二百三十九章 破门

黑山寨所在的绿洲,范围并不比夜渠山大多少,甚至都没有十里纵横,比松阳湖绿洲都要少得多。而孔鹏率四五千黑山寇之所以能在黑山立足,主要还是因为周围三四百里内分布着十数座大小绿洲,栖息的部族加起来有十数万人;这些部族受黑山寇的胁迫,不仅为黑山寇提供粮草、牲口、马匹,还为黑山寇提供必要的兵员补充。

而黑山原本是附属于西羌国的一城,是被孔鹏率部侵夺后才被变成马贼窝,而附近的部族又迫于黑山寇的强大武力不得不屈服。

黑山城虽然规制不大,也就三四里见方,但耸立在黑山南麓的绿洲深处,在稀树草甸及茫茫沙海的衬托下,显得巍峨壮阔。

陈海御马直驱,都进入黑山寨箭楼的射程范围,也都浑不在意;与陈海并肩御马在诸马贼最前端的樊大春看到黑山寨的城门这时候紧闭着,手心捏着汗,心里更期待黑山寨的守兵能够现异常,一通乱箭射来,他们好打马逃离这是非之地。

陈海的计划虽然可以说很有想象力,但也大胆之极、凶险之极。

虽然说是黑山寇精锐尽出,留下来守寨的两千兵马战力有限,但樊大春心里知道马贼窝是弱肉强食最残酷的地方,老弱病残根本没有生存下去的空间,黑山寇留下来守寨的两千兵马再弱,也不知道要比西羌国的仆兵强出多少倍。

与其骗开寨门,冲进去混战,樊大春宁可这时候就被黑山寨的守兵看出破绽。

“二当家,你不会故意露出破绽吧?”陈海将玄胎淬金戟横在身上,笑盈盈的压着声音问樊大春。

“三当家开什么玩笑?”樊大春苦笑道,“你们到底是不是董氏派出来的?这些年我与诸多兄弟提心吊胆、风餐露宿,也早就想着找家强豪攀附。说实话,干完这一票,我也不想再像沙耗子似的东躲西藏,这日子死活都看不到一个尽头,到时候还希望大当家、三当家帮着引荐啊!”

先让他们倾巢而出,方便河西兵马能赶到在诸路马贼合围前进占夜渠山石城坚守,这时候就又带着他们突袭黑山寇的老巢,搅乱诸路马贼的军心,樊大春再愚蠢,也不会相信宁蝉儿、陈海与河西董氏没有半点干系了。

宁蝉儿乘马稍稍落后一些,与韩文当等马贼头目混在一起,她娇小的身子裹在深褐色的罩袍里,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听隐约听到陈海与樊大春在聊什么,没有吭声。

“夜渠山的兄弟,你们不是应该正跟着我们大当家谋大事吗?怎么就突然跑到我们黑山来做客了,莫非是你们被西羌国的贼族收买了,想要来偷袭我们黑山寨?”

这时候黑山寨的敌楼,站出一位干瘦老者,深陷的厉眼透漏两道寒芒,如有实质般在陈海、樊大春脸上扫来扫去,满脸的狐疑。

樊大春恨不得直接夸老贼费溪有眼光,一语就说破他们的行藏,但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路上编好的言辞说出来:

“大统领已经将董氏的女娃子围困在月牙湖,就等着将西羌国的援军诱出伏击,大统领特地令我们夜渠山的兵马过来,与费老爷子你汇合,要费老爷子你带着大家,从侧后包袭西羌国援军……”

“我家大当家的手令在哪里?”费溪在这茫茫沙海里厮混了半辈子,什么样的尔虞我诈都遇到过,虽然樊大春的说辞看不出什么破绽,但也不会轻易打开城门。

“操,鸟鸡|巴事恁地烦人!”陈海压着声音,很不爽的骂了一句,一口唾沫掷地有声的吐城门前的沙地上,驱马往前跑了一段距离,从怀里掏出鹰妖令牌扔上去。

“我要看我们当家的手令。”费溪自然能验出令牌无误,但犹不肯相信这么重要的事情,大当家竟然都没有派一名嫡系亲信跟樊大春他们一起回来,坚持要看到手令才开门。

“贼娘稀匹的,”陈海这时候再才忍耐不住,举起玄胎淬金戟指着城头就破口大骂道,“姓孔的呼来喝去,扔了一块破铁牌就要我们在茫茫沙海里跑东跑西,鬼知道你妈什么狗屁手令不手令?老子顶着风雪跑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歇一口气,你们两头老倔驴躲在城里吃香喝辣的,跟老子要什么手令,信不信老子一戟将你们这破鸡|巴门给斩个稀巴烂?”

“三当家,不要冲动,费老爷子也是慎重行事……”

看着陈海破口大骂的同时,已经举起手里的丈八战戟驱马直接往城门冲过去,樊大春吓了一跳,脸色惨白要将陈海给唤回来。

黑山城以坚逾金铁的黑砂岩筑城,城墙基座有二十四米宽、顶有十二米宽,高也有二十余米,又烧熔铁汁浇灌到墙石缝隙里,早年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筑成这么一座三四里见方的小城。

而黑山城仅有一座能供出入的城门洞。城门洞虽然只有一座,但城门洞里的城门却有三重,而每一重城门都是用精锻铁铸造,厚达数寸、重逾二三万斤。

樊大春心想陈海要是有道丹境的武道修为,或可以尝试逐一斩开这三重精铁城门,这时候却休要想能有破门的机会;更何况黑山寇还有费溪、范立山两位明窍境强者坐镇在城头,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的就看着他去斩开城门?

樊大春的话没有落下,陈海已经从马匹高高跃起,举戟就朝铁铸城门斩去。

这一刻城头的黑山寇也都看傻眼了,没想到夜渠山的三当家脾气是如此的暴躁,一言不合就真要跑过来斩开他们的城门,而这时候看到樊大春他们都傻乎乎呆站在箭塔的射程之内,他们一时间竟也没有起什么疑心,就等着樊大春将这位脾气暴躁的主给喊回去。

城门用精铁所铸也就罢了,边缘还密密麻麻的镌刻着无数道金刚固山道篆,似乎龙蛇盘绕,也使是铁门逾坚固。陈海也没有想过能将城门斩开,战戟第一击化入万钧锤击之势,硬生生的将两扇精铁城门砸出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的门栓来。

门栓乃是用淬金铁所铸,铸有盘龙道篆缠绕,又名擒龙栓,坚固无比,而且每一重城门都应该有九道擒龙栓封门,但要真是如此,陈海也难在猝然间将城门破开。

不过,守门的寇兵并没有真正认为夜渠山的兵马是过来偷袭黑山寨的,此时关闭城门进行盘问,只是大当家孔鹏定下来要执行的例行规矩而已,故而黑山寨三重城门就关闭了一重,而第一重城门后的九道擒龙栓,也只落下一道。

陈海装痴卖傻的冲上来,就是猜守城门的贼兵会疏于防备,看到果真跟他推测的一样,都禁不住撇嘴一笑;而这一刻他从城门缝隙看到里面有数十贼寇露出震惊又不屑的神色,大概是嘲笑他自不量力吧。

玄胎淬金戟在陈海手里骤然变得缓慢,似有万钧重力或一座山岳压在他的身上,让他的一切动作都变拖泥带水、无比缓慢,但下一刻,陈海整条大脊椎仿佛九天神龙怒然张开,全身筋骨、肌肉在无穷劲力摧动下,隐隐动山崩海啸的呼啸声。

“破山势!”

陈海大喝一声,这一刻所穿的铠甲也猛然往胀开,仿佛有无尽的气流从他的体内喷薄而出,要将他身上所穿的铠甲、袍衫吹破裂。

这一刻城门洞里的数十贼寇,即便是隔着一层铁铸城门,犹能感受到从陈海体内爆炸似喷薄而出来的震撼感,他们再想有什么动作也都迟了,就看着玄胎淬金戟就像一道闪电,从城门缝隙间猛然往擒龙栓斩来。

直径将近一尺、淬金铁所铸、镌刻盘龙道篆的擒龙栓,应声而断,两扇皆重逾万斤的铸铁门,甚至被陈海这一戟带动的猛烈风势直接吹开。

樊大春、韩大春都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黑山寨的城门,就这样被陈海一戟斩开来了?

而更震惊、慌乱的则是城门洞里数十贼寇,他们甚至都没有搞清楚眼前这莽汉到底是敌是友,还没有搞清楚眼前这莽汉到底是想夺城,还是纯粹泄心里的愤怒跟怨恨,数十人举起刀盾,下意识还只想着将陈海往城门洞外驱赶。

“兄弟们,杀啊!”还是五当家韩文当最先反应过来,举起斩金矛驱使跨下的青狡马,就往城门冲过去。

樊大春他们都是进城门敌楼三百米范围内,才接受盘问,樊大春他们距离城门的距离更近,甚至都不到二百米,以最快度冲到城门洞里,仅需要三五个呼吸的时间。

城墙上的黑山寇这时候才有极少数人反应过来,呦喝要两翼的弓箭兵往城门楼这边边集中,费奚、范立山二人刚要摧动嗡嗡如蛟龙啸叫的灵剑,要直接往城门洞里绞杀过去,宁蝉儿抬起纤纤玉手,数十道莹莹光华,仿佛绿水春潮般往城头涌去……

第二百四十章 夺楼

狭窄的城门洞刚好够陈海将十步断水斩的戟势完全的施展开来,每一戟斩出似缓实疾,皆有山岳倾压之势,摧枯拉朽般将眼前之敌不容拒绝的撕裂、摧毁。

而城门洞数十贼寇还没有完全防备之心,举着刀盾围过来,还想着将看似疯的莽汉赶出去,猝然之间承接如山岳崩杀过来的戟势,顿时间就被杀了落花流水,纷纷往城门内溃逃。

这时候有几个清醒过来的贼寇看到城门外的夜渠山兵马也都往城门这边冲杀过来,顿时惊醒过来是陈海不是疯,实是要趁他们疏乎防备夺城。

有两人反应也快,举精玄刀猿身而上,动作快捷无比,刀光雪亮,想要从左右夹击陈海,想要将陈海逼住,左右兵卒还要关闭最后一重城门的机会。

陈海手里的战戟左右两个拖斩,快如闪电,城门洞内的贼寇都没有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平时在他们跟前耀武扬武的两个通玄境头目,身形猛然一滞,硬生生站在那里就再没有任何动作,就连精玄刀举过头顶都没有再落下来的意思。

诸多贼寇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下一刻就见这两名头目下半身还纹丝不动,但上半身开始缓缓的往一侧滑动、错位,四截身子往四面八方鲜血喷涌……

黑山寇虽然凶悍,但看到陈海有如魔神般的凶悍战力,也吓得手足软。

这时候,一黑一白两柄灵剑,如蛟龙般往冲入城门内侧的陈海缠杀过来。

两柄灵剑不知道用何种金铁炼制,看似平淡无奇,宝光隐藏,但这一刻在费溪、范立山两位明窍境强者的摧动下来,黑剑仿佛一樽重逾万钧的山岳,往陈海当头镇压过来,而白剑却捷如灵蛇,快如闪电般,震颤着往陈海斩击过来。

费溪、范立山两位明窍境强者,一对一相争,陈海有足够把握能压制任何一人,但战场之上从来都不是一对一的公平决斗场,费溪、范文山两位明窍境强者,所御灵剑一黑一白,配合起来的威力足足比他们任何一人都要提升三四倍。

这时候,宁蝉儿盈盈双手间释出的光华似春潮般涌上城头,三四百聚集城头的黑山寇如置狂潮漩涡之中,无穷无尽的压力推挤、拉扯着他们,东倒西歪,不要说拿起弓箭御敌或将城楼前所堆的滚石擂木都推下去,就连站稳都困难。

樊大春这时候想不战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战,他的伤势还没有好,但与韩文当冲入城门,联手将范立山所御的白剑缠住也没有太大的压力。

十步断水斩也就罢了,陈海所悟的逆流及碎裂真意都极重势。

此时没有白剑的缠绕,陈海则有余力将十步断水斩的戟势摧到极致,每一戟都与黑剑以攻对攻,以势降势,短短十数瞬间,黑山寇及夜渠山的马贼都直觉天地间雷霆崩灭、山摧石垮。

也由于陈海与黑剑对攻的气势太强,城门洞内外的战势这时候都被迫压制下去,所有人都觉得呼吸艰难,仿佛左右的空气都被狂暴的对攻抽干,心里都想要是这一战生在城门洞内,这一段城墙怕早就让彻底的摧毁掉了。

然而这一刻风息云止之时,大家都在猜在这段狂暴如雷霆般的对攻谁胜谁负之时,就见费溪那具干瘦的身躯从城楼往左翼暴飞而去,大家还能清晰看到他狰狞的脸上七窍鲜血溢出,显示出刚才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对攻他吃亏极大。

而这时候黑剑像一条死蛇似的,毫不见动弹的插在一块城墙石上。

有着明窍境中期修为的费溪,竟然如此干脆利落的败了!

樊大春都觉得难以思议,他以前知道陈海很强,箭术通玄,但也至于以战戟对抗费溪的灵剑,也能在十数瞬短时就将费溪击败啊!

要知道费溪虽说猝然间内难以借用天地元气,但明窍境中后期的修为,真元法力不知道要比寻常辟灵境的玄修、武修磅礴浑厚多少,黑剑之势能劈山斩崖,而陈海都没有摧动真元法力,仅仅是以肉身气力持战戟相搏,陈海每一戟斩出要有多强的气势,才将压着黑剑打?

八千斤、一万斤?

凡夫俗子的肉身,怎么可能会有神魔一样的神力?

樊大春震惊之余,也暗暗惋惜没有借机斩杀费溪的机会,范立山这时候已经将白剑收回,挥手数道烈焰符篆祭出,在半空凝聚出似山似海般的烈焰,空气都要被烧着,下一刻就往城门楼罩过来。

樊大春与韩文当等人连手斩出百千道刀气剑芒,摧动烈焰往四周倒卷,避免集中在城门楼下的己方出现惨重的的伤亡,但这时候范立山已经带着费溪往黑山城左翼飞过去。

那里是黑山寇的一处兵营所在。

虽然说有黑山寨里此时还有两千多兵马防守着,但陈海他们过来时,黑山寨这边有所警惕,但也并没有如临大敌般,将所有守备的兵马都拉上城头进行防御。

城门楼附近这时候除了日常守值的兵力外,再加上临时赶过来看热闹的人马,加起来也就三四百人,而主力兵马都还在营房里歇息,或者在城里的妓寨、赌坊、酒楼里玩乐!

单打独斗,费溪、范立山都不是陈海、宁蝉儿的对手,而樊大春、韩文当等人率四百多悍匪夺下城门,他们在城门楼附近的兵力及战力又处在下风,不能据城门楼以守,战械及地势优势都尽失,费溪、范立山二人就只能放弃城门楼,先退回城里稳住阵脚,再考虑组织优势兵马将城门楼夺回来。

看到费溪、范立山两个当家往城里退去,城门楼附近的其他贼寇哪里还有心恋战,都纷纷往城里逃去。

绝大多数的贼寇只能凭借两条腿逃命,唯有少数三五辟灵境头目,能御风飞行,只是樊大春他们都知道接下来想要彻底的占领黑山寨,还有一番苦战、血战要打,现在难得占据优势,怎么可能放这些贼寇逃走后重新组织起来反攻这边?

这时候宁蝉儿从城外飞进来,似从虚空踩出一般,第一脚恰到好处的踏到一名御风飞行的辟灵境贼寇后背上。

那贼寇头目刚要挥动玄铁刀往宁蝉儿张纤玉足缠斩过去,宁蝉儿那漂亮得过份的手,已经在这贼寇头目的头颅上抓出五个血洞。

看到那贼寇头目一声都没能吭出来,就从半空飞坠下来,头颅上五个洞|眼,红的白的往外喷涌着东西,樊大春他们看到头皮都麻。

辟灵境后期强者已经着手修炼眉心祖窍,颅骨都坚硬无比,绝不在淬金铁板之下,宁蝉儿不用玄兵法宝,仅用看着漂亮的纤细手指,就将辟灵境后期强者抓出五个血淋淋洞|眼来,还有脑浆往外喷,杀人如麻的樊大春他们看了,也有些受不了。

诸马贼分出两股,在樊大春、韩文当等贼的率领下,贴着城墙两侧的甬道,追杀往外围溃逃的黑山寇,这时候陈海则飞到城楼上,让人将他绑在马背的那两只大箭囊解下来搬到城门楼上来。

破甲箭只有九支,陈海不会轻易用出,但满满两只大箭囊,装满的淬金箭足有两百多支。

就眼前的战事,两百多支淬金箭还远远不足,陈海又让人尽可能多的收集精铁所铸的铁翎箭过来给他。

玄胎铁弓是强,但对箭羽也挑剔。

黑山寨三里见方,他站在南门城楼上,距离他最远的城墙东北、西北角两座箭楼,相距也就一千八百步;而东西两座兵营,距离南门城楼仅有一千步,这也就意味着黑山寇要是不能重新夺回南门城楼,所有在黑山寨内的兵马,要么不从房屋里出来露脸,要不然的话,都在陈海的有效射杀范围之内。

樊大春、韩文当等贼,是见识过陈海那神乎其神的箭术,但那次是陈海在石殿内近距离的快强力射杀,他们还不知道陈海远距的射杀威力如何。

辟灵境武修,受六识感知的限制,再强的弓弩在一千步开放就会失去准头。

学宫闱选,一千八百步外射中箭靶,就能获得凡评价。每届学宫闱选,从燕州诸郡选拔出来的上万精英子弟里,也就屈指可数的数人,能拥有如此神乎其神的箭术。

通常说来,能在一千步以内保持射杀威力的,都是最精锐的弓手,更远的距离,主要是依靠箭雨密集覆盖形成杀伤力。

而明窍境强者,六识感知上升到神识的境界,准头不再受距离的限制,但箭支毕竟不是祭炼的法宝,射出之后就不再受弓手的控制,射出的距离越远、箭势越弱,同时受风势等外在因素的干扰也越强。

通常说来,明窍境强即便能御强弓,但也难将射杀威力保持在两千步之外。

明窍境以神识御剑,能在视野之外斩杀强敌,但在彼此干扰下不能借用天地元气,远距离御剑消耗真元法力极剧,难以持续,就像刚才费溪御剑与陈海狂暴对攻百余下,就受创不轻,而箭支的威力及距离,无法与灵剑相比,但射箭消耗的是体力,持续性就要比真元法力强多了;而体力气血要比真元法力容易恢复多了……

陈海让樊大春他们准备引火之物,或用城墙上的攻城器械,除了防备黑山寇大举反攻南城门楼之外,还要尽可能逐屋将贼寇从房屋及其他遮挡物后面逼出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国使

接下来几天,宁蝉儿主要守在陈海的身边,一是防备黑山寇会将辟灵境以上的强者都组织起来强袭城门楼这个极力射杀的置高点,二是干扰费溪、范立山两位明窍境强者,借用天地元气施展威力强大的神通。

虽然他们这边也有两位明窍境强者,但樊大春在夜渠山石殿内受创极重,三五天不要想能恢复过来,他此时也只能手持玄兵与其他马贼一起近身搏杀,还动用不了真元法力,更不要说借用天地元气去摧毁城里的建筑了。

而他们这边四百多马贼,还不足以凝聚出杀伐兵气,将天地元气都锁住或将天地元气彻底的搅乱掉。

明窍境强者真正强势的不是个人武力或术法的高强,而是对天地元气的借用以施展威力能排山倒海的大神通。

一旦踏入能借用天地元气的境界,只要精神念力能够承受,施展术法神通就不再受自己的真元法力限制。

宁蝉儿说她不喜欢打打杀杀,而同时黑山寇虽然没有最精锐的兵力留下来,但留守的两千多贼寇隐然也有凝聚杀伐兵气的迹象,宁蝉儿想借天地元气施展术法神通也会变得困难,极耗心神,陈海就索性让她来负责干扰费溪、范立山不能借用天地元气就可以了。

此时黑山寨里,除了有费溪、范立山两大明窍境强者坐镇外,辟灵境武修也要多过夜渠山,但除了这之外,黑山寨此时剩不到两千的守兵,个人战力是低过夜渠山马贼一大截。

更主要的,黑山寨不多的床弩等战械都集中在南门楼城。

南城门楼还有大量的滚石擂木,以及大锅可以加热沸腾的油料,都成为黑山寇反攻南城门楼的巨大障碍。

而在陈海箭无虚的箭术之上,冲杀上去的黑山寇更是跟找死没有什么两样,寸许厚的精铁盾,根本就挡不住淬金箭的射杀,而且陈海还尽挑通玄境以上的悍匪射杀。

在付出三百人多伤亡,特别是上百人都是留守兵马里的精锐战力,可谓伤亡惨重,都没有成功的夺回南城门楼,黑山寇就放弃夺回南城门楼的努力,而是在城里选择坚固的建筑进行防守。

费溪、范立山也是老江湖,虽然大意失去南城门楼,但也知道夜渠山马贼兵力有限,心想着只要他们能在城里选择坚固的建筑稳住阵脚,即便短时间内援军不能赶回来,也有可能会令夜渠山马贼知难而退。

接下来,樊大春等人的任务,就是稳住阵脚放火拆房。

黑山寨虽然有一千五百步见方,寨城里也的确是有几座极坚固的石殿型建筑,但城里要容纳一座能集结上万兵马的大型演武场,其他的建筑数量实在有限得很。

站在南城门楼前,放眼望去,将黑山寨城尽收眼底,只有一条南北向的大道直通贼姚鹏居住的内府,东西向几条交错的巷子,分布三四百间屋舍。

这三百间屋舍,除了东西两座兵营以及贼姚鹏号司令及家眷居住的后府外,城里主要的几座建筑,就是姚鹏建来让诸贼打时间、凝聚士气的妓寨、酒楼、赌坊。

黑山寨跟夜渠山一样,只有奴隶没有平民。

而姚鹏等黑山贼对奴隶都极为防备,即便是抢夺来供诸贼淫乐的妇女,主要也住在城外的草棚,城里就没有大片平民建筑……

这使得樊大春放火拆房的动作变得极其高效迅。

只要将贼寇从房里逼出来,陈海手里的玄胎铁弓就会有建树,两天时间,死在他箭下的贼寇就过两百人,射得贼寇胆颤心寒,都不敢从房屋里露头,但樊大春他们甚至从城外驱赶上千精壮的奴隶进来,帮着放火拆房。

贼寇伤亡过一定规模,士气就开始崩溃,没有昂扬的斗志,就没有杀戮、杀伐之心,只想着保命,就无法再凝聚杀伐兵气锁住天地元息,甚至都不敢冲杀出来搅乱天地元息。

而接下来战事的节奏,就回到宁蝉儿与费溪、范立山三位明窍境强者在神魂层次上的交锋上了。

陈海虽然还没有踏入明窍境,但不意味着他就没有办法参与到宁蝉儿与费溪、范立山神魂层次的交锋。

无论是宁蝉儿、费溪或者范立山想要借用天地元息施展术法神通,神识都会以眉心祖窍往四周八方延伸。

陈海六识感知虽然还没有踏入神识阶段,无法与四周无处不在的天地元息产生感应,但他修炼到辟灵境圆满这一步,还是能敏锐的感受到天地元息的存在,而只要谁想借用天地元息,天地元息所形成的漩涡极心,必然就是施法者的眉心祖窍所在。

这样即便是隔着重重屋檐房顶,陈海不用眼睛看,还能精准的射杀到对方的眉心位置。

费溪本来就受创不轻,他与范立山在陈海神乎其神的箭术干扰下,几乎无法在屋里安心施展术法神通。

没有对等强者的压制,这时候宁蝉儿则如鱼得水了。她以神魂幻灭之法见长,但这时候却用无上法力,将城外一块块像比房屋还要大的巨石,搬运到贼寇藏身屋舍的上空,狠狠砸下去,又或在半空用团团高度烈焰将这些巨石烧熔,化为炽热的岩浆倾泄下来。

看着一次就有数十万斤的炽热岩浆往一座座院子里倾泄,樊大春他们看了都心皮麻——这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而对天地元息的掌握,也已经是达到明窍境巅峰甚至半步巅峰的境界,才能借天地元息搬动数十万斤重的巨石。

就一天时间,费溪、范立山就撑不住,带着百余嫡系精锐翻出城墙,丢下千余残兵败将,往黑山寨后的大山深外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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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夜渠山马贼也付出一百多人伤亡,这时候无力深入北面的荒山秃岭里去追杀费溪、范立山等残敌,宁蝉儿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不断借天地元息施展强悍之极的术法神通,即便不耗真元法力,对精神念力的消耗也是极大,但樊大春他们绝没有想到,他们真能将黑山寨强攻下来,还捉了千余战俘。

黑山寨除了城墙完好无缺外,城里一片狼籍。

当然真正令樊大春、韩文当等贼亢奋的,还是宁蝉儿抢先一步,烧熔大量的岩浆,覆盖孔鹏家眷所住的内府。

黑山寨里要有什么秘藏,也应该就在内府之中。

而宁蝉儿抢先一步用岩浆覆盖内府,就防止费溪、范立山等贼在逃跑时,将这些秘藏也都转移走;这样,大家才不至于白忙活一场。

孔鹏所在内府,也就两三亩的样子,此时都覆盖一层厚厚的岩浆,韩文当这时候正指挥黑山寨的奴隶,将冷却后的岩浆一层层的撬开,掘地三尺寻找那些能藏财物的秘室。

孔鹏内府里也有上百人被宁蝉儿所施展的术法神通直接烧死或砸死,多为仆妇、丫鬟,也有守卫内府的贼兵;死尸里没看到有什么重要人物的样子,应该都随费溪、范立山逃出城、逃到后面的深山里去了。

陈海没有管韩文当带着人满城的挖掘秘藏,他拉着宁蝉儿、樊大春等人直接赶到羁押战俘的营地里。

由于精锐头目都随费溪、范立山等人翻墙逃走,剩下的千余战俘,在被收缴兵甲后,也难有什么威胁,樊大春安排百余人看押。

照马贼的规矩,俘获战俘,要么强行逼迫入伙,要么当成奴隶做苦役,或贩卖出去,但是黑山寇主力随时都会反攻过来,这些战俘随时都有可能反水,以上的处置手段都不合适,樊大春及韩文当他们就想着直接将他们坑杀掉,消除后患,也削减黑山寇以后追杀他们的兵力。

陈海自然不会允许樊大春、韩文当他们胡闹,处置这千余战俘,他自有他的计划。

姚鹏是西羌国的逃将,率嫡系逃入茫茫大漠深处数年,在聚集一支两千左右的精锐战力之后,才回到西羌国附近,歼灭黑山城的守兵后才占下这块地盘。

之后,姚鹏率诸寇,侵掠附近的部落,兼并其他的马贼,势力才越壮大。

认真分析下来,黑山寇的展壮大分为两个时期,就是以姚鹏占领、盘踞黑山为节点。

黑山寇也因此能分成两部分,前期追随姚鹏的,可以视为黑山寇的核心及嫡系,之后加入黑山寇的贼兵,目前只能说是黑山寇的附庸,其中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人,来自附近的部族,是被强迫入伙的。

陈海这时候紧急要做的,就是将这一部分人挑出来,再赦免此前所有被黑山寇捉过来充当苦役的奴隶,然后将黑山寇的嫡系以及其他主动投靠黑山寇的马贼,都贬为奴隶,最快的度平复这边的局势,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我乃大燕宿卫将军、将作监司丞姚兴,奉旨率使团出使西羌诸国,然而在路中遇马贼袭击,使团伤亡惨重,不得以向夜渠山借兵清剿乱贼,”陈海一脸沉毅,站在一处高台上,从怀里取出他宿卫将军及将作监司丞的官印,出示给台下黑压压的战俘看,扬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都是附近部族的牧民,世代安分守己耕牧水草,为贼所迫而从贼,不得已才做出伤天害己之事。只要是被迫从贼者,又愿意助我伐贼立功者,我代表大燕帝君赫免你们的从贼之罪……”

聚泉岭一事被耍了一道,英王赢述震怒之下,捋夺了陈海的将衔、官职,当时却没有人跑到聚泉岭向陈海收回官印信符,所以陈海这时候还能当成虎皮扯出来狐假虎威、便宜用事。

第二百四十二章 分官鬻爵

樊大春、韩文当等人,到现在都不清楚陈海、宁蝉儿到底是什么来头,虽然还是怀疑陈海的说辞,但也认得两枚官印都作不得假,猜测陈海、宁蝉儿更可能是犯下什么大罪,才被迫弃官夺印、逃入茫茫沙海里的大燕官员。

官印是不假,但陈海真要是官使,为何不与越城郡主他们同行前往西羌国?而作为使节,应该也不仅仅是用官印来证明身份吧?

而以陈海、宁蝉儿这么高的修为,使团扈卫的战力也不会差,哪路马贼洗劫了他们,夜渠山不可能一点消息都听不到。

然而陈海对战俘如此说,樊大春心里怀疑,却不会当面戳破,又想到陈海、宁蝉儿此前诸多部署,包括将他们倾剿调出、以便河西兵马能顺利进占夜渠山石城固守待援,实际上都是在暗助董氏出嫁之女逃过此次大劫,早就在猜想陈海、宁蝉儿与董氏有什么瓜葛,诸多事很可能是想向河西董氏戴罪立功。

陈海让其他人留下来甄别战俘,他与宁蝉儿请樊大春到旁边一栋小院里说话:

“樊当家,我知道你心里还有诸多的疑问,我此时也不能解释你心里所有的疑问,但你真有心投靠河西,甚至直接投到越城郡主麾下为将,我都能帮你举荐。不管最终能不能救得了越城郡主,夜渠山兵马所做的种种事,我相信河西是能看得到的,樊当家不用担心将来出路的问题……”

“难道我就不能给他一个将军当当,你非要帮董家妮子招揽大将?”宁蝉儿不爽的说道。

“樊当家要是愿意率部去燕州,你自然能封他一个将军,”陈海说道,“但要是樊当家还想留在金州大漠里逍遥自在,唯有河西日后能让西羌国承认樊当家的地位。”

宁蝉儿想想也是,虽然董氏对陈海很多行为都极为不爽,但陈海真要举荐樊大春给董氏,董氏当然不会在介意在铁流岭之外,有一支能听他们招呼的势力存在。

何况河西董氏除了需要给西羌国施加一点压力,还不用付出其他的任何成本;这种便宜,董氏怎么可能不要?

而黑燕军此时还是“流贼”,影响力完全渗透不到金州大漠来。

听了陈海与宁蝉儿的话,樊大春心情实在是复杂到极点。

事实上在看出陈海、宁蝉儿暗助董氏之后,樊大春就动了一些心思。

樊大春早年是流窜金州的独行大盗,意外踏入明窍境之后,才想着要聚拢势力,继而在夜渠山占寨为山。他看似在夜渠山逍遥自在,但夜渠山就那么大一丁点的地盘,还要随时担心西羌军及河西会派兵清剿,实际上过得也是寝食难安的苦哈哈的日子。

樊大春流窜金州时,得罪藏羌国的贵族,也不敢放心投附西羌国,有心投附河西,但没有引荐之人,河西也绝不可能重用来历不明的马贼。

如果放在以前,有足够分量的人举荐他投附河西,他不会有太多的犹豫,但这时候他内心实在是挣扎得很。

他知道这时候要是答应陈海引荐之事,那接下来就不可能拿着黑山的财物就远走高飞,就需要留下来牵制黑山联军,甚于需要最终助越城郡主逃脱大劫,才算是立下大功;到时候他都不需要陈海的引荐,河西估计也不会吝啬对他的封赏。

但是西羌国内部有权臣联络诸寇,欲破坏两家的联姻,这么大的漩涡,岂是夜渠山这点兵马能参与进去的?

“樊当家,你在犹豫什么?”陈海盯着樊大春的眼瞳,问道,“你担心黑山诸寇兵强马壮,西羌国内部又有实权人物居心叵测,担心夜渠山这边兵马难以成势,但是黑山附近部族知道这事?”

“这……”樊大春迟疑不语。

“我们三四百人就杀得黑山寇两千兵马屁滚尿流,轻易就夺下黑山城,我们此时向附近部族征兵,共御孔贼,你说我们能征集到多少兵马?”陈海问道,“即便我们不从诸部族征兵,仅仅是从黑山奴隶以及降俘中收编战卒,又能增加多少兵力?”

樊大春这才明白陈海根本的目的还是要欺骗附近的部族出兵。

的确,附近的部族压根就不清楚西峡走廊的形势,注定会被眼前的夺寨大捷蒙蔽住眼睛,想着有机会效力摆脱黑山寇的控制,必定会积极的出兵助战。

事实上,不是欺骗左右的部族,亦或鼓动奴隶拿起兵甲对抗黑山寇,只要能凑足三四千健勇,守黑山城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孔鹏此时看似黑山联军的大统领,但上万兵马不可能都听他的命令跑过来助他夺回黑山寨;孔鹏想这时候夺回黑山寨,手里实际也只有三千嫡系精骑可用。

真正的威胁,其实还是藏在西羌国内部操控此事的那个人头上。

但这个威胁,至少要等到越城郡主在夜渠山被俘,甚至西羌国王族叶氏政权被颠覆之后,才会降临到他们头上——这么说来,他们在黑山寨其实还有观望形势的时间,并不需要立时逃入茫茫大漠深处。

“他的小命抓在我手里,你问他什么意见干甚?”宁蝉儿不悦的说道。

“樊当家是识大势、有智勇之人,你不能用这种手段控制他听从你的命令,”陈海跟宁蝉儿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将噬魂丹的解药给樊当家吧,毕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每一步都极凶险,樊当家不能真心诚意的图谋大事,强绑着他上,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风险。樊当家这时候要选择远走高飞,我们也不该再阻拦他。”

“你这是欠我第二个人情了。”宁蝉儿不情愿的从储物戒里掏出噬魂丹的解药,又将服药后拔除毒煞之法传给樊大春。

“能否容我想一想?”樊大春说道。

陈海点点头,也阻拦樊大春离开。

樊大春走后,宁蝉儿就嫣然笑道:“你真是好谋计啊,有降俘可选用,就做滥好人让我将解药给樊大春,你就不怕樊大春真就拍拍屁股走到,你就算能有几百降俘能用,又能做成了什么事情?”

“樊大春为什么要走?他只是去验证你给的解药是真是假罢了。”陈海笑道,他并不觉得樊大春会走,而樊大春真要将夜渠山三百多精锐带走了,也的确很头痛。

“要是我给的解药是假的呢?”宁蝉儿诡魅的笑问道。

“那练兵实录第二卷,与黑燕军就没有任何关系了。”陈海说道。

“得,我也就随口说说,你犯得着威胁我吗?”宁蝉儿娇怨的横了陈海一眼,又问道,“我刚才如此配合你,这个人情你不能忘了?”

陈海头大如麻,说道:“我修为不如你,谋算不如你,现在也落得大家皆不喜的尴尬境地,你要我欠你那么多人情干什么?”

“你只要记住欠我的人情即可;当然练兵实录第二卷这种诸家都能得到的大6货,可不能算你还过人情。”宁蝉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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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孔鹏留守黑山寨的两千多兵马,除了骨干及马贼头目都是孔鹏的嫡系外,其他大多数人都是附近部族被迫从贼的健勇——因为被迫从贼,所以这部分兵马的士气及战力都相对一般,所以孔鹏将他们留下来,而率真正的嫡系精锐去谋大事——也正因为这部分人作战意志薄弱,陈海他们才能仅以百余伤亡就轻易夺下黑山寨。

黑山寨附近十数绿洲,都是三四百里方圆之内,诸部族此前都隶属于黑山城,部族之间都彼此熟悉,因而甄别工作也相对容易轻松。

天黑之前,千余战俘的甄别工作就完成了,其中有八百人,都是附近部族被强迫从贼的青壮,甚至有不少人都有通玄境的武修底子,这时候都愿意拔乱归正,投靠到陈海的麾下,伐贼立功。

陈海这三天来,站立城头以无敌箭术射杀诸贼给众人的印象太深刻了,战俘都暗中称他为黑山箭魔;而宁蝉儿也表现出不凡的神通,都令诸部族降俘对孔鹏的畏惧之心大减。

夜渠山四百兵马袭夺黑山寨大胜,这令他们滋生出抵挡甚至彻底消灭黑山寇的强大信心。

樊大春服下解药后,确认将窍脉间的毒煞都拔除干净,已经是深夜了,再看到陈海已经收编了八百战卒为己所用,他就更没有什么话好说。

“樊当家,你将这枚官印收好,这往后你就是大燕的宿卫将军、夜渠山都尉了;我们也都要尊称樊当家您为樊大将军了。”陈海直接将他那枚宿卫将军印,塞以樊大春怀里。

“这……”樊大春有些猝不及防,拿着那枚掌心大小却沉甸甸的宿卫将军印站在那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本使出行西羌诸国,身在朝堂之外,却有便宜用事之权,樊当家只要认可我这枚司丞印有监督夜渠山军之权,就不用担心朝廷及河西事后会不认你手里的那枚将印。”陈海还给自己单独留下一枚将作监的司丞印,说道。

樊大春将信将疑,韩文当等头目跟樊大春祝贺,又兴高采烈的围上来跟陈海讨要一官半职。

陈海当下就封韩文当等人为夜渠山校尉,暂时都在樊大春帐前听候调遣,还当场摧动真元,凝聚烈焰熔化精锻铁,为韩文当等铸造夜渠山校尉等印。

樊大春自然不信陈海是什么鬼捞子官使,但看韩文当等人兴高采烈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已经被陈海架到架子上爬不下来了,他这时候要说不干,韩文当等人未必会再听他的命令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上古遗迹

除了樊大春心思沉重、若有所思外,韩文当等人皆兴高采烈,宁蝉儿这时候也才认识到陈海真正强悍的实是掌控人心的本事。

而这点恰恰是有些人即便是拿到练兵实录都无法真正掌握的精髓所在。

陈海不管宁蝉儿在想什么,这时候就将韩文当从樊大春手里借出来,负责跟他连夜整编八百降俘战卒,明天还要继续从奴隶征先兵卒。

樊大春麾下有十一名辟灵境头目,个个修为不凡,又都是双手染满血的江洋大盗。韩文当这些年当然也没有少杀人,但这几天接触下来,韩文当除了性情没有那么残暴、阴沉狠毒是一方面外,陈海更看重的是韩文当与手下三四十名马贼相处融洽、战术也相对要灵活一些,那就多少有些培养的潜力。

不管降俘战卒人数有多少,以及明后天能从奴隶编选多少战卒,这些战卒不可能在三五天内就成为能冲锋陷阱的精锐,短时间内遇敌,能充当主力的,也只有夜渠山三百多精锐马贼。

因而除了韩文当外,其他三百多精锐马贼还是由樊大春统一指挥。

夜渠山马贼还当精锐骑兵使用,但八百降俘所编的战卒,在马背上绝难跟精锐马贼在沙海及草地里争锋,更不要说奴隶们的个人战力更弱了,陈海计划临时编四十百人队的马步军。

马步军行军时乘马,战时下马结阵。

孔鹏在落草为寇前,曾任西羌国北军都尉,手下诸多嫡系,也都是追随他从西羌国逃出来的武官,即便是在黑山占地为寇,孔鹏对黑山寇的管束还是军营那一套。

八百多降俘战卒,虽然就百余人有通玄境的武修底子,但也熟悉队列编阵等事,这为陈海编组新军提供极大的便利。

奔忙了一宵,陈海将百余拥有通玄境武修底子的降俘战卒挑选出来,担任四十百人队的百武校尉及副尉,又给每个百人队分配近二十名降俘战卒,剩下的缺额,就从奴隶们中选用。

这些被迫从贼的降俘战卒,主要来自附近的部族,特别是百余百武校尉及副尉,在各自的部族都还有一定的地位。

他们除了自己想伐贼立功,甘心为陈海所驱使外,还都纷纷请缨要赶回各自的部族请援,都相信诸部族联合起来,彻底歼灭黑山寇,为以前所受的屈辱跟压迫报仇血恨,都不是什么难事。

陈海却没有答应这些人的请求,只是要他们从黑山奴隶里征募壮勇,以最快度编入夜渠山军,好方便执行他下一步的计划。

黑山寇占据黑山这几年,除了强迫诸部族派遣健勇附从外,还6续捋掠四五千奴隶到黑山来充当苦役。

这些奴隶里有相当一部分人,就是附近不甘心屈服黑山寇而受到毁灭性打击的部落残族,他们对黑山寇痛恨更是入骨,只恨没有报仇血恨的机会。

樊大春并不认为瘦骨嶙峋的奴隶与降俘,真能与精锐马贼对阵厮杀;甚至有相当一部分新编的战卒,身体虚弱得都无法骑快马驰行,又能有多少战力?

然而考虑到他们后续主要任务,可能就是守住黑山寨,以备孔鹏率黑山寇反扑,这时候多编一些兵卒并没有什么坏处。

这次还从黑山寇寨缴获两三千副兵甲,以及城外上万亩的稀树草甸里还豢养两三千匹战马以及大量的牲口。这些都是黑山寇之前从附近部族那边勒索而得,陈海想编一支四千人规模的马步军,不管战力究竟如此,兵刃、战马却是勉强够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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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负责挖掘黑山寇内府的人手终于传来喜讯,挖出黑山寇在城里的秘室了。

秘室的入口就是黑山寇领孔鹏所住的内府书房,强攻黑山寨时,宁蝉儿将数十万斤岩浆正好倾泄在书房上空,连夜挖开岩浆冷却后的岩壳,才现这座书房的地面上还有一座精铁所铸的小铁门。

秘室门虽然是精铁所铸,内有机簧锁死,但这时候都不需要陈海、宁蝉儿出手,就已经难不住樊大春他们了。

打开铁门,排空秘|洞里的浊气,陈海、宁蝉儿、樊大春走进秘室,现穿过七八十米深的甬道,里面是一座仿佛石殿般的岩洞,除了大量的粮草外,还有上千副极精良的淬金级兵甲、弓弩战械。

这些极精良的淬金级兵甲、弓弩上都镌刻着西羌国北军都尉府监造的字样。

虽然孔鹏曾担任过西羌国北军都尉,但这些兵甲不会是孔鹏十数年前逃离西羌国时带出来,这一切极可能说明西羌国暗中想破坏两家联姻的内鬼,正在西羌国北军担任高级将职,很可能就是西羌国现任的都尉。

这批兵甲应该是西羌国那位内鬼取信孔鹏的前期订金,而此前被陈海射杀夜渠山的胡必烈,真正的身份也是西羌国北军的一员校尉。

樊大春他们对满窖的粮食不感兴趣,他们放开肚皮又吃不了几碗饭,将来要弃守黑山寨,多余的大量粮食也无法带走。

他们对淬金级精良兵甲的兴趣也不大,除了让手下马贼的兵刃都更新换代之外,多余的兵甲还是便宜新编的马步军,他们个人的兴趣主要集中在嵌入石壁深处几间小秘室上。

这些秘室还额外用精铁门锁着,但锁得越严实,樊大春他们越兴奋,似乎里面有脱得赤裸裸的绝世佳人在等着他们宠幸。

宁蝉儿也极兴奋,她在夜渠山根本就没有得到什么宝贝,黑山势力要比夜渠山强大十倍不止,而孔鹏本身也有道丹境初境修为,也唯有孔鹏收藏的宝物,她才有可能看上眼。

“这些有什么好看头的?”宁蝉儿注意到陈海举着火把,在看岩壁上残缺的壁画,顶了顶他的腰问道。

黑山在上古时期就有人族或有灵智的种族栖息繁衍,四周岩壁上的彩绘岩画就是明证,只是年代太久远了,这些彩绘岩画残缺不堪,所绘又是上古神魔时代的情形,在宁蝉儿眼里没有多大的价值,但予陈海的感受就不一样了:

岩画那残缺一角里,那头神龙从金殿飞腾而出接受万民膜拜的形象,不是龙帝苍禹又是谁?

陈海心潮澎湃,睁大眼睛,恨不得将这一副副残缺的岩画印入脑海里,那是龙帝苍禹在播云洒雨吗,那是左耳在教授万民耕种吗?

如果说龙帝苍禹、左耳他们曾经是这片大6的统治者,后来又生怎样的事情,才会令他们退出这片大6,而在血云荒地里孤军奋战,去抵挡持续不知道多少万年的罗刹魔大军的进攻?

陈海这时候也更加确认他脚下的这片大地,就是左耳、龙帝苍禹所说要世代守护的九野天域,而他作为神殿新一代的守护使,守护这片大地也是他的职责。

“你在笑什么?”宁蝉儿见陈海脸上的神色诡异,问道。

“如果有一人自不量力的跑过来跟你说,他降于此域的职责,就是守护这片大地,你会怎么想?”陈海问道。

“神经病吧?”宁蝉儿撇撇嘴说道。

“也是。”陈海莫名沧桑的笑了起来,挥手释出十数道剑芒就要将四壁的残缺岩画尽数摧毁,他现在看到这些岩画就心烦意乱,要他来守护这片大地,真是开玩笑啊,他算哪根葱啊?

“你神经病啊,这些岩画碍着你什么事了?”宁蝉儿拍出层层掌影将陈海弹指出的剑芒全数封住。

虽然她不觉得这些简陋岩画有什么好看的,但毕竟是上古人族所留下来的珍贵遗迹。

就算黑山城此前的无数代主人,以及黑山寇孔鹏将这岩洞据为秘室,都没有想着要破坏这些岩画,她也不会袖手看陈海将这些上古岩画都破坏掉。

陈海这时候却如木头人一般僵立在那里,宁蝉儿还以为他被自己骂傻了,但下一刻就见陈海在一角残缺的神龙像岩画前盘膝坐下,自顾自面壁参修起来,也好奇的看过去。

然而这处残缺岩画,只画出太古苍龙从雷云深处探出龙爪的一角,其他地方都残缺了,宁蝉儿看了半晌,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蹊跷之处。

樊大春、韩文当等人也跑过来看了半晌,完全不知道有什么蹊跷,注意力又集中的那几间秘室的开启上了。

别人从这角岩画上看不出什么眉目,是他们没有像陈海亲眼看到龙帝苍禹从神殿腾空而出、伸爪抓聚雷电的那一幕,而岩壁所画苍龙探爪的形象,与当时龙帝苍禹抓聚雷电的一幕,陈海压根儿就分辨不出有什么区别。

而他刚才心烦意乱,想要摧毁这石壁岩画之时,便是这角岩画透漏出几许想要抵制他摧毁的洪荒意韵。

这岩画到底是谁所画,为何过去无数年都还有道蕴残存?

陈海心潮澎湃,没想到无意之间,竟在这里现上古人族留存下来的无上瑰宝。

第二百四十四章 突破辟灵

宁蝉儿、樊大春等人想不理会陈海,继续挖掘那几处被精铁门封住的小秘室,但很快他们就感受到陈海身上的气息在悄然生着改变。

樊大春、宁蝉儿都有明窍境的修为,在这么近的层次里,神识感应最为敏锐,但他们这一刻都说不好陈海的气息给他们到底是怎样一个感觉。

太复杂了、太错误了!

有怒潮滂湃的激烈、有风卷云舒的淡然、有曲折百回的蜿转绵延、有天高云清的阔然……

宁蝉儿自然早就知道陈海参悟得多种真意雏形,才有可能学宫闱选中斩获西北域第一的头衔,但也没有想到他所悟的真意雏形是那么的乱七八糟。

她心里愕然,这时候也彻底猜不透陈海所修的根本武道是哪种传承,完全颠覆她们苦修二十年来的所有见解,一个武修怎么会参悟出这么乱七八糟的武道真意出来,而参悟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武道真意,怎么就没有走火入魔?

宁蝉儿、樊大春很快注意到陈海透出的气息,悄然间竟有与岩洞里天地元息融为一体的迹象,岩洞里的天地元息骤然变得活跃起来。

“突破?陈海看了这鬼捞子岩画,竟然抓住突破踏入明窍境的契机了!这鬼捞子岩画里,到底藏了什么玄机?”

宁蝉儿可以说是燕州年轻一代里的第一人,时年二十三岁,就已经半步踏入道丹的预兆,天资之高,甚至能比武威神侯董良这一级数的人比肩,然而她偏偏从这岩画里看不到半点玄机,不明白陈海会在这一刻获得机缘,抓到突破辟灵境瓶颈的玄机。

以陈海的天赋与实力,两三年内踏入明窍境都是不值得奇怪的,毕竟冉虎、董宁、华哲栋、刍容等人,这两年也都成功开辟祖窍识海了。

冉虎等人,在学宫闱选上的名次,虽然都不如陈海那么耀眼,但他们却是燕州年轻一代里万里挑一的佼佼者,都是宗门的天之骄子,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与陈彰、柴腾等人,二十来岁或三十岁不至,突破踏入明窍境,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陈海的天赋、根骨,比冉虎、董宁他们更强,两年多前参加学宫闱选,就显示他至少掌握两种真意雏形,拖到今天都没有开辟祖窍识海,别人都还觉得奇怪呢。

只是这一刻,除了眼前这副残缺岩画,宁蝉儿完全看不出这岩洞还有什么是陈海突然想着要突破、要开辟祖窍识海的契机,陈海甚至都不避讳她与樊大春等人的存在。

这时候,樊大春只能先安排其他人都出岩洞,一旦陈海突破辟灵境时引大规模的天地元息感应,除了他与宁蝉儿有能力抵挡住,其他人在这么近的距离,是没有自保能力了。

当然,宁蝉儿、樊大春也应该退出去不干扰陈海自行参悟、突破,但宁蝉儿留在岩洞里没有动,樊大春也装糊涂留下来。这时候樊大春却没有加害陈海的心思,他就想看看陈海所修的根本玄法到底是什么,将来真要撕破脸,他也好有防备。

樊大春是死皮赖脸的留在岩洞,但留下来后,随着时间的推延,是越来越恐惧于心的震惊与不解。

陈海初时透漏出来的气息是错乱的、捉摸不透的,但随着时间的推动,与天地元息相融得越彻底、他身上透漏出来的气息越是纯正、磅礴。

樊大春作为明窍境强者,当然清楚这背后意味着什么,而这一刻,他闭目入寂,甚至能在识海之中“观见”到陈海身上此时透漏出气息里所内蕴的风云雷霆怒潮之相……

“竟然在突破辟灵境瓶颈时融合参悟出更强的道之真意!这是强得多么恐怖的道之真意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悟得后踏入道胎境就能突破八百岁寿元限制的上品真意吗?”樊大春控制不住内心的惊骇,喃喃自语道,“都传说百年来燕州跨入道胎境的第一人武威神侯董良,所悟的道之真意,距离上品级还差那一点,姚将军所悟真是传说的上品真意吗?”

宁蝉儿瞥了樊大春一眼,她看得出以往对陈海满心戒防的樊大春,这一刻满脸的震惊之余,竟然还有一点点的慑服,心里不屑,心想马贼就是这么没出息,看到比真正自己强的,膝盖就软了。

她纠正樊大春说道:“他应该是突然间融合参悟出更强的上品道之真意,才进入不得不突破的状态,不然的话,以他的狡诈,岂会容我们留在这里看穿他的底细?”

“啊,姚军使以前是刻意压制修为,有能力却没有急着踏入明窍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樊大春既震惊又困惑不解的问道。

“燕州猜不透这点的人多了,你就不要费脑子瞎猜了。”宁蝉儿不屑的说道。

樊大春还想继续观察下去,但韩文当派人通报有大股马贼在费溪、范立山的率领下,往黑山寨逼来,他身为刚刚获封的“夜渠山都尉”,他就不得不出岩洞到外面去主持防务,只能留宁蝉儿在岩洞里为陈海护法。

费溪、范立山率部残寇翻城墙逃出去,由于寨子里仅有几头青鳞鹰都被孔鹏带走,短时间内难与黑山寇主力联系上,他们一边派人去寻大头领孔鹏,一边从附近部族借兵,想要看有没有机会夺回黑山寨。

黑山寇在这附近积威甚重,费溪、范立山还是从不清楚形势的几家部族借到上千兵马,但他们率领上千兵马赶到黑山寨,那些出兵的部族知道夜渠山仅以四百余众精锐就攻下黑山寨,而且他们此前受胁迫从贼的子弟都已经加入夜渠山军,这时候哪里还有半点斗志?

樊大春、韩文当率部出寨,费溪、范立山从诸多部族借到的上千兵马就一哄而散的溃败,根本没有人真心想助黑山寇夺回黑山寨。

韩文当所率的四千马步军,可以说是还没有什么战力,降俘战卒混编奴隶壮勇,两三天时间连最基本的阵列都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能有多强的战力?但他们的士气与昂扬的斗志却不弱。

而且地形平坦的沙海、雪原,能一眼望到底,这有助于极大减少不必要的混乱。

在借来的上千部族兵马轻易就溃败往四面八方逃跑后,费溪、范立山率百余嫡系精锐也只能仓皇逃跑,这时候韩文当率马步军包抄侧翼,樊大春率夜渠山马贼精锐,咬住尾巴追击不息。

这两三天,费溪、范立山虽然从诸部落获得新的战马,但新得手的战马诸贼寇驯骑不熟练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附近的部族已经被他们收刮得没有什么好马了。

加上他们这两天都马不停蹄的不断联络诸部族出兵,一刻都没有歇下来,人勉强能扛住,但马匹的消耗极大。

而樊大春他们所乘御的战马,却休生养息了几天,精力正足。

前后一追一逃疾奔跑不到两个时辰,费溪、范立山就现压根摆脱不了樊大春他们的追击,而且樊大春这伙夜渠山的人马都还压着度,想着在追击最大限度的消耗他们的气力,乃至将他们直接拖垮就可以不战而胜。

他们也看出左右两翼的奴仆马步军战力极弱,这时候只能努力回旋过来,冲击左右两翼,想着制造更大的混乱然后摆脱追兵逃走。

令费溪、范立山意外,樊大春压根就不管左右两翼马步军的死活。

陈海从降俘、奴隶里编选马步军,樊大春是有不同意见的,这时候只是视韩文当所率的这些马步军为消耗,他亲率三百多嫡系精锐始终停在外围死死盯住费溪、范立山他们,不急于参战。

左右两翼马步军虽然战力很弱,但士气及作战意志,却要比想象中强得多,即便中间数度被费溪、范立山率部撕开列阵、冲散,但犹拿着枪矛、弓弩疯狂的围上去,似要在费溪、范立山这些黑山寇身上咬一块肉下来才解恨。

虽说在这样的混战中,马步军的伤亡要十数倍于黑山寇,但黑山寇的数量太有限了,二三十人倒下马就支撑不住要逃跑,这时候樊大春率夜渠山精锐像饿狼一样围扑上去,强弓劲弩“扑扑”射出,樊大春更是摧动灵剑,紧咬住身受重创未逾的费溪老贼。

范立山最终率十数骑杀出重围,只能眼睁睁看着费溪与其他黑山寇彻底陷入重围之中,再也没有可能突围出来。

樊大春一剑把费溪的头颅斩下,然而看着其他三四十黑山寇死在乱刃之下,这时候才认识到四千多马步军即便是拉出黑山寨,也不是毫无作用。

而想到这些马步军厮杀黑山寇的疯狂跟狠劲,樊大春也是暗暗心惊,都不知道夜渠山的奴隶如此恨他入骨者到底有多少。

虽然他们在离开夜渠山时,已经将所有奴隶都释放了,但他这时候暗暗拿定主意,以后能不回夜渠山,还是尽可能不要回夜渠山了,不然夜里还真睡不着觉。

第二百四十五章 石槲蜜

范立山逃走,但斩山费溪等九十余人,樊大春相信在孔鹏率黑山寇主力赶来之前,他们在黑山寨是不会再有什么威胁了。

随他出寨迎战的三千马步军,这一仗也战死两百多人、伤三百余人,但表现要比樊大春所想象的好得多,也正因为马步军的奋勇作战,夜渠山嫡系就十数人受轻伤,要不然的话,怎么也要损失三五十人,才有可能将费溪、范立山这些老贼歼灭。

樊大春率部返回黑山寨,暮色从四面八方围聚过来,但就见黑山寨上空七八里方圆内乌云滚滚,鱼鳞般的云层间电弧雷光如龙蛇游动。

听守寨的领说陈海与宁蝉儿这两天都没有从岩洞出来,策马从城门洞缓缓驰过的樊大春听了,更是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吩咐守寨的领,严禁将陈海在岩洞潜修的事情传出去,就说陈海在内府潜修。

樊大春虽然有明窍境初期的修为,神识延伸出去,也能勉强感应、搅动方圆五六里的天地元息,如果将神识延伸固定在某个方向上,能感应、搅动的天地元息距离还能长达十数里,但这是他在没有其他干扰因素的情况下所能做到的程度,而一旦受到干扰,比如他身在地底,受到三五十米深的岩土岩屏蔽,他根本就没有感应到地面上的天地元息……

考虑到陈海此时身在三五十米深的岩洞里,樊大春能断定陈海所开辟的祖窍识海之强大,绝不在道丹境初期强者之下!

这是何等恐怖的妖孽!

传说中的西北域第一人、武威神侯董良,当年远没有如此的妖孽啊!

这一刻,樊大春|情不自禁的想,要是此子将来注定要成长为比董良更妖孽、更强悍的存在,那夜渠山还有必要千方百计的去投附董氏吗?

虽然樊大春此时都不知道陈海、宁蝉儿的真实身份,心里有太多的猜测,但能确定他们必与河西董氏有复杂的纠缠,而除了这千年难出的妖孽修炼天资及根骨外,陈海这几天在用兵、权谋乃至胆略上的表现,樊大春也远叹不如。

如果此子注定要成长为比董良更妖孽、更强悍的存在,那夜渠山还有必要千方百计的在河西争一席之地吗?

安排兵马各自归营,樊大春又视看一圈防务才走到内府,内心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夜渠山即便这次能立下大功,助越城郡主逃过大劫,河西对他们的封赏是不会少,宿卫将军、夜渠山都尉等职,都极可能事后会得到河西的认可,但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河西的嫡系将领。

要是岩洞里的那个人,此时真是被迫逃出燕州,孤身一人到金州来闯天下,还没有什么嫡系兵马,这时候要是自己不再三心二意,那岩洞里这人日后成就一番基业时,夜渠山的地位就将完全不一样。

当然后者更具挑战、会有更多的曲折跟风险,但无疑收益更大。

樊大春胡思乱想的,地底突然先后传出剧烈的两次震动,几乎要将坚固的黑砂岩岩洞都要震塌掉。

抬头见寨城上空的雷云渐渐散去,樊大春与韩文当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赶紧下了岩洞,就见陈海已经袖手而立,而岩洞深处他们此时想办法要打开秘室铁门,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

看铁门碎片皆是淬金铁所铸,有三寸多厚,还镌着提升强度的固金道篆,但这时候已经四分五裂,留下雷殛残留下的焦灼痕迹,接连两道雷柱竟然将这么厚的淬金铁板轰得四分五裂?

樊大春震惊的看着陈海,暗感这应该还不是他此时驾驭天地元息施展雷系神通的极限,好强!

韩文当等人盯着铁门被轰碎后,秘室里露出的金银财宝及法宝灵丹眼冒金光,樊大春则是耐着性子跟陈海说他潜修时,他率部击溃费溪残部的事情,言罢又将宿卫将军印拿出来,拱手奉上,说道:“我能力实在有限,不敢执掌此印,希望能在姚军使帐前当个校尉就足够了。”

见樊大春突然表现得如此恭顺,宁蝉儿忍不住都要伸懒腰了。

陈海心知董氏未必会容他独立河西之外独领一支精锐战力,即便到时候董氏拿他没有办法,也不会提供额外的帮助,然而更重要的,陈海他的意向并不是要在金州当一个军阀。

“接下来步步凶险,樊当家就想着推卸责任了?”陈海让樊大春将宿卫将军印收起来,笑道,“我们还是来看看黑山寇这些年,到底收刮来多少好东西?”

樊大春将宿卫将军印送还,只是表明他的立场与态度,而既然陈海要他继续冒领这个夜渠山都尉,他也不推辞,便与其他人一起,将注意力转移到两间秘室的收藏之上了。

黑山这些年除了兵势要比夜渠山强出十数倍,孔鹏率部进占黑山,也有着报当年逃亡之仇的意思,这几年洗劫地方也要远比夜渠山活跃得多。

两间在崖洞深处开辟出来的大秘室,都有二三十步见方、两人高矮,共十排铁架子,分格密密麻麻的摆放着黑山寇这些年收刮的财物及珍宝,富足程度堪比小诸侯国的国库。

用来铸造凡铁极品兵甲的淬金铁料,在金州大漠比金银还要珍贵,秘室里除了寻常金银珠宝外,收藏最多的就是十数樽大铁锭子,足有十数万斤,但这个却是陈海、宁蝉儿最看不眼的。

不过想到要将十数万斤淬金铁从聚泉岭运到金州也极不容易,这十数万斤淬金铁料这时候也是能算一笔巨额财富。

玄胎精铁两千、赤髓铜五千斤,还有更比玄胎精锐更珍贵的紫辰砂金,看着只有拳头大小的三块,却足有上千斤之重。

紫辰砂金是炼制玄级上品灵剑的天材地宝,宁蝉儿毫不犹豫的拿走两块,只留了一块给陈海。

一小截木心部位已呈金铁之相的雷击木也是能炼制玄级上品法宝的极珍阳木。

雷击木的形成,虽然不限木种,但受雷殛之时,要将雷罡元息融入木体之中,概率只有亿万分之一,这种极阳之木在燕州自然也是万金难求。

宁蝉儿既然知道陈海此时所融合参悟的道之真意,与风雷秘相有关,也没有好意思跟他争这截雷击木。

百余幅名人字画,最珍贵的一副,是千年前羌胡画圣、由画道修悟无上道意而成就道胎境修为的天榜强者吴玄同的山水画作。

看画卷上的落款,应是吴玄同早年的作品,但如果是真迹,后人就有可能从此画中参悟到吴玄同当年所悟而诉诸笔端的道之真意。

这一副画卷无异于一部蕴藏无上玄法的秘典。

宁蝉儿费了这么大劲,没想到樊大春竟然对陈海有了归顺之心,这时候自然不肯再吃亏,将吴玄同的画卷也直接收入囊中,说她先拿去参悟三五年再借给陈海参悟。

此时秘室里还有大大小小百余件法宝、灵剑、灵甲,但由于黑山寇有六名明窍境强者,除了一件玄阶中品的玄霜剑归樊大春外,其他法宝灵剑灵甲都是黄级宝物,

陈海也不会想着将这些法宝灵剑囤积在手里,都拿出来分给有功要赏的将卒。

而他此时正式踏入明窍境,有雷击木、紫辰砂金可以炼制趁手的玄阶上品灵剑玄兵,那柄得太尉府赏赐的玄级下品灵剑斩狼剑没有太大用场,远不如玄胎淬金戟及玄胎铁弓用得趁手,就当作战功给了韩文当。

要说有什么可惜的,就是秘室里除了数万枚益元丹、罡阳丹、生肌续骨膏等增益气血、滋壮筋骨或疗伤的中低级丹药以及一枚气息强烈到能影响修炼者心神的妖兽妖丹外,并没有像九转金液丹这种能助人开辟祖窍识海的高级灵丹收藏。

这也很正常,高级灵丹数量有限,重量、体积都微乎其微,孔鹏等人都能随身携带着以便随时保命,自然没有必要收藏在秘室之中。那枚妖丹,实是一枚毒兽妖丹,毒性甚烈,气息又极强大,才没有被孔鹏随身带走,自然就落入宁蝉儿的囊中。

而在中低级丹药里,黑山寇还收藏一种的炼制丹药原料,也是金州大漠深处所特产的石槲蜜。

这种石槲蜜产自大漠深处的石槲草,虽然只能算低级灵药,但有一种特性,就是不仅炼制成灵丹,也不需要特殊的服用炼化之法,普通人食用也能将药力化入百骸筋骨之中滋养气血,炼丹师常将这石槲蜜作为其他中高级灵丹的辅药,以便服用是能辅助药力的炼化,也是金州输入燕州的大宗低级灵药之一。

黑山寇在秘室足足收藏了七八缸、有上万斤之多的石槲蜜,而且色泽呈金琥珀色的上品货,也不知道黑山寇打劫了哪家大型商队劫夺过来,价值绝不在那十数万斤淬金铁锭之下。

陈海此时看中石槲蜜的价值,并非其价值比十数万斤淬金铁料还要高一两倍,更重要是有这上万斤石槲蜜,他率领数千瘦骨嶙峋的马步军,穿越茫茫沙海,却偷袭其他的马贼窝,将成为可能。

他现在从降俘及奴隶里收编三四千马步军,身体都谈不上强悍。

要在这酷寒时节穿越茫茫沙海、雪原,每次都要奔袭五六百里甚至上千里路,没有一定的修为底子,普通人根本就扛不住。

奔袭一处马贼山寨,都还没有开打,马步军在行军上的战力减员或许就要过一成,到时候即便还有余力攻打小型的马贼山寨,伤亡就更难控制住,而这时有了这上万斤普通人食用就能吸收药力的石槲蜜,陈海就觉得他们在这茫茫沙海深处,战术就可以更机动灵活……

第二百四十六章 各自为战

“咱们不守黑山寨了,接下来就直接奔袭黑隼崖?”

樊大春虽然有了归附之心,但听到陈海接下来他们放弃黑山寨,要统率三百多骑兵精锐及四千马步军,穿越茫茫大漠,奔袭六百里外的黑隼崖山寨,还是异常的诧异跟不解,问道,

“黑隼崖可是比夜渠山还要破落的马贼窝,没有什么油水可捞。再者说,我们要是还想着助越城郡主解围,不应该占着黑山寨吸引黑山寇反攻吗?”

“孔鹏当年在西羌国获罪潜逃,这么短时间内能在茫茫沙海深处拉出五六千兵马,不是泛泛之辈,而此时围夜渠的黑山联军,以黑山寇为主,孔鹏甩下夜渠山的事情不顾,直接率黑山寇驰回夺寨的可能实在不大。”陈海一脸沉毅的说道。

“黑隼崖就有两百多马贼参加黑山联军,估计还有两百多兵马守山寨,我们即便是将黑隼寨拿下来,孔鹏诸贼怕是更无动于衷啊。”

“不错,要是诸寇围困夜渠山的主要目的,还是想着将西羌国的兵马引入茫茫大少海,的确不大可能被我们诱回来,但这又有什么打紧的?”

陈海凝望着天际的流霞,捏紧拳头,目光炯炯的盯着众人,说道,

“拿下黑隼崖,众寇还是无动于衷的话,那我们接着就继续奔袭田家裕、接着攻打金象岭、接着攻打魔月湖、接着攻打始获山。诸寇围困夜渠山也好,围点打援也好,他们围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互不相关嘛。西羌国东北部的这些毒蛇难得一次都被引出洞,我们这时候要不趁机狠狠洗掠一把,难道大家想放弃眼前这天赐良机啊?”

“对,管他娘什么夜渠山,他们围他们的,老子打老子的,这才够痛快。”陈海的话更对韩文当等马贼头目的胃口,听到他的话,诸头目都大声喝好。

虽然大家此前都兴高采烈的接受夜渠山校尉的封官,但对助越城郡主解围之事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陈海倘若一定要率他们赶往夜渠山给越城郡主解围,他们现在接连获得两场大捷,信心膨胀得很,也都会勉强答应,但这时候听了陈海这样的建议,大家心里都觉得,这他娘就应该这么干,这样才够痛快,也没有人想到不断的穿越沙海、长途奔袭,如此打会有多艰巨。

“好,大家先下去做准备,同时也要注意将我们的意图,认真的传达给下面的将卒,要让大家打明白仗,不要打糊涂仗。”陈海说道。

陈海诸多安排,樊大春都很费解,心想着要是所有意图都告诉普通将卒,普通将卒士气是会好点,但万一有三五人受俘,那他们这边还有什么秘密能瞒住?

再者,上万斤石槲蜜虽然会解决数千马步军长途奔袭沙海的体内、气血消耗问题,但关键四千马步军才草率成立,穿越茫茫沙海赶到黑隼崖,即便队伍不垮掉,还能剩下多少战力?

樊大春心想着黑隼崖应该没有多少贼兵留守,即便马步军奔袭过去没有什么战力,他们拿下黑隼崖也没有什么问题,要是那时候大家都能认清楚沙海长途行程行军奔袭的艰难,到时候再劝陈海不迟。

樊大春想定这些,便想陈海除了石槲蜜外,其他如淬金铁锭及粮草等不能随身带走的大宗物资,应该怎么办?

照惯例,虽然在黑山寨外,找地方将淬金铁锭等物埋藏起来,日后即便是黑山寨被黑山寇重新占回去,他们也能悄然派人取走淬金铁锭,至于更大宗的粮草都应该烧掉,以及大量行动迟纯的牛羊也应该都宰杀,不能带走都烧掉,绝不能再落回到黑山寇的手里。

金州本质上还是极贫瘠的荒芜之地,种出三五百万斤的粮食不容易,何况黑山寨城外上万头牛羊,都是从附近的部族洗掠、勒索过来的,陈海要樊大春将粮食以及淬金铁锭等大宗带不走的物资都搬出去,与大群的牛羊就放在黑山寨城墙之外不管,说道:“诸部族要是过来运走粮食、牛羊、铁料,与黑山寇的仇隙必然会更深,我们只要安排三五眼线留下来,记住有哪几家部族运走粮食即可,到时候再回来,可以直接邀他们一起作战。倘若没有一家部族敢运走粮食,这些物资都重新落入黑山寇的手里,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大不了我们再攻下黑山寨,再夺回便是,现在毁掉太可惜了。”

樊大春心想陈海诱骗诸部族运走粮食、加剧部族与黑山寇之间的对抗,真是阴险,也觉得是好计,又问道:“那些奴隶怎么办?”

黑山寨此前有六千多奴隶,约有一半自愿编入马步军,还有一半或身体太孱弱、或不敢生有反抗黑山寇的心思,这些人陈海自然都丢在黑山寨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此外就是黑山寇还有不到四百战俘,都是跟随孔鹏多年的贼寇,这时候被看押起来。这部分贼寇俘虏人数也不多,陈海就决定将他们都带上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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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武尊孔鹏是七天之后,才在夜渠山听范立山亲口告诉他自家的老巢已遭樊大春这伙贼兵的偷袭,他当时的鼻子都差点气歪掉。

虽说黑山寨遇袭,费溪、范立山就第一时间派出信使请援,但黑山联军并没有照既定计划在月牙湖等绿洲围袭河西送亲队伍,费溪、范立山派出的信使,从月牙湖绿洲一路往东奔驰,却没有想到黑山联军上万精锐兵马,就在月牙湖绿洲北面五百余里外的夜渠山。

茫茫沙海深处的暴风雪,要比想象中恐怖,大军开拔过后不要多久,就会痕迹都无,最后还是范立山十数人如丧家之犬,逃到松阳湖,才从残留的蛛丝马迹,看出诸寇主力是去了夜渠山。

孔鹏这时候才知道黑山寨遇袭,黄花菜都凉了,压根都不知道樊大春这伙人已经劫走黑山寨的财物,逃到哪里去了?

就算樊大春这伙人没逃,他身为黑山联军围袭河西送亲兵马的起人,难道能丢下这边,率黑山寇赶回黑山寨去?

孔鹏一掌劈死范立山的心思都有,费溪、范立山两人率两千兵马守黑山寨,竟然让樊大春这狗贼率四五百人,就将寨子给夺走了!

大帐里的空气骤然间猝冷凝固起来,片片霜华直接从孔鹏身周的虚空直接凝聚飘落,大帐里诸贼都面面相觑,心想孔鹏激烈愤怒的情绪已经直接影响到天地元息了,但他们都想不明白,怎么会生这种事,费溪、范立山这两个老贼,难道就是吃狗屎的?还有,樊大春这厮虽然阴谋狡诈,但生性谨慎,怎么就突然起疯做出这事来,他就不怕孔鹏事后将他的骨头都拆开生吞活剥掉?

一声清亮的鸣啸从营帐上方的天空传来,诸贼松了一口气说道:“黑骨道长回来了,应该摸清楚樊大春这伙人的行踪了……”

孔鹏脸色铁青的站在营帐里没有动弹,片刻后,营帐揭开来,一个枯瘦就剩皮包骨的玄修走进来;透过帘子的缝隙,诸贼还能看到营帐外有一头双头灵鹫正昂然站在场地里。

灵禽的寿命要比人族玄修长一截,高等灵禽豢养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事,马贼势力有些是不少,但掠夺成性,没有宗阀世族千年经营地方的底蕴,手里头也实没有几头灵禽可用。

目前,黑山联军上万精锐兵马,堪比明窍境武修强者的灵禽就黑骨道长的双头灵鹫,能在最短的时间逆着沙海深处的暴风雪,查清楚樊大春这伙贼人的动向。

“夜渠山部,兵马猝然间增加到四五千众,正往黑隼崖奔袭过去!”黑骨道人慢条理丝的说道,“我已经绕道赶到黑隼崖报过信了,才晚回来两个时辰,鸦爷,你也不担心什么!”

黑骨道人所说的鸦爷,便是自称黑鸦神的黑隼崖头领仇解世。

听到樊大春这龟儿子率领四五千众,正往他的老巢奔袭而去,黑鸦神怎么可能都担心?他都急得夜冒金星。

樊大春那龟儿子,胆大妄为偷袭了黑山寇的老巢也就罢了,偷袭他的破寨子干什么呀,这个挨千刀的龟儿子,黑鸦神气得都要吐血,眼巴巴的看向孔鹏,情急的喊道:“都尉大人,我们不能让樊大春这孙子这么猖狂啊!”

费溪、范立山率两千兵马都没有能守住黑山寨,黑鸦神手底下只有两百马贼精锐,想要穿越两千里茫茫沙海去解黑隼崖之危,无疑是痴人做梦,他只能寄希望孔鹏同意出兵。

“现在分兵赶过去,怕也是迟了吧。”有人才不会管黑隼崖的死活,西羌国的援军随时都会出平卢大绿洲,这时候怎么可能随便分兵?

“这一趟可不单黑隼崖要遭殃,待贼兵出了黑山寨,我乘着小鹫鹫下去抓了几个贼兵丢在寨子的奴隶审问,这才知道大燕帝朝原来有个叫姚兴的宿卫将军出使西羌国的军使,不知道半道被哪家马贼打劫了,随扈皆丧,就剩正副使两人。这个叫姚兴的宿卫将军,一怒之力,就跑到夜渠山借山。也不知道樊大春这群孙子怎么就鬼迷心窍,竟然就被他们说动反起水来。听奴隶说,他们这次不仅仅要奔袭黑隼崖,接下来还打算将十七家的老巢都犁一遍!”黑骨道长嘿然冷声说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 军心

(这几天在外地有事,更新可能没有那么及时,望包涵……)

黑骨道长这席话,仿佛一枚炸弹,炸得众人满面惊容,无数人都惊呼: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这个叫姚兴的大燕宿卫将军,即便是从奴隶里选三五千壮勇,怕是队伍拉到黑隼崖就要散架掉,还妄想将我们十七家的根基之地都扫一遍,正是狂妄到不知所以了。”

“对,这种机密事,怎么会让被遗弃的奴隶知道?必是那狗屁宿卫将军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来乱我们军心的。”

“这个叫姚兴的大燕宿卫将军到底是怎么人?大燕怎么会这时候往西羌国派出使者?”也有人还没有彻底慌掉阵脚,还知道先搞清楚陈海到底是什么来头。

只是诸寇在茫茫大漠深处逍遥快活,哪里会有人有心打听燕州的事情?

说起来,大家也就对燕州地榜、天榜的人物有些印象,这狗屁宿卫将军姚兴,听都没有听说过。

大家分析来分析去,都觉得黑骨道长是让奴隶的话蒙弊了,十七家根基之地虽然都是西羌国北部大漠深处,但近者相距四五百里,远者相距近两千里地,即便是最精锐的马骑,骑乘最强悍的战马,一个冬天时间里在这十七家老巢间跑一圈都会累趴掉,更不要说逐一攻克十七家的老巢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大燕叫姚兴的宿卫将军放出这样的消息,最大的可能就是撼动他们这边的军心。

黑骨道长嘿然一笑,冷声说道:“要是在范当家赶来之前,有人说樊大春这贼率部去偷袭黑山了,你们会有几分相信?”

听黑骨道长如此说,诸寇皆是一怔。

是啊,他们谁能想到樊大春这伙人没有跟上来,竟然是去偷袭黑山寨了,竟然还将足足有两千兵马防守的黑山寨夺了下来。

据范立山所说,樊大春这伙人里,包括那个叫姚兴的大燕宿卫将军,顶天三人有着明窍境的战力。

“黑骨道长所说甚是,大家的根基之地,不能不慎重考虑啊!”黑鸦神唯恐大家不怕,就希望能早一刻决议出兵,他的黑隼崖或有可能保住。

黑骨道长还没有将黑鸦神放在眼底,冷漠说道:“或许这个叫姚兴的大燕宿卫将军不可能将十七家山寨都攻下来,但有一点能肯定,他们攻下黑隼崖不会轻易收手,那在黑隼崖之后,谁会是下一家?”

众人面面相觑,黑骨道长说得太有道理了,哪怕这个叫姚兴的大燕宿卫将军最后就攻下四五家山寨,这样的概率也叫大家寝食难安啊,特别是距离黑隼崖近的几家领,这时候就觉得屁股像着了火,恨不得马上就率嫡系马贼赶回老巢加强防守,一起朝孔鹏喊道:“都尉大人……”

现在他们跟黑鸦神的态度一样,要是孔鹏不能分兵去剿灭这个叫姚兴的大燕宿卫将军,他们就会率部退出联军,先保住老巢要紧。

孔鹏没想到自家老巢被偷袭不说,军心顿时涣散了,他虽然没有这个叫姚兴的大燕宿卫将军打过交道,这时候却也知道这才是他毕生所遇到最难对付的敌人。

“大家先容我考虑一二。”孔鹏也不能强求诸寇什么,只能请大家先出去,他好与几个关键人物商议这事到底该怎么处理才好。

诸寇也想不出孔鹏此时会有什么办法,即便是要他们这时候强攻夜渠山,大概也不会有哪家会真出力,这时候也就先退了出去,就留下黑山寇几名核心头目,与孔鹏商事情。

“不能分兵,”范立山虽然背负着失寨大罪,这时候也据理力争,说道,“这时候分兵,一切部署很可能就会前功尽弃。这事过后,主公怎么处罚,老奴都认了,在这事上,老奴要力劝主公不能有一丝的动摇。”

“强攻夜渠山,能拿住越郡郡主再说?”有人建议道。

“军心已经动摇,进退两难啊!”孔鹏早年在西羌国担任北军都尉,深知军心的重要性,不要说其他马贼领了,便是他魔下嫡系、这两三千黑山寇精锐,这时候恐怕也是惊怒皆有,无法心齐的去强攻夜渠山的石城,怎么指望其他马贼攻寨?

马贼纵横沙海,但攻城拔寨,可不是他们所擅长,还没有大量的攻城器械,他们难道策马冲过近二十米的坚固城墙吗?

这样的状态,想强攻夜渠山都要恐怖的代价,更不要说伏击西羌国的援军了。

“妾身可与诸家领见面!”这时候从营帐后款款走出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雍容贵妇,脸蛋圆润丰腴,眉眼流泄出令人绝世风华。

范立山等人都不敢直视贵妇的脸容,都下意识低下头,避开贵妇那炽热得能灼烧人心的面容。

“犹有不慎走漏消息,大事难成,这时候怎么能让你与其他人见面呢?”孔鹏抓住贵妇那柔若无骨的娇嫩小手,这时候似有一股能镇定人心的力量传递过来,“我能解释这事……”

“十六年前,是妾身害怕了,没有敢站出来,虽然将梅妃推出来背祸,却终是害鹏哥你上百族人被叶辰天那老贼杀死,但这次妾身不能再躲了。”贵妇不容拒绝的坚定说道。

范立山张口说出一个令人听人会震惊的称呼,朝贵妇揖施礼道:“王妃能站出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只要能让诸寨当家相信,谋成大事之后,诸寨当家能在西羌国获得荣华富贵远乎想象。这时候即便这个叫姚兴的大燕宿卫将军,真将十七家根基之地都摧毁,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也只会叫这十七路兵马从此之后更加忠心耿耿跟着主公身边,而不会再有什么小算盘——从这角度说,并不算是什么坏事……”

“哦?”孔鹏也叫范立山说得心动,他要真想将十七路兵马都收为己用,还是要纵容这个叫姚兴的大燕宿卫将军,将十七家的寨子都摧毁掉,实际上也让这十七路兵马除了跟他一条道走到黑,不再有其他退路的。

当然,在此之前,他们一定要开出足够诱人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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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孔鹏当年到底犯了什么大罪,竟被西羌国主叶辰天灭族?”陈海骑坐在一头青鬃马背上,望着远处像一头巨鹰立于荒漠的黑隼崖,突然想到一件事问樊大春。

“孔鹏当年深受西羌国主叶辰天的信任,出任北军都尉,几乎执掌西羌国一半兵马,但他不满足于此,却私通叶辰天的一名妃子。事情走漏风声后,叶辰天的那名妃子吞毒自杀,孔鹏逃亡大漠,西羌国主叶辰天灭了孔鹏宗族。只是这事是西羌国见不得光的丑事,你们在燕州没有听说,也不奇怪。”樊大春说道。

“……原来是这事啊!”陈海恍惚了一阵子。

宁蝉儿横眼撩望过来,言外之意是说董宁再嫁入西羌国,将来陈海与她也有偷情的可能。

“不对劲啊,”陈海猝然想到一个破绽,说道,“孔鹏当年要是私通叶氏王妃而逃入大漠,在西羌国内应该身败名裂才是,那北军里会是谁与他勾结,竟然执意要破坏河西与西羌国的联姻?而且西羌国主叶辰天知道私通妻妾的孔鹏竟然胆敢出现在平卢绿洲附近,他头顶都再次变得绿油油的了,怎么能忍住不出兵剿灭?叶辰天顶住这么大的压力,坚持要与董氏联姻,恐怕也早意识到敌人实在内部吧……”

“你是说,西羌国主叶辰天也有意借联姻事引蛇出洞?”宁蝉儿问道。

陈海耸耸肩,说道:“谁知道啊?也许仅仅是西羌国主叶辰天再也抓不住兵权而已,也有可能叶辰天是防备西羌国其他的权宦,总之一切都要等西羌国的援军进入沙海深处,这些迷底才能解开啊?”

“……胡扬树已经伐下,要怎么用,还要监军使过来指点!”率领马步军做攻寨准备的韩文当,这时候策马过来,黑隼崖提前得到消息,他们无法猝然突袭夺寨,就只能让马步军下马,做强攻的准备。

“我们联手杀进去,不就好了,费那些事做什么?”宁蝉儿嫌麻烦的说道。

陈海没有理会宁蝉儿。

黑隼崖寨只有几名辟灵境武修率两百精锐马贼驻守,无法凝聚杀伐兵气,他与宁蝉儿联手杀出去,是足以将两三百马贼杀得人仰马翻,但现在图省事,两个人直接杀个痛快,但那以后六七百乃至上千甚至数千虎狼精锐、能凝聚杀伐兵气的大寨子,怎么办?

要是四五千马步军不能尽快凝聚杀伐兵气,孔鹏率十数明窍境强者追杀过来,是不是他们就这样抱头鼠患,什么事都不用干了。

现在贼寇龟缩在寨子里不敢出来,恰是他借攻寨战事,实战操练这些马步军如何进行攻寨的良机。

虽说以通玄境武修为骨干的虎狼之师,更容易凝聚杀伐兵气,但一支由普通将卒组成的军队,只要能克服畏惧、怯逃之心、心存杀伐战意,在一定的人数基础上,就会由量变产生质变,凝聚出能感应天地元息的杀伐兵气来。

陈海现在不需要四五千马步军立时就能变成百战不怠、力搏狮虎的虎狼精锐,第一步就要借攻寨实战,消除他们的畏惧、怯逃之心,让他们习惯战场及冲锋陷阵时的血腥杀戮,以便他们胸臆间所埋对马贼的深深仇恨,能真正转换他们心间的血勇之气、杀伐意志……

陈海在伏蛟岭时,以规戒之法强化军纪,以及拿酷刑打压中层武官的气焰、化解底将卒心间的戾恨,目的也都在此。

第二百四十八章 攻寨

(人在外地,更新就稍稍抱歉了……)

虽然陈海与宁蝉儿两人联手杀入寨中,就能将黑隼崖两百多留守兵马杀个人仰马翻,但这达不到借实战操训马步军的目的——他们此时孤身奋战,但遇到悍匪逾千、能凝聚杀伐兵气的寨子,总还不能是他与宁蝉儿孤身上阵吧?

铁桦木所造的寨门紧闭着,比精铁所铸的大铁门差不了多少,陈海、宁蝉儿与樊大春皆不出战,普通将卒冒着头顶射来的箭石、滚下的落石擂木,想要强攻这样的寨门,伤亡必不会少。

陈海就让编入两百余奴隶工匠的辎重营,造出水车,然而从黑隼崖前的冰湖取冰烧融化掉,用水车不断的将水扬洒到寨门上。

借着滴水成冰的酷寒,水洒到寨门前,很快就冻成一层层坚冰,将城门洞冻成一大块冰坨子。

既然寨门难攻,就索性从外面封死,也不叫贼兵有从寨里出兵反击的机会。

之后,陈海又使辎重营在黑隼崖前的绿洲树林里伐木,在黑隼崖寨城外造偏厢车、撞杆、楼车、投石弩等攻城器械……

偏厢车主要是马步军逼迫寨墙能挡箭石、撞杆以强攻寨墙;楼车也极为简单,最简单的木车架子上面竖两根高杆,只要能将悬厢吊到二三十米高,方便精锐弓手能站在悬厢里居高临下射杀寨城垛墙后的贼兵。

这些都是兵尉府操典里都有记载的攻城战械,以及墨甲司也有人力型投石机制造方法的记录,但这种投石机在燕州诸多战事中并不受到重视。

燕州除了所建的城池都极为坚固外,普通将卒所持的铸铁护盾也极坚固,倘若有通玄境悍卒在,非需要投掷上百斤重的石弹,才能形成致命的威胁。

同时燕州的弓弩射程极远,一架人力型投石机,通常需要安置在千步之外,才有可能不受敌军弓弩的影响,进行持续不断的操作。

一群人想要分秒都不差的同步拉动投石杆,很困难,这时候想要在千步之外,将百斤重甚至数百斤重的石弹投掷到敌阵之中,可能需要一二百人同时拉拽投石杆才能做到这一点。

要想密集攻击敌阵,怎么都需要二三十架投石弩同时使用才行。

这时候就至少需要四五千人同时协作此事,外围还要部署足够的防卫兵马,以防备敌军的反击突袭。

太多的弊端,因此投石弩在燕州的战场上极少出现。

而陈海这时候所造的投石弩,是利用杠杆原理,制造的配重型投石机。

配重型投石机,投石杆的一端不再利用人力拉拽,而是配以坚固的配重箱,往里面填满数千斤甚至上万斤的碎石或铁锭,作为配重系到投石杆的尾端;而在投石杆的前端弹囊里装上数百斤的石弹,用绞轮将投石杆前端缓缓拉下来,用绳索系住。

待到攻击敌阵时,用刀斧猛然斩断投弹端的绳索,尾端上万斤重的配重箱猛然下坠,就能轻易将石弹投掷到一两千步以外。

同时,二三十人就能操作一架配重型投石机,就地取材,制造也相当方便,唯有对强度要求极高、需要用淬金铁铸造的部件,陈海才需要亲自出马。

陈海此时给马步军编了四十个百人队,辎重营每造好一架配重型投石机,除了安排二十余俘虏操作外,还额外安排一到两个百人队护卫侧翼。

马步军草草编成,将卒的战力仅比普通人稍好一些,就算是结成防御战阵,最前列三四人所形成一个战斗小组或战斗面,持戟盾或刀盾,根本不可能阻挡一名通玄境悍卒的冲杀。

在密集的阵列之中,一名通玄境悍卒,手持铁盾,足以抵挡住三四名普通将卒持长矛捅刺。

这也是樊大春压根就看不上降俘战卒及奴兵的关键原因。

陈海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以马其顿方阵加五米长矛为主,编训这些普通将卒。

马其顿方阵是有致命的缺陷,但却是陈海此时所能想到编训马步军,在茫茫沙海中对抗精锐马匪的最好办法。

在密集战阵里,五米长杆铁矛能让前四到五列将卒都能与敌军直接接触到。

这么一来,当一名通玄境悍卒哪怕是御马冲杀过来,迎击他将不再是三到四名普通将卒,而是十数甚至二十杆重重叠叠的铁矛捅刺过来。这样所形成的密集矛墙,将能彻底弥补普通将卒在个体战力上的严重不足。

当然,陈海直接将黑隼崖寨的贼兵封在寨子里,他此时还没有机会检验这种长矛方其顿方阵的威力,毕竟编练方其顿方阵需要时间,改造三四千支加长铁矛需要时间。

同时马其顿方阵需要与精锐骑兵以及大量的辅助刀盾兵、弓箭兵战阵配合好,也同时要在相对开阔、平坦的战场上,才能挥出应有的作用来。

陈海此时围困黑隼寨,只是尽可能争取时间,在实战中练兵,这时候能挥作用的,也就是那一架架6续造出来的配重型投石弩。

石弹虽然威力更大,但没有足够的人手采集石弹,陈海就直接安排人手采集湖冰,制成大量坚硬的冰弹,往黑隼寨投掷,也同时在投掷过程里,不断的训练这些战俘,校准提高投掷的精准度,以便对小段寨墙形成密集的冰弹覆盖。

投石弩的制造,陈海也是先简后繁,先让匠工用普通的铁料铸造部件,用普通的胡杨树造投石杆,然而慢慢换上千年胡杨坚木以及淬金铁铸件。

到第十五天时,辎重营已经造出二十架投石弩,能同时射上百枚百斤重冰弹。

即便辟灵境武修,也不敢轻易去接从两千步外抛掷来的百斤重冰弹,而用黑砂岩浇铁汁灌筑的坚固寨墙,在冰弹密集而且精准的持续轰击上,也布满蛛网状的密集裂痕,随时都会崩垮掉。

黑隼崖寨的规模,要比黑山城小得多,就只有四百步见方。

到夜间,投石弩改变配重箱的重量,调整射程,将大量的石弹投掷到寨城之内,令贼兵伤亡惨重,也不敢休息。

也是坚持到第十五天,都没有看到援军出现,寨子里百余残寇在认清楚陈海实际只是在拿他们练兵之后,除了十数头目趁夜逃跑外,其他人就痛痛快快的投降了。

在更强的自信心之后,驱逐头目,樊大春也顺从的接受陈海的建议,挑选一部分黑隼崖的俘虏编入骑队,补充战力的不足;同样又将数百精壮奴隶挑选出来,编入马步军及辎重营。

与黑山寨的处置一样,粮食等大宗物资带不走,就与胆怯而认命的奴隶都抛弃在空旷的场地上,任人来取,也任去留。

五六千人马没有在黑隼岩做什么停留,毕竟过去十数日主要是编训,比之前持续两三天的强行军要轻松多了,普通将卒都没有什么消耗。

而每天都有少量的石槲蜜服食,从奴隶里挑选的战卒,孱弱的身体也就稍稍变更加强健;在攻下黑隼崖的次日,陈海就与韩文当等人率四千多马步军及辎重营,直接往四百里外的金象岭开拔过去。

二十架抛石弩虽然极其沉重,但拆成数以百计的大小部件,用上千匹马直接在茫茫沙海里拖行,行进的度并不算慢。

樊大春先率四百多精骑逼近金象岭外围,将四百多贼兵堵在山寨里,使其没有机会弃寨逃脱;马步军拖后两天,也携带着投石弩的大小部件过来,在金象岭寨外进行组装。

同样的攻寨步骤,有过前一轮的示范,韩文当都已经驾轻就熟了。

先引水凝固、冰住寨门,使得贼兵没有大举出寨反攻的机会,再从容不迫的将二十架投石弩组装好,采集湖冰制弹,一波波的往贼寨上空投掷过去。

四千多马步军,二十支百人队继续在寨子外空旷的绿洲草甸上,结成防御阵型,演练马其顿长矛方阵;十支百人队,演练刀盾阵;十支百人队则练习射术;樊大春率四百余精锐骑兵,监视一侧,以防备突如其来的变故。

这时候,陈海似乎也完全不管被围困夜渠山的河西送亲兵马到底怎么样了,也没有派人去侦察西羌国的动静,甚至都不关心西羌国的援军到底没有被马贼诱出,也不关心西羌国内到底是谁想着要颠覆此时统治平卢大绿洲的叶氏王族。

当韩文当能有条不紊的主持编训及轰击贼寨之事,陈海主要精力就是铸造更精准、强度更高的部件,将投石弩一步步改造的更精良、更强大。

四百多贼兵被围困在寨子里,人心涣散,陈海则能从容不迫的借用天地元息,凝聚烈焰、熔金铸铁,铸造更精良、同时也努力将投石弩的型体造得更小一些,方便拆御下来更容易拖运。

宁蝉儿这时候也相当热心的跑过来帮忙,当然,她的目的还是想着将配重型投石弩的制造及使用办法学过去。

这种在练兵实录第一卷里没有记载的配重型投石弩,制造工艺并不复杂,至少要比机关连弩简单多了,但普通将卒使用起来,用于攻城围寨,威力相当可观。

特别是大量使得淬金铁,大幅提升投石杆等部件的强度后,甚至有可能投掷上万斤重的石弹。

她能想象,一旦这种配重型投石巨弩,数以百计的在城池外排布,调用数万名将卒操作,燕京城的防御大阵,都会受到致命的威胁——陈海的横空出世,真正是将燕州旧有的战争格局都彻底改变过来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猎杀

金象岭寨的规模,要比黑隼崖大出一倍,理论上能支撑更多的时候,但到第六天夜里,金象岭寨的北寨墙就有二十余道黑影趁着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翻越寨墙,往北面的荒山石岭掠去。

黑隼寨坚守半个月没有等到援兵失陷,金象岭寨留守的马贼头目,优柔寡断,没能果断放弃寨子逃入茫茫大漠深处,就已经是失策,这时候既然怎么都等不到援军,而夜渠山兵马也没有离去的迹象,那他们就只能及时逃离这彻底陷入被动挨打的战场,谁都不敢一味的拖延下去、拖延成彻底的死局。

这二十余马贼头目,却不知道陈海、宁蝉儿正悠然站在两座石崖之巅,组成两个人的天罗地网,等着他们钻进来。

陈海手持玄胎弓,神识往四面八方延伸。

在成功开辟眉心祖窍之后,玄之又玄的精神念力显化,在眉心祖窍凝成相如金涛骇浪般的识海,这时候六识感知也提升到神识层次,仿佛心眼打开,不仅能明晰的内视体内形成的灵海秘宫及玄脉窍穴,神识往四面八方延伸,对外界的感知,也达到纤毫毕现、如似眼观的境界。

更为重要的,神识对天地元息能生出直接的感应,就越灵海真元的限制,可以借用天地元息施展术法神通,使得明窍境强者相比辟灵境弟子有一个显著的跨越。

天地元气,分金木水火土风雷及玄阳、玄阴九性,虽然无处不在,但其性暴烈,无法直接降服炼为灵海真元。

能炼为真元的,则是初曦阴阳交汇时天地间所生成的那一缕至纯至正的初阳气息;天地至伟,山川灵脉吸纳这缕初阳气息,转为化作玄修法士能直接利用的天地灵气储纳下来,天地间遂有宗门世族争逐的灵天洞府。

天地灵气与天地元气(元息)是有区别的,因而有灵泉涌聚的灵天洞府,对宗门世族奠立基业至关重要。而在跨入明窍境之后,天地元息虽然还不能直接炼为灵海真元,但已经能借用来施展更强大的术法神通。

当然,这也不是不受限制。

借用天地元息,需以神识感应、震荡,便会消耗精神念力。

而大量消耗精神念力之后,最为直观的就是眉心祖窍处凝聚精神念力而成的识海就急剧萎缩,神识也会越来越弱,乃至无法再借用天地元息。

这时候山谷上空乌云密布,天地间昏黑一片,但陈海神识延伸出去,能清晰的感应到有二十余道强弱不一的气息贴着崎岖的山地往他们这边疾掠来。

陈海、宁蝉儿要用神识去感知他人的存在,也就没有办法收敛自己的气息。

诸多马贼逃亡头目里,唯一的那位明窍境领,这时候也应该感应到陈海与宁蝉儿的存在,在山坳里停住脚步,也出声令其他人都停下来,前面是天罗地网,他们自然不会再傻乎乎往前闯。

“你盯住此人,其他人都交给我来猎杀。”宁蝉儿传出一缕神念,似清晰无误的对着陈海说话,不待陈海答应同意,她的身形就诡魅般掠出,快得就在原地留了数道残影。

陈海抽取一支破甲箭搭到弓弦上,这一刻,他整个人似融入这片大地,融入天地间鼓荡的风流气转,融入山谷上汇聚密集的雷煞罡元的鱼鳞状乌云。

道之真意,是天地法则的微小碎片,掌握道之真意,气息就能融入天地,借着天地法则,寻找一条能借风云雷霆之势、突破极限的射杀通道,将破甲箭射入敌寇的眉心。

这一刻,在他与那名明窍境马贼领前,存在数道玄之又玄的路线,有一条路线穿越层层乌云。

以前陈海受六识感知范围的限制,玄胎弓、破甲箭的极限射杀距离为三千步,在他踏入明窍境之后,六识感知晋入神识感知的领域,感知范围突破极限,在单一方向上的感知极限一下子暴增到一万两千步。

对方是明窍境中期的强者,踏入八千步范围内,就感知到陈海与宁蝉儿的强悍存在,便停下脚步。

宁蝉儿凭鬼魅且极的步法,去猎杀其他马贼头目了,但这人没有动。

他知道陈海的神识已经将他锁住,他想着陈海想到追杀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祭御灵剑、法宝攻来,要么急靠近,以强大的玄武绝学与他近身搏杀。他没有转身逃跑,而是将储物戒里取出一对宝光隐烁的精钢密轮,这是兼有法宝之威的异形玄兵,可祭御攻杀远敌,也可以与强敌近身搏杀。

他想想试试这几天风头正经的黑山箭魔到底有几斤几两,倘若这时候有机会击毙夜渠山的这位主帅,他似乎也没有必要再连夜潜逃。

陈海身形未动,也没人摧动法宝、灵剑攻来,这人耐心数瞬间耗尽,转身欲走之时,突觉有一缕强大磅礴的杀意,穿越层层乌云,凌空往他头顶侵压过来。

这人抬头就见乌黑无光的破甲箭携风雷之势,已经射杀到他的眼前,在此之前则是借滚滚乌云遮掩住强悍的气息,令他无法及时戒备——他虽然能感应到陈海的存在,但相隔七八千步,还没有办法看到陈海射箭的动作,不然就能多一瞬的反应时间。

怎么可能?

未经祭炼的箭羽,竟然在穿越八千步的距离之后,不仅精准的朝他的眉心射来,箭势竟然还如此惊世骇俗,完全扭曲了他对箭术的理解。

太微神箭术!这人果然与河西董氏有着收缠不清的关系!

虽然距离还有数丈,但箭势所带动的风势已经如刀往他的面门割来,不亚于一枚数百斤重的石弹,朝他轰然砸来。

这人反应也绝对不慢,毕竟修炼到明窍境中期,也是金州有数的强者,曾在平卢大绿洲统治数城,后被叶氏驱逐才沦为马贼领,就见他这时候双轮一合,瞬然间光华震烁,形成一道似悬河般的光幕,硬生生将乌黑无光、势抵万钧的破甲箭封住、击碎。

击碎玄胎精铁所铸的破甲箭,对明窍境中期强者不是什么难事,但一声撕开裂地的轰然巨响后,比鸡蛋还要小的箭簇却蕴藏着万钧巨力,将这人硬生生撞退数丈,脚下崖石寸寸崩裂,密集的裂缝仿佛蛛网状往四周延伸百余步才休息。

这还没有完,紧随箭后,密集的乌云里凝聚出七道粗细不等的雷柱,往这人头顶轰过来。

这是什么箭术神通!箭羽从八千步来射来不算,还能引动乌云里的雷煞罡元化为雷柱轰来!

这人来不及祭出秘盾符篆,只能摧动手中双轮将雷柱抵挡住,浑身筋骨都被接连牙道雷霆所蕴的巨力震得酥软,双臂麻痹不已。

他内心如惊涛骇浪,想象不出陈海这一箭能穿越八千步的空间直射他的眉心,还能牵动雷煞罡元形成的雷柱朝他袭来。

必然是掌握与雷霆相关的完整真意,才有可能直接借用玄之又玄的神识,将一缕真意附在箭簇之上牵动雷霆。

这怎么可能是明窍境初期的修为?

这人这时候再想逃跑已经是来不及了,他身上麻痹劲还没有过去,八千步外的陈海就身形暴动急掠,同时手里八支破甲箭也以间不容之势射来。

这人不再逞能,等不得身上麻痹劲消去,强行诡异的身形左右错闪,他这时或能闪开破甲箭的直接射杀,但破甲箭每次都能从密集雷云里牵动雷煞罡元引五到八道不等的粗细雷柱,直接是受气息感应,每一道都死死锁住他的眉心,而雷柱的度之疾也根本不容他闪躲,只能强行摧动双轮护住眉心要害。

待陈海收起玄胎铁弓、手持玄胎淬金戟飞马流星般斩过来之时,这人已经生生承受了五六十道雷柱的轰击,甚至都没有机会祭出符篆护身,就已经被雷霆轰击得七窍溢血,双臂、上半身更是被难以言喻的巨力震得筋皮皆破,鲜血从灵甲里像泉涌一样的溢出来。

陈海满脸煞容的杀来,这人双手已经拿不住精绝双轮,只能瘫痪似的跪坐在那里看着陈海手持乌黑战戟,朝他斩来,他这时已经没有了一丁点反击之力。

他没有想到陈海的箭术竟有这样的威力,他明明有明窍境中期的修为,竟然都接不下此子的九箭连射。

这明明是踏入道丹境才有的强悍战力啊!

河西什么时候出现这么强悍的青年强者?

姚兴这个名字听着也只是有些熟悉而已,河西此时最出名的青年强者,难道不是前几年在获得大燕王朝学宫闱选西北域第一的陈海吗?

啊,不都传言陈海就是姚氏弃子!姚氏弃子,姚兴!

这人想到这一点,忍不住张口说道:“你是陈海!”

“……”陈海冷声一笑,他即便不想滥开杀戒,在战事没有结束之时也不会留下大隐患,一戟往这人的腹中刺去,直接捅穿,先将其灵海秘宫摧毁,确保他真没有反抗之力后,才再掏出玄胎铁弓。

这人的修为不弱,陈海出手也没有留一点余力,之前射出的九支破甲箭箭簇悉数震碎,无法再用,他这时候只能取出淬金箭搭在弓弦上,朝四面八方扬声大喝:

“降者不杀!”

第二百五十章 国使之名

陈海重创贼只用了十数瞬短时,而此前共有二十一辟灵境马贼头目,从贼身边四散逃走。虽然时间极短,但右翼逃到一处岭嵴上的三名马贼名头已经被丧命宁蝉儿的玄阴沥血爪下。

宁蝉儿的杀戮度,可不比陈海稍慢。

其他十八人,这时候都还没有能逃出五六千步外,听到陈海这声大喝,心魂惊颤。

他们虽然都只有辟灵境修为,在漆黑似墨的夜里无法看到多远的地方,但陈海此前每射一支破甲箭,都会牵引乌云之中的雷煞罡元凝聚雷霆光柱轰落,都能将贼狰狞的面目照得雪亮,同时也给这片山谷带着一瞬亮光。

他们刚才都能看到宁蝉儿的身形闪掠是何等的恐怖,能看到陈海奔袭头领时的身形凶悍得就像上古凶兽,更能看到陈海那神乎其神的箭术,黑山箭魔之谓一丁点都没有虚夸,令他们心惊胆颤。

这时候也因为陈海连连接引雷煞罡元,乌云已经变得稀薄,即便没有雷光照地,乌云之上也隐然有幽光透来,足以让辟灵境玄修看清楚左右的山形林影,以及陈海如神魔般站在山崖上的身影。

他们不知道陈海手里的破甲箭已经消耗殆尽,不知道陈海每用神识将一缕风雷真意附在箭簇之上,精神念力消耗极大,射杀极限距离已经从一万两千步急剧缩减到六千步。

他们看到连明窍境中期的二头领都不能挡住九箭,心知自己微弱修为,恐怕连陈海全盛时的一箭都接不住。

陈海这一声暴喝,将十数马贼头目的身形硬生生定住,但也有人不信邪,左翼距离宁蝉儿及陈海都远的一处岭头,有三名马贼头目不愿意束手就擒,每人都同时祭出数道秘盾符篆,听了陈海的喝叫,身形也只是稍稍一滞,并未停下来,继续往远外狂掠。

辟灵境武修是能御风而行,但再快也快不过离弦箭矢。

众人就见陈海随手一箭,就悄无声息的没入鱼鳞状的铅色乌云之中,一个呼吸之后就再次从乌云中钻出,同时还带着三道儿臂粗细的雷柱,一起精准无比的便朝五千步外的那人后背后射去。

三道秘盾符篆所凝聚形成的三重灵光秘盾,算是极不弱的防御,足够抵挡住后先至的三道雷柱,但也只能挡住三道后先致的雷柱,三道灵光秘盾也随即破碎,就再也挡不住一支淬金箭从他后背穿心而出……

看到这一幕,很多人都扼腕惋惜,要是能多一重灵光秘盾防护,就能丝毫无伤的再拉开一些距离,但惋惜没用,看那人栽地之后没有一丝挣扎,就知道直接被射中要害气绝了。

还有两人也是同时分散逃跑,但看到这一幕,脚下似被无形的利箭射中,硬生生的顿住身影,大叫道:“我们投降!”

第一声警告没有及时投降,陈海自然不能容他们活命,不然之后还要怎么去震慑那些投降的马贼头目?

宁蝉儿鬼魅般的身形已经出现在其中一人的身侧,陈海开弓朝另一人射去,毫无意外再次引动三道雷柱后先至破开防御,淬金箭破胸而过。

“他们都喊投降了,为何还要出手?”有人愤恨不平的大叫起来。

“我说过,只会给你们一次机会,在我出声警告之后谁动谁死?”陈海将玄胎铁弓收入储物戒里,冷酷无情的盯着剩下的那十五名马贼头目。

这些马贼头目个个手染鲜血,没有一人是良善之辈,要不是他现在太缺人手,当场都斩杀了,也没有什么好惋惜的。

宁蝉儿这时候一脚踩碎第三个在陈海警告后还试图跑走的马贼的头颅,就听见“砰”的一声,那人的头颅往四面八方炸开,红的白的飞溅似雪,偏偏宁蝉儿身上半点血迹未沾。

这一幕叫诸贼看了胆颤心寒,再没有一人敢有逃脱的意图,灰溜溜交出玄兵灵宝,聚到陈海这边过来,等候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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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邓童儿啊,你早就干干脆脆向国使投降了,何苦再遭这份罪啊?”

樊大春没想到陈海与宁蝉儿两人出手,有着明窍境中期修为的邓童儿老贼与一干手下,竟然一个人都没能逃出去,最后还被陈海、宁蝉儿活捉了十六人回来。

邓童儿七旬年纪,然而面色白嫩,个子也不高,以精绝双轮为法宝玄兵,要不是白、白眉,旁人都还以为他一个半大少年,却与他的姓名相合。

邓童儿早年是平卢大绿洲精绝城的世袭城主,大燕西征兵马溃败后,邓童儿却没能从叶氏手里夺回世袭的精绝城,不甘心屈于西羌国为臣,多次举兵反叛,但多次都遭挫败,损兵折将,心灰意冷投靠金象岭只能捞到第二把交椅,连大头目都没能干上。

“国使?”邓童儿知道夜渠山兵马拿下黑山寨时,陈海曾自称是大燕国使,但当时他并没有识穿陈海的真正身份,认定陈海他们只是扯虎皮当大旗,唬弄降卒与奴隶而忆,心想西羌国与大燕帝朝还是战争状态,唯有河西董氏与西羌国私下联姻结盟,哪里会有什么国使不国使?

但这时候,邓童儿听到樊大春再提“国使”这个字眼,脸色阴晴不定的打量着陈海,一时候又难以确定了。

陈海作为太微宗弟子,参加大燕学宫闱选,获西北域第一,这仅仅是陈海耀眼的事迹之一,之后西园军崛起成为大燕帝朝能与虎贲军并肩而坐的虎狼之师,与陈海在西园军担任都尉练兵以及在秦潼山击退流民军的辉煌战绩有着直接的关系。

陈海看起来在大燕帝国并没有获得多高的权势,但在大燕后起之秀时,还无人能与他争锋。

金州大漠深处的马贼,没有谁去研究大燕帝国的人与事,但邓童儿却喜欢研究大燕商旅带入西羌国的这些小道消息,他这也才能认出陈海的身份来。

如果说这些传闻不假,那意味着陈海即便不是大燕的国使,在大燕的实际地位也并不会低。

“张开嘴!”宁蝉儿不知道邓童儿心里在想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枚腥臭乌黑的丹枚,要他张开嘴。

“这是什么?”邓童儿修为尽失,但还有着身为明窍境强者的尊严,黑着脸张口问道。

宁蝉儿抿抿嘴,不屑的说道:“是疗伤灵丹也是夺命毒丸,你是自己吞下去呢,还是要我找两个彪形大汉捏给你的嘴塞下去?后者难免会有些太难看了啊。”

邓童儿脸色难看到极点,樊大春、韩文当等人站旁边只是看热闹,巴不得邓童儿的下场比他们当初要更惨点、狼狈点,心里才会觉得痛快。

邓童儿也知道他此时要么完全被废掉修为,要么就得吞下这枚毒丸,才有可能保命;其他马贼头目都是面面相觑,有人不甘心想要争辩一番,却也没有人敢在这里说什么大话。

在陈海、樊大春及宁蝉儿三人面前,根本没有他们挣扎的余地,何况外面还有数以千计的悍卒。

樊大春也等着宁蝉儿拿出更多的噬魂丹来,将这些马贼头目都控制住才能放心使用,宁蝉儿摊摊手。

噬魂丹虽然要比蛊魂丹差一些,也不是随便能炼制百枚千枚的大6货。

虽然宁蝉儿在黑山寨的秘室里现一枚修炼千年的妖兽毒丹,能炼制七八枚噬魂丹出,但也需要时间辅以其他大量的高级灵药慢慢炼制,此时才炼成一枚。

再说了,噬魂丹炼制出来也不是便宜货,宁蝉儿还不舍得用在普通马贼头目身上。

陈海朝其他马贼头目不屑的说道:“噬魂丹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服用,你们要不想看到邓童儿命丧黄泉,就老老实实的留下来将功赎罪。现在谁先进寨子,帮我们将寨门给打开来。”

有着明窍境中期修为的邓童儿最难控制,而这时候趁邓童儿身受重伤,迫使他服下噬魂丹,只要邓童儿想要重新修成灵海秘宫,毒煞就会深植入他的玄窍灵脉最深处,除了定期服用宁蝉儿所给的解药,邓童儿是没有能力去压制毒煞的。

要不然的话,邓童儿修为还在,即便是服下噬魂丹,灵海秘宫的真元还能阻止毒煞渗入太深,日后还是有机会自行拔除毒煞。

邓童儿作为金象岭的二当家,随他留守金象岭的马贼头多为他的嫡系,也就相对容易控制一些。

看着邓童儿将噬魂丹吞入腹中,陈海就让两名马贼越墙进入寨中,劝那些被抛弃的贼寇投降。

经历二十架投石弩持续数日的轰击,金象岭寨中伤亡逾百,还有三百多完好无损的贼兵等到天亮之时,才现自己被无情的抛弃在寨子坐以待毙。

邓童儿将其他马贼抛下,也是不想在逃命时人太多惊动这边追杀,但没想到他们自己压根就没能逃出去,还落得被其他马贼怨恨的尴尬境地,这时候多少都有些无地自容。

打开寨门投降,三百多贼寇对邓童儿等马贼头目也是心怀怨念,这就更容易被陈海、樊大春他们招揽过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巨鹰

陈海将邓童儿等贼酋都暂时交给宁蝉儿节制,三百多寇兵,分半数编给樊大春麾下精骑,半数编入马步军。

马步军的规模不宜继续扩大。

金象岭虽然也有两三千奴隶,陈海只是挑选部分匠工以及身体还算强壮的四五百人编入马步军及辎重营,其他奴隶都任其去留;金象岭的粮草以及大宗物资,同样打开库房,任奴隶及附近的部族随意取用。

不过,邓童儿等人都没能逃脱,金象岭作为这附近盘踞过三十年的老牌马贼,所经年积攒的珍贵财物、法宝、丹药,自然也是统统落入陈海他们手里。

邓童儿等贼也是受这些财物拖累。

邓童儿虽然是紧最重要的财物收入储物戒里,但每个人也额外携带上千斤重物(在经储物戒减重后,也有三五百斤重),本来实力就差一线,哪怕再多一些妨碍,都会令他们在陈海、宁蝉儿手底下,更没有逃脱的可能。

特别是邓童儿随身携带的四枚龙虎伐脉丹以及其他中高级灵丹,陈海与宁蝉儿、樊大春都没有用场,都用作赏赐诸将的战利品。

陈海九支破甲箭虽然在激战粉碎,但黑山寨缴获两千斤玄胎精铁,金象岭也有七百斤玄胎精铁缴获,除了韩文当等将要去上千斤玄胎精铁加强手里的玄兵,陈海还是能再额外铸造十多支破甲箭备用。

陈海他们顺利攻下金象山的第二天,就准备往魔月湖开拔时,一头鹰啸从远空传荡而来,众人抬头看到一头黑羽鳞巨鹰正在万丈高空,自东南方向往这边飞来。

黑羽鳞鹰,又名铁鳞鹰是大漠深处较为常见的妖禽,但巨翅展开有四五丈宽的巨鹰却极罕见,怕是有好几百年的气候,鳞爪铁喙如铁,又坚如金铁,鹰啸长鸣有如金石相击、振裂青云。

“那是大当家的座骑!”金象岭投降的马贼头目一眼都能认出这头铁鳞巨鹰,实是大当家大漠屠魔扈军虎身边的灵禽。

铁鳞巨鹰原本是携信函过来跟邓童儿联络,但它有着不弱凡夫俗子的灵慧,再加上妖瞳甚锐,看到下方的情形,当即就滞停在万步高空之上盘旋,不飞下来。

万丈高空已经远远过玄胎铁弓的射程,宁蝉儿摧动灵剑,也无法斩杀到铁鳞巨鹰;而玄修虽然都能御风飞行,但即便是道丹境强者,飞行度都很难跟这种天生就在天空翱翔、有数百年气候的妖禽相提并论。

陈海、宁蝉儿真要腾空追杀过去,这头铁鳞鹰不知道早飞哪里去了。

“国使,这头铁鳞鹰原本是我邓氏精绝城奉养有四百年的守护灵禽,后来是我投靠金象岭,却叫扈军虎给夺去,”邓童儿这时候站出来说道,“请国使送我上去,我或有办法助国使降服这头灵鹰,为国使所用。”

邓童儿想要恢复修为,不是三五天能成的事情,此时只能是陈海或宁蝉儿出手,助他缓缓送上高空;也只有邓童儿上去,才不会将巨鹰惊走。

樊大春却给陈海频递眼色,担心邓童儿驾鹰逃走。

邓童儿虽然服下噬魂丹,但他逃到修为在明窍境巅峰及道丹境的扈军虎、孔鹏身边,未必没有拔除毒煞的手段。

陈海却没有理会樊大春的告诫,双手掐诀,数缕看似细小的风劲狂飚而出,化作数道风索缠绕到邓童儿的腰上,将缓缓往高空送过去。

当然了,陈海所催动的风索,将邓童儿送上高空的极限距离也就三四千丈高。

这会儿就见那头铁鳞巨鹰猛然扑下来,快得仿佛一道黑色闪电,挥动似金石所铸、锋利如玄兵的巨翅,一下子就轻易将风索击断,两只巨大的鳞爪,抓起邓童儿就往远空飞去。

樊大春正要出声抱怨陈海没有相信他的提醒,不一会儿却见抓起邓童儿的巨鹰停在万丈高空,并没有立即逃走的意思,看情形似乎是邓童儿正劝那头巨鹰归顺这边。

巨鹰在高空盘旋鸣啸,似乎充满着不甘心,但在众人提心吊胆观望了小半个时辰,那头巨鹰终究时抓住邓童儿徐徐飞落下来。

“你这个假国使身份,还真是好用啊!”宁蝉儿横了陈海一眼,撇嘴说道。

樊大春、韩文当他们都假装没听见宁蝉儿在说什么。

陈海听樊大春说起过邓童儿的过往,猜测邓童儿多次复族不成,最终才迫于形势投靠金象山,但他内心深处应该不会甘于彻底沦落为打家劫舍的马贼,只是邓氏在平卢大绿洲的力量已经倍受摧残,邓童儿还想恢复精绝城的统治,只能依赖于外力。

目前看来邓童儿还是相信他们有能力助他从西羌国叶氏王族手里夺回精绝城;即便孔鹏诸贼此时也都有心在秘谋颠覆西羌国王族叶氏,但邓童儿孤身一人,还身受重创,就算能逃到孔鹏等贼身边,也不可能再受多少重视了,谁会将精绝城交给孤家寡人的他统治。

邓童儿想要恢复对精绝城的统治,就不能丢下已经被陈立俘获的嫡系战力;而陈立的身份也有可以便宜用事的地方——即便邓童儿知道陈海的身份未必是真,但有时候行事仅仅需要一个名义而已。

“灵鹰愿为国使效力,还希望国使能善待之。”邓童儿走过来,跟陈海说道。

巨鹰敛翼而立,也有近两丈高,鳞爪比象腿都要粗,深玄精黑,似金石所铸,锋锐堪比上等玄兵,虽然没有开辟祖窍识海,却透漏出不比明窍境强者稍弱的强悍气息。它妖瞳锐利的盯着陈海,虽然飞落下来要随邓童儿降附这边,但依旧还有着身为大妖的傲慢。

“那是当然,我此时便封灵鹰为鹰校尉,诸将视之为同僚,谁都不会有丝毫的怠慢……”陈海朝巨鹰拱拱手施礼。

小股马贼朝不保夕,根本没有驯养灵禽的能力跟耐心,而金州东部二十年前被大燕西征兵马横扫过,大量的灵禽战死,重新驯养又极费时间。即便是西羌军,这时候哪怕是黑羽巨鹫一级的低级灵禽,也只有百余头而已,像铁鳞巨鹰这种有三四百年气候、能为人族所驯养或奉养的中高级灵禽,虽然还不及陈烈身边的那头青鳞雷鹰,但无论是马贼手里,还是在西羌国,都极为罕见。

虽说修为在辟灵境以上的玄修,都能御风飞行甚至御器(御剑)飞行,但哪怕是明窍境强者能借天地元息,凌空飞行的度与持续性,都不能与天生就翱翔天际的灵禽相提并论。

要是这头巨鹰早两天飞抵金象岭,邓童儿及十数嫡系马贼头目,乘巨鹰凌空飞走,陈海与宁蝉儿也没有机会将他们截住。

因而能降服这头巨鹰,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比邓童儿本人心诚意悦的归顺,用处都要大得多,这样陈海至少能监视夜渠山及西羌国那边此时的动向,不至于完全在西羌国的北部边缘一路猛打猛攻。

而这头巨鹰本来就是金象岭领扈军虎派来联络邓童儿等头目的,所携带的信函里带有西山联军最新的动向。

陈海展在细铜管里所封的密函,才知道西羌国南军都尉、叶氏王族的核心人物之一,国主叶辰天的族弟叶青麟在半个月前,也就是在他们突袭黑山寨得手后不久,就率两万精骑出平卢大绿洲,驰往夜渠山解救越城郡主。

叶青麟率部抵达夜渠山,诸马寇一哄而散,但在西羌国两万骑兵迎接董宁回平卢大绿州,过松阳河时遇到诸寇的伏击。

陈海最初随夜渠山兵马赶到松阳湖与诸寇联合时,当时在松阳湖聚集的贼兵仅有一万人众,但在松阳河伏击西羌国南军骑卒时,又有一路马贼从西羌国西部地区驰来增援,使得贼兵的规模增加到两万余众。

虽然金象岭领没有在信函里写明之后来援的这路马贼具体来自哪座山头,但即便将十万里金州大漠都统算在内,兵马上万的马贼势力都屈指可数,陈海推测这路马贼极可能是藏羌国的兵马所扮。毕竟最不愿看到西羌国与河西董氏联姻的,主要还是想要西羌国为跳板,进攻河西的藏羌国。

西羌国两万骑兵在松阳河遇袭,措不及防间就遭受大败;由于西归平卢大绿洲的通道被封,数千残兵只能被迫护送河西送亲的车马队再次东撤,退回到月牙湖绿洲固守待援。

可能是马贼惯于打偷袭战,不习惯打攻坚战,并没能将西羌国援军残部都吃掉,也可能是为了进一步将西羌国的兵马引出平卢大绿洲,诸寇联兵并没有急于进攻西羌国援军残兵——这一点扈军虎在信里并没有言明。

另外,极重要的一点消息,就是诸寇暂时还无意分兵进入茫茫大漠深处追剿夜渠山兵马,而夜渠山兵马同时也要比他们想象中强势得多,诸寇已经命令诸多中小规模山寨的留守兵马,暂时放弃山寨,往魔月湖及姑获山两地集中,以对抵夜渠山兵马。

扈军虎写这封信过来,是要邓童儿突围赶往魔月湖,与其他贼兵汇合,却没有想到邓童儿并无坚守金象岭之意,最后连同信函及灵鹰都落入陈海的手里。

第二百五十二章 引蛇出洞

魔月湖是西羌国北部大漠深处三大马贼势力之一,鼎盛时有逾四千兵马,位于金象岭以西南一千余里开外。

此时诸寇联军作战,魔月湖二领率精锐马匪一千八百骑赶到松阳湖汇合,意味着魔月湖山寨还有逾两千精锐留守。

倘若夜渠山兵马收编金象岭的残寇之后,兼之近五千马步军编训有初步的成果,拉到魔月湖或能一战,但这时候诸寇命令中小贼寨的留守兵马,都往魔月湖及姑获山两地集结,这意味着他们即将选择奔袭的魔月湖,可能聚集有四千,甚至更多的精锐马匪。

他们虽然有五千马步军,但还不能当主力使用;而夜渠山兵马收编金象岭残寇,也就五百多精锐骑兵,这一战怎么打?

看过扈军虎遣灵鹰送过来的信函,樊大春等人都将诸寇最先的动态摸清楚了,眼巴巴看着陈海等他做决定。

陈海在一张黄的绒草纸上,将黑山寨、金象岭、魔月湖、姑获山等地的地理方位勾勒出来,又照樊大春、邓童儿的描绘,将主要地形补充完整。

茫茫大漠深处,除了点点绿洲之外,并不都是茫茫沙海,更多的是戈壁滩以及荒芜一片的石山石岭,但起伏都不大,没有大片森林与河流的阻隔,因此是骑兵驰聘的天下。

“是不是派人先乘灵鹰前往魔月湖侦察一番,将魔月湖到底有多少兵马聚集先搞清楚?”邓童儿建议道。

陈海摇了摇头,说道:“不管怎么说,魔月湖的兵马要比预料中多,再想攻寨都会相当的困难,而贸然将灵鹰派过去,实际就会让诸贼知道他们的底细已经是泄漏了。”

“那怎么办?”樊大春问道,“退守黑山寨?”

连获两仗胜捷,樊大春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小了,想到退守黑山寨观望形势,仍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即便孔鹏等贼寇与西羌国的内贼颠覆叶氏王族成功,他们手里还有六七千兵马能守,不能与精锐马贼野战,在看到陈海种种手段之后,樊大春相信他们坚守城强地险的黑山寨,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我们当灵鹰没有出现过,我们在此多休整三天,然而你直接率五百精骑驰往魔月湖,然后仓惶东撤,逃往黑山寨,我们在石月峡汇合,”陈海指着简陋地图上位于黑山寨与魔月湖之间的一座荒山石峡,跟樊大春说道,“只要魔月湖集拢的贼兵不甘心就放我们据守黑山寨,那我们就在石月峡迎击这路贼寇。”

“与马匪野战?”樊大春、邓童儿都难以置信的看着陈海。

他们想过种种可能,但五六千战力极为勉强的马步军与三四千精锐马匪在平坦的石岭大漠间野战,绝非他们所能想象的事情。

“算好时间,马步军能提前一天赶到石月峡休整,而追兵骄横,”陈海捏住拳头,说道,“这一战,我们未必没有胜机!”

“即便有胜机,守黑山寨胜算不是更大?”樊大春不解的问道。

“诸寇能令诸多中小贼寨的兵马往魔月湖、姑获两地聚集,这意味着西羌国北部的马贼势力将要彻底联合起来,”陈海说道,“我们此时去守黑山寨,暂时无忧,但让诸贼联络内外宦贼成功窃得西羌国,到时候七八万兵马来攻黑山寨,我们又有几分胜算?”

听陈海如此说,樊大春、邓童儿都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想也是,心想诸寇以往的习性,真要到了不得不放弃老巢的地步,也应该是命令留守兵马带着多年积存的财物赶到夜渠山与主力汇合,哪里可能带着财物进入别人的老巢、受他人控制?

现在出现这个异常,极可能就像是陈海所说,诸寇要彻底联合成一体。

这也没有意外,只要黑山武尊孔鹏能令诸寇相信,此次颠覆西羌国必然成功,功成之后诸寇皆有荣花富贵之封,就能让诸寇放弃眼前的一些小利益更紧密的联合起来。

那样的话,仅西羌国北部的马贼势力,就聚集起有三万多精锐马贼,再加上他们颠覆西羌国成功,最后携势来攻黑山寨的兵马将难以估算,他们想再守黑山寨,就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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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保持战马在穿越一千余里的沙海之后,犹能保持充沛的体力,避免在赶到石月峡之前就在茫茫沙海深处被贼兵追上、围困,樊大春、宁蝉儿他们出时,还特别携带两千斤石槲蜜。

两千斤石槲蜜价值倾城,随军携带也不是人服,而是拌入马料,喂食战马,以保证战马穿越茫茫沙海能保证充沛的体力。

樊大春率部赶到魔月湖的外围,游哨确认聚集魔月湖外的贼兵远远过最初所预料的魔月湖两千多留守寇兵,樊大春毫不犹豫就率部折往东南方向逃逸。

与陈海所料不错,聚集魔月湖的贼兵足有四千余众,兵强马壮岂容夜渠山兵马五六百骑从容撤走?

当即魔山湖就有三四千骑驰出城寨,衔尾追出,仿佛黑色的云团,穿越沙海,往东南方向卷席而去,诸寇同时也派出大量的侦骑,往金象岭方向搜索敌踪。

此前夜渠山兵马进攻黑隼崖、金象岭两寨,都是骑兵先行,马步军主力拖后两到三天赶到山寨的外围。这一次,魔月湖诸寇既然看到樊大春率领数百精锐骑兵刚刚接近就仓皇逃走,猜测数千马步军主力必然也拖拽大量的攻城器械在赶往魔月湖的路上。

陈海、樊大春真要率五六千兵马固守城寨,魔月湖诸寇必然不会贸然来攻,毕竟攻城拔寨不是马贼所擅长,但陈海从奴隶、降俘里编选的五六千疲弱之兵,敢进入茫茫沙海之中,魔月湖诸寇再胆怯难安,又岂能让他们逃回黑山寨去?

魔月湖诸寇派出的侦察,第两天就现夜渠山马步军的身影,同时也现夜渠山从降俘、奴隶里编选的五千多马步军,在一天前就将大量的攻城器械以及粮食物资丢到在茫茫荒漠之中,仓惶往南面的黑山寨逃去。

魔月湖诸寇主力,还盯在樊大春所部五六百骑兵之后,得到侦骑探报,也就能确认夜渠山这两路兵马是想汇合后且战且退,撤到黑山寨拒寨以守。

黑山寨的寨城内面目全非,但寨墙完好无损,魔月湖诸寇岂容夜渠山五六千兵马从容撤到黑山寨去?

樊大春出现在魔月湖外围的时间点,是陈海刻意安排的,差不多同一时间点,陈海率领五千马步军就位于从金象岭到魔月湖的路线上。而且当时距离石月峡的地理位置也最近,都不到三百里。这样在演这出戏引蛇出洞时,五千马步军舍弃大型器械及多余的粮食、辎重,只需要往南狂奔一天时间,就能进入预设的战场。

在魔月湖侦察现马步军主力时,其实距离石月峡已经不远了,这时候让数百魔月湖侦骑盯上,陈海率部进入石月峡,更像是防备这数百敌骑从侧翼袭扰马步军。

樊大春率六百精骑并非一路狂逃,而是借助从魔月湖到石月峡这一带崎岖不平的石岭及沙丘地势,尽可能拖慢追兵的步伐,以给马步军更多的准备时间,到第三天清晨才到石月峡,与陈海所率的马步军汇合。

石月峡位于茫茫沙海的深处,峡谷仿佛狭长的月牙,最窄处不足二三百米,宽谷也只有一两里而已。

石峡两侧的石岭都算不上多高,大约一二百丈到三四百丈不等,但极为崎岖,这样就能限制诸寇贼兵的精锐马骑,从侧翼高切入马其顿长枪方阵。

除了二十支百人队皆持五米长铁矛,与弓箭兵混编结成四座马其顿长矛方阵分守石月峡前后左右四角,东西向留出刀盾兵阵进入的缺口,在两翼留下狭窄的通道,能限制敌骑包抄过来,却能让夜渠山六百余骑快出阵、从侧翼与敌军接战。

甚至在阵中,还有六架抛石弩已经组装起来,数以百计的石弹整齐的码到一边。

魔月湖诸寇看到夜渠山的马步军举着远远过正常人身高的长铁矛,几乎要笑掉大牙。这些长铁矛,矛杆都是临时加长,就是重新削制大量的胡杨木杆,与普通的铁矛捆在一起而已,只如此长的铁矛,除了最简单的捅刺外,根本无进行更复杂的战术动作,又能抵得上什么用?

魔月湖诸寇也看得上长铁矛会限制骑兵的冲击,这时候便安排两千余人举起刀盾,下马而战。

在魔月湖诸寇看来,夜渠山的马步军甚至连西羌国的仆兵都不如,有两千精锐下马而战,足以令这些不好知道的贱奴血肉横飞,而留下一千余骑,防备樊大春所率的六百精骑从阵中杀出。

当魔月湖两千余匪持刀盾戟矛逼上来时,负责指挥前端两个长矛方阵的韩文当挥动令旗,命令长矛方阵前五列将卒密密实实的贴到一起,平举长矛往前推进。

魔月湖诸寇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战法,特别是下马而战的两千多马匪,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们所面对的不是最前列的将卒长矛,而前四到五列夜渠山将卒密密叠叠所形成的矛墙,仿佛惊浪骇浪一般往他们相对松散而自负的战阵一层层、一波波的推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石月峡溃敌

魔月湖贼寇看到夜渠山兵马持有如林般的长矛,还以为是要压制他们骑马冲锋,心里都是冷笑,他们都是刃口舔血的悍匪,上马能战,下马依旧能战。

魔月湖贼寇下马作战的两千余悍匪,阵形要松散一些,也带着对那些奴隶出身的将卒的轻蔑,挥舞着长戟战矛,像凶悍的狼群一般扑杀过来。然而真正到接战的那一刻,魔月寇的每一名凶悍马贼才现自己所面对的,并不单是夜渠山兵马方阵第一列两到三名持矛将卒,而是同时有十数支铁矛朝他们一起捅搠过来。

就算是有通玄境修炼底子的悍匪,也不可能抵挡十数支铁矛的同时捅搠。当即就有数十人被捅成血葫芦,即便有人手持灵盾、身穿灵甲,一时半会不惧铁矛能捅穿刺破,但十数矛抵上来,也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推着往后直退,与后方的悍匪撞到一起,顿时间阵列就散作一团。

也有无数人跌倒,但这一刻魔月寇贼寇松散的阵形,后方贼寇往前拥挤,前方的贼寇在密集矛墙的冲击下,被迫后撤,两边挤压,谁不慎跌倒,就面临无数脚的践踏,很难有机会爬起来,就已经是筋残骨断。

自然也有悍匪不甘心后退,想到奋勇前冲,将长矛方阵撕开,但是长矛方阵太密集了,前后左右的将卒密密实实的紧密贴在一起,除了编入两三百有通玄境修炼底子的悍匪降俘外,金象岭投降的十五名马贼头目也都作为骨干编入前阵,绝不容贼寇强行撕开正面的矛墙。

而每五列密集长矛将卒之间,会留出一定的空隙,部署两列刀盾将卒及两列弓箭兵。

弓箭兵无情的往上前抛射箭雨;刀盾兵则是补刀斩杀倒地没有死透的贼寇,或在个别地方长矛方阵被贼寇撕开,他们要补上去近身搏杀。

六架投石弩这时候也咆哮起来,从两千步外将一枚枚上百斤重的石弹,投掷到密集的贼寇阵列之中。

贼寇被压缩得太密集了,一枚石弹下来,至少有两三名贼寇躲无无处躲,被砸得肢断骨断、哀嚎不已;而且石弹砸下来,不是就立刻停止的,在敌阵里滚动,进一步将贼寇阵列搅得面目全非、混乱一片。

这时候魔月湖诸寇才现陈海所选择的决战地形是极有讲究的,三四千多贼兵与夜渠山兵马最初接战的地点,是石月峡内部最宽阔的区域,无论贼寇还是夜渠山兵马,远论往哪一方退却,石峡只是越来越狭窄,最狭窄处甚至不到七八十米。

魔月湖贼寇,两翼还有千余骑兵,没有包括侧翼的机会,被迫徐徐后退,但过了一段时间,现留给他们回旋的空间越来越狭窄,甚至已经不少被杀丧胆的步战贼兵,往两翼的骑兵阵列溃逃。

这时候韩文当指挥两个长矛方阵,斜向往魔月湖贼寇两翼的骑兵阵列一步步推进,而中间让开缺口,樊大春率六百精骑像熔化的岩浆、铁流一般,滚滚杀向当前混乱不堪的步战贼兵……

邓童儿修为还没有恢复,只能跟着陈海身边,目瞪口呆的观看战局往难以思异的方向演变,三千多精锐马匪,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儿,被以往他们当成蝼蚁践踏的奴隶杀得屁滚尿流。

怎么就会到这一步?

宁蝉儿也袖手站在一旁,秀眉紧蹙,没想到陈海仅仅是将长矛接了一大截矛杆,竟然能挥这么大的作用,之前她都甚至觉得一个瘦骨嶙峋的将卒,扛着是他身高近三倍的长矛相当的滑稽。

练兵实录果然不是陈海所得兵术的全部传承,但陈海心里还藏着多少令人大开眼界的凌厉手段?

宁蝉儿与陈海这时候都没有出手,主要是盯着魔月湖寇兵里那三个没有出手的明窍境强者,事实上这时候天地元息一片混沌,哪怕是道丹境强者,这时候也无法借用天地元息,所能挥的作用就极有限。

在这混沌一片的天地元息时,陈海也没有办法将破甲箭精准无比的射出两千步外,更不要想着去借什么风雷之势。

当然,事实上陈海双臂有七八千斤的气力,天地元息混沌不堪的战场上,才是他最能挥的地方,但陈海也一脸肃然的盯着魔月湖那几名贼。

此时的长矛方阵还是太脆弱了,从奴隶编选出来的将卒,才掌握捅刺最简单的阵列动作,推进一顿时,再整顿阵形,再往前推进,但这时候方阵的侧翼是致命的软胁

幸亏贼兵太轻敌了,毫无防备的就踏入他所布下的陷阱,石峡地形有限于长矛方阵持续往一个方向推进,又最大限度的保护了侧翼,但几名贼要是奋不顾身的直接杀入长矛方阵的阵心,将方阵搅乱,局面就有可能猝然逆转。

他与宁蝉儿要盯住那几天明窍境贼酋,令他们不敢轻易妄动。

当最后方的贼寇看到这一幕胆丧心惊、惶然西逃时,魔月湖三千多马贼溃败就成了定局,

长矛方阵没有快推进的能力,陈海让韩文当将长矛方阵收回来,结阵以防贼兵反攻,刀盾兵、弓箭兵杀出围杀石月峡内的溃敌,樊大春率六百精骑,追杀逃出石峡的逃敌,之后再往魔月湖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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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大春、邓童儿、宁蝉儿率六百精骑以及刀盾、弓箭兵为主的两千马步军,追击到魔月湖时,五百多残寇刚刚逃入魔月湖寨。

算上留守的兵马,魔月湖贼寇加起来还有一千五六百的悍匪,但石峡月的惨败,令他们闻风丧胆,面对夜渠山两千多兵马围逼过来,只敢紧闭寨门,不敢出寨作战。

三千六百名精锐马贼,面对五六千主要是从奴隶中编选出来的孱弱将卒,竟然败得如此之惨,这怎么不叫人胆丧心惊,怎么还有勇力出寨作战?

诸多马贼甚至都没有搞清楚他们为什么会败,眼前一幕幕都是夜渠山将卒所持的长铁矛,都串有四五具,最多甚至有七八具尸体的样子。

那么多悍匪,在刃口舔血过了多少年,锤炼出一身精湛的战技,在混乱上的战场根本就没有挥的余地。有着通玄境修炼底子的悍卒,面对十数支长铁矛一起捅刺过来,又能有什么挥的余地?

不要说护盾灵甲了,诸多通玄境武修或玄修所能祭用的低级防御符篆,所形成的防御灵盾、护甲、灵罩也都是一捅即破。

马贼里是有不少辟灵境、悍不畏死的悍匪,但金象岭诸马贼头目投附后急于立功,看到长矛方阵如此锐不可挡,更是血气沸腾,勇猛异常。

以六七百不到的伤亡,在茫茫沙海中野战,击溃三千五六百的精锐马贼,这是樊大春、邓童儿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却偏偏就生了。

樊大春、邓童儿、宁蝉儿率部将一千五六百马匪封在寨子里,魔月湖外围也有大量的奴隶,但马贼太大意了,这时候没有时间能来及得将这些奴隶都赶到寨子里,樊大春就率部追杀过来。

马贼仓促关闭寨门,留在寨城外的四五千奴隶,都统统落入樊大春的手里。樊大春再也不会忽视这些看似孱弱的奴隶的力量,第一时间就安排人将他们聚拢过来,承诺攻下魔月湖寨,就免除他们的苦役,还他们自由,要是想返回家乡与亲人团聚,这边也会赠粮赠马,但先要他们帮助攻打魔月湖寨城。

奴隶一片混乱,但在陈海赶过来之前,可挑选两三千精壮,帮着砍伐树木备用,也可以帮着建筑营寨。

樊大春到处也是绝顶聪慧的一人,以往是带有马贼游掠四方的惯性思维,经历几次攻城拔寨的战事之后,常规的战事准备也能组织得有条不絮,不能将奴隶们充分的组织起来,也能令困守寨中的贼兵无隙可乘。

魔月湖绿洲,要比金象岭、夜渠山都要大得多,堪比诸贼聚集的松阳湖绿洲,地泉涌流而出,在两座山岭间形成一座形如妖瞳的湖,繁育出面积有四五十里纵横的魔月湖绿洲,两侧狭长的山岭,也是难得的绿树葱郁,孕育出一片盎然生机。

只是这片绿洲孤立于茫茫大漠之中,与平卢大绿洲相距近三千里,十数前虽然也有三五万人丁规模的部族栖息繁衍,但被大股的马贼占踞后,部族领及少量精锐战力被屠来,绝大多数的部族民众就都沦为猪狗不如的奴隶了。

魔月湖寨城,座落在湖泊的南岸。

与其他马贼山寨一样,魔月湖寨城外围的地势也相对平坦,没有建到崎岖的山岭间,毕竟在马贼看来,绿洲之外的茫茫沙海,就是最佳的天险。

西羌国派兵来剿,出兵规模小了,纯粹来找虐,出兵规模大了,粮食补给会相当困难——而且西羌国北部的匪患甚剧,彼此又有诸多勾结,西羌国虽然号称有十万兵马,但也很难为一处马匪调出四五万兵马进剿,这也使得匪患越演越烈。

第二百五十四章 精绝城

陈海第三天夜里,才与韩文当率领三千长矛战卒清理完石月峡的战场,在歼来一千五六百马贼精锐后,羁押着近千杀破胆的马贼降溃及数以千计的战马,赶到魔月湖外围,参加对魔月寨最后的围攻。

当然也有大量的马贼从石月峡四散逃跑,陈海也没有那么多的骑兵分散出去的追击,但魔月湖寨,有南北两门,这一次,陈海不再给马贼头目任何逃跑的机会。他将上千马贼降俘及两千多精壮奴隶都编入马步军,在魔月湖寨的四个方向上,南北寨门外侧各安排三个千人队,在两侧又各安排一个千人队,而以樊大春所率的六百精锐骑兵为机动,将八百步见方的魔月湖寨死死围住。

陈海限定寨城里千余贼兵三天之内出寨投降,三天之后片甲不留。

这也是马贼习惯的作法。

有金象岭、黑隼崖两寨被攻破的先例在,困留魔月湖的近两千马贼,不再奢望能凭借坚固的寨墙坚守到援军赶到。

而他们心里也清楚,孔鹏、扈军虎等贼酋统领在夜渠山的兵马,要等西羌国的援军,短时间内不可能穿越四五千里的荒漠赶过来。

而虽然姑获山还有四千余兵马,距离魔月湖也只有六百余里,但有石月峡的惨败,令姑获山兵马兵来援的机会变得极其渺茫。

然而诸寇也看明白了,投降后没有机会还继续统率原有的嫡系兵马,降俘必然要被分拆编入兵马军或樊大春所统率的骑兵,他们作威作福惯了,这时候也不愿轻易投降。

不愿守、不愿降,就只能突围。

魔月湖诸寇还是太优柔寡断了,在樊大春率骑兵追杀过来时,突围的成功概率要大得多,至少能逃出去半数的兵马,但他们非要等到彻底的陷入绝境,才想到要突围去姑获山,就有些迟了。

这或许也是人的天生弱点。

长矛方阵是无法快推进,更多是形成刺猬一般的战阵,而且诸多长矛方阵要避开城头箭矢的直接射杀,与魔山湖寨城都要拉开四五里以上的距离,方阵与方阵之间的空隙还是极大,这时候真正用于封堵贼兵突围的主力,除了樊大春所率的六百余精骑之外,还有就是两千持刀盾战戟及弓弩的马步军。

樊大春率精骑负责堵截,两千马步军负责包抄侧翼,将突围贼兵缠住之后,长矛方阵缓慢推进过来后围堵。

最后的马贼兵马反复冲杀,但除了极少数冲出重围,在寨城留下近千具尸骸外,三天时间期限一到,最后没能突围出去的六七百多马贼及诸贼的数百家眷,只能选择投降。

樊大春、邓童儿一度以为他们这边孱弱兵马,绝不可能攻下魔月湖,谁能想到攻克魔月湖,时间甚至比攻克金象岭、黑隼崖都要短,而且前后歼灭近五千马贼,差不多将魔月湖附近七八座寨子的留守马贼都剿灭干净。

魔月湖四名明窍境强者,一人突围逃走,两人被陈海、宁蝉儿联手击毙,一人率最后六七百残匪选择投降。

五十多辟灵境武匪,在石峡月就被击毙十五人,在魔月湖寨城内外被格杀十七人,仅九人成功突围,还有十三人或降或俘。

便是贼寇都没有想到魔月湖竟然败得如此惨不忍睹,在此之前,周边七八座山寨马贼窝都将家底搬到魔月湖来,以避夜渠山兵马的锋芒,除了少数人突围逃走,也带着少数财物外,陈海他们占领魔月湖后的缴获,甚至要比黑山寨都要丰厚得多。

清点缴获是宁蝉儿的乐趣,也唯有宁蝉儿狠辣的手段才能叫诸将不敢私藏什么,陈海则安排诸兵马进寨城休整。

樊大春、邓童儿他们都信心暴满,想着趁胜进击姑获山,但陈海心里清楚,马步军的编训还有严重的不足,诸将骄横之后,作战就难免冒进,此时他们这部兵马还没有太轻率的资格。

黑隼崖、金象岭,马步军都没有派上战场,石月峡也是利用诸寇轻敌才将长矛方阵的作用挥到极至,这时候草率奔袭姑获山,胜算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而经历两番激战以及持续数日的急行军过后,马步军的体力消耗极大,极需要休整。

站在魔月湖城高逾十五六米的城墙之上,陈海与邓童儿、樊大春、韩文当等将眺望南北面浩荡的魔月湖。

两座山岭间有一座大裂谷,地泉涌流,在裂谷里汇聚仿佛妖瞳般、面积有上万亩的湖域,从东南、西南各有湖水溢出形成曲折的流水,河道曲折婉延,仿佛两只巨大的胳膊,在两座山岭的南麓、包括两座绿树葱郁的山岭,孕育出方圆有近五十里纵横的一片绿洲来。

在被马贼占领之前,魔月湖曾有部族栖息,以半耕半牧为业,也滋息繁衍有四五万人丁,在茫茫沙海之中也算是一支不弱的部族势力,但在部族领被屠戮一空之中,剩下的部族民众都沦为奴隶,惨遭压迫,人丁急剧下降到六七千人,才熬到今天获得解救。

“邓童儿,樊当家你说多年奔波,意在恢复邓氏对平卢大绿洲南部精绝城的统治,”陈海此时看向修为才恢复到三四成火候的邓童儿说道,“西羌国统于叶氏,不管叶氏会不会被颠覆,平卢大绿洲会不会迎来新的主人,也不管外界施加多大的压力,未来的西羌国主,都不大可能会让南部精绝诸城再割据出去。邓氏一定要争,即便是我助你,也是战火不休。你在这魔月湖重建精绝城可好?”

“……”陈海的话让邓童儿猝不及防,他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要怎么回话才好。

邓童儿被俘后,再助陈海降服灵鹰,也是期待日后能有恢复精绝城的机会,但他也知道这个机会其实极为渺茫,但没想到现在陈海现在就能直接兑现他的期待。魔月湖地盘不算小,收拢周边受马贼侵掠的小部族过来,实以治一城、世代相守。

“操,这便宜竟叫邓老贼你占过去了。”樊大春不掩忌怨的捶了邓童儿肩头一下。

奇袭夺下黑山寨时,樊大春的心思还是想着劫得财物赶紧跑路,以免被孔鹏率部杀回来人财两空还丢掉卿卿性命,但距离夺下黑山寨才过去一个多月,樊大春的心思就彻底变了。

就算孔鹏等贼最终能窃得西羌国,西羌国内都必然一片混乱,叶氏王族的势力也不可能被孔鹏等贼完全歼灭,只要能有上万精锐逃入茫茫大漠之后,与他们这边两厢联手,他们还是能占据魔月湖、黑山以及姑获山,对抗孔鹏等贼的清剿。

西羌国虽然拥兵十万,但荒漠地形限制了大军的出征,他们能有七八千精锐守一城,就不怕孔鹏率三五万兵马来围。

樊大春他都想着在魔月湖占城自主,没想到陈海要先将魔月湖赐给邓童儿。

樊大春心里当然是有些嫉妒,但想着陈海未来的成就绝不会仅限于此,也就完全不心急着这时候就圈地建城。

“就是,这么大的便宜,咱樊老大都眼馋得紧,邓老大还犹豫着鸡|巴毛啊。”韩文当随陈海治军颇有条理,但说话还是粗鲁不堪。

邓童儿自然知道这是天大的馅饼,而且陈海不会封他当精绝城主之后就放手不管,必然会给他兵马,但正因为这馅饼太大,又来得太快,邓童儿才犹豫起来,不知道陈海后续还有什么苛刻的条件。

“邓童儿在此建精绝城,我代大燕帝朝封你为精绝都尉,领周边千里之地,而邓都尉你此时年纪也不算大,将扈军虎、孔鹏那几房美艳如花的妻妾收入房里,生一堆子嗣,邓氏也才会后继有人啊!”陈海哈哈笑道。

邓童儿年逾七旬,虽说已经过了明窍境的巅峰期,精气神魂即将要走下坡,却也有能力生育,但听了陈海这话,邓童儿一张脸涨得通红,应也不是、不应不是。

“邓老贼,难不成你还要留一线余地,好日后再投向孔鹏、扈军虎等贼?”韩文当见这么大的好事落到邓童儿头上,邓童儿竟然犹豫,恼恨的质问道。

樊大春才知道陈海用计甚是阴毒,强迫邓童儿占用扈军虎、孔鹏的妻妾,彻底杜绝邓童儿与扈军虎、孔鹏等贼暗通曲款的可能。

邓童儿也知道事情要做就做绝了,陈海也只有确认他没有三心二意之后,才能真正拔给他兵马建精绝城,涨红着脸说道:“我筋骨老迈,而扈军虎、孔鹏的妻妾都是虎狼年龄,我要是都收过来,怕是应付不了。此时国使厚赏,邓某感恩戴德,铭刻于心,忘之禽兽不如,但妻妾还是请樊都尉与韩将军先选,剩下几个歪瓜冽枣,能繁衍邓氏子嗣便可。”

“你这是要拖我们下水啊!”韩文当那张丑脸兴奋得红光直闪,大力拍着邓童儿肩膀,说道,“那就不客气了,但老邓你以后不要抱怨我抢占了你的美妾啊。”

樊大春以往占据夜渠山,也掳夺妇女为性|奴,但商旅极少女客,而掳夺的边地妇女又黑又丑,只能用于一时的泄,没有真正值得收入房里养起来的,因而与韩文当等头目都没有妻妾。

这次一路攻城拔寨,特别是这次攻下魔月湖,将附近七八家山寨的数百家眷都俘获看押起来,有不少都是孔鹏、扈军虎等贼酋的妻女,姿色都还不错,这一次就可有得挑选了。

他们此前还担心陈海治军甚严,严禁他们奸|淫妇女,没想到还有光明正大娶入房中的机会。

要不是怕显得太不稳重,樊大春、韩文当这时候都要跑下寨墙去挑选美货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兵无常势

当下,陈海除了分出三路各数百人马,赶到黑山寨、黑隼寨以及金象岭,尽可能将丢在那里的粮草以及淬金铁锭等大宗物资,以及遗弃在那里的奴隶们,都尽可能收拢到魔月湖,魔月湖这边,陈海除了亲自着手整治防务外,暂时主要还是要让数千经沉浸在大捷狂喜中的将卒能有一个相对充分的休整。

陈海暂时不会去进攻姑获山,他也不能拉着这支还谈不上成熟的军队,进入西峡走廊与极可混有藏羌国兵马的马贼主力硬拼。

而董宁她们既然已经与叶青麟所率的西羌国南军数千残部汇合后,短时间内还无大碍,目前孔鹏等贼酋的意图已经相当了然了,就是内外勾结要颠覆王族叶氏对平卢大绿洲的统治。

既然暂时无事可做,樊大春、韩文当自是兴高采烈的拉着邓童儿,去挑选美妾、拜堂成亲去了,走下寨墙还说一个要在寨城里挑一座大宅子。

虽然陈海限制每人只能挑选两名妻妾,剩下来还要分配给其他将领在魔月湖成家,但樊大春、韩文当、邓童儿拥有先选权,这也足够他们美得将屁股都翘起来。

邓童儿这几年奉扈军虎为主,这时又要强占扈军虎的妻妾,多少还是有些抹不脸来,被樊、韩二人拉着,满脸的尴尬跟难当。

樊大春、韩文当二人才没有什么顾忌,连番大战,虽说每次都是斩获大捷,但他们过度膨胀的自信心,这时候也需要男女之事来稍稍缓冲一番。

陈海分派好人手,也要樊大春、韩文当、邓童儿有什么好事想着手下的将领,他则去找宁蝉儿,看她将这次的缴获清点出来没有。

“你在那里做那些肮脏事,怎么舍得跑我这边来晃悠?”宁蝉儿端了一把石椅,坐在寨城北侧的库房中央,督促着几个识文断字的帐房,把缴获上来的财物一一记录入账,看到陈海走进来,不宵的问道。

“照马贼的旧规,被掳获妇女不过是诸贼泄的道具,命运都极为凄惨。我现在让樊大春他们将其收入房中,给以妻妾的名义,日后好好待她们,怎么能说是肮脏事?”陈海袖手问道,从一名帐房手里将帐簿接过来,看这次缴获得的战利品。

“你就不怕他们贪图安逸,再也不肯在战场上奋勇厮杀?”宁蝉儿说道。

“贪,并非就是坏事,”陈海撇撇嘴说道,“贪生而求生,贪财而求财,贪色而求淫,贪名而沽誊,贪权而立望逞威,贪安逸而拒混乱,并非都是坏事。其根本不在贪念之上,而在贪的途径上?而待樊、韩、邓在此间有了牵挂,才真正值得信任。而你万里迢迢追我入大漠,心里难不是一个‘贪’?”

宁蝉儿美眸横了陈海一眼,没有理会他的说教;陈海也翻看起手里帐簿来。

陈海他们攻下黑山寨时,收获虽然极丰,但罕见高级灵丹,而这次攻陷魔月湖,三名明窍境强者或毙或俘,他们随身携带有不少灵药,便都成为夜渠山兵马的战利品。

这次缴获的龙虎伐脉丹足有十二枚之多。

无论是夜渠山还是之后诸多降俘战卒,修炼到通玄境圆满者有上百人之多,从这些人里挑选作战最勇猛、立有战力,赏赐龙虎伐脉丹,能有四五人开辟灵海秘宫踏入辟灵境,往后的精绝城就能多几员值得信任的骨干将领——这些其实要从那些悍匪头目更值得信任,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黑山寨附近部族被迫从贼的,陈海往后也主要用他们统领马步军。

邓童儿的心思还是想着恢复邓氏旧日的荣光,应该会尽心经营魔月湖,陈海想着应该将账簿所录入的一小瓶疗化圣药灵血归元膏赐给他,邓童儿能尽快恢复明窍境中期的修为,他们这边也能多一员核心战将。

而邓童儿世代为精绝城主,有过治军治理城池的丰富经验,实际都要比樊大春、韩文当他们靠谱,也是陈海心目中新精绝城城主的当选人选。

唯一可惜的,诸多灵丹,邓童儿或能服用疗伤、恢复修为,其他灵丹都是辟灵境或通玄境玄修、武修服用后能提升修为,却没有陈海与宁蝉儿所期待的那些上品大丹。

诸多玄兵法宝,陈海与宁蝉儿也没有看得上眼的。

这也不是奇怪,陈海、与宁蝉儿非要玄级上品以上的法宝玄兵才能看得上眼,但魔月湖诸寇,修为最高才明窍境巅峰,即便有什么珍品宝物、上品大丹也都随身携带,哪里可能让陈海、宁蝉儿得去?

当然,这次收获还是不菲。

除了黄级法宝灵剑及灵甲四百余件以及近两千张中低级符篆外,这次还收缴淬金铁料足有二十万斤;石槲蜜等中低级灵丹、灵药,也有二三万斤之多。

魔月湖本身就是与黑山齐肩并驱的大马贼窝,再加上附近七八座山寨的留守兵马,都将财物转移到魔月湖来,使得魔月湖这一类的普通财物之多,差不多是黑山寨岩洞秘室里两倍。

虽然没有陈海、宁蝉儿能直接看上眼的法宝仙丹,但诸多马贼在大漠深处收集的天材地宝以及稀奇古怪之物,却也不少。

这次从魔月湖缴获的玄胎精铁也有三千多斤玄胎精铁,但陈海已经重铸铸成十二支破甲箭待炼入道篆,暂时也不需要更多的玄胎精铁,便都分出诸将提升手里的玄兵灵剑。

又额外得到一块紫辰砂金,宁蝉儿直接拿走,说她好不容易凑足能炼制一柄紫辰灵剑。

魔月湖的秘室里,还有一枚千年妖兽坐化后所遗留下来的妖丹,这是可以用来炼制九转金液丹的宝物,也都被宁蝉儿拿走,只是答应将来还陈海一枚金转金液丹。

陈海跟宁蝉儿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除此之外,魔月湖的秘室还藏有一枚妖禽留下来的灵卵,气息与宁蝉儿拿去的的妖丹相近,但同年辨识不出是什么妖禽灵卵。

而无论是从妖丹或是灵卵所内蕴的磅礴妖元灵力,都能知道这头妖禽及后裔的血脉不凡。

要孵育灵卵,需要玄修炼玄阳之气养之,极耗精力。

宁蝉儿在燕京有一头灵禽,这次只是怕被人随便就识出身份,才没有带出来,也就将掌头大小的妖禽灵卵给了陈海。

陈海怀疑她是觉得这枚灵卵个头太小了,才看不上眼。

妖禽血脉极为重要,但也唯有大型的灵禽更加实用。

像邓童儿相助降服的那头铁鳞灵鹰,血脉还不如舅父陈烈身边的那头青鳞雷鹰强大,单打独斗也不是青鳞雷鹰的对手,但巨鹰鳞爪能抓起来六七千斤的重物飞上高空,编入行伍之中,就要有体型及气力都要小一大截的青鳞雷有用。

此外灵禽的培养,可能需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之久才成气候,这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事,通常也只有传承有序的宗阀世族或宗门才会化力气去做。

不过,陈海在宁蝉儿面前也没得挑剔,能将灵卵收入囊中,还能有什么怨言不成?

“你真不出兵救你的小情人?”将东西挑捡过一遍,剩下一堆废铜烂铁,宁蝉儿也看不上眼,统统都入了库房,但还不忘追问陈海往后的打算。

“西羌国形势若能挽回,董宁无需我去救,倘若西羌国形势无法挽回,他们愿意往魔月湖突围,我们在此恭候就是,”陈海叹了一声说道,“接下来我们还是要收储物资,加强防务,叶氏残族势力要是与我们汇合,孔鹏等贼寝食难安,还是会举兵攻来的。”

“你就真不关心董宁会否真嫁作他人妇?”宁蝉儿盯着陈海的眼瞳,戏虐的说道,“要不这样,你开个价,我出手帮你将叶氏少君给阉掉?这样你与董宁那小贱人私生之子,日后便可窃居西羌国王位了——”

陈海微微一笑,也不置可否。

“近期不打算对姑获山出兵?”宁蝉儿又问道。

“姑获山近在咫尺,随时去取便是!”陈海说道,“现在马不停蹄去攻,伤亡不会小,我们这时候其实没有硬攻城寨的底子。”

“袭黑山、黑隼崖、金象岭及魔月湖,可没有见你考虑这么多啊?”宁蝉儿见陈海突然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不解的问道。

“贼寇轻敌,我们才有机可趁,此时我们几番用险,路数都叫贼寇摸清楚了,我们出兵进击姑获山贼寇,姑获山贼寇只要有知军之人,背依坚寨,在城外结阵,我们就很难将姑获山啃下来,”陈海说道,“我们此时不攻,在魔月湖好生休整,姑获山的贼寇惶然难安,而特别是姑获山的贼寇并非一路,时间久了,去留必生争议,到时候我们才会有机可趁。”

宁蝉儿自许聪慧、也足智多谋,修行天资更可以说是燕州年轻一辈里的第一人,但没有在军中历练的机会,但这一路西行在陈海身边,才真正知道什么理解到陈海在练兵实录里所说的“兵无常势”……

第二百五十六章 韩氏

将那枚妖禽灵卵收入囊中,陈海暂时先回到韩文当给他在寨子里安排的宅子里。而这宅子里除了八名甲卒看守门户外,卧房里还有女人哭哭泣泣的声音,陈海推开门,却见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美妇抱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秀美少女坐在床榻上,正惊恐的看过来。

美妇与少女容貌相肖,看年纪以及惊惧依偎的姿态,也像是母女,脸上泪痕未干、眼瞳里满是惊恐,看似惶然柔弱,但披红戴绿、穿着喜庆的礼服,在烛光的映照下,却更添几分异样的媚惑。

“国使大人,天气寒煞,国使大人说送一对母女花帮你暖被窝。”韩文当的声音这时候远远的传过来。

“呱噪!”陈海还能听到韩文当等浑无顾忌的贼将在百余米外的宅子里嘿然而笑,压着声音训斥,定睛看着这一对母女,这样的绝色自然是马贼寨子里大头目的妻女,但美妇应是修炼过、但修为被废掉,已是手不缚鸡之力的人,而少女身上却也完全没有修炼过的痕迹。

美妇稍稍镇定些,陈海拉了椅子坐过来,问道:“你们是谁的妻女?”

“妾身韩氏,原本塔裕城主韩会之女,十五年前嫁给腾钧城少主赵憎为妻,魔月湖贼寇屠腾钧城,妾身被掳来魔月湖,受石崇那贼凌辱已有十三载。今日幸得国使解救,薄柳之姿望国使莫弃,但小女年纪未满十三,怕难承受国使的恩宠,妾身只望国使能稍待一两年,才宠幸小女。”美妇压抑住心里的惊恐,僵硬的在床榻前跪倒在陈海的身前,衰求道。

美妇却也认命了,而在羌胡,母女共侍一夫也非惊世骇世,但陈海身形魁梧,美妇饱受凌辱,看了犹畏,但女儿年纪太小,但破|瓜之时就是命丧之日,只是恳求陈海多养女儿一年半载再下手。

虽然经历破寨后的惊恐,但美妇跪拜下来,鸦色秀仿佛黑色瀑布般倾泄下来,衬着丰腴的脸颊皙白似雪,陈海心里想也再难为樊大春、韩文当念着他,舍得将这样的绝色送到他房里来。

“她既然是石崇之女,怎么未曾修炼?”陈海眼瞳射出如电般的厉芒,在美妇韩氏与少女身上打转。

石崇乃魔月湖贼寇的大当家,有着明窍境巅峰的修为,要是这少女是他强掳韩氏所生,根骨、姿质都不差,怎么可能完全没有修炼的样子?

“妾身被石崇那贼掳来时,已有身孕在身,小女实是腾钧城少主赵憎之女,石崇岂会容她修行?”韩氏说道。

“如何证明?”陈海眉头微微蹙起。

“腾钧城赵氏一族已被石崇屠灭,就连我爹爹韩会与大兄韩铁城赶到魔月解救妾身时也被石崇所杀;妾身现在又哪里能证明此事?”韩氏哭诉道。

陈海细辨韩氏不像是作假,他听邓童儿、樊大春细说过西羌国的宗族,在核心人物韩会、韩铁城死后,韩氏虽然衰落了,但也有数百族人受封于叶氏继续统治塔裕城,而当年腾钧城破,赵氏被魔月湖屠族,应该还有子弟族人活下来,但已经没有什么听闻,想必早已是泯然众人矣。

要验证韩氏的话也简单,诸寨所掳来的奴隶可以说是来自金州东域的各大绿洲,说不定也来自塔裕城与腾钧城的奴隶,应该认得韩氏,也或许能记得腾钧城少主赵憎的相貌,摹画出来加以比对就是。

陈海心里想着事,身后一阵寒风吹进屋里,转身见宁蝉儿挨着门楣,饶有兴致的看过来:“你不想着去救董宁那小贱人,却将一对如花似玉的母女收入房里享乐起来了。”

陈海想着去找几个塔裕城与腾钧城出身的人过来验证韩氏母女的身世,站起来要将宁蝉儿推开。

宁蝉儿鬼魅的身形闪入房里,嫣然笑道:“不要赶我嘛,我也想想你是怎么玩弄这母女俩的呢——要不你将小的送给我玩玩?”

韩氏母女脸色煞白,惊惶不知所措。

少女虽然长相秀美,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身子却有些瘦弱,实不如其母韩氏丰腴诱人,陈海心想他真要利用赵氏传人的身世说事,实际上并不需要去验证什么,就像他的国使身份,此时还需要大燕帝朝的函文佐证吗?

想到这里,陈海挥挥手,说道:“你既然喜欢,那就都给你收作女侍得了。”

宁蝉儿狐疑的打量了陈海两眼,说道:“女儿过去服侍我就行,我要那老娘们干什么?”抓起少女,鬼魅般的就消失掉了。

宁蝉儿做什么事情,不能以常情度之,陈海也懒得理他,对满脸担忧的韩氏说道:“这妖女行事诡异,却也不会真欺负你女儿,不用担心什么……”

“多谢国使……”韩氏也不知道陈海所说真假,只是柔声称谢。

陈海要考虑魔月湖及精绝城的防务如何加强,要韩氏到厢房休息;他看到韩文当还送过来两名老妇充当仆役,他不会轻易饮食,便让韩氏照顾自己的膳食便好,不需要理会他。

魔月湖寨城虽然有六七百步进见,也建得极其坚固,但城池规模还是太小了,一旦受大军围困,即便敌军不会造配重型投石弩,但其他大型攻城器械也不会,又或者明窍境强者趁这边疏于防备,祭出几张玄级甚至地阶符篆投过来,必然会死伤一片。

真正的精绝城,还要在外围扩建外城,还有在魔月湖两翼的山岭间建造坚固的防垒,与主城互为犄角,令贼寇兵马再多,也难对精绝城形成彻底的合围。

此外,魔月湖水势极深,如此巨量的水资源,只要在沟渠河道做一些防渗措施、延长河道,应该能孕育出三四倍大的绿洲,这也有助于增强精绝城后续展的潜力。

将诸多事情考虑过一遍,陈海抄写下来想着明天交给邓童儿、樊大春、韩文当他们去照办,初曦时修炼过一番真元后,便吹灭灯脱衣躺到床榻小憇。

陈海在睡梦里也极警醒,因而韩氏悄声推门进来的瞬时他就醒了过来。

陈海没有作声,倒想看看韩氏想干什么,又或者她身上还藏有什么没有现的秘密,怎么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韩氏和衣爬上床,在床尾坐了半晌,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继而又见她钻入被子小心翼翼的避开陈海的腿脚,似乎怕惊醒陈海,一寸寸的往前移。韩氏的身子也是柔软,却是一点摩擦的声音都没有出来。

陈海心里奇怪,心想莫非韩氏要来刺杀他,但想这韩氏手无缚鸡之力,持刀都未必给刺破他的肌肤,难道有其他什么杀手锏?陈海正迟疑间,韩氏已经将手伸到他的裆下摸索起来。

真是自己送上门来暖被窝的,陈海刚要拒绝,但韩氏的手微凉柔滑,手法极其巧妙,在他的痒处轻挠了两下,他那根物就勃然而起。

这时候,也不知道韩氏这手法是不是算一门催情秘术,被陈海压制在识海深处的媚魔魂种顿时间就蠢蠢欲动起来。

韩氏似乎也被勃然而起的粗大根物吓了一跳,愣怔片晌,就张开檀唇吞去。

“不要!”陈海刚将媚魔魂种压制住,要禁止韩氏对他无礼,这会儿一股凌厉的气息轰然而至,来人一掌将房门轰开,就见宁蝉儿满面怒容的怒问道:“好你个陈海!”

宁蝉儿才这看清楚韩氏伏在陈海的跨间,正衣裳单薄的捧着那根狰狞的巨|物,震惊的扭头看过来,她是气得俏脸煞白,一道剑光偏往那根丑陋东西斩去。

陈海吓了一跳,韩氏手无缚鸡之力,可抵挡不住他与宁蝉儿恶战所掀起来的元力震荡,一拳将宁蝉儿的剑光轰碎,将韩氏拉到身后,怒问道:“你跑过来什么疯?”

“你做这丑事,为何我会生出感应?是不是你对媚魔魂种动了什么手脚。”宁蝉儿怒容满脸的问道。

陈海绝不会承认媚魔魂种以及灵蛟蛊魂都被他压制在识海深处,并没有与他的神魂彻底融合,怒容说道:“你修炼出了岔子,却跑过来坏我的好事,你还讲点道理不成?”

宁蝉儿刚才也是心血潮起,暗生春|情,认定陈海动了什么手脚才暴怒闯过来要找他算帐,但看到陈海房里的情景,陈海明明又是正热火朝天的在与韩氏干那丑事,更可能是她自己修炼出了岔子。

宁蝉儿狐疑的打量了胆怯探出头的韩氏,看韩氏神色绝不似作假,拍拍手就留一地狼籍走了。

陈海现在还需要宁蝉儿相助,暗道好险。

屋墙被宁蝉儿一掌轰碎,塌了半片,寒风往里猛灌,这时候几名看守门户的甲卒才敢走到院子里听候使唤;裹在被子里、露出一个楚楚小脸的韩氏,只当宁蝉儿妒意大才过来闹事,怕宁蝉儿对女儿不利,吓得脸色苍白。

陈海暗叫倒霉,看韩氏露出一角香肩,也确实诱人,说道:“你以后在我房里侍候,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得泄漏一丝秘密出去,他日我助你报父兄之仇,也会助你女儿争得赵氏之女的身份。”

陈海挥手将碎落的土砖卷起重新堆砌起来,又释出一团烈焰,一边熔炼一边冷固,很快又重新化作一道石墙将如刀刃的寒风挡在外面……

第二百五十七章 毒药灵药

“国使能助妾身报父兄之仇,妾身愿为国使万死不辞!”

听到陈海承诺要助她报父兄之仇,韩氏两行清泪滚落到明艳的脸颊上,深深埋而跪,让陈海认识到眼前这明艳的美妇并非玩物,内心实际埋藏着烈焰般的仇恨跟愤怒,有着咬牙切齿的狰狞,也有着凛冽端庄,不再是那种为刻意讨好男人流露出来的媚态。

“你曾修炼到过何种境界,你嫁入赵氏之前,又叫什么名字?”陈海这时候也没有了睡意,整理衣裳依在床榻而坐,好奇的打量着韩氏。

韩氏是有过修炼的,但应该是被魔月湖马贼领石崇掳夺过来后废掉修为,因此彻底沦为石崇房里的玩物。

“父兄生前唤妾身为采娘,曾修入辟灵境后期,马贼屠掠腾钧时,妾身刚生育过幼子,又怀上莹儿,修为大减,才落入贼手却苟且偷生十数年。”想到这些年来苟且偷生,韩采娘也是痛不欲生。

“你将衣裳解开来。”陈海说道。

“……”韩采娘愣在那里,还以为自己凄凉的身世能得陈海的同情,没想到还是想要她的身子,气得小脸煞白,恨不得直接嚼碎舌根而死,但想到死后女儿必受凌辱跟摧残,只能忍气吞声的说道,“妾身哭泣过,这般模样侍奉国使不敬,待妾身收拾一番再过来。”

“我现在不要你侍候,我要看你的筋骨窍脉,看有无恢复修为的可能!”陈海盯住韩采娘的眼瞳,凝聚神识将一缕至纯至正的气息往她的瞳孔深处钻去,只觉得韩采娘眼瞳里一片昏矇,精神念力实际上不弱,也没有注意到她神色的异常。

“啊……”

韩采娘没想到竟是这回事,竟然误会陈海要她脱掉衣裳是要玩弄她,即便她刚才自荐枕席,还主动捧起陈海跨下之物吞噬,这时候真要脱得赤裸裸,又莫名觉得差涩起来,雪腻的美脸莫名烧了起来,扭扭捏捏才将本就单薄的衣裳一件件脱掉。

“你别以为你能废体重修,就能助他人也废体重修……”不知何时,宁蝉儿又蓦然闪入陈海的卧房,跷脚坐在书案上,饶有兴致的看着韩采娘成熟丰腴的身子,不屑的说道。

“啊……”韩采娘不知道宁蝉儿到底是什么脾气,与陈海又到底是什么关系,刚才气势汹汹的轰塌半面墙,恨不得将她跟陈海的根子都切掉,一副醋意大的样子,这会儿竟又跟没事人似的跑过来。

而且,宁蝉儿的眼睛大胆而贪婪的在她的雪嫩娇躯上扫来扫去,韩采娘都怀疑宁蝉儿是不是喜欢女人。

“因而我废体重修过,所以助他人废体重修的经验也最丰富,你要不信,我可以跟你打个赌。”陈海从韩采娘的瞳孔深处收敛起心神,笑道。

“这个赌输赢与我何关,我才不会随便跟你打赌,”宁蝉儿轻哼一声,虽然在她看来,唯有道丹境修为的地榜人物,才有可能助辟灵境弟子重开玄脉灵穴,但陈海当年能废体重修也可谓是一个奇迹,这时候才不会轻易让陈海的圈套,说道,“你有什么办法,说出来我倒可以帮你参详一番。”

见宁蝉儿还忍不住有好奇心,陈海笑了起来,抓住宁蝉儿的手,按到韩采娘的腹下,说道:“你修炼千魁幻灭之法,虽然不能修炼玄阳真息,但催动情念,能使人体内内生阳息,与玄阳真息有异曲同工之妙,便能窥出采娘体内的异常来!”

见有望恢复修为,韩采娘差点要喜极而泣,这才知道陈海自眼瞳送入她体内那缕令她飘飘欲仙的气息,而是罕有人能在明窍境修炼的玄阳气息,这时候她腹下敏感处叫宁蝉儿柔腻的小手按住,那飘飘欲仙的异样感觉更加的强烈,心想这女人相貌普通,怎么一双小手如此耐看?

韩采娘这么想,便觉得小腹内热流滚滚,似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羞涩得要将腿夹起来,直觉灵魂深处涌出一波波抽搐般的悸动。

看到韩采娘飞上云端的反应,雪腻的肌肤似抹上一层红霞,宁蝉儿很满意这段时间的修为没有落下,收起来手也不管韩采娘羞得都快哭出来,一副认真研究的姿态,跟陈海讨论道:

“是奇怪,她体内内生的这缕微弱阳息竟然有聚集之意,但仅凭这点,想恢复修为也绝不可能,她十二玄脉尽毁,想要像你这般重新修炼,要没有机缘,怕是绝无可能了。”

“你借我些逆灵散?”陈海说道。

“你想干什么?”宁蝉儿警惕的问道,“你想对我不轨?”

“亏你还敢自称炼丹师,却不知道逆灵境是玄修毒药,但对废体之人,又何尝不是从苦海解救出来的灵药?”陈海摇头说道,“只要控制极微量的摄入,逆灵散的药力将带着腹脐处汇聚的玄阳元息逆冲诸玄脉,就会对被废的玄脉诸窍不断的形成刺激。只要这刺激持续得更久,强度也控制得精巧,玄脉灵穴得了滋养,废体重修却比你想象中要容易得多。”

宁蝉儿陷入苦思,陈海确实是开启了逆灵散使用的一条新思路。

想了片刻,宁蝉儿说道:“我可以定期定量给你逆灵散,但你要让我看到治疗的全过程……”

“没问题,你来操作也可以。”陈海点头说道。

宁蝉儿满意打量了韩采娘两眼,说道:“这具雪似的身体却是不错的炉鼎,你也放心,只要你说的办法管用,我不会将她玩坏了的——我想想她女儿是不是也可以这么玩。”

“赵莹乃腾钧城赵氏遗腹女,还未过最佳的修炼年纪,你照常法传授她玄诀,你教也能在金州大漠多一脉传人,不比你瞎玩要好?”陈海没好气的说道。

“你是想在董宁那小贱人外,多扶持几个傀儡?”宁蝉儿毫不客气的问道。

“哪有你说得这么难听。”陈海头大如麻的让宁蝉儿赶紧将韩采娘带走。

宁蝉儿的兴趣还在炼丹及丹理上,陈海刚才所言,无疑是为逆灵散开辟出一个新思路,要是能在韩采娘身上试验成功,意味着她能创出一种能助通玄境、辟灵境弟子提升修为的全新丹方来。

而这味丹药,效果可能要比龙虎伐脉丹更好,更容易炼制,也就意味着成本更低。

真要能创出这种级别的全新丹方,在燕州炼丹界都能堪称宗师级人物了。

宁蝉儿对这个还是极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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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蝉儿将韩采娘领走,陈海就坐到窗前思考城防之事,等到天光大亮,韩文当、樊大春、邓童儿三人才走进他的宅子里来。

“国使,苏姑娘要是问起来,国使能不能说是你自己看中韩采娘母女,跟我们没有丁点关系?”韩文当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海气得要拿东西砸韩文当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脸上,昨夜宁蝉儿过来破屋砸房,他们都不敢露个脸,这会儿竟然还想将责任完全撇干净,真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们才好。

陈海没有理会韩文当的胡扯,他要将治城之事交给邓童儿,同时这就需要将辎重营交给邓童儿统领,当下也是主要跟他说如何加强城池防御,由他组织人手逐一去落实,还要尽快选出一批识文断字之人补为吏员,能让精绝城更有效的运转起来。

甚至连城里兵舍民屋官衙的建造,以及街巷的规划,陈海都与邓童儿及辎重营的匠工详细说明。

陈海计划再造一圈城墙,作为外城,使得精绝城,在原有寨城的基础上扩大五六倍。

外城城墙要求不用高,也没有足够的资源要求太高,前期陈海要辎重营抽调人手,以最快度造出一道矮墙出来。

这道矮墙只需要做到能阻拦小股敌军,而在大股敌军蜂拥而来时,能迟滞、分隔、搅乱敌军,令敌军散乱的阵形都暴露在内城战械的攻击范围之内。

投石弩的制造不能停下来。

虽然敌军阵形一旦松散开,又不是固定目标,投石弩所能挥的作用就会受到限制,但相比较机关连弩、机关战车,配重型投石弩要容易制造多了,辎重营全力为之,一天能造两三架最简单的配重型投石弩来。

投石弩初期会造得简陋些,但后续可以慢慢更换更精良、强度更高的部件,不断的提高投掷射程及精准度;而后续除了石弹、泥丸弹外,还可以将石弹掏空,内填毒液或火油,造成毒液弹及火油焰弹,能更有效阻拦大股敌军的冲击!

陈海同时还将统领骑兵及马步军的权限交给樊大春、韩文当,要他们将精锐骑兵的扩编到一千人、将马步军控制在六千人进行操训,为接下来的战事积极筹备。

同时,陈海也总结石月峡一战中长矛方阵所隐藏着还没有暴露出来的不足,对长铁矛的样式提出改进,交由辎重营分批改造;以及长矛方阵编训及战场上阵列的变换,也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陈海还要将韩文当等将召集过来,交他纸上演兵之法,希望他们能尽快的变成合格的领兵之将。

第二百五十八章 精绝军

魔月湖所俘马贼头目,暂时还无人愿降,便是降了没有多余的噬魂丹进行控制,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放心使用,也就先都封住玄脉灵穴关押起来。

相比较战力较强的马贼头目,强行将普通马贼编入行伍之中,则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普通人都有从众心理,经过一定时间的整训,普通的马贼降卒更容易融合进来;而在混乱的战场,要没有能力脱身事后,只能参与混战,这些马贼俘虏其实是没有什么选择的。

当然了,平时很难控制会时不时会有三五人开小差逃入茫茫大漠深处,这时候就需要编执法队,严肃军法、军纪。

只是樊大春手下那批马贼出身的将卒,这时候都还不知道军纪是为何物,很多事还需要花大量的时间,才慢慢的梳理出来。

随后十数日,派往黑山、黑隼崖、金象岭收集粮草物资及奴隶的兵马6续回到魔月湖。

陈海决意在魔月湖建精绝城,收编附近的部族势力,以便在将来的乱局里占有一席之地,那些孱弱而无胆反抗马贼的上万奴隶,就不再累赘,而是建造、展精绝城的宝贵人力资源。

而从黑山寨返回来的兵马,带着一个更令人兴奋的消息。

黑山寨附近的部族,多年来在承受黑山寇长达数年的残酷压迫、剥削却无力反抗,这时候看到夜渠山兵马奇迹般崛起而大受鼓舞。

夜渠山兵马奇袭黑山寨时,就有部族按捺不住了,想要揭竿而起,但还是慑于黑山寇的残暴淫肆,心里有很大的顾忌,待看到夜渠山兵马毫不费吹灰之力连续攻克黑隼崖、金象山,又近乎全歼魔月湖四五千精锐马贼,就有六家部族决定不再忍耐下云了,决意举族迁附魔月湖,投靠国使的庇护之下。

这六家部族规模都不算大,男女老小加起来,总共也就四万多人。

这些部族,与当初在黑山寨从降卒里选拔出来的最早一批马步军将卒,有极深的渊源,可以说最早那一批马步军将卒,有相当一部分人就是这些部族被迫送入黑山寨从贼的。

这六家部族联合推荐领郭泓判,赶到魔月湖联系举族迁徒之事,而陈海就是等着这一刻。

郭泓判年逾四旬,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有辟灵境中期修为,也擅使战戟,原先是黑山城郭氏的庶子,孔鹏侵夺黑山城,郭泓判随郭氏族忍辱投降,与族人迁出黑山城,到附近一处小绿洲逐水草而居。

郭氏族人虽然忍辱投降,但孔鹏还要些脸面,没有公然屠灭郭氏族人,但并没有放弃对郭氏族人的迫害,这几年来,郭氏不多的辟灵境武修都被孔鹏寻找种种理由杀害,郭泓判是硕果仅存的一位。

也恰是如此,生性隐忍的郭泓判也知道必须要做决断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

魔月湖这边粮草等物资不缺,毕竟此前六七家贼寨都在拼命的往魔月湖运送粮草,最后都落入陈海他们手里。

而从黑山、黑隼崖及金象岭等寨,还能运回二三百万斤的粮食,此外还有大量的牲口,能支撑六七万人到明后年;现在这六家部族,最重要是先将族人转移过来。

为免在姑获山的马贼得到消息后,有可能分兵扰袭,陈海便让樊大春率骑营巡护,以求最快度,将六家部族男女老少都迁到魔月湖来安置。

以夜渠山马贼、降俘及奴隶为主构成的兵马,只可以打胜仗,而且遇胜则骄,但稍遇挫折,士气就容易涣散甚至崩溃。

新归附的六家部族,都在茫茫大漠深处半耕半牧,尚武,可选三四千健勇编入骑营及马步军,将能极大改善当前这支军队缺乏韧性这个致命的缺点。

而将六家部族迁入魔月湖,也能六部族选用的一批将领,而这批将领要守家、守业,也将更忠诚。

六家部族实力还是太弱小了,修为在辟灵境以上的武修仅有九人,也难怪当免会慑于黑山寇的残暴淫威不敢反抗。

黑山寇仅黑山武尊孔鹏一人,随手就能灭掉他们中的任何一家部族,必然需要有更加强悍的势力崛起,他们才敢联合起来反抗黑山寇。

不过,茫茫大漠深处,人族稀少,妖兽纵横,诸多部族面临的生存环境恶劣,都有尚武的传统。虽然辟灵境以上的武修数量极为稀微——相比较燕州等人口稠密的农耕地区,这个比例可以算很高——这主要是缺乏武道传承所致,然而拥有通玄境修炼底子的部族子弟,却足有三四百人之多,将能为骑营及马步军提供一批优质的基本武官,这都是陈海此时所急缺的。

有六家部族的加入,骑营就迅扩编到两千人,而马步军更进一步扩编到九千人,更关键加上六大部族的子弟以及释放的奴隶,魔月湖的附民一下子就增加到五六万人,这在人烟稀上的大漠深处,已经算是相当不弱的一股势力了。

有这样的基础,陈海就正式以假借大燕国使的名义,正式在魔月湖建造精绝城,设精绝城主府以及精绝军总管府,任邓童儿为精绝城主、精绝军总管府左都尉,任樊大春为精绝城副城主、精绝军右都尉,任郭泓判、韩文当为精绝军总管府左、右司丞,先将精绝军的大旗,在魔月湖树起来。

这时候,姑获山贼寇即便有知兵之人,知道以依相对精锐的骑军优势,依靠坚寨结阵而战,是对抗投石弩加长矛方阵的有效办法,陈海也有把握获得这一战的胜利,也就不再犹豫。

陈海令邓童儿率两千马步军留守魔月湖,率辎重营以及六家部族的子弟及大量释放的奴隶附民,共同建设新的精绝城,同时继续将六家部族残留的物资迁到魔月精,以及继续招抚附近的部族,共同对抗此时看上去已经没有那么恐怖的马贼。

而陈海、宁蝉儿则与樊大春、郭泓判、韩文当等将,率七千马步军、两千骑营,往七百里外的姑获山开拔而去。

有黑山寨、黑隼崖、金象岭及魔月湖诸多惨痛的先鉴教训,姑获山虽然集结有近五千精锐马贼,主要来自八家贼寨的留守兵马,却没有胆量留下来与精绝军一战。

姑获山与魔月湖相距很近,姑获山也一直盯着魔月湖这边的动静,看到魔月湖这边出兵,四五千马贼就弃寨而逃。

贼寇闻风丧胆,没有什么作战意志,正是陈海他们追亡逐败的良机。

而且以黑山军为名、可能有藏羌国兵马参与的两万马贼主力,远在六七千里之外,陈海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仓皇而逃、作战意志不坚的姑获山马贼。

樊大春、宁蝉儿率两千精骑先行追击,但不急于接触,陈海要他们务必将东逃的姑获山马贼盯住、拖延住,令其寝食难安,在茫茫大漠深处得不到有效的休整,消耗他们的体力跟精气神。

而陈海与郭泓判、韩文当等将,率七千马步军远远的缀在后面,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迂回,减少行军路程,节约人与战马的体力。

这种战术,陈海还是在沙狼狼群身上学到的,马贼也习惯用这种战术扰袭商旅,在将商旅及护卫兵马拖到最疲惫不堪的一刻,再给予致命的一击。

姑获山在魔月湖的西北面,近五千马贼,从魔月湖的正面绕过去,往东南方向逃窜,意图与在夜渠山、松阳湖一带的黑山军主汇合,实际上要比精绝军多走七八百里路。

姑获山马贼,同时要将上千马贼头目的家眷以及两三千精壮奴隶都带上,还舍不得将大量财货丢弃或焚毁掉,用上千马匹一起驼运上路,在茫茫大漠深处的行军度几乎谈不上有多快,第二天就在魔月湖南面,被樊大春、宁蝉儿率两千精骑咬上了。

姑获山马贼想凭着兵强马壮,想要先解决樊大春率领追击的两千精骑。

樊大春率部避走,借着铁鳞灵鹰广及三四百里的视野,在茫茫大漠深处,与姑获山马贼兜着圈子——马贼队想快转进时,阵形必然松散,樊大春则率部逼上来,威胁其侧翼;而马贼队将辎重及家眷都包裹在中心,两翼结成冲锋阵形时,樊大春率部则远远避开,在四五十里甚至上百里外逡巡。

而这时候,陈海率七千马步军主马就在三四百里外有序而缓慢的行进后。

这也是有灵鹰相助的优势。

灵鹰凭借强悍的妖躯,不畏刮骨如刀的凛冽罡风,飞在万丈高空,敌寇里是有数位明窍境强者,却也没有能力殂杀万丈高空之上的灵鹰,他们摸不清精绝主力在哪里,陈海却能依赖灵鹰,随时保持先锋骑营与马步军主力的联络,盯着姑获山贼寇。

马步军主力在茫茫大漠深处非但不会迷失方向,实际所行进的路程,要与先锋骑营及姑获山贼寇迂回曲折的缠绕短得多,这就保证马步军的将卒,体力不会透支性消耗。

当然,在魔月湖所缴获的石槲蜜等中低级灵药有两三万斤,也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到第六天,姑获山马贼才走出一千七八百里,就已经是疲惫不堪,不得不就近退入就剩下空寨的黑山城固守待援。这时候樊大春所率两千精骑也精疲力歇,五六千匹战马,累死逾半,但陈海所率七千马步军主力,犹有充沛战力,往黑山寨合围过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再围黑山寨

陈海率夜渠山兵马,最先突袭的就是黑山寨,袭夺南城门后,与守城贼寇进行持续数日的巷战。此战不仅歼灭黑山寨两千留守兵马,还差不多将黑山寨城内的屋舍都拆了一个干净,最后在内府的岩洞秘室里,现黑山寇积存多的宝藏。

陈海他们离开黑山寨时,将大量的粮食物资都放给奴隶,就算有大量的剩余,这时候也都随释放奴隶,转移到一千余里外的魔月湖。

为了搜集精绝城建设的必要物资,辎重营甚至将黑山寨重逾十数万斤的六扇精锻铁门都重新熔为铁锭,运往魔月湖。

姑获山五千马匪,在茫茫大漠深处彼此追逐六七天后,被迫撤入黑山寨,黑山寨差不多就剩下城墙还剩完整的空城给他们去占、去守。

此时已经是益天帝七十六年三月了,天气没有那么寒冷,自然也就不要想能泼水将城门洞冰封住,此时贼寇似乎也不想被封死寨城里,即便大部主力退入寨城休整,南城楼外还有千余精锐下马结阵,摆明着是要借用南城楼的地形优势,可以在城门楼以及两翼城墙多部署精锐弓手,与城下结阵的精锐马贼互为犄角,共同压制精绝军的冲锋。

黑山军的主力还在四五千里之外,陈海这次率马步军就在距南城楼十里外扎营驻军,然后从容不迫的再安排攻城之事。

樊大春所率两千精骑这时候也是精疲力歇,甚至有好几十人在茫茫大漠深处活活累死,累垮的更不在少数,但这一刻全军又是极度兴奋的。

真要是在茫茫大漠深处相战,没有像石月峡那样的有利地形,而贼寇又满心警惕,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最后即便能溃敌,但歼灭敌寇的数量很难过半,此时看五千贼寇彻底入瓮,岂能不兴奋?

由马步军主力盯着敌军的一举一动,樊大春率两千精骑下马休整,也没有什么担心了,体力、精气神恢复起来也快——陈海同时也第一时间,将消息传给留守魔月湖、督造新精绝城的邓童儿等人。

魔月湖距离黑山寨约一千一百余里,中间有两座袖珍型绿洲可以作为跳板。

邓童儿得知姑获山贼寇已经被精绝军主力逼入黑山寨,立时安排辎重营,将大量的投石弩铸铁部件,以最快的度往黑山运过来,以便能在最快的度内,组装出多架投石弩,能对寨城内的敌寇形成有效的威胁及打击。

这时候累死几百匹马,已经完全不算一回事了——陈海同时还要邓童儿在魔月湖与黑山之间的两座袖珍绿洲以及在石月峡等三地建立补给防垒,能方便两地物资、人马更有效、有序的通过。

石月峡完全是荒漠深处的石山,地表没有水源,要建立补给基地极为困难,陈海要邓童儿在那里开凿深井,即便深井都打不出水源,也可以不惜部署一座凝水符阵汇聚雨露储水。

石月峡是魔月湖与黑山寨之间的中心点,不管现在要借魔月湖的资源攻下黑山寨,还是将来要将魔月湖、黑山寨都纳入精绝城的治辖,石月峡都是战略要点。

黑山寨附近共有十七座中小型绿洲,也共栖息十七家中小部族,此前都被迫降服于黑山寇的残暴淫威之下。

除已经主动投附魔月湖的六家部族外,还有十一家中小部族或因害怕黑山寇的血腥报复,或因不愿意放弃世居的水草丰美的绿洲迁到魔月湖去,或因被黑山寇同化极深,这时候都还没有选择归附精绝城。

但到这时候,陈海就不会再给这些部族更多的选择。

陈海亲自铸十一枚精绝校尉印,让郭泓判派人送往诸部族:

收下校尉印者,便是精绝城的校尉世族,需要五天内,以十抽一的比例派遣健勇,携带相应的战马、兵甲、粮草,赶到黑山寨外围参与围城战事。

陈海假借国使名义,这时候正式将黑山立为精绝城的副城,治周围三百里地,拒绝收下校尉印的部族,限定在半个月内,举族迁出黑山寨三百里范围内的绿洲。

要么举族参战,要么举族迁出,再没有继续留下来观望形势、坐享好处的选择了。

精绝军此前的连番大胜,再加陈海率近万兵马将五千兵疲将困的马贼死死围困在黑山寨内,再加上一点点的威逼利诱,十一家部族,共有九家几乎是没有什么犹豫,就接受陈海送过去精绝校尉印。

这九家部族有七万人丁,以十抽一的比例派遣健勇,携带战马、兵甲以及粮末赶到黑山寨外参战,再加上邓童儿从魔月湖派遣两千精壮,陈海在黑山寨外可以调用的人马,五天之后,就过一万八千余众。

大量的粮食、铁料、木材等物资也都是源源不断的大量聚集过来。

陈海先安排三十架投石弩,将南城楼轰塌,清除城墙上的遮闭物,再造数十座楼车从两翼逼近城墙,内置千余弓箭手,以箭弩对射,将贼寇从城墙上逼下去,继而以长矛方阵一步步往城门口推进。

姑获山贼寇在茫茫大漠深处,最终撤入黑山寨,已经是走投无路之下的选择。除了必要的粮食外,他们主要将珍贵的财物随身携带,而将一些累赘的大宗物资丢弃在茫茫大漠深处,待他们到撤入黑山寨,现寨城内一片狼狈,想要组织兵马守城,即便有数百匠工相随,寨城内却没有足够的木材、铁料给他们去造防御器械了。

虽然诸多贼寇大多数都身穿精良的铠甲,但有些时候,精绝军以双层排木用铁钉或铁丝扎摁在一起,造成挡盾、或偏厢的车板,防御性要比精良的铠甲都要好,而且同时能庇护大量的弓手、刀盾兵逼近城墙。

长矛方阵是有很大的弊端,但精绝军此时占据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士气又极其旺盛,不用担心侧翼遇袭,仅仅在正面形成密集的矛墙,一步步往前推进,则有锐不可挡之势。

马贼很快就被迫都退回到黑山寨内。

长矛方阵不利于复杂地形的巷战,其他刀盾兵、弓箭兵,在巷战里也都不如马贼精锐,陈海没有急于派兵进城夺巷。

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先将五千贼寇死死的封堵在城里,然后造出一架架的更多投石弩,架到寨城的外围,不间断的将一枚枚上百斤重甚至数百斤重的石弹,将内部掏空后充入火油的火焰弹投到寨城之中引燃,让这五千马贼知道退入黑山寨,是他们今后最错误的选择。

马贼的优势是在茫茫沙海纵横,攻寨守寨是他们致命的软肋,当然,以往西羌国看似兵强马壮,但想在茫茫沙海深处,要组织大规模的攻城战事,也极其不易。

配重型投石弩,造出来仅需要二三十人操作即可,射程也能远及两千步之外,而普通的人力型投石弩,每架都需要一两百人同时操作,才能将数百斤重的石弹投掷到千步之外,局限性太大了。

被困黑山寨的马贼,虽然以姑获山马贼为,但也仅占三分之一的兵力,其他近三分之二的马贼,都是来自其他七八家山寨的留守兵马。

他们以为汇聚到姑获山,就能安然无恙,谁能想到精绝军的锋芒会如此之盛?

这世间,从来都是同富贵不易、共患难更难。

这**家马贼要是汇聚到姑获山能不受什么威胁,还能安然相处,但弃姑获山东逃之后,内部的争议及矛盾就开始冒头,而到这时被死死围困在黑山寨,每时每刻都要承受大量石弹、火焰弹的轰击,是守寨待援、或杀出重围、或投降保命,矛盾就开始激化起来了。

第十天就有人偷偷送出秘信,意欲里应外合,助精绝军夺下黑山寨。

即便意欲投降的马贼,与邓童儿、樊大春都认识,但也很难辨别这是不是陷阱。陈海下令将劝降书投入寨城之中,要那些有心想着投降的将领,先放弃手下的兵马,自己跑过来投降、接受这边的控制,夺下黑山寨不需要他们里应外合;又或者他们不愿意放弃嫡系兵马,可以自行杀出黑山寨,到指定的地点放下兵甲投降。

再过三天,就有一部马贼再也忍受不住整天的石弹轰击以及死亡威胁,趁着每天清晨时短暂的歇战,扒开所负责防守的那一段城墙,两百多人冲出黑山寨来投降、接受整编。

这个就像是大湖决开口子,有第一支马贼出城投降,就意味着剩下的马贼士气已经进入最后的崩溃阶段。

很快就有上千马贼通过种种方式出寨投降,陈海这时候就不再犹豫,以这些投降的马贼为先驱,樊大春、韩文当、邓童儿率三千精锐,紧随之后,从三处破墙缺口正式杀入寨中,进行最后的夺城攻坚战……

十数天时间,投石弩持续轰击,累记开采出、造出数以万计的石弹及火焰弹投入黑山寨里,虽然马贼伤亡可能也就千人,但这种被动挨打、又不能还手的局面,对原本就没有什么忠诚心的马贼而言,士气所受到的打击是近乎于崩溃的。

加上投降的马贼,共有四千精锐杀入黑山寨中,战事可以拿摧枯拉朽来形容,很多马贼没有投降的勇气,也没有抵抗的意志,在精绝军杀入黑山寨,就顺势选择放下兵甲投降。

第二百六十章 伐兵真意

陈海手持玄胎铁弓,与宁蝉儿并肩站在已成一地废墟的南城门楼上,看着寨城外的血腥厮杀。

近万将卒厮杀成一团,天地元息一片混乱,明窍境强者不能借用天地元息,所能挥的作用也极有限,但陈海这一刻直觉神魂深处有一种隐隐要按捺不住的冲动,似有一缕介入虚实之间、类似乎于道之真意但还未成形的气息,在神魂深处要苏醒过来。

自伏蛟岭练兵,陈海就知道罗刹血炼秘法除了能直接直接吞噬他人的血肉精华化为己身精元外,还能将由杀戮意志所凝聚而起的杀伐兵气,作为一种极特殊的元息导入体内用于修炼。

这会儿,陈海神魂深处的这缕气息蠢蠢欲动,几乎就将要自的在他识海深处凝聚罗刹魔神秘相,这自然也是受数千将卒那旺盛杀戮意志所凝聚的杀伐兵气感应所致,但陈海此时才刚刚开辟祖窍识海,并不觉得能直接在这具肉身的识海里凝聚罗刹魔神秘相,因而摒息宁神,先将胸臆间这缕蠢蠢欲动的气息压制下去。

在正式开辟祖窍识海之后,陈海才真正认识到那具傀儡分身是何等的强大。

仅以识海的范围来看,傀儡分身的识海要大上好几十倍,有太多的神异之处,陈海自身的修为有限,都没有能充分的挖掘出来。而傀儡分身的识海能够直接凝聚魔神秘相,还是左耳直接灌注进去的。

他这时候在茫茫大漠深处,心想自身仅以明窍境初期的修为,就妄想直接凝聚罗刹魔神秘相,很可能秘相还未成形,就直接将识海给撑爆掉了。

陈海当初破掉宁蝉儿的幻境秘术,其实就是以魔神秘相所蕴藏的强悍杀戮意志侵入后将其识海撑爆掉,也亏得宁蝉儿反应够及时,最后只是受创而退,不然极可能直接掉一个境界的修为。

现在既然与杀伐兵气再生出感应,陈海猜想应该可以借用杀伐兵气去一步步修炼罗刹血炼秘法,直到他的神魂意念及祖窍识海修炼得足够强大,或许到那一刻才能真正将魔神秘相凝聚出来,但陈海此时不会急于尝试修炼。

宁蝉儿此时窥于一侧,他还不想将自己最根本的几个秘密都暴露出来。

随着寨城内的战事进入白热化阶段,陈海仅仅是站在城楼前撩阵观战,都觉得神魂深处那缕气息越的蠢蠢欲动,难以再压制下去。

陈海心里想,难道这缕气息,就是与罗刹血炼秘法息息相关的杀戮真意雏形?

武道绝学以及玄修秘法,都蕴藏着诸道真意,需要修行者感悟、参悟,才能渐得大乘之境,以致最终修成无上秘法绝学。

明窍境开辟祖窍识海之后,能在识海凝聚道篆以感应天地元息施展强悍的神通,然而所参悟的诸道真意,不需要观想凝聚,就能固定的呈现于识海之内,仿佛与识海共永相、与识海同生灭。

此时陈海所开辟祖窍识海深处,除了被压制住的灵蛟蛊魂及媚魔魂种外,还有碎裂真意所化的一道剑气以及融合逆流诸意而得的风雷秘意所化的一道金纹篆印。

风雷真意作为上品真意,比碎裂真意要强出一个层次,陈海此时还仅仅是参悟出风雷真意的雏形,谈不上完全掌握,金纹篆印也有些模糊,但散阵阵有如亘古洪荒的波动,要比碎裂真意所凝聚的那道剑气强大得多。

在识海深处,也是碎裂剑气在围着风雷篆印的旋转。

也正是风雷真意所化的篆印足够强,盅魂与媚魔魂种才被陈海死死压制在识海深处,没有彻底融入他神魂的机会。

同样的道理,罗刹血练秘法必然也蕴藏着比风雷真意更强悍、层次更高的杀戮真意……

神魂深处那缕蠢蠢欲动的气息,会是杀戮真意雏形吗?

这时候有一名明窍境大寇,撕开百余精锐悍卒的重围要逃走,而邓童儿、樊大春各缠住一名明窍境大寇,暂时无法脱身,但观战许久的宁蝉儿已经是饥渴难耐,岂会容一座人形宝山从眼鼻前溜走?她鬼魅似的身形仿佛一道幽暗的闪电掠出,眨眼间就到两百丈外,踏出繁花乱眼般的足影,像千山万岳朝那人当头镇压过去,硬生生将其逼回寨城内苦战。

趁着宁蝉儿正忙,陈海将胸臆间那缕再难压制的磅礴气息,转入眉心祖窍之内的识海,所悟道之真意也只有在祖窍识海之中才会具相化形。

自入学宫之后,陈海也化时间研究过燕州玄宗世族所藏秘典,到底蕴藏有多少种诸道真意,研究过诸道真意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燕州玄典秘学,所蕴藏的,也可以说是燕州宗门世阀子弟,这数千年来以来所悟的种种道之真意,分下品、中品、上品三类。

谁要能参悟出上品真意,无不是燕州冠绝一世的绝世之才。

而在传言中在上品真意之上,还有极品、绝品两类只存在传说中,但近数千年来,都还没有听说有人参悟出来——或许唯有极品、绝品真意,才是突破生死之门、越天地牢笼的关键所在。

杀戮真意便是传说中的极品真意,但那是上古时期才出现过的玩艺,学宫古册里记载参悟杀戮真意,真意雏形入识海化血云一片,掌握完整的杀戮真意,又分一到三重境界,可凝聚诸魔神秘相,魔煞神威难以想象……

然而陈海将胸臆间翻腾的这缕气息化入识海,却并没有化为杀戮真意所特定的杀戮血云形态,便化为一团形态变幻莫测的玄光,在识海之上翻滚不休。

这团玄光扭动不休,作为真意雏形,还没有真正形成最后的形态,但隐然能看出一枚巨大的法印,要镇压下来——虽说玄光法印远未成形,但碎裂真意所化的剑气却嗡嗡震鸣,在识海里围绕风雷篆印转动的度骤然间缓慢下来,似乎同时要臣服在玄光法印之下。

玄光法印所代表的道之真意,竟然堪比上品级的存在?

而因为这枚玄光法印的存在,陈海神识延伸出去,对杀戮意志所凝聚的杀伐兵气感应更为清晰,仿佛似能拿肉眼看到有一片白蒙蒙的薄云笼罩在黑山寨战场的上空,天地元息就是这层白蒙蒙的薄云牵动下变得混沌错乱,差不多有二三十里方圆的样子。

二三十里纵深,已经出绝大多数明窍境强者神识所能延伸的范围,也难怪明窍境强者的神识在混乱的战场之上,再难以驾驭天地元息。

这一刻,陈海明白识海之上这团似法印变幻的玄光,到底是对应什么真意了?

在学宫的秘典里,对这一种道之真意及杀伐兵气的描述极少,虽然只言片语,却也不是没有。

有的地方称兵阵真意,有的秘典里称伐兵真意,也有称之为玄骧真意,具体叫什么都只是一个名称,但所代表的意义却又是明确的,就是陈海不想到自己有朝一天,会达到了从兵术入道的境界。

或许称伐兵真意更合适一些。

除了武道及玄法修行外,燕州还有很多由琴棋书画甚至种种草树就突然顿悟入道的先例,当然也不缺修兵法、兵术入道的先贤,只是这几千年来极少有这样的兵法大家问世。

陈海没想到这一幕会落到他的身上。

据学宫不多的记载,参悟伐兵真意,在识海凝聚伐兵法印,并不能与天地元息产生感应,也没有操纵风云、撕山裂海的大神通,在上古神魔时代,视为天地法则之下的小道,但仅仅是通过对杀伐兵气更清晰的感应认知,陈海自此之后,他对兵势之变化也会进入前所未有的境界,身在混战阵中也能清晰知道战场每一处角落的细微变化。

更何况,参悟伐兵真意,就可以将杀伐兵气纳入体内,化为至纯至正的一缕精纯元息,或助修炼,或补充真元法力的不足。

陈海此前观战局的展,如何调兵遣将还要默默计算一番,还要耐着性子观望双方的兵形与抵挡意志与阵形的强弱对比。

这时候那一层薄云般的杀伐兵气变化,就是战局中双方将卒意志的最直观反应,两三千贼寇已经是没有什么反抗余地了,陈海将两队预备兵马,直接从左右两处寨墙缺口,调入寨中参加战局,将贼寇所剩不多的最后一点抵抗意志,直接压垮掉。

樊大春、邓童儿都亲自参与战局,各缠住一名明窍境大寇。

而此前有一名明窍境马贼领韩庆元,与韩文当同出一族,都是在平卢大绿洲与叶氏王族争权夺势失败后衰落的郭氏子弟,他在三天前选择率部出寨投降。

在进行最后的入寨巷战时,陈海将韩庆元这些临阵投降的马贼将卒编为一部,最先杀入寨中。这时候为了在精绝军争得一席地位,韩庆元率降卒拼杀最是勇猛,对寨子里那些不愿降或者说还没来得及投降的马贼,下手也不留情,以此表明他要与其他马贼彻底斩断关系。

郭泓判负责监掌后未动的长矛方阵,韩文当也抽调百余精锐好手往寨子里这边走来,准备拦截想突围而走的马贼强者。

姑获山马贼有六名明窍境强者,樊大春、邓童儿、韩庆元、宁蝉儿拦不住所有人,但明窍境不能借用天地元息,实力即便比辟灵境武修要强,但也有限,陈海这时候也是尽可能抽调小股精锐,围在黑山寨的外围,以拦截有可能会突围而走的马贼头目。

而这时候,陈海也是将铁鳞巨鹰召到他身边。

这路马贼原先也有几头灵禽随行,都不如铁鳞巨鹰勇猛,在此前的追逐战里,就有两头灵禽被铁鳞巨鹰在空中撕碎,现在还有一头黑羽鹫在寨中,但陈海不会让马贼头目有乘黑羽鹫逃走的机会……

第二百六十一章 韩氏

铁鳞灵鹰展开铁铸般的鳞翼,足有十三四米长,陈海脚踏上去,就像稳稳的站在一座小山上。

铁鳞灵鹰振翅而飞,眨眼间就飞到三四千丈,这是铁鳞灵鹰正常的滞空高度,这个高度也恰好脱离杀伐兵气的影响范围,但在这个高度,刮骨如刀的凛冽罡风,令陈海都需要摧动真元,凝聚金刚符篆甲将周身护住,才能心无旁鹜的张弓射箭或者施展其他术法神通。

陈海仅仅是将玄胎铁弓拿在手里,并没有急于射杀逃敌,而是专注的注视着下方的战场,同时也确保贼寇没有谁能乘御灵禽遁逃。

目前能冲出重围,逃往黑山外围的贼寇,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那些重要的辟灵境中后期乃至明窍境的大寇,都由邓童儿、樊大春、韩庆元亲自率人盯住、缠住,就等着他们的真元法力及随身携带的符篆耗尽后,或生擒或击毙。

而韩庆元等临阵投降的马贼头目,为了交好这张投名状,拼杀更是额外的卖命。

主要也是这段时间受马贼压迫的诸多中小部族,都放开了胆子,以致陈海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召集到近两万兵马,将黑山寨团团围住。

而姑获山马贼逃入黑山寨时,虽然有近五千众,但撤入黑山寨就已经是精疲力遏,而在过去十数日时间里,有上千人破墙投降,有上千人死伤于投石弩的持续轰击之下,剩下不到三千人,加上马贼头目的家眷,士气已经是彻底崩溃,大半人都失去抵抗意志,很快就被人数、士气等方面占绝对优势的精绝切割包围。

这时候即便有少量马贼头目仗着精湛的修为与个人战力,冲出黑山寨想要突围,但外围迎接着他们的,则是一万五六千兵马所布下的天罗地网,最终也仅极有限的马贼头目能够侥幸逃脱……

战事渐近尾声,黑山寨内尸横遍野,最后大约有一千二三百马贼被杀丧胆后,交出兵甲投降。这主要也是韩庆元这些临阵投降的马贼,急于表现,想要交一张完美的投名状,对所谓的同僚下手都极其无情、残忍,甚至对被困黑山寨内的上千马贼家眷也无情斩杀了二三百人才收手,不然还能收获更多的战俘。

五名明窍境马贼领、四十余辟灵境马贼头目,最终有五分之三的人,看无路可逃,选择投降;剩下来的,大多数都是没有来得及投降,就被乱刃斩杀。

在这样的激烈战事里,修为在辟灵境以上的武修、玄修,杀伤力还是相当可观。精绝军精锐将卒围逼上来,出手都不会留有丁点的余地。

要么精绝军精锐主力杀入寨城就放弃抵抗,要不然在激烈交战过程里,哪个马贼头目说要投降,对精绝军将卒而言,还是直接围杀掉更稳妥些。

陈海希望能有人将这边的消息,传回到夜渠山或松阳湖过去,或传到西羌国内传播开来,看到有三五十人突围逃走,也没有让樊大春安排精疲力竭的骑兵去追击。

看到黑山寨城内的战事彻底平息下来,陈海才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就剩一片残墟的黑山寨。

“韩庆元不识国使真面目,以往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国使降罪!”韩庆元等一干在围寨到十五天左右时投降的马贼领、头目,都跪在破损不堪的石街前,迎接陈海入寨。

韩庆元与韩文当同出韩氏一族,原本也是平卢大绿洲的宗阀,大燕西征兵马东撤后,韩氏当年的地位比邓氏还要高,也就比此时的西羌国王族叶氏稍弱。

在收复平卢大绿洲、重建西羌国时,韩氏一度威胁到叶氏王族的统治,但因为当时的韩氏族主,也是平卢大绿洲四大道丹境强者之一的韩升愈伤重病逝,韩氏后继无人,不能保住在西羌国的地位,还受到叶氏王族的猜忌。

在之后二三年间,韩氏就获重罪,宗族拆散,千余嫡支族人被判流徒之刑,被放逐到比黑山寨还要往北深入两千余里的大漠深处。

放逐之地的生存条件太恶劣了,荒山之中就一口涌泉,还时不时的断流,根本就无法养活上千族人。最后千余韩氏族人在韩庆元等人的率领下,就索性当了马贼,劫掠商道及附近的部族——韩文当虽然也是韩氏族人,但早早就离开宗族,独自闯荡大漠,最后在夜渠山入伙,当了三当家。

韩文当的这段过往,在大漠深处罕有人知,这也是成功说服韩庆元出寨投降的关键。

除了韩庆元、韩文当外,韩氏还有一位明窍境强者韩謇,率三百余精锐子弟,此时正参与黑山武尊孔鹏所统领的黑山军。

韩庆元在决定投降的当日,就写了一封秘信,由几名嫡系族人带着,赶往松阳湖去找韩謇,劝他及时率三百精锐子弟脱离黑山军,投靠精绝军。

由于韩氏作为马贼,也是以宗族子弟为核心,所以家眷数量不小。当时随韩庆元迁到姑获山的家眷就有四百人。

韩庆元率部扒开一段城墙冲出来投降,家眷里却只有不到百余年纪幼小的子弟,借口协防城墙的名义,随韩庆元一起成功逃出,但剩下有近三百人留在寨子里,惨遭迫害。

此时韩氏家眷仅有不到百人从黑山寨的简陋牢房里解救出来,其他人都在激烈的混战及贼寇的残酷报复下殒命。

茫茫大漠深处,很多股马贼都是在权力斗争里惨遭挫败的中小宗阀,邓氏、韩氏以及黑山武尊孔鹏都是这样的例子——他们相比较普通马贼,战力更强,内部的凝聚力也更强。

陈海走过去,将韩庆元搀扶起来。

此前攻寨战,以韩庆元等降卒为前驱,他们也证明自己与黑山寇军彻底断裂关系,而陈海这时候急缺人手,自然不会怠慢韩庆元。

“周大同等贼酋都已经束手就擒,国使当如何处之?”韩庆元等人问道。

此战俘获修为在辟灵境以上的贼十九人,其中更有两名明窍境强者。

“废掉修为,贬入辎重营为奴!”陈海绷着脸,铁血无情的说道。

废掉这些战俘很容易,强迫喂入逆灵散,让他们自身的真元逆转玄脉灵窍,在一段时间内不让他们有机会疗养脉窍伤势,令其彻底萎缩掉,甚至会使得筋骨血肉都彻底衰弱下来,这些人通常就再没有恢复修为的机会。

陈海此时就让人将劝降书投入寨子里,这些人都没有选择投降;这时候留他们一条性命已经相当客气,但不会有更多的客气。

韩庆元也是暗暗心惊,背脊都冒起一层冷汗,他们当时考虑到寨子里数百家眷,就想拖到寨城被攻破的那一刻再选择投降,没想到国使大人是这样的铁血无情。

“那这些人都交给我好了。”宁蝉儿说道。

她要深入研究逆灵散的药性,这些人无疑是最好的试验体。

韩采娘虽然也是好的试验体,但她要保证韩采娘能逐渐恢复修为,还不能随便拿来去试一些她都完全没有把握的猛药。

陈海点点头,这些人落在宁蝉儿这妖女手里,也只会是倍受折磨,这也或许是他们最大的价值——要是宁蝉儿能将他们彻底控制住,到时候再恢复他们的修为,也不失为一支强悍的近卫战力。

邓童儿还要赶回魔月湖,主持精绝城的建设与防务。

考虑到西羌国的形势随时都会恶变,陈海让邓童儿、郭泓判多带走两千兵马,加强精绝城的防务,其他约有一万六千兵马,都由暂时由樊大春节制,在城外结营扎寨。

黑山城一片狼籍,城墙都毁掉好几段,此时修葺,也只是勉强将缺口用砖石补上,牢固程度远不可能与初时相比,城内的房舍需要重建,更非二三个月就能完成了。

“倘若韩謇率部归来,韩氏可为黑山城主!”陈海坦然跟韩庆元、韩文当说道。韩謇真要能及时率三百韩氏子弟脱离黑山寇军,或者索性被黑山武尊孔鹏给屠灭了,韩氏都可以信任,陈海会直接将黑山城委托给韩氏治理;要不然的话,韩氏在还有多种选择的情况,陈海会用韩庆元等人,但不会委以重权。

“请国使允许我前往松阳湖迎接韩氏子弟回归。”韩庆元说道。

“好!”陈海点点头,将铁鳞鹰召过来交给韩庆元乘御,就能够赶到其他溃逃残匪之前,甚至还能赶在传送秘信的韩氏族人之前赶到松阳湖,联络上韩謇及其他韩氏子弟。

韩庆元刚才攻寨时,杀戮不轻,这消息迟几天就会扩散出去,陈海也不怕他敢两面三刀再去投孔鹏;何况韩庆元的妻小以及在韩文当之外,还有近千韩氏族人及家小留在黑山寨。

第二百六十二章 攻守之势

宁蝉儿将周大同等十九名马贼头目领走,先强迫他们服用逆灵散,看着他们一个个真元逆冲玄脉灵窍、失去战斗力之后,又给他们灌入少许逆灵散,令他们不能摧动真元疗养伤势。

接下来,她又赶回来找陈海,她还是惦念着此战缴获的事。

由于大量的物资以及中低级灵丹灵药、符篆,都在战事中消耗掉了,这一次的缴获,就远不如魔月湖一战。几件玄阶法宝灵剑,陈海、宁蝉儿都看不上眼,也就赏赐给此战有功的将领;宁蝉儿最后扫兴的拿了两枚修炼火候也就七八百年的妖丹离开。

诸将军卒都陷入再获大捷的狂欢之中,樊大春、邓童儿、韩文当、郭泓判也都兴高采烈,陈海的威望也提升到极点。

即便核心将领都能明白陈海的这个国使身份是假的,邓童儿更是能直接猜到陈海的真实身份,但这些都无损于陈海的威望如日中天。

而这也绝非宁蝉儿依靠几枚噬魂丹、控制住几名明窍境强者就能达到的——不要说邓童儿、樊大春等人体内的噬魂丹毒煞都已经清除,但就算不清除,犹受宁蝉儿控制,但也无法控制底下的中低级武官,对陈海狂热般的效忠。

这是陈海带领诸军将卒,创造了他们难以想象、完全可以说是奇迹一样的大捷,而且是连番大捷,几乎可以说将西羌国东北部大漠深处的马贼窝都清剿一空。

要是放在三个月前,有人跑过去跟樊大春说未来三个月会生这样的事情,樊大春一定会认为对方得了失心疯。

虽然黑山武尊孔鹏麾下还有上万精锐马贼,还有上万极可能是藏羌国兵马假扮的精锐,虽说西羌国内部的形势随时都有可能恶变,但经历诸多难以思异的奇迹大捷之后,即便是生性谨慎的樊大春,这时候都变得极度乐观,心想往后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然而樊大春、邓童儿、韩文当、郭泓判等人的极度乐观,却是陈海肩上的万钧重压。

马贼的优点与弱点同样明显,特别是留守兵马,并无真正知悉战事的大将之才,这才给他有机可趁——在用兵方面,陈海堪称宗师级人物,对手跟他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之上,即便是兵力最精锐,在陈海眼里也到处都是破绽,何况也并没有真正能威胁到陈海与宁蝉儿的道丹境强者存在。

然而此时的精绝军,即便兵力勉强达到两万,却远谈不上精锐,而马贼之中并非没有不知兵之人,只是被黑山武尊孔鹏带走了,留下一个大空裆被陈海深深的钻了一把。

接下来,特别是黑山寇军缓过劲,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特别是黑山武尊孔鹏,除了有着道丹境初期的修为外,在弃族外逃之前,就长期担任过西羌军的北军都尉,有着丰富的治军领兵经验,手下马贼头目也都是老军头,绝没那么容易对付。

打下黑山城容易,考虑到西羌国形势随时都会恶变,一旦叫西羌国的内贼,与外敌联络,颠覆叶氏王族,窃得西羌国,黑山武尊孔鹏随时会率大股兵马反攻过来,到时候攻守之势生变化,战局的演变就会更加复杂。

魔月湖那边短时间内也只能养四五万人,再多就过负载,但十数小部族,再加上诸贼寨释放的大量奴隶,精绝军所控制的人丁已经过十三万,还有两万兵马要养,黑山周围一连串中小型绿洲,都是绝不能轻易放弃的。

要不然的话,他们都撤到魔月湖去,窃得西羌国的孔鹏等贼,只要在黑山驻以两万精锐兵马,能有一年半载的耐心,就能直接将魔月湖拖垮掉。

黑山必须要守,但攻守之势一旦生变化,精绝军就会失去主动权。

而且黑山所属的二十座中小型绿洲并不是集中于一处,主要分散以黑山为中心、半径为三百里的圆形区域内,这里面,最大的一处绿洲白石峪位于黑山南部三百多里外,面积也就不到二十里纵横,仅有魔月湖绿洲五分之一的大小——大量的人口、牲口、资源分散在这二十座绿洲里,守要怎么守?

黑山绿洲本身的范围极小,仅与夜渠山相当,稀树草甸覆盖的区域仅有四里纵深,黑山之所以重要,除了地势较为险峻外,更主要是位于这二十座中小型绿洲的中心。

黑山并不适宜建造大城,两口涌泉出水,所孕育的稀树草甸,都不够牧养一两万头牲口,更不要说大量人口聚集后的生活用水及农耕用水了。

一定要建黑山城,统治周围三四百里地,应该建在南部水资源相对富足、草甸有二十里纵深的白石峪。

现在黑山城是彻底打残了,想要修缮,与重建没有什么区别,那还真不如将黑山新城建到白石峪去。

也只有白石峪能够长期驻守上万将卒,但大量的马匹、牲口,还是要分散到其他绿洲进行牧养。

同时,孔鹏真有一天能率大军反攻过来,白石峪也是当其冲,守也要先守白石峪。

考虑再三,陈海最终还是决定让大军稍作休整,然而开始分批往白石峪转移,在哪里寻找新的战机。

同时马贼放弃姑获山时,在姑获山等寨,总数还有两三万身体虚弱到极点的奴隶,被遗弃在那里。

陈海原本暂时可以不去理会这些贼寨被遗弃的奴隶们,但由于马贼往魔月湖、姑获山两地转移时,将粮草、牲口等物资都尽一切可能的往魔月湖、姑获山两地集中,陈海要是不派人将这些奴隶集中到魔月湖或黑山,这些奴隶自己没有能力穿越茫茫大漠,就会困死、饿死在那些大大小小、水草看似丰美的绿洲之中了。

无论是魔月湖还是黑山,缺的还是人——陈海第一时间要做的,还是先将分散诸寨的被弃奴录,都集中到魔月湖或白石峪去。

而现在已经是益天帝七十六年春季中期了,大漠深处的绿洲,一年里能耕种的时间也就几个月,耕牧之事也尽快恢复过来。要不然的话,诸寨集中过来的粮食,也就只能支撑到明年,今年没有收成,十数万人丁后年就会面临大饥荒。

现在的局面,陈海既有近虑,又有远忧,如果他不将这些事情解决好,此前所积累的几场胜捷,不过是沙砾堆积而成的高塔,看似华美壮丽,却是一推就倒。

无论是樊大春这些马贼出身的将领,亦或是诸多小部族领,都没有人精通农耕及水利事务,很多事情只能是陈海亲力亲为。

好在马贼也有修缮兵甲、建筑城寨的需要,而且要求都还不低,将诸寨奴隶都集中起来,从中竟然还能挑选出上千名熟练匠师、匠工来,这是意外之喜,为陈海省了老鼻子的事情,也是前期能大量制造投石弩的关键。

然而一切留给陈海的时间又太短了,短到他都没有时间造一架机关连弩或一乘机关战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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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留下百余韩氏族人率领三千多刚从残酷压迫下解放出来的奴隶,在黑山修缮城寨、从事耕牧外,陈海第七天也率辎重营及最后两千马步军,往南面的白石峪转移。

三百里路程,缓缓而行,也就两天的行程。

当天夜里,陈海他们选择一处能避风的石谷驻营。周围千里都无敌踪出现,他们没有必要连夜赶路;不然的话,对马匹的消耗太大了。

这座石谷位于茫茫大漠深处,没有水源,陈海站在一座百米高的断崖上,眺望左右暴露出茫茫沙海的黑砂岩层,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么?”宁蝉儿有如一道惊虹,飞掠过来。

“除了石月峡外,我们在黑山外围所见到的几处石山断崖,包括诸多绿洲在内,岩石都是以这种黑砂岩为主,我在想,黑山等诸多绿洲的地底,会不会是地势相连的一整块大岩层?”陈海说道。

“是或不是,有什么区别?”宁蝉儿不解的问道。

“如果是,而且三百里方圆内地底下的整块岩层,距离地表都比较浅,那将周边十九座绿洲的涌泉,所形成的溪河流向加以改造,使之以黑山为中心,这样,溪河因渗透而流失的水就会大为减少,从而能孕育出更大规模的绿洲来!”陈海说道。

茫茫大漠深处,无论是冰川融水还是地脉涌泉,最终所形成的溪河,都会因为渗漏及蒸,而消失在大漠深处,要扩大绿洲面积,主要只能从渗漏上想办法。

“啊!”宁蝉儿檀唇微张,没想到陈海所考虑竟然是这个。

黑山等地,地泉的水流量不小,但形成的湖泊、河流规模却相当有限,除了蒸之外,更主要不断往四面八方的沙海渗透——要是黑山附近的地底,真是连成一片、又距离地表是比较浅的岩层,将诸多很多的河流,往内侧的引流,就意味着将有大量的水,被沙地下的岩层锁住,不再继续往地底渗漏,就不会再白白大量流失掉。

那这往后黑山附近所能孕育的绿洲面积,可能是以往的数倍。

“要怎么才能确认你的猜测?”宁蝉儿问道。

“在黑山附近的沙地里分散选址挖井,除了寻找新的水源,还能探查地底岩层的深度,是不是这回事,要能挖出一百多口沙井,大体就能证实,就可能进行后续的泉道改造了。”陈海说道。

虽然燕州的炼器极其达,玄门高修飞天掠地,造出来的法宝有排山倒海之威,但都为一小撮人服务,平民社会还停留在农耕文明的阶段,也可以说是这个世界宗阀、宗门与平民社会所形成的巨大断层所致。

陈海心想他要有什么优势,就是在地球见过所建造那一座座巨大堪称奇迹般的工程,都是蝼蚁般的平民以凡夫之力造就。

第二百六十三章 内贼

暂时还无敌踪接近黑山千里方圆之内,在白石峪的筑城、编训以及耕牧之事,有樊大春、韩文当、郭泓判诸将负责,陈海稍稍清闲一些,既然有这样的想法,就立时派出四队辎重兵,往断崖四周各二十里,掘沙挖井,探测地底岩层有多深以及岩层形貌。

断崖周围的情况,与陈海所预测的一样,岩层之上的积沙,仅有三四十米,之下就是密实坚硬如铁的黑砂岩层。

当然,这仅仅是断崖附近的情形,要想将二十座绿洲的湖泊河流都改变流向,是一个浩大的工程,需要对黑山三百里方圆的地底岩层状况都摸清楚之后,才能做最终的决定,不然的话,浪费的人力、物力就太恐怖了。

陈海就直接在辎重营下面,成立一支四十余人规模的勘探队,专门负责这事。

这事真要能成,以黑山为核心、三百里半径的茫茫沙海里,哪怕是能有三分之一、四分之一的区域孕育出新的绿洲来,都是极其可观的。

而黑山地底的涌泉,很可能与平卢大绿洲的平卢湖是相通,主要是来自乌鞘岭的冰川融水,水资源应该是足够的。

将勘探队派出去后,陈海率领马步军、辎重营继续上路,准备赶往白石峪,与主力汇合。

刚启程,就见一点黑影自远空快掠来。

稍待片晌,陈海就看清楚是韩庆元乘走去联络韩謇及其他韩氏子弟兵的铁鳞巨鹰。

韩庆元从灵鹰的背上飞掠下来,朝陈海、宁蝉儿拱手施礼道:“庆元不负国使所托,韩謇率三百韩氏子弟,已经摆脱黑山寇军的追击,三天后应该就能赶到黑山,听候国使大人的差遣!”

“好!”陈海高兴的说道。

邓氏惨受打击,最后仅十数人随邓童儿投靠金象岭落草为寇,韩庆元、韩謇所在的韩氏,有千余族人被放逐后占山为寇,不论是成体系的授道修行,还是宗族内纪律严明、规整,都远非普通马贼能比。

韩氏归附,意味着陈海能选拔出一批合格的武官、民吏——这也是精绝军能真正成为虎狼精锐之师的关键。

陈海在伏蛟岭练军,敢压制宗阀子弟,是因为有一批寒门子弟可用,但在茫茫沙海深处,韩氏宗阀子弟不是最佳的选择,却要比那些胆大妄为的马贼头目靠谱多了。

大不了,先扶持韩氏成为西羌国外围的世族,然后再花时间去培养一些平民出身的子弟,加以制衡。

“西羌国与黑山寇勾结的内贼,在夜渠山已经露头了,国使大人可能想到是谁?”韩庆元这次也带回来极重要的消息,他希望韩氏能摆脱马匪的恶名,重新获得在大漠深处建立宗族、成就世阀的机会,眼下还是希望能多建立功绩。

“孔鹏当年被西羌国主叶辰天下令诛杀全族,传言是他与叶辰天的一名王妃私通,”陈海说道,“照此时的形势看来,当年自刭而死的那名王妃,未必就是真正与孔鹏私通的那人啊。”

“国使大人果真是神机妙算啊……”韩庆元与陈海接触的时间很短,甚至都没有私下接触交谈的机会,但也为精绝军奇迹般的崛起而瞠目结舌,相信韩氏复族的机会更应该寄托在陈海身上的。

虽然黑山武尊孔鹏与幕后的指使者,实力及势力要强大得多,精绝军最终获胜的机会不大,但韩氏有机会随精绝军撤入河西,犹不失一个好的选择。

韩庆元即便不像邓童儿那般,能直接猜到陈海的身份,但相信陈海在河西及大燕帝国必有极高的地位。

这已经不单单是陈海如此年轻就有如此强悍的武力,陈海出神入化的军事才能,才是一个大宗阀最为重视的天赋——韩氏在金州没有立足之地,占山为寇也非长久之计,内附河西或大燕就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诸寇围夜渠山,国使大人率部袭黑山、黑隼崖、金象岭诸寨,黑军寇军的士气一度差点崩溃,多家马贼都想撤围而走,以保根本,是西羌国主叶辰天的王后张氏出面许以重诺,才安抚了人心,”韩庆元说道,“此时甚为机密,竟有在夜渠山的诸寨领见过王后之面,我也仅知重诺之事。”

“王后张氏与黑山武尊私通?”陈海能猜到与孔鹏私通是另有其人,却没有想到会是传言与西羌国主叶辰天感情极深的王后张氏。

“是的,王后张氏借病回张氏宗族休养,实际一直都秘密留在孔鹏老贼的身边,这也是韩謇亲眼所见……”韩庆元说道。

“你会不会知会西羌国主,救你小情人的夫家?”宁蝉儿戏谑的问道。

“韩謇出逃,黑山武尊孔鹏及王后张氏必然不会再管时机成不成熟,都会提前动,”陈海蹙起眉头,问韩庆元,“张氏一族的实力如何?”

“张氏一族,阀主张雄,也是王后张氏的父亲,乃西羌国四大道丹境强者之一;此时算上孔鹏,西羌国还是有五位道丹境的人物。张氏一族崛起较晚,张雄也是在大燕西征金州之时修成道丹而崛起,近年隐于天爱山潜修,此时乃张氏第二号人物张俊担任西羌国南军副都尉,在西羌国,兵权位于南北两军都尉之下。不过叶青麟率南军两万精骑援夜渠山受挫,损兵折将,被困月牙湖,此时在西羌国内,是张俊暂代南军都尉一职,而且留下来的南军兵马,也都是以张氏子弟为主要将领……”韩庆元说道。

陈海蹙起眉头,西羌国兵马,除了相对独立的诸城卫戍兵马外,受王族叶氏直领的兵马分为南北两军,北军主要是防备茫茫大漠深处的马贼,兵力及人员相对较弱,骑兵加重甲步卒约四万;南军负责对藏羌国的防务,实力最强,骑兵及重甲步卒约有六万。

这意味着张氏一族极可能掌握四万精锐去动政变,要是西羌国主叶辰天及北军没有足够的防备,怕是难逃一劫。

西羌国主叶辰天会有足够的防备吗?

陈海想想也难,他想到当初在黑山寨里,看到那批镌刻北军都尉府印记的精良兵甲,还一度误以为是西羌国北军内部有将领与孔鹏勾结呢,即便是西羌国主叶辰天有一些防备,也极可能会被张氏一族误导,而猜疑北军将领。

“叶青麟所率残兵,情况如何?”陈海又问道。

“西羌国主应该是意识到内部有问题,叶青麟所部受挫后,并非再派出援兵,叶青麟率残部想突围回西羌国,但数度受挫,此时还有三千多兵马被围于松阳湖畔……”韩庆元说道。

“那也是距离我们不远了。”陈海感慨道。

韩庆元骑走铁鳞巨鹰,精绝军的侦察范围也就有限,只能将侦骑放到七八百里外,还不知道叶青麟残部与黑山寇军几番厮杀,已经距离他们也只有两千多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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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庆元归来,陈海就不在半路慢悠悠耽搁,留辎重营及两千马步军缓慢,他与宁蝉儿、韩庆元先赶往白石峪,与主力汇合。

说是白石峪,两三百丈高的石岭,主要还是黑砂岩层构成,唯有石岭的深处,有一段百米深的白石谷,遂名白石峪。

白石峪,石岭东西约有四里绵长,有数口涌泉分布在石岭的南麓,数道溪河弯弯曲曲,在山南十里外,汇聚成一座千亩方圆的湖泊。

以这座湖泊为中心,白石峪绿洲约有四百平方里的样子,草树葱郁。

黑山寇占据黑山后,为防止四周的部族滋生反抗之力,强令白石岭的部族拆毁寨城。

千余屋舍错落有致的座落在石岭与湖泊之间,樊大春、韩文当、郭泓判率主力赶到后,已经着手在之前被摧毁的寨墙上,修建新的城墙,但这不是三五天就能做成的事情。

绿洲里,土壤是珍贵的资源,不能随便开采,好在歼灭姑获山马贼,缴获得一套炼器用的集焰符阵。

这一套集焰符阵品阶不凡,所凝聚玄阳罡煞能形成的烈焰温度,足以一次熔炼上千斤重的淬金铁料,聚泉岭所造的多座炼炉,也都是采用这种级别的集焰符阵。

这时候没有淬金铁料可冶练,樊大春他们就在这套集焰符阵的基础上,先建了一座熔砂炼炉,采砂所制的大砖,比黑砂岩都要坚固;这时候与四五千劳力进石岭开采石料相结合起来,能加快筑城的度。

这时候哪怕是围着寨城先砌一道半米高的护墙出来,也要比全无遮挡要好出许多。

白石峪最多时,有三万多人丁在这里滋息繁衍,在黑山寇控制这片区域,大量的民众流亡或惨遭迫害,人丁就下降不到万人。

此时,精绝军主力一万五千余众聚集过来,加上姑获山等寨的释放奴隶也不断的往这边转移,白石峪顿时间又热闹起来。

虽然白石峪绿洲的范围不小,水资源还算丰富,但四五万人聚集过来,以及大量的牲口及马匹转移过来,压力还是极大。

陈海赶到白石峪,先将樊大春、郭泓判、韩文当等将召集过来议事,将张氏一族的情况通报给众人知道;邓童儿那边,陈海也是特意派铁鳞巨鹰去接过来参加议事。

第二百六十四章 驰援

西羌国形势即将恶变,而白石峪还一切都没有准备出什么。

虽然樊大春、邓童儿、韩文当、郭泓判等人对陈海的军事才能,已滋生出狂热般的推崇,但此刻听到最新的形势变化,犹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谁能想到竟是西羌国的王后张氏娘家,与黑山寇勾结,欲谋西羌国的王位呢?

出铁流岭,一路往西,绵延一万两三千里的乌鞘岭横亘在西峡走廊的南面,阻拦人类进入南门更荒凉的绝域——而西峡走廊的西端,就是有东西长逾九百里、南北约有四五百里纵深的平卢大绿洲。

平卢大绿洲内,湖泊、河流纵横,最为浩荡广阔的平卢湖,东西长四百里,南北宽数十里到百余里不等,羌胡人又称为平卢海。

以羌胡人为主,经过数千年的展,在平卢海四周所建有一定规模、统冶人口在十万以上的城池共有六十余座。

此时统治平卢大绿洲的西羌国,是金州东域三大诸侯国之一,国力最强盛时,人丁过千万,拥步车及精骑逾二十万。

在二十年前,平卢大绿洲六十余座城池,差不多有九成被大燕西征兵马攻陷,仅有位于乌鞘岭西北麓深山之中的少数城池,还在叶氏等羌胡贵族的手里。

虽然大燕西征兵马最终败退,叶氏复国成功,但经过二十年的休生养息,人口也才恢复到五六百万的样子,修缮及重新建造的城池才四十余座。

即便是如此,叶氏王族统治平卢大绿洲,依旧是金州东域的三大霸主之一,除了诸城卫戍兵马外,叶氏王族直接掌握的步骑精锐过十万众。

叶氏王族长期以来都想要休生养息,甚至不惜联姻,换得与河西短暂的和平相处,但平卢大绿洲内部,有太多的人放不下对二十年前惨遭大燕兵马屠戮的仇恨。

不难想象,一旦张雄、张俊等人勾结孔鹏等贼成功联手颠覆叶氏王族,在平卢大绿洲会很快获得大量对叶氏心怀怨意的中小宗族的支持,从而成为平卢大绿洲新崛起的王族势力。而张氏一旦坐稳西羌国的王位,接下来很快就会集结大军,往白石峪平推过来。

到时候张雄、孔鹏皆是道丹境的人物,所统率都是虎狼之师,不是普通马贼能及,他们想要以不到两万兵马,守住分散的二十多座小型绿洲,将是绝无可能之事。

他们就算是想守白石峪也困难。

白石岭城池护墙,此时建得才刚过膝盖高,地方也不过二十里纵深,一旦周围的绿洲都被张氏及黑山寇兵攻陷,他们兵马、十数万族人都撤到白石峪来坚守,也没有什么意义?

暂时不去管十数万人所需要的天量粮食,仅两三万匹战马、十数万头牲口,白石峪这么小的绿洲,能供应多少草料?

在樊大春等人看来,此时将诸部族人丁往魔月湖转移,两万兵马加十四五万人丁,守魔月湖则有更大的胜算。

魔月湖绿洲的面积,是白石峪的五六倍,水草更加丰美,能坚守的时间,自然也要比白石峪长得多;而他们只要坚守到黑山寇军粮食不济,敌军也就自然会解围而走。

毕竟平卢大绿洲,距离魔月湖有三千里,中间隔着茫茫沙海,想要保证三五万精锐兵马的粮食供应,也是极困难的事情。

撤守魔月湖太被动了,讨论了半天,陈海最终决定,诸部族的人丁、牲口以及多余的马匹,尽可能先往魔月湖转移,邓童儿主持其事;此外由韩文当、郭泓判率一万步马军及一万奴隶解释后的壮勇,驻守白石峪继续筑城、操练,他与宁蝉儿、樊大春、韩庆元等人率五千精骑,赶往松阳湖,去救叶青麟残部……

“孔鹏率两万精骑在松阳湖围困叶青麟残部三千残军,我们仅有五千骑兵能够驰援,赶到松阳湖也差不多精疲力歇,甚至都不清楚这期间,叶青麟残部会不会被彻底歼灭掉,此行是不是太凶险了一些?”樊大春迟疑的问道。

两路骑兵在茫茫沙海中追逐,精绝军以往所具备的攻寨优势将彻底无法得到体现,双方的兵力差距太大,他们很难有获胜的可能。

何况,在他们赶到松阳湖之前,叶青麟残部很可能已经歼灭了,他们赶过去,除了被黑山寇军迎头痛击,还能什么作用?

“即便张氏一族颠覆成功,想要完全控制平卢大绿洲还需要时间;即便叶氏王族的主要人物都被张氏一网打尽,忠于叶氏的兵马也不会完全被歼灭。我们救出叶青麟,不是看重他手里的两三千残军,而是唯有叶青麟才能号召叶氏残剩兵马往白石峪或魔月湖聚集,也唯有叶青麟在,才能让平卢大绿洲的诸大城主,不会急于倒向张氏及黑山寇为虎作伥……”陈海说道。

张氏目前手里仅仅掌握四万兵马,加上黑山寇,就六万兵马,他们颠覆叶氏王族,要留一定的兵力坐镇王都,短时间内顶天能分一半兵马跨越茫茫沙海来攻黑山或魔月湖。

陈海守魔月湖或黑山,还真不怕两三万兵马横跨两三千里沙海来攻。

而平卢大绿洲五六百万人丁,四十余城,一旦让张氏完全控制,最终能征调的兵马将远远过六万之数,到时候他们在黑山或魔月湖,才会真正的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

十数万人马,在千里范围内转移,还是容易,最终他要是想将以平民、奴隶为主的十六七万人马,穿越茫茫沙海撤入河西,就算没有追兵,半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办到。

更何况,河西并不缺这点人马,这些人马撤入河西,对平卢大绿洲乃至整个金州东域的影响力,就会丧失殆尽。

真要是这样,他还不如最初直接将董宁劫走算了。

要不想他此时所争得的诸多好棋都丢掉,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叶青麟或者叶氏其他核心人物接到白石峪来。只要叶氏的大旗不倒,不仅能在白石峪(黑山)收拢叶氏残兵,就能号召平卢大绿洲的诸多城主暗中抵制与黑山寇勾结的张氏,至少能让这些城主不会急于投向张氏,那就能迫使张氏在没有控制平卢大绿洲的时候,就被迫仓促出兵来攻白石峪——不然张氏很难坐稳西羌国的王位。

“诸位倘若能助我挫败张氏等逆臣的阴谋,巩固叶氏王族对平卢大绿洲的统治,还有何心愿不能达成?”陈海坐在长案之前,虎目炯炯的盯着樊大春、韩庆元、邓童儿等人。

“可否向河西请援?”邓童儿问道。

樊大春、韩庆元也都期待的看向陈海,他们都期待能立旷世奇功,但也想河西倘能出兵,胜算就大得多了。

陈海摇了摇头,说道:“河西出兵,藏羌国也就有出兵的借口,到时候战事会如何展,是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因此,我们即便向河西请援,河西也会置之不理。”

董氏急于将董宁西嫁,就是想解决西面的后患之忧,绝不会想在西面陷入无休止的战事之中。在形势没有明朗之前,甚至还有进一步陷入混乱之中的趋势,陈海能断定董氏为了大局,只会选择将董宁、冉虎等子弟牺牲掉。

陈海又说道:“张氏被迫提前动,准备多有不足,黑山寇此时应该急于驰往西羌国,与张氏兵马汇合,控制西羌国的形势。我们赶到松阳湖,要是叶青麟所部残军已经被歼灭,黑山寇军暂时也不会理会我们;要是我们赶到松阳湖,叶青麟所部残军还在,黑山寇军更有可能会提前西撤,不会与我们纠缠——你们不用担心太多……”

虽然樊大春希望探明西羌国内的形势变化再出兵,但白石峡南距西羌国王都两千余里,灵鹰很难逼近西羌国腹地进行侦察,这时候也只能赌西羌国境内忠于叶氏王族的兵马,没有那么容易被叛逆歼灭。

大家讨论来讨论去,也觉得要不想被动去守魔月湖,主动出击驰援松阳湖,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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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大春所部以及将诸部族精擅骑战的健勇加起来,也没有五千精锐骑兵,所缺还是从马步军里抽调,凑足五千战骑,连夜就从白石峪出去,穿越茫茫沙海,往东席卷而去。

为保证充裕的体力与战力,基层武官都配上百枚中低级灵药,普通骑卒都配两斤石槲蜜——这也是精绝军能屡屡获胜的关键。

马贼,头目是不缺低级灵药,但绝不会舍得将石槲蜜这种低级灵药,分给普通马贼服用来滋养气血、恢复行军中剧烈消耗的体力的。

也不能愿马贼小气,陈海清剿诸寨,所缴获的石槲蜜就剩下两万斤,五千战骑一次强行军,就要消用一半,即便是占据三郡之地的河西董氏,都未必舍得如此的消耗。

韩謇等韩氏子弟接到军令,在半道择地等候,第三天则与陈海、樊大春、韩庆元等人所率的五千骑兵主力汇合,再一起往松阳湖逼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援军

松阳湖北岸,有一座百余米高的山岭,受松阳湖水的滋润,长满松柏榆杨等杂木,地势险峻,也是叶氏及河西道衙兵三千残军最后的固守之地。

从月牙湖突围,被迫退守这座小山岭,已经有月余,被七八倍的黑山寇军死死围困住,除了偶尔捉三五战俘,得知陈海在西羌国北部茫茫沙海深处攻城守寨如有神助,他们也得不到外界更多的消息,兵甲残破、箭矢耗尽,粮草断绝,这时候只能忍痛宰杀战马充饥。

这么长时间过去,都不见西羌国再有援军出动,不要说叶氏子弟叶赫等普通将领了,冉虎乃至西羌国南军都尉叶青麟等人也渐渐失去耐心,想着是不是要派人往东|突围,赶到河西求援。

但河西会派出援兵吗?

不要说冉虎了,诸多百武校尉心里也清楚,越城郡主西嫁,是要解决了河西在西面的后患之忧,以便能腾出手来,往南、往东谋求更多的利益,这时候派兵西援,就会将河西此前的计划完全搅乱,还不知道藏羌、楼援等羌胡诸侯国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冉虎满脸络腮胡子,这些日子极其煎熬,他也没有心思收拾仪容,灵甲已是残破,此时补补缀缀,当成普通的护甲穿成身上,眼窝深陷下去,颧骨突出,人显得有些狰狞。

今天从东西两翼围逼小岭的黑山寇有些异动,兵马不断在往北聚集,冉虎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虽说北山地势更加险峻,他还是不放心,察看了一遍他们所负责防守的北麓山坡,看到寇兵仅仅是在外围聚集,并没有往北山逼过来的架势,才退回到山里来。

这时候头顶乌云翻涌,雷光电弧在云层里似龙蛇游动,冉虎忧虑的看着这一切,心想即便是这时候河西决定派出援兵,应该也是赶不及了。

虽说头顶的雷云还很稀薄,却是代表他们这边的将卒士气即将崩溃,所凝聚集的杀伐兵气已经微乎其微,已经难以再锁住这座山岭周围的天地元息不被有心人控御了。

虽然冉虎不像陈海已经掌握伐兵真意雏形,能直接感知到杀伐兵气的存在,但河西百战将帅多如过江之鲫,对将卒士气及杀伐兵气与天地元息的关联研究极为深入,冉虎能从种种细微迹象,更清晰的判断杀伐兵气的变化。

何况,冉虎从燕京返回河西后,也开辟祖窍识海,踏入明窍境,六识感知提升到神识层次,已经能直接感应到天地元息的存在。

此时,他们这边不多的明窍境强者,只能竭力干扰黑山武尊孔鹏等贼寇强者对天地元息的掌控,要不然的话,让这一道道雷柱、风刃、冰锥乃至磅礴如怒潮狂涌的剑气倾泄而下,不要说普通将卒难以抵挡了,诸多辟灵境武官随身携带的符篆都已耗尽,也支撑不了几下。

只是,这又能支撑多久?

毕竟黑山武尊孔鹏有着道丹境初期的修为,他亲自出手,这边就需要五六名明窍境强者一起上阵,才能干扰他对天地元息的掌控;而此时山顶上空的雷柱即将成形轰落下来,那对三千残军的士气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冉虎走到山顶,看见董宁正在侍女的陪同下,站在断崖前,仿佛石雕般久久凝望西北方向的茫茫沙海,似乎都没有感知到冉虎从山后赶过来。

她在期待什么?冉虎心里想。

陈海此时在西北方向攻城夺寨如有神助,更关键的还是趁诸寇老巢空虚、捣其软肋。这在开始时,无疑是极高明的策略,能极大动摇黑山寇军的军心与士气,这也是他们能在夜渠山支撑下来的关键,但黑山寇军过后丝毫不顾老巢被陈海捣毁,那就对他们这边再没有更大的帮助了。

除了这些,陈海又还能做什么?

冉虎并不期待陈海能创造更多的奇迹。

从此时还极有限的情报来看,陈海也仅仅是控制一路三五百人规模的马匪兵力,然而趁诸贼寇防守空虚,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犀利无比的攻下一座座贼寨,但陈海手里并没有真正一支能与黑山寇军主力在茫茫沙海深处争雄的精锐战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陈海也应该不可能率七拼八凑的三五千残弱兵马赶到松阳湖来解围吧。

在松阳湖将这座小山头包围得严严实实的黑山军,已有高达两万精锐。除了诸寇联军外,有半数骑卒军容更加整饬,兵甲更加锋利,极可能是藏羌国的百战精锐所扮。

而且黑山军此时将他们紧紧围困住,目的就是要引诱西羌国的援军过来,在茫茫沙海里歼灭,陈海要是率援兵过来,也不过是自投罗网。

冉虎并不期待陈海再能凭空变出一支虎狼之师来。

陈海在伏蛟岭,冶军之能是令人叹服,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以及大量的资源支持。

冉虎相信陈海真能为河西所用,必成一代名将,那时候他身为河西子弟,也甘心在陈海帐前冲锋陷阵,但陈海在聚泉岭的诸多表现,可没有甘为河西所用的样子啊。

冉虎心里微微一叹,心想着还是考虑突围时怎么尽可能保护董宁的周全吧,要是董宁落入黑山寇军的手里,河西的颜面必定丧尽。

想着这些,冉虎也无心跟董宁说什么,转身就要往山下走去。

“那是什么?”董宁身边的侍女,这时候讶异的惊呼起来。

冉虎抬头看过去,循着侍女手指的方向,却见是西北方向极远处有一点黑影,待要突破黑山寇军在北面的封锁线,要往他们这边飞过来。

是一头体型硕大的灵禽,冉虎眼力极强,相距一百多里,都能隐约看到有一人持弓站在那头黑色巨禽的背上。

有援兵从北面逼近,黑山寇军因此才往北翼聚拢兵力?

看到这一幕,冉虎也心生狂喜,即便他不知道何处会有援兵赶来。

河西、西羌国叶氏抑或陈海?

冉虎想不明白,所以之前看到黑山寇军兵马调动,都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到这时候才醒过神来。

黑山寇军反应也是迅,以双头巨鹫为,十数头狰狞的灵禽腾空而起,灵禽背上皆有两三名玄修手持法宝灵剑;还有十数剑修,直接踏剑而起,要往闯入封锁线的那人围逼过去。

剑修御剑而行,短时间内只要真元法力不耗尽,飞遁度不比普通灵禽稍慢。

来人停在封锁线的边缘,并不急于冒进,远远将手里的巨弓端起,拉开弓弦,看箭簇所指,应该是锁住最先冲天而起的那头双头灵鹫。

看那人距离双头灵鹫甚远,至少在冉虎看来,远远出射程之外,差不多有二十多里的样子,都已经快要过明窍境剑修御剑的极限范围,冉虎还以为那人是威逼乘御双头灵鹫的黑骨道长不敢继续往前逼近,就见那人所持巨弓无声的震颤了一下,随后一道幽光浮掠而出,快得就像是闪电。

似能感知箭符所附的凌厉杀念,双头巨鹫像金鼓大作般鸣叫起来,它背上的黑骨道长也是念随心动,同时释出六道秘篆流动的玄光护罩,仿佛层层波光,将他与足下的双头巨鹫笼罩起来。

果真不愧是明窍境中期的玄修强者,竟然能一识六用,冉虎即便看不清楚黑骨道长的脸,相信他此时也是极为自得,因为黑骨道长此时没有再度加强防御的意图,反而随手摧动身后所背的黑骨灵剑,摧使双头灵鹫继续往前,以便第一时间将闯营者斩杀剑下。

那抹幽光似的利箭,射及玄光护罩之时,虚空之中凭空牵引出六道银色雷柱,先于箭簇之前,将六道秘篆玄光护罩轰成粉碎,箭簇随后就毫无阻拦的,从双头巨鹫的左胸狠狠扎进去。

这是什么箭术!

这一刻,冉虎都恢复是董氏有哪位道丹境强者赶到大漠来援。

唯有太微宗的不传之秘、蕴藏风相真意的太微神箭术,才会有可如此恐怖的射程与威力。

双头巨鹫哀鸣飞坠,它背上的黑骨道长再也不敢托大,祭出十数张防御符篆,就见黑光一层层往外涌动,最后凝聚一朵硕大的黑莲,将他与飞坠而下的双头巨鹫笼罩起来,同时也不敢再往前逼近,而自己扛起受重创的双头巨鹫,疯狂的拉开与来人的距离。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为来者神乎其神的箭术所惊,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往前逼近了。

这会儿数道人影从后山飞掠过来,叶青麟、叶氏子弟叶赫等人也都感应到外围的异常,赶过来的看究竟,由于相距太远,他们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来人身穿深褐色的罩袍,脚下所乘是一头体型巨大的铁鳞鹰。

“是谁?”无数人心里困惑不已。

“一定是陈海!”河西子弟此时就期待陈海来援,也知道这时候只有陈海有可能来援。

“陈海的箭术稀疏平常得很,没听说他修炼过太微神箭术啊!”有人质疑的说道。

冉虎见过学宫闱选时,陈海的箭术实在普通,而陈海自从到燕京参加过学宫闱选,就没有回河西,谁会传他太微神箭术?

此时刚才那一箭也不像是太微神箭术……

冉虎作为太微宗年轻一代里的侥侥者,都还没有资格修炼太微神箭术,但也见识过秦穆侯董侯在太微神箭术御箭,箭簇风刃狂卷,威力极其恐怖,当时直接将一座五六十米高的石崖直接摧毁,却也没有雷霆异相伴生。

会真是陈海吗?

冉虎疑惑的往董宁看去,此时的董宁脸上虽然疑惑,同时却又紧张、激动得娇躯微微颤抖起来,似乎已然认定是陈海。

第二百六十六章 原来如此

诸人之中,半步道丹的叶青麟修为最高,原本是叶氏旁支子弟,因为天赋异禀,被西羌国先主收为养子,列入叶氏嫡系,但此时相距一百多里,他也无法看清楚巨鹰背上那人的相貌。

这时候,黑山寇军更是彻底的动了起来。

两万多寇军,原本是从东西两翼扎营结阵,将叶青麟所部残军死死围困在山岭之上。这时候就见两万多寇军都纷纷上马,放弃原有的营寨,开始往外围聚集,一队队马骑结成战阵,似乎在北面有一支庞大的援军正快接近,令他们不得不严阵以防。

很快,冉虎、叶青麟他们就看到西北方向有烟尘滚滚而起,仿佛黄褐色的烟龙缓慢而坚定的穿越茫茫大漠,只是距离还是太远,差不多在两百里开外。

随着烟龙越来越清晰的呈现在众人的眼前,叶青麟、冉虎、董宁都惊呆住了,这么大的动静,都不知道有多少兵马正往他们这边快驰来——

一万、两万?

看烟尘滚滚的规模与范围,冉虎一时间难以确定到底有多少援兵过来,但能确定援兵数量不会低于两万!而且往前推进的度极快,不需要一个时辰,就能直接冲击敌寇的北翼。

是陈海吗?但陈海从哪里搬来这么一支精锐援兵?

是河西出兵了,还是西羌国主叶辰天清理掉内部的不安定分子,派出大股援兵过来了?

虽然他们此前不认为河西会出援军,但河西真要派出数万精骑,以最快的度解决西羌国的形势,却也不是绝无可能。

“诸将听令!”看到这一幕,不管援军从何处而来,哪怕是贼寇设下的陷阱,叶青麟都不会再迟疑。

能否成功突围,就在此时一搏,叶青麟命令受他节制的冉虎、叶赫诸将,将手下所有的兵马都往西北坡集结,准备与援军里应外合,痛击围困他们两三个月,令他们折损一万六七千精锐的黑山寇军。

随叶青麟退守这处山岭的残军,虽然是叶族最嫡系的精锐,但被围困到今天,士气也是近乎崩溃,仿佛在茫茫沙海里迷途濒死的旅人,在这一刻突然看到有一座水草丰美的绿洲,就在眼前……

这种从绝望中骤然间焕出来的生机,是极其惊人的,山岭上空的雷云瞬息间就被撕碎冲散。

分守诸段山坡的将卒,很快都集结到西北麓的一座小谷里,冉虎将刃口断缺不堪的战戟抓在手里,他的坐骑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战死了,与大多数人都下马而战,所剩不多的五百余战骑,都集中侧后翼,准备在他们冲出山谷后,从中间让出来的缺口,往前突杀。

董宁也穿上天青色的战甲,准备与诸将卒一起杀出山岭,而不是躲在最后面,享受他们浴血奋战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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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虎率前锋步卒杀出山谷,就看到黑山寇军正快往西撤去。

黑山寇军几乎都是精锐骑兵,甚至每人都有两三匹战马轮换,在损失大多数战马之后,叶青麟所部残军,除了五百精骑在叶青麟的率领下,死死咬住黑山寇军的殿后兵马,其他人是没有能力追击寇军的。

冉虎、叶赫他们这时候只能在山岭的北面,接管黑山寇军撤出一座残营结阵,等候援军快赶来,心里都巴望着援军能以更快的度,云咬住黑山寇军的尾巴,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黑山寇军的撤退度太快了,也或许是援军远道驰来,即便是兵力众多,但也没有办法将度拉起来,只是坚定不移的往松阳湖这边推进,暂时也没有贸然追击穷寇的意思。

冉虎、叶赫等将领都急红了眼,这时候放跑黑山寇军,一旦拉开距离,什么时候才能报今日之仇?

只是等陈海率援军赶过来,看清楚援军的真面目,看到陈海身后仅有四五千疲弱骑兵,冉虎、叶赫等人都目瞠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樊大春、韩庆元、韩謇等将,下令将卒将绑在每匹马后面的大树杈子都解开来,下马原地休息,他们在松阳湖只能小作休息,不管黑山寇军有没有看穿他们的诡计,他们都在入夜间踏上返程。

援军主力没有跟上来,叶青麟所率五百余骑,自然也没有追击黑山寇军的机会,不甘心的退回来,才看清楚压根就没有所谓的三四万援军,援军只有四五千兵马,一切声势都是战马后面拖拽的数千根大树杈子,搅动沙尘搞出来的。

黑山寇军竟然就这样被吓走了?

甚至连他们都信以为真,都奋不顾身的冲下山,要与黑山寇军作最后的拼死一战。

叶青麟啼笑皆非,却又不得不叹服,河西竟然有这样足智多谋的名将,族兄选择与河西联姻,真是明智之举。

在随扈的引导下,叶青麟赶过来与陈海相见。

在一座简陋的营帐里,董宁脸颊似有泪痕未干,这也难怪,被围困这么久,乍得解围,谁心里都有重获新生的狂喜,喜不自禁泪沾巾。

陈海相貌粗犷,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狰狞,一看就是有万夫不挡之勇的武将,谁能知道在他粗犷的外表,竟然令诸寇咸服的智谋。

陈海也在暗中打量叶青麟。

西羌国主叶辰天的族弟,或者说是叶辰天养兄弟,灵麟侯叶青麟,年纪刚过五旬,却有着明窍境巅峰、半步道丹的修为,也是西羌国有数的名将,崛起二十年前的抗燕战争,深受叶辰天的信任,最早与黑山武尊孔鹏并称双壁,是西羌国上一代最杰出的两大天之骄子。

叶青麟原本手下有叶氏最精锐的两万精锐,也是西羌国南北两军十万兵马的精华,却因叶青麟大意失荆州,在松阳河畔接连受挫,此时已剩不下三千残卒。

“姚兴奉命出使西羌国,中途遇寇,又闻越城郡主受困于贼,擅自主张,招抚樊、韩、邓、郭诸将,召集义师、讨剿寇寨、驱逐寇军,未曾事先知会西羌国主及诸大臣,还请叶侯降罪。”在冉虎的引领介绍下,陈海朝叶青麟揖礼而拜。

叶青麟早就听冉虎、董宁说过陈海的真实身份,也知道陈海很早就弃官离开聚泉岭,他手里不可能有什么所谓的出使国书,但这时候,这还有什么重要的?

不过,陈海这时候坚持不恢复真实的身份,叶青麟也是随便,激动而热忱的搀住陈海的肩膀,不让他行礼,说道:“国使拯西羌于危厄之中,叶某感激还来不及,何罪之有?我相信到平卢后,国主也必以恩主相待,叶某就担心西羌国小物微,款待不周,冒犯国使了。”

所谓的国使,只要西羌国认可就行。

西羌国与大燕帝朝还是敌对关系,都不需要考虑大燕帝朝会戳穿陈海的身份。

“恐怕大家暂时都无法回平卢去。”陈海说道。

“怎么回事?”叶青麟脸色微沉,他如此之高的修为,都不需要别人跑到他跟前说什么,这段日子也听到河西子弟在私下议论陈海与董宁曾有过婚约,这时候听到陈海说这话,以为他是要将董宁带走。

叶青麟虽然感激陈海的救命之恩,但此事有关西羌国及叶氏王族的颜面,哪怕是撕破脸厮杀一场,他怎么都不可能答应的。

“叶侯可知西羌国内暗中与诸寇乃至藏羌国勾结之人是谁?”陈海目光炯炯的盯着叶青麟问道。

“是谁?”

谁都不傻,叶青麟这一刻自然也是早就知道西羌国内部出了大问题,要不然他们在松阳河畔怎么可能会败那么惨?

“孔鹏北逃大漠,与其私通之人,乃王后张氏。韩謇曾在夜渠山亲眼见过张氏,当时要不是张氏对诸寇许下重诺,在我袭夺黑山之后,诸寇联军就会分崩离析,但因为张氏的存在,诸寇才会舍弃老巢,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陈海说道,“所料不错的,西羌国内在四天前,就应该已经生政变了。”

“张天爱!”叶青麟虎目瞪得溜圆,难以置信陈海所说有的一切,但他信不信已经无关紧要,要是张氏一族已然在王都生政变,解围之后,很快就会有人将信息传递过来。

孔鹏在逃离西羌国之前,曾任北军都尉,在意识到西羌国有内贼之后,叶青麟一度以为内贼藏身北军之中,谁能想到是与他共掌南军的张氏;而且南军真正忠于叶氏的两万精骑都已经随他出援,而且在松阳河被打残成这样子。

“……”冉虎、董宁等人都目瞪口呆,没想到西羌国竟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剧变,也难怪诸寇会盯住他们这么久都没有退去。

考虑到张氏一族布局谋划已久,且在西羌国内根深蒂固,短时间内陈海也无法派斥候潜入西羌国王都,一切都是照他最初所制定的“各打各的”战略在推行。这时候他也并不十分清楚西羌国内的局势展,但先撤到黑山观望时局,是最佳的选择。

第二百六十七章犹豫的机会

陈海又耐着性子,将过去近三个月里,他率精绝军在黑山、黑隼崖、金象岭、魔月湖诸寨所经历的诸多战事,说给叶青麟、冉虎、叶赫、董宁等人知晓。

他在黑山、魔山湖收编残寇以及部族势力,虽说勉强凑出两万兵马,但这两万兵马距离真正的百战精锐,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要走。

而此前诸多战事之所以能如此顺利,一是诸寇留守贼寨的兵马相对要弱了一些,而魔月湖、姑获山两寨,最后聚集的兵马虽然都有四五千人,但实际都是来自各寨拼凑出来的人马,内部缺乏足够的整合,比精绝军要混乱得多——陈海他们第二次攻克黑山寨,甚至都是韩庆元他们临阵叛降的兵马出力最大。

陈海在前期诸多战事,是捞足了便宜,但等孔鹏、张雄、张俊等贼彻底缓过神来,往后的战事,就没有那么好打了——张雄、张俊以及孔鹏都是知兵之人,就没有那么多的空隙给他钻了。

陈海现在想着要叶青麟随他们一起撤往黑山,只要能在黑山竖起叶氏的王旗,就能收拢更多从西羌国败逃出来的叶氏残部,还能联络还忠诚于叶氏的诸城城主,西羌国的形势还不能算一败涂地。

只要西羌国的形势不至于一败涂地,那他们才有资格跟河西请援。

河西派兵西征的可能性不高,但董氏能看到他们在西羌国有所作为,就不会急于将董宁、冉虎等人召回,就有可能会输送大量的灵药、兵甲来支持他们……

这时候,他们最缺少的就是这些。

黑山、魔月湖所储备的粮草,勉强能支撑到明年,但一支兵马想成为百战精锐,所需要的资源不可能仅仅就是粮草,大量的中低级灵药以及精良兵甲是必不可缺的。

陈海此前从诸寨总共缴获了四五万斤中低级灵药,看似数目极大,但精绝军上了规模之后,对资源的消耗就是天文数字。

经过诸多战事及急征军,石槲蜜等低级灵药大量消耗后,精绝军此时所储备的灵药,最多只能再支撑一两场战事就会耗尽。

此前看似缴获四五十万斤淬金铁料,就算不管战械铸造所需,不考虑日常损耗,四五十万斤淬金铁料也只能铸三五千套精良兵甲而已;何况铸造三五千套粮良兵甲,除了淬金铁料外,还需要大量的熟悉匠工花费大量的时间及精力才能铸成。

陈海即便手里有一批奴隶匠工、匠师,但养这些匠师、匠工,也需要资源。

这些资源,陈海不可能指望黑山、魔山湖十数万部族人丁就能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通常说来,至少需要有一两百万人口规模以及相应的地域,才能够养三四万兵马,其中真正谈得上精锐的,可能还不到半数——他们所控制的人口、地域太少、太小了,这时候只能跟河西董宁求援。

“叶侯,当下的情势大体是如此,何去何从,还要叶侯您来拿主意。”陈海跟叶青麟说道。

不管怎么说,叶青麟都是叶氏王族的核心人物之一,西羌国王都倘若已经落入张氏及孔鹏等人的手里,叶氏王族主要人物都已遭屠灭,无论是他,或许是河西,都只能支持叶青麟继任西羌国的王位。

冉虎他们此前虽然能从俘虏嘴里知道一些消息,但毕竟太零碎了,亲耳听陈海说起这一切,才更觉得惊心动魄,没想到陈海凭借一己之力,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河西子弟都不怎么关心西羌国的命运,此时更为得解大难庆幸,同时看向陈海的眼神也满是仰慕——陈海成名于秦潼山,又有练兵实录传回河西,但对绝大多数的河西弟子而言,都没有眼见为实的亲身经历感,这时候才是真正的叹服,心里皆想,要是陈海能真正忠于河西,他们在陈海麾下冲锋陷阵、建立战功,该是何等的畅快啊!

只是这时候,即便是冉虎都不明白,陈海此番作为,是想重新讨回董氏的欢心,还是纯粹为董宁解危。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想到以后有一段时间能并肩作战,冉虎心里也觉得痛快。

“哼……”

陈海要将樊大春、韩文当、邓童儿等人说得正义凛然,就没有提宁蝉儿最初用噬魂丹控制他们的细节。宁蝉儿坐在一旁,听陈海说了半天,竟然没有提她的功劳,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爽,但也只能哼哼两声。

宁蝉儿没有恢复真容,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露出真容,大家只当她是陈海不知道从哪里请出来的青年强者,见陈海不主动介绍,也不便多问什么。

陈海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能孤身一人求众人于危厄,自然是一些不便让外人知晓的秘密。

叶青麟脸上布满挣扎与痛苦的神色,他也怀疑陈海的情报到底准不准确,但眼前给他的选择并不多。

此时赶回西羌国,王都极可能已经然落入张氏之手,迎接着他们是张雄与孔鹏等贼所布下的天罗地网。

西羌国虽然奉叶氏为国主,但诸城主都有一定的独立性,掌握一定规模的城府军,拥有收税、民治之权,叶氏的真正根基之地就在平卢海东岸的王都及附近几城。

一旦王都落张氏之手,叶氏很难短时间内从诸城征调到足够的援兵驱逐张氏,而要想诸城不立时都倒向张氏,叶氏必然需要在外围保持一支精锐且强悍的战力,才能夺回西羌王权、复国的可能。

再说了,叶青麟心里也清楚,他即便这时坚持要赶回西羌国,麾下也只有两千多残兵能用,陈海所凑出来的四五千精绝军骑兵,不可能会听他的指挥,更不要说在黑山、魔月湖待命的一万多马步军了。

“河西可确定会援助我们?”叶青麟迟疑的问道。

叶青麟最关心的也是这个,黑山、魔月湖两处绿洲,相比较平卢大绿洲,实在是太小了,即便他们能在黑山凑到四五万兵马,但要没有河西董氏强力的支持,凭借十数万部族子弟,怎么养四五万兵马?

“董氏与叶氏愿结为姻亲之族,叶氏遭逢大难,河西虽然不便直接出兵,但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董宁很肯定的说道。

她西嫁之时,父亲董寿虽然不在河西,但伯父董畴亲自将她唤过来,跟她详细说过董氏与叶氏联姻的打算,说白了就是要她极尽一切可能,扩大董氏在平卢大绿洲的影响力,确保平卢大绿洲成为羌胡东进的屏障,解决掉董氏在西面的后顾之忧。

为此,不仅冉虎等人都会听她的调动,后期董氏进入平卢大绿洲的商队,只要停留在西羌国内,也都要听她的节制。

而此时,他们真要能助叶氏驱逐逆叛、存族复国,对平卢大绿洲、对叶氏的影响、渗透及控制力,不知道要比最初所预料的高出多少倍,伯父董畴以及祖父董良那里,怎么可能说不极尽一切可能支持?

叶青麟也不傻,知道一旦接受董氏的援助,西羌国以后各个方面都有可能会被董氏深度渗透,但面对灭族或沦为董氏的附庸,他并没有选择的权力。

************************

事实上,叶青麟也没有机会犹豫。

西羌国王都此时已经生变故,三天前就有使者紧急赶到松阳湖联络叶青麟,但此前黑山寇军将松阳湖围得水泄不通,使者没有机会接近。

待黑山寇军撤围西去,使者才敢带着数名随从走出藏身之地,从南面沿着松阳河赶过来,在入夜之前见到叶青麟。

张雄、张俊兄弟四天前已经叛变,先是在王都大城的张氏府邸内宴请包括少群叶游方在内的诸多叶氏将领、王臣,下毒鸠杀后,又率领张氏精锐子弟以及南军将卒,突袭北军在王都的大营。

由于此前国主叶辰天猜忌北军将领有可能叛变,借故缉拿了好几名北军将领进行审讯,北军早就变得人心惶惶。在叛乱生后,要么被叛军收编,要么仓皇逃出城,要么被歼灭,总之都没有什么抵抗,北军四万兵马就分崩离析了。

叛军击溃北军大营后,很快就控制了王都大城,三天前就开始围攻王宫。

使者逃出王都大城送信时,国主叶辰天还率三千禁卫军被困在王宫中。

“叶氏将亡,国都将灭,都尉快兵救国主啊!”使者姜哲差不多四十岁,辟灵境后期的修为,这一刻却抱着叶青麟的大腿嚎啕大哭,哭求叶青麟率部回援王都。

叶青麟也满心苍凉,黑山寇军一路西撤,没有回头,想必是要以最快的度与南军叛军汇合,到时候叛军就有七八万精锐,他拿什么去援、去救?

现在他们能做的,除了派人送信河西请援董氏外,就是他们赶往黑山、魔月湖的同时,派人通知西羌国内那些还忠于叶氏的宗族势力及逃出王都的北军将卒们,以最快的度往黑山、魔月湖转移,避免被叛军各个击破。

叶青麟所有的侥幸之心都完全断绝之后,很快就与董宁联名写就求援信,派人乘灵禽以最快度赶往铁流岭,他们则不再在松阳湖继续耽搁下去,八千兵马连夜动身,往黑山赶去。

八千兵马匆匆西撤,沿途也不断遇到从平卢大绿洲逃出来的兵马,所带来也都是听了令人心惶然的噩耗。

与大燕之间的战事才过去二十年,仇恨没有那么容易忘却,平卢大绿洲内真正支持叶氏与董氏联姻的宗族不多,在张氏叛变、控制王都后,还没有等叛军攻下王宫,平卢湖北岸就有五六座城池宣布投向张氏。

第二百六十八章 援助条件

五天之后,陈海、叶青麟率八千骑兵赶回到白石峪,这时候西羌国王宫被攻陷、国主叶辰天及叶氏在王都逾千族人,惨遭叛军屠戮的消息也随北逃的残兵败将,传到白石岭。

叶青麟、叶赫、姜哲等西羌国叶氏的将臣,这时候是满目仓皇。

叶氏统治西羌国三百多年,二十年前被大燕夺占九成的城池,都率残部煎熬下来了,谁都没想到竟会在昼夕之间,毁于叛贼之手。

唯一令人欣慰的,河西的第一批援兵由上百头黑羽巨鹫及黑鹫将卒组成,携带大量的灵药及精良兵甲,差不多同一时间赶到白石峪,与陈海、叶青麟他们汇合。

第一波河西援兵的领队,也是陈海、叶青麟乃至董宁、冉虎都绝想不到的铁流大营都护将军董蒲以及太微宗祖师堂座葛玄乔二人。

葛玄乔的地位自不用说,而董蒲作为武威神侯董良的族侄,可以说是董氏第六号、第七号人物,地位仅在秦穆侯董寿之下。

由于董良膝前,有董畴、董寿二子成就皆是不凡,董蒲没有过继到董良膝下成为嫡世子的可能,但也因此地位最为稳固、极受神侯董良的信任,这些年来一直负责主持铁流岭防线。

而在太微宗门之内,董蒲作为道丹境的人物,又兼是董氏子弟,虽然他敬葛玄乔为前辈,但地位并不比葛玄乔稍弱。

董蒲与葛玄乔同时赶到白石峪,可见太微宗及河西都护府对西羌国的形势有多重视。

董蒲、葛玄乔过来,都不会对外公布真实的身份,赶到之后,就与陈海、叶青麟、董宁到秘室说话,此外就只有冉虎有资格跟到秘室旁听。

太微宗很早就注意到西羌国形势的异常,以及董宁被困夜渠山时,董蒲在铁流岭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但要不要派兵将董宁接回河西,太微宗以及河西都护府内部,却一直都有很大的争议。

二十年前,河西出兵随益天帝西征金州,在平卢大绿洲没有少开杀戒,二十年的时间还没有办法将血仇冲淡,这也是两家联姻最大的阻碍,这是董氏决意与叶氏联姻之前就考虑到的事情。

河西出兵,只会在平卢大绿洲激起更激烈以及更普遍的反抗之心,也会让西羌国以西的羌胡势力有借口出兵,介入平卢大绿洲混乱的局势之中。

甚至都不能派兵将董宁接回去,那样会彻底断绝两家联姻之路,即便那时候河西已经预料到西羌国内部有可能会生叛变,只能在铁流岭坐观西羌国内部解决这些问题。

陈海在黑山、魔月湖一系列作为,是河西所没有预料到的最大变数,事实上,董蒲在铁流岭得到碎片般的消息,已经能知道所谓国使就是陈海,但开始并不认为陈海孤身一人能有什么作用。

时机一直拖延到四天前,信使携叶青麟与董宁联名所书的救援信赶到铁流岭,他们才知道陈海竟然在黑山、魔月湖已经聚集了两万兵马。

这时候神威董良乃至世子董畴,以及葛玄乔等人都在铁流岭坐镇,密切关注着西羌国的形势展,即便是知道陈海在黑山、魔月湖聚集了两万兵马,对要不要援助黑山,铁流岭依旧有极大的争议。

要是能站稳脚,对河西的利益有多大,谁心里都清楚,但谁都知道,陈海麾下这两万兵马,是收编残寇及中小部族健勇而得,绝谈不上是精锐。

而且黑山、魔月湖的绿洲范围太小,完全没有纵深可言,也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持,即便是董蒲等河西名将,都完全没有信心,凭借这两万残弱之兵,能在茫茫大漠深处搞出什么作为来。

大多数人的主张,还是希望陈海、董宁他们能撤回河西,叶氏要是愿意归附河西,河西可以在铁流岭西麓划一块水草丰美之地安置叶氏,叶氏可以先在那里休生养息,然后再考虑复国之事。

最后还是世子董畴主张将决定权交给陈海、叶青麟、董宁他们,由他们自己决定是撤是留,然而河西再考虑如何援应。

葛玄乔与董蒲一起赶过来,就是要问陈海、董宁、叶青麟他们自己的意见。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叶青麟沉默了半天,都没有吭声。

“陈海,你怎么看?”葛玄乔问陈海。

说是秘室,其实简陋得很,石墙茅草覆顶,还有风从缝隙里吹进来,陈海盘膝坐在石案后,见葛老祖问他的话,耸耸肩,说道:“我离开聚泉岭后,四处游历,跑到大漠深处,想要领略这茫茫沙海的无限风光,没想到会遇上这摊事。假冒国使之罪,还不知道怎么洗脱呢。这事啊,葛老祖你实在是没有必要问我的意见啊。”

董蒲瞅眼看着陈海,看着这个令董氏又恨又爱的家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家伙当年在燕京梅坞堡拒婚,令董氏颜面尽失,这时候却偏偏跑到金州来,鬼才信他是赶巧来看大漠的风光,而且此时聚集黑山、魔月湖两万多兵马,仅有五千是叶氏一族的残军,其他兵马都是陈海打出来的,他们能够不问陈海的意见?

事实上,为了避免聚泉岭的覆辙,他们第一个要问的,或者说尊重的,就是陈海的意见,不然的话,谁知道陈海会给他们搞什么妖蛾子。

这也是世子董畴建议葛玄乔与董蒲两人亲自跑一趟的原因。

葛玄乔看了看陈海,又看了看董宁,心里也是微叹,要没有此前的拒婚一事,他就是厚着脸皮,去找世子董畴不要阻拦他们两人的婚事,也不会生这多的变故,但现在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不管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也应该说给我们听听。”葛玄乔盯住陈海,继续说道。

“无论是撤是留,都要将卒同心,方能谋成大事,”陈海沉吟片晌后,才开口说道,“所以,不管是撤是留,就算不把普通兵卒考虑进来,但也应该要把主要领们都召集起来讨论,在统一思想及认识之后,才能走得更长久。不应该是我们几人坐在这秘室里,去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陈海曾在铁流岭道院修行,也曾在铁流大营麾下短暂时担任过低级武官,随后就编入玉龙大营,董蒲此前都没有机会与陈海见过面,但也知道陈海常有惊人之举。

董蒲与葛玄乔秘议片晌,跟陈海说道:“那就照你的意见,将诸将都召集起来商议撤留之事——我与葛老祖暂时不暴露身份,对外只说是河西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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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往河西,有利有弊,利就是这时候果断东撤,叛军追击的可能性不高,退到铁流岭就安全了,河西也能得一部精锐巩固铁流岭防线,但弊端也很明显。

西羌国诸族都还没有忘却二十年前的血仇,叶氏与董氏联姻,有些宗族还能接受,但叶氏直接成为董氏的附庸,撤入河西,则会被视为对平卢这片大地的背叛,张氏就将能顺理成章获得大多数宗族的支持,从而成为平卢大绿洲新的王族,叶氏想复国的机会将变得极其渺茫。

留下来,叶氏统治西羌国的大义名份就能保留下来,但两万多残弱兵马占据几片小规模的绿洲,能做成什么事情?

樊大春等人,还是希望直接投附河西的,但除了叶氏残将不说,韩庆元、韩謇、邓童儿,甚至郭泓判等部族出身的将领,哪怕再艰难、哪怕重新干起马贼的行当,都还是主张留在大漠之中。

既然主要将领都决定留下来,接下来就是讨论怎么留的问题。

拥立叶青麟在黑山继任西羌国主之位、以叶青麟为对抗叛军是必然的,而且留下来最终的目标,也是助叶青麟及叶氏残族恢复对平卢大绿洲的统治。

河西董氏不会直接出兵,但必然要提供大量的援助,两三万兵马才能在大漠深处勉强维持下去。葛玄乔、董蒲甚至会将这次带过来的上百头黑羽巨鹫都留下来,但董氏毕竟不是只做好事、不求回报的圣母、圣徒,如何保证董氏的利益,也是讨论“留”这个问题的关键。

最终的方案,还是在董宁的身份上做文章。

虽然董宁此次欲嫁的西羌国少君叶游方已经被张氏杀害,两人都没有正式举行婚礼,但叶青麟及叶氏残族会承认董宁乃西国羌少君王妃的身份,册封精绝夫人。

同时将成立精绝都护府,冶黑山、魔月湖、松阳湖、月牙湖、夜渠山等地,董宁出任可以世袭的精绝都护使。

作为条件,董宁可以收养董氏子弟,作为日后精绝都护府的继承人,但继子必须改姓叶氏,以示叶氏对平卢大绿洲周边领土的完整统治。

董氏会帮助叶青麟重新整编、组建一支约两万人规模的王族精锐兵马,但精绝军还是只需要效忠于精绝都护府——冉虎等人与河西脱离关系,作为精绝都护府的家臣部将,编入精绝军;随后河西还会以最快的度将裴晋华等人调过来,辅助董宁。

总之这些人与物资,河西都算成是给董宁的嫁妆,羌胡诸族都无法指责河西在干涉西羌国的内政。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大漠之王

谈妥诸多条件后,董蒲就先返回铁流岭了,他身为铁流大营的主帅,不可能长期停留在外;葛玄乔作为客卿,暂时留在黑山坐镇,留在董宁的身边,防备孔鹏、张雄等贼凭借极高的修为,突然进入黑山行刺他们这边的核心人物。

近百头黑羽巨鹫及御鹫锐卒留下来,也是河西能给董宁最大的一笔直接援力,是作为董宁的嫁妆并入精绝都护府,他们将与冉虎之前所率领的残部,再从附近的部族子弟以及韩氏挑选善战子弟,编成精绝都护府一千人规模的扈卫营,用冉虎为将。

这可以说是精绝都护府手里掌握最为精锐的一支战力,战力甚于要比同等规模的道衙兵,都要强出一大截。

上百头黑羽巨鹫,都可以说是空中称雄的霸主。

河西及太微宗有孵育、驯养灵禽的优良传统,但河西诸营大军中所编的黑羽巨鹫,总数也不到一千头——这次董蒲可以说是,将铁流大营所有的黑羽巨鹫及御鹫锐卒都抽调出来,交给董宁了。

这样的支持力度不可谓不大,但也说明安定西面,对董氏接下来的布局,是何等的重要。

这也意味着,即便是将来不敌张雄、张俊、孔鹏等人攻入黑山、魔月湖,他们有这百头黑羽巨鹫,突出重围也不是什么问题。

而有这百头黑羽巨鹫,一方面能令贼寇小股兵马无法扰袭黑山、魔月湖,保证这边耕牧生产不中断,同时他们就掌握了一支能日行两三千里的空中运输队。

这个能解决很多头痛的问题,能保证每个月都能从河西获得一定量的物资。

而与平卢大绿洲那些还倾向叶氏的诸多城主,物资交易也会变得更迅、更隐蔽。

董氏势力之强,也由此可见一斑。

整个平卢大绿洲,都未必有三四百头这样的凶猛灵禽,但大多数还分散在诸城城主手里,张氏即便掌握西羌国的南北两军,手里顶天也就六七十头凶猛灵禽。

然而想要伺养这近百头黑羽巨鹫,除去大量强筋健骨的中低级灵药不说,仅肉食消耗每年就需要上万只的沙羊,这是一个极恐怖的数字。

黑山、魔月湖等地,包括战马在内,总共就能蓄养十多万只沙羊以及两三万余头更大型的沙驼、耗牛、马匹等牲口。

然而这些牲口,一方面要充当畜力及战马,同时主要还是诸部族牧民自身维持生计的奶肉来源。事实上,精绝都护府,每年最多也只能征用一万头沙羊作为肉食来源,却都要被这百头凶猛灵禽消耗掉。

除了董宁嫡系的扈卫营外,精绝军与王族军,前期计划也要编三万兵马,而三万兵马都要想编练成精锐之师,充足的肉食又是必不可少的,但附近却已经没有多余的肉食可以征用。

即便不考虑肉食供应,短时间可以从用成本更高的低级灵药替代,但三万常编将卒以及近两万匹战马所需要的粮草,也是天文数字,也不是黑山、魔月湖这些弹丸之地所能供应。

陈海此前从诸寨收集的上千万斤粮食,看上去极其恐怖,实际上只能支撑五六个月。

而黑山、魔月湖等地的农耕生产即便不打断,以十抽二、甚至十抽三的高比例进行征税,每一年的收获季也只能增加五六百万斤的存粮,与两千万斤粮草的需求相比较,缺口太大了。

城池修建,所需要的资源又是天文数字;此时两三万兵马只能驻扎在简陋的营寨里,谈不上有什么防御可言。

诸将决定留下来之后,才突然现,所有的问题堆到眼前,就像是一座座巨山碾压下来。

“我此时虽然顶替着都护使的虚名,但实在是没有什么治政、治军的经验,诸多事务还该是你来主持,你现在却连左司丞一职都不愿担当下来……”

白石峪深处,陈海站在一座黑砂岩的断崖前,眺望白石峪左右的地势,董宁苦心劝陈海接受左司丞一职,希望以后实际由他统揽精绝都护府的军政大权。

陈海微微一笑,看着董宁这段时间明显清瘦下来的脸颊,也怕自己心软就答应下来,忍住去摸她脸颊的冲动,说道:“这天下之大,我还是亲自去走一走。我所说要游历天下,并非是对董氏推脱的虚辞。此间事了或不了,我都不可能在这里长留,该承担的责任,还得要你自己担当下来。”

“现在这么多的问题,你总得给出个主意,不然董宁这丫头怕是真承受不住。”葛玄乔走过来说道。

葛玄乔锐意修行,在太微宗不问世事,也不擅长治理军政事务,看到这一大堆头痛的问题,也没有能力替董宁拿主意,只是想不明白陈海为何要拒人以千里之外,樊大春、邓童儿等人,实际上都还是忠于陈海的。

“冉虎、樊大春、韩謇、韩文当等人可治军,韩庆元、邓童儿、郭泓判等人可治政事,用好他们,经过前期的混乱,慢慢就会安稳下来,”陈海说道,“而我现在拉着葛老祖勘探地形,也不是真要闲下来。要是我所料不差,黑山地底真是一整座浅底岩层,后续将诸地涌泉所形成的溪流,往内侧引导,就可以多孕育三四倍大的绿洲,两三年后,很多问题就会逐步的改观。”

“即便是绿洲扩大三四倍,想养三四万精锐兵马,也不大可能做到自给自足。”董宁说道,她即便是董氏子女,但也不想完全依赖于董氏。

“精绝都护府常编三五千精锐足够了,其他兵马并不需要常编,诸将卒给予牛羊战马,在黑山或魔月湖授以牧地、耕地,助其成家立业。每二百到五百卒,或者在部族的基础上,设立折冲府、委任折冲校尉辖管之,平时牧耕照旧,闲时传授技击之术、操练刀兵骑射,战时集结,此乃府兵之制……”陈海也是思考许久,考虑到精绝都护府所面临当前的困境,唯有府兵制能与当前诸多部族拥立精绝都护府的现实情况能更好的结合起来。

实行兵农合一的府兵制,除了能大幅节俭精绝都护府的军资用度外,也要将大量的奴隶、马贼降俘融合到诸部族之中,才能真正安稳下来,成为忠于精绝都护府的有效兵源。

“府兵制?”董宁疑惑的问道,她没想到陈海给出来的策略,不是集中兵力,而要将手里不多的兵力分散下去。

“我在练兵实录第二卷里,对府兵制都有详细的叙述,你可以结合此时的实际情况施行……”陈海从怀里取出一卷抄本递给董宁。

宁蝉儿对精绝都护府以及精绝军什么,都不甚感兴趣,毕竟弹丸之地也养不了多少兵马,真要夺回平卢大绿洲,也只是助叶氏复国,但这会儿见陈海果断抽时间写就练兵实录第二卷,她便眼眸放光的看过来。

“我现在只是将练兵实录第二卷交给你,”陈海继续说道,“要是河西想要得到第二卷实录,需要拿黑羽灵鹫的驯育之法跟精绝都护府来交换……”

所谓练兵实录第二卷,陈海也只是将长矛方阵的编训及作战要点、配重式投石弩、初级机关战车、初级机关连弩的制造及使用,以及府兵制的推行之法抄录下来。

不管董宁怎么想,陈海并不想精绝都护府完全沦为董氏的附庸,相信叶青麟等人也不愿看到这一点;此前跟董氏所谈,目前也只是借债的方式,从河西获得援助。

当然了,这些借债,仅近百头黑羽灵鹫就是一笔天文数字,更不要说每月数以千斤计的灵药了。

一旦与张雄、张俊、孔鹏等贼战事持续下去,黑羽灵鹫难免会有折损,陈海想着精绝都护府这边,最好还是能掌握住黑羽灵鹫的孵育驯养之法。

陈海怕董宁不好意思跟董氏开口,就当着葛玄乔的面,提前这个条件限定下来。

事实上,黑山、魔月湖周围都是茫茫大漠,空间极其广阔,极适合驯养凶猛灵禽,同时驯养凶猛灵禽能大幅降低妖兽对牧耕的侵害。

陈海没有在精绝都护府担当任何职务,樊大春、韩庆元、邓童儿、韩文当、韩謇、郭泓判等人及近两万精绝军统统转交给董宁统领,董宁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就沉重起来。

董宁翻看练兵实录第二卷,内容实在是琳琅满目,一时间无法完全消化,再加上还有一堆事情需要她去处置,也就先回驻营去,也没有多打量始终不以真容示人的宁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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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就袖手不管了?”葛玄乔看到董宁离开时,眼眸里藏着失落,这时候忍不住问陈海道,“难道在金州纵横大漠,也非你的志愿?”

董宁名义上是西羌国的少君妃、册封精绝夫人,但她与陈海之间短时间内除了不会有正式的名份外,已经没有什么实际上的障碍了。

陈海要是将他在聚泉岭的嫡系调过来,再加上樊大春等投附的马贼将领,在茫茫大漠深处,成为一方霸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而陈海能助河西挡住西面的威胁,世子董畴也不会再强行阻断他与董宁的关系。

然而,陈海这时候却早早就流露出有一天会远走高飞的意愿,葛玄乔他现在也搞不清楚陈海所求到底是什么。

“在金州当一个大漠之王吗?不是。”陈海摇了摇头说道,他的志向当然不在这里,即便金州以后要出一个大漠之王,为何不能是董宁呢?

董宁自己还没有这个意识,陈海他只能一步步的将董宁逼上这条路,所以才坚决不在精绝都护府担当任何职务,减少董宁心理上对他的依赖。

第二百七十章 府兵制

精绝军加上叶青麟直领的王族军,看上去有三万兵马,但都是七拼八凑起来的,打突袭容易,但在张雄、张俊及孔鹏这样的老将面前,实难讨到什么便宜。

目前只能趁叛军难以完全掌控平卢大绿洲的局面,以及平卢大绿洲距离黑山有两千里的茫茫沙海阻隔,精绝都护府及叶氏王族军也抓紧时间进行休整,恢复元气。

陈海还是希望能引诱叛军跨越茫茫沙海来攻,他们这边以逸待劳,才可能会有更大的胜算。

要不然的话,就算这边的形势先安定下来,也需要在平卢大绿洲内部培养、扶持反抗张氏逆贼的力量,在有一定把握之后,再率三四万精锐直接插入平卢大绿洲,才是与张雄、孔鹏等逆贼决一胜负的机会。

现在还是要做一些基础性经营。

陈海以往要想派出数支勘测队,将黑山附近的地底岩层都勘测一遍,以验证他的推测,这原先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做到,但此时他有修为踏入道丹境后期的葛玄乔过来,很多事情就简单了。

陈海不在新成立的精绝都护府担任任何职务,也是想脱身出来,尽快验证他的推测。

一旦验证黑山附近的沙海地底是一整块能防溪河渗透的大岩层,他们今年就能开始做溪河改道的工作,明后年就能让黑山附近的绿洲面积逐步的扩大。

这才是精绝都护府能真正扎根沙海深处、推行府兵制的根本。

后期即便助叶氏成功复国,叶青麟也不可能在平卢大绿洲范围划一块水草之地给精绝都护府立足。

陈海与葛玄乔,花费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在黑山周围的沙海里摸了一个遍,最终确认黑山周围三百里范围,实是一整块凹型黑砂岩层,岩层深度在三到五十米之间。

要是将覆盖岩层的沙层都清除掉,就会现黑山周围,就像是一座四周环山的浅槽型盆地,外围十数座绿洲,恰好是浅槽型盆地外围的环形山脉主峰。

陈海与葛玄乔带着这样的结论返回白石峪,除了董宁、冉虎他们外,要率族人在此地扎根的韩庆元、韩謇、郭泓判等人更是兴奋,他们这一刻都能理解这一验证这一点的意义有多大,但心里还是很困惑:“这事做起来,也没有多难,怎么除了国使之外,以前谁都没有想到要做这事呢?”

陈海微微一笑,并不欲解释什么。

燕州的平民社会本质上还是农耕文明,而金州大漠深处,牧耕结合,平民社会的文明程度甚至要比燕州更低,虽说燕金两地的宗阀宗门,炼器及对符阵的研究都相当的达,但这个跟平民社会没有丁点关系。

是这种巨大的隔阂,限制了诸多人的思维。

在验证黑山地底确是栈槽型岩层之后,接下来要做什么,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精绝都护府还是要迁回黑山,在白石峪所筑的简易城寨,则移交给叶青麟所率的西羌王族军驻防,也以便能就近收编更多北逃的叶氏残族势力。

下一步除了在外围的绿洲,将涌泉所形成的断流溪河以及大小湖泊,分步的往黑山内侧改道导流外,还要在黑山附近寻找水脉,打穿岩层开掘出更多的泉井,加快浅槽型岩层储水的进程,以便能尽快繁育更大规模的草木。

经过两个月的讨论跟研究,精绝都护府也拿出大家都认可的府兵制推行方案来。

精绝都护府计划在诸多部族的基础上,设立五十座兵农合一、兵牧合一的军府。

除了魔月湖设十二座军府,黑山设二十四座军府外,精绝都护府同时还在金象岭、黑隼崖、姑获山等绿州,也设立三到五座不等的军府,争取以最快的时间,将诸多部族健勇以及释放的奴隶以及马贼降俘,都编入五十座军府管理。

每座军府编二百到五百不等的卫卒,除了平时耕牧、闲时操训、战时集结之外,还各自负责修造军府哨垒;同时董宁还计划将五十头黑羽巨鹫及相应的御鹫锐卒,分配到每座军府。

这么做,一方面是加强诸折冲府与精绝都护府之间的联络。

毕竟只有黑羽巨鹫这样的凶猛灵禽,能够在千余里范围,快运转两三千斤重的货物,还能够监视大漠深处的敌情;这都有助于加强精绝都护府对下属折冲府的控制。

同时也是将每头黑羽巨鹫的伺养成本,分摊到下面的军府,以便黑羽巨鹫能更大范围的在大漠深处自行捕食猎物。

不然的话,一百头黑羽巨鹫,就能将精绝都护府吃穷掉。

当然,精绝都护府也会对下面的提供灵药、兵甲以及战械等方面的支持。

府兵制推行下去后,精绝都护府能编得卫卒两万三千余,而精绝都护府的常备兵马则控制在五千人以下。

这么一来,除了耕牧及水利改造有充足的劳动力外,精绝都护府平日所消耗的粮草,即便还有缺口,但也不像之前那么恐怖了。

而此前从诸寨收编的千余匠工,除了少量分配到各军府,确保军府都有一定的农具、兵甲修造以及哨垒建造及水利施工能力外,大多数人都集中在黑山城,编为精绝都护府直领的少匠府。

精绝都护府不可能无限制的依赖于河西的援助,而魔月湖、黑山的农牧产出实在太有限,只能从矿产及工造上想办法弥补缺口。

陈海清洗诸多贼寨,前后缴获五千多斤玄胎精铁,这并非偶然,实在黑山、魔月湖的黑砂岩层里,富含黑砂精金及玄胎精铁等物。

马贼掳掠那么多的奴隶,除了强迫他们修造兵甲、城池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从矿脉里开采、冶炼黑砂精金与玄胎精铁。

黑山及魔月湖等地,能产玄胎精铁的矿脉还有那么几条,但以往诸贼寨冶炼玄胎精铁的工艺太落后了,产出很有限,董宁就计划从聚泉岭请两名匠师过来。

要是黑山这边每年能炼成五六千斤玄胎精铁,就能弥补很大的一块亏空。

“还有要你写一封信送到聚泉岭提一下这事……”

等郭泓判等人商议过事情离开后,董宁跟陈海说道。

“你写信给周景元、赵无悔,他们必不会拒绝你,”陈海笑道,“此时还不是回归聚泉岭的时机,信也没有必要写,省得对他们造成不必要的干扰。”

“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留下来帮我?”董宁定睛看着陈海的脸,强忍住伸手去摸他脸上伤疤的冲动。

“无论是叶氏,抑或西羌国的民众,都需要一个能忠于这片土地的精绝夫人,唯有这样的精绝夫人才会值得他们效忠或并肩作战,他们所期待的,可不是一个已经沦为董氏或他人附庸的精绝夫人,这是我身为‘大燕国使’,却绝不能在精绝都护府任职的关键,”陈海笑道,“再说了,就算没有我,你也做得很不错啊。”

“无人相助,我也只能一个人咬牙坚持。”董宁不无幽怨的说道。

陈海心里也是一笑,现在人多嘴杂,有些秘密、有些事情要单独找机会跟董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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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宁要主持精绝都护府及精绝军迁往黑山城的诸多事宜,而此时的黑山城也太简陋了,后面还要继续增建,但陈海也不会理会这些琐碎的事务,先期返回黑山去找宁蝉儿。

葛玄乔此时在白石峪坐镇,葛玄乔也是唯一能让宁蝉儿心存忌惮之人。

怕被葛玄乔看穿身份外,除了逃不过必要接触外,宁蝉儿宁可离白石峪远远的,这段时间独自回黑山,在黑山的北坡,借几座岩洞开辟了她在大漠深处潜修的洞府。这段时间,陈海与葛玄乔踏遍黑山附近的沙海,宁蝉儿则基本上都留在那里潜修、研究丹药。

陈海刚踏入黑山荒芜的后山,就隐隐听见山腹里传来惨厉的哀嚎,飞到宁蝉儿的洞府前,从山腹里传出的哀嚎越清晰,知道宁蝉儿是拿周大同等俘虏试药。

他已经够铁血无情了,听到这惨叫犹豫觉得心底碜得慌。

韩采娘之女赵莹脸色惨白的守在洞府前,她不忍心看周大同等俘虏让宁蝉儿拿过去试药,但这种几乎撕裂人心的惨叫传到耳朵里也是一种折磨。

“你要是不想听这叫声,我传你一式静心势!”陈海笑了笑,伸出手指在赵莹明亮的额头一点,直接将静心势秘形凝入神识里,化作一幅画卷,自眉心打入她的心神深处。

赵莹才刚刚开始跟随宁蝉儿筑基修炼,陈海将静心势秘形图打入她的心神深处,只能凝聚极短的数瞬短时就会消逝一空。

赵莹毕竟不是明窍境强者,能将这一幅暗蕴真意的秘形画卷永远的锁入识海之中,她这么短的时间无法记住太多,但也要比旁人一手一脚教她好许多,后续更多还是看她自己的悟性。

“多谢国使……”赵莹喃喃低语道,都不敢正眼看陈海的眼睛。

照道理来说,她与母亲都在眼前这人的女人,何况母亲跟这人又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她一时半会不知道在这人跟前自处。

陈海倒没想到这事情上去,见短短两三个月,赵莹就已经打通一条玄脉,算是为日后修炼打下一个不弱的基础,资质不错是一方面,宁蝉儿很可能也拿她试药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药奴

陈海推开简陋的石门,走进宁蝉儿借后山岩洞所开辟的洞府,石壁上插有十数支松脂火把哔哩啪啦的燃烧,将不大的昏暗岩洞大厅照得通明,就见那名叫周大同的马贼领躺在地上全身痉挛抽搐,七窍都溢出黑血来,那碜人心的惨叫便是他嘴里出来的。

宁蝉儿则在蹲开周大同的面前,剥开他的眼皮子,看他瞳孔的反应。

其他十数黑衣药奴都满脸畏惧的站在两边,看着眼前一切,他们脸色很难看,如有身受,但不要说吭一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陈海率精绝军最后攻下黑山寨,有十数马贼头目拖延到最后一刻才弃械投降受俘,陈海没有将他们收编到精绝军,而是全部交给宁蝉儿充当药奴。

这两三个月来,宁蝉儿先是炼制出十数枚噬魂丹,强迫这些药奴服下,之后就不断的摧毁他们的窍脉灵穴,去试合入逆灵散之后的诸多丹药,看对窍脉有怎样的刺激作用。

此间有几个马贼心目忍受不住试药的折磨,试图反抗,但都被宁蝉儿用更狠辣的手段折磨死,剩下的十三名药奴且不管他们心里如何恨焰滔天,但在表面上再无人敢违拧宁蝉儿的意志。

周大同作为姑获山的三当家,有着明窍境后期的修为,这时候却被宁蝉儿折磨得满地打滚抽搐,偏偏宁蝉儿一脸专注的在研究他瞳孔透出来的反应,眼前这怪异的一幕,陈海看了也禁不住摇头不已。

“你刚回来就跑我这里来,不怕你的小情人吃干醋?”宁蝉儿早就知道陈海走进来了,待周大同扛住第一波的药力冲击,才封住他的玄脉让人抬下去,转过身来问陈海。

“你可以稍稍控制一下药力,不然这些药奴都要被你玩废掉了。”陈海却不是同情这些马贼药奴,实在是剩下来十三名药奴,都有辟灵境中后期的修为,更有三人开辟了祖窍识海,踏入了明窍境,这些人用好了,还是大有用处,要是都被宁蝉儿玩废掉了,还是有些太可惜了。

“怎么会玩废年呢?我只是拿灵药助他们提升修为而已。”宁蝉儿一脸无辜的说道,“你看这些药奴的修为,是不是都要比此前略强了一些?”

陈海也是无语,这些药奴的修为在短短两三个月内,被摧毁、重塑了两三个次,没有疯掉,就已经是神经意志够强大、坚韧的了——他也是废体重修,对这其中所要经历的折磨、痛苦都深为了解。

而这些药奴,用外药刺激,看似修为在被废之后重新恢复过来还要略强一些,但实际都有极大的隐患,可能再让宁蝉儿这样折磨两三次,肉身就会彻底的崩溃。

陈海也不管宁蝉儿怎么去折腾这些药奴,招手要韩采娘跟他去秘室。

宁蝉儿在韩采娘身上试药要收敛得多,这时候也才助她重新开启灵海秘宫,恢复到辟灵境初期修为,但毕竟是外药刺激,将萎缩、残缺的玄脉再度强行打通,会留下来极严重的隐患。

不要说玄脉灵窍间的破损了,韩采娘此时摧动真元行经诸脉都会针扎般的剧痛难忍,看似恢复辟灵境初期修为,但难以摧动真元法力,也远没有相应的实力。

这些窍脉间的严重隐疾,通常需要龙虎伐脉丹这样的灵药慢慢调养,但真要有那么多的灵药,足够重新培养出好几名辟灵境的好手,现在陈海只能抽出时间,尽可能运功帮她消除隐患。

韩采娘自然知道陈海是为她好,她倒是不奢望今生能踏明窍境,要是能尽可能消除十二玄脉内的隐患,她的寿元才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准,而不至于突然有一天,玄脉灵穴突然完全崩溃而溘然辞世。

但想到陈海每次玄阳之气从脐下敏感之处渡入她的灵海秘宫之后才缓缓释入到玄脉之中,催|情作用实在是强烈到令她难以自禁。

要是男女欢爱倒也罢了,偏偏是陈海一本正经的替她疗伤,而她在陈海的面前一波波的冲上云端,前所未有的淫|媚之姿都会尽情的展露出来,每每事情都要躲开陈海脸红上好些天才能稍稍镇下来,这会儿看到陈海,她一张娇媚的脸蛋,还没有挪动步子就已经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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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采娘再一次精疲力疲的瘫软在床榻上,这一次的数波冲击尤其的猛烈,灵海秘宫里的真元散尽,与陈海渡入她体内的玄阳元息一起在滋养她破损的玄脉灵窍,这会儿她连爬起来换个地的力气都没有了,又不想让女儿看到她这样子,就拉起被子盖住脸了事。

韩采娘这么模样,陈海也非无感。

他只是照苏绫传他的办法,将胸臆间涌动的那一波波似烈焰冲动的春|情,一点点纳入识海,去滋养宁蝉儿种入他体内的媚魔魂种。

此时他就在宁蝉儿的洞府里,陈海也不能让宁蝉儿再次感应到媚魔魂种被他压制在识海深处,并没有与他的三魂六魄彻底的,陈海小心翼翼的掩饰,也是十分的辛苦。

陈海并非是想针对宁蝉儿做什么事情,实是将媚魔魂种喂养得足够强大,使之与文勃源通过蛊魂丹种入他体内的蛊魂融合,是反制文勃源或十九王赢述的唯一手段。

陈海也并非白白的运功助韩采娘消除玄脉间的隐疾,实是韩采娘是天生媚艳的美妇人,是喂养媚魔魂种的天生灵药。

看到韩采娘灵海内的真元已经耗尽,无法再替她运功,陈海将手掌从她温滑如凝腻的小腹上收回来,也在床榻前默默盘膝而坐,缓慢的恢复了消耗极剧的精神念力。

“啪!”笨重的石门被宁蝉儿从外面推开。

宁蝉儿的视线在韩采娘露在锦被外雪腻修长的大腿上逡巡不定,再看陈海衣裳整饰,她平时不以真容示意,但这时候一双勾魂夺魄的美眸满是迟疑,也不管韩采娘在场,困惑的问陈海:“苏绫那妮子将千魅幻灭**传给你了,你要将这美妇人炼成自己的魅奴?”

也无怪宁蝉儿会怀疑,陈海替韩采娘治逾窍脉间的隐疾,她能理解,但韩采娘声嘶力竭都这般媚态,即便是女儿之身都会忍不住与虚凰假凤的玩弄一番,偏偏陈海事后还能一本正经的入寂潜修。

除了那百年苦修的石僧以及被彻底阉割的内宦,虽然世间也有诸多明心玄诀能压制心间的欲念,但关键是陈海需要在韩采娘面前压制什么?

宁蝉儿自然就想到苏绫已将千魅幻灭**私传给陈海了,陈海实际是借用韩采娘在修炼千魅幻灭**。

宁蝉儿如此猜测却也没错,但陈海只是借韩采娘修炼宁蝉儿种入他体内的媚魔魂种,但他既无心去修炼千魅幻灭之法,更无意将韩采娘练成自己的魅奴。

看到韩采娘一脸惊惧,陈海笑道:“你这体质却是极适合炼成魅奴,但我要将你炼成魅奴做什么?不过,你也适合修炼千魅幻灭之法,我便将此法传授给你,但你修炼有成,不得拿去害人……”

“千魅幻灭之法,乃我宗不传之秘,韩采娘倘若能对我忠心不2,我自会传她**,需要你代什么劳?”宁蝉儿闪身进入秘室,挥手打散陈海手指间凝聚的一缕烛火般的明辉,不让陈海直接将千魅幻灭之法直接借神识打入韩采娘的念识之中,说道,“你想我现在就传她千魅幻灭真诀,也不是不行,我那十三名药奴战力实在太差了,你得帮我想一套能提升他们战力的办法来。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这十三药奴在我身边,我不需要担心葛玄乔这老贼能对我产生什么威胁。”

陈海苦笑不已,葛玄乔在地榜都是排名前列的人物,修为已然通玄,更为关键的,修成道丹后,都已经不需要通过神识感应,道丹就天地元息无时不刻都在生着微妙而玄妙的共鸣。

而像葛玄乔这种人物,修入到道丹境后期,肉身的结构都在生微妙而玄幽的变化,真元法力不再简单蓄积在灵海秘宫之中,更是周身窍脉无处不有,这时候周身窍脉就像是一座开启的天地大阵,实力难以想象的强大。

三五千精锐悍卒所凝降的杀伐兵气,也难对这样的强者产生多大的压制。

十三名药奴,虽然有三人修为达到明窍境中后期,听上去实力不会太弱,但他们的玄脉窍穴被宁蝉儿折磨得就像破漏的气管,真元难行,都挥不了正常修为的半数实力,要想联手能挡住葛玄乔这样的人物,可以说难以上青天。

“你将精绝军拍拍屁股就全送给你的小情人,我可没有说半个‘不’字啊,怎么轮我求你的时候,就这般推脱开来?”宁蝉儿戏谑的盯着陈海说道,手里把玩着一块玄胎精铁。

陈海也是苦笑,他在茫茫大漠深处能凝成精绝军,宁蝉儿怎么说也得算一半的功劳,她现在要收取一些回报也不能说她贪婪,沉吟片晌,说道:“我是可以传他们一套能固脉培元的玄戟秘势,但你能保证他们有朝一日不会摆脱你的控制?”

“这段时间我炼丹水平大有长进,这个无需你来担心。”宁蝉儿说道。

“那好吧,我先将这套武道秘势先传给你,但药奴能修炼到哪处程度,却不是我能保证的……”陈海伸出手指抵在宁蝉儿微凉的眉心,挑选出涉及到十二玄脉修炼的战戟图录,直接打入宁蝉儿的识海之中。

第二百七十二章 裂天戟十二势

陈海每打入一缕神识,便化作一幅仿佛亘古长存的秘势画卷,熠熠生耀的凝聚在宁蝉儿的识海之中……

宁蝉儿心神沉入识海之中,最终看到识海之内十二幅画卷仿佛亘古长存,并没有因为陈海的神识中断而破碎消逝,她心里明白,这意味着这十二势,每一势或多或少、或强或弱都蕴藏有真意碎片,才会像一枚枚真意火种存在她的识海之中不灭。

只要她有需要,她随时可能将这一幅幅秘势画卷从识海的最深处调出来参悟。

虽然宁蝉儿一时间还无法完全掌握这十二秘势的精髓,但也能意识到,这十二秘势的强大,真正修炼到大成,多半能掌握一种完整的道之真意。

而宁蝉儿每观想一势秘图,百骸必有一条主玄脉与之产生震鸣感应,十二战戟秘势,实际又对应着十二玄脉的修炼。

这意味着修炼这十二战戟秘势,只要能成功筑基,就已经踏入辟灵境圆满了;而且观想秘势图不断,玄脉震鸣感应此起彼伏,气血精元像潮水一般鼓荡,在百骸间汇聚出难以想象的巨大劲力要磅礴而出,宁蝉儿即便不用直接施展出来,以她修行的经验,也不难判断十二战戟秘势的威力,要远在一般的武道绝学之上。

宁蝉儿心想,这十二战戟秘势修炼到大成境界,则能掌握一种完整的道之真意,这又是踏入道丹境的必备条件,意识着这实际是一种入手简单、门槛低、宗门普通子弟武道筑基时就可以修炼,却又一直连贯修炼到道丹境的玄功绝学。

道丹境武修都能修行的武道绝学,燕州数以百计,但入手门槛如此之低的道丹境武道绝学,即便称不上独一无三,就宁蝉儿所知,燕州存世可能也就三五种而已,也都是顶级宗门、宗阀的不传之秘。

比较知名的,像戳神戟、大日焚天剑,燕州当世也就仅存残卷。

宁蝉儿实在不清楚,陈海从哪里获得这门玄功绝学的传承,迟疑的问道:

“这是什么玄戟绝学?”

她这时候都有些犹豫,犹豫着要不要真将这十二战戟秘势传给那些药奴了,是不是将这十二战戟秘势作为一门传承带回道禅院;这十二战戟秘势的价值,不在于修炼后武威有多高,而在入手的门槛极低,道禅院缺少这么一门武道传承。

“此乃裂天戟十二势!”陈海古井无波的说道。

为了将十二战戟秘势图直接打入宁蝉儿的识海,他的精神念力消耗极大,识海的范围都缩减了有三分之一,需要好几天的潜修,精神念力才会恢复过来。

这些年来,陈海修行、参悟武道,从上百种玄功绝学拆解出数以百计的基础武道秘形,又在这些基础武道秘形的基础上,创造出基本步法、拳法、腿法、掌法、战戟、刀法、剑法等等,进而融合创造出适合他自己修行及施展的十步断水斩等战势,掌握武道碎裂等真意。

而在他开辟祖窍识海,踏入明窍境之后,他就开始思考,如何能让那些由武道秘形融合而成的诸多秘势、战势更成体系。

裂天戟十二势,仅仅是他初步的尝试。

裂天韩十二势,脱胎于十步断水斩及碎裂真意,也是为了体现武道之碎裂真意,才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可以说是他这些年武道修行、参悟的集大成产物。

虽然在燕州玄修宗门,裂天戟十二势看着是能跻入一流的武道绝学之列,但要是换到龙帝苍禹及左耳等神魔级数的存在视野里,这还仅仅是武道筑基的起步;碎裂真意也仅仅是陈海早期所掌握的第一种武道真意。

虽然在陈海看来,碎裂真意还有进一步参悟、提升的空间,而此时以燕州玄修宗门的标准来看,还只能算中品级真意。

陈海此时已经掌握比碎裂真意层次更高的上品级风雷真意,也就没有必要再将这裂天战戟十二势敝帚自珍、秘不外宣了,他实际也有意将裂天戟十二势,在精绝军及聚泉岭推广下去,因而这时也不介意传给宁蝉儿,在赤眉教或黑燕军中流传开去。

“裂天戟!”宁蝉儿喃喃自语,又笑道,“这十二势可以说是道丹境武修都能用的无上武道绝学,但以裂天为名,是不是又太托大了些?再说了,那些药奴修炼这裂天戟,即便是都能筑基有成,但联手似乎也难当葛玄乔老贼这样的敌手吧?”

“你的修为,或许不能在识海里同时观想这十二幅秘势图,”陈海平静的说道,“但你应该有能力同时观想三到四幅战戟秘势图,你看会有什么异外的反应?”

“……”宁蝉儿将信将疑的看了陈海一眼,心想战戟秘势虽然都极强大,但以她的神魂修为,同时观想七八幅秘势图应该不成问题,心里是这么想,她还稍稍保守了一些,并不意识陈海是无的放矢。

宁蝉儿在陈海面前也没有拘束,当然就直接入寂,心神意念沉入识海之中,同时观想四幅战戟秘势,就觉得得手厥阳、足厥阴、手少阳、足少阳四条主玄脉同时受到感应,在她的识海里幻化出震鸣似的幻音出来,但变化并不仅仅止于此。

下一刻,她就感觉到这四条主玄脉竟然出现共震般的感应异象,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冲击,往她的识海反震过来,差点将她的三魂六魄震得粉碎。

“这是什么鬼?”

宁蝉儿“噗”的张口吐出一口血,低头现手心里握住的那枚玄胎精锐,竟被她纤纤玉手抓出五道清晰的指印来。

她自己都有些吓住了,没有想到四条主玄脉受四幅战戟秘势的感应共震后,体内的气血精元受之鼓荡,能生出如此恐怖的气力来。

宁蝉儿肉身修为还不如陈海,手指在一块玄胎精铁抓住指印,手指也受巨力反噬破碎露骨,血迹斑斑,好在指骨受到的伤势不严重。

韩采娘裸身裹在被褥之中,看到宁蝉儿几乎将一小块玄胎精铁捏碎,也是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要知道一块玄胎精铁,不知道要比普通的淬金铁坚硬多少倍,玄修的肉身怎么可能将其捏变形,那一瞬时,宁蝉儿指爪间涌出的劲力得有多恐怖?

岂不是随手就能将一件玄阶玄兵捏碎?

这也是道丹境武修才拥有的实力吗?

“你应该能想到的,”陈海微微一笑,跟宁蝉儿说道,“即便你现在想不到,只要确保能控制那几个药奴,让他们修炼裂天戟十二势,过段时间你也能看出来。”

“玄戟秘阵?”宁蝉儿难以压抑内心的震惊,檀唇张开几乎能塞进去一枚煮熟的鸡蛋。

要是听到陈海的提醒,宁蝉儿都不能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也就枉称燕州数百年罕出的玄修鬼才了。

她在识海内同时观想四幅战戟秘势图,能令四主玄脉产生共震感应,使得她百骸气血精元鼓荡凝聚劲力的程度暴增数倍,以致她的神魂及肉身都有些经受不住,但要是不同的四人,在同一时间施展战戟秘势,不同的四人之间,玄脉气血精元鼓荡,会不会产生这种共震感应现象?会不会自的牵动身外的天地元息,融入战戟秘势之中,往强敌倾泄而去?

要是这一切推测都成立,裂天戟十二势,单独是一种道丹境武修都能修炼的无上玄功绝学,多人联手施展,实则是一套玄戟秘阵。

道禅院在被大燕帝朝屠灭之前,之所以能成为燕州第一玄修宗门,除了千魅幻灭**等无上绝学以及天罡雷狱阵等绝阵之外,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因素,就是道禅院掌握着一套最多能六名剑修联手施展的青元玄剑秘阵。

青元剑阵,就是借剑修施展剑势时玄脉间的共震感应,最多能将六人的气息融为一体,以此震荡、借用天地元息以御敌,威力甚至比六人的战力简单相加还要强大出一截。

道禅院自创立以来,数千年都脱离于世俗势力之外,也曾以为凭借诸多无上绝学、天地绝阵以及有序的师徒传承,能够脱于世俗势力之外。

直至八十年前被大燕帝朝借讨逆之名,五十万虎贲军精锐强攻道禅院山门,世人才现所谓的燕州第一玄修宗门,在真正强大的世俗权势面前,依旧是那样的脆弱。

道禅院四名道胎境大天师,殒落其三,即便大天师巩清成功逃脱,也是如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了七八十年,才能再次借太平道宗(赤眉教)站在世人的面前。

道禅院山门陷落后,青元剑阵的秘本与诸多重宝,都落入赢氏皇族的手里;即便是大天师巩清,这时手里也仅剩青元剑阵的残卷……

要是裂天戟十二势,能最多将十二人的气息融为一体,十二名以辟灵境为主、配以三名明窍境强者的药奴,对抗葛玄乔这种道丹境后期的地榜强者,将不再是妄想。

这也难怪陈海要她确保能绝对控制这些药奴后才能传授。

陈海微微一笑,宁蝉儿会如此的震惊,他一点都不意外。

以傀儡分身强大,陈海也还无法在傀儡分身的识海之中,演化十二臂魔相的罗刹魔神去同时施展十二战戟秘势;而他在血云荒地也才控制住八名血卫,所以说以辟灵境为主的十二药奴,修炼裂天戟有所成就之后,联手能否真正压制葛玄乔这样的强者,他此时也说不好。

宁蝉儿顾不是韩采娘是什么反应了,美眸盯住陈海的眼睛,问道:“如此绝学,燕州最顶极的宗门闻之都会疯狂,你真就不管不顾的任其流传开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陈海自然不会将血云荒地的秘密说给宁蝉儿知道,换了一个说法笑道,“要是让其他宗门知道天底下只有我一人掌握裂天戟十二势及秘阵,你说会有多少人跑出来追杀来。现在任其流传出去,我也就没有什么可追杀的价值了。”

宁蝉儿自然不会相信陈海的说辞,但此等绝学陈海都毫不吝啬的任其流传出去,她这时候觉得陈海当年任练兵实录流传出去,放手将聚泉岭交给诸家共执,以及此时将精绝军交给董宁掌控,也就有什么好震惊的了。

宁蝉儿怀疑陈海毫无吝啬的将这些闲棋冷子丢出去,很可能是掩盖他那大到难以想象的野心与图谋……

第二百七十三章 附庸

张氏一族及黑山寇,想要控制西羌国内的局势,也是一日之功,短时间内是没有能力跨越两千里纵深的茫茫沙海来攻黑山来,而精绝军及叶青麟亲率的西羌王族军也非一日之内就能整顿出模样来的。

葛玄乔留在白石峪坐镇,预防叛军有明窍境以上的强者突然穿插进来行刺,而陈海留在黑山,除了传授药奴及韩文当等将领裂天戟外,也是借这段难得的平静潜心修行。

虽说黑山城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经历两场激烈的战事,很庆幸的,黑山城地底当作库房使用的那座岩洞,由于岩层十分的坚厚稳固,没有受此前激烈战事的波及而坍塌。

黑山城作为精绝都护府的府城,后续需要进行大规模的扩建。

陈海没有直接在精绝都护府担任职务,就让人在黑山城外的后山石地,新开凿出一段百余米长的新甬道,能直接走入与岩洞。

这条新的甬道凿通之后,之前连接黑山城内府的通道也没有封闭起来,就相当于黑山城里有一条秘密地道直接能通往城外的后山;虽然这段新的通道,在别人眼里还有少许暖昧不清的意味,毕竟董宁率精绝军赶到黑山城驻扎下来,她就将残破不堪的内府整理成自己的私苑居住。

当然,陈海除了在黑山南坡建了一座木层作为潜修之地,更多还是将那座留有上古人类所绘岩画的岩洞当作自己潜修的洞府。

岩洞石壁上那些残缺不齐的壁画,在世人看来这仅仅是上古人类在大漠深处存在及活动所留下的遗迹而已,但在陈海的眼里,这些则是龙帝苍禹、左耳等强大存在曾统治、守护过这片大地的明证。

看着这些残破的岩画所记录下的龙帝苍禹播云洒雨、左耳教化万民的一幕幕,陈海有着比宁蝉儿、董宁更深的感受——从这些岩画上,陈海能看到更多他人所无法觉的细节。

而这两三个月来,陈海与葛玄乔踏遍黑山周围三四百里的每一寸沙海,又现六七座同样残留有上古岩画的岩洞,结合这些岩洞里的壁画,陈海大致知道在数万年前,甚至还要更古老一些,金燕诸州还是处于蒙昧黑暗的蛮荒期,大地上妖兽纵横,人类要比现在弱小得多。

那时候,至少在金燕及北部的瀚州,还没有像大燕这样的大帝国出现,诸多弱小的人类部族,被险峻的高山及湍急而宽阔的大河阻拦分隔开来,彼此之前极少联系。相比较而言,体内混合人族与妖兽血脉的妖蛮一族,要强大得多,才是金燕诸州的真正统治者。

龙帝苍禹及左耳是最早期的罗刹魔入侵出现在这片大地的,岩画里有关罗刹魔的入侵描绘极少,可见当时龙帝苍禹等神殿守卫正是极盛之时,罗刹魔根本没有肆虐金燕诸州的机公。之后龙帝苍禹等神殿守卫在大漠深处停留了数百或数千年的时间,传授弱小的人族耕牧及修行之法,在稍后期的岩画里就没有再出现过去。

之后妖族与人族争夺这块土地,上万年甚至数万年反反复复的拉踞,以致上古时期这段极重要的历史,到现在除了这些残破岩画外,已经没有史籍有清晰的记载。

这两三个月来,这些残缺的岩画,所带给陈海的震惊绝非外人所能想象的。

要是神殿及龙帝苍禹也非金燕诸州的原生土著,那就意味着在地球、在罗刹域、在血云荒地之外,在无尽的元初混沌之中,还存在不知其数的异域空间,神殿及龙帝苍禹到底来自于哪里,又是怎么跟罗刹域及罗刹血魔纠缠上关系的,与地球又是什么关系?

而龙帝苍禹、左耳他们既然并非金燕诸州的原生土著,以他们那么强悍的存在,为何又要数万年如一日镇守血云荒地,堵住亿万罗刹血魔入侵的金燕诸州的通道?

要不是陈海此时与金燕诸州一损俱损,还没有置身事外的强悍实力,他才不会去认真罗刹血魔的威胁。

陈海就希望左耳没那么容易死掉,要不然这些疑惑,怕是这辈子都找不到人给他解答。

**********************

董宁焦头烂额的处理好一天的琐碎事务,回到简陋的私院里,也忍不住从秘道走入岩洞,看到陈海果然就在岩洞里面壁潜修。

陈海的心神意识近乎完全收敛在识海之中,在识海之中以风雷真意为基础不断演化风雷诸相。

即便是董宁从精绝都护府内的入口走入岩洞,陈海也没有收功,董宁就看到陈海盘膝坐在冰凉而坚硬的石地上,眼瞳似睁非睁的看着对面的残缺岩画,左手伸开,就仿佛是从雷云深处探出的狰狞龙爪,不计其数的细碎雷光电弧,似从虚空中源源不断的生出,最后在陈海的左手虚抓下,凝聚成鸡蛋大小的一团……

董宁也踏入明窍境,但看到陈海左手虚抓之下的那团雷光电弧,心知她对天地元息的掌握,实要差陈海一大截——这时候再看残缺岩画露出的一角龙爪这时候雷华熠熠,这时候竟然也凝聚少许的雷光电弧,仿佛不再是呆板的岩画,而是真正从虚空探出的真龙鳞爪。

董宁此前也数次走入这岩洞看过这岩画,即便祖师堂座葛玄乔葛老祖也没有看到这岩画藏有什么蹊跷,很困惑这时候怎么能直接凝聚少许的天地元息?

作为玄修,都知道一个常识,唯有蕴藏或暗合真意的物体,不论是符阵、法宝或入道的书画,才能与天地元息生出感应,但一件物体是否暗合道之真意,董宁心想她或许会看走眼,但应该瞒不过葛老祖的火眼金晴啊。

陈海没有在岩洞里设下禁止他人进入的符阵禁制,董宁猜测他或许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便耐心等着陈海修炼完毕。

陈海很快就从潜修中回过神,看到董宁站在身边,看她也正好奇的打量着残缺的岩画,笑着说道:“要不是我所修的传承,与这岩画有着直接的关系,也无法参悟出什么来……”

都传说陈海必是获得从未问世的上古传承才有如此的成就,但这些年来,谁都猜不透陈海所得的到底是什么传承,毕竟金燕诸州上古时期太混乱了,史料记载甚至都没有这些原始的岩画记录清楚——董宁是想与陈海亲近,但两人关系每每有接近的机会之时,却又因为种种意外而骤然疏远,董宁她都不知道自己在陈海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也就不便去问这些私密的问题。

“怎么想起来今天跟我说这个?”董宁笑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这个,有个问题很残酷,但我一定要问。”陈海站起身来,袖手而立,看着董宁绝美而明澈的眸子,说道。

“什么问题?”董宁似能看到陈海眼瞳里炽热的火焰,这是她以往在陈海的眼睛里所没有见到的,能让她感觉到在陈海看似粗莽的外表之外,隐藏着更为纯粹明澈的世界。

“此时的你,还是只知忠于董氏、此生都会为董氏牺牲的附庸吗?”陈海问道。

董宁没想到陈海问的是这个问题,一张美脸痛苦的微微扭曲起来,艰难的问道:“这有什么区别?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吗?”

“嗯,是非常的重要。”陈海点点头。

陈海通过蛇镯,心神意念能潜入对血云荒地,但随着距离远近的不同,时间有极微小的差别。这时间差别甚至短到一念之间,需要距离远及两三万里之外,陈海才会有所感觉,而随着他正式踏入明窍境之后,越能确认这种差别的存在。

而通过这种细微的时间差别,以及黑山附近留下来那么多的残缺岩画上,陈海这时候已经能够确认,血云荒地的另一端出口并不是他以往所以为的太微山,而是在太微山以西,就在他此时的脚底下黑山。

这是一个极其残酷,以及他都不想承认的事实。

葛玄乔试探是否有成为大漠之王的野心时,陈海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葛玄乔,也没有办法直接跟葛玄乔说,黑山实是一座大盖子,盖住一个世人绝不愿看到血练魔狱……

陈海也无法想象,一旦血云荒地的天地法则不再起作用,正式与金州及罗刹域联接在一起,数亿计的罗刹血魔揭开黑山这座大盖子,从血云荒地像潮水似的涌入大漠,有什么大漠之王,能抵挡住亿万罗刹魔的如洪荒黑潮般的吞噬?

陈海不难想象,金州大漠广及七八万里,一旦黑山这座大盖子被揭开,数以亿计的罗刹魔吞噬大漠后,第一选择必然会往东侵入燕州,而铁流岭、太微山、玉龙山实是人族抵御亿万罗刹魔的第一道防线。

陈海实在不清楚,董氏要是知道血云荒地的存在,要是知道血云荒地极可能连接罗刹域与九野天域的空间通道会有什么反应?

第二百七十四章 秘密

即便陈海能确认,血云荒地就是连接罗刹域与九野天域的空间通道,但这也不意味着数以亿计的罗刹血魔,会立时如潮水般侵入河西。

毕竟血云荒地的天地法则还在挥着作用,三域还没有真正的联接为一体。

虽然血云荒地里有数以亿计的罗刹魔复活过来,但这些罗刹魔目前看来除了想要血云荒地里站稳脚跟外,更主要是想找出沉陷到地底深处的神殿。

短时间里,陈海也看不到罗刹魔有想侵入九野天域的迹象。

所以,董氏即便知道血云荒地的存在,也有可能不视之为威胁,毕竟罗刹魔进入九野天域之后,真要从西面大举侵入燕州,很可能是以千年为时间单位进行衡算的。

此时燕州的道胎境天榜人物,自身寿元都活过八百岁,谁会真正考虑数千年甚至数万年之后的事情。

就算董氏将罗刹血魔视之为威胁,会有怎样的反应,也不是陈海此时所能预料的。

金燕诸州有史以来,其他地方不是没有生过邪魔入侵的事情,但据不多的史籍都能够看出,精诚团结、共同抵挡邪魔,并非金燕诸州的优良传统。

以陈海这些年对董氏的观察,他相信董氏一旦知道血云荒地的存在,最大可能的选择,就是加快对南面鹤川以及东面天水等郡的攻伐,以便董氏从最危险的区域迁移出去,而不是为其他宗阀世族挡住罗刹血魔入侵的第一枪。

此时的董氏强是够强了,但还没有取代赢氏、统治燕州的实力跟气运,陈海担心董氏知道血云荒地的存在后,只会让燕州的形势变得更混乱不堪。

而既然精绝都护府以后要在这片土地扎根,陈海自然就不能再将这诸多秘密瞒过董宁。

他此时借董宁之手,在黑山等地推行府兵制,看似是要在有限的给养下,以最大限度的增强精绝军的战力,同时他还希望有朝一日,黑山附近一旦出现空间通道彻底打通的迹象之后,黑山附近的诸多部族,能以最快的度有序东撤。

没有兵农合一、兵牧合一的府兵制,是做不到这点的。

不过,他先要确认董宁能更理智的看待血云荒地的存在,而非慌乱无措的直接将这些秘密告诉董氏了事--那样很可能将他的打算都打乱掉。

看着陈海脸上的凝重神色,董宁心里困惑不已,心想陈海总不至于要她出卖董宁的利益,沉吟片晌说道:

“我生于董氏、也享受董氏的供养,对董氏一族自有推卸不去的义务跟责任,这也是我决意嫁入西羌国的原因。而在踏出铁流关的那一刻,我即便不会出卖宗族的利益,也决心要在西羌国为宗族争取更多的利益,但就我个人而言,已不再是宗族完全的附庸了。只是,话说是这么说,但其中的错综复杂,并不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你问我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以往有人给取了诸多绰号,我都置之一笑,偏偏我入大漠之后,马贼唤我黑山箭魔,我却没有拒绝,可知是有什么缘故吗?”陈海问道。

“这里面有什么缘故?”董宁迟疑的问道。

陈海伸出手指,轻轻抵在董宁明洁的额头上,随着一缕缕神识渡入董宁的眉心,龙帝苍禹、神殿、左耳、罗刹魔、数以亿万的枯骨残骸以及往生大阵在血域苍穹之上启动形成血色漩涡以及数以亿计的罗刹魔及诸多血妖、血兽在血云荒地复活的种种场景,化作一幅幅画卷直接呈现在董宁的识海之中……

“这些是什么?”

董宁踉跄后退数步,震惊得都差点站不住,难以想象陈海直接渡入她识海的那一幅幅画卷会是真实的存在。

“这座神殿及苍禹、左耳等强悍存在,虽然从金燕诸州消失已经有数万年之久--时间甚至有可能更久--此时已不为人所知。除了大漠深处这些残破的岩画外,即便是燕州最古老的宗门,都没有留下他们存在的明确记载,但数万年来,是他们一直孤独的在血云荒地镇守着,封堵住亿万罗刹魔入侵金燕诸州的通道,”陈海语气沉郁的说道,“时间过去这么久,即便是神魔也难免会殒落,待罗刹魔准备好下一波入侵之前,将再没有谁会替金燕诸州的人族去镇守血云荒地了。也不知道该说是有幸,还是不幸,我虽然是恭为神殿守护使之列,但实力实在是太弱了,根本无力承担起守护这片大地的宿命;也不知道该说你有多么不幸,黑山实是血云荒地的另一端出口……”

“你骗我的吧?”

董宁震惊过半晌无语,即便她心里再认同陈海,一时间也难以承认他所说就是事实。

神殿、龙帝、罗刹魔、血云荒地,这可都是上古蒙昧时期传说中的存在,是传说中越道胎境、已经证道飞升的存在,怎么可能都殒落在荒废到极点的血色废地?

难道证道飞升都只是谎言?

神殿又是怎么回事,这些事情一下子都涌到她的眼前,令她如何能从容接受?

而陈海竟然是神殿守护使,宿命竟然是守护金燕诸州所在的这座天域,这算是开哪门子玩笑?

即便是强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赢氏皇族,也仅仅是统治燕州一地的王者,绝不说守护天域这种话。

陈海苦涩一笑,伸出左手,令蛇镯在左手手腕上显现出来,跟董宁说道:“血云荒地就在这地底之下,只是受天地法则的阻隔,两处空间还没有完全衔接起来。你将一缕神识凝出来,随我牵引进入这蛇镯之中……”

董宁将信将疑的将神识随陈海附入蛇镯,看似寻常之极的蛇镯下一瞬便如张开的空间漩涡将她的心神魂意猛然间吞噬进去。

下一刻,董宁睁眼便看到一座到处都岩浆流淌的荒废大地呈现在她的眼前,天穹上血云翻滚,虽然没有雷霆异相,但血云里透出的异样压迫,令董宁感觉极其难受,仿佛三魂六魄随时都被会这异样的压迫碾碎。

“你还没有正式祭炼蛇镯,一缕神魂强行进入血云荒地,难免会受到不同天地法则的排斥——你只要不试图去感应四周的天地元息,神念在血云荒地停留片刻不是什么问题……”

听到陈海的说话声,董宁随即“低头看到”下方的石峡裂谷里站在一樽有近十米高的狰狞血魔,正张开口跟她说话。

陈海在这废地里完全是一副恶鬼形象,周身覆盖刺眼令人惊惊的深红色血鳞,粗壮的下肢像虬结的树桩,长长爪甲伸出来,像最锋利的紫红色玄兵,一块块隆起的肌肉蕴藏着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而脸面像是剥去皮、露出血淋淋颊肉的恶鬼,额头两侧隆起来,像有两根峥嵘短角要长出来……

“……”董宁虽然仅有一缕神魂潜入血云荒地,也知道能以神念与陈海交流,但这一刻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我在血云荒地的分身,是不是有些丑得吓着你了?”陈海笑起来也很狰狞,自嘲笑道,“要不是这樽分身与罗刹血魔一模一样,我也没有办法一直潜伏血云荒地里,不被现。”

“还以为你此前的样子已经够丑了。”董宁笑道。

既然都已经确认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董宁心绪却也没有想象中的慌乱。

只是这时候她犹能感受到天地法则对她的排斥,神魂无法长久的滞留在血云荒地里,与陈海慢悠悠的讨论这一切,问道:“你手里可有什么玄兵法宝,能让我的神魂附上去?”

虽说神殿共有七樽神卫傀儡,但其他六樽神卫傀儡都随神殿已经沉入在地底。

陈海此时也没有通过蛇镯,助董宁将其中的一樽神卫傀儡修炼成身为分身;这时候董宁的神魂想要较长时间的停留在血云荒地里,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件法宝或玄兵作为寄附物,才能最大限度降低天地法则对她的神魂压迫。

这么做是有一定的凶险,但这对董宁的神魂修炼以及对道之真意的参悟,帮助是极大的。

虽然每个人都身处天地法则之中,但不是谁都能感受到天地法则存在的。

陈海往裂谷下招了招手,一道玄光飞掠而来,落在他的手里化作一杆黑色战戟。

黑色战戟仅仅是黄级玄兵,勉强能让董宁潜入血云荒地的神魂寄附上去,笑着说道:“这柄玄兵战戟太简陋了,但此时我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了,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陈海能在燕州炼制玄级玄兵,但在血云荒地里,他手里没有玄胎精铁、赤髓铜这样现成的天材地宝,也没有炼器专用的高级集焰符阵及炼炉,他此时能在血云荒地里炼制黄级玄兵战戟,已经是他多年努力下的结果。

潜入血云地的这缕神魂寄附到战戟之上,董宁的视野才能跟随陈海进入裂谷深处,这时候才亲自看到陈海这一年多来,在这座外围皆是岩浆河的裂谷深处的寄身处是什么样子。

第二百七十五章 罗刹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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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裂谷深处的岩洞,董宁才现数十里深的岩洞,内部的空间要比她想象大得多,岔路错综复杂,仿佛是一个地底世界;而且这地底世界里,也绝非她所想象的那般,仅仅是陈海的一樽分身孤独的藏在这岩洞里不藏抛头露面。

看着岩洞深处数以百计的罗刹血魔正有条不紊的忙碌着,董宁的一缕神念傻傻的附在战戟玄兵之上。

岩洞深深的遂道里,不管是岔路还是主路,两侧的岩壁多数都长满深褐色的苔类植物,一路能看到有十数头体型相对要小一些,有着明显雌性特征的罗刹血魔,竟然还穿着简单兽皮或血色鳞皮制成的衣物,遮住羞处,此时正用一种炼入凝水符阵的大铁盆,收集岩壁上苔草的汁液。

路上还看到数十头罗刹血魔,穿着铠甲,正将一头被杀得血迹淋漓的巨大妖兽拖入岩洞里深处宰杀——这些罗刹血魔看到陈海,都他为“魔主”,董宁完全不清楚陈海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走入岩洞的最处,主洞穴有近两百丈高、有近十里纵深,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地底石殿。也不知道陈海用了什么手段,石殿的岩顶设置有几座能光的简易符阵,让石殿光线柔和,就像有些昏晦的阴雨天气。

也因为石殿极其高大、开阔,即便是数百头罗刹血魔常年藏身其中,也不会觉得有多压抑。

石殿两侧的石壁开辟出来两百座房屋一般的石穴,有简单的门户,石穴里也能看到有简陋的石床、石椅、石桌,很难想象这些都是贪嗜杀戮的血腥邪魔在地底石殿里的生存空间。

在石殿最里面,还有开辟出来的炼炉及铸造工场。

炼炉虽然简陋,但石殿距离岩浆河很近,最简陋的集焰符阵,就能凝聚高温烈焰熔烧铁矿石。

这时候正好熔炼出一炉火红的铁汁,在十数罗刹魔工匠的操作下,用特殊的长柄石勺,倒入模子里,铸造出一支支像短矛似的利箭或者巨矛。

这还只是胚体,旁边还有铸造工场将这些箭簇及矛戟拿过来去进一步精锻,去除杂质,以及渗炼入一些极精贵的金铁,将其打造成初级玄兵。

也有专门的制甲工场,能看到一些半成品的铠甲正被制造出来,但这些血色战甲看上去就是从其他罗刹魔身上直接剥下来的鳞皮,此时做进一步的加工炼制;妖兽鳞皮要罕见得多……

在一座更大的石穴里,摆放着一辆有十丈长宽的巨大战车,有好几十头血魔匠工正围着这辆战车忙碌着,将一些铸造好的配件组装上去。

这辆战车没有车辕部位,与陈海在练兵实录第二卷里所绘的机关战车一模一样,但为了能与血魔的巨大体型相配,战车要比想象中巨大得多,但相比较最普通的罗刹血魔的体型,这辆战车也不算有多大。

看到眼前的一切,董宁是目瞪口呆,这些罗刹血魔除了形体上看上去异常狰狞跟吓人外,生活作息、交流以及铸造兵甲的方式,与人族铸造工场的匠师、匠工,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区别。

“魔主!”血卫姚老根亲自主持机关战车的组装,看到陈海走过来,走过来招呼,他的妖瞳里已不再是最初时满有杀戮的疯狂,此时甚至透露出睿智的光芒,看向陈海手里所抓的战戟,能感知到战戟附有一缕异样的神魂气息。

但看魔主正勉强保证战戟上所附的神魂气息被散溢出去,那应该早就知道手中战戟的异样,血卫姚老根就没有再说什么。

陈海最初将姚老根等八樽武卫级罗刹魔控制为血奴,在教授他们金铁冶炼、兵甲铸造及诸多玄法修行后,他们的灵慧提升非常的巨大,甚至不在人族玄修强者之下。即便是在激烈的搏杀之中,姚老根等也都能将杀戮意志控制住,这时候陈海更习惯将它们当成新族群的血卫领。

他们两年前就开始试制机关战车,两年来试制出十数辆机关战车,都难令陈海真正满意,但陈海更为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围绕机关战车的试制,将新的族群从各个方面有序的组织起来。

有了这个核心目的后,陈海即便不潜入血云荒地,姚老根等血卫,也能有序的维持这个位于岩洞深处的地底世界,使其越来越像一个井然有序的部族,而非一群只知疯狂杀戮的凶兽。

董宁不知道他为了做到这一步,这两年来付出多大的努力。

绝大多数的低级罗刹血魔,虽然会慑服于血炼上位者的魔煞之下,但灵慧有限,很难压制疯狂的杀戮意志,真正能经得起挑选及淘汰,有一定灵慧基础,能压制杀戮意志融入新族群,能掌握简单工具及兵甲铸造技艺、甚至能简单武道修行的低级罗刹血魔,都不到百分之一。

陈海就是在这不到百分之一的基础上,挑选出两百多罗刹血魔,一步步的教导它们用罗刹语交流、教导它们习惯正常的生活作息,教导它们习惯使用矛戟作战,教导它们的血爪变得更灵活以便能使用简单的工具……

董宁此时看到石殿内的铸造工场,还只能铸造简单的战矛、铁箭,对陈海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成功。

陈海将董宁带到石殿最里侧的一处秘室里,跟她说道:“这里还只是血云荒地最边缘的区域,罕有其他罗刹族群的活动。而以神殿所在的神殿谷为中心,这些年来,罗刹域的诸多强悍存在,通过往生大阵,将数以亿万的罗刹及妖兽残魂送进来转世重生,大的族群甚至达到百万规模,这时候已经渐趋稳定。即便罗刹魔族,那些最强悍的存在,受限于天地法则,无法直接进入血云荒地或金燕诸州,仅仅是这些达百万级规模的罗刹族群入侵,对金燕诸州也是难以想象的惨剧……”

董宁虽然仅仅一缕神魂寄附的战戟玄兵上,但她真实的情绪波动,陈海还是能感受到。

即便是最低级的罗刹魔,都堪比最精锐的道衙兵锐卒,一旦形成百万级规模侵入金燕诸州,河西董氏虽然在燕州要算第一流的势力,所谓如铜墙铁壁般的铁流岭防线,大概也就能支撑一两盏茶的工夫就会彻底的崩溃。

“血云荒地什么时候会与金燕诸州形成稳定的通道?”董宁问道。

“我对天地法则的参悟还是太有限了,可能会是在数百年之后,也可能数千年甚至上万年之后,但也可能明天就会生翻天覆地的天地异变,数以亿万计的罗刹魔就能涌入金燕诸州,吞噬一切拥有肉身的生命,”陈海说道,“这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我此时无法推算临界点在哪里。”

陈海心想左耳随神殿沉入地底后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距离浩劫的生,应该还有一段时间的。

“那我们能做什么?”董宁茫然的问道,她实在不知道在这样的浩劫面前,她能够做什么。

“能做的事情还是有很多的,”陈海说道,“比如说要是能拥有天罡雷狱阵这样的天地绝阵部署在血云荒地的出口,看上去只能稍稍阻缓浩劫的来临,但这稍稍阻缓,可能就是多争取到三五十年喘息的时间。此时看上去,董氏在这样的浩劫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但倘若金燕诸州能统一在一个庞大而有序的帝国统治之下,能将上百宗门、宗阀的实力真正有效的凝聚起来,未必没有抵抗之力!”

“你……”

这些年来,谁都猜不到陈海到底想干什么,他在董氏及英王赢述之间游离之后,又将苦心经营多年的聚泉岭拱手让给诸家共持,跑到茫茫大漠深处,好不容易凑出一支有点规模的精绝军,他自己却又完全不愿意沾染精绝都护府的权柄——这是所有人都看不透的。

董宁这时候才知道,陈海的志向,或者说野心,要比他人所揣测的大得多、深远得多。

真要想像陈海所说的这般,陈海,或者值得陈海所期待的那一个人,要取代赢氏成为燕州之主,才有可能将更多的宗门、宗阀势力真正有效的凝聚在一个庞大的帝国统治之下。

陈海有朝一日有可能成为燕州之主吗?

这个目标说起来容易,但要实现,是何等的艰难?

祖父起于微末,也是在益天帝的支持下,修成道胎之后,也是经过百年的经营,才真正掌握太微宗及河西。即便如此,此时董氏主要也是谋略南面鹤川、东面的天水等郡,还不敢有代赢氏而治燕州的野心。

“这也是在梅坞堡,我没有同意与你婚约的真正原因。”陈海说道。

“成为董家女婿,不是距离这个目标更近吗?”董氏疑惑的问道。

“看似更近,其实更远,”陈海苦笑道,“我要与你成婚,先要助你父亲夺得嫡世子之位,继而再助董氏代赢氏而治燕州。但这样,即便最后能够成功,也是极大消耗燕州原有的潜力,并无助于提升燕州整体的实力……”

“……”董宁默然无语,说到底父亲并不是一个值得辅助的人,而偏偏父亲野心勃勃又引起伯父的警惕,但她也是这时候才真正搞清楚,陈海为何会放任练兵实录、诸多机关傀儡、战械的制造之法流传出去,说到底就算最终燕州无法真正整合到一家真正强大帝朝的统治之下,陈海也是希望燕州的实力能一步步的提升起来……

陈海将聚泉岭交给诸家共持,董宁此前也是不理解的,甚至认为陈海是有意给董家脸色看,这时候才知道陈海的真正用意,还是为将来会生的罗刹血魔大规模入侵布局、做准备。

第二百七十六章 辞行

董宁的心神意念回到己身体内,看着四壁残缺的岩画,心里有一种隔世般的恍然与迷茫。

她没想到陈海身上竟然藏着如此惊天的秘密,没想到陈海独自背负着如此巨大的责任,细想来,不正是陈海身上这些所有人都看不透的秘密,才是诱她一步步深陷下去的致命诱惑吗?

看着陈海深邃似星辰的眼瞳看过来,董宁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抓住陈海长有老茧的手掌,低声问道:“我要怎样才能帮到你?”

看着董宁雪腻无暇的面容以及藏着炽热火焰的美眸,陈海伸手轻轻抚摸她滑如凝脂的脸颊,心里也感慨这一切或许都是命运使然,要不是董宁在这时出嫁西羌国,要不是血云荒地的另一端出口恰好就在黑山地底,要不是这四五个月里生过这么多事情,以致西羌国形势错综复杂使得董宁有机会在黑山自成一系,他也不会这么早就下决心将一切秘密说给董宁知道。

“我劝你在黑山推行府兵制,更主要的目的,就是在黑山生异变时,兵牧、兵农合一的府兵制,能让精绝都护府的军令、政府非常迅、有效的执行下去,这样才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将黑山附近的部族子弟撤到河西去,”陈海说道,“但仅仅是黑山附近推行府兵制是不够的,我们不能将栖息生存在平卢大绿洲的数百万人丁抛弃掉——而西羌国的数百万人丁真要都能有序撤到河西,都是未来抵挡罗刹血魔的潜力。但想在平卢大绿洲全面的推行府兵制,在精绝军奠下一定基础之前,并不能太早助叶氏复国。”

董宁以往虽然潜心修行,但生长在大宗阀之中,能理解陈海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是什么。

叶氏这时候不得不借助董氏的力量复国,这才不得不接受精绝都护府的存在,但叶氏复国成功之后,即便会遵守诺言,不会贸然取缔精绝都护府,但也会想尽办法限制精绝都护府的展。

而在伯父董畴那里,也未必精绝都护府的势力展特别强大,一切又都是因为她那个野心勃勃的父亲牵连。

“黑山、魔月湖,皆弹丸之地,即便在张雄、孔鹏的压迫,不断会有人跨越茫茫沙海逃过来,但人口顶天也就三四十万,精绝军又能奠定多深厚的基础?”董宁虽然铁心要助陈海,但眼前灰蒙蒙一片,实在看不清楚出路在哪里。

张雄、孔鹏率叛军掌握平卢大绿洲后,控制的地域将是黑山、魔月湖的百倍之大,人口也将是他们的二三十倍,何况张雄、孔鹏等叛军后还极可能有藏羌国的支持——藏羌国的实力,甚至不在此时的河西之下。

董宁实在不清楚精绝都护府治下这么点土地、人口,能干成什么事情,她猜测宗族那边的意思,更多的也是期待他们能牵制住叛军,让西羌国内此时的混乱局面维持下去,不能威胁到河西就好。

陈海微微一笑,说道:“兵不在多而在精。聚泉岭那边接到你的信函,很快就会派人过来联络。而只要董宁不封锁秦潼山到黑山的商路,你且看我怎么将精绝军打造成纵横金州大漠的第一强军!”

“冉虎堪担大任否?”董宁问道。

“你要依赖的是中高层将官整个群体,而不是单独某个人,”陈海说道,“樊大春、邓童儿、韩庆元、韩謇、韩文当、郭泓判,要是单独看,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一堆缺点,心思也没有那么稳定,当你不偏不倚的将他们当成一个整体去看,又是没有问题的。冉虎等河西子弟,也大可能任用。将来有个别河西子弟,或许会有不同的选择,但整体一旦融入精绝都护府,则不会有什么问题。何况你现在就是精绝都护使,冉虎他们加入精绝都护府,名义上已经与河西、与太微宗斩断关系了。”

“这就是你说的,凡事先统一大家的思想?”董宁问道。

“是的。”陈海笑着点点头。

“你或许不会留在黑山太长时间,要是以后我遇到什么事情要问你,要该怎么办?”董宁问道,“有什么办法,让我的神魂也随时能潜入血云荒地?”

陈海抬起左手,露出手腕上的蛇镯,说道:“此灵镯能祭入多人的神魂气息。你也将神魂气息祭炼上去,到时候你只要人留在黑山城,如有必要,我就能通过蛇镯,将你的神魂意念一起带入血云荒地之中。虽说这么做,极耗精神念力,但有什么紧要事情,我们还是能在血云荒地里说上话的……而现在我在黑山,你的神魂要经常能潜入血云荒地潜修,观悟天地法则,对你的修炼也极有好处。”

董宁刚要滴血祭炼到蛇镯之中,陈海却将蛇镯隐去。

董宁疑惑不解,下一刻才感应到有人从外侧走进岩洞里来,她还疑惑是谁,待看清宁蝉儿的身影,才省得要与陈海分开些。

“我说你们两能不能稍稍克制一些。这时候叶氏还没有复国,精绝都护府还谈不上有什么根基,这要是一不小心弄出孩子来,大家脸面可就难看了。”宁蝉儿戏谑的说道。

宁蝉儿始终未以真面目示人,董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以往她也只是认为这是陈海不想让他人知道的秘密,她也不知道陈海待她的心思,也就没有打听。

这时候与陈海亲近的一幕,叫宁蝉儿撞见,宁蝉儿便偏偏还说得肆无忌惮,自小遵奉礼节的董宁羞得满面通红,恨不得挖道地缝钻进去。

“董宁,你大概绝想不到太孙妃宁蝉儿,会是道禅院的弟子吧。”陈海这时候自然不需要再在董宁面前,替宁蝉儿掩饰身份了。

“啊!”董宁傻在那里,她以往猜测宁蝉儿的身份,猜测一万种可能,也绝没有想到她会是当年害陈海修为被废、被姚族驱逐的宁蝉儿,更想不到宁氏天之骄女、声名要比她还要响亮数倍的宁蝉儿,会跟乐毅一样,竟然是赤眉教培养的奸细。

董宁檀唇微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这人嘴巴真是不牢,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的小情人灭口?”宁蝉儿横了陈海一眼,她只是嘴里这么说说,但想到陈海既然将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董宁,都怀疑在她过来之前,董宁与陈海已经干过苟且之事了,眼眸在董宁身上打量不休。

董宁既震惊又心虚,在宁蝉儿面前顿时就没了气场。

“你是过来辞行的?”陈海问宁蝉儿。

“你怎么知道我要走?”宁蝉儿问道。

“你能从我这里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再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更多的收获,我也想不出你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下来。”陈海说道。

裂天戟十二势以及练兵实录第二卷,宁蝉儿都已经得手了,这也是宁蝉儿此行最大的收获,陈海不以为宁蝉儿还会继续留下来,助他继续巩固精绝都护府的根基。再说黑燕军与虎贲军的战事,一直都没有停歇,宁蝉儿得到新的东西,也要先回一趟燕州。

“你最近要是不想出兵平卢大绿洲,我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热闹可看。”宁蝉儿慵懒的说道,“你说这天下之大,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去逛逛?”

陈海想去哪里,也不会告诉宁蝉儿这妖女,打了哈哈,说道:“精绝军实力太弱,想拿下平卢大绿洲不容易,短时间怕是真没有什么热闹好看。”

“那我也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宁蝉儿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玉瓶,扔给陈海,说道,“这是答应给你的九转金液丹,另外,韩采娘、赵莹母女,就送还给你,夜里服侍你,白天还可以服侍你的小情人吧……”

十三药奴都被宁蝉儿毁了容,又受她完全控制,不管带到哪里都不虞会泄漏她的身份秘密,偏偏韩采娘及赵莹母女,不能以最严厉的手段控制,就索性不带走了。

“精绝都护府能成势,多赖相助,”董宁看到宁蝉儿真是要走,也恢复镇宁,揖手施礼道,“不但河西与黑燕军以后会不会有冲突,但凡你以后到黑山来落脚作客,精绝都护府都会待为上卿。”

“哈,”宁蝉儿嫣然一笑,盯着董宁的美眸,说道,“你现在也不用谢我,我只是暂时没有办法杀掉你的小情人而已;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恨我入骨了。”

董宁尴尬一笑,实在是摸不透宁蝉儿反复无常的性子,看着宁蝉儿鬼魅般的身影,消逝在岩洞的另一端入口处。

“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董宁这时候才疑惑的问道。

“苏绫实则也是道禅院的弟子,十多年前是道禅院的余孽,送到我舅父陈烈手里收养下来,当时还以为她仅是剑客的遗孤,谁能想到她与送入宁氏收养的宁蝉儿,是嫡亲姐妹。宁蝉儿一直以来,是有心想除掉我,但后面看到我拿出练兵实录,跟诸家的心态一样,都想知道我是不是有更多的东西藏着,也就一直没舍得杀死我,”陈海说道,“她这次跟着我进入茫茫沙海,用意也是如此……”

“原来是这样啊!”董宁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道,“这些年你也与赤眉教保持联系,他们就没有想到要招揽你?”

“他们倒是想要招揽我,开的筹码还不低,却不像是有代赢氏而治燕州的气象,我也没有答理他们;无非是做些兵甲生意。”陈海笑着说道。

第二百七十七章 女官(第一更)

陈海与董宁走出岩洞,看到韩采娘与赵莹母女已经在出口外的木屋里等着了。

相隔数里的后山,已经感知不到宁蝉儿及药奴存在的气息了,陈海也是微微一叹,也猜不透宁蝉儿这妖女将练兵实录第二卷及裂天戟十二势带回燕州之后,又会继续搞出什么事情来。

“奴婢采娘见过精绝夫人。”韩采娘拉着女儿,过来给董宁行礼。

韩采娘并不觉得她与陈海片刻的肌肤之亲,能让她留在黑山有什么更多的凭仗,多年来屈辱的生存也让她知道怎么讨人欢心,这时候乖巧的不敢在董宁面前流露出对陈海的亲近。

精绝军攻下魔月湖,陈海收了石崇的妻女为侍妾之事,董宁早就从大嘴巴的韩文当等人那里有所耳闻了,但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面。这时候见韩采娘果真是媚艳之极,董宁瞥了陈海一眼,跟韩采娘说道:“我内府正好缺个女官,你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做事吧。”

“是。”韩采娘点头应道,就拉着女儿赵莹先告辞去黑山城里等着董宁进一步吩咐,不敢留下来打扰到他们。

“我让她们母女俩帮我干活,你不会心疼吧?”董宁瞥眼看着陈海。

陈海哈哈一笑,说道:“赵莹性情纯真,资质也不差,那妖女也没有性子认真传授她什么,你可以将她收为弟子,将来替她寻个好夫婿嫁出去……”

韩采娘既然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自然不会拱手让人,留在董宁身边也值得信任,大不了白天伺候董宁,晚上再来伺候他,但他还是做不下将母女俩都收入房里的事情来,赵莹要给安排一个好出身,也是还韩采娘的一个心愿。

见陈海还算是知道“羞耻”,董宁也就没有再在这种小事情上纠缠,当然,她现在也抹不下脸来跟陈海做那苟且之事,说道:“你还是助我怎么将神魂祭炼入灵镯吧——天天跑过来跟你见面,别人多半会嚼舌根子,祭炼过灵镯,只要你在黑山,我们至少还能天天在血云荒地里见面。”

“你不觉得我那分身太过丑陋了?”陈海笑问道。

“你现在也没见得有多美啊。”董宁横了陈海一眼,说道。

“未必!”陈海笑道,摧动真元入窍脉,脸部的肌肤微微震颤起来,满脸横肉渐渐消失不见,脸型瘦长硬朗起来,比起以往的粗鲁、粗莽,顿时间变得阳刚清俊起来。

“啊!”董宁震惊说道,“你修行已入周身皮窍了,这怎么可能?”

人体之内,除了十二主脉,还有诸多支系气脉及周天灵窍,但通常说来要等道丹境之后,才能完全修炼到,而到时候百骸筋骨皮肉皆可小范围的变化,又称为化形之境。

陈海刚踏入明窍境初期,照理来说,怎么都不可能自由控制脸部的筋骨皮肉。

陈海微微一笑,说道:“我最重肉身修行,所谓化形之境也才得皮毛而已。”

董宁想想也是,龙帝苍禹及左耳是那么强悍的存在,陈海所得的神殿传承,怎么能以燕州常情度之,伸手揉弄着陈海的脸皮,说道:“那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是有些难看,但看着安心;你这张脸去骗其他女孩子吧。”

陈海哈哈一笑,忍不住将董宁相比较下娇小的身子搂入怀里。

董宁情动之极,也恨不得身子能直接揉入陈海宽厚的怀里,但精绝都护府现在还谈不上什么根基,甚至都摸不清叶青麟他们到底有什么心思,不清楚她伯父会如何看待她与陈海,这时候也不能草率去做苟且之事。

在陈海怀里静伏了片晌,董宁便收拾起情思,说道:“我要回去了,夜里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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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接下来留在黑山,除了每天夜里会与董宁潜入血云荒地潜修外,还从精绝军及诸部族挑选两三百有资质及潜力的中低级武官及年轻子弟,带在身边,白天传授武道及兵术。

这段时间里,已然控制西羌国王都附近地域的叛军,几度派出小股兵马试图逼近黑山,但每次都被冉虎所率的御鹫锐卒撕得粉碎。

虽然精绝都护府扈卫营常编仅五十余头黑羽巨鹫,但这些黑羽巨鹫个个都有搏狮裂熊之力,凶猛无比,加上每头黑羽巨鹫所配的御鹫锐卒,都是精通射术的通玄境中后期悍卒,五十余头巨鹫,相当于百余都有辟灵境武修基础的空骑特护兵,在茫茫大漠深处,叛军低于一千人规模的小股兵马,根本就没有还手的实力。

而叛军也才控制王都附近的地区,平卢大绿洲内大部分城池也只是表面上表示顺从,但从根本上还在观望着局势的展,张雄、孔鹏也不敢这时候就率五六万精锐战力跨越两千多里沙海来攻黑山。

除了那些观望中的城主势力外,叶氏前后统治平卢大绿洲有四百多年,宗族势力并不仅仅局限在王都附近,分枝散叶到平卢大绿洲其他地区的叶氏及附属宗族,还是能赶在叛军清洗之前逃出平卢大绿洲。

叶青麟在白石峪继位,叶氏及那些忠心不2的附属宗族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只要有可能,也都是跨越茫茫沙海,赶到白石峪来投附。

北逃的兵马都编入叶青麟直接的西羌王族军,叶氏嫡支及重要的附属宗族嫡系族人,都留在白石峪组建流亡政府,但普通族人乃至北逃带出的奴隶,照此前谈判的条款,则都编入精绝都护府下面的军府。

叶青麟、叶赫等叶氏残族对此也没有意见,维持西羌王族军已经就要跟董氏借贷大量的援助,他们也没有更多的资源,更没有现成的土地去安置北逃的普通族人。

另一方面,大量的普通族人融入黑山、魔月湖,在叶青麟他们看来,这有助保证他们对黑山、魔月湖的影响力及渗透力。

进入夏季,叶氏直领的西羌王族军兵力就恢复到一万八千人马——没有那么多的马匹,也蓄养不起太多的战马,叶青麟也是接受陈海的建议,在西羌王族军下面大规模编练重甲长矛方阵。

而黑山、魔月湖等地所编的五十座军府,人员很快也满编起来,人口总数已经过二十万。

入夏后通常是大漠深处一年中最酷热、最干旱季节,但黑山的水源主要是地底涌泉,水脉又与南面的乌鞘岭相通,涌出地表的水量在入夏后非但不会减少,还要比春季多出数倍。

这恰恰也是从外围绿洲往内侧大规模修建沟渠引流的良机。

短时间里,这些动作是很难看到有什么效果的,毕竟以黑山为中,三四百里半径内的沙层深度多在二十米以上。

溪河改道后,水量还会继续往沙层深处渗透流失,短时间不会得到明显的改善,但陈海他们知道,大量的水量渗透到二三十米的沙层深处,已经被岩层锁住而蓄积下来,等到秋后及入冬之前,就会看出明显的区别。

不过,就算现在,组织人力修建沟渠、种草植树,新增加的耕地、草场,也足以安置北逃的数万叶氏族人了。

*************************

虽然陈海没有写信通知,吴蒙、葛同、齐寒江、丁爽、苏绫等人还是带着近百名扈从、匠师赶在六月底到黑山来。

虽然董宁一直到五月中旬,才正式写信到聚泉岭,请求聚泉岭能派出擅长炼制兵甲的匠师到西羌国,但西羌国生的诸多事,在三四月就已6续传到秦潼山。

吴蒙、丁樊他们那时就确认,年前不告而别的陈海是追随董宁的步伐去大漠了。

陈海从聚泉岭里不告而别时,即便苏绫的口风很紧,大家也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陈海常有出格之举,大家也是习以为常,当时也就没有派人去寻,但也关注大漠这边的消息,等到后面再听说有大燕国使姚兴在大漠借兵清剿马贼,吴蒙、丁樊他们掰着脚趾头,都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之所以拖延了六月才成行,一是陈海没有直接写信回来吩咐什么,二是与董氏关系不睦,难从河西借道。

更为主要的,聚泉岭众人得到的消息也很零碎,并不清楚陈海在大漠需要什么,没有具体的信息,相距又太远,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才能帮到陈海;毕竟在茫茫大漠深处,聚泉岭即便派三五百精锐也根本成不了事,即便陈海及董宁身边需要援兵,河西随手就能抽出数千精锐潜入大漠。

等接到董宁的信函后,聚泉岭众人才迅准备起来,除了最精良的兵甲以及便于携带的小型战械部件外,他们还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以极大的代价,才从诸家换得五十多头凶猛灵禽,一同带入大漠。

也亏得这五十多头凶猛灵禽,众人才能在不到半个月内,借道河西,走到黑山来;不然的话,百余人乘马而行,最快也需要两三个月才能走完这三万多里的崎岖路程,抵达黑山。

第二百七十八章 聚泉岭援兵(第二更求月票)

看到吴蒙、丁爽、葛同、齐寒江、苏绫他们这么多人赶到黑山,董宁极高兴,当天就在还很简陋的黑山城举办筵席,给他们接风洗尘。

陈海没有直接担任精绝都护使,甚至都没有在精绝都护府担任职务,与葛玄乔一样,只是作为客卿留在黑山,吴蒙、丁爽他们略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

再说了,别人还不确定董宁与陈海是什么状况,吴蒙、丁爽他们都清楚陈海当年拒婚后董宁连夜派人过来通知他逃跑的,两人郎情妾意,董宁主持精绝都护府更名正言顺一些,区别也不甚大。

即便樊大春、韩庆元、韩謇、邓童儿、韩文当、郭泓判等人,甚至叶青麟、姜哲等叶氏残族的嫡支,都清楚陈海的真正身份,但在陈海离开聚泉岭时已经被捋夺官职,所以这会儿大家还只能都装糊涂,筵席上,大家继续“国使、姚大人”叫唤得高兴。

黑山条件简陋,也没有太多的好酒能让大家痛饮,筵席上也只够大家喝得微醺,其他匠师及扈卫暂时都留在黑山城里安置,陈海将吴蒙、丁樊、葛同、齐寒江、苏绫等人,带到他在黑山城外的住处说话。

“爷,你这次要是真当了羌王,可要封我一个将军侯当当。”齐寒江也不觉得陈海在后山的居所太简陋,没等坐下,就迫不及待的讨起日后的封赏来。

齐寒江性子粗枝大叶、不拘小节,但不意味着他傻,筵席上他都能看得出,樊大春、邓童儿、韩文当、韩庆元、韩謇、郭泓判等精绝军的核心将领,信服的还是陈海。

这种信服与追随,不是谁能随随便便取代的,而有这些人的支持跟追随,陈海无论有无职务,都是精绝军的核心,就像聚泉岭众人对陈海的支持与追随。

“就你知道呱躁。”陈海没好气的喝斥道。

“齐大哥要是愿意留在黑山,将来能不能封侯,现在还难说,将军却是跑不了的。”董宁与韩采娘推门走进来,嫣然而笑,朝众人盈盈施礼。

吴蒙、葛同面面相觑,他们都已踏入明窍境,刚才完全没有感知董宁从外面过来,而像是直接从后院走过来似的,心里皆想,难道这几间木屋后面直接有条秘道与董宁在黑山城里的府邸相通?

董宁知道吴蒙、葛同、丁爽等人,都是陈海最信任的嫡系,在他们面前也不用再掩饰她与陈海间的亲密关系,直接在陈海身边坐下来,与众人说话。

看到这一幕,吴蒙、葛同、丁爽他们是又惊又喜,不管外面怎么传言,董宁在他们心目中,名份是确定下来了,这说明他们这次是来对了。

他们都瞅向陈海,这时候都不知道私下要怎么称呼董宁才更合适。

陈海头大如麻,他是需要从聚泉岭调集资源支持精绝军的建设,但也没有想过要将聚泉岭的家当都搬过来,也没有想过要在大漠争什么羌王。

看到齐寒江他们流露出要大干一场的兴奋劲,他也是苦笑不得,一时间还解释不清楚什么。

虽然董宁也是希望吴蒙他们都能留在黑山,但聚泉岭的布局更加关键,他稍加沉吟,跟董宁说道:“丁爽擅军政谋略,可以留下来辅助你,其他人暂时怕还不能都留在黑山。”

西羌国的格局还是太小了,只有在聚泉岭他才能将燕州百郡成千上万的寒门子弟,凝聚成新的一股势力推动机关傀儡术的展,才能真正的将金燕诸州的潜力一步步的提升起来。

不然的话,他就算能成功统治整个平卢大绿洲,治下也只有五六百万人,能挑选多少资质优异的子弟出来,能编练百万精锐战卒吗?

而他一旦在西羌称王,就必然被燕州的宗阀世族排斥在外,就算董氏允许舅父率昭阳亭侯府的势力出铁流岭,迁入平卢大绿洲,但他们在聚泉岭的影响力,很快就会被彻底消除掉。

陈海不在精绝都护府担任正式的职务,就是方便他能随时回聚泉岭,这时候也是希望吴蒙、葛同他们都能留在聚泉岭静待时机。

他没想到吴蒙他们这次过来,看似才带了百余人,但这百余人却是他在聚泉岭经营多年所聚集最精锐的扈卫及最优良的匠师,还将有限的资源都换成五十多头凶猛灵禽带过来,也就周景元、沈坤几人留在聚泉岭看家。

这也不能怪吴蒙他们会错意,陈海毕竟没有办法将血云荒地的秘密,告诉太多人。

现在黑山的补给体系太脆弱,主要还依赖于河西的援助。

虽然吴蒙他们这些人带来五十多头战禽,能极大提升精绝军的战力,但是这种三天都要吃一头沙羊、还需要时时喂食灵药强筋健骨的战禽,黑山是实在养不起。

此前董蒲送来百余战禽,最终被编入精绝军的不到半数,更多的战禽分摊到下面的军府之中。

不过,吴蒙他们既然都已经过来了,直接简单粗暴的赶回去,也会寒人心,陈海便将精绝都护府、西羌王族军当前的情况,以及与河西董氏之间的秘议,说给丁爽、吴蒙他们知道。

丁爽思维敏捷,稍作沉吟,建议道:“张、姚等逆叛谋夺平卢大绿洲,金燕的商路被迫中断,但大漠深处的诸多城池,未必都愿意断了这条财路,那黑山就能取代平卢,成为金燕商路新的中继点。五十多头战禽以及聚泉岭扈卫都编入精绝军,给养会有极大的压力,暂时看上去也没有必要,或可编一支战禽商队,往返秦潼山与黑山之间,以通有无。”

五十多头战禽,加上六七十名扈卫骑乘,每次所能携带的货物极有限,顶天六七万斤,但如果是贩售玄兵法宝灵药以及玄胎精铁等高附加值货物,却也有利可图。

而有这么一支商队,也能让聚泉岭与黑山保持密切的联系,无论是将聚泉岭的人员或物资输入黑山,或许从黑山挑选一些少年子弟送入聚泉岭修行,都会极方便。

陈海点点头,认为丁爽此策可行,接下来便商议具体的细节。

机关战车等战械,虽说风匣阵、箭匣阵等精密的小型符阵构件,可以从聚泉岭直接输入,但车厢等大型部件要从聚泉岭运过来,就太笨重、太费事了,只能在黑山现场铸造,因而精绝都护府下属的匠工营是必不可缺的。

虽然精绝都护府匠工营,编有近千匠工,但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没有修炼底子的奴隶出身,没有几个堪称匠师的人物,所以此次随吴蒙他们过来的优秀匠师,还要留一部分人下来加强这边的匠工营。

聚泉岭过来的人手,仅仅是分派到最不受重视的匠工营,也能减少叶青麟那边不必要的猜测跟防备。

精绝都护府也要挑选一部分少年子弟,送到聚泉岭培养,这样既保证精绝都护府后继有人,同时也能保证陈海在聚泉岭的影响力不被削弱。

此外,所编的战禽商队,虽然主要从河西借道,与天水郡的关系也好,但这么长的路途,往返至少需要一个多月,容易成为敌对势力伏击的目标,受限五十头战禽的运力,护卫人数不能多,但就只能由吴蒙、葛同、齐寒江挑选最精锐的扈卫上。

临了,陈海掏出宁蝉儿走之前留给他的那枚九转金液丹,扔给齐寒江,说道:“你这次要不能开辟祖窍识海,就给我老实回聚泉岭呆着去。”

在此之前,陈海就拿机关连弩的图纸从宁蝉儿手里换得三枚九转金液丹,除了葛同服用踏入明窍境后,另两枚九转金液丹,陈海送给苏原、孙干突破修为瓶颈。

一来苏原、孙干是舅父陈烈最信任的嫡系,昭阳亭侯府需要有更多的明窍境强者撑场面,二来也是苏原、孙干辟灵境的修为最为圆满。

齐寒江性子粗枝大叶,但也最适合武道修行,相别半年多,却要比丁樊他们先踏入辟灵境圆满期。

陈海要往一支商队护卫里编三名明窍境强者、十数辟灵境武修,其他扈卫也都有通玄境后期的修为,这样的商队阵容也是够强悍的。

秘议过后,董宁就带着韩采娘先从岩洞秘道回去了,后山的木屋虽然简陋,但吴蒙、丁樊、齐寒江也都能先凑合着,都先歇息去了。

苏绫留下来替陈海收拾床铺,絮叨问道:“姐姐她什么时候离开了,没想到还是没有机会见到?”

传回聚泉岭的零碎信息中,只提到陈海身边有一位高深莫测的女修,外人怎么都不会猜到宁蝉儿的身份,苏绫却是心知肚明,但一直都没有看到姐姐露面,也猜到宁蝉儿已经离开黑山。

自从被陈海从陈青身边强讨过去,又纠缠太多道禅院的恩怨情仇,苏绫这辈子自然都没有办法离开陈海了。

她心里也没有指望什么名份,但看到董宁与陈海的关系已然确定下来,而董宁又是黑山之主,她心里犹觉得堵得慌。

她也不清楚以后在陈海身边,会是怎样的存在,会不会被遗忘在角落里。

第二百七十九章 媚魔真形(第三更)

“你姐姐离开黑山,都快有一个月了,或许是回燕州了吧!”

陈海也不知道宁蝉儿的去踪,心想她将练兵实录第二卷及裂天戟十二势交到赤眉教手里后,或许最后还是会回燕京,继续以准太孙妃的身份潜伏在学宫替黑燕军侦察情报。

不管黑燕军裹胁流民,搅动的声势有多大,又或者大天师巩清这些道神院的残党暗中筹划七八十年、控制云梦泽附近经营也有几年了,但底蕴还是差赢氏及京郡八族太多。

即便以文勃源、张忠等人为的燕然宫内宦,与京郡八族子弟为主的朝臣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暂时没有激化,西园军、虎贲军以及诸郡联军,暂时都还能联手出武胜关、青龙峪往蓟阳、河阳、历川等郡进击。

黑燕军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之下,在进入益天帝七十六年,就接连吃了几次败仗。

陈海心想这或许是宁蝉儿急于离开黑山的主要原因。

黑燕军的劣势,短时间内很难用几种机关傀儡或几卷练兵实录弥补,陈海心想黑眉教或许还会用宁蝉儿这些暗桩在燕京搞事,搅乱燕京这潭浑水以求黑燕军能抓住的胜机吧。

“是嘛?”苏绫幽幽的问了一声,帮陈海将床铺摊好,说道,“我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场,那我过几天就回聚泉岭吧。”

陈海也能体会苏绫的失落,她以往满心想着效忠赤眉教,在野狐岭看到赤眉教并不足恃,这一根精神支柱就被摧垮了,以致修为都大幅倒退,她却又因为宁蝉儿的缘故,又不得不为赤眉教及黑燕军谋划出力。

这时候,陈海即便不明言,周景元、丁樊他们一个个奸滑似狐,也早就能看明白苏绫才真正是赤眉教在聚泉岭的联络人。他们即便还尊重苏绫的身份,但也保持警惕跟距离,这使得苏绫在聚泉岭处境多少有些窘迫,甚至想要找一个能真正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她或许是想留在黑山,但或许又担心在黑山找不到她的位子,还不如索性回聚泉岭去。

“你等等,”陈海见苏绫要到侧厢房去休息,喊住她,从怀里取出那枚从魔月湖缴获的妖禽灵卵,递给她,说道,“这妖禽灵卵从魔月湖缴获,品阶极为不凡,我留在身边以玄阳元息养之已经有数月时间,随时都能够孵化,但我实在是没有精力照顾,你来饲育这头幼禽吧……”

陈海从魔月湖缴获妖禽灵卵,以玄阳真息养之已经有四个多月了,灵卵内涌动的妖元极为惊人,陈海以神识视之,常有烈焰异相呈现,可见这枚妖禽灵卵血脉是何等的不凡。

不过一头灵禽从孵化到训育,有如人的修行,是一个极耗精力及资源的漫长过程,这也是传承有续、底蕴深厚的大宗阀、大宗门,才拥有大量灵禽的缘故。

这头妖禽灵卵血脉再不凡,甚至都不在他舅父陈烈身前的那头青鳞雷鹰之下,但陈海也没有时间跟精力,亲自伺育这头灵禽长成,还不如给苏绫在苦修之余,能找一件事做做。

“真的给我?”苏绫接近看上去只有拳头大小的妖禽灵卵,虽然她的六识感知还没有提升到神识层次,但能感受到灵卵内澎湃磅礴的生命力,情知这灵卵一经孵化便是难得一见的绝世灵禽。

以往她在陈青身边,就满心羡慕陈烈身边那头青鳞雷鹰,没想到有朝一日,能拥有自己的宠禽——即便一头灵禽想要伺育到有足智、灵慧、强大,需要花费无数的血心跟精血,但这恰恰是苏绫这时候不缺的。

“那是当然,”陈海笑道,又取出一枚似被烈焰包裹的莲型玉质章印递给苏绫,说道,“这灵禽还没有孵化出来,谁都不认得是什么异种,但应是某种火属性的灵禽,这枚极焰宝印乃是黄级上品火罡法宝,你拿去祭炼,除了用来防身,饲育这头灵禽也能派上用场。”

陈海率精绝军攻陷诸寨,缴获最多的还是中低级法宝灵剑,前后共得一千三百余件——陈海现在已经对黄级法宝玄兵灵剑看不上眼了,九焰腾蛟印以及斩狼剑都赐给别人,手里也就没有几件不怎么占地方的袖珍型法宝,等着有机会回聚泉岭时当作见面礼送出去。

这枚极焰印,遇敌时摧动真元能不断的释出烈焰火环,算是相当不错的攻防兼备的火罡法宝,也正适合苏绫祭用。

女孩子嘛,看到她不开心,多送礼物总归是没有错的。

接过灵卵、又收入极焰印,果如陈海所料,苏绫那一点点失落转瞬间就烟消云散,眼睛似飞出乌云的霁月一般顿时光彩起来,娇艳的脸蛋也顿时显得容光焕,眼睛里不再是失落,看过来而是温柔的情意。

“对了,你既然来了,便再助我修炼媚魔魂种……”陈海说道。

“啊!”苏绫讶异的瞅着陈海,问道,“你在开辟祖窍识海之前,没有将媚魔魂种炼灭掉?”

“要是修炼千魅幻灭**,一生仅能在他人体内种一次媚魔魂种,就这么直接炼灭掉,该有多可惜啊?”陈海笑着说道。

“那媚魔魂种完全融入识海,与你的三魂六魄化为一体,即便是你能下决心自残魂魄,也未必再能完全炼除啊。”苏绫搞不懂陈海到底想干什么,竟然在踏入明窍境之前,没有想办法炼灭姐姐种入他体内的媚魔魂种。

“媚魔魂种却也没有机会与我的三魂六魄融为一体,来,你看我的眼睛……”陈海定睛看着苏绫,将苏绫的一缕神思收入他的识海之中,这样苏绫才能“看到”他识海内仿佛魅影般的光焰即将凝聚成形……

陈海却不是想要调戏苏绫,实是苏绫所修的根本玄诀跟她姐姐宁蝉儿一样,都是千魅幻灭之法,但苏绫的根基要差宁蝉儿太差,陈海将她的神思收入识海,让她能“看到”媚魔的“真形”,也是希望她能早意参悟得真意。

这才是苏绫踏入明窍境乃至修炼道丹的正途。

将苏绫神思收入识海观悟媚魔真形,不多久陈海便感觉到苏绫神思渐有崩散的迹象,知道媚魔魂种实是双刃剑,惑人惑己,也可以说是最猛烈的春_药,苏绫观悟媚魔真形也会渐为媚魔所惑到难以自持的地步。

陈海当即切断识海的联系,这时候就见苏绫已经无骨般酥软的靠在他的怀里,不仅娇艳欲烧的脸上,即便是脖子梗,以及裙衫领口透出来的雪腻肌肤都是一片绯红,高耸的胸脯在急剧的起伏,美眸迷离,环臂紧紧抱住陈海的腰,恨不能将自己彻底揉入陈海的身子里。

虽然苏绫这一刻诱人到极点,诱得陈海也是血脉贲张,但他这时候不及时点醒苏绫,非但不能助她参悟媚魔真意,还会令她彻底陷进去无法再醒过来。

“醒来!”陈海伸手在苏绫像火一样烫的眉心轻轻一点。

苏绫似被寒冰激过来,身子微微一阵痉挛就清醒过来。

她知道刚才在陈海面前出丑了,都不敢抬头看陈海的脸,埋在他的怀里,微带娇_喘着低吟说道:“我心性还是不够,也没有姐姐的大智慧、大心性,便是看这媚魔真形便坚持不了多久神魂偏被惑动,难入灭情灭欲之境,我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修成千魅幻灭**了……”

“修炼千魅幻灭**,真要有所谓的大智慧、大心性,我倒不觉得一定要入灭情灭欲之境,说到媚魔魂种之修炼,实际上也是灭情而存情、灭欲而存欲,”陈海虽然不专门修炼媚魔魂种,但对如何修炼也有他自己的一番见解,指导苏绫道,“你观得媚魔真形,不要去管灭情灭欲之境,以存情存欲之法,直接修炼媚魔魂种便是……”

“……”苏绫心神一颤,心想陈海所言,也是一种修炼办法,但她这时候却无胆去看陈海的脸,只是嘤然说道,“我照这法修炼可以,但你不能借机轻薄我,也不能用这魔功去害别的女孩子。”

陈海哭笑不得,媚魔魂种确是最猛烈的春_药,但要不是他想着帮苏绫提升修为,他会不设防随便让其他人的神思进入他最紧要的识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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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董宁就将还没有回白石峪的叶青麟等人请过来,将昨天夜里她与陈海他们商议出来的诸多事情,说给叶青麟他们知道。

叶青麟还指望河西董氏援助复国,只要河西那边没有强烈的反对意见,他对组建商队以及丁樊将以都护府左司丞之职兼领匠工营等事,都没有太大的意见。

而且有一支能联络燕州腹地、互通有无的战禽商队,能让黑山暗中争取到更多城池城主的支持,毕竟不是谁都希望彻底断绝掉与燕州互通商旅的财路。

河西那边见陈海也无意让吴蒙等人嫡系全面掌握精绝军,而有聚泉岭的支持,也能替河西分摊一些压力,精绝军更能有效的牵制叛军,也就没有提出异议。

第二百八十章 连弩战(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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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蒙、丁樊、葛同他们在聚泉岭,除了换得五十多头凶猛灵禽外,这次还带了十乘机关战车及四十架机关连弩的核心部件进入黑山。

五十多头凶猛灵禽,虽然每头都凶猛无比,能轻松抓起两千多斤的重物飞入高空,但除了吴蒙他们百余扈卫、匠师以及随身穿带的必要衣甲外,考虑到要不间断飞行三万多里,所能携带的货物总量必需要压缩在三万斤以下。

除去上万斤的中低级灵药外,吴蒙、周景元、丁樊他们考虑茫茫大漠深处,最能派上用场的战械,也就机关战车及机关连弩。

机关战车要能在千军万马中冲锋陷阵,厢体的防御性要足够强,即便是采用淬金铁料铸制,一乘中型的机关战车少说也将近上万斤重;而一架中型机关连弩也有一千多斤。

不可能将完整的机关战车、机关连弩运入黑山,吴蒙、丁樊、葛同他们这次只能将二十套风阵匣及十套变轴齿轮箱、四十套箭阵匣等最难炼制的核心部件勉强带上,其他人的部件都要在黑山现场铸造。

好在陈海此前率精绝军缴获诸寨,所获甚丰。

即便之前铸造配重式投石弩消耗大量的淬金铁料,但黑山城还有近二十万斤淬金铁料剩下来,恰好能用来铸造机关战车及机关连弩的厢体、轴轮及弩床等部件。

黑山的匠工营所编上千名熟练匠工,都是没有修炼底子的奴隶出身,远不能跟吴蒙他们带来的这批精良匠师相提并论,但跟随陈海也有小半年时间,已经初步熟悉流水作业的方式。

陈海挑选百余精良匠工,与聚泉岭过来的十数精良匠师一起,设立黑山第一铸造工场,用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将十乘机关战车、四十架机关连弩铸造、组装起来。

陈海当初所亲自试制的机关连弩,一个呼吸间能射出三十支淬金短箭,但那架机关连弩,箭阵匣完全是陈海亲手用极珍贵的玄胎精铁炼制,其他人想要仿制,都极其困难。

而那架机关连弩,所用的淬金箭短而狭,在一百步内穿透性最强,甚至射穿一寸厚的淬金铁板,但到三百步以上,穿透性就会急剧下降,在近战中威力极大,却不适合大规模人群的战场。

此时聚泉岭所能批量铸制的中型机关连弩,专门为战场开,一千步射程之内,穿透性与淬金铁臂弓相当,但也因此,中型机关连弩,比陈海最初所试制的那架近战性连弩笨重许多,每一架重达到一千二百余斤,最快射也下降到一息六。

即便是如此,如此之高的射、射程及穿透性,也高得惊人。

考虑到最精锐的弓手,每两到三息才能射出一箭,四十架连弩集中到一起,相当于在不到百步内的狭窄接触面上,集结了七八百名精锐弓手进行箭雨覆盖。

而一千步的距离,即便是敌方精锐骑卒乘御青狡马,也需要二三十息才能冲到阵前,即便考虑到箭匣更换、冷却,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四十架连弩将一个基量共六千支弩箭,如狂风暴雨倾泄而出。

中型机关连弩,对普通将卒来说,还是太笨重了,弩身重逾一千两百斤;配套一个基数的淬金箭,更是重逾两千斤。这种机关连弩只能装配在机关战车上,才能在形势错综复杂的战场上进退自如。

而将连弩装配在机关战车之上,组装成连弩战车,才是陈海设想中真正的神机战车模样。

陈海在强攻金象岭、黑隼崖、魔月湖诸寨以及石月峡诸战中,用长矛方阵屡立奇功,樊大春、韩文当他们在编训精绝军里,特别注意加强长矛方阵的编训,在精绝军常编六千人马里面,有半数都是重甲长矛锐卒。

除此之外,黑山匠工营也用大量的淬金铁料,铸造了三千支精良的特长铁矛,基层武官更是苦修基于刺之秘形的突刺绝学。

寻常悍卒持矛,一息能刺出一次重刺就已经是相当强悍了,但为了加强长矛方阵的攻击密度,在人贴人的密集方阵之中,具体通玄境修为底子的基层武官,不管其他战技绝学修炼得多精妙,也都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唯有直指前敌的突刺绝学,在摧动全身气血精气之后,能在一息刺出三次甚至更多次的重刺,威力则极其突出的强大。

经过半年时间的编训,以及在兵甲及基层武官等全方面进行加强,此时精绝都护府军的所常编三千锐卒长矛方阵,战力要比石月峡大战时强出数倍,但在看到几十架机关连弩一字排开的表现之后,樊大春、韩文当、邓童儿等人都是吓出一身冷汗。

长矛锐卒即便身穿鳞甲,但在近距离内没有大盾的遮护,也难挡淬金箭密如狂风暴雨般的攒射。

长矛方阵的推进度缓慢也是难以克服的弱点,这意味着三千长矛重甲长矛锐卒,即便是全军覆灭,都未必能推进到十乘装备连弩的机关战车之前。

而连弩战车四周都用淬金护甲板覆盖,两层淬金护甲板都有半寸厚,虽然还无法直接承受明窍境中后期强者近距离玄兵斩杀,但也要明窍境中后期强者能毫不阻拦的突击到连弩战车跟前十步之内才行。

樊大春、韩文当、邓童儿等人还满心期待着长矛重甲方阵,能在攻陷平卢大绿洲的战事里大放异彩,谁能想到会在他们黑山匠工营铸造、组装的机关战车及连弩面前,变得一无是处?

在铸造、组装这些连弩战车时,陈海就已经从精绝都护府扈卫营抽调二百多精锐新编了车弩营。

车弩营与战禽营、与锐骑营、戟盾兵、长弓营、长矛重甲锐卒,如何配合作战的战术问题,陈海让吴蒙、葛同、齐寒江他们,与精绝军的将领们,这两三个月里,在沙盘上已经反复推演了无数次。

只是樊大春他们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兵术训练,偏信固有的经验,平时也更注重以长矛方阵为核心的战术推演,直到这一刻,很多旧有的战术观念才轰然坍塌。

樊大春他们马贼出身,虽然修为都不弱,但对治军作战却简单粗暴,有很多难以克服的陋习跟弊端。陈海现在就只能用这种暴力的方式,将他们的信心一次次摧毁后重塑,才能让他们快成长为真正合格的将领。

现在有十乘连弩机关战车组装出来,精绝军就能脱开沙盘,进行实地的战训演习,陈海现在他们很快就能熟悉以连弩战车为核心的新的战术。

很可能,黑山的淬金铁料还是太有限了,还需要从聚泉岭补充大量的淬金箭,才能支撑一场大规模的战事。

董宁这时候也更深刻理解,陈海当初将聚泉岭交给诸家共持,董氏没有多占一分便宜,为何是那样的愤怒。

聚泉岭掌握连弩战车的制造秘密还是其次,聚泉岭日产六万斤淬金铁料,才是大规模制造连弩战车、普及淬金箭以及大规模筹造淬金级精良兵甲及战械的关键。

董氏要是能独占聚泉岭,想要攻破秦潼关进占燕京,或许很难,但在三五年内推毁武藏军、鹤翔军、制霸西北域将不再妄想。

陈海身为河西弟子,却将这么一处重要到极点的资源,交给诸家共持,董氏怎么可能不气愤?

然而董氏再气愤,也无计可施,这时候还得指望聚泉岭每年供应十乘连弩战车及三五万支淬金箭。

毕竟聚泉岭在十数名大匠师的率领下,数千匠师、匠工每年制造连弩战车的规模也就百余乘,淬金箭也就能够铸造四五十万支,董氏现在还能分到十分之一左右,额外还能得到近百万斤淬金铁料的供应。

真要是不顾一切撕破脸,陈海及昭阳亭侯府,虽然不能将聚泉岭再从诸家手里收回来,但联合诸家将董氏排斥在外,还是能做到的。

吴蒙他们能一次拿出十乘连弩战车的核心配件,也是这两年来的积攒——这也是昭阳亭侯府在聚泉岭应分得的份额,原来是用来加强昭阳亭侯府扈卫营的,但知道陈海在大漠欲谋大事,自然是都让吴蒙他们带到黑山来了。

当然,董宁这时候也更理解陈海当初为何不能将聚泉岭交给董氏。

聚泉岭交给董氏,虽然能让董氏的实力暴增一截,但同样会让董氏的野心无端膨胀起来,从而在燕州掀起更血腥、更大规模的战事,消耗燕州潜在抵御罗刹魔入侵的实力;而同时董宁也不难想象,在独占聚泉岭后,董氏必然会对陈海及昭阳亭侯府的人马进行严密的控制,确保所有的秘密也不会流露出去。

现在陈海将聚泉岭交给九家共持,一方面能同时提升九家的实力,一方面能压制董氏不必要甚至危险的野心。

葛玄乔不知道血云荒地的秘密,也不知道陈海真正的心志是什么,看到连弩战车所表现出来的强悍实力后,心里也是微微叹息。

连弩战车已经最先由黑燕军用于战事之中,即便此时还不成规模,还不能最终决定战局的走向,但已经在历川、河阳给虎贲军制造出相当可观的伤亡。

然而这种情形才持续数年、十数年,诸家手里拥有的连弩战车,达到百乘、甚至数百乘规模,或者威力更强大的连弩战车以及更强的武卫级傀儡臂甲造出来,燕州的战争形态又会如何的展,诸家又会如何看待聚泉岭、看待陈海?

第二百八十一章 鹿城(五更任务达成)

鹿城位于平卢大绿洲的东部边缘,传言数千年前这边也是一片茫茫戈壁滩,到处都是粗糙的砂砾,与平卢大绿洲并不直接相连。

当年在乌鞘岭的深岭之中,有一头修炼有道的神鹿,有一天看到山下被古羌国主流放的罪民生存困苦,一蹄将南门如剑如戟的险峻山崖踢开,让深山里一道涧流自鹿城南面的深山老林里径直流出。

这便是传说中鹿河的形成;而鹿河最后没有汇入西面的平卢海,从乌鞘岭的陡峭北坡,曲折北流百余里,就因为河水大量渗透流失而断流。

鹿河虽然没有汇入平卢海,但相距极近,以致在鹿河两畔新孕育的绿洲,很快就与西面的平卢大绿洲连成一片。

后人为纪念这头神鹿,在鹿河河畔筑造城池,取名鹿城。

鹿城作为从西峡走廊进入平卢大绿洲的第一座城池,虽然在二十年前战事里曾被彻底摧毁过,但在过去二十年里,因为商旅日渐繁盛,迅的得以重生。

陈海牵马走出一道沙嵴,远看采黑砂岩而筑的鹿城仿佛一头黑色的巨兽,横卧在鹿河西岸的缓坡前。

乌鞘岭北山高逾千丈的陡坡,仿佛一道巨大的青黑色的屏障,横亘在鹿城南面百余里外,陈海此时眼力惊人,甚至还能清楚看到鹿河从乌峭岭北山峰崖奔腾而出的情形……

乌鞘岭东西绵延一万六七千里,东接铁流岭,西接大金山,山高路险,毒瘴遍地。乌鞘岭北坡尤其的陡峭,满眼望去都是上万米高的高峰,崖高石险,飞鸟难渡。

即便鹿河出乌峭岭的石峡口,都有两三千米高,远远看过去,奔涌而出的河水,仿佛数道两三千米长的银链,在北坡石崖间倾泄流地。

陈海没有急着进鹿城,越过沙嵴后,沿着鹿河乘马往乌峭岭北坡行去。

常有商旅会跑到鹿开峡前,看流瀑倾泄千丈的壮观景象,陈海在鹿城的守卫眼前,只是一个骑着瘦马的普通青年而已。

在张雄诛叶辰天父子,在王都自封国主之后,虽然张氏并没有出兵封住鹿城以东的道路,但形势这么紧张,平卢的商州不会人财两失的风险贸然前往河西;河西的商旅也不会拿自家的头颅开玩笑,这时候穿越西峡走廊,走入平卢大绿洲。

但是,在这场乱事中宣称中立的鹿城,还是聚集的大量商旅,等着局势能早日平息下来,以便他们能赶在入冬之前再度踏上旅途,以便将今年积存下来的货物,还有送入河西,售给各家货栈。

所以偶尔有一两个孤骑青年在鹿城附近出没,实在不令人意外。

陈海乘马走到鹿开峡下,此时看到鹿河从千丈高峡倾泄而下,在山脚形成一座数千亩开阔的巨潭,更能感受到这座悬河的壮观。

很可惜巨潭周围都是浅矮的石岭,树木稀疏,潭水从北面的峡口溢出,才形成鹿河的主河道,但很可惜鹿河两边是深不见底的沙层,水量流沛的河道才延伸百余里就消失在大漠深处了。

当然,也正因为鹿河、平卢湖的地势略高,又有大量的河水、湖水渗入地底,地势略低的黑山,才会通过暗河,有大量的涌泉生成。

很可惜,要精准勘测出地底的暗河水脉不是一件简单事,不然就可能通过打深井的方式,在黑山与平卢大绿洲之间,人工培植出一道绿洲走廊来,而不是让黑山孤零零的悬在平卢大绿洲之外了。

鹿河源的悬瀑景观太壮丽了,在陈海之前,就有好几拔人出城在此观景,甚至还有人试图攀登绝壁,想要到石峡口以观奇景。

从鹿开峡出来,大体分成三段石崖,每段都有七八百米高,飞瀑溅流,石崖又湿又滑。虽然有通玄境中后期的底子,就能够试尝攀登这么高的石崖了,但此时的地势又错综复杂,不时生出一阵阵风力极劲的旋风,这时候非要有辟灵境的修为,才能抵挡这么强劲的旋风,稳稳当当的附在石壁之上。

倘若不幸被旋风吹卷的水流冲激到,辟灵境的武修也极有可能会摔个粉身碎骨。

因此,绝大多数人跑到崖底,看过流瀑与石潭就满足了;只有不多修为在辟灵境以上的玄修、武修,才会在流瀑前御风而起,飞到峡口以观鹿开峡之内的奇景。

这时候有三名青年,正攀附在飞瀑旁长满青苔的石壁,小心翼翼的避开被旋风卷动的水柱,手脚并用往峡口攀登,看他们修为也就通玄境中期、后期的样子。

“这些小子真是初出牛犊不畏虎啊,不摔胳膊腿儿都不知道消停。”崖下有几个旅人看到这一幕,禁不住摇头说道。

陈海微微一笑,心想换作是他,哪怕是仅有通玄境修为,看到这样的奇景也会忍不住爬上去一观壮美的。

陈海将那匹从黑山好不容易挑出来的黑瘦老马,牵在湖潭边的一个胡杨树上,将看上去有些笨拙的行囊移到背后,也借着前人踩出来的石窠子,一步步往三千米高的鹿开峡攀爬去。

这一幕,又引起飞瀑下诸多观景的游人摇头不已,似乎认定陈海又是一个自不量力的毛头小子,非要吃到苦头才不会轻易挑战这峡口天险。

陈海不想暴露修为,即便不动用丝毫的真元法力,攀登这两三千米的绝壁也是轻而易举之事,跟着三名青年之后,一步接一步,很快就爬上鹿开峡;但在别人的眼里,还有几次比较惊险,只是他够幸运,才能有惊无险的避过去。

与陈海所想的一模一样,鹿开峡的另一侧,是一座四五千亩方圆的悬湖。

平卢大绿洲的天气,比燕州内地要寒冷一些,入秋后就草树凋黄,而鹿开峡的地势高出平地三千多米,天气更是寒冷,远山覆盖着积年不化的冰雪,雪线已经开始往山巅缓缓往半腰移动,差不多再有一个多月,鹿开峡这边也会被冰雪覆盖住。

到时候这边则是另一番景象。

陈海孤身一人攀登鹿开峡,可不是专程跑过来欣赏这风景的。

砂矿湖泥的形成条件很特殊,先要在上游存在大量的浅金属矿脉。

在长年累月的风化之后,矿脉的浅表岩层粉碎成砂砾,经溪河的搬运,再经过特殊的地形进行拦截、富集,才会形成富含大量金属砂矿的湖泥。

在金燕诸州,浅层的金属矿脉就很罕见;这种位于浅层金属矿脉下游、有利拦截、富集砂矿的特殊河道地形也不多见;更难得的是这样的特殊河道需要稳定数千年甚至数万年不频繁变动,则更难得了。

鹿河上游的这座天悬湖,与聚泉岭在很多方面很相像;且不管这道石峡到底是不是像传说的那样,让一头修炼有成巨鹿大妖一蹄子踹开,但从现存的诸多传说可以推断,这座悬湖稳定存在的历史已经过六千年。

而六千年过去,悬湖都没有因为大量的上游冲积物而填满,只能说明悬湖的这一侧,在六七千年前是一座极深的裂谷。

只是这座天悬湖是不是像聚泉岭那般,上游河道两侧存在很多风化的浅层金属矿脉,陈海暂时还没有办法组织人手去一一勘测,但他只要潜入这湖底,还是能很容易验证的。

浅层的湖底淤泥是看不出什么来的,淬金砂矿密度极高,即便在悬湖底部有所富积,就需要从湖底往下继续挖两三百米深才有可能找到。

陈海孤身一人过来,就是要验证这一点。

叶氏急于复国,不希望时间继续拖延下去。

叶青麟担心一旦让张雄、孔鹏等叛贼完全掌握平卢大绿洲的所有城池,到时底他们即便有河西董氏的支持,想复国也将难上加难;他希望精绝都护府能尽快联合出兵,哪怕是在平卢大绿洲的边缘占领一两座城池,与叛军形成相持之势,也能避免西羌国的所有宗族都投入张雄、孔鹏等狗贼。

叶青麟如此考虑自有道理,陈海答应精绝军可以出兵在平卢大绿洲边缘占领一座城池以牵制叛军,但需要作为条件,他要求所占领的这座城池,日后需要划归精绝都护府所辖。

黑山实在是太贫瘠了,没有河西的强力支持,都没有能力养上万兵马,陈海希望能在平卢大绿洲的边缘多占一城不能算过份;而平卢大绿洲共有四十多座城池,为及早复国,以免夜长梦多,叶青麟也就答应下来。

然而精绝军出兵攻占的第一座城池,到底是不是鹿城,陈海需要亲自过来看一眼这座天悬湖才能确认。

他们能在平卢大绿洲边缘割据一座城池,已经是叶青麟及叶氏能应允的极限,这座城池就不能选岔了。

陈海将没有装几件值钱衣物的行囊连与外面所穿灰旧罩袍一起解下来,塞到一处崖疑里,就贴身穿了一件短襟小褂,准备潜入湖底一探究竟。

“这位兄台,虽然登鹿开峡,谁都有到这天悬湖里畅游一番的冲动,但这天悬湖与乌鞘岭深处的涧水相通,谁不知道有没有强悍的水兽蛰伏,还请兄台三思而后行啊!”看到陈海到跳入湖中,先于他之前登上鹿开峡的三名青年,其中有个脸上长满虬须的汉子扬声喊过来,好意提醒陈海不要轻易潜入湖里游耍。

陈海心里一笑,侧过耳朵装痴卖傻半晌,假装风大水响听不真切对面这汉子在说什么。

这天悬湖畔,即便是夜深人静之时,都会有游客跑过来赏景,而这三名青年这时候正解开随身携带上来的行囊,拿出酒肉席地而放,谁知道他们要在湖边玩到多久,陈海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等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再潜入湖底一探究竟。

第二百八十二章 潜伏

“此人不知好歹,非要潜入湖里一玩,我们且待河兽将他吞吃掉,拿走他留下来的财货也不算劫掠,岂不快哉?苗雄,你非要提醒这厮作甚?”虬须汉子旁边的那个白面青年却是巴望着陈海出什么事情,责怨虬须汉子不应该提醒陈海。

此人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却不想此地即便是风狂水涌,陈海都还是能听见百丈内的蚁鸣微响,心里一笑,一样米养百样人,虬须汉子看似粗鲁,到底是心存善意,白面青年却是巴不得他人遇到天灾**,他好渔翁得利。

“我等都是天涯苦旅,能相见便是缘故,贺兄你怎可以存这样的心思?”那虬须汉子不悦的训斥起同伴来。

那白面青年受虬须汉子训斥,脸上有些挂不住,气恼说道:“是这厮自己寻死,碍到我什么事情?我刚才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苗雄你也能当真不成?”

另一名青年却是和事佬,劝白面青年与虬须汉子少说两句,好不容易登上鹿开峡,他们不能为不相关的外人坏了心情。

陈海心里只是一笑,贴着怪石嶙峋的湖岸慢慢潜入湖底,但他光潜入湖底还不算,这湖底真要有淬金砂矿的存在,必然会沉淀在极深的沙泥之下。

这时候陈海摧动全身真元法力,身上有阵阵浅金色神华透出,身形似一枚浅金色的棱梭,就往湖泥里钻去。

这土遁之法没有特别的玄奇之处,辟灵境玄修几乎就人人能修,但比起御风、辟水之法,往土壤甚至岩层钻,所耗真元法力就要巨大得多,动静也要大得多,好在这湖水有上百米深,兼之浪涌流湍,别人站在湖边也无法察觉到湖底的动静。

谁也不清楚天悬湖存在六七千年,这湖里到底积了多厚的沉积物,陈海摧动土遁诀往沙泥里深处挤钻了近四百米深,虽然砂砾层越来越密厚,但离真正的湖底岩层还有一段距离。

陈海没有继续再往再深处钻去,他在钻到差不多三百米深处,就已经能确认湖泥里的淬金砂矿含量就已经有冶炼价值了,他现在已经深入湖泥四百米深都没有到底,这意味这座天悬湖至少沉淀了近一百米厚的淬金砂矿层。

虽然天悬湖的面积比聚泉岭要小得多,但也值得精绝都护军出兵占领了。

陈海浮出水面,天色已黑,但那三名青年还在湖畔烧起篝火正围着席地饮酒,他们都没有想到陈海在这处湖底潜了这么久,还以为陈海从湖底走到别处去了。

当然了,陈海在三名青年眼底虽然也仅是通玄境后期的修为,但这年头跑出门,谁手里头有几张品阶不凡的辟水符篆都不是令人惊讶的事情。

“这位兄台,在这湖底可曾寻到什么宝物?”白面青年眼窝深陷,鹰鼻狭目,一看就知道是羌胡人,眼睛阴戾的盯过来,戏谑的问道。

陈海潜入湖底这么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潜入湖底寻找宝物——很多玄修、武修游历天下也都常这么干,要不然也无法解释陈海会在这湖底潜水这么久。

陈海并不介意别人误会他是寻宝客,但他这时候一身短襟打扮,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双手一摊,示意自己半赤着身子上岸来,要能在湖底寻到什么宝物,也没有地方藏着。

“不介意,这位兄弟可过来饮杯酒暖暖身子?”虬须汉子扬声邀请陈海道。

“多谢,天水郡蒙城陈林见过诸多兄长,”陈海走过来揖礼先自我介绍起来,说道,“张雄骤起战事,夺叶氏之都、驱董氏之女,此时也不清楚董氏的态度,我怕被董氏当作奸细抓起来,就不敢轻易从河西借道回天水郡,这些天被困在嘉吉、黑丘等城,今天才跑到鹿城来,看有没有商队要去河西……”

鹿城此时还是选择中立,对进出人员放得相对较宽,但陈海想要独自探听更多的情报,还需要捏造一个相对靠谱的身份,与鹿城的商旅接触。

“哦。”虬须汉子蹙着眉头,不大相信陈海的说辞,也直接表现在脸上,态度骤然间就冷淡下来,似乎后悔邀陈海过去喝酒。

陈海却是喜欢这性子梗直、心眼却不瞎的虬须汉子,但他今天要想入城,实在是很难编造出一个完美无瑕的身份出来;倒是那个惯当和事佬的青年不觉得陈海有何可疑的地方,热情邀他坐下来,倒了一碗酒递过去,介绍起他们的身份来。

虬须汉子名叫苗雄、白面青年名为贺成章,而和事佬青年名为贺得昌,都是平卢大绿洲西部长乐城人士,是长乐城的低级武官,奉命护送长乐城主府的商队前往河西,此时也被困在鹿城进退不得。

长乐城主之位,在益天帝西征战事之后,就一直落在贺氏的手里,贺成章及贺得昌应该都是贺氏的旁系子弟。贺氏并没有明确站起来说投附叛逆,也没有明确说支持叶氏残族,与共同控制鹿城的几家世族一样,都还是中立态度;因而苗雄、贺成章、贺得昌,对燕州出身的陈海也没有多强的敌意。

然而坐下来饮酒,陈海还是能感受到苗雄、贺成章、贺得昌等人,虽然都不介意跟河西做生意,甚至满心期待因叛乱战事而中断的商路能早早打开,但他们都没有忘却二十年前的血腥战事,都不支持董氏过渡插手平卢大绿洲的事务。

即便是对董宁此时的身份以及叶氏复国等问题,苗雄、贺成章、贺得昌都有不同的意见跟立场。

在性子软弱的贺得昌看来,董宁既然已经嫁入西羌国,那他们作为西羌国的子民,也就应该认同她少君妃的身份,应该支持叶氏复国。

贺成章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希望在叶氏与张氏争国时,他能更找个人飞黄腾达的机会。

而在性子最为梗直的苗雄看来,董宁不过是董氏涉足平卢大绿洲的傀儡跟棋子,叶氏借董氏的力量复国必然会被董氏更深的控制,到这时候叶氏就已经不能再算是西羌国的王族,然而苗雄也不认可叛逆篡位的张氏。

要是站在西羌国子民的立场,苗雄可以说是见解不凡、心志也最坚定,西羌国真要没有那么多的乱事,苗雄未来的成就,应该远在贺成章、贺得昌之上。

饮着酒,饮赏鹿开峡绝美的月色,凌晨时,苗贺三人才收拾行囊回鹿城,贺得昌也邀请陈海跟他们一起同行去鹿城;陈海也不拒绝,走下鹿开峡,看到他登山时留在山脚的那匹老瘦黑马还系在水潭边的胡杨树上。

从河源乘马到鹿城百余里,天光已大亮,城门开启不禁进出。

虽然鹿城此时还保持中立,但与以往相比,也是极大加强了战备。

无论行走于西峡走廊的商旅,起点及终点在哪里,位于平卢大绿洲东部边缘的鹿城,都是绝大多数商旅所选择的歇脚点,这就突显出鹿城不仅仅在城池规模上,在平卢大绿洲的地位,也仅次于位于平卢海北岸的王都。

除了商旅达外,鹿城与商旅密切相关的手工业也极其达——这也是陈海看重鹿城的第二个重要因素,手工业达,意味着鹿城拥有大量熟练的匠师、匠工,也拥有很多家手工业作坊及工场。

鹿城仅城池内的住民就高达七八万,远高于以牧业、农业经营为主的城池。

益天帝西征战事之后,西羌国复立,叶氏王族却没能将手伸到鹿城,也没有任何一家世族独占鹿城。

此时的鹿城有五家相对重要的世族,都有明窍境的强者主持局面,是这五族联盟控制着鹿城的军政、手工业及商旅事务;即便是城主之位,也是由五家轮流来坐。

以往鹿城隶属于城主府的卫卒共编有两千人,因此鹿城极为富裕,除了征募本城健勇为卒,还在整个平卢大绿洲大量招募有修为在身的武修担任武官,兵甲也极精良,使得鹿城城卫军在平卢大绿洲四十多座城池里,算是一支不弱的城主府战力了。

当然,鹿城卫军最终还是掌握在鹿城五族的子弟手里。

陈海这时候细观鹿城的城墙及街巷,怀疑鹿城这段时间扩张军备,城卫军的规模少说增加了一倍有余,此时应该在四千人以上。

鹿城此时也不排斥燕州子弟进出,陈海跟守城卫卒缴纳了一笔税金,进城后就与苗雄、贺成章、贺得昌三人分开,说是自己去寻住处,走到城西一条巷子,敲开一座院子的大门,却见是齐寒江拉开门,将陈海给迎了进去。

“真是爷您亲自过来啊?”

齐寒江看着陈海的脸微微扭曲一阵后,变回原先粗犷不羁的模样,吓了一跳。

吴蒙、齐寒江、葛同都没有在精绝军担当将职,没有统兵及治军的重任在肩,陈海要抽强者潜入鹿城侦察情况、伺机而动,实在是没有比吴蒙、齐寒江、葛同他们更清闲的人选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杜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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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城可以说是金燕两地商旅的必经之地,城里很多地方,与河西的城池极为相近,街巷里也多为粉墙黛瓦的小院。

陈海走进齐寒江他们落脚的这栋小院,院子很普通,墙灰都有些剥落斑驳,青石台阶以及青砖铺砌的墙脚长满青苔,院子里种了两棵枣树,也不知道哪一年栽下,长得枝叶茂密,入秋后就挂满金丝小枣,这时候也没有人思量着采摘,有时候风窜进来,枣子落在砖铺地的天井里,也没有人想着去收拾。

“这些可都是破绽啊!”陈海指着院子里的落枣,跟齐寒江笑着说道。

“啊……”齐寒江微微一怔,片晌后才明白破绽在哪里,平卢粮食精贵,金丝小枣虽然不是灵物,却也有滋养气血之效,任其凋落而不知收捡,让外人看到不正说明院子里的人心思都在别处吗?

齐寒江也不知悔改,嘿然笑道:“我做什么事情都粗枝大叶的,本想着冲锋陷阱就行,爷您偏让我干这细致活,一时间哪顾得上太周全?”

陈海是想磨磨齐寒江粗枝大叶的性子,没想到他却破罐子破摔起来,还埋怨自己将他派遣过来,瞪了他一眼,也没有多罗嗦什么。

此前还不确定就是要在鹿城下手,吴蒙、葛同两人各带人手潜伏到其他备选的两座城池里,暂时都还没有过来汇合,仅齐寒江率十数嫡系扈卫,扮作回燕州不得的小型商队,潜伏在这里有大半个月了。

大家都没有想到主公这趟会亲自潜入鹿城跟大家汇合,都赶忙过来行礼。

“大家在鹿城就不要再拘礼了。”陈海挥了挥手,让大家散开来,各自去忙手里的事情,没必要都凑到他跟前来。

虽然鹿城保持中立,也不禁燕州的商旅进出,但他过来时注意巷子外有好几名监视这边的暗哨,这说明鹿城对集中在这条巷子里居住的燕州商旅,还是保持足够的警惕。

鹿城是西出铁流岭第一座城池,而且是商旅聚集的大城,董氏不可能不派人渗透进来,甚至还光明正大以太微宗的名义,在这座名为乌桥巷的巷子口,建了一座太微会馆,派了一名辟灵境的主事常年驻扎在这里,为河西进入金州的商旅提供必要的方便。

只是太微宗派驻此地的主事,乃是与昭阳亭侯府有极深私怨的杜氏子弟,而即便鹿城这时候没有听从叛逆张氏的命令,驱逐河西派驻过来的人手,但也必然会加强对太微会馆的监视,齐寒江他们潜伏过来,暂时还没有跟太微会馆的接触。

“你让人去请杜厉南过来。”陈海跟齐寒江说道。

当年在燕京伏蛟岭,陈海为整顿军纪,用赤髓铜鞭行刑杖废杜氏的天之骄子杜镛,算是与杜氏结下极深的私仇。

主持太微会馆的杜厉南虽然是杜氏子弟,但齐寒江他们潜伏到鹿城才十数日,进出还受到监视,说到对鹿城的熟悉程度,是绝对比不上已经受命在鹿城太微会馆驻守已经有两年了的杜厉南。

精绝军想要拿下鹿城,用好杜厉南,将事半功倍。

燕州滞留在鹿城的商旅,主要集中住在太微会馆附近。

陈海在静室里刚饮过一盏茶,齐寒江就已经派人将杜厉南请了过来。

杜厉南年纪不到三旬,中等身材,步覆平稳、踏石无声,已有辟灵境后期修为,是太微宗上七峰内门弟子。在青灰色的袄衫还穿着一件狐裘,戴着一顶平卢特有的皮瓜帽,与其说是玄宗弟子,还不是说更像一名市侩阔绰的商贩。

“杜主事你好,我是陈海,特将你请过来,有好事相商。”陈海开门见山的请杜厉南进静室说话,亲手给他沏上一盏灵茶。

杜厉南进院子里隔着门就认出陈海来了。

杜镛放在整个燕州,或许说还有些微不足道,毕竟五年一届的学宫闱选,杜镛这样的弟子数以百计,唯有像陈海这样能入闱选青雀榜的人物,才会耀眼一时,但对于杜氏而言,有机会修成道丹的杜镛,可能关系着杜氏一族百年之后的繁荣兴盛。

杜镛被废,对杜氏而言,损失比死一百名无足轻重的旁系子弟还要心痛,还要毁根基。

要不是世子董畴强行弹压这事,杜氏都已经筹划调集人手,进燕京刺杀陈海以雪此仇了。

杜厉南当时还在宗门之内,也被家主召集回宗族,准备参与刺杀之事。

虽然这事让世子董畴强行弹压下来,但杜氏宗族内部却不会轻易忘却此仇。

杜厉南见过陈海的画像,也知道陈海身为姚氏弃子等事,在最早有所谓国使借兵的传闻传到鹿城,杜厉南就第一个想到陈海了,只是他这时候没有想到陈海亲自来到鹿城,愣怔了片晌,也没有甩袖就走,而是上前行礼道:“杜厉南见过国使。”

越城郡主董宁在北面大漠深处成立精绝都护府,以及董氏支持叶氏残族成立西羌王族军复国之事,杜厉南都没有资格参与,甚至一些更核心的机密都没有人知会他,但大体的事情他都还是了解的。

即便这时候河西大都护府以及太微宗都没有给陈海正式的身份,但杜厉南心里清楚,陈海在大漠深处收编的马贼,才是精绝军成立的根基,这其实意味着河西是默认陈海在黑山的地位;何况都说祖师堂席长老葛玄同此时就在黑山坐镇,杜厉南怎么可能会因为宗族间的私仇,甩袖就走?

而陈海出现在鹿城,虽然极令人意外,但也意味着精绝军及叶氏的西羌王族军,在黑山蛰伏有半年没有什么动静,下一步的大动作就是鹿城。

杜厉南未必不会去想杜氏与陈海的私仇,心里还有一种隐隐难以抑制的兴奋,同时也不拆穿陈海的假身份,以国使相称。

“国使可容厉南去去就来?”杜厉南进入静室没有坐下喝茶,而是请求暂时告辞离开一下。

齐寒江虎目怒瞪,警告杜厉南安分些,莫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玩出什么花样来。

陈海要齐寒江稍安勿躁,杜厉南真要想出卖他,也不会如此的迫切。

杜厉南能猜到齐寒江在怀疑什么,坦然说道:“齐爷要是有什么不放心,可随我回会馆走一趟。”

陈海身边数人,周钧、吴蒙成名最早,葛同、周景元、沈坤、丁爽等人也早就独挡一面,唯有齐寒江寇奴出身,一直都在陈海身边冲锋陷阵,还没有独挡一面的机会。虽然齐寒江这次在黑山服用九转金液丹,在周景元、沈坤、丁爽、周钧四人之前开辟社祖窍识海、踏入明窍境,在外面也没有什么名气。

杜厉南也不认得齐寒江,但齐寒江既然不信任,也不介意齐寒江跟他走一趟。

齐寒江冷哼一声,示意门外的扈卫放杜厉南独自离开。

虽说他们在这院子里才十数人,但杜厉南真要藏什么歪心去告密,杀出重围护送陈海出城的自信,齐寒江还是有的。

太微会馆距这边的院子里就百余米,杜厉南很快就又跑回来,陈海亲手给他沏的那杯茶还没有凉透。

杜厉南移步到陈海身前坐下,将手里捧着一堆新旧文卷放到桌子上,说道:“这些都是厉南到鹿城后这两年收集到的资料,国使请看。”

陈海找杜厉南过来,就是想要了解鹿城的详细情况,这些资料,杜厉南自然都了如指掌,自然可以直接说给陈海听,但因为陈海与杜氏的旧怨,杜厉南说得再多、再详细,陈海、齐寒江听入耳都会要打折扣的。

杜厉南索性将他这两年收集的资料都捧过来,这样也是方便陈海他们验证他所说的话是否有依据,就省去诸多不必要的猜测。

陈海翻看杜厉南捧过来这堆资料,有鹿河两岸的地形图,有鹿城城防、官署街巷布置图,有鹿城五族在鹿城内外的大小府邸。

除了城卫军的武官、将卒规模、兵甲装备外,杜厉南对五族私兵的规模、兵甲装备以及五族主要子弟的名录以及彼此间的师传、姻亲关系,都有详细的调查。

此外,杜厉南到鹿城后,这两年来进出鹿城的主要商队,以及西羌国主要宗阀势力在鹿城所设的会馆及防卫力量都详细的观察。

这些资料不管新旧,字迹都是同一个,说明这些资料都是杜厉南到鹿城后,亲手整理出来,而且整理得极其细致、有条理。

虽然杜镛要不是被他所废,此时早已经踏入明窍境,将来也极有可能修成道丹,成为杜氏新一代的家主,但陈海的眼里,杜镛比眼前的杜厉南实在是差得太远。

陈海实在想不明白,杜氏怎么舍得将这么一个子弟放到鹿城来。

杜厉南到鹿城来看似也算是独挡一面,但由于河西与西羌国二十年前所结的死仇,杜厉南主持鹿城的太微会馆,实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被羌胡豪勇刺杀的无关角色。

而杜厉南将这堆资料捧过来,也是表明在宗族私怨面前,杜厉南更渴望建功立业,陈海猜测大概也是这样的心思,杜厉南才会选择到鹿城来的吧?要是留在太微宗或杜氏族内,像杜厉南这种聪明才智已经威胁到嫡支的旁系弟子,恐怕更难有出头之日。

第二百八十四章 代理人战争

齐寒江虽然脸上刀疤纵横,但身量魁梧,即便是在踏入明窍境之前,就天生有一股豪勇气势,像是一把千锤百炼的斩_马刀,凌厉得让人不敢直视。

齐寒江打心眼里看不起其貌不扬、打扮像市侩商贾的杜厉南,看着杜厉南捧回来一堆没用的资料,堆到陈海的面前,戏谑笑道:“你有什么话说出来即可,捧这么一堆东西,谁有耐心去看?”

齐寒江挤坐过来,示意杜厉南既然都已经将资料放下了,可以稍稍坐开些回答陈海的问话了。

“不要放肆,给我坐一旁听杜主事分析鹿城的形势。”看齐寒江蹬鼻子上脸要欺压杜厉南,陈海瞪了他一眼,喝斥他老实坐到一旁去。

齐寒江是那种天生的豪勇之将,修为进展比周钧等人都快要快,再加上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在踏入明窍境后气势更强,这会儿被陈海瞪了一眼,气势立马却像是被戳穿的气球,讪讪的退到一旁。

杜厉南看似市侩商贾,这更多是他在鹿城自保的一种手段,不会为齐寒江的无礼而气恼,他更在意陈海对自己的态度。

陈海相貌粗犷,身量比齐寒江还要高大,仿佛一座山坐在桌后,但陈海此时的气势是收敛的,也没有什么锋芒露出来,修为明明也只有明窍境初期,但在杜厉南的眼底,陈海给他的感觉,要远比齐寒江更深不可测,就像是一座耸立在凛冽雪原上的石峰,不远不近、坚不可摧。

要说杜厉南此时还有与齐寒江比试一番的勇气,但在陈海面前,心想自己怕是连提起斗志都难。

然而想想也没有什么奇怪,身为西北域学宫闱选第一、至少掌握两种真意、今生注定能踏入道丹境的西北域第一年轻强者,又堪称燕州数百年罕出的兵术奇才、数百年罕出的机关傀儡大家,在金州大漠又赢得黑山箭魔的威名,陈海身上的光环,即便是河西诸多道丹境强者,难道个个都有能力与他争锋?

要不是眼前陈海是如此了得的人物,杜厉南也不可能犯宗族忌讳,将他这两年收集的鹿城资料都毫无保留的拿出来。

此时太微宗及董氏的利益大过一切,杜厉南不能因为宗族私仇出卖陈海,但站在杜氏宗族的立场,他应该表现得被动些、表现得勉为其难,而不是如此积极的配合。

然而错过眼前的机遇,何时才会有他杜厉南展现的舞台?

“杜主事,你在鹿城日久,可曾现鹿城近日有什么异常?”陈海想要完全消化杜厉南收集的资料,需要时间,自然远不如直截了当的询问杜厉南的意见。

“鹿城周顾张赵杨五族,既是独立的,同时也与平卢大绿洲的其他宗阀世族有着错综复杂的联系,比如说鹿城张氏,实是天爱山张氏的一系旁支,只怕鹿城张氏势力偏弱,即便主张拥立张雄为国主,但还不能决定其他四家的姿态,而其他四家即便有同情叶氏,但这种同情心也远不足以让他们公然站出来支持叶氏复国,”

杜厉南说道,

“就经鹿城五族的态度,要没有外部势力的干预,他们更希望置身于张叶的夺国血腥大战之外。而鹿城作为平卢第二大城,想推动鹿城尽快做出取舍的,也绝非仅精绝都护府一家……”

陈海点点头,他还不至于幼稚天真到以为张雄、孔鹏等逆贼完全将鹿城遗忘掉了,也能明白鹿城左右逢源的心态,精绝军一旦想要暴力夺下鹿城,就必需快如雷霆,不能稍有耽搁,不然的话,不但夺不下鹿城,还会将鹿城完全推到叛军的怀抱里去。

鹿城的城卫军,此时明面上已经编有四千精锐将卒,但鹿城的潜力绝不止于此。

在益天帝西征战事之后,周顾等五族经营鹿城有二十年,杜厉南收集的资料也写明五姓平时所拥有的精锐私兵多在六百到一千不等,此时五姓又控制鹿城逾一半的作坊、田庄,这实际意味着鹿城内外三十万农牧民及手工业者,有大半以上都是这五姓的附民。

此外,因为商路中断,滞留在商旅也有将近万人。

这些商旅里,羌胡人占到九成,燕州人所占不到一成——又由于商旅所行马贼纵横,商队里有修炼底子的护卫比例极高。

更何况精绝都护府正式成立后,心怀叵测、假借商队名义进入鹿城的人马,也绝不仅齐寒江这一伙。

这诸多事,都意味着精绝军除非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鹿城,不然的话,形势稍有拖延,精绝军在鹿城城脚很快就被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

而鹿城除了城墙都用黑砂岩砌就,城池五方还部署防御法阵,此时警惕性又极高,不管精绝军是堂堂正正的攻来,还是突袭,都无法在五姓反应过来之前就拿下鹿城。

“之前与国使同行进入鹿城的那三人,名义为长乐城主府商队的护卫,但长乐城主府的这支商队出日期是张氏叛变夺下王都之后,除了诸多低级护卫外,商队里还有两人不常露面,但修为皆高深莫测,”杜厉南说道,“而据我此前收集的情报,长乐城贺氏,与藏羌国内置有很多产业,长乐城主贺荣本身就是妖神殿出身的弟子,一心想恢复妖神殿的荣光——所以张氏叛变,贺荣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拥附,而是保持中立,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妖神殿曾在金州东部极盛一时,益天帝率部西征,妖神殿也是羌胡抵抗势力坚定的核心。益天帝西征虽然受到挫败,损兵折将,甚至连益天帝自己都差点驾崩沙海深处,但妖神殿两大道胎境、九位道丹境等强者尽数殒落,也注定了妖神殿难以挽回的蓑败。

大燕兵马东撤后,妖神殿势力也退回到藏羌国以南的大金山深处休生养息,由于宗门已经没有道胎境强者坐镇,道丹境强者也就剩三人勉强维持局面,也就迅失去对金州东部诸国的控制。

然而,也不可否认,妖神殿在平卢大绿洲的影响力还是极深远。

张氏叛国、灭杀欲与河西联姻的叶氏,有藏羌国及妖神殿的参与,这并不是多令人意外的事情,但长乐城主贺荣作为一心想恢复妖神殿荣光的弟子,又暗中与藏羌国往来密切,却到这时候都没有公开站出来附从张雄、孔鹏等逆贼,共同加强对平卢大绿洲的控制,这事就值得琢磨了。

河西为免事态不受控制的扩大,不会直接派兵介入西羌国的战事,但暗中对精绝都护府及叶氏残族的支援可一点都不弱;同样的道理,藏羌国及妖神殿也不会直接介入西羌国内部的王权更替,但不意味着就不搞其他小动作了。

这压根就是一场代理人战争。

而他们能看到鹿城的重要性,张雄、孔鹏等逆贼以及他们背后的藏羌国及妖神殿,同样也不会忽视鹿城的重要性。

“这他直贼娘,这一战要怎么打?”齐寒江坐在一旁,听着陈海与杜厉南一问一答,慢慢将鹿城当前的形势理清楚,他却越听越缠绕,越听越糊涂。

虽然叶青麟直接的王族军以及经过初步扩编的精绝军,加起来兵力过三万,但这三万即便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到鹿城城下,也非必能成功拿下鹿城啊。

毕竟鹿城距离王都太近了,两者相距不过四百里,这意味着精绝军不能在半天时间里拿下鹿城,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之中,而精绝军又如何能在半天时间里拿下有部署有防御大阵的鹿城?

想搞突袭也不成。

他们现在都不明白妖神殿及藏羌国到底在鹿城内部藏有多少精锐及高手,鹿城面前看上去不怎么设防,但要派出多少精锐,才能突袭控制鹿城的一角,令鹿城的防御大阵挥不了作用?

而长乐城主贺荣没有公开站出来支持张雄、孔鹏等逆贼,但在叶氏覆灭后,却将大量的精锐及强者借商队为掩护送到鹿城,听上去让此时鹿城更像是针对精绝军及董氏的一个绝杀陷阱。

齐寒江这会儿是想明白过来,说道:“既然这些狗贼在鹿城设下陷阱,我们自不能钻入他的套子里,我们弃鹿城,而夺西北面的宣凤城。我就不信,藏羌国及妖神殿在宣凤城也有如此阴沉的布局。”

宣凤城也是陈海所备选的对象之一,宣凤城位于平卢大绿洲的东北角上,恰与黑山及松阳湖构成等边三角形,目前也保持着中立。

陈海摇了摇头,宣凤城在他心目里只是最差的备选,说道:“情形与我们最初所预料的又有不同,既然妖神殿与藏羌国谋局如此之深,我们一亘对无足轻重的宣凤城轻举妄动,很可能会让鹿城这样的中立城池迅倒向张、孔逆贼,到时候不等我们在宣凤城站稳脚,张雄、孔鹏等逆贼就有可能率十数万兵马来围,这仗就难打了。”

“那就打娘的就是。”齐寒江说道。

陈海微微摇头而笑,精绝军此时所编的连弩战车及淬金箭实在太有限了。他率精绝军以及叶青麟所率的王族军能配合作战,他有信心击败一倍左右的敌军,但再多就有些冒险了;而一旦张、孔等贼一次所能纠集的兵力过十万,那就形成绝对的实力差距,他要不能分而击之,最终只能黯然放弃宣凤城,败退回黑山,那时候,此时所争得的好棋就会损失殒尽,反而助张、孔等贼迅统一平卢大绿洲。

再说了,精绝军是有连弩战车等秘密战棋,但张、孔等逆贼背后的妖神殿、藏羌国支撑,又岂会没有底牌,怎么还能继续将他们当成马贼杂兵看待?

“那怎么办,退回黑山都不打了?”齐寒江摊手问道。

“要打还是要打鹿城,”陈海笑道,又问杜厉南,“我欲攻鹿城,杜主事可有什么妙策削弱妖神藏及藏羌国在鹿城的谋局?”

第二百八十五章 妖神殿

除开鹿河源悬湖底上百米厚的淬金砂矿层外,鹿城作为从西峡走廊进入平卢大绿洲的第一站,是金燕商道的必经要隘;在西羌国境内,无论是人口规模,还是富裕程度,鹿城都仅次于王城。

要说精绝都护府只能在平卢大绿洲割占一城,最佳选择就是鹿城;叶氏再孱弱,也不可能将王城让出来。

然而从杜厉南收集到的情况来看,幕后支持张雄、孔鹏等贼叛乱的妖神殿、藏羌国,在鹿城也早有所部署,以精绝军及叶氏残军的兵力,无论是采用何种手段,想要拿下鹿城都是极困难的事情,而稍有不慎,还有可能将鹿城大小势力,完全推到张、孔等逆贼的怀抱里。

陈海并没有打退堂鼓的计划,而是问杜厉南有何妙策,削减妖神殿及藏羌国在鹿城的布局。

“周顾张赵杨五姓,虽然联合自保,不偏不依,意欲在叶氏及逆贼之间左右逢源,但究其根本,即便是与叛贼张雄纠葛最深的鹿城张氏,也都不愿断了与河西的商道。今年这一断,五姓的损失已经不小了,”

杜厉南坐直腰脊,换了别人,他不会这么积极,但陈海手里创造出太多的奇迹,杜厉南心知要能助精绝军夺下鹿城,于他个人而言,也是奇功,足以抵消宗族对他的恚怨,说道,

“此外,周顾张赵杨五姓并非是铁板一块,只是这二十年来互相牵制,才共执鹿城,倘若有一家独大的机会,相信谁都不会放过。”

陈海点点头,知道杜厉南所献之策,是离间五姓,从五姓之中选择一家合作者,从内部撬开鹿城的防御,或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鹿城,还能以雷霆之势摧毁妖神殿及藏羌国在鹿城的布局。

接下来,杜厉南又一一为陈海分析鹿城五姓可能会的意态,五姓核心人物,哪些人更有可能会被精绝都护府拉拢。

齐寒江最初对杜厉南满心警惕,又心存轻视,但听过他这一席话,也不得不承认,比起那些狂妄自大、傲慢无礼的宗阀子弟,杜厉南确实是有他的过人之处。

此外,陈海与苗雄、贺得昌、贺成章三人一起进鹿城,都能瞒过杜厉南的耳目,可见杜厉南主持太微会馆,虽然可用的人手有限,但工作还是做得极细致。

刘寒江都觉得杜厉南所献之策很值得一试,拍着大腿说道:“许是重诺,不愁这些龟孙子不上钩。”

陈海能迅控制黑山的形势,也是对邓童儿及韩氏许以重诺,助邓、韩两姓在黑山成为世族,才得到韩氏子弟及邓童儿的拥护。

陈海稍作沉吟,跟杜厉南说道:“鹿城因商道而兴,与商道的依赖其重,这是鹿城与平卢其他城池最大的区别所在,也是我们重点考虑鹿城的关键原因,但杜主事,你觉得五族之中,哪家最有可能倾尽全力毫无保留的与我们合作?”

“鹿城张氏,乃是天爱山张氏一族的旁支,张雄叛乱,鹿城张氏就主张归附叛逆,就不能指望他们会毫无保留的跟我们合作,”杜厉南说道,“张氏与周氏两姓,两年前为争鹿河东南的南岩涧水源大打出手,彼此死伤百余族人,结怨甚深。不考虑张氏,那周氏就是一个合适的对象。此外,赵氏家主赵晋,其祖母是燕州天水郡商贾之女,体内有燕州四分之一的血脉,其人修行及日常起居,都仰慕燕州玄修宗门的文化及习惯,也是一个可能拉拢的对象——至于是选择周氏还是赵氏,全赖国使一言以决之。”

这么大的筹码只能开给一家,最终选择周氏还是赵氏,杜厉南谨守他的本份,只提供建议,最后还得是由陈海来做决定。

“要是赵周两姓容易拉拢,相信妖神殿也定然有所警惕、防范;而且鹿城张氏很可能这时候已经被妖神殿拉拢过去,都准备好做张、孔叛逆的内应了。”陈海并没有将事情想得太简单。

“即便妖神殿早有防范也是无妨碍的,”杜厉南说道,“甚至提前诱使妖神殿对赵周两姓下手,只要能搅乱鹿城五姓联保的局面,相信也能给精绝军袭夺鹿城创造时机。”

齐寒江这时候杜厉南的眼神又开始变了,心想这小子未必就一定想要将赵周两姓拉拢过来,实际上只要他们这边有所动作,成功离间鹿城五姓间的关系,将鹿城的局面彻底搅乱掉、搞浑掉,就已经达成他们的目的了。

“好,杜主事,你安排我与赵晋见面。”陈海又翻看了周赵两族的资料,下定决心说道。

“啊……”杜厉南愣在那里,迟疑半天说道,“虽说赵晋容易拉拢,却也无十足的把握,国使此时见赵晋,太过凶险了。”

杜厉南献此策,主要还是想离间五姓,想着只要能在五姓间扎下钉子,甚至诱使妖神殿潜伏在鹿城的高手对赵晋及赵氏子弟下手,都是成功,他却没有想过让陈海与赵氏家主赵晋直接见面。

这太凶险了。

这是在鹿城,赵氏子弟云集。

赵晋本身就是明窍境后期强者,而且他们也不可能请赵晋单独出来见面;要是陈海孤身一人到赵晋的府邸见面,赵晋将陈海扣下来怎么办?

这是极可能会生的事情。

赵晋及赵氏一族,本身就有几个选择,最终做哪个决定,无非是想赵氏一族的利益最大化。

要是陈海直闯虎穴,将自己送到赵晋手里,那陈海就将成为赵晋手里换取妖神殿赏赐、换取妖神殿支持赵氏独掌鹿城最重要的筹码,压根就没有必要再冒险跟精绝军、跟河西交易了。

陈海目光坚毅的说道:“不入虎穴、难擒虎子。你安排我与赵晋见面即可,看赵晋到底什么反应。”

陈海知道杜厉南所献之策,根本目的还是要将鹿城的水搞浑,但鹿城之水何时会浑,时机却难掌握。

一旦鹿城陷入混乱,张、孔叛逆夺西羌国王城,在三百余里就集结有六七万兵马,更能抓住时机,第一时间出兵进占鹿城;而黑山距离鹿城足有两千里,无法准确判断出兵的时机,到时候很可能就会鞭长莫及。

“那约在天悬湖相见可否?”杜厉南还是觉得不能让陈海进入杜族的府邸与杜晋见面,那样他们就完全无法抓住主动权了。

陈海点点头,同意杜厉南的建议,他也不是随便冒险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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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杜厉南谈妥事,将此间的其他人手都交给杜厉南调用,陈海与齐寒江两人赶在天黑之前,走出鹿城。

妖神殿在鹿城早就有部署,仅长乐城主府滞留在鹿城的商队之中就有两名强者,让杜厉南都看不透深浅,那两人少说也是明窍境后期甚至半步道丹级的人物。

要是妖神殿还有人手,潜伏在其他滞留商队里,妖神殿部署在鹿城的精锐之多,可能要远乎陈海他们的想象,而且他们也必然也派人盯着乌桥巷的动静——一旦陈海的行踪泄密,仅靠齐寒江十数人以及太微会馆的低级弟子,还保护不了陈海的安全。

吴蒙、葛同他们可能要到后天,才能赶到鹿城来跟陈海汇合。

陈海、齐寒江牵着两匹瘦马,沿着鹿河西岸,往乌鞘岭北山行去。

天色暗沉下来,天边布满鱼鳞状的密云,似乎有一场暴雨在等着他们。

陈海站在鹿河之畔,抬头看鱼鳞状的雨云,微微一叹,脸上显得有些犹豫。

“爷,您这时候在叹什么气?”齐寒江问道,他跟在陈海身边这几年,见惯陈海奇谋频出、杀伐果断,此时既然决定与赵晋见面,却不知道陈海为何又有些迟疑。

“妖神殿复出,在重新控制金州东域诸国,我这时候阻拦他们,不知道这事究竟是好是坏。”陈海说道。

“妖神殿算什么东西,他们要控制金州东域诸国,我们为何要让着他们?”齐寒江不解的说道。

陈海微微一笑,这时候也无法跟齐寒江解释血云荒地的秘密。

妖神殿曾经是金州东域的最高宗门,也是被金州东域的诸侯国奉为宗主,但在益天帝西征之战中,妖神殿的实力损耗太大了,最后仅剩三名道丹境人物率诸弟子退入藏羌国南部的大金山里休生养息,也失去对金州诸国的控制。

这次明面上看似藏羌国在暗中搞事,破坏河西与西羌国的联姻,但听杜厉南说鹿城暗藏两名明窍境巅峰甚至半步道丹的人物,陈海才确信,实际是妖神殿迫不及待的从大金山复出了。

藏羌国此时是还有四名道丹境强者,半步道丹级数的人物可能更多,但这些人物无不是藏羌国宗阀世族的核心及灵魂人物,轻易应该不会放弃尊贵的身份,亲自潜伏到鹿城来。

就像是董蒲,就算临时到黑山与叶青麟见面,见过面之后也就赶回铁流岭主持军政事务去了,只有葛玄乔相对清闲一些,能以客卿的身份留在黑山坐镇。

此时潜伏在鹿城之中的那两个人物,也必然是妖神殿相对清闲的潜修高手才能脱身隐藏在鹿城坐等局面的变化。

第二百八十六章 遇敌

陈海最初踏入这个世界,他更多想到的是自保。

先自己生存下来,才是对自己最大的负责,但到这时候,他就不得不考虑所谓神殿护卫的责任。

神殿护卫是左耳、龙帝苍禹强加到他头上的,但也正因为左耳、苍禹,将神殿护卫的责任加到他的头上,他才能在血云荒地拥有傀儡分身,才能掌握罗刹血炼**,也是因为这两点,他才能在燕州废体重新、踏上武道修行的道路。

很多事情都是因果纠缠。

既然他自身的生存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那他更多的则是要考虑,怎样才能将神殿护卫的职责真正的承担起来。

这件事也由不得陈海打马虎眼,左耳还没有真正坐化,此时仅仅是沉眠在血云荒地的地底深处,说不定哪天就苏醒过来。

要是在那时,左耳看到他并没有尽心尽职的承担起神殿护卫的职责,即便不惩罚他,但神殿的其他传承、神殿内可能存有的上古遗宝以及真正能让人勘破生死大关的秘密,都将与他无关。

要知道燕州有史以来仅有一人活过八百岁,已经被视为奇迹,而左耳、龙帝苍禹,哪一个不是上古就活跃着的强悍存在?

天榜道胎绝非修行的止境,但陈海他日想要获得道胎境之上的玄法传承乃至勘破生死大关,神殿才是他现成的选择,此时就不容他轻言放弃。

神殿镇守血云荒地,最根本的目标就是要封堵住亿万罗刹魔入侵金燕诸州的通道,即便无法完全封住血云荒地,据上古残存岩画所载,神殿守卫也要尽一切所能协助金燕诸州的人族,守护这座大地。

陈海此时视之为他肩上的重任,也就是说他此时所要做的一切,是要提高金燕诸州人族抵御亿万罗刹魔入侵的实力,而非削弱。

想到这里,陈海站在鹿河之畔,凿实是有些犹豫起来了。

妖神殿统一金州东域诸国,似乎更能增强这一地域人族的实力,要是这么考虑,他似乎更应该选择跟妖神殿合作,但妖神殿想不想跟他合作,就难说了。

陈海微微一叹,夏虫不可以语冰,亿万罗刹魔入侵的威胁并不迫在眉睫,极可能是几百年甚至数千年之后的事情,他即便这时将血云荒地的秘密公布于众,金燕诸州争雄制霸的混乱局面并不会得到丝毫的改善。

就这点来说,他还是要先考虑如何先建立自己的势力,才能为抵御亿万罗刹魔入侵更好的布局下去。

陈海牵着黑棕瘦马,与齐寒江沿鹿河西岸泥堤而行,这时候黄豆大小的雨滴从云层深处砸下来,风势也狂作起来,卷动岸堤下的鹿河水浪头高高的掀起。

这时候野外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即便鹿城外、鹿河两岸良田万顷,有十数万的农牧民分散各处,但这时候都已经避入田庄农舍之中。

入秋后,天气就冷了下来,大家都穿着厚厚的罩袍,既御寒又挡风沙,没有谁会冒着大雨漫步在泥堤上。

即便是辟灵境玄修,这时候也需要摧动真元才能抵御冷雨侵体。

齐寒江开辟祖窍识海之后,神识能与天地元息感应,罩袍内隐隐透漏一层淡淡的光华,将密密的雨滴挡在外面,但看陈海却什么都没有做,任骤雨浇透袍衫,还有水滴从袖管里滴下来,似乎要与这漫天雨水彻底的融入一体。

齐寒江不知道陈海是怎么想,但他有他的修行,说是牵马而行,则是静静感知从眼前飘过的百千雨丝,在他的识海里已经是化作百千战戟交错纵横。

齐寒江在想,何时他才能将手里的战戟修炼得跟眼前的暴雨一般,充塞天地?

陈海停下脚步,齐寒江就感应到了,收回心神才看到他们已经走到乌鞘岭北山的千丈流瀑之前。

从鹿开峡流泄出来,有三四百步宽的流瀑,轰隆隆的砸入山脚下的深潭之中,掀起惊天巨浪,狂风吹卷,从半空倾洒下来的水量更是充沛。

可能是山里也正有暴雨的缘故,从鹿开峡流泄下来的水量额外的巨大,这时候陈海正站在潭边,一脸凝重着的盯住潭水。

“爷,你昨夜不是刚过来,这千亩深潭,这时候又有什么不同?”齐寒江不明所以的问道。

“看着没什么区别,但我昨夜是潜入上头那座天悬湖的湖底,确不知道这么一眼不甚闻名,也没有灵气的千亩水潭,今天竟然多了这么一头妖物在等我们。”陈海没有说话,虚掌往深潭印去,一道无形而沛然的气劲徐徐往水潭印去,逼近水流湍涌的潭水,就凝成一只金光熠熠的巨掌,蓦然往下一按,就见风飓浪狂的万吨潭水往两边激飞,分出一条直通水潭石底的水路出来。

鹿开峡内侧的天悬湖深逾百米,鹿开峡下面的水潭也有四五十米深,却在陈海这一掌印劈之下,分出一道直通潭底的水道,这一手修为也可以说是出神入没了。

齐寒江知道陈海不会是无的放矢,他此时已经将寒霜战戟取到手里,这时候就见潭底露出一头巨大妖物的背脊。

这妖物太巨大了,陈海一掌将潭底十数步水面副开,但妖物也才露比水桶都要粗壮数倍的一截腰身来,黑鳞乌沉光,仿佛是用玄胎精铁所铸,而头尾还藏在水底。

是一头妖蟒?

大概也是没有想到陈海这一掌威力如此巨大,颇大的妖躯也骤然一滞,过了两息才一只巨大的狰狞头颅抬出水面,猛然咆哮起来。

这一刻,齐寒江直觉得天地都在震颤,那妖物伸出鳞爪,往他与陈海抓来,齐寒江直觉天地都要破碎。

蛟!

竟然是一头长二十头的黑鳞蛟。

天啊,这小小的水潭里,竟然藏着金燕诸州最凶悍的妖物,这是妖神殿所豢养的妖兽吗?齐寒江直觉浑身麻痹,黑蛟透漏出一种难言其威的气势,浸透到他神魂深处,令他神魂颤栗。

这头黑蛟,体形不比陈海他们当年在玉龙山深处斩杀那头蝰蟒大出多少,但据传体内拥有上古龙族血脉的蛟,即便这样的体型,还只能说是未长成的幼年期,却不知道要比寻常妖蟒强出多少倍。

燕州人族昌盛,百郡宗门也都极为强大,有什么强悍的妖兽,都几乎被玄宗高修猎杀一空,陈海他们还在占据聚泉岭后,才在秦潼山西麓的深山老林里,猎得一些妖兽,但除了聚泉湖底的那两头妖鳄,也没有多少特别成气候的。

相比之外,金州大漠以及乌鞘岭、大金山往南,纵横十万里,都是人烟罕至的荒地绝域,就不知道有多少强横的妖兽潜伏在这些荒地绝域的深处。

燕州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没有现蛟兽了,但陈海在鹿城外千亩大小的水潭里,竟然会遇到一头黑鳞幼蛟,要说不是妖神殿所为,鬼都不信。

看到齐寒江愣怔在那里,陈海知道黑蛟刚才那一声咆哮里,蕴藏着震慑神魂的神秘力量,齐寒江虽然踏入明窍境,但神魂修为,要比眼前这头黑鳞幼蛟还是要差一截。

看着黑蛟两只鳞爪间电弧雷光的烁动,似乎随时都会凝聚两道巨大的雷柱往他与齐寒江当头劈过来,下一刻他已将淬金玄胎戟从储物法戒里取出,抓在手里,仿佛一道黑色闪电般往前劈出。

淬金玄胎戟劈出后,就见滋滋电流在戟刃跳动,当与黑蛟鳞爪撞在一起,滋滋电流已化作一道真正的电光雷霆,将黑蛟那两只巨大的鳞爪直接炸开。

“操!”齐寒江这时候才从神魂震慑过惊醒过来,看到陈海与黑蛟对了一招,陈海硬生生往后移退了十数丈才能站稳,黑蛟在半空却夷然无损,张牙舞爪要再次扑过来,齐寒江挥舞战戟,化作一团黑光煞影,面对面往黑蛟探抓出来的鳞爪直撞过去。

齐寒江双臂也是力大无穷,但终穷是要差陈海一大截,与黑蛟硬碰硬接了一招,整个人像是石弹不受控制的被弹了出去,他抢攻时用符篆所布的金刚秘篆甲,这时候也是寸寸破碎。

“这直贼娘,点子好硬!”齐寒江抽着寒气,落到陈海的身边。

这时候陈海已与黑蛟拉开距离,将玄胎铁弓换到手里,除了一支已经搭上弓弦的破甲箭外,还有三支破甲箭陈海衔在嘴里,阴森冷然的盯着暴雨的深处,但破甲箭乌沉箭簇却锁住黑蛟妖瞳之间的眉窍部位。

这头黑蛟还远未长成,所掌握的防御术法有限,妖躯虽然强悍、坚不可摧,但妖瞳间的眉窍始终是致命的要害。

陈海与黑蛟近战搏杀,黑蛟的鳞爪度太快、太迅猛了,陈海难有机会攻击到它的要害,但拉开距离,黑蛟的鳞爪又粗_又短,又没有掌握防御术法,想直扑过来,就要考虑能不能躲过陈海手里的破甲箭了。

“嗷!”黑蛟再度咆哮起来。

然而黑蛟这一声咆哮蕴藏极强的神魂冲击力量,对陈海完全无效。

只是齐寒江在陈海旁边,身子又是僵直了一瞬才清醒过来,这时候看到陈海已经将手里的破甲箭射出,以极其诡异的角度,以难以想象的极,往黑蛟的眉窍射去。

眼见黑蛟难以抵挡破甲箭,在漆黑的雨幕里,一道剑光蓦然斩开天地,与破甲箭撞在一起……

第二百八十七章 岳弈然

破甲箭,本身就是用精纯的玄胎精铁所铸,除了箭簇镌刻提升锋锐度的道篆之外,并无其他额外的加持。

玄胎精铁本身就已经是坚硬无比,就陈海目前所接触到的多种天材地宝,也仅有紫辰砂金等极少数金铁材质,性能比玄胎精铁更优越。

提升锋锐度的破甲箭,陈海以风雷真意御之,即便是道丹境强者也不敢等闲视之。

然而就在这一道剑光的暴斩之下,破甲箭破裂、粉碎,在倾盆暴雨中化为齑粉——破甲箭簇将要凝聚而成的雷柱,也寂然熄灭,唯有明窍境强者才能感应到以破碎箭簇为核心,那沛然莫御的雷罡元息仿佛潮崩一般往四面八方扩散出去。

好强的剑意。

陈海能感应到隐藏在雨幕后的御兽剑修,气息还没有强大到修成道丹的地步,但其所御剑芒得剑意加持,强到能一剑斩碎玄胎精铁所铸的破甲箭,也是悍然到极点。

破甲箭破碎,剑芒也寂然而灭,毕竟破甲箭碎的那一瞬,雷罡元息虽然没有真正凝聚成雷柱劈出,但也决堤的怒潮,将四面八方的天地元息冲得混乱不息。

一道穿青色道袍的身影,从雨幕深处踏出,落在黑蛟的狰狞头颅上,一柄青色巨剑在此人头顶熠熠生辉。

刚才那道剑芒,便青衣道人御剑斩出。

青色巨剑夷然无损,但青衣道人瘦长的脸颊浮起一线潮红,可见他御剑挡下陈海所射的破甲箭,也不是轻松到毫不费力。

陈海这时候又取出一支破甲箭,盯着青衣道人的脸,看此人年纪也不过三十岁刚出头,竟然有明窍境巅峰的修为,这样的青年强者不要说是在藏羌、西羌这样的小诸侯国了,即便是在燕州青雀榜中,也是极耀眼的存在……

齐寒江持戟静守在陈海的身侧,压着声音问陈海:“这就是妖神殿潜伏在鹿城的两大强者之一?”青衣道人敢御剑往这边斩杀过来,齐寒江就负责执戟接过剑势,以便陈海能继续射杀黑蛟的要害。

“怕是未必。”陈海蹙着眉头说道。

陈海能感知到青衣道人与他脚下这头黑蛟存在某种神魂上的联系,这应该就是妖神殿所传能控制妖兽为傀儡、但妖兽还能保持独立灵智的御兽法门,说明青衣道人就是妖神殿的弟子,但陈海不确认青衣道人就是杜厉南所说的两大强者之一。

青衣道人要潜入鹿城容易,但黑蛟藏踪就困难了,陈海怀疑青衣道人一直都潜伏在城外,妖神殿借长乐城主府商队进入鹿城潜伏的两大强者另有其人。

陈海隐然意识到,妖神殿潜伏到鹿城来的强者,极可能远乎他的想象。

“黑山箭魔,一箭之威果然不凡。”青衣道人不比陈海大出多少,但说话的声音却喑哑,像是破风箱在呼哧呼哧的拉动着。

“妖神殿在鹿城应该潜伏不少高手,莫非你自信一人一蛟就能将我拦下来?”陈海撇嘴一笑,面对青衣道人及黑蛟,在气势也不会落于下风,只是意识到他与齐寒江如此守战很吃亏。

齐寒江实力还是弱一些,无法执戟冲上去与青衣道人及黑蛟贴身搏杀,他每消耗一支破甲箭,都相当于一件黄级上品法宝,但也无法对青衣道人及黑蛟造成致命的威胁。

“斩杀你是足够了。”青衣道人招手将头顶的青剑抓在手里,屈指轻轻弹振剑刃,出的震鸣之音,竟如黑蛟咆哮有同工异曲之妙,蕴藏有冲击神魂的神秘力量。

“你来执弓!”陈海突然间就将玄胎铁胎及箭囊塞给齐寒江,他取出淬金玄胎戟,身形化作一道黑线,往黑蛟及青衣道人斩杀过去。

陈海决定换一种战法,他正面突破,硬拼黑蛟与青衣道人联手,由齐寒江执弓从旁牵制。

齐寒江的箭术很一般,加上要拉开玄胎铁弓,距离一远就谈不上什么准头,更不要说越极限距离借风雷之势去射杀三四千步外的远敌,但他距离黑蛟、青衣道人就百余丈远,黑蛟那么庞大的体积,他便是闭着眼睛想射歪都难。

黑蛟虽然极其强悍,但毕竟还没有长成,只要陈海将青衣道人及黑蛟同时缠住,令青衣道人无法给黑蛟施加防御法术,齐寒江即便是用玄胎铁弓射出淬金箭,还是能破开黑蛟的鳞皮。

黑蛟妖躯强大,鳞爪撕抓之下,神力涌动无穷,陈海持戟与黑蛟鳞爪硬拼时,要是不借风雷真意凝聚雷罡元息以抵抗,也不知道会被黑蛟的鳞爪一巴掌拍到几百米远去,而黑蛟腾云架雾,飞行度不在寻常灵禽之下,但其宠大的妖躯,在与小如蝼蚁般的人族强者近身搏杀,在狭小空间内的转动不够灵活,则是其最大的弊端所在。

无论是在血云荒地,还是在茫茫大漠深处,陈海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陷入生死搏杀的恶战之中了,这一刻战意在胸臆间澎湃沸腾,风雷真意似乎贯穿百骸窍脉,不仅淬金玄胎戟上雷光滚滚,便是陈海的双腿之上也雷光隐烁。

面对黑蛟鳞爪的撕抓以及青衣道人斩来的道道剑芒,陈海在极距离内的转折进退,都快得乎想象,几乎都不依赖额外的防御术法,直接就将剑芒及猛如雷霆的黑蛟鳞爪避让过去。

这近乎于武道的极致,令青衣道人越战越心惊。

青衣道人与黑蛟联手,此时还是处于上风,毕竟陈海需要将他与黑蛟同时缠住,才能让齐寒江从容不迫的站在百丈外以玄胎铁弓制衡;而一旦看到黑蛟或青衣道人有脱身去战齐寒江的意图,陈海就必需硬碰硬的将其拦截下来。

这时候陈海在气力上还是要差黑蛟一截,而就算是想接住青衣道人一道半弧形的剑芒,压力也不轻于黑蛟鳞皮雷霆万钧般的一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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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城笼罩在倾盆而下的暴雨之中,狂风四飚,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天幕,令人心惊胆颤。虽说南面的雷电更密集些,但在这样的风暴夜里,也没有几个人,能注意到百余里外的鹿河源正暴一场难得一见的恶战。

西城角营巷,一名身穿青色道衣的老者负手站在院子里,老者平淡没有丝毫凌厉的气势散出来,但在天井上空却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狂飚而至的雨滴悉数挡在院子外。

“……那人真就是黑山箭魔吗?小师叔怎么都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将黑山箭魔斩落剑下。”苗雄站在老者身后,焦急的看着城南天际隐约若现的雷柱,不安的问道。

苗雄只是论宗族辈份,是青衣老者的族侄孙,修为实在是不值得一提,毕竟没有正式进入妖神殿修行,他自然无法感知百余里外恶战具体情形,只是从鹿河源上空更密集的雷电,判断那边的战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都没有停息。

宗门玄修相斗,术法神通固然强大,有排山倒海之威,但即便是借天地元息为己用的明窍境,搏杀时都会快消耗精神念力才能驾驭天地元息,激战的时间通常都不会太长。

黑蛟作为金燕诸州最强悍的妖兽异种,气力可以说是无穷无尽,持续恶战一个时辰不是什么问题,但黑山箭魔凭什么支撑这么久而不力竭?

天地间有如此强悍的人族吗?这还能算人吗?

而且恶战都持续一个时辰,南城外的天际都还不断有人在接引雷霆之力,精神念力该是何等的强大?

苗雄虽然关心鹿河源的战况,但夜色已深,鹿城四门紧闭,他们也无法出城助阵。

特别是这样的风暴夜里,为防止敌人突然袭来,城池四角的防御大阵也都启动,这时候谁都无法轻易进城,也无法轻易出城。

“看来我们还是小窥了这黑山箭魔的实力,此厮可能已经将武道真意完全融入搏杀战技之中了,根本不需要通过识海消耗精神念力去牵动天地元息——我该亲自出手的……”老者轻轻一叹道。

“师叔是说黑山箭魔是完全用肉身所施展的战技秘形牵动天地元息?但这是武道真意修行的第二重境界,明窍境武修就能掌握?”一名身穿黑色罩袍的中年人,从屋里走出来,站到老者身侧,困惑不解的看向城南天际那隐然不断的细小雷霆,问道。

“人在肉身气力上,是完全不能跟蛟魔相提并论的,岳弈然拖到这时候都没能解决掉这场战事,我所说却是最大的可能了……”老者说道。

“小师叔岂不是危险了?”苗雄担心的问道。

“弈然想走,有蛟魔相助,天榜之大,有几人能挡得住他?”褐衣人微微一笑,岳弈然没能解决黑山箭魔,已经很令他意外,但他相信,岳弈然想走,天榜之下、地榜之中,能挡住他的人也不多。

黑蛟在近身搏杀时,在狭窄空间里转动是不够灵活,但要突围带着一两人飞走,即便是中型防御大阵,也能强行突破。

第二百八十八章 箭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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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栾然脸色苍白,任瓢泼大雨往他身上浇灌而下,战到这时,他灵海秘宫里内的真元法力消耗越多,但真正令他心惊的是他此时头痛欲裂,祖窍识海变得极不稳定,像是随时会崩堤决口的大湖,这是精神念力过度消耗、消耗怠尽的迹象。

岳栾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与强敌恶战到精神念力消耗殆尽,都还分不出胜负。

当然,这时候并不能说胜负未分,岳弈然要不是仗着脚下气力无穷的黑蛟,他早就大败特败了。他性子再狂傲也得承认,他根本没有可能在黑山箭魔的战戟之下,支撑一个时辰。

在他看来,黑山箭魔这畜生,压根就不是一个人,简直就是一樽人形神魔。

自金燕诸州有史以来,有哪一个人类武修,能与气力占据绝对优势的灵蛟,正面硬拼一个时辰而不力歇的?

即便是道丹境乃至道胎境强者拥有降蛟之能,但在面对肉身极其强大的蛟兽时,这些强者也只是依赖所修炼的强大术法神通或武道绝学杀招,在极短的时间内进行碾压性的打击,从而获胜。

谁会傻乎乎跟一头巨蛟——哪怕是一头还没有长成的灵蛟——比拼气力消耗的?

换作以往,岳弈然绝不会相信眼前的一幕,所以他此前有绝对信心殂杀黑山箭魔,破除了精绝军对鹿城的野心,但他这时候只能勉强的站在黑蛟的背胛上,全凭黑蛟与陈海正面搏杀,他只能从旁防备齐寒江隔三岔五射杀来的冷箭,以及偶尔出手,挡住陈海斩往黑蛟要害的战戟。

虽说齐寒江射来的淬金箭,能破黑蛟的鳞皮,但黑蛟肉身太强悍了,淬金箭刺破鳞皮,不能深入筋骨,对黑蛟而言只能算微不足道的轻微伤。

这时候黑蛟相对柔弱的腹皮下插挂着二三十支淬金箭,除了不多炽热的蛟血洒落下来,并没有多大影响黑蛟的战力。

黑蛟身上真正的伤势,颔下、腹下、头颅,一道道破开鳞皮、深可见骨的创伤,以及左前肢被斩断两趾的鳞爪,都是拜陈海手里的淬金玄胎戟所赐。

即便如此,黑蛟犹有强悍的战力,而且有愈战越勇之势。

这还是一头未长成的黑蛟,还没有开悟灵慧,更不要说化形了,竟然有如此之强的战力,也是令陈海心惊,心想,要是一头成年的巨蛟,怕是得有道胎境天榜强者的战力吧?

“弓来!”陈海看青衣道人精神念力已然耗尽,他体内的气血也差不多榨干净了,没有时间再跟这头黑蛟纠缠下去,伸手朝齐寒江那边抓去。

玄胎铁弓虽然纯粹依赖玄胎精铁所铸的弓臂蓄力,但弓臂也炼入攻防兼备的阵法禁制,以便陈海持弓与敌近身不至于完全缩手缩脚。

玄胎铁弓里诸多不算多强的阵法禁制,陈海都祭炼过,附有他的神魂气息,他伸手一抓,玄胎铁弓即从百余丈外齐寒江的手里,似闪电般快飞入陈海的手里,下一刻,陈海已经淬金玄胎戟收入储物戒里,取出三支破甲箭来,一箭搭在弦上,两箭衡在口中,迅与齐寒江往左右狂退,欲与黑蛟拉开距离。

这一刻,岳弈然也是骇然。

近身搏杀时,黑蛟能将陈海压制在正面,陈海想要斩及黑蛟的要害,也需要在小范围内快腾挪,这个时间虽然极短,但也足够让他与黑蛟做出及时的反应。

此时一旦让陈海拉开距离,黑蛟的要害就会完全暴露出来,岳弈然心知他已经没有办法施展几次防御术法,黑蛟的处境就会变得危险。

要说在直线上的飞行度,黑蛟绝对是要强过陈海,但陈海与齐寒江借着鹿河源附近石岭的崎岖、狭仄地形,左冲右突,以迅如闪电的诡异身形快腾扭转移,黑蛟稍不注意,就被拉开一两百丈长的距离。

虽说岳弈然能确认,陈海所修的箭术与太微宗的太微神箭术有所不同,但绝对是同一层次的强悍玄宗箭术玄诀。

妖神殿视太微宗为死仇,这些年没有少研究太微宗的玄法绝学。

岳弈然心里清楚,太微神箭术这种层次的玄箭术,射杀距离不能以常理度之,而且射箭也不能以弓臂的强度衡量之;要是掌握这种玄箭术所蕴藏的真意,差不多在三千步到六千步之间,能极大借风雷之势,将一箭的威力提升到极致。

在三五百步范围内,岳弈然还不真怕陈海开弓射箭,毕竟玄胎铁臂弓自身的蓄力还是有限,但距离一旦在某个瞬间拉开两千步甚至三千步以上,那射出的一箭,就绝不仅仅是借弓臂自身的蓄力了——岳弈然都不知道此时的他,能不能帮黑蛟挡住几处防御薄弱的要害。

当然,岳弈然驱御黑蛟,在地形复杂的峡谷间紧盯住陈海的身形,努力不让陈海将距离拉开。

这时候,陈海脚下像装了两只大力弹簧,往鹿开峡方向跳跃,岳弈然知道他想必是要鹿开峡背侧更复杂的地形拉开距离。

岳弈然犹豫着不敢驱御黑蛟往北飞去,他知道以陈海这边的强者,哪怕只是一瞬,必然能抓住张弓射箭的时机,驱御黑蛟紧随陈海之后冲入鹿开峡,却不想这时候募然从侧面杀出一道身影,华丽暴烈像是一道黑色闪电。

却是齐寒江先一步进入鹿开峡,这时候杀起战戟暴斩而来,淬金玄霜戟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半空暴然劈下。

黑蛟鳞爪动作更快,往齐寒江暴抓过来。

齐寒江的身躯在普通人面前也是极其魁梧,这一刻与黑蛟鳞爪硬磕了一下,沛然莫御的巨力反冲过来,齐寒江的身子就被一枚被弹射出来的弹丸,狠狠砸向一旁的石壁,整个人都嵌了进去。

金刚秘篆甲再次破裂,化作一团碎光流影散掉,又是一张中级符篆用掉了。

跟黑蛟这样的悍然巨妖力拼,真是大破财的买卖啊,齐寒江来不及为今天消耗的符篆心痛了,只觉得浑身的筋骨都要碎掉了,日,真不知道爷怎么就能支撑到现在,竟还能杀得这头畜生嗷嗷直叫。

齐寒江此时看似毫无还手之力,但岳弈然不敢趁机让黑蛟扑杀上去,便是借齐寒江这一斩,陈海已经将距离拉开到千步之外,这时候玄胎铁弓已经拉至满圆,箭似黑电破空而至。

黑蛟感受到极大的危机,看似笨拙的妖躯硬生生在瞬时移出数尺,让开左侧腋下直抵心脏的要害,破甲箭狠狠扎上它的右爪与肢体的衔接处。

鳞爪可以说是黑蛟身上最坚硬的部位,胛骨也最为粗壮,但陈海这一箭之威,绝非齐寒江此前所射上百支的淬金箭能比,顿时间就将黑蛟的鳞爪穿了一个对穿。

更恐怖是这箭所附带的雷电伤害,几乎将黑蛟的右爪烧焦,过后还有滋滋电光在鳞皮上跳动。

钻心裂痛的剧痛,让黑蛟狰狞的咆哮起来。

岳弈然这时候也知道,不能再缠斗下去,黑山箭魔麾下这粗莽汉子,看似修为要差一点,却能悍不畏死的为陈海争取射箭的机会,要是再有三四次这样的不慎,他与黑蛟非要折在这里不可。

想到这里,岳弈然也是果决,当即驱御黑蛟往左侧的山峰后飞去,他这时也要借复杂的地形,与陈海的距离在瞬时间拉开五六千步以上,以便能在瞬间脱离那把巨弓的威胁。

岳弈然的策略也是聪明,陈海飞掠上一座视野开阔的断崖时,他与黑蛟已经在六千步之外了,这应该脱离那把破弓的威胁距离了吧?

但是,后背那种如蛆附骨的感觉为何没有消失!

岳弈然惊骇转头看去,就见陈海站在断崖之上,再次将玄胎铁弓拉满如月,箭簇上雷光跳动。

虽然破甲箭不是祭炼后附有神魂气息的法宝灵息,但岳弈然却能清晰意识到这一箭的落点就在他的右肩下,将直接射穿他的心脏,而且这一刻时空仿佛停滞下来、凝固起来,岳弈然有一种的感觉,就算他怎么闪躲,都无法躲开这一箭直接从右后肩斜射他的心脏!

岳弈然吓了神魂惊颤,这是什么箭术,为何会让生出箭出就再也闪避不开的错觉?要知道箭势再快,就算这一箭能越六千步的极限距离,但在箭出之后也应该给他留出一瞬闪躲的时间才对啊!

为何生出箭出就再无法闪避的错觉?

岳弈然第一次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的之近,第一次感觉有一种碾压他命运的威压令他的神魂颤栗。

这种几乎令岳弈然神魂崩灭的威压很快消失一空,他这时候才陡然现,他乘黑蛟与陈海所在的断崖已经拉开到上万丈距离。陈海并没有将手里的破甲箭射出,而是收弓站在断崖前,仿佛一棵断树耸立在断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岳弈然这时候已经没有扭头再战的勇气。

最后数瞬的生死危机,是自己的错觉吗?还是这黑山箭魔真有一箭夺他性命的神通手段?

一定是错觉!

黑山箭魔没有道理会放过他。

第二百八十九章 肉身

齐寒江挣扎着爬上断崖,直觉得浑身的筋骨都快散架了。

这一战,齐寒江虽然仅仅是从旁辅助,但也是酣畅淋漓,爬上断崖都想大声叫痛快,也唯有如此痛快的激战,才能让他对武道修行有更进一步的参悟。

这时候已雨过天晴,一轮霁月洒下清亮的月辉,齐寒江看着青衣道人乘黑蛟在天际变成一点黑迹,渐渐消逝无形,困惑的问道:“爷,你怎么就放这孙子跑了?”

在激战之中,齐寒江对战场也有一种了如指掌的明悟,清晰感知陈海有那么一瞬是锁住青衣道人,而且他也冥冥感知到陈海那一箭与更深层次的天地气息融为一体,青衣道人即便是闪躲,但闪躲的同时会带动更深层次天地气息的微妙变化,不断修正那一箭的去势,不断加强那一箭的威力,能始终锁住青衣道人的后背,射他一个透心凉。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齐寒江又是那么的笃信,陈海这一箭射出,青衣道人逃不可逃,不死也是重伤的下场,绝不会如此轻易就拉开距离。

“你对武道的理解,也终于是进入那个层次了。”陈海颇为诧异的看了齐寒江一眼。他最初收服齐寒江时,齐寒江仅有通玄境初期的修为底子,要差吴蒙、葛同他们很多,没想到竟是他的武道之心最为纯粹,修行比其他人倒是后来居上,将来的成就,莫说葛同、沈坤他们追不上,甚至都有可能越吴蒙、周钧。

至于为何要放过青衣道人,一方面陈海真要将那一箭射出,损耗极大,而且不单单是真元法力及精神念力的损耗。

因为那一箭已经过借天地元息的层次,是他分出一部分神魂附在破甲箭上,才触碰到天地法则的边缘借势,是用天地法则之势将青衣道人彻彻底底的锁住,令他逃无可逃,但那一箭射出,青衣道人是逃无所逃,但陈海他自己的神魂就会受反噬,而出现真正的神魂损伤。

这个代价要比精神念力耗尽恐怖多了,不到万不得以,就跟罗刹血炼**一样,陈海不会轻易施展。

此外,二十年前的血战,金州东域的强者殒落太多,两位正值鼎盛之年的道胎境强者、十数位道丹境强者殒落,极大削弱了金州东域诸国的潜力。

青衣道人目前是敌非友,但作为金州东域未来有可能真正崛起的有数强者,陈海也实难有痛下杀手的决心。

有时候可以在战场斩杀千上万的精锐将卒,但这只会暂时削弱一个地域的实力,毕竟普通的悍卒还是容易培养,数年或者十数年,就会有新的一批通玄境精锐悍卒涌出。唯有青衣道人这种百年难出一两个的惊艳人物,杀一个就少一个,可能两三百年都不会有替代人物出现;杀了就有些可惜了。

此外看青衣道人孤身一人埋伏在鹿河源狙杀他,也是心高气傲的主,多磨磨他的性子,说不定未来还有合作的可能。

陈海考虑过了,他一定要争得平卢大绿洲的控制权,但不意味着要将妖神殿或藏羌国的势力斩尽杀绝。他非但不会如此,还要在控制平卢大绿洲之后,以军备对抗的方式,迫使妖神殿加强对大金山北麓塔河等大绿洲的整合,共同提升金州东域诸国的战争潜力。

“爷,您怎么突然间就瘦下来了?”齐寒江这时候才突然注意到陈海相貌及体型的变化。

不是陈海此前刻意控制皮窍肌肉将脸颊拉长,此时的陈海是一种过于累赘的肉身,在经历一场艰苦卓绝苦战后,血肉精华被大量消耗掉过后的削瘦,甚至还稍稍变矮了一两寸。

此时的陈海不再魁梧粗莽,有一种寒山陡峭的瘦削挺拔,气质也生着微妙的变化,修为似乎也越明窍境初期,更进了一步。

“是吗?”

陈海能意识到自己肉身正生微妙的变化,但都没有来得及细看,这会儿他伸手在身前一抹,释出一团寒煞之气,在眼前凝聚一片明亮如镜的玄冰,陈海看到冰镜里自己的脸,确实是从此前满脸横肉的粗莽、粗犷,线条变得刚硬、俊朗起来,他不是他故意为之,一时间也不能完全断定是什么缘故,只是说道,

“这真是艰苦卓绝的一战,也是好久没有这么痛快淋漓的大战一场了,大概是将我身体内的气血精华榨干了不少。”

陈海说是这么说,但他知道他此时肉身的变化,绝不是仅仅气血精元榨干所致。

齐寒江经历这一战,所获极多,他的感悟及收获自然也不浅。

特别是以凡人之躯,与黑蛟这样的强悍灵兽正面肉搏,不仅将他百骸的血肉精化都榨出来,而在肉身在这一战中,不知不觉间生着深刻而微妙的变化。

以往他修炼武道,肉身极其结实,如千锤百炼过一般,坚如木石,可以说是达到凡人之躯的极致,很难再有提升的空间,但在这一战之中,他的肉身不仅突破了此前的瓶颈,还经过一个初步的重构,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

仅以肉身强度来说,他此时已经可以说是坚如铁石的新境界了,而他双臂的气力,也隐隐感觉有提升三四成,甚至都完全没有大战过后的乏力与虚弱。

这自然绝不是气血精华榨干后应该有的迹象。

唯一合理的解释,很可能是他与黑蛟正面肉搏时,进入浑然忘我之境,以致风雷真意彻底融入绝学战技之中,牵动雷罡元息遍布全身、百骸,使得他每一招每一式都带有风雷之力的同时,筋骨皮肉也在不断经受着雷罡元息的淬炼、改造,才会有这样的变化。

这应该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肉身修炼之法。

天地元息不仅仅可以借用来施展威力绝大的术法神通,竟然还能直接用来淬炼筋骨皮肉,增强肉身修为,陈海都不确定他的推测是不是就一定正确,也不确定这真要是事实,又会在燕州的玄修宗门内引起怎样的轰动!

这种肉身上的变化,比修为境界踏入明窍境中期,带给陈海更大的惊喜。

有史以来,武修在燕州并非修炼的正途,但倘若凡人也能修炼神魔之躯,武修还是那样的没有前途吗?

这种种感受,陈海一时间还没有参悟透彻,也就无从跟齐寒江说起来;说了也没有用,陈海回想激战时的情形,暗感想要此法淬炼肉身的前提,就是要能以真意引导天地元息布满周身百骸,才能对筋骨皮肉做进一步的改造。

而说到对道之真意的参悟,就燕门的玄修宗门而言,通常都分两个境界,第一重境界是掌握真意雏形,第二重境界是掌握完整的真意,而到第二重境界,真意就可以融合、提升。

但很显然,陈海在修炼过程中,现既便是掌握完整的真意,之后也能分出不同的境界,比如说他进入浑然忘我之境,风雷真意能彻底融入武道战技之中,就显然是一重更高的境界。

当然,想要以天地元息淬炼肉身,就需要先踏入这个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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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这时候泛起鱼肚白,陈海没想到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齐寒江疑惑的问道:“青衣小贼太狂妄自大,以为单打独斗就能对付得了爷您,这才带着一头恶蛟在这鹿河源伏击我们,但一场恶战差不多持续了半夜,妖神殿潜伏在鹿城的其他高手,怎么都没有跑出来凑热闹?难道他们都是很讲风格的翩翩君子?”

“两军交战,没有谁会讲这种风格,”陈海微微一笑,说道,“妖神殿潜伏在鹿城内的强者没有出来围杀我们,唯一的可能就是鹿城五姓还想保持绝对的中立。五姓既不想干涉我跟青衣小道的私斗,同时用防御大阵将城池封闭起来,不放妖神殿潜伏的强者出城,也是不想让妖神殿有以多欺寡的机会……”

“绝对中立?”齐寒江一时有些不理解。

“有人想投向妖神殿,更多人担心投向妖神殿,会彻底断了商道,相互牵制之下,就成鹿城五姓当下的局面。”陈海解释道。

“只是这青衣小贼怎么就猜到爷您要到鹿河源来?”齐寒江还是怀疑杜厉南。

陈海摇头一笑,说道:“杜厉南真有问题,他们就会在鹿城动手了,不仅能伏杀我,还能逼迫鹿城五姓倒向他们——我事前没有料到妖神殿有那么多的强者潜伏鹿城,被他们看穿行踪,实在正常得很。”

陈海此前是刻意扭曲脸部的肌肉,也压制自己的修为进入鹿城,他这种变化,苗雄这些修为低微的人是看不出来,却也压根不要想能瞒过明窍境巅峰的强者。

要是妖神殿的强者刻意盯着鹿城城门进出的动静,他被猜穿身份,就没有什么意外了。

之前杜厉南察明妖神殿有两名修为深不可测的强者潜伏在鹿城之中,现在最令人预料不到的,就是妖神殿在鹿城之外,还极可能潜伏着一批实力更强、人数更多的精锐;鹿城更像是一个针对太微宗的陷阱——妖神殿一直以来实际还是视太微宗及河西董氏为死敌。

只是,这批精锐潜伏在哪里?

第二百九十章 潜伏

陈海怀疑妖神殿有更多的精锐战力潜伏在鹿城附近,但在乌鞘岭的北坡绝岭间,他与齐寒江缀着青衣道人及黑蛟逃跑的方向,往东追出二三百里,很快就现再也找不到黑蛟飞过的痕迹了。

黑蛟这等灵兽,即便没有巨大的鳞翼或羽翼,仅凭借着天生有腾云驾雾的天赋神通,御风飞行的度都不比寻常灵禽稍弱,想将陈海与齐寒江甩掉,实在是轻易得很,也就仅仅是在狭窄的空间里腾挪、肉搏,不如一些强悍武修灵活,但又有几个武修,敢学陈海这般,与黑蛟正面肉搏两个时辰而不力竭?

陈海是一个不能拿常理衡量的怪胎。

陈海与齐寒江往东还能追出二三百里,主要也是黑蛟与陈海一场恶战受创不轻,仓皇逃跑无法顾忌太多,巨大的妖躯横空飞越,必然会带动强劲气流,这就会在北坡绝岭之巅那经年不化的冰川,还有炽热的蛟血洒下来,才留下一些痕迹。

在青衣道人想到要掩藏痕迹时,只需要黑蛟的飞行高度拉起千余米,或者顺着风势在山岭间穿梭飞掠,也就不会再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来。

陈海与齐寒江再回到鹿开峡时,看到杜厉南带着十数骑,正在鹿天峡下的石岸前焦急的察看昨天恶战留下来的痕迹。

看到陈海与齐寒江回来,杜厉南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昨夜鹿城封闭,谁都无法进出,我们在会馆提心吊胆守了一夜,等到天亮城门开启就赶过来——怎么,国使昨夜没有在鹿河源?”

杜厉南才辟灵境后期的修为,又不像鹿城五姓在城外都有那么多的耳目,风雨夜看到鹿河城这边雷电格外密集,只是猜到这边有场恶战,但也不确认就一定是陈海被强敌伏击了,这才天刚亮就乘快马飞奔过来看究竟。

看到陈海与齐寒江安然无恙,杜厉南松了一口气,误以为陈海昨天没有在鹿河源,昨夜的恶战跟陈海没有关系。

“不是我们,又是谁?”齐寒江没好气的说道,想想昨夜一战还真是凶险,即便不是杜厉南告密,也觉得杜厉南有失察之嫌。

杜厉南却没有时间去理会齐寒江对他的排斥,听到齐寒江昨天这一战确实是陈海在鹿河源遭遇强敌,看附近留下崖断石崩的一地狼籍,心里震惊难抑,实难想象昨夜一战到底有多激烈。

黑蛟逃离时,伤势不算有多严重,但庞大妖躯也是多处被陈海斩伤,在落石残崖间留下来斑驳血迹,还蕴藏着炽阳妖元,令人不难想象昨天陈海他们所遇伏的敌手到底有多强大。

“妖神殿或有更多的精锐潜伏在附近。”

陈海看到还有好几拔人在附近察看昨天恶战留下的痕迹,他这时候不会责怪杜厉南失察之职,请杜厉南到一处能避开他人耳目的角落里谈事情。

一来杜厉南是太微宗的弟子,没有必要对他负责,二来种种迹象表明,妖神殿潜伏这么多的精锐弟子在鹿城附近,主要还是针对太微宗及董氏,杜厉南自己仅辟灵境后期修为,在鹿城能调用的人手又极有限,妖神殿能瞒过杜厉南,实在是太正常了。

陈海将黑蛟与青衣道人的相貌说给杜厉南知道。

“岳弈然!”杜厉南没有查明妖神殿潜伏在鹿城两名强者的底细,主要也是因为这两人随长乐城主府的商队进入鹿城之后,就没有公开露过面,但杜厉南对妖神殿的重要人物,还是了如指掌的,说道,“岳弈然乃妖神殿掌教御龙子周南的亲传弟子,本为塔河大绿洲小族岳氏的子弟,幼年就有擒虎御蛟之勇,入妖神殿修行,据传二十岁就开辟祖窍识海,踏入明窍境,被视为最有可能继续妖神殿掌教之位的侯选人。所御妖蛟,即便才七八十年火候,却也是大金山千年难见的异种。没想到昨天在此伏击国使的,竟然是岳弈然与他座下妖兽。”

恰恰是知道岳弈然这些重要人物的底细,杜厉南才更震惊,没想到陈海与齐寒江两人,竟然能将岳弈然与跨下妖蛟击退,这便道丹境人物都难以办到的事情啊。

岳氏在塔河是小族,早年受一家大宗族的欺压侵凌,差点族灭人亡。岳弈然修为有成之后,一人御蛟闯入这家仇族的族地,斩杀对方明窍境后期的家主之后全身而逃。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此时的岳弈然修为只会更加高深莫测。

当然,除了陈海击退岳弈然之事令人震惊不已,杜厉南更头痛的还是此前判断失误,顿觉棘手的说道:“岳弈然都到鹿城了,妖神殿潜伏在鹿城的绝不会仅有三五百精锐!”

杜厉南排查这么久,大体能确认鹿城内有三五百精锐,是受妖神殿或藏羌国直接控制的,但这三五百精锐,主要还是以通玄境的武修为主,仅仅是相当于三五百名道衙兵。

这部分精锐,目前看来还是能影响鹿城局面的,特别是还有两名明窍境巅峰甚至半步道丹境的人物藏在幕后,但真正等精绝军及叶青麟所统的西羌国王族军抵达鹿城城下,这三五百精锐所能挥的作用,又会变得极其有限。

所以,此前的策略,杜厉南也是想着帮陈海争取赵氏或周氏的支持,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鹿城。

而此时看来,妖神殿潜伏在鹿城附近的精锐,要远远乎他们的想象。

妖神殿没有提前出手,大概是认定太微宗及董氏一定会干涉西羌国的内战,他们是想以鹿城为陷阱,等太微宗及董氏的援兵踏入这个陷阱,才予以伏击!

想明白这些,杜厉南也是吓出一身冷汗。

即便太微宗及河西大都护府不会直接出兵,要是精绝军及叶氏王族军在鹿城受到伏击而损失惨重,他这一辈子都不要想在河西及太微宗能有出头之日。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妖神殿这部精锐到底藏在哪里,又是通过什么途径,潜伏到鹿城附近的?

太微会馆在平卢其他城池都有眼线,杜厉南并没有现太多的蛛丝马迹。

“鹿城五姓,必然已经有人投向妖神殿,帮着隐藏妖神殿的精锐弟子!”齐寒江大咧咧的说道。

鹿城五姓保持中立,是五姓相互牵制的结果,并不是每一家都想保持绝对中立,杜厉南也怀疑鹿城张氏说不定早已经暗中倒向妖神殿了,只是被其他四家牵制着无法公开表态而已,但他还不觉得妖神殿的这批精锐,隐藏于张氏在城外的田庄里,说道:“妖神殿不以炼器、炼丹及符篆闻名,但都有御兽的法门,几乎每一名精英弟子,自小都会训养一头神魂相通的灵兽或灵禽跟随——就像岳奕然跟前的那头黑蛟。张氏在城外也有好几处田庄,辖有逾十万亩粮田,要隐藏两三百人容易得很,甚至藏二三千人都容易,但要想能瞒过他人的视野,藏住两三百头凶猛的妖兽,不可能没有一点蛛丝马迹露出来。”

说到这里,杜厉南看到陈海正蹙眉看向鹿开峡以南的群峰,他也是浑身一震,不确定的问道:“国使也认为妖神殿的精锐弟子,极可能就潜伏在鹿开峡南面的群山之中?”

陈海点点头,他想到赤眉教在秦潼山起事的事情来。

那时候秦潼山虽然聚集数百万流民,但在朝堂大臣们及京郡八族子弟的眼底,流民数量再多,也都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只是没有几人会想到天师巩梁率赤眉教千余精锐弟子早就潜入秦潼山中。

此时在河阳、历川、蓟阳与西园军、虎贲军争雄的黑燕军,就是在赤眉教千余精锐弟子的基础上整合数百万流民而得。

乌鞘岭以南的荒山绝域,比秦潼山脉都要险峻陡绝,万米之上的雪峰冰川比比皆是,即便是河西道衙兵、以通玄境弟子为主的精锐战力,都不可以动辄翻越近万里、绝大多数都在雪线之上的重重绝岭,但倘若妖神殿此时所调派的,都是至少拥有辟灵境修为底子的最精锐弟子呢?

如此推测,也能解释太微宗潜伏在平卢、塔河的眼线,为何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现了。妖神殿没有从塔河大绿洲(藏羌国)诸族借兵,也没有从塔河、平卢大绿洲之间的借道,谁能现蛛丝马迹?

现在最关键的,已经不是说服鹿城赵氏或周氏投向太微宗了,而是先确认妖神殿在鹿开峡以南的群山深处,到底潜伏了多少精锐战力。

要是妖神殿集结三五百名辟灵境以上的精英弟子,再加上所御的数百头凶猛妖兽、妖禽,即便是河西调派上万道衙兵精锐驰援平卢,要没有什么提防,怕也难逃大溃的惨淡下场。

妖神殿没有忘记二十年前的血仇,除了暗中支持张雄、孔鹏颠覆叶氏王权、破坏董氏与叶氏的联姻,更想直接诱歼河西的精锐兵马啊!

第二百九十一章 伏兵

陈海、齐寒江、杜厉南三人潜踪藏形,从鹿开峡往西南搜索了五天,才最终现妖神殿伏兵的踪迹。

通常说来,海拔四五千米往上的山岭,每年的降雪量已经是远远大过消融量,使得这一高度往上的山岭,降雪逐年加积,形成千年、万年不化的积雪,进而形成冰川。这个常年积雪带的下界,就是寻常意义上的雪线。

太微山脉,峰峦万千,高峻无比,但在雪线上的雄峰也就五六十座而已,而乌鞘岭北山,几乎都找不到低于雪线的山峰,万余米高的雪峰而比比皆是。

雪线往上,常年冰川、积雪,气温异常寒冷,寒煞充塞天地;这个高度,天地间所吹拂的,已经不是什么凛冽的寒风,而是刮骨剔肉、能直接伤及神魂命元的寒煞罡风。

五六千米高,陈海或许还夷然无惧,但到上万米的绝岭高度,以他此时强悍的肉身,要不借额外的防御手段,也会大感吃不消。

他与齐寒江、杜厉南,从鹿开峡往西南方向搜索,也是尽可能避开那些动辄上万米的雪岭,而是从崎岖的峡谷寻找妖神殿伏兵可能会在的藏身之地,最终在五天,在一座峡谷里,现妖神殿伏兵存在的蛛丝马迹。

这座峡谷位于三座万米雪峰之间,黄褐色的岩壁,仿佛刀削斧劈般的直下千丈,谷底被浓雾盖住,但峡谷只有一侧进出的口子,也都被积雪、冰川封住,半点都看不出有大群人兽进出的痕迹。

要不是杜厉南极为心细,看到岩壁留下几道极不起眼的划痕,陈海他们直接就将这座峡谷错过去了。

乌鞘岭以南的荒岭绝域,栖息着很多强悍的妖兽,在坚硬有如金铁的石崖岩壁,留下翼爪抓过的划痕,也不是有多奇怪。

只是这几道划痕,却不是翼爪直接抓出来,更像是数头无比凶悍的妖禽,妖元在翼爪间凝聚出摧金折铁的煞芒,从石壁前擦出些许痕迹。

那些修为高深的妖兽妖禽,也不会傻乎乎的以血肉之躯,去硬拼人族武修的锋芒玄兵。与人族武修一样,妖禽妖兽与强敌搏杀时,会摧动妖元在翼爪间凝聚煞芒,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有摧金折铁之威。

问题就出在这几道若有若无的划痕上。

要是偶尔有强大的妖禽妖兽经过峡谷,突然间将妖元凝聚于翼爪,那必是遇到强敌了,那在岩壁就不会只留下这点的痕迹。

这些不经意就会看漏眼的划痕,更像是曾有数头强悍妖兽妖禽在峡谷的半空中比斗,还小心翼翼要避免留下来什么蛛丝马迹,只是一时大意而留下。

陈海与杜厉南、齐寒江再挖开峡口外的积雪,果不其然,积雪覆盖下的冰层上,还是留下来妖兽踩踏过的痕迹。

陈海留杜厉南、齐寒江在外面接应,他先钻入峡口的积雪里,一点点往前移行,待穿过峡谷深处积年不散的浓雾,他再藏到岩壁的一道石疑里往下滑行,等浓雾不再遮住视野,他距离谷底就剩三四百米,谷底的情形真真是吓了他一跳。

燕州人族宗门昌盛,妖兽栖息生存的空间很有限,陈海踏入燕州修炼以来,猛兽见过不多,但见过修炼有成的妖兽实在是有限,但此时在他眼前的谷底,完全可以说是一座妖兽博物馆。

三百多头凶猛狰狞的妖兽,虽然外形上跟寻常所见的虎豹隼狼等猛兽猛禽,有相多相似的地方,但体形都要巨大许多,又无一不蕴藏着强悍的力量。

而与寻常猛兽猛禽不同,陈海能看得出,这些妖兽都有着不弱的灵慧。

即便没有哪头妖兽已经修炼到化形境能口吐人言,但能看得出,这些妖兽都能以特殊的方式,或用目光眼神、或用咆哮鸣啸进行交流,甚至还有妖兽,直接用爪掌在石地划动着,用文字进行交流。

在这些妖兽里,最强大的还是岳弈南跨下的那头黑蛟,跟一头青色猞猁跟乌鳞狡。

那头青毛猞猁,外形酷似一头灰纹豹,但妖躯却足足有六七米高,透漏出比黑蛟更强悍的王者气息,乃是隐藏在这谷底三百多头妖兽的领袖。

它此时在低吼着与岳弈然用识念进行交流,仿佛青色雷光蕴藏的妖瞳流露沉思的神色。

而那头乌鳞狡,与黑蛟一样都没有长成,但即便是这样,体形已经要比绝大多数的妖兽庞大,狰狞的头颅前额微微峥嵘的隆起。

据传武威神侯的座骑,也是一头修炼有成的狡兽,以及河西所培育的青狡马、乌狡马,乃是狡兽与河西良马杂交后所留下来的良种,但眼下却是陈海第一次真正看到这种自上古在栖息在这片大地的强悍凶兽。

绝大多数的妖兽旁边,有一名妖神殿弟子相伴,唯有最强的青毛猞猁与乌鳞狡兽却没有御兽人跟随。

陈海想到杜厉南说过,妖神殿有两名强者修为高深莫测,此时正潜伏在鹿城之中,他以这两头强悍妖兽衡量,推测妖神殿此时潜伏在鹿城的两大强者,实力应该都不在岳弈然之下。

经历二十年前的残酷战事后,妖神殿殒落太多的强者。岳弈然作为妖神殿新崛起的年轻弟子,论实力已经能排入妖神殿前十强者之列了,但这也意味着妖神殿前十大高手,这次至少有三人都已经赶到鹿城来了,再加上三百多辟灵境以上的精英弟子以及三百多头妖兽,实力当真可以说是强悍到极点。

不想暴露行踪,陈海也不能继续往谷底摸下去,收敛气息又观察了片晌,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这时候陈海也现峡谷上空的浓雾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妖神殿弟子在谷底设有一座符阵,极其巧妙又不痕迹的改变小范围内的气候,形成浓遮峡谷的雨雾层,以便将他们在峡谷里的气息遮掩住,不为外界所察。

这处峡谷,距离鹿开峡并不远,即便考虑到那些万米以上的雪峰绝岭必须绕道过去,三百多妖神殿精英弟子从这里赶到鹿开峡也就七八百里的里程。

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陈海与齐寒江、杜厉南亲自出马,也是猜到妖神殿在这一片区域藏有伏兵后,最后都要花费五天时间才搜索到蛛丝马迹,可见妖神殿的这次潜伏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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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离妖神殿弟子潜伏的峡谷,齐寒江、杜厉南才停下来听陈海描绘谷底的情形,这时候杜厉南张开嘴,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头青毛猞猁乃妖神殿护法长老苗明成座前的灵兽,苗明成具备道丹境中期强悍修为不说,据说他座前的那头青毛也已经修炼到半步道丹的境界,就差半步修成道丹就能化成人形;乌鳞狡则是妖神殿掌教御龙子周南大弟子苏崇虎的灵兽,苏崇虎的修为比苏奕然更高,二十年前就已经是明窍境后期修为,近年来潜伏在大金山不怎么露面,即便没有修成道丹,也应该是半步道丹级数的人数。”

杜厉南能猜到妖神殿不会放任鹿城落入河西的控制之中,但也没有想到妖神殿苗明成、苏崇虎、岳弈然三名强者此时已经齐聚鹿城,而张雄、孔鹏所率七八万人马正控制西羌国王城,离鹿城也就三百多里的距离。

他们还有一丝机会夺下鹿城吗?

“妖神殿布下这么深的陷阱,我却毫无察觉,也差点害精绝军遭受惨重损失,请国使责罚,我也没有脸再留在鹿城,过段时间就会向宗门提出请求,换其他师兄弟来主持太微会馆。”杜厉南沮丧的说道。

“杜主事,这话从哪里说起啊,”陈海哈哈一笑,说道,“要不是杜主事前期做的工作够细致,我也难有机会现妖神殿的阴谋。”

陈海这话不是虚言,要不是杜厉南对妖神殿直接潜伏到鹿城的人马已有大体的掌握,要不是杜厉南对鹿城五姓的态度有准确的预测,他在鹿开峡与岳弈然一战,又怎么能猜测到妖神殿在鹿开峡以南的群山之中藏有精锐伏兵?

“即便是此时现妖神殿的阴谋,又有何用?”陈海的话并没有让杜厉南好受,妖神殿如此强悍的精英战力潜伏在一侧,张、孔所率叛军,又距鹿城如此之近,无论是怎么说,河西那边都鞭长莫及了。

齐寒江再胆大妄为,也知道妖神殿三百多精英弟子与三百多强悍妖兽,跟张孔六七万叛军配合起来,想碾碎此时的精绝军及叶氏王族军将易于反掌。

“我们去鹿开峡与赵氏家主赵晋见面。既然此时已经知道妖神殿的阴谋,那形势就比你们想象中的要简单得多,你们愁眉苦脸的做什么?”陈海笑着问道。

“国使为何有此一说?”杜厉南困惑不解的问道。

“此时的妖神殿,敢与太微宗在鹿城光明正大的一战吗?”陈海问道。

杜厉南先是一愣,继而也恍惚大悟起来,拍额大笑道:“对,对,是我想岔了,妖神殿伏兵不为人所知时,才是妙策,一旦露出行迹……”

第二百九十二章 汇合

陈海、齐寒江、杜厉南赶回鹿开峡,葛玄乔已经在鹿开峡等候着了。

“见过葛老祖……”杜厉南没想到祖师堂座长老葛玄乔,竟然直接在鹿开峡等他们,葛玄乔在宗门内是杜厉南祖师辈人物,他这时候恭恭敬敬上前行礼。

葛玄乔此时在黑山坐镇的事情,太微宗是不会对外公开的,但杜厉南也知道这事,只是不知道葛玄乔老祖怎么就突然赶到鹿城来了,还恰好在鹿开峡等他们。

董宁的神魂气息也炼入蛇镯之后,不管是相距千里万里,陈海也只需要将董宁的心神意念一起拉入血云荒地,就能直接交流,传讯效率之高、之准确,不知道要比灵禽传讯高出多少。

当然,董宁如果不跟陈海在一起,两人的神魂意念要同时进入血云荒地,就需要董宁人在黑山才行——血云荒地的入口,实际就在黑山,陈海的神魂意念也是经黑山再入血云荒地,只是蛇镯打破空间距离上的限制。

不仅葛玄乔赶到鹿开峡来与陈海直接见面,精绝军、王族军合并后两万五千兵马,此时也已经从黑山开拔,跨越茫茫沙海,直接鹿城而来。

陈海将鹿开峡南部深山里妖神殿伏兵的情形,说给葛玄乔知道。

“我也有好些年没有见苗明成了,这次进鹿城去见他,他大概都有将我生吞活剥的心思吧……”葛玄乔想到二十年前的西征战事,也感慨万千。

虽然二十年前葛玄乔曾极力反对虎贲军西征,但他一个人实在微不足道,无法违拧太微宗的整体意志;而当时即便是太微宗及董氏都反对西征,却也无法违背燕州之主赢氏扩疆拓土的强烈意愿。

当然,葛玄乔也深知当年结下的血仇,没有那么容易就能解开。

西征战事之前,平卢大绿洲人丁过千万,一度锐减到不足三百万,平卢六十余城,九成以上都被摧毁,战后过去二十年,也才重建到四十余城。

这仅仅还只是平卢大绿洲的损失,当时真正的决战生在藏羌国所在的塔河大绿洲。

妖神殿曾是比太微宗还要强大数倍的宗门,精英弟子以及数千年所豢养的灵兽,几乎损失一尽,苗明成的师父、师叔以及十数同辈的师兄弟以及将近万数的徒子徒孙,都殒落在那场战事之中。

“什么,葛老祖要进鹿城见苗明成?”杜厉南震惊的问道。

杜厉南主持太微会馆,在宗门内也算是独挡一面的人物,但陈海为何又说这是杜厉南在杜氏不受重视的依据呢?

这是因为二十年前的血仇,太微宗派到鹿城以及西羌王城两地会馆的几任主事,都被人刺杀在任上。

太微宗在平卢大绿洲留下来的只有仇恨,即便是叶氏有意与董氏及太微宗交好,但每一次行刺,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太微宗及董氏的强悍,在平卢大绿洲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明知道苗明成有生吞活剥他们的心思,他们在鹿城所部署的人手,远远少过妖神殿,一旦苗明成难,问题就麻烦了。

“我不出面,怎么说服妖神殿的弟子退出平卢?”葛玄乔挥袖说道。

妖神殿数百精英弟子埋伏鹿开峡以前的深山之中,要是没有被现行踪,绝对是乎河西众人想象的奇计妙策。

河西倘若干预西羌国的内乱,短时间内从铁流岭抽调十数万大军西进是不现实的。

从铁流岭到鹿城一万三四千里路途都是茫茫沙海,即便分布有近百处大小绿洲可以作为跳板,但十数万兵马西进一万余里的粮草,怎么解决?

河西没有长期及充足的准备,猝然间想要干预西羌国的内乱,最直截了当的手段,就是调派一到两万最精锐的道衙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奇袭鹿城,在汇合叶氏残族兵马,进而击溃叛军后,控制整个平卢大绿洲。

妖神殿数百精英弟子埋伏在鹿开峡以前的深山之中,就是为河西的奇袭战略布下的陷阱,是想在鹿城一下子吞掉河西最精锐的一到两万道衙兵,令河西有苦说不出。

河西兵马以道衙兵最为精锐,但在河西,最精锐的道衙兵,总数也不到四万人。要是一下子就损失掉四分之一甚至近半的精锐,对太微宗、对董氏、对河西,将是一种痛不欲生的重创。

这时候,河西在南面与鹤翔军交恶,武藏军又心怀叵测,北部的妖蛮诸部又蠢蠢欲动,河西在经历这么惨重的打击之后,短时间内将没有派兵西进报复妖神殿的能力。

也唯有达到这样的效果,妖神殿才能称得上大胜。

然而妖神殿在鹿开峡南面的伏兵已经暴露出来,已经没有在鹿城偷袭河西道衙兵精锐的可能,他们会堂而皇之的选择在鹿城,与河西展开一场极可能是两败俱伤的血战吗?

在经陈海提醒之后,杜厉南一扫沮丧的情绪,也认为这种可能是极低的。

二十年前的西征战事,妖神殿受创太严重了,以致现在都远远没有恢复元气,短时间内根本就承受不起太惨重的伤亡。

要不然,妖神殿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干涉西羌国的政事,甚至直接出面阻止西羌国王族叶氏与河西董氏,而不是假借马贼孔鹏之后,与天爱山张氏联手颠覆叶氏。

这种情形下,远远还没有恢复元气的妖神殿,怎么敢拿三分之一的精英战力,在平卢大绿洲的边缘与太微宗展开一场大战?

要知道,此时的太微宗,即便受武藏军及鹤翔军的牵制,即便也仅抽出一万道衙兵精锐西进,即便最后与妖神殿埋伏在鹿城外围的精英弟子拼个两败俱伤。

这样的两败俱伤,太微宗可能仅需要三五年就能恢复过来;而妖神殿可能则需要二三十年才能恢复过来,但距离恢复巅峰时间的实力,就变得更渺茫了……

所以在确认妖神殿的伏兵踪迹之后,陈海所想的策略很简单,就是直接找到潜伏在鹿城的妖神殿长老苗明成及妖神殿大弟子苏崇虎摊牌,迫使妖神殿退出西羌国的内战。

妖神殿不退,那河西也只能被迫做出出兵平卢大绿洲的反应,那双方就在鹿城或者在西羌国其他什么地方,大战一场好了。

河西此前不直接出兵,是不想卷入更大规模的战事之中,但妖神殿都直接派出数百精英弟子了,河西的反应就不可能软弱。

因而,杜厉南认为妖神殿在阴谋被揭穿后,还是有可能退兵的,但他没有想到,葛老祖这趟要亲自进鹿城,找妖神殿的长老苗明成摊牌。

这万一有什么闪失,葛老祖殒落在鹿城,杜厉南实在是没有办法跟宗门交待。

杜厉南希望陈海劝葛老祖慎重行事,但侧头看陈海,陈海蹙眉眺望远方,完全没有劝葛老祖的意思,杜厉南心里微微一叹,心想陈海与葛老祖做好决定的事情,不是他能相劝的。

很快有百余骑朝这边驰来,为是一名六旬年纪的青袍剑修,身后背着一柄黑色巨剑,整个人都透漏出凌厉的锋芒。

这人就是鹿城赵氏家主赵晋,明窍境后期修为。

除赵晋之外,鹿城赵氏还拥有一名年纪都未满三十旬的明窍境强者,是金州东域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但由于鹿城在平卢大绿洲的地位相当重要。

赵氏拥有两名明窍境强者,也没有办法单独掌握鹿城的大权。

赵晋与身后百余赵氏子弟,在千余步的石岗上勒住马,没有继续往前,他们却是没有怀疑鹿开峡后另藏伏兵,赵晋的眼神在陈海、葛玄乔二人脸上打转,他没有认出葛玄乔来,但相隔千余步能感受到葛玄乔深不可测的修为。

赵晋犹豫了一会儿,才让身后百余子弟留在原地,他独骑策马往石潭这边驰来。

“赵氏一族,虽然不算是什么大族,但还是有两根骨头的,绝不会投靠外贼,”赵晋朗声说道,“我这趟过来,是劝你们不要白费工夫,也不要对鹿城妄动什么心思。即便是你们现在将我扣押下来,也不会管什么用!”

“太微宗并无插手鹿城的心思,更不会直接卷入西羌国的讨逆平叛战事,我与葛玄乔老祖也都是叶氏邀请过来的客卿,”陈海说道,“但鹿城及赵氏能否置身事外,赵宗主可以派人到西南六百里外的深峡中,看一看妖神殿到底藏了多少伏兵在那里,再考虑在张氏叛贼与叶氏王族做取舍吧!”

鹿城农牧及手工业都相当达,近三十万人口,农耕、牧场以及手工业作坊,都差不多各分占到三分之一的劳动力,此外,还有相当规模的商队。

然而鹿城五姓,宗族产业在农牧及手工业、商业之间的分配却不是绝对平衡的。

赵氏一族,极重工匠之术,核心产业都是城内几家规模不小的工坊及商队上。

一旦商道断绝,其他四姓的损失还没有那么大,但赵氏的根基立即就会被动摇掉。

故而在周氏与赵氏之间,陈海最终选择与赵氏家主赵晋见面,并非对赵晋这个人有多大信心,而且清楚赵氏一族的根基在那里。

陈海就不信赵氏真就愿意看到鹿城在被妖神殿控制后,地位削弱变成西羌国境内一座与宣凤城一样无足轻重的边境小城。

第二百九十三章 相见

太微宗祖师堂座长老葛玄乔,亲自登门拜访妖神殿护法长老苗明成及大弟子苏崇虎一事,仿佛一块巨石砸入风平浪静的湖泊里,顿时间在鹿城掀起惊天波澜。

不要说滞留在鹿城的商旅了,即便是共持鹿城的五姓世族子弟,一大早知道这一消息后,也都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如何评判此事,下意识就觉得这事是假的。

西征战事惨淡收局之后,虽然太微宗高层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光明正大踏入鹿城了,但不要说那么走南闯北的商旅了,即便是鹿城那些稍上年纪的人,对太微宗祖师堂座长老、武威神侯董良的师兄葛玄乔之名,也是如雷贯耳的。

谁能想象,太微宗高层有二十年没有踏入鹿城,一下子就跑来这么个大人物?

但妖神殿护法长老苗明成及妖神殿大弟子苏崇虎在鹿城之中,又是什么鬼?

张雄与黑山寇勾结,叛乱篡位以来,虽说鹿城这边保持中立,但无论是鹿城五姓子弟,还是滞留在鹿城的商旅,内心从来都无法保持平静,担心有朝一日会不可避免的被卷入血腥残酷的战乱之中。

只是谁都没有今天这一幕的生。

虽说一大早消息就传开了,闹闹沸沸扬扬,但一直到午后,赵晋才率百余杜氏子弟,护送着葛玄乔、陈海进城,街道两侧挤满围观的商旅、民众,好几万人都争先恐后想要一睹葛玄乔的真容。

除了两侧围观的商旅、民众外,长街之上还有四队人马并列,看到赵晋护送葛玄乔、陈海进城来,为的四人一起下马往前迎过来,朝葛玄乔揖礼而拜:“鹿城周氏周一鸣、鹿城顾氏顾延侠、鹿城张氏张天佐、鹿城杨氏杨金生,参见葛真人……”

这四人都是鹿城五姓其他四家的家主,他们虽然都经历过二十年前西征战事,宗族都有师伯叔侄战殁,但这时候没有人会想二十年前的血仇,相反的,四人在葛玄乔面前都恭敬的执弟子礼,但他们看向赵晋的眼神,却没有什么恭敬,有怨恨、有惊疑、有警惕,不一而足。

陈海此时陪葛老祖进城,自然不能再假借国使的名义,只是闲云野鹤的站在葛老祖的身后,也没有自承身份。

“我今天是为拜访老友苗明成而来,你们无需多礼,也无需理会我这个无所事事的老道。”葛玄乔笑着说道。

五姓家主都是一脸苦笑,葛玄乔与苗明成在鹿城之外打个天翻地覆,他们都乐得袖手旁观,但要是葛玄乔在鹿城内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五姓又洗不脱嫌疑,谁扛得住太微宗的血腥报复?

不要说周一鸣、顾延侠、杨金生了,即便是心里已经有取向的赵晋、张天佐,这时候也都巴望葛玄乔与苗明成赶紧见一面拉倒。

很多事情会有种种后果,他们都是能够预见的,也会做针对性的防备,唯有葛玄乔进鹿城见苗明成一事,赵晋在鹿河源听陈海、葛玄乔当面提起,都是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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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雄站在角营巷的巷子口,看到城卫军的锐卒,已经将围观的商旅、民众挡在长街的两侧,他知道葛玄乔已经在赵氏家主赵晋的陪同下进城了。

看到巷子两边院子里的桑榆树桠上,都骑满看热闹的人,苗雄也完全不知道眼前算什么事。

看过巷子口的情形,苗雄带着两名扈从,走回长乐会馆的院子,看到叔祖苗明成以及师叔苏崇虎满脸阴郁的站在院子里一言不声。

自消息传开的一刻,院子外都挤满围观热闹的看客,苗明成、苏崇虎想悄无声息的退出鹿城都做不到,就像被捉奸般的堵在院子里,只能等候葛玄乔前来。

而且葛玄乔点名道姓的找上门,他们也清楚这意识着他在鹿城的布局,完全被太微宗看穿了,这仿佛沉重的一击,在正式交手前,就狠狠的捶在他们的心脏上。

岳弈然匆匆从后门走进长乐会馆,饶到前院里,虽说“客人”还没有到,但前院里气氛已经凝固令人呼吸艰难——岳弈然身穿青色道衣,但此时他没有往日的从容淡定,脸色多少有些气急败坏,他现在甚至都不能完全接受数日仓皇逃命的事实,谁想到葛玄乔竟然就直接逼迫上门了!

“张雄、孔鹏已亲身赶到小金岭,只要师叔有召,他们片晌就能赶到。”岳弈然沉声说道。

苏崇虎没有说什么,看向师叔苗明成,等着他做决定。

鹿城五姓是不敢出兵拿葛玄乔怎么样的,也不会干扰妖神殿的行动,只是他们想要将三百多精英弟子从鹿开峡南面的深山里调过来,需要一天多的时间,唯有张雄、孔鹏两位道丹境强者亲自过来,他们才有机会能在鹿城围杀葛玄乔。

不过,围杀葛玄乔的后果是什么,这是不言自明的。

看师叔苗明成沉默不语,岳弈然忍不住提高声音质问道:“难道师叔已经忘却二十年前的血仇了吗?忘记宗门有多少师兄弟丧命太微宗贼子手里的吗?”

虽说二十年前,岳弈然刚入宗门还仅仅是侍兽童子,但他年轻气盛,胸膛里涌动沸腾、不甘屈服的热血,与更多的年轻弟子一样,时刻都不忘要找太微宗报当年的血仇。

葛玄乔点名道姓的找上门,岳弈然自然清楚在他与黑山箭魔一战过后,他们藏在鹿开峡南面群山的伏兵暴露了行踪,这时候想要后悔都已然来不及了,但在他看来,即便是暴露行踪又如何?

既然三百多同门师兄弟的行踪已经暴露出来,那就一不做二不休,顺势在鹿城围杀葛玄乔、黑山箭魔,然而助张雄、孔鹏收服平卢大绿洲那些还妄图左右逢源的城池,先将平卢大绿洲的势力整合起来。

至于河西太微宗事会不会出兵报复,到时候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岳弈然,鹿河源一战,你若觉得还不够痛快,此时大可以与我出城一战,莫要妨碍了葛老祖与苗真人叙旧。”陈海人刚到角营巷口,声音却已经飘然而至,如雷霆般灌入院中诸人的耳中。

岳弈然俊朗的脸抽搐了两下,愣是没有办法回陈海的话,他此时与跨下灵兽黑蛟联手,还有可能与陈海打个平手,但真要公开比试,他与黑蛟同时上场就自承实力远不如陈海了。

岳弈然恨得牙痒痒的暗想,这狗贼,区区凡人之躯,怎么可能拥有神魔一样的持久战力?

数息过后,葛玄乔与陈海并肩踏入院中;赵晋等五姓家主都留在院子外恭侯,以示五姓没有资格参入妖神殿与太微宗的纠纷,葛玄乔与苗明成倘若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他们也希望尽可能减少牵涉。

“葛玄乔,二十年前你在这座城池双手沾染了多少鲜血,今日怎么就闲庭信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苗明成的年纪看上去要比已过百岁的葛玄乔还要苍老,仿佛皲裂树皮的老脸满是风霜之色,谁也难以想象他会是妖神殿二十年前硕果仅存的三位道丹境强者之一,这时候就见他眼瞳似藏着金色的雷霆,凌厉的盯着葛玄乔的脸。

葛玄乔脸皮微微抽搐,屈指一弹,一道玄光自他手指尖似绽放而出,形成一道灵罩将他们所立的这栋小院遮罩起来,除了院门外的五姓家主,此间的讨论自然不可能让那些旁观热闹者听入耳中。

葛玄乔微微叹息说道:“苗真人,你要不想二十年前的血腥之事在鹿城重演,那妖神殿埋伏在鹿开峡南麓的三百多弟子,还请早日撤走,切莫要介入西羌国的平叛之事,日后勿谓言不预也。”

“太微宗介入还少吗?”苗明成冷哼道,虽然太微宗直接调入黑山的精英弟子人数不多,但百余头灵禽,直接令张雄、孔鹏等人,无法派出斥候潜入黑山侦察精绝军及叶氏残部的状况。

这事实上与双方直接出兵没有太大的区别了,大家只是没有将最后的脸皮撕破而已。

“张、孔逆贼窃国,王族叶氏讨逆平叛,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妖神殿曾是金州东域的宗,这时候不说站出来替叶氏主持公道,就已经是错了,竟然还暗中与淫惑宫闱的马贼勾结,那更是大错特错了。叶氏确实是有跟河西求援,但叶氏与董氏乃姻亲之族,求援也是天经地义之事。河西不可能对叶氏的求援袖手不管,但十万精锐勒马于铁流岭之内而不西进,就已经保持十万分的克制了,还请妖神殿此时能珍惜河西的善意跟克制。”葛玄乔语气寡淡的说道。

苗明成嘴角微微抽搐两下,沉着脸问道:“董氏往南侵凌鹤川,与武藏军又多有不睦,此时真能抽调十万精锐西进_平卢吗?”

“苗真人倘若不信,尽可以请贵宗三百辟灵境弟子跨出鹿开峡一试!”葛玄乔淡然说道。

葛玄乔这次一定要亲自出面,就是明确的告诉苗明成等人,此时双方虽然就剩最后的一张脸皮没有撕破,但他们对妖神殿的警告绝非儿戏,妖神殿三百弟子跨出鹿开峡之时,就是河西出兵铁流岭之际,绝没有半点侥幸的可能。

苗明成、苏崇虎、苏弈然皆脸色阴沉。

即便是苏弈然最年轻气盛,这时候也不敢悍然说句“要战便战”的痛快话,但他们岂能因为葛玄乔几句话恐吓的话,说退就退?

第二百九十四章 条件

“我说大家也莫要说什么狠话了,还是将各自的条件提出来,看有没有什么可商议的余地,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搞得大家都不愉快。”

陈海看到场面僵持下来,他这时候站前一步,搓着手说道。

他这时候完全没有刚才出言邀岳弈然出城一战的傲然,却是像要拉葛玄乔与苗明成等人坐下说话的和事佬,脸上的笑容也显得市侩。

“还未请教你的身份?”苗明成眼睛盯着陈海,沉着声音问道。

陈海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假冒的国使姚兴,借势在北面的茫茫大漠深处掀风搅雨,被诸寇称为黑山箭魔,一个是被大燕朝堂除名的前宿卫将军、令董氏极为不快的太微宗内门弟子陈海。

苗明成、苏崇虎能在鹿城,自然也将陈海的来龙去脉打听清楚了,这时候就想知道他到底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说话。

“散人陈海,见过苗真人。陈某曾在太微宗修行,勉强算是太微宗弟子,但在宗门也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也曾在大燕担任过一官半职,但此时已挂印而去,无牵无挂而游历大漠。适逢西羌国乱,受西羌国主叶侯礼聘为客卿,此时算是代表叶侯,跟苗真人说几句话贴心话,还请苗真人莫要介意我曾在太微宗修行过的过往。”陈海哈哈一笑,拱手行礼道。

守在院门口外的齐寒江肚子里都快要笑开花了,陈海在黑山假称大燕国使,大家明知道他是假冒的,偏偏一口一个“国使”叫得亲热,没想到陈海这会儿又不再冒用这个“大燕国使”的名义,偏能腆着脸说他是叶青麟礼聘的客卿。

齐寒江都不知道陈海怎么有脸说出这话的。

苗明成似乎丝毫无感,微微蹙着眉头,说道:“有什么话,陈真人敬请说来。”

陈海虽然是太微宗弟子,但个人接受叶青麟的礼聘,出任西羌国的客卿,这并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也并不代表太微宗直接参与西羌国的内乱;宗门在一定程度上,也不会事事都干涉弟子的个人选择。

甚至在残酷的派系斗争里,宗阀世族两边押注都是常态;更不要说宗门的态度会更然一些。

同样的道理,岳弈然,苏崇虎,甚至苗明成都可以以个人名义加入叛军,但妖神殿派出三分之一的精英弟子,直接出动介入西羌国的内乱,就已经突破了底线,就会直接演变成宗门之间的血腥战争。

“想必苗真人心里也都清楚,叶氏即便此时仅剩残族,也并不愿意彻底沦为河西的附庸,但妖神殿到这时倘若还不如收敛,执意要让三百弟子及三百灵兽踏过鹿开峡,叶氏也将别无选择,”陈海说道,“叶侯让我在这里跟葛老祖及苗真人将事情挑明了说,叶氏意在复国,只要太微宗、妖神殿不介入西羌国的平逆讨叛战事,事后叶氏若败则罢,叶氏若胜、成功复国,对太微宗、妖神殿也会一视同仁,不会有所偏颇。”

“哼……”苏崇虎、岳弈然都是冷哼连连,不会相信陈海此时所说的空洞承诺。

妖神殿在鹿开峡外的伏兵由暗转明,叶氏倘若成功复国,怎么可能对妖神殿没有芥蒂?叶氏也不是吃素的,复国成功之后怎么可能没有清洗妖神殿势力的动作?

“倘若苗真人能说服长乐城不介入平逆讨叛战事,以及长乐城能够不切断东西商道,叶氏可封贺氏世袭长乐侯,永治长乐之地。”陈海说道。

长乐城与鹿城,位于平卢大绿洲的东西两个重要节点上,这个条件实际上是要将长乐城直接割让给妖神殿控制。

至少在太微宗完全介入西羌国之前,叶氏是没有能力从妖神殿手里收回长乐城的;而妖神殿能直接控制长乐城,也就不用担心叶氏能将其影响力从平卢大绿洲完全清洗出去。

“你似乎确信叶氏有足够的实力平叛复国?”岳弈然冷笑道。

就算此时答应协议,妖神殿三百多精英弟子遵诺不踏过鹿开峡,以及长乐城城主贺荣所掌控的势力不直接介入西羌国的战事,张雄、孔鹏麾下此时也已经整合出六七万兵马,而且妖神殿也早已经有上百名弟子以个人名义,携两百多头灵兽加入黑山军作战,岳弈然就不相信叶青麟在黑山仓促整顿的残部,以及陈海、董宁收编马贼、奴隶所治的精绝军,能有什么作为。

“不管叶氏有无复国的实力,但问岳兄、苗真人,今日敢立下此诺?”陈海问道。

岳弈然虽然是妖神殿最杰出的年轻弟子,但此时有苗明成在场,还轮不到他来做主。

葛玄乔目光炯炯的盯住苗明成。

虽说西羌国内接下来的战事还有可能很残酷、血腥,他们也无法阻止妖神殿及藏羌国暗中援助张、孔等叛军,但他们的主要目标还是阻止妖神殿及藏羌国直接介入这场战事,不让这场战事不受限制的扩大下去;也只有这样,才不至于打乱河西及太微宗现有的部署。

当然,陈海此时许诺长乐城在战后脱离西羌国自治,事前也没有跟叶青麟及其他叶氏族人商议,但这些他们事后可以强迫叶青麟答应下来。

陈海开出这样的条件,对妖神殿还是极有诱惑力的。

再不济,妖神殿的势力也不会完全从平卢大绿洲清除出去,能与太微宗同等保持对平卢大绿洲的影响力;而要是张雄、孔鹏等人争气一些,他们则可以将太微宗的势力完全清除出去,而控制整个平卢大绿洲,为日后实现妖神殿的大复兴奠定基础。

当然,条件好不好,苗明成都不会立时答应下来,时间就在这座看似不起眼的小院里虚耗着——陈海陪葛玄乔站在那里,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往西山斜去,一名身穿皮甲的妖神殿弟子,神色仓促从后面的院子里走过来,看他疲惫不堪的样子,想必也是刚从城外远道赶过来,眼睛阴戾的剐了陈海、葛玄乔一眼,便附在苗明成、岳弈然、苏崇虎等人耳口低声细语片晌。

这一刻,苗明成、苏崇虎、岳弈然等人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他们此前都已经犹豫要答应葛玄乔、陈海提出的条件,但这时候皆有一种被玩弄的愤怒。

“你们故弄玄虚,声东击西,当真以为我们是小儿可欺不成?”苗明成怒不可遏的质问道,他那似枯树般的双手虚握,虎口里有金光灿然的隐隐神华透出,似有无尽的力量要随苗明成胸臆间的怒火喷薄而出。

“此话怎讲?”陈海从容问道。

“你们在此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然而精绝军早早从黑山出,此时已然潜伏到鹿城外三百里,你问我们这是什么意思?”岳弈然鼻子都快点气歪了。

虽然他们无法直接侦察精绝军在黑山的动静,但要不是注意力都转移到葛玄乔入城这件事上,他们怎么可能拖延精绝军都已经逼近到鹿城三百里内,才有察觉?

虽说张雄、孔鹏等人的根据地就在三百多里的王城,但他们此时传讯过去,张雄、孔鹏将人马从西羌王城集结、调出,至少要比精绝军多耽搁半天的时间。

这难道不是陈海这贼娘养的奸计,是什么?

“真要是针对妖神殿有什么阴谋,太微宗及河西都护府将计就计,诱妖神殿三百多精英弟子出鹿开峡入彀,试问你们有几人能活着逃出去?你们以为葛老祖从太微山调一千精英弟子,需要多少时间才能与精绝军汇合?”

陈海毫不留情的冷声一笑,气势陡然凌厉起来,即便是面对苗明成眼瞳透漏出来的精芒也毫无畏惧,说道,

“我们今日过来,所议两宗皆不得干涉西羌国的平逆战事,我与葛老祖也相信苗真人、岳真人、苏真人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必定会答应我们的条件,决不会随意将妖神殿同门数百精英弟子无辜拖入这场战事,所以精绝军与叶氏王族军才直接往鹿城开拔过来。难不成精绝军及叶氏王族军从黑山开拔,也要事先知会你们不成?”

“……”岳弈然气得一佛升天、二佛灭世,明明知道是陈海他们故意使诈,却偏偏没有办法跟他们争口舌之利。

“苗真人,如若不认可我们刚才提出的条件,精绝军及叶氏王族开拔到鹿城城下,请你们与叛军同击之,我们到时候也便知道你们的选择是什么了!”

陈海与葛玄乔对望一眼,施施然往院子外走去,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苗明成、苏崇虎、岳弈然会在身后暴起杀招。

赵晋、周一鸣等五姓家主,都能听到陈海、葛玄乔、苗明成他们议论什么,他们也是这一刻才知道精绝军竟然距离鹿城已经不到三百里距离,也都愣怔在那里。

看着陈海、葛玄乔等人翩然而去,再看苗明成、岳弈然、苏崇虎三人在院子里脸色难看到极点,五姓家主心里都忐忑不安,他们这是谈成了还是没有谈成?

难道黑山箭魔真就不怕出一点意外,妖神殿弟子与黑山军联手夹击他们?

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五姓家主怔立当场,一时间茫然无措。

第二百九十五章 铁勒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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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勒岭位于鹿城西四十里外,是从乌鞘岭北山往北延伸出来的余脉,也是鹿城与平卢大绿洲其他城池的天然分野。

铁勒岭南北长三百余里,东西宽十数里,相比较乌鞘岭北山动辄上万米的雄奇巨峰,最高峰都不足千米的铁勒岭绝对算不上有多少险峻。

铁勒岭对宗门玄修或武修而言,绝谈不上多险峻,但山嵴陡峭如剑戟插地,石怪崖陡、谷深涧幽,唯有南涧峡从中间劈开铁勒岭,方便从鹿城出的普通商旅能直接走入平卢大绿洲的腹地。

鹿城虽然也算作平卢大绿洲的一部分,但鹿河并不汇入平卢海,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将铁勒岭视为平卢大绿洲东部的边界,南涧峡才是从东面进入平卢大绿洲真正的门户。

当然了,无论是从鹿城进入平卢大绿洲,还是西出平卢大绿洲,走入鹿城,不走南涧峡,从北面的宣凤城绕道,也就多绕四百多里,不算多费事,但张雄、孔鹏所率的黑山叛军,想要赶在精绝军之前,逼近鹿城,南涧峡则是必经之地。

此时精绝军距离鹿城仅三百余里,而黑山叛军从位于天爱山与平卢海之间的西羌王城出,若从南涧峡通过,也是三百多里。

考虑到精绝军从黑山跨越茫茫沙海而来,即便是就剩最后三百余里路,也不敢纵马狂奔;张雄、孔鹏还是有可能集结一到两万精骑,提前赶到鹿城,逼使精绝军不能接近鹿城;而倘若不能从南涧峡通过,从北面的宣凤城绕道,即便是最精锐的骑营也要多走半天。

当得知精绝军距离鹿城仅三百余里,五姓家主即便知道再也没有办法置身事外,但五家相互牵制,争吵了半天,最后的决定还是先将鹿城封闭起来。

他们不知道妖神殿三百多精英弟子会不会悍然踏过鹿开峡,也不知道太微宗可能展开的报复有多血腥、残酷,他们这时候除了将鹿城封闭起来,能做什么决定?

即便是赵氏家主赵晋更倾向投入太微宗的怀抱,但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甚至都不能说服赵氏族人都支持,又如何说服其他四姓?

而真正要将鹿城封闭起来之后,大家迅都意识到南涧峡实际成为双方的必争之地。

张雄、孔鹏率黑山军控制南涧峡,精绝军则不敢逼近鹿城;而精绝军控制南涧峡,则能将黑山军拒之在铁勒岭以西。

而就在五姓决定启动防御法阵封闭鹿城之际,就听着此起彼伏的鹰啸鹤鸣似音浪声潮从北面呼啸过来,很快就见七八十头巨禽,贴着鹿城的西北角,径直往南涧峡飞去。

早在城池封闭之前,苗明成、苏崇虎、岳弈然在百余骑的簇拥下往南涧峡驰去;在他们前面,则是簇拥葛玄乔、陈海西行的太微会馆的弟子。

不管是妖神殿借长乐城商队的名义,直接潜伏到鹿城的人手,还在太微宗光明正大派驻到太微会馆里的弟子,都是以最基层的通玄境弟子为主,各自都只有百余人左右,这两波人即便是撕破脸皮直接开打,也都无法决定南涧峡最后会落入谁手。

鹿城五姓即便暂时还决定保持中立,但也派出百余斥候,赶往南涧峡看情势;赵晋更是亲自出城,跟随葛玄乔、陈海赶走南涧峡。

即便赵氏这时候还无法孤注一掷做出最后的决定,但赵晋心里清楚,一旦鹿城落入黑山军的控制之下,鹿城商道中断,对宗族产业以工坊、商贸为主的赵氏,打击会有多惨重。

看着七八十头凶猛灵禽从头顶飞过,看着每头灵禽后背都有五六名锐卒披甲执卒而站,目光坚定。

虽然说精绝军四五百精锐,想要彻底控制住南涧峡这一战略节点绝无可能,但想到陈海这厮事前早已经将五姓宗族封闭鹿城这一反应都考虑到了,岳弈然他的脸色也是难看到极点。

这种事事受制于他人、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并不好受。

出鹿城四十里就是铁勒岭,而且从鹿城西门到南涧峡之间,都是黄土夯就的驰道。岳弈然他们即便都是策马而行,也就半个多时辰的路程而已。

这时候,精绝军四百多甲卒已经将进入南涧峡,在南涧峡出入口设下简单的防务,阻止其他人马进入。

好在南涧峡比较开阔,而峡谷两侧的石岭低矮,只有一两百米高,要不然给精绝军战禽营先锋赶到,用两道撼地篆符摧垮两侧的石崖,将当中的通道掩埋起来,孔鹏、张雄他们兵马再强盛,都不可能赶在精绝军之前,推进到鹿城城下。

无论是长乐城商队的人马,还是太微会馆的子弟,亦或是鹿城五姓派出的城卫军斥侯,这时候都只能在南涧山东面的旷野里停下来。

这时候能看从西南有四五十头凶猛灵禽飞过来,为就是差点在松阳湖被陈海一箭射杀的双头灵鹫。

张雄、孔鹏知道消息并不晚,也及时派出手里仅有的战禽,但还是慢了半拍。

看到精绝军的先锋战禽已经控制南涧峡,黑山军的战禽就没有继续往前逼近,而在停在南涧峡西南的一座岭头,两百多精锐在枯骨道人的率领下,从战禽后背跳下来,做些简单的防备,他们显然是等着黑山军后续的兵马赶来汇合。

大股兵马的集结、推进,度总是快不了,但岳弈然相信,张雄、孔鹏再蠢,也能先调两三千精骑以最快的度赶到南涧峡来,应该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能直接对南涧峡动进攻。

很显然,精绝军第一波精锐骑兵,还没有这么快能赶到南涧峡,他到时候就要看,陈海就凭借四五百人,怎么守住南涧峡,等后续的大军赶到。

“葛玄乔,太微宗果真能置身事外否?”苗明成凌空飞起,与苏崇虎、岳弈然都没有直接闯入南涧峡,而是飞到南涧峡南面一座近三百丈高的崖头,阴沉着脸传音问道。

这时候就见此前在鹿河源与陈海恶战近小半夜的那头黑蛟,从铁勒岭南面的山岭间腾云驾雾飞来,收起粗壮的鳞爪,像头幼兽般蜷立在苗明成、苏崇虎、岳弈然的身后,却透漏出凶悍莫御的气息。

齐寒江掣出淬金玄寒戟,直接走入南涧峡,与第一批赶到的冉虎、吴蒙等人汇合。

赵晋跟随在陈海、葛玄乔也飞到南涧峡南面,在相距不到两千丈处选择一座峰崖而立,这时候他都能直接感受到那头黑蛟所侵凌而来的威压,他都怀疑这头黑蛟要是与叛军四五十头战禽一起直接往南涧峡扑过去,就凭精绝军这点人手,会不会直接就被杀得屁滚尿流。

“太微宗是否置身事外,就要看苗真人你们的选择了。”葛玄乔不管赵晋心里在慌然想着什么,淡然的回应苗明成的质问。

“陈真人呢?”苗明成阴沉着脸问陈海。

“你们还要不要点脸,还不如要精绝军的将卒都捆起手脚任你们宰杀?”陈海毫不留情面的辱骂道。

葛玄乔代表太微宗表明置身事外的立场,本人就不能直接参战,但他要是再受妖神殿三两句话就钳制不能直接参战,以张雄、孔鹏二人道丹境的强悍修为,联手而至,就能直接将他们此时在南涧峡的脆弱防守撕成粉碎。

虽然说虎狼之师凝聚的杀伐兵气,搅乱或强力锁住天地元息,能有效压制明窍境以上强者,无法借用天地元息,但吴蒙、冉虎、齐寒江身边才四百多都护府扈卫营悍卒,还不足以凝聚锁住天地元息的杀伐兵气。

他们这边要是没有牵制道丹境强者的存在,任张雄、孔鹏冲过来左冲右突,将造成极其恐怖的杀伤力。

故而对苗明成的无理要求,陈海是毫不留情面的骂回去。

受陈海的辱骂,此时可以说是金州东域十大地榜强者之列的苗明成,脸色自然难看到极点,然而比起表面上的受辱,更令他们难受的,则是葛玄乔一人就牵制他、苏崇虎以及岳弈然加黑蛟不能下场参战。

在陈海的无敌箭术之前,黑山军的灵禽数量又处于劣势,在大股骑兵赶过来之前,都没有能力逼近南涧峡,他们这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先抵达的四百多精绝军将卒,除了洒下大量的地钉下,还用种种手段在南涧峡的西口制造更多马步军进入的障碍。

“此前你在鹿城向我邀战,可还算数?”岳弈然阴沉着脸问道。

陈海一人的战力就太强悍了,不管怎么样,岳弈然都要想办法不让陈海有借口直接参战。

“数日前,我在鹿开峡饶你不死,你事后大概都没有脸跟苗真人、苏真人提起吧,这时候怎么又有自信向我邀战?你问问你,可还有资格跟我邀战?”陈海撇嘴一笑,不留情面的质问道。

岳弈然到底是脸皮子嫩,听陈海如此说,脸皮子顿时就涨得通红,偏偏又不能指责陈海胡说八道;而他此前偏偏又没有将当初逃离鹿开峡时那最后一瞬的必死感受说给苗明成、苏崇虎知道。

他以为那一瞬是错觉,不知道他都觉察到陈海要射一箭,又怎么连一箭都躲不来?

然而这时候让陈海直接点破,岳弈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 对峙

听陈海这么说,苗明成、苏崇虎两人皆是愕然,他们都以为岳弈然数日前与陈海一战,只是不想让妖神殿伏兵暴露,打得难分难解才最终撼然撤走,没想到陈海在鹿河源一战竟有斩杀岳弈然的机会。

这怎么可能?

苗明成、苏崇虎皆疑惑的望岳弈然看去,这令岳弈然更羞愧难当,绝口再不提与陈海单打独斗之事,却也无疑是默认陈立在鹿河源饶他一命。

这一刻,硬着头皮与葛玄乔、陈海走得亲近的赵晋,内心也是震惊万分。

掌握真意雏形,是开辟祖窍识海的基础,但在踏入明窍境之后,随着对道之真意更深层次的参悟,祖窍识海还有两次增强的机会。这不仅意味着更敏锐、强悍的神识感应,意味着对天地元息更强的驾驭能力,同时也意味着更强的精神念头。

然而除非刻意收敛,不然明窍境前期、中期以及后期修为,通过眼瞳都能看出明显的征兆来。

陈海此时处于从明窍境前期往中期跨越的过渡期,论修为境界比赵晋还要稍逊一筹。说及宗门玄修的实力,涉及到所修玄诀、所悟真意以及所御法宝灵剑等等因素,修为境界仅仅是一个参与,但也不会差得太离谱。

说实话,陈海与齐寒江在鹿河源,恶斗岳弈然与黑蛟,赵晋都觉得极奇震惊,甚至猜想岳弈然是受别的牵制才无奈撤走,却怎么都没有想到,陈海有斩杀岳弈然的机会,却饶了岳弈然一命。

陈海有斩杀岳弈然的能力,却没有下手,赵晋对这个却不费解,心想陈海手下留情,主要还是不想将事态搞大,不希望妖神殿与太微宗直接卷入这场战事,这时候却不知道妖神殿领不领这个情了。

陈海冷冷一哼,没有再看岳弈然一眼,而是淡然往苗明成、苏崇虎看过去,言外之意,这时候只有苗、苏两人有资格跟他邀战。

苗明成是金州早就成名的地榜强者,苏崇虎作为妖神殿的大弟子,也于数年前已经踏入道丹境,即便没有陈海对岳弈然手下留情这事,他们都没有脸站出来跟陈海邀战。

要是一点规矩、一点底线都不讲,武威神侯董良一人前来,妖神殿不都得跪服?

陈海站在断崖之巅,没有直接进入南涧峡与吴蒙、冉虎他们汇合,但相距数千丈,不妨碍他们能直接通过神念交流。

苗明成、苏崇虎、岳弈然却是不知道陈海到底在跟崖下的精绝军先锋精锐在交流什么,他们三人也彼此商议着、猜测着。

此时南涧峡下,八十余战禽、四百余甲卒,虽然都是精绝都护府扈卫营的精锐,个个都有通玄境以上的武修底子,冉虎、吴蒙、齐寒江都有明窍境初期的修为,实力可以说不弱,但在一场大规模的战事之中,这点精锐依旧不够看;岳弈然也不相信陈海凭借这点人手能做什么。

张雄、孔鹏他们的反应度不慢,黑山军数千精骑此时正在驰来南涧峡的路上。像苗明成这样的道丹境强者,视野即便被绵延山岭以及层层叠叠的云雾遮挡住,还是能从大地隐隐极微的震动里,感知到数千健马铁蹄锤击大地的动静。

苗明成能感知到,葛玄乔自然也能感知到。

很显然,即便是河西下了血本,给精绝军编三四千匹最精良的青狡马,但再精锐的骑失,在茫茫沙海深处连续行进一千六七百里,气血、体力都会消耗极巨,哪怕就剩最后两三百里路程,度也没有办法拉上来了。

就算马能吃得消,以通玄境修为为主的精锐骑兵,也扛不住。

岳弈然暗暗估算着,精绝军最接近鹿城的那一批骑兵,以此时的前进度,大概要拖到深夜,才能赶到南涧峡东侧,那就要比张雄、孔鹏所派的精骑整整晚两个时辰。

只要张雄、孔鹏能有一人亲率三五千精骑赶到南涧峡,岳弈然相信他们有两个时辰的宽裕时间,是足够攻下南涧峡的。

很快,岳弈然就看到陈海他们下一步的动作了。

吴蒙、冉虎这次带来八十头战禽,有三十头气力最大的巨鹫卸下人马兵甲战械后,在南涧峡稍作休憩,在服食过补充气血精元的灵药之后,这时候又再度振翼往北飞去。

叛军在北面,并没有拦截这三十头巨禽的空中战力,哪怕仅有三十名精锐射手乘着巨禽北去。

此外,三百甲卒在南涧峡内侧待命,负责砍伐树木,连枝带叶拖拽到峡谷的中间,尽可能制造更多的障碍;剩下五十头凶猛灵禽很快也振翼飞起,就像一片黑云集结于南涧峡西口的上空。

这时候就见一头铁鳞灵鹰往他们这边飞过来,巨翼展开有十七八米宽,躯干包裹在用赤髓铜丝编造、炼制的一副链甲之中,链甲虽然不是法宝,不能提供全方面的保护,但用赤髓铜丝所编炼,躯干部位能有效抵挡剑芒斩劈及箭矢的攒射。

灵禽往敌阵俯冲起来,所遇到的最大威胁,多为剑修所御剑芒以及军中箭阵的齐射。

此外,这头铁鳞巨鹰的后背,还系着一张可供六人站立、扶持的鞍座,但上面空无一人,显然是专门飞过来接陈海的。

陈海飞身踏到铁鳞鹰后背的鞍座上,从储物戒取出玄胎铁弓,在御鹰往南涧峡西口飞去之际,虎目凌厉的扫了苗明成、苏崇虎、岳弈然三人一眼。

杜厉南安排在鹿开峡附近的眼线,已经看到有数十头妖神殿灵禽从南面逼近鹿开峡。

妖神殿有御兽法门,同时又能从乌鞘岭及大金山的南面绝域深处,捕猎到血脉更强悍的幼兽,兼之幼兽、幼禽都是陪伴精英弟子共同成长,有特殊的法门,能让弟子与灵兽的心魂相通,因此妖神殿所出的灵禽、灵兽战力通常都要强大得多。

相比较之下,河西所能批量豢养的黑羽灵鹫,只能算是很普通的低级货色了。

此外,这次潜伏在鹿开峡以南深山里的妖神殿神弟子,都有辟灵境以上的修为。

也就是说,妖神殿潜伏弟子,哪怕第一批仅有三五十御灵禽参战,精绝军此时集结于南涧峡内的四百悍卒也将无抵挡之力。

而且,从鹿开峡过来仅一百余里,青狡马快奔行也许需要一个时辰,但灵禽振翅而行极,都不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这批妖神殿弟子逼近到鹿开峡,暂时却又没有越过鹿开峡,陈海猜测更有可能仅是苗明成对他们施加压力,但不管怎么说,他这时候必需先将黑山军四十余头战禽杀败,难对他们形成威胁。

看到陈海足脚铁鳞鹰当先扑杀过来,枯骨道人在松阳湖已经领教他射出即携风雷之力的箭术,当时就有六名辟灵境玄修,分乘两头巨鹫,往枯骨道人身边聚拢过来,看他们手里皆持十数张光华隐隐的符篆,必是想着以多欺寡,一起助枯骨道人抵挡陈海神乎其神的箭术。

除此之外,黑山军数十头灵禽,也是分成两队,凌空飞于枯骨道人的两侧。

这些灵禽的后背,同样系有供人站立、扶持的鞍座,每头灵禽皆站有两三人,一人持符篆,专门负责防御,一人或两人持弓弩。

河西或金州诸国,都有豢养灵禽的传统,更不要说妖神殿了,但灵禽编入军中,很少集中使用,主要也是高等级灵禽太难培养了。

也是在精绝军编战禽营,封锁黑山附近的沙海,张雄、孔鹏才被迫将为数不多的灵禽集中起来使用,还亏得有二十数妖神殿低级御禽弟子加入,黑山军的战禽营才稍成规模。

当然了,张雄、孔鹏皆是老将,编成战禽营之后,基本战术也都能揣摩出来,更何况妖神殿的弟子在这方面积累有更多的经验,核心就是要多携带防御性及远程攻击性的篆符及弓弩。

看到这一幕,岳弈然也是暗暗冷笑,也暗暗庆幸他们此前暗中补助黑山军的二十多头灵禽,虽然也不是什么上古遗种,但也不是河西所豢养的黑羽鹫这样货色能比的,笑着问葛玄乔:“二十多年前,太微宗双手沾满鲜血,从我宗抢夺走几种驯养灵禽的法门,过去这些年好不容易能养一些黑羽鹫,便以为就能在这茫茫沙海里讨到什么便宜不成?”

葛玄乔默不作声,安静看着在南涧峡外即将接战的两队战禽,一脸肃穆,看不出悲喜。岳弈然只当葛玄乔忧心己方战禽弱小,待到他想再多奚落几句,但落在他的眼底,是精绝军战禽营将卒所持连弩匣口暴射而出的精芒,仿佛漫天星光一般,朝黑山军的数十头战禽覆盖而去。

岳弈然直觉在这一刻天地都凝固住。

即便这些灵禽背上的黑山军玄修们,每人都能第一时间祭出数张防御篆符,将跨下灵禽完全笼罩住,但陈海务求第一时间重创对方,在接近到八百步距离内,都是命令三架连弩同时锁住一头敌禽射杀。

轻型连弩,重五百斤,每息射十二箭,三架连弩每息射三十六箭,三只箭匣会在五息时间内完全射光,而战禽的体型极为庞大,几乎不存在射歪的可能,要有多强的防御,才能将这么短的时间内封住最多达一百八十支淬金箭的疯狂攒射?

第二百九十七章 淬金箭雨

虽说一头灵禽极振动羽翼,能在四五息时间内横移出千余步外,与危险拉开距离,但面对五十架连弩暴射而出的淬金箭,黑山军派出的御禽玄修,第一反应也只是将捏成手里的篆符祭出,以极致的度凝聚出一层层密集的防护灵盾或防护灵罩,去封挡箭雨,甚至想着以更快的度逼近,令精绝军御禽锐卒手里所持的机弩失去作用。

在最初的一刻,他们最多只是往两翼稍散开,却没有想过掉头逃避。

在两军战禽第一次接近千步距离要展开试探性攻势,没有谁会想到自乱阵形掉头逃避,但在数以百计的淬金箭所形成的金属风暴覆盖过来,几乎在瞬间就将所有的防护灵盾、灵罩撕破成粉碎时,黑山军的御禽玄修想要兴起念头驱御跨下灵禽闪躲射杀,已经太晚了。

在四五百步距离内,轻型连弩所射的淬金箭,能射穿半寸厚的淬金铁板。

这就意味着,即便是玄阶灵甲,在这么近的距离也承受不住连续十数支淬金箭、一息短时的怒射。

加上双方接近时的阵形极为密集,黑山军的御禽玄修也没有想过要分散来,与精绝军的战禽一对一在铁勒岭的上空厮杀,甚至有数人想着能与乘御双头灵鹫的枯骨道人挨得更近,以便形成更强战力,能直接撕开精绝军的战禽阵列。

这就造成淬金箭雨覆盖时,黑山军诸多战禽挤贴得极近,相互间就将腾挪闪避的空间挤死……

枯骨道人始终防着陈海那神乎其神的箭术,驱御双头灵鹫往前突冲时,手里暗扣着六张庚金秘盾符,也是凭着强悍的精神念头,在箭雨覆来之际,同时将六张庚金秘盾符一起祭出,在身前凝成六张形如实质的金色秘盾。

每一张金色秘盾内皆有澎湃的庚金煞元流转,六盾齐出,即便是道丹境强者的全力一击,枯骨道人也有自信能轻松接下,但就在他的眼前,看着如漫天星辰的淬金箭笼罩射来,在身前的庚金秘盾上爆出来一团团刺眼的灵芒。

几乎不到两个呼吸的短时,就已有一张庚金秘盾就会被箭雨射破……

然而枯骨道人此时却不能躲开,他却不是痛惜身侧同僚此起彼伏的哀嚎、怒吼或灵禽的悲鸣,实是陈海此时已经将手里的玄胎铁弓拉开锁杀过来。

这一刻,不仅陈海搭在弓弦之上的破甲箭簇上雷光隐隐,在箭簇到枯骨道人的胸口之间,更是有无尽的细碎雷光从虚空中凝聚出来,形成一道古怪之极的电弧雷光长鞭,鞭梢就差三五尺,就会往枯骨道人的头颅卷过去。

枯骨道人心里清楚,不管他能不能避开陈海接下来射出一箭,都要承受这道电弧雷光长鞭的抽劈;他闪避的度再快,也不可能快过雷柱的轰劈。

而令枯骨道人最难受的,陈海蓄足势却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左右战禽被金属风暴般的箭雨风狂射落。

而待他下定决心摧动苍炎尺要将这道雷光长鞭击碎时,护在他身前的六张庚金秘盾,已经被更密集的淬金箭雨破碎。

枯骨道人所祭用的苍炎尺,在金州也是极难得的玄阶上品法宝,卷动天地元息,凝聚青炎烈焰,仿佛化作一支长达七八丈的巨大焰尺,就往横在身前的雷光长鞭怒抽过去。

焰火崩溅,苍炎尺被打回原形,但雷光长鞭也被震碎。

枯骨道人与陈海这一击可以说平分秋色,但平分秋色又如何?陈海压制住雷光长鞭被震碎后的反噬,破甲箭还搭在弓弦上,而在枯骨道人最强的防御及攻击手段都使出来后,笼罩过来是更密集的淬金箭雨。

岳弈然他们站在远处,眼睁睁的看着枯骨道人,堂堂一名明窍境中期强者,仅与陈海平分秋色的接了一招后,肉身连同身上的甲衣被金属风暴似的箭雨撕成粉碎。

枯骨道人跨下的双头灵鹫要好一些,毕竟那么庞大、强韧的肉身不是箭雨所能撕碎,在被数十支淬金箭射穿羽翼、躯干,坠地时更能抽搐几下。

岳弈然的眼角也猛然抽搐了几下,就感觉时间短到他就眨了两下眼,黑山军与精绝军前锋精锐的第一次接触战就结束了。

黑山军四十八头战禽,虽然有大半第一时间脱离接触,振翼飞出十数里外,但双方明明看上去势均力敌,黑山军却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被射落十八头灵禽,这样的结果也太难让人接受了。

十八头灵禽栽落到铁勒岭的峰崖里,虽然大多数还没有立时死去,但羽翼被箭雨撕破,也就剩下喘息的气力,而黑山军所派出的御禽玄修伤亡更惨,有四十一人或死或伤,都被箭雨射落在地。

这其中有七人是妖神殿的弟子,有两人看上去已然气绝,但还有五人虽说身体被多支淬金箭射穿,鲜血狂涌,短时间还能撑住。

只是他们也无法逃跑,他们的灵兽或毙或残,他们也都身受重伤,怎么也逃不过精绝军战禽的追杀,只能眼巴巴的看向岳弈然、苗明成、苏崇虎所站在的峰崖。

岳弈然眉头直跳。

这些妖神殿是以个人名义加入黑山军,与宗门无关,除了妖神殿直接涉及这场战事,不然的话,他们也不能以宗门的名义提供援助。

陈海使吴蒙率战禽营,继续驱赶黑山军的其他战禽,以及往西深入,尽可能将黑山军数千精骑驰往南涧峡的度压制下去,他则驱御铁鳞灵鹰重新飞回到葛玄乔的身边,振臂落到断崖上,目光凌厉盯着两千丈外的苗明成等人,扬声问道:“此前所议条件,苗真人应允否?”

“这便是机关连弩吧?”苗明成以低到只有岳弈然、苏崇虎两人才能听到的蚁语喃喃自语。

他们此前收集过陈海的情况,也了解到聚泉岭有造机关战车、机关连弩之术,但机关战车、机关连弩虽然已经被造出不少,但在诸家还被视为机密,也只有黑燕军在河西战场少规模使用,苗明成他们都没有看到过实物,也就无法想象数十架连弩竟然能在狭窄的空间形成如此密集的箭雨。

此外,淬金箭的钻透力也未免太强了一些。

这也不怪苗明成他们对连弩没有足够的重视。

机关连弩要形成如此恐怖的射杀力,与淬金箭的大规模使用密不可分。

金洲铸铁冶炼,比燕州还要差一大截,以致淬金铁料在金洲大漠的价植,要比河西高过数倍,走西峡走廊的商旅,利润最丰厚的一宗物资就是淬金铁。

不过,因为河西对这种战略物资的封锁,每年仅有数十万斤能从燕州各地经河西流入金州东域诸国。即便加上金州东域诸国宗族所掌握冶炼场,金州东域诸国每年也就一两百万斤淬金铁料的供应,勉强能抵得上消耗。

陈海此前扫荡诸寇老剿,收罗三四十万斤的淬金铁料,是平卢北部诸多马贼多少年的私藏,在扣除其他耗用后,剩下的也就够铸几千支淬金箭。

要不是从河西及聚泉岭获得大量的支援,刚才短短几个呼吸的接触战,陈海他手里储备的淬金箭就会一次消耗殆尽。

机关连弩的威力,是与淬金箭规模是密切相关的,外界不清楚聚泉日产六万斤淬金铁料的底细,自然就无法准备评价机关连弩规模使用的威力。

面对陈海此时的质问,苗明成也只能艰苦吞咽一口唾沫,说道:“妖神殿弟子并未踏入鹿开峡。”

虽然妖神殿弟子已有数十人御灵禽逼近鹿开峡,这些弟子都有辟灵境修为,所御灵禽心魂相通,也更强大,但真正到没有遮拦的空中战场上,与精绝军的战禽营相斗,苗明成此时已无必胜的信心,何况妖神禽弟子踏过鹿开峡,也意味着对太微宗宣战。

以往他们能相信黑山军数千精骑能提前两个时辰赶到,对南润峡展开攻击,但这时候在数十战禽及如此强悍的弩箭的压制、扰袭下,推进的度必然就会被压制,未必就能比精绝军骑兵更快抵近南涧峡。

即便是黑山军能更快逼近南涧峡,在开口不过数百步的南涧峡西口,黑山军精锐能付出多惨重的伤亡,才能突进到精绝军战卒的阵前?

苗明成、岳弈然、苏崇虎再不愿,也要承认,在争夺南涧峡的控制权上,张雄、孔鹏所率的黑山军,可能要先输一阵了。

陈海瞥眼看着落在远处峰峦间的叛军伤兵,不动声色的跟苗明成说道:“这些伤兵,要能事后不再加入叛军,还请苗真人放手施治……”

他们此时在南涧峡的人手太少,还没有能力收治战俘,他此次是想助中叶氏复国,借机控制鹿城,这些都是有大义名份的,也没有必要增加额外的仇恨了,这时候只能让妖神殿将伤残接走。

其他人可能不救,但五名妖神殿弟子不能见死不救。

既然已决定妖神殿不直接涉入这场战场,苗明成都要开口跟陈海求这个情,现在陈海主动提出来,他也就省了开这个口,让苏崇虎、岳弈然乘黑蛟,将十数伤残都接过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滞形

黑山武尊孔鹏亲率三千精骑,在距离南涧峡不足两百里处,便遇到从南涧峡撤逃下来的战禽,这才知道枯骨道人已然身殒道消,甚至就连肉身都被风暴般的箭雨撕成粉碎,连全尸都没能留下来,而他们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四十多头战禽,一个照面就损失过三分之一。

看着手里的淬金箭,孔鹏眉头微蹙。

约八寸长的铁箭,漆黑无光,箭尾没有没有平衡箭身的尾羽,细长箭杆与箭簇浑成一体,外型与普通的弩箭没有什么区别,但入手却是极沉,甚至要比军中最精锐弓手所用的棱锋重箭,都要重出两倍有余。

由此可见,整支箭确是用极珍贵的淬金铁料通体铸造成型,然而打磨得锋锐,但也因此,才有如此恐怖的杀伤力。

即便没有亲历那风暴般的箭雨覆盖,看着手里的淬金箭,孔鹏也不难想象枯骨道人在猝不及防间遭遇到怎样的惨重打击。

孔鹏虽然修成道丹,对道之真意、对天地元息的参悟,已经越了明窍境,进入更高的层次,他的肉身也要远比普通人更加强大,但究根到底还是凡人之躯、血肉之躯。

即便不是枯骨道人,换作是他亲率战禽前往南涧峡,他或许能保住性命,但要不想肉身被数十架机关连弩所形成的淬金箭阵绞杀粉碎,也只有仓皇而退。

即便精绝军前锋,将陈海加在里面,也仅三四名明窍境初期强者,单打独斗应该都远非他的对手,但精绝军只要有人能让他在半空间滞留数瞬,他就需要承受一轮淬金箭雨的覆盖。

这绝非轻易能消受的。

好在孔鹏无论早年在西羌国北军任职,还是落草为寇在黑山治军,都极重视骑射,黑山寇能纵横大漠,短短数年间成为平卢北部的诸马贼之,与黑山寇人人皆善骑射密切相关。

即便孔鹏身后三千精锐,几乎人人都背负一张强弓,这时候也都将弓弩拿在手里,严阵以待。

以箭阵对抗箭阵,以箭雨对抗箭雨,这无疑最佳的应对之策。

四五十架机关连弩,射再急,也不会强过三千精锐弓手所结的箭阵。

为防止精绝军战禽营能从空中各个方位突杀过来,孔鹏令三千精骑沿驰道结成六重圆形阵,层层相扣,令精绝军战禽营找不到下口的机会。只是这么一来,在从后方抽调更多的弓骑手增援之前,黑山军三千精骑往南涧峡推进的度顿时间就停滞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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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批精绝军,四千余马步军赶在子夜之前抵达到南涧峡。

苗明成、岳弈然、苏崇虎还没有离开南涧峡,他们甚至还不死心,更多的妖神殿弟子逼迫鹿开峡,却也没有越过鹿开峡进入鹿河两岸。

在清冷的月辉下,岳弈然能看到四千多精绝军的马步兵,簇拥着十数辆战车缓缓进入南涧峡。

这些战车黑漆漆的,外形看上去其貌不扬,要比普通的四轮马车大出一两倍,但看车辙碾压路面留下的痕迹,这种铁质战车却足足要比普通的木质马车沉重十数倍。

每一乘战车都足足用了二十多匹黄骠健马拖拽,才勉强跟得上马步军的前进度。

虽然每乘战车所架的机关连弩更加巨大,令人看了更触目惊心,但岳弈然不明白精绝军铸造如此笨重的战车做什么?

这些战车的车厢应该都是用淬金铁料所铸——该死,精绝军似乎都将大漠重金难求的淬金铁料当成垃圾随意使用了——防御力自然极其惊人,或许他逼到近处也不能奢望能在三五击内将这种战车斩劈开,但战车如此笨重,要没有像黑蛟这样的战兽拖拽,在战场上又能派上什么用场?

虽然用二三十匹健马,或十数匹青狡马,能拖着这种战车在战场上进退,但敌军无法直接进攻战车本体,只能将拖拽战车的马群搅散,就能将战车拖翻在战场上。

岳弈然却不知道每一乘神机战车,等真正进入战场,驱动三对负重轮冲突进退的动力是战车底部两部炼制极精密、相当于黄级上品法宝的风阵匣。

在长距离行进时,为尽可能延长风阵匣、齿轮箱等核心机簧部件的使用寿命,才用数十匹健马分批拖拽,倒不是故意要掩人耳目。

在三千马步军簇拥十二乘神机战车赶到之后,陈海就不再让精绝军继续龟缩在狭窄的南涧峡里,而是前出到南涧峡西口,在西口外挖掘壕沟,在两翼用木石修造简陋的护墙,在保证己方的出击通道之余,也尽可能将叛军进攻的通道压缩到连弩正面所能覆盖的范围之内。

吴蒙、齐寒江天亮时,才率战禽营从西面撤回来,孔鹏也率万余弓骑从西边徐徐逼近。即便这时候叛军在规模上依旧要占据绝对的优势,但孔鹏也没有立时率众往南涧峡扑杀过来,而是在相距南涧峡二十里外一座名为玉赤城的小城里驻扎下来。

玉赤城虽然在此前也与鹿城一样,都保持中立,但早就被张雄、孔鹏的嫡系控制住了,此前没有公开表态,实则还是要配合妖神殿以鹿城为陷阱、诱杀太微宗精锐的阴谋。

妖神殿的阴谋被揭穿,数百精英弟子在鹿开峡以南不敢北进,玉赤城却竖起黑山军的叛旗;而除了有不少妖神殿弟子潜伏在,此前张雄、孔鹏在玉赤城里也部署有防御法阵,陈海也没能猝然夺下。

而这时候叶青麟也率部驰入铁勒岭,以西羌国主之名,召赵晋、周一鸣、杨金生、顾延侠、张天佐五姓家主过去觐见。

孔鹏率优势兵力都没敢强攻南涧峡,且不管这场战事最终的结果会是如何,五姓家主都知道叛军短时间是没有能力越过铁勒岭、进入鹿城的。

何去何从,对此时的他们来说,都不是再是什么艰难的选择。

张天佐率族人千余嫡支子弟及亲眷,撤出鹿城,避入城南、鹿河西岸的宗族寨垒之中。

赵晋、周一鸣、杨金生、顾延侠即便是这时候决定率四族子弟,重新投附到叶氏王族的麾下,但也不会急于对张氏下手——不管怎么说,张氏最大的罪恶主要还是跟妖神殿勾结,欲对太微宗的弟子设伏。

要不要围歼张氏子弟,即便是叶青麟也不能擅自决定,还需要葛玄乔代表太微宗做主,但叶青麟这时候是绝不介意出兵将三四千张氏族人歼灭掉、永除后患的。

陈海与葛玄乔最后给苗明成、岳弈然、苏崇虎以及张天佐下的最后通碟,要张氏族人在三天时间撤到鹿开峡以南去。

陈海、葛玄乔此时只能威胁妖神殿弟子不得踏过鹿开峡,但数百妖神殿弟子聚集在鹿开峡南面的群山深处不离开,始终是一种威胁。他们不想大开杀戒,自然也不能放张氏族人逃过铁勒岭,去投靠、加强张雄、孔鹏等贼的实力,最好的方法,就是将数千张氏族人逼入鹿开峡南面的深山之中。

鹿开峡南面的山势极高,辟灵境玄修、武修在鹿开峡南面长期蛰伏没有什么问题,但苗明成等人要不想看到数千张氏族人都冰死在群山之间,必需要立时安排弟子护送张氏族人往妖神山所在的大金山撤去。

这么一来,也是要顺带将妖神殿弟子集结于鹿开峡南面的威胁解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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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半年里,叶青麟、叶赫等叶氏弟子在黑山收拢残部,编练两万王族军,这一次全部开拔到铁勒岭。

此外,虽然丁爽、邓庆元、郭泓判等人率一部分兵马留守黑山,但精绝军也从诸多军府征调一万两千精锐,在董宁、樊大春、韩謇、邓童儿、韩文当、葛同等人率领下南进鹿城。

以绝对兵力计,张雄、孔鹏在西羌王城、天爱山一线,集结逾七万兵力,后期也全面往玉赤城方向倾斜,无论是兵马规模,还是精锐人数,黑山叛军都要占很大的优势,但无论是早期的黑山寇,还是藏羌国秘援的万余精骑,都擅长在茫茫沙海里争雄,而短于城垒攻坚战。

精绝军部署在南涧峡西口的轻型、中型连弩总计也就九十架,但此外还有两百余架配重型投石弩部署在石护墙之内,使得南涧峡西口仿佛是一只铁针刺猬,令叛军即便兵力占优,却怎么都没有办法下口去啃。

在张氏子弟南撤到鹿开峡以南之后,鹿城城卫军就主要以顾周赵杨四姓子弟为主。叶青麟分封出四个宿卫将军给四姓宗族,四姓宗族将不多的私兵以及城卫军编为一军,共六千余人,归属于叶氏王族军,进驻到南涧峡;鹿城则正式由精绝军负责接防。

这也是一开始就谈妥的条件。

精绝军全力助叶氏复国,但包括铁勒岭在内,铁勒岭以东的地域划归精绝都护府管辖。

四姓宗族未来可以在铁勒岭以西区域,在水草丰美之地各择一城治之,这是叶青麟开给他们的承诺;当然他们也可以留部分宗族子弟在鹿城,保留一部分产业,但留在鹿城的子弟及产业,则要接受精绝都护府的治管。

第二百九十九章 拖延

近百架机关连弩齐射,淬金箭雨如灭天风暴般恐怖,即便是最精锐重甲骑也难挡其威力,而孔鹏麾下则以轻甲弓弩、枪骑为主,自然不敢轻易南涧峡前逼近,但也不意味着以叛军都督身份在玉赤城督战的孔鹏,就束手无策了。

孔鹏除了作为平卢大绿洲硕果仅存的四大道丹境强者之外,落草为寇之前曾在北军长期任职,不仅仅他,即便是他麾下几大寇,都有丰富的冶军经验。

针对淬金箭穿透力强的特点,他们在玉赤城选用千年生长的坚木,大量制造双层甚至多层的高大塔盾。

这种塔盾也是极其笨重,但架在车轮子上,由三五名气力强壮的健锐推动着前行,也是能有效抵挡机关连弩的攒射。

这种是用千年坚木所造的塔盾车,还是要比同等防御力的精铸铁盾轻巧多了,只是在后勤补给线被精绝军战禽营强力压制下,不管是铁盾车还是塔盾车,孔鹏想在玉赤城造出足够的数量,却不是三五天能成的。

叶青麟、叶赫等将,还是希望赶在孔鹏、张雄等贼在玉赤城、天爱山、西羌王城造出足够多的针对性战械之前,能利用现有的优势,先对集结于玉赤城的三万多叛军进行毁灭性打击。

叶青麟他们的考虑自有合理之处,神机战车以及机关连弩是强,但数量还是太有限了,一旦叛军所造的铁盾车形成规模,在人数更为庞大的战场上,不到百架的机关连弩,所能挥的作用就会变得极为有限。

配重式投石弩的技术含量较低,很容易仿制,一旦叛军在玉赤城能造投石弩,他们这方面的优势又将被削弱。

此外,妖神殿虽然不大可能再直接参战,但叛军依旧可以从平卢以西的大漠深处招蓦御禽修士,加强他们的战禽营,他们暂时在铁勒岭上空所拥有的绝对优势就会慢慢的被削弱。

陈海却不想这时候冒险急着在玉赤城与孔鹏决战。

虽然陈海与董宁,将铁勒岭西麓的战场指挥权交给叶青麟,但布防于南涧峡西口的精绝军,却不是叶青麟能指挥得了的。

而在扣除南涧峡西口的精绝军之后,叶青麟在收编四姓子弟之后,兵力扩编到三万人,面对黑山武尊孔鹏所率的兵马,却又难谈优势。

陈海心里还是希望真正的决战,能拖延到明年春后,或者更晚。

张氏一族夺下西羌王城、自立为王,在妖神殿与藏羌国的支持,在过去半年并没有能有效控制平卢大绿洲,大多数的城池还是保持中立,这意味着叶氏治西羌国四百余年,在平卢大绿洲还是拥有极强的基础。

此时他们在铁勒岭站住脚,与叛军直接形成对峙之势,时间拖延下去,其实是对他们有利的。

而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陈海要借当前的战事压力,将府兵制在鹿城强行推广下去。

虽然此时赵周杨顾都答应战后迁到铁勒岭以西各治一城,但一旦没有战争压力,他们会不会率大部宗族子弟退出鹿城以及叶青麟还会不会遵守承诺,都是很难说的事情。

特别是鹿开峡内侧的天悬湖底藏有湖泥砂矿的秘密,一旦正式揭开帷幕,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所有的承诺都会变得苍白无力。

要保证精绝都护府战后能对鹿城有绝对的掌控力,只能现在趁极大的战争压力下,阻力最小时,强行推广府兵制。

陈海第一步所做的,就是将丁爽从黑山调过来,先负责整编将张氏驱逐出鹿城之后所留下来的势力。

张氏作为鹿城五姓之一,虽然在金燕诸州范围内只能算微不足道的小族,但在鹿河西岸到铁勒岭之间,却拥有耕地十七万亩田地以及数倍面积的牧场。

陈海在鹿河西岸、铁勒岭东麓,划编十二座军府屯寨,以辖治原张氏宗族旗下的土地,将原张氏宗族所属奴隶、附民五千余户、三万余口人都编入军府,以军功赏拔吏卒。

在不影响现在耕牧生产的情形,仅这一举措,就为精绝军多征集到六千精壮新卒。

精绝军此前从黑山征调了一万两千精锐,六千精锐守鹿城,六千精锐协同叶氏王族军守南涧峡西口。

新征募的六千新卒,陈海也没有花半年甚至更长时间单独编训一军的打算,而是直接派到南涧峡西口,由吴蒙、冉虎、樊大春接管,以一配一的比例,直接分插到各个小营里,将精绝军在南涧峡西口的兵力直接扩充到一万两千人。

短时间内,驻防南涧峡西口的精绝军平均实力会有所降低,但只需要在明年春季之前,不暴大规模的战事,新卒就能够很快适应高强度的训练、熟悉战场;同时也会有一批基层武官培养出来,而这些基层武官,才是推行府兵制的基础。

对周赵杨顾四族所属的奴隶及附民,精绝都护府的做法就无法这么直截了当跟粗暴了,而是推行各方面都能接受的赎买政策;即对于四姓所属、又愿意加入精绝军作战的奴隶与附民,皆由精绝都护府出资从四姓手里进行赎买。

精绝都护府对每一名精壮奴隶及家人的出价是十斤淬金铁料,这在平卢大绿洲的奴隶市场,是一个极高的价格;毕竟在一场大规模的战事之后,四姓宗族还可以从敌对方捋夺大量的人口充当奴隶。

赵杨周顾四姓一方面希望精绝军变得更强,将来能更有力的与王族军协同作战,更有力的打击叛军,一方面也拒绝不了这样的报价。

以及四姓宗族在鹿河两岸的田地、牧场,精绝都护府也都是作价进行赎买。

益天帝七十六年的整个冬季,从聚泉岭直接输入鹿城的二十多万斤淬金铁料以及两千余套兵甲,是作为七千户奴隶及家人以及十数万田地的赎资,转交到四姓宗族弟手里。

叶青麟也乐于接受这样的赎买政策,毕竟大量兵甲、弓械以及淬金铁料从精绝都护府转移到四姓宗族手里,也是直接加强叶氏王族军的实力,同时还不增加叶氏对河西的欠债。

在这期间,不仅驻守鹿城的精绝军扩编到一万人。

陈海同时还接管张氏驱逐出鹿城后所留下的一座铁矿场以及一座治炼场,又将在黑山的匠工营半数匠师、匠工都迁入鹿城。

陈海还征用人手,从鹿河源往上开凿通往鹿开峡的石梯道。

鹿开峡位于鹿河源上方三千余米,地势极险。

以往鹿城绝不会想到要费尽心思在鹿开峡之上筑城,自然不会想到开凿高低悬差三千余米的石阶梯道,但妖神殿弟子一度从南面的群山逼近鹿河,陈海这时候在鹿开峡上建造城垒,还将鹿城里的一座防御法阵拆下来,部署到鹿开峡上,就显得理由正当了。

当然,在石梯道开凿出来之前,大量的人力、物资,都是通过巨鹫直接背上去的。

炼炉是直接从张氏冶铁场直接拆下来的;只是淬金铁料的治炼,需要炉焰温度极高,但对此时的聚泉岭来说,暗中送一套高级集焰符阵过来,也是人不知鬼不觉的事情。

在进入益天帝七十七年的第一天,鹿开峡的铸造工场,就已经成功炼了第一炉的淬金铁水,浇入提前打造成形的箭戟坯模之中。

当然了,这些动作是瞒不住河西的。

河西控制着西进大漠的口子,能大体统计出输入大漠的淬金铁料,两相一核算就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所以鹿开峡炼出第一炉淬金铁料时,陈海还特地邀请葛玄乔、杜厉南到现场观摩。

“……”杜厉南看着四五千斤炽红的高温铁水,分模冷却成型,五十杆淬金战戟、战矛的坯件很快就在他眼前铸造出来,张大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淬金铁料只是统称,即便是陈海此时所用的玄胎铁弓,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只是淬金铁,只是玄胎精铁的含量相对要高一些罢了。要是这么一张铁弓,完全都用玄胎精铁铸造,仅弓身就将重达两三万斤,谁人能用?

当世,根据玄胎精铁、紫辰砂金等极珍金铁的含量,将淬金铁分为九级。

第九级淬金铁料,通常就能用来铸造最顶级的凡铁兵甲;第八到第六级,对应黄级下品到上品的玄兵,可炼入道篆及法阵禁制。

陈海此时所用的玄胎紫辰戟,是在第八级淬金铁料基础上,炼入三百斤玄胎精铁、两百斤紫辰砂金,战戟重逾一千两百斤,但也只能算第四等的淬金铁。

而纯粹的玄胎精铁、紫辰砂金是要比顶尖的淬金铁更是数倍珍贵,但比蚕豆大不了多少的一块玄胎精铁,就将近百斤重,筹造、炼制轻薄的小件灵剑、法宝可以,但不要想能用来铸造大型的玄兵重器。

鹿开峡湖底所采的砂矿湖泥,质量要比聚泉岭更优质一些,能直接炼出接近八级淬金铁料来,杜厉南怀疑妖神殿知道鹿开峡湖底的秘密,会不会肠子都悔青了。

妖神殿数百精英弟子如此接近这笔难以想象的宗门资源,最后竟然被陈海给唬退了?

“葛老祖,此间所出的淬金铁料,半数都可以供应给河西,只是这个秘密未必能长期守住啊。”陈海跟葛玄乔说道。

“你给妖神殿开出条件,允许他们在平卢大绿洲的西边割据长乐城,无论是留一个后门,方便太微宗在此间增设一座道院,”葛玄乔轻轻叹道,“我留在太微山或在这鹿开峡潜修,都没有什么区别。再说董宁这丫头也是从小看着长大,我也不想看到她生什么意外……”

第三百章 战前

陈海拖延着迟迟不进攻玉赤城,除了要利用战争压力在鹿城推行府兵制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机关连弩所形成的淬金箭雨虽然威力惊人,但对淬金箭的消耗实在是太恐怖了。

九十架机关连弩,一个呼吸间就能射出上千支淬金箭,陈海他们之前储备的四万支淬金箭,都不够在战场维持一分钟的连射;而此前为了重创叛军的战禽,及压制叛军骑兵的推进度,就已经消耗了近两成的储备。

陈第拖延着迟迟不进攻玉赤城,还是先要在鹿开峡建成炼炉,以便就近能批量供应大量的淬金箭,以支撑后续的残酷战事。

不能自立更生,完全依赖聚泉岭的供应也不现实。

即便舅父陈烈完全支持他,但诸家共执之后,昭阳亭侯府即便份额最大,也才占聚泉岭所出淬金铁料的六分之一;此外,四十头巨鹫的运输量也实在是太有限了,往返一次需要一个月,仅有五六万斤的运输量。

鹿开峡天悬湖的湖泥砂矿沉积逾一百米厚,能直接炼出八级淬金铁料。然而淬金箭不需要如此优质的淬金铁料,陈海则将数倍多的普通铁料掺进去熔炼,用以大幅提高淬金铁料的日炼出量,年后就将淬金箭的铸造量,直接提高到日产一千五百支的水平上。

平卢大绿洲的冬季及初春是极其寒冷的,叛军准备不够充分,龟缩在玉赤城内不出,精绝军及叶氏王族军也不可能在冰天雪地里去围困玉赤城,双方在铁勒岭西麓对峙僵持,时间很快就进入益天帝七十七年的三月。

自叶氏王族军及精绝军占据铁勒岭,与占据玉赤城的叛军进行对峙之后,平卢大绿洲境内的形势展,也恰如陈海所料,没有哪座城池再有投向叛军。

张雄、孔鹏只能从现有控制的城池挖掘战争潜力,将进驻玉赤城的兵马提高到六万人众。虽然妖神殿在陈海、葛玄乔的强势威压下变得更谨慎,但从藏羌、金越等国,依旧有很多羌胡部族,将数以千计的精锐弟子派入平卢大绿洲,加入叛军。

而这时,精绝军在鹿城推行府兵制以及叶氏王族军从鹿城四姓吸收精锐子弟,两军兵马规模更是提升到六万人,并不低于玉赤城的叛军。

很多平卢的中小宗阀部族,看到叛军连进攻铁勒岭的勇气都没有,同时也知道妖神殿精英弟子从鹿开峡被逼退的事情,即便都还保持中立,但也已经派出子弟过来,跟叶氏暗通曲款。

这时候,张雄、孔鹏现他们虽然能从塔河等地获得一定的地持,却并无统治平卢大绿洲的根基,也就不再敢继续拖延下去,张雄、张俊兄弟又亲自从天爱山、西羌王城调集四万兵马,凑足十万兵马,一起往南涧峡西口碾压过来。

为压制机关连弩所形成的淬金箭雨,叛军用千年坚木造了两百乘人力推动的塔盾车,形成两道盾墙,将正面推进的盾戟兵、刀盾兵以及弓手掩护起来,往精绝军在南涧峡西口修筑的营寨围逼过来。

精绝军与叶氏王族军也不会让叛军真正逼近到营寨前修筑工事。

那样的话,神机战车及机关连弩的作用就会被压制下来,而演变成更残酷的城寨攻防战——叛军有二十年前大燕西征军丢弃在西羌王城的战械,也依葫芦画瓢制造了上百架配重式投石弩,这使得很多即便没有绝强武力、训练短暂的普通健勇,在残酷战场能挥出巨大作用来。

一旦让叛军在西口营寨前成功挖掘出阻碍人马通过的壕沟、修建出遮挡淬金箭雨覆盖的护墙,然后将大量的投石弩部署到前面来,后续就会演变成残酷的消耗战。

到时候,兵力本身不占优势的精绝军与王族军,就更难占到便宜了。

所以在叛军从玉赤城出来,精绝军与叶氏王族军在西口营寨的近五万兵马,也6续打开营寨的辕门,进入铁勒岭西麓的平缓坡地排兵布阵,拉开铁勒岭决战的序幕。

妖神殿大弟子苏崇虎负责率精英弟子,护送张氏族人从南面的深山险壑间跋涉返回妖神殿,但苗明成、岳弈然两人带着十数弟子留了下来。

苗明成、岳弈然在年前就表明了妖神殿与太微宗都不直接牵涉入平卢战事的态度,又有胆留在鹿城,陈海却也没有借口将他们驱逐出去,也不得不让鹿城的一些秘密暴露在他们的眼鼻子底下。

在铁勒岭西麓决战拉开序幕的那一天,苗明成、岳弈然与一些持观望态度的宗阀斥候,也都聚集在南涧峡南面的峰崖,观看这场极可能在未来三五十年间决定金州东域新格局的大战,到底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场。

张雄、张俊、孔鹏在玉赤城东面,统领十万兵马,兵力是在精锐军及叶氏王族军的两倍以上,对机关连弩也作了充足的防备,岳弈然却想看,陈海此厮如何在铁勒岭西麓的战场打赢这一仗。

黑蛟庞大的妖躯,收敛起来蹲在岳弈然,即便黑蛟还远未长成,却像是一座黑色石崖耸立在那里。

岳弈然往铁勒岭西面望运,叶青麟亲率的叶氏王族军三万兵马,以轻甲枪骑及戟盾甲卒为主,辅以少量的重甲骑及弓骑,出营寨后,主要分成三队,并列部署在南涧峡西口的南侧。

虽然过去一个时间里,叶氏王族军从河西获得大量的援助,但兵甲犹是简陋,大多数将卒还是以皮质护甲为主,近距离范围内都难以抵挡普通箭弩射杀、戟矛捅刺,但骑兵的冲击力是极强的,此时士气极盛,看架势只要战火点燃,叶氏王族军三万兵马就会源源不断的往最核心的战场推进,不会考虑后退的事情。

叶氏王族军真正值得重视的,是叶青麟身边,由另一名重要叶氏族人叶赫亲自指挥的两千重甲骑。

这两千重甲骑,是叶氏仅剩不多的精锐,几乎个个都有通玄境以上的修为底子,身穿黑鳞甲,也是淬金甲的一种,能挡住精锻重箭的攒射;重甲骑兵跨下战马都是大漠良种,差不多有四分之一是青狡鳞马,也同样披挂淬金甲片编制的马铠。

重甲骑除了战马及将卒都相当强悍、兵甲皆极强外,每十二匹战马还用铁锁环扣在一起共同进退。

“这是什么战法?”诸宗阀跑过来观望形势的斥侯,也都是诸族核心子弟,从小都受到严密的军事训练,却不知道战马披甲胄之后,还用铁锁环扣在一起算什么战法。

却也有一些眼光老练的人,看得出这种战法的厉害之处,说道:“为方便在茫茫大漠深处通过,金州诸国的骑马都是轻骑为主,以轻骑对抗重甲骑本身就吃了大亏,一旦十数重甲骑环扣在一起,黑山武尊要在正面部署多少战力,才能挡住重甲骑的推进。这应该是从燕州传来的战法……”

岳弈然看了大长老苗明成一眼,从去年底他们就加强了聚泉岭情报的收集,知道这是陈海隶入练兵实录里的甲马阵,最早由赤眉教的神将乐毅,用于河阳的战场之上,与虎贲军战力更强的重甲骑进行对抗,取得极佳的战绩。

看叶氏王族军在南翼的布阵,显然是要以这两千重甲骑结成的甲马阵为核心,切入战场。

虽然他们早就将相关的情报通传给张雄、孔鹏了,但张雄、孔鹏除了填入更多的兵力进行封堵、将不多的床弩部署在右翼外,他们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良策。

而两万精绝军在南涧峡西口北侧的布阵,则清晰分出两个梯次。

九千长矛重甲兵结成密集方阵,三千盾戟甲卒部署在长矛方阵的南面;精绝军精于骑射的将卒有限,此时也才勉强凑出八千骑兵,都由樊大春率领,部署在侧后方。

除了各用三十匹战马拖拽的十二乘黑铁战车,长矛重甲方阵的北侧翼,可以说完全暴露出来了。

“精绝军将北侧翼暴露出来,是想做什么?”岳弈然疑惑不解的问大老长苗明成,“难道他们是诱黑山军从北侧翼进攻,然后第二梯队的骑兵突然插过来,与张、孔他们进行决战?”

精绝军的战禽营此时增加到一百头凶猛战禽,在战场己方阵列的上空翱翔,随时都会往敌方一角战阵扑杀过去,但与集结于侧后的八千骑兵加起一起,兵力依旧还是太少了。

苗明成也很困惑。

精绝军选卒的范围很有限,要么就是收编马贼残部,要么就是从奴隶里征蓦将勇,以将卒的个人战力而言,难称精锐,有通玄境修为底子的,都不到十分之一,主要依赖更精良的兵甲以及更严密的战阵,弥补这一切。

苗明成虽然这些年退回到大金山潜修,但他在二十年前也是驰骋大漠的名将,他也曾在认真考虑过,要是他亲自率军与精绝军对战,一定要不顾一切从侧翼切入,将精绝军的战阵撕开。不错,精绝军的长矛方阵是很强,连弩也是无乱,但只要双方将卒厮杀在一起,长矛方阵及连弩不能挥多大的作用,就能将给予个人战力偏弱的精绝军,以致命的打击。

何况,精绝军所储备的淬金箭数量,毕竟不是无限。

虽然苗明成、岳弈然守着底线,没有直接跟张雄、孔鹏碰面讨论战事的安排,但战场上的部署来看,张雄、孔鹏也是极清楚他们应该要怎么做,他们就是选择精绝军布防的北翼作为主攻方向,差不多在这一侧集结了六万兵马,想要以狮虎搏兔亦用全力之势碾压过去,先将精绝军的阵线完全撕成粉碎。

第三百零一章 战车

神机战车,宽一丈五尺、长两丈,体积看上去与驰道上常见的重载马车相当,仅仅是正面稍宽一些,但通体都是用淬金铁铸造,差不多是一辆重载马车十倍重。

车体架在三对结构极其坚固的负重轮上,需要用三十匹健马拖拽,才能在崎岖不平的战场快进退。

战车的轮毂有长短不一、带棱锋的尖锐铁刺,往两边支伸出来,随着车轮的快转动,任何想接近战车的物体,不小心就会被这些尖锐的铁刺切割斩碎。

战车的正面及侧前方都用第八级淬金铁料铸板,还额外炼入金刚秘甲道篆进一步加强防御;即便是道丹境武修,想要一击就斩裂正面的护甲,也是极困难的事情。

整个车厢是双层结构。

四架中型连弩,固定在战车底层的侧前端,弩槽从射击孔伸出来,转动角度有限,主要锁住在侧前方,也另外有八个可开阖的观察孔洞,以供底层车厢里的将卒能够往外捅刺长矛,防止敌卒接近战车。

战车的上层,是半遮掩结构,放置十二名执戟甲卒是近战后守御战车、与敌卒贴身肉搏的主力,皆是有通玄境修为底子的精锐,更是由一名辟灵境修为的精英武官指挥战车的进退。

这一战,陈海就是要以这十二乘神机战车,将叛军的战阵撕成粉碎,他与齐寒江、葛同,也是直接登上神机战车,与这十二乘神机战车共进退,但在表面看上去,是他们手里兵力有限,不得不亲自出马,以便能守住长矛重甲方阵的侧翼。

看得出叛军,还是想要一举摧毁这边看似最薄弱的侧翼,以致此时集结于北侧的叛军兵马,一次就有逾三万人马,仿佛滚滚铁流往这边冲来。

两百多架塔盾车形成断断续续的盾墙,遮闭在前锋线之前。之后是数千弓手与人数更为庞大的刀盾甲卒混编的前锋战阵;孔鹏亲率的五千精锐骑兵,则是在侧翼紧随前锋战阵缓缓前行,视要寻找更有利的战机。

除了孔鹏,叛军在前锋战阵里也有数名明窍境强者,但位置稍稍靠后一些,想必这时候也没有人愿意时刻去防备陈海那神出鬼没的箭术。

他们在人头攒动的扈卫簇拥下,却不虞陈海的箭术还能奈何得了他们。

看得出孔鹏、张雄都清楚的意识到,想要压制密集的长矛重甲方阵,还是要大规模使用穿透力强的强弓劲弩。

很显然,叛军也想着用塔盾车所形成的绵延盾墙,尽可能抵挡、消耗他们这边所储备的淬金箭。

在叛军前锋线推进到两千步距离以内,陈海才下令割断缰绳,让人将拖拽神机战车的数百匹健马以最快的度都拉到后面去。

一旦厮杀起来,未经训练的寻常马匹就会惊恐四散,会冲乱己方的战阵。

在叛军前锋线推进到八百步,神机战车上的四十八架连弩,就动了第一轮齐射,五息时间内,近三千支淬金箭狂射而去,所形成金属风暴般的箭雨,在瞬时间给人有将天地撕裂的恐怖威力。

千年坚木所造的巨盾,还蒙着多层兽皮,防护力可以说不弱,但也纷纷被强悍如金属风暴似的淬金箭雨无情的撕碎。

只是塔盾车的车架子极低,几乎贴着地面,仅有极少的车架子被摧毁,而每一辆塔盾车前后都至少立有三层护盾,同时还有六面备用的护盾。

第一次淬金箭雨覆盖,虽然摧毁十数辆塔盾车,却没有能将整道盾墙摧毁。

在盾墙后,叛军将卒也有两三百人死伤,但这完全在叛军的承受范围之内,更多的人只是举起巨盾,防备战禽营从空中突袭过来——当然,此时防备战禽营突袭的最有力手段,还是叛军自己的精锐弓手。

虽然叛军没有机关连弩,但成千上万精通骑射的弓骑或弓手,一次所能形成的箭雨覆盖,不会比几十架机关连弩稍差。

看到这一幕,站在远处观战的岳弈然心情也骤然轻松起来,与苗明成笑道:“这个黑山箭魔也是太自负了,年前他们借助这些机关弩还是拥有一定的优势,但他却将孔鹏、张雄他们当成等闲马贼领,仅仅是千方百计想着拖延时机,以能方便他们在鹿城站稳脚。他却不知道,不管多强的战械都有克制之法,精绝军仅有两三万孱弱之卒,一旦失去先机,让张、孔二人想出应对之策,他又能成什么气候?”

这时候黑山军的前锋线,与十二乘战车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五百步,而长矛重甲方阵则在战车后五百步,这时候则缓缓前往逼近。

孔鹏亲率五千精骑,在前锋线的侧后压阵,这时候也稍稍上前,紧盯住部署在南涧峡西口外的精绝军八千骑兵。

只要这八千骑兵往前穿插、突冲,孔鹏就会毫不犹豫的率五千来用骑从侧翼包抄上来。

以眼前的形势,不管怎么看,精绝军都没有胜算,苗明成、岳弈然则将视野放到南侧。

这时候叶青麟、叶赫已率部进入战场。

王族军最为依仗的两千重甲骑,在结成甲马阵后,推进度不快,但异常的坚定,像层层叠叠要摧毁一切的怒浪狂潮。

在南侧,张俊率领两万骑兵布阵防范。

张俊也知道甲马阵很难在正面组织兵力抵挡,索性将他麾下两万骑兵分散到南翼战场的两侧进行集结,中间留出纵深三四里的空当,任度难以提上来的甲马阵随意进出,而是将南翼战场决胜的契机放在两翼骑兵的冲杀上。

而在更远方向,张雄亲自左右两翼的后备兵马,随便关注战场形势的变化。

看到张雄、孔鹏如此布局,苗明成、岳弈然都挑不出毛病出来。

当然,在他们看来,可能会有的最大变数,还是叶青麟麾下的两千重甲骑身上,很可能横穿纵深达十六七里的草甸,直接进入北翼战场,冲击孔鹏所部,张雄应该要在正面部署一支防备战力。

当然,真要出现这一变故,重甲骑每十二匹战马环扣在一起,度很有限,张雄那边还是能从后备兵马里派出持弓轻骑,从侧翼进行拦截。

如此看来,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新的变数了,即便精绝军在鹿城还有一万兵马,此时也在鹿城之外集结,但即便插翅飞过铁勒岭,这一万兵马的战力更弱,也应该改变不了最终的战局。

然而决定战局展的真正变数出现时,叛军的前锋线与十二乘神机战车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三百步以内,叛军躲藏在遁墙后的数千步甲弓手,这些也张弓射箭,对神机战车形成箭雨覆盖。

寻常弓箭的钻透力太有限了,只听到砰砰啪啪密集的金属锐响,密集得跟暴雨袭地似的,但对神机战车坚不可摧的车厢毫无损伤。

即便是看到这一幕,岳弈然、苗明成也不觉得有什么。

战车如此笨拙、笨重,防御力自然不会厚,但拖拽的战马已经撤去,战车防御力再强也是无法进退的死物;而十二乘战车就算有精绝军百余最精锐的甲卒守御,也会在眨眼间淹没在黑山军汹涌的人潮之中。

这难道还能有什么疑问不成?

数十甚至数百战卒,一起将这一乘乘看着像似上古凶兽般、让人看了心里极不舒服的战车推翻,连同车厢里的机关连弩也会失去作用。

可能在接触的短时间内,机关连弩还能造成一定的伤亡,但这点伤亡,已经完全没有什么意义了。

“……精绝军最后那点压箱底的骑兵出动了!”岳弈然看到樊大春率八千骑兵往前压去,但他脸上尽是轻蔑,精绝军投入骑兵的时机太犹豫、太迟了,这时候已经完全无法改变战局。

黑山军前锋阵列里的数千弓箭手,这时候正稍稍往后集结,想着前面的盾戟兵借盾墙的护墙,将十二乘战车推翻,那精绝军在五六百步外的长矛重甲方阵就应该往这边推进了,那就用密集的箭雨迎接他们的。

神机战车底部的风阵匣动起来,无数人就觉得有一股贴着地面的狂风飚旋起来,吹着石走砂飞。

在数万集结厮杀的战场之上,天地元息混沌一片,意味着明窍境以上的玄修,想要以神识驾驭天地元息变得极其困难,动不动就会受到反噬,但这并不意味着天地元息就不存在了,就完全不能被一些极特殊的符阵所借用。

神机战车还是太沉重了,即便是最精密的风阵匣,也需要两部同时动,度才能提升到与普通奔马相当,但这已经足够。

叛军所造的塔盾车用千年坚木所造,重量也不轻,不仅也难拟抵挡淬金箭雨的摧毁,但面对仿佛铁砣似的神机战车,又是太轻了。

在神机战车突然往前冲锋时,叛军在正面集结了有六十多辆塔盾车,每五辆塔盾车一组,每组塔盾车后又集结一百名精锐戟盾兵,准备一拥而上,以最快度将精绝军这些令人看了厌恶、压抑的丑陋战车推翻。

即便五辆塔盾车紧挨在一起,也根本就挡不住神机战车的冲撞,在塔盾车被撞翻、撞开、撞毁后,一百名精锐戟盾甲卒暴露出来,惊恐的面对加上负重甚至都过两万斤、每息短时能往前突冲十数米的铁疙瘩时,又能有什么防御力?

何况这时候,每一乘神机战车四架连弩,往前呈扇形扫射,那些没有盾墙遮闭的戟盾甲卒以及在相距不足两百步的轻甲弓手,又能有什么防御力?

在岳弈然、苗明成眼里,看似坚不可摧的黑山军前锋线,就在几个眨眼里就被完全撕碎,黑山军将卒就像秋后的麦子,被凌厉而疯狂的箭雨,一茬茬的割倒。

第三百零二章 撕裂前锋线

岳弈然、苗明成傻眼的看着南涧峡外的一幕,看着十二乘神机战车仿佛上古凶兽一般,冲入黑山军的前锋阵列,疯狂的喷吐着撕裂一切的淬金箭雨,只觉眼前一阵阵黑。

“神机战车!”

妖神殿派入秦潼山的眼线,早就得到消息说聚泉岭正研制一种将机关傀儡术与战车融合的强大战械,但金州深处对机关傀儡术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直到看到眼前这一幕,苗明成、岳弈然才明白什么叫机关傀儡术与战车融合。

一定要比较,神机战车起动后虽然气势有如上古凶兽,但瞬时产生的冲击力并没有强到难以防御的地步,只相当于妖神殿一头疯的低级妖兽而已。

也就是说,妖神殿调十二头妖兽过来,就能从正面将神机战车给抵住。

然而妖兽始终都是血肉之躯,再强悍也不能跟铁疙瘩相比。

何况神机战车上层配备的十二名执戟甲卒以及底层配备的四架机关连弩不是摆饰,在突然间冲破盾墙后,在瞬时间所暴出来的杀伤力,绝非低级妖兽能及的。

要是叛军提前有所警惕、防范,神机战车也没有办法造成如此恐怖的杀伤力。

毕竟陈海还没有办法让神机战车没有射杀的死角,只要叛军中那些明窍境强者,敢奋不顾身,突入到神机战车正面的死角,还是有机会将神机战车掀翻的。

神机战车满负重两万多重,明窍境要想将神机战车举起来,太勉为其难了,但借势将神机战车掀翻还是有能力做到的。

为防止叛军那些明窍境强者突入到阵前,威胁到神机战车,陈海与齐寒江、葛同亲自站上神机战车坐镇,也没有想到,叛军根本就没有预料到神机战车是会动的铁疙瘩。

叛军前锋线是有不少武修强者,但之前畏惧淬金箭雨的扫射,都藏在阵后。

在盾墙被撞翻之后,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冲到神机战车之前,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扈卫,被淬金箭雨疯狂的撕碎,他们战力是强,这时候也只能自保,将所有的防御篆符祭出,同时摧动真元法力凝聚出一层层护盾护甲,疯狂的往后逃走。

要不是在混乱的战场上,不要说明窍境强者,即便是辟灵境精英弟子,在瞬时间爆出来的度也不会飞禽稍慢,三五息的时间,足够他们逃出淬金箭雨的覆盖范围了。然而在他祭用篆符所形成的护盾、护甲,被淬金箭扫中后所形成的一波波强烈震荡,也需要他们生生承受,实在是影响他们身形转动进退……

虽说淬金箭雨是全方面覆盖叛军约两三里纵深的前锋线,没有刻意锁杀哪一位叛军武将,但泥沙俱杀,也不断有修为不弱的叛军武将被射落。

天地在这一瞬仿佛停滞下来,在新一轮金属风暴般淬金箭雨过后,精绝军弩手统一更换箭匣有短暂的停顿,才有人稍稍缓过神来。

神机战车及后面的长矛重甲方阵在不断往北推进,神机战车甚至往东北侧突冲,以更换射的角度,这时候直接后撤还是不行,辟灵境武将才想明白凌空飞逃才是正确的应对手段。

毕竟精绝军不会为了射杀三五人,浪费珍贵的淬金箭。

神机战车当务之际,就是要将叛军的前锋线彻底的撕碎。

不管苗明成、岳弈然是什么心思,其他暂时选择中立的中小宗阀部族派过来的斥侯,看到这一幕,背脊寒气都串了上来,也暗感庆幸他们选择了中立,没有跟张雄、孔鹏他们搅和到一起,要不是这时候他们就在战场上去尝试这风暴般的淬金箭雨的滋味了。

淬金箭的穿透力太强了,差不多是重锋箭的十倍以上,玄级灵甲都抵挡住二三十箭的连弩扫射,然而精绝军的战弩能一口气都不歇的射出六十箭,这是什么概念?

无数人内心在哀嚎,他们从小潜心苦修,好不容易开辟灵海秘宫,自以为已然踩在芸芸众生的头顶上,那些蝼蚁般的凡民再也无法能威胁到他们的性命,但在眼前这种凡人就能持用的战械面前,他们又是那样的弱小。

不管他们承不承认,金州东域的格局即将生彻底的颠覆,张雄、孔鹏自以为凭借盾墙这种取巧手段就能压制神机连弩的光芒,无非是痴心妄想。

这时候众人也都能想明白,盾墙的防御还是呆板的,精绝军即便没有那强悍的战车,只要能有其他办法,哪怕付出一些伤亡,将叛军盾墙撕开缺口,神机连弩就能挥出恐怖到令人绝望的杀伤力。

淬金箭雨的覆盖威胁太恐怖了,众人都望苗明成看去,不清楚以苗明成的修为,在三五十架神机连弩的扫射下能支撑多久?

要是神机连弩所装填是比淬金箭更强的破甲箭呢?

虽说在场除了岳弈然,没有其他人跟陈海直接交过手,但也有不少人听说过陈海那神乎其神的箭术与破甲箭的威力。

破甲箭的箭簇棱锋,完全用玄胎精铁铸就,还炼入大幅提升锋锐度与穿透力的破甲道篆,观战的诸部斥侯却是没有人想去尝试破甲箭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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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孔鹏率领五千精骑,正在驰往拦截樊大春所率精绝军八千骑兵的途中,看到神机战车撞破盾墙,淬金箭雨扫射而出,孔鹏都觉得天地都停滞下来,在一轮淬金箭雨覆盖过后,他才又惊又痛的大吼起来,仿佛雷霆在天地间炸响。

不管孔鹏是何等的愤怒、剧痛,也改变不了叛军前锋线在四五息短时间已经被射杀得千疮百孔,至少有上千人倒在淬金箭雨的覆盖之下。

叛军在前锋线上有两万兵马,但四五个呼吸间就有上千人倒在血泊中,伤亡也是惨重到让人难以想象。

孔鹏愤怒之际,这一刻也爆出难以想象的实力,手里的黑蛟灭月刀往前斩杀而出,就见一道金色的刀形气劲从刀脱出,极瞬之间就掠过数百步空间,往樊大春的面前斩去。

刀形气劲过处,石木激飞,割裂气流声滋滋作响,就像是千丈内的空气都沸腾起来了一般。

即便不借用天地元息,孔鹏身为道丹境强者,这一击也令人侧目。

樊大春一人难挡如此绝强、凌厉如玄兵斩劈的斩杀气劲,也不能随意让开,让身后修为更弱的将卒暴露出来。

孔鹏这一刻的意图也很明确,他看到己方前锋线崩溃已经难以避免,即便精绝军的淬金箭已经消耗怠尽,但他们用于压制长矛重甲阵的弓手损失太惨重了,接下来他们的前锋线,将难以有限压制精绝长矛重甲阵的推进。

孔鹏这时候只能先将精绝军的骑兵杀溃,然而从侧后包抄长矛重甲方阵,还能寻回一线胜机,但樊大春要做的,就是将孔鹏最后一丝希望打灭掉。

韩庆元身形从后面诡异跃出,左手煞芒凝成一面黑色的护盾,与樊大春一起,将金色刀形挡住。

这时候吴蒙率三十头战禽,仿佛是从骑阵后突然猛扑上来,三十架轻型连弩一起动,从正面形成一波淬金箭雨,就往孔鹏当头覆盖过去。

孔鹏跨下座骑是一头白狮灵兽,体形彪悍到极点,背脊足有一丈高,不比神机战车稍小,身上披着层层金波似的巨大鳞甲,还额外挂着十数面淬金盾。孔鹏身为道丹境武修,在明知道淬金箭雨的威力下,要是一个照面就被射杀,那也太水了。

当然,孔鹏也不会随意消耗真元法力以及高等级的防御篆符,就见他撤下座骑所披挂的六面淬金盾,以难想象的高掷出,极其巧妙的正好封住朝他覆盖过来的淬金箭雨。

六面淬金盾在半空就被射碎,但也极巧妙的助孔鹏挡住绝大多数的箭雨攻击,剩下不多的淬金箭雨,也就无法穿透他的防护灵甲。

这会儿工夫,双方骑卒已经猛列的冲到一起。

孔鹏身边的精锐骑卒,皆是追随孔鹏多年的嫡系,心里也清楚,要不想被那恐怖到极点的淬金箭雨覆盖,唯有与精绝军的骑兵贴身混战,才能令精绝军骑乘战禽的弩手有所顾忌。

连弩能切换回点射模式,但切换回点射模式,三十架机关连弩仅相当于三十名精锐弓手,挥的作用就太有限了,

何况孔鹏所部精擅骑射者甚众,在数百步范围,十数张强弓对战禽的威胁也是极强,看到樊大春与韩庆元联手,勉强将孔鹏抵挡住,吴蒙率三十战禽,往边缘撤出,尽可能从侧后方将敌骑搅乱。

这时候,十二乘神机战车的连弩已经进行了三次快轮射,差不多将孔鹏部署在前锋阵线上用以压制精绝军长矛方阵的弓手杀得行疮百孔、溃不成军。

见叛军在前锋线上,已经再没有能压制长矛重甲方阵推进的力量,陈海则亲率十二乘神机战车,往斜里穿插,以锐不可挡之势,往孔鹏亲率的黑山军精锐骑兵侧翼穿切而去。

第三百零三章 重振颓局

精绝军长矛重甲方阵在北翼不再会遇到什么新威胁,自然是以坚定不移的步伐往北插入叛军的前锋战线之中。

长矛重甲方阵以韩文当为主将,韩謇为副将。

韩文当没有直接上前厮杀的机会,这时候裸着胸膛,亲自擂动令人听了血脉贲张的战鼓,让诸将卒遵着战鼓的节点,一步步坚定不移的往前推进。

每一支加长铁矛,棱锋都用淬金铁开刃,以千年胡杨为杆,长逾五米,每五列重甲将卒肩并肩、腹贴背的挤紧在一起往前推进,就见一杆杆淬铁矛在他们身前,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矛墙。

在遇到一切阻碍之前,诸重甲将卒手里只有一个意志,就是往前刺、往前捅、往前刺、往前捅,然而再践踏过去……

叛军数千将卒已经倒下,但在淬金箭雨的覆盖下,很多人只是身受重创,还没有咽气死去,他们躺在地上,也不用去抵挡那恐怖到极点的矛墙,要是及时得到救治,他们或许还能活下来,但这是在最残酷、最血腥的厮杀战场之上,精绝军重甲长矛兵的铁靴一排排踩踏下来,大多数人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不管从任何一个角度,精绝军的重甲长矛兵个人战力都绝对谈不上有多强,手持五六米、重六七十斤的淬金长矛,甚至都玩不出一个完整的套路来。

要是单打独斗,任何有通玄境武修底子的人,都能轻松将绝大多数的重甲长矛兵打得满地找牙、找不到北。

然而在这一刻,诸部族派过来观战的斥候,看着那密茬茬的矛墙,心里寒气直冒。精绝军的重甲长矛兵根本不需要掌握多复制的战技,只要有三百斤以上的大气力——这是能从平民里挑选出来的——能穿五六十斤的重甲、能平端六七十斤的重锋淬金矛往前捅刺,经过一定时间的严格训练,就合格了。

五六米长、长得可以说极其夸张、极其不合武道的重锋淬金长矛,却能让长矛重甲方阵的矛墙,比寻常的盾矛枪结成的枪阵,密集五六倍。

在同等的接触面,矛墙密集五六倍,也就意味着攻击力暴增五六倍。

即便通玄境中后期的武修弟子,又岂敢说能在瞬间内同时迎接五六名健卒举起重锋淬金矛重刺过来?

面对这样的攻击,即便是辟灵境武修也会选择暂避锋芒。

陈海在茫茫大漠深处,就是要长矛重甲方阵,多次创造以寡胜多、以弱胜强的奇迹,但在很多人看来,陈海此前交锋的,都是留下来看守贼巢的马贼,战力很大,是偷机取巧了,很多人并没有将长矛重甲方阵真正的重视起来,这时候才现是一个多大的错误。

陈海暂时还无暇去细看长矛重甲方阵的表现,他们所能调动的兵力还太有限了,他此时率十二乘神机战车,正赶去支撑援樊大春所部。

樊大春所率骑兵,在数量上要多过叛军,然而孔鹏从诸寇选拔的嫡系,确确实实是纵横大漠的精锐马贼。

骑阵冲锋度极快,讲究两军相接时的冲击力,没有太多的花样可说。而为避免精绝军战禽从空中射杀淬金箭,叛军骑兵即便放弃战骑冲刺的优势,双方纠缠混杂在一起厮杀,但依旧稳稳占住上风。

精锐马贼精擅骑射及戟术,跨下的战马、战兽也更优良,甚至张开獠牙支伸的血盆大口,直接撕咬精绝军将卒的战骑。

相比较之下,樊大春所率骑兵,主要是从马匪残寇以及黑山附近的中小部族里选拔出来,不仅个人武力差,跨下的战马也处于明显的劣势,接战之后,就承受极大的压力。

叛军骑兵里,辟灵境武将数量也要远高过精绝军。

当双方混乱的厮杀在一起,辟灵境武将乃至明窍境强者,所能挥的杀伤力是极其恐怖的。

常常见一片戟芒剑光如惊月斜掠,就将数人连马劈成两半;一道道如浪如涛的战武气劲携奔山决海之势,将当前的人与马斩劈成一堆烂肉;辟灵境武将还能在肆无忌惮祭用杀伤力极强的篆符,一枚枚暴烈火球凭空射来、尖锐的冰锥、岩刺从四面八方冲击着精绝军的将卒、战马。

极短的时间内精绝军在南涧山西口外,就有上千骑兵被斩落马下。

尚大春、韩庆元等不多的强者,为了将黑山武尊孔鹏一人缠住,就已经相当吃力,已经难以顾及战场其他的厮杀。

要不是吴蒙将更多的战禽调过来,精绝军八千骑兵在侧后翼也可能很快就支撑不住去。

两军混战在一起,机关连弩难以挥作用,七八十头凶猛灵禽加入战场,也只是弥补己方辟灵境武将的数量不足,稍稍搬回些劣势。

这些战禽的肉身也不弱,躯干都用赤髓铜丝所编的轻型链甲遮闭,在漫天的戟芒剑光中扑杀进退,鳞羽纷飞,受到损失却也不大,但叛军骑兵里暗藏不少剑修,祭御灵剑攻击度极快,而且专朝赤髓铜链甲无法遮闭的头颈及两翼斩来,短时间内猝不及防,还是有十数头战禽被斩落在地。

此时,在玉赤城东门外结阵的叛军预备兵马,看到北翼战场前锋线崩溃后,惊恐万分之余,也知道北翼战场的唯一胜机,就寄托在孔鹏亲率五千精骑能杀溃精绝军的骑兵后,再包抄精绝军的长矛重甲方阵。

叛军在玉赤城外的预备兵马,除了驱御两千骑兵,欲从西翼包抄长矛重甲方阵外,更是将手里仅剩的四十头战禽派过来与孔鹏所部精骑汇合,几乎可以说,北翼战场一开始就以最短的时间推进到白热化的高氵朝。

相比较之下,南翼战场,在察觉到北面的惊变后,张俊所率两万骑兵就变得警慎起来,分成两队往更宽阔的战场外围斜掠,以弓射对叶青麟亲率的叶氏王族军进行试探性、浅接触性的攻击。

叶青麟率王族军簇拥着两千重甲骑,坚定不移的往北推进,只要从战场的西面穿插过去,与精绝军合围歼灭叛军在北面的兵马,就将奠定他们这一役的大胜。

然而重甲骑的度提不起来,战场又太宽阔了,就像叛军要从玉赤城调更多的兵马增援北线需要大量的时间外,叶青麟率两千重甲骑赶到北线战场,也不是眨眨眼就能飞过去的。

而同时,在铁勒岭东面,精绝军除了留三千兵力守城,其他七千人马也全往南涧峡推进,但同样需要一段时间后才有可能进入战场。

不知道身处血腥战场中的张雄、孔鹏、张俊等人是怎么想,岳弈然、苗明成等人站在南涧峡北侧的峰崖之巅,看着眼前的这场血战,不由得想着二十多年前由大燕西征军拉开的那一幕幕血战。

二十多年前,金州东域的羌胡部族,可以说在妖神殿的动下,力量空前的团结,但真正强过此前的大战、恶战也没有几场。

黑山军北翼前锋线崩溃的太突然、太迅,以致孔鹏不得不提前将嫡系精骑都压上去决战,以致张雄在玉赤城不得不提前将半数预备兵马派入北翼战场。

即便黑山叛军在北翼投入前锋线的两万兵马已经被打溃,但兵力依旧远远过精绝军,这一战胜负难说。

岳弈然、苗明成被迫要遵守承诺,不能亲自参加,但这一刻,心脏也是提到嗓子眼,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战将决定平卢大绿洲未来几十年的格局。

张雄、孔鹏若败,所部精锐尽丧,即便还能勉强控制天爱山、西羌王城一线,却无法拒绝其他中小宗族部族纷纷投回到叶氏的怀抱里;而叶氏王族军、精绝军若败,元气大伤,连鹿城都守不住,只能退回黑山去休生养息。

他们也是往葛玄乔看去,而代表太微宗在鹿城坐镇的葛玄乔,为表明太微宗不直接插手战事的态度,也是袖手站在峰崖之巅观战,此时的他不悲不喜,只是肃穆看着山前的血腥厮杀。

陈海率十二乘神机战车,以锥形阵从侧翼楔入南涧峡西口南的战场后,先令吴蒙率战禽营赶过来与他汇合,左冲右突,横扫整个战场。

神机战车突进的度并不快,甚至比寻常战马还要稍慢一线,但即便黑狡马甚至更强的战兽集结冲锋,都难撕开密集、混乱的战场,而反复穿插。

一些异种黑鳞狡马以及一些极为强悍的战兽,冲击力是比神机战车还要强悍,但无论是最强悍的黑鳞狡马,或者直接是岳弈然跨下黑蛟以及苗明成身边的猞猁灵兽,都是血肉之躯,再强悍,面对前面暴斩而来的上百道剑光剑芒也会被迫躲避。

而每一乘神机战车,都是重逾两万斤的铁疙瘩,正面都是加强的八级淬金铁护甲。叛军里明窍境强者所出可能掀翻战车的暴强攻击,都由陈海、齐寒江、葛同亲自接下来,而其他的剑芒戟煞、暴烈火球、冲击气劲,虽然无比的密集,却是分散的轰击在神机战车的护甲上,却不能挡住神机战车的前冲之势。

虽然宗门玄修都习惯施展防御法术御敌,但防御法术与自己的真元法力密切相关,任何微小的攻击都会消耗真元法力,相比较之下,由数寸厚八级淬金铁板所形成的物理防御更实在可靠。

在陈海亲率十二乘神机战场驰入、与八十多头战禽,就形成一个无坚不摧的战团,像一柄锋利无比的利刃,以锐不可挡之势,犀利无比的切割着叛军的骑阵,同时又尽可能将己方的骑兵收拢到两翼,重振这边的颓局……

第三百零四章 击溃敌骑

岳弈然暗暗估算,每一乘神机战车,不将陈海等强者计算在内,在战场上左冲右突所挥的战斗力,不会比他身后的黑蛟稍弱;这还是机关连弩敌我混杂的战场上只能锁住一敌点射,而不能肆无忌惮往外围倾泄淬金箭雨的情形下比较。

他身后的黑蛟虽然还没有长成,但试想十二头黑蛟在战场上左冲突会是何等情形,也就不难想象神机战车是何等的恐怖了。

在十二乘神机战车参与这边的骑兵混战之前,叛军骑兵仗着更多的精英武将,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精绝军上千骑兵斩落马下,但就在十二乘神机战车切入这边的战场之后,叛军骑兵所获得的、随时能压垮精绝军骑兵的优势就迅被扭转过来。

陈海率十二乘神机战车,与五十头战禽汇合,从西往东撕开敌我混战的战场穿插过去,两翼已有七八百骑精绝军骑兵集结起来,算是先将一侧的阵脚稳固下来。

这时候叛军也看出神机战车的缺点在那里,有两名明窍境强者钻入地底,在神机战车从头顶驰过时突然杀出,撕裂开相对脆弱的底盘,将内部的机簧部件摧毁掉,有两乘神机战车就瘫在战场的边缘,再也无法动弹。

还是受风阵匣的限制,神机战车并不能无限提升载重,只在正面及侧前方加强的淬金铁板护甲,后部以及上部都是弱点,底部更是薄弱,在能造出更强的风阵匣之前,这也是短时间内难以克服的弊端。

然而叛军这两名堪称有勇有谋的明窍境武将,在地底杀出,可以说是看出神机战车的弱点,但在他们杀出,陈海便有警觉,虽然无法阻止两乘神机战车被毁,但也收戟回斩,与齐寒江、葛同等人,将这两名叛军武将围住。

叛军援兵在机关连弩的逼迫下,不敢冲到神机战车的前面来,而侧后精绝军则聚拢七八百骑英勇的厮杀、抵挡,陈海很快就与齐寒江、葛同联手,将这两名叛军武将斩杀戟下。

这两名叛军武将也谈不上草率,毕竟在混乱的战场上,每拖延一刻,形势就有可能生不可逆转的变化,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从容部署什么。

能以自身性命作为代价,为同僚指出神机战车的弱点所在,已经是他们此时所能做出最大的贡献。

叛军将领也都意识到这一点,即便是孔鹏也放过渐渐有些支撑不住的樊大春、韩庆元,在嫡系扈卫的簇拥下,稍稍后撤想着重新调兵布阵;甚至想着集中更多的岩刺篆符,以便能突然从地底刺出尖锐的岩柱,去冲击神机战车脆弱的底部。

然而陈海也绝非鲁莽之将,他比任何人更清楚神机战机的优点与缺陷,当即将所剩的十乘神机战车分成三组,放缓度,但坚定不移的往外围撑出一座三角形的战阵出来。

以每三乘战车为三角大战阵的尖点,将己方更多的散乱骑兵容纳到三角形战阵里集结整顿,组成更小规模的一队队锥形骑阵,以便随时能从三角形大战阵内冲击出去。而陈海这时候不再站在最前端冲锋陷阵了,而站在一乘神机战车之上,守在整个三角形大战阵的中心点,快而有序的出进退攻防指令,让小到数十人规模的骑队都在他的亲自掌握之下。

而吴蒙则将战禽集中到三角形大战阵的上空。

无论是敌将直接潜入地底,或用岩刺篆符,都需要一个短时间的过程,陈海也是将更多的辟灵境弟子集中到战车,开始祭用一些防御篆符,将双方的关注点都集中到战车的攻防上来。

在再度摧毁三乘神机战车之后,叛军以为最终的胜利必将是属于他们的时候,岳弈然、苗明成站在南涧峡北面的峰崖之间,却是能更清楚看到战局的微妙变化,恨不得要大声喊出来,提醒孔鹏注意到即将到来的杀机。

然而孔鹏也已经杀昏头了,千方百计想要将剩下的神机战车给摧毁掉,苗明成、岳弈然不能破坏约定,公然大声呼叫,而混乱的战场,天地元息混沌一片,他们想暗中传音提配孔鹏也做不到。

更令他们的震惊是,陈海在混乱的战场里,似乎能丝毫不为身边的血腥厮杀所干扰,依旧能准备无误的掌握战场上的所有变化。

不错,在苗明成、岳弈然的眼里,陈海确实准备无误的掌握着战场上的所有细微变化,因为陈海从樊大春手里接过指挥权之后,对小到几十人规模的骑兵调动,都是恰到好处的,以致很快就在不知不觉间,就将己方几乎所有的骑兵,都从混乱难解的厮杀里强行拖脱出来,纳入三角形战阵之中,形成泾渭分明的敌我防线。

苗明成、岳弈然不知道陈海是怎么做到这一点,即便是经验再丰富的名将,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之上,也无法将敌我在瞬息间都在不断生变化的形势掌握如此的细微入致,但陈海却做到了。

陈海在秦潼山诸多战事,早就有盛名传出,然而苗明成、岳弈然却认为陈海是徒有虚名,毕竟在二十多年前,燕州有太多的名将,被他们打杀得连爹娘都不认得,他们甚至有机关斩下大燕皇帝的头颅,他们有资格对燕州的所谓“名将”怀有轻蔑之心。

这一刻,苗明成、岳弈然认识到有关陈海的传闻可能不虚,但已经无法逆转战局的变化了。他们甚至能清晰看到,精绝军将卒在战禽的翅背上,已经将三四十架机关连弩举了起来;而叛军在任何一个方向,都压根没有想到要集结足够多能压制战禽往前突入的弓骑进行防备。

在孔鹏这等人都没有意识到危机降临的时候,在孔鹏亲自摧毁一乘神机战车还洋洋得意之时,集结到三角形战阵上空的战禽翅背之上,四十余架神机连弩已经准备好再度动。

在淬金箭雨疯狂笼罩过来之时,叛军将卒才赫然惊觉,他们已经与精绝军的骑兵彻底分开来了——精绝军的骑兵不再是他们抵挡淬金箭雨的最佳遮护物了。

淬金箭雨收割骑兵性命的效率太高了,第一波箭雨扫射覆盖,就在齐寒江所负责抵挡阵前,千步方圆内到处都是被箭雨撕破的残肢碎肉,鲜血倾刻间就汇聚成河,在残肢碎骨堆砌的血腥战场之上到底流淌。

这一刻,孔鹏都被打懵,都不知道这样的打击怎么就突然降临了,然而他这时候再想调整都已经迟了。

三角型大战阵已经成形,精绝军骑兵分成数十队,避入战阵之中,又作为战阵的组成部分,保持着对外突击冲锋的锋芒;几乘神机战车虽然被摧毁,但放置在外围,成为他们重新冲入精绝军战阵的阻碍,头顶那更换箭匣的响声,就像是死亡的奏鸣曲,在叛军都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之际,第二波淬金箭雨就再度覆盖过来。

相比较之下,叛军骑兵散乱一团,有人取出弓弩想要反击,有人却现箭囊已然射空,有人甚至在厮杀得惨烈之时,将碍手碍脚的长弓丢弃在战场之上,甚至有人都吓破了胆,呆呆看着半空,只有零零碎碎的箭羽射往半空,迎来却似漫天星辰般的狂暴箭雨。

一轮淬金箭雨覆盖,短到只有五个呼吸的时间,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感觉似天地被撕裂,感觉天地都停滞下来。

叛军的诸多核心将领,随身都携有庚金秘盾符这等强防御篆符,但一枚价值万金的庚金秘盾符也就只能支撑一轮箭雨的齐射,缓过神来,却看到身边的扈卫、部下都像是秋后被收割的麦子一般,被无情的割倒,血肉模糊、肢体残破。

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力,令这样杀人如麻的将领也顿时有崩溃的感觉,剩下的唯一念头就是逃命。

在三角大战阵成形之际,叛军骑兵还保持着相对优势,但就在十几个呼吸间,叛军就有上千精锐骑兵遭到毁灭性的射杀,形势就彻底逆转过来了。

叛军所剩不到三千骑兵,分散往外围逃命时,已经丧失了抵抗力,不过沦为精绝军战禽营的活靶子而已。

陈海分出三队五百骑规模的骑兵,由樊大春、韩庆元、葛同率领,分三个方向追击叛军溃骑,但压制住度,这三支追击骑队的目标,是保证叛军溃骑没有能力重新集结打反击,保证吴蒙率战禽营能从空中肆无忌惮的射杀外围溃逃的敌骑。

陈海将剩下的七乘神机战车、三千余骑还能持盾戟弓弩作战的骑兵集结起来,继续往东推进。

叛军在北翼的前锋线已然被长矛重甲方阵摧残得不像个样子,唯一令人欣慰的,或许是长矛重甲方阵的推进度极为有限,还能让叛军前锋线上的刀盾兵能逃出修罗地狱一般的血腥战场。

叛军还有两万预备兵马,正在赶往北翼战场的途中,他们没有想到孔鹏所部五千精骑的溃崩会来得如此之快,这时候再也没有敢入北翼战场参战的勇气,仓促往玉赤城撤去。

陈海集结神机战车、三千余骑,就要将这部分敌兵咬住,同时也传讯叶青麟,让他率叶氏王族军直接从中路进击峙守在玉赤城东门外观望的张雄所部,趁机强攻玉赤城……

第三百零五章 胜败

谁都没有想到,孔鹏所部五千精锐骑兵崩溃会来得那么迅而突然。

这一刻,张俊率两万骑兵还在慢悠悠的从两侧纠缠着叶青麟所亲率的叶氏王族军,在他看来,只要能成功将叶氏王族军拖住,不使其有机会进入北翼战场参战,这一战他们就赢定了。

在整个战场上,他们的兵马总数是精绝军及叶氏王族军的两倍,他在南线以不到两万骑兵,将看似实力最强的叶氏王族军拖住,阀主张雄与孔鹏在北线最多就能调动七万兵马,以石击卵碾压式将仅有两万兵马的精绝军摧毁掉。

张俊是这么认为的,孔鹏也是这么认为的,即便是张雄在战前也绝不会认为他们会败。

叫机关连弩也好,叫神机连弩也好,威力是极其恐怖,但神机连弩的数量有限,照道理来说在这么大规模的战事之中,还不能挥决定性的作用。

他们战前也详细研究了应对之法,无论是前锋线的甲卒营,还是骑营,他们都仅可能配备千步强弓与坚盾。

即便在单弩威力上无法比及,那就在数量进行弥补。

一百架神机连弩再说,用两千精锐弓手总是能进行有效的压制。而事实上,他们在最初进入北翼战场的三万兵马里,总共拥有一万张强弓。

然而谁能想到,当他们深为依重的塔盾车结成的盾墙被突破后,部署在盾墙后五千余步弓精锐,几乎在十几个呼吸间就被彻底的摧毁;他们以为孔鹏亲率五千精锐骑兵能捕捉最后的胜机,谁能想到混杂在一起的缠杀,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陈海理顺,孔鹏所率精骑被挡在外围,甚至都没有清醒的意识,就又遭到致命的扫射?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张雄他们所没有想到的。

就是精绝军事前所储存的淬金箭数量,多得乎他们想象。

无论是削弱塔盾车结成的盾墙,还是有意让他们这边麻痹大意,十二乘神机战车最开始还没有直接接战时,就已经朝盾墙扫射数轮;而在神机战车将盾墙撕开后,淬金箭雨更是肆无忌惮的倾泄而出。

张雄他们大体能估算出,精绝军为了摧毁他们的前锋线,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消耗四五万支淬金箭;再加上精绝军战禽营毫不知节俭的扫射,孔鹏所部五千精骑几乎死伤怠尽之时,精绝军消耗的淬金箭应在十万支以上。

与黑山军精锐弓手所用的棱锋重箭,仅箭簇部位用精锻铁铸制不同,淬金箭通体都用淬金铁料铸就。除了极度锋锐之外,入手也是极沉,淬金体才会拥有如此恐怖的穿透力,以及在射入人身之后能造成如此恐怖的打击及损害。

十万支淬金箭,意味着上百万斤的淬金铁料。

张雄、孔鹏战前估算精绝军依赖于河西及聚泉岭的支持,暗地里顶天就有三四万支淬金箭的储存。很显然在这一点上,他们是远远低估了精绝军的实力,低估了机关连弩持续而稳定的输出伤害,使得他们在战场哪怕是露出丁点破绽,就会迅遭受到致命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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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有想到孔鹏所部嫡系精锐骑兵的崩溃会如此的迅而突然,这同时也严重打击到其他叛军的士气。

张俊率部所在的南翼战场,地势稍高一些,能看到北翼战场上到都是肢残骨断的死骸,仿佛修罗地狱般,顿时失去继续北进的勇气,甚至都不敢从侧后进逼叶青麟所部,停下来逡巡不动,眼睁睁看着叶青麟率部直接从中路转向,往玉赤城进逼而去。

张族阀主,杀叶辰天篡位自立西羌国主的张雄,这一刻也是心惊肉跳,看到叶氏王族军三万余骑,似滚滚洪流涌出,惊慌失措之余,做出可能是他今生最致命的一个错误决定。

叶氏王族军战阵,最为核心的两千重甲骑还没有挥作用,但甲马阵已经显现出难以抵挡之威。

张雄惊慌失措之下,没有想着要背依玉赤城结阵而战,没有想着只要他能在玉赤城正面抵挡住叶氏王族军的冲击,除了南面还有张俊两万骑兵外,北面还有两万增援北翼战场的两万兵马,都能够及时撤回来跟他们汇合,他看到叶氏王族军从中路气势汹汹的扑杀过来,仓促下令随他在玉赤城东门外结阵的两万预备兵马,都撤入城中固守。

张雄是想借玉赤城坚固的城墙及防御大阵抵挡甲马阵的冲锋,但他此时所犯的错误,可以说是致命而无法挽回的。

看到这情形,都不需要陈海额外告之什么,叶青麟当即将两千重甲骑及一万轻骑分出,由叶赫、姜哲两将统领,继续往玉赤城东门逼近,意在将张雄所部压制在玉赤城里出不来。

叶青麟执掌西羌国南北军时,张俊都曾长期在他麾下任职,他知道张俊看似有明窍境巅峰的修为,但生性多疑而惜身爱命,在其北翼战场崩溃后必不会再敢有与他们死战之心。

叶青麟这时候甚至都不再去理会南翼战场张俊所率的两万骑兵,他亲自率领所剩下的一万五六千轻甲骑,直接往北横扫,与陈海从东西两侧夹击正从北翼战场撤往玉赤城的两万叛军。

这两万叛军这时候也闻风丧胆,甚至都无法分出一部分殿后兵马去拦截后面由陈海亲率、由七乘神机战车与三千精绝军骑兵组成的追兵,这时候看到叶青麟率一万五六千骑兵气势汹汹的猛扑玩夹击过来,哪里还敢继续往玉赤城撤去?

这两万叛军步骑混编,看到前有恶虎、后有凶狼,唯有北部还侬出缺口,只能撒开脚丫子,往北面的茫茫旷野逃窜,队形经过两次突然的折转,这时候已经彻底的拉散开,已与溃兵无异,也不再有任何的反击之力。

看到这两万叛军的指挥、组织体系完全混乱掉,吴蒙所率的战禽营就不用担任会遭受到意外的威胁,将携带的箭匣射空后,又返回南涧峡营换上新一批的箭匣,就直接猛扑上去,从北面逆着溃兵逃跑的方向,将淬金箭雨疯狂而血腥的倾泄过去,逼使大多数溃兵往铁勒岭抱头而逃。

陈海与叶青麟兵合一处,没有再理会漫天铺地的溃逃叛军,而是直接从玉赤城北面的旷野穿过,从西面逼退欲从西门接援玉赤城孤军的张俊所部,将张雄成功围困在玉赤城中。

玉赤城距离鹿城不远,位于南涧峡三十里外,远没有鹿城的繁荣,城池也就三四里见方,仅设有东西两座城门,有驰道从城中贯穿而过。

张雄原本有机会在扈卫的簇拥,从西城突围而去。

甚至在吴蒙率战禽营赶过来封锁玉赤城的上空之前,张雄都有机会突围,毕竟当时叶氏王族军还只是堵住玉赤城的两座城门,还没有真正形成天罗地网般的包围圈,陈海与叶青麟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将道丹境中期的张雄截留下来。

然而张雄仓促间下令撤入玉赤城的两万兵马,多为张雄从天爱山附近征调的兵马,其中有数千人更直接是张氏一族的子弟。

这两万兵马也可以说是张氏打算用来统治平卢大绿洲的根基,张雄不舍得将这两万子弟兵丢弃在玉赤城而独逃,他希望自己留下来坚守玉赤城,而孔鹏、张俊还能在外围收拢残兵,能重振旗鼓来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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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鹏好不容易拉拢数百残兵,赶往玉赤城西面六十里外的藏丹峰与张俊所部汇合。看到张俊在藏丹峰收拢残兵重新聚集近三万兵马,孔鹏却无丝毫的欣慰,而是满脸的欲哭无泪与惊惶不安。

两倍于敌的绝对优势兵马,谁能溃败会来得如此的轻易跟突然?

张俊甚至都没有搞清楚他们怎么就败了,都没有搞清楚阀主张雄怎么就被困在玉赤城了。

藏丹峰是座落在平卢海东北角的一座孤山,山势谈不上险峻,左右皆是低岭,也算是进入平卢海沿岸的一处要隘。

藏丹峰的东面,有两座石寨相接,孔鹏、张俊将残部驻守在这两座石寨间,又强征民勇从东面进入藏丹峰的低岭间挖掘壕沟,又马不停蹄的加强两座石寨的防御,眼下他们也只能做这些事情。

虽说他们在西羌王城、天爱山还有两万兵军,理论上还能纠集五万兵马东进解玉赤城之围,但是他们这时候还有在玉赤城与精绝军决战的必胜信心吗?

不仅他们几名核心将帅没有信心,底下的中下级武将以及普通兵卒也都人心惶惶,而这更是致命。

孔鹏的嫡系在这一仗里几乎拼光掉了,张氏从天爱山附近征募的子弟兵又都随张雄被困玉赤城里,随张俊西逃以及在藏丹峰收拢的残兵,主要还是张雄篡位接管的南北军兵马。

这些兵马虽然没有为叶氏宁死不屈,却也没有为张氏宁死不屈的觉悟。他们这时候是精绝军强大而致命的压力,被迫撤到藏丹峰来抱团取暖,但精绝军与叶青麟所率的叶氏王族军并没有继续往西追来,而是优先完成对玉赤城的包围,这些兵将即便没有立时一哄而散,心思也开始变得飘摇不定了。

孔鹏虽然自诩名将,但面对当前的局面也是欲哭无泪,只能枯坐奢望会有奇迹的生。

第三百零六章 相请

叶氏王族军承担起围困玉赤城的重任,陈海也将剩下来的六乘完好神机战车移交给叶青麟接管,同时也让吴蒙率战禽营驻守在玉赤城的外围,防备张雄等核心人物遁空逃跑。

樊大春、韩庆元率骑兵在玉赤城西面纵横驰骋,一方面警惕退往藏丹峰的叛军残部,一方面将大量的叛军溃兵封堵在玉赤城以东区域,令其无法往西逃窜。

岳弈然、苗明成默然无语,站在南涧峡北面的峰崖上呆立,就这样呆呆的看着精绝军连夜打扫战场,直到次日天光大亮犹难相信黑山军就这样被打得大败,犹难相信继叶辰天之后的平卢第一强者张雄,就被无声无息的被困在玉赤城里,甚至连挣扎一下的动静都没有。

葛玄乔也站在北崖之巅,陪苗明成、岳弈然站了一宿,临到天亮,杜厉南从南涧峡飞来在葛玄乔身边耳语一番,葛玄乔朝苗明成、岳弈然扬声说道:“苗真人,可愿与我到南涧峡走一趟?”

苗明成不知道这时候前往南涧峡还有什么意思,岳弈然甚至还担心陈海有可能猝然难将他们扣押下来。

很显然,他们即便埋伏在鹿开峡南的数百精锐弟子,即便没有撤回妖神殿,此时也未必能对鹿城造成威胁,谁知道精绝军在鹿城之中隐藏多少实力没有暴露出来?

苗明成满心苦涩,最终还是随葛玄乔走进南涧峡。

东西长十数里、南北最狭窄处不足一里的南涧峡,东西峡口已经建成背腹相依的两座石寨,大量的降俘连夜都被送到两座石寨间的峡谷里关押起来。

由于有战禽营的存在,往往能截住溃兵逃跑的方向,迫使他们往南涧峡西口集中,这才过去一夜,已经有上万溃兵在南涧峡前缴械投降。精绝军这时候已经开始将北翼战场上的伤俘,用马车运转到南涧峡关寨内,虽然都是叛军将卒,但精绝军这边也是拿出战前储存的丹药,尽力救治。

昨夜的战事,真正的恶战都集中在北翼战场,此时已经大体统计出,叛军丢弃在北翼战场的死尸过两万具,很难想象会如此恐怖的死亡,也难怪黑山军投入北翼战场的兵马会那么快就崩溃,哪一支精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承受如此恐怖的伤亡?

相比较之下,精绝军在北翼战场最惨重的伤亡,主要集中在樊大春所部骑兵,真正接触激战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包括追亡逐败中遭受到的反击伤亡,也差不多减员近三千人。

而在南翼战场,叶青麟所部与张俊所部都只是试探性接触,并没有真正全面展开攻势,双方都只有数百人的伤亡,都可以说是毫无损,但在一天激战之后,双方的士气却是迥然不同。

张俊即便在西面五六十里外的藏丹峰,又集结了两三万兵马,但苗明成怀疑他们还有没有再战的勇气了。

然而叛军在北翼战场除了丢下两万具死尸外,其他投入的兵马都被打溃掉,降俘以及被抬入南涧峡的伤员,有一万五六千人外,在西逃通道被封锁之后,往南逃入乌鞘岭、往北逃入茫茫大漠的溃兵也有一万三四千人。

这些溃兵短时间不会再成为威胁,只要派骑兵封锁道路,阻止其往西到藏丹峰与孔鹏、张俊残部汇合,陈海也不会分散兵马去追败逐亡,也就放任其逃亡。

苗明成、岳弈然这时候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大势已去。

昨日还陪他们在南涧峡北侧峰崖观战的诸宗阀部族斥侯,临夜前看到战局已定,就纷纷离开。今日天还没有亮,距离铁勒岭最近的七八座中立城池,诸多宗阀部族,要么诸部族的宗主、族长,要么是族里最为核心的子弟,都纷纷赶到玉赤城下负荆请罪,觐见叶青麟。

他们怕遭受到怀疑,没有直接率子弟兵来投,但此时候也不敢再有半点的吝啬,都将族中多年来的珍藏以及大量的牛羊战马牵到玉赤城外的军营之中,献给叶青麟,以换取叶氏对他们的谅解。

而平卢大绿洲另两位道丹境强者左赫城时舞璎、兰阜城经逸元,在张雄窃国时保持沉默,昨日也都连夜进入叶青麟的军营,代表时氏、经氏投附到叶青麟的麾下,除了拥护叶青麟出任叶氏阀主、西羌国主之位外,时氏、经氏还将从左赫城、兰阜城同时出兵,夹击据守西羌王城及天爱山的叛军余孽。

大多数城池在叶氏最脆弱时,都没有投向张雄、孔鹏,这时候看到张雄、孔鹏大势已失,就绝不会介意痛打落水狗,以换取叶氏的谅解。

苗明成心里很清楚,只要叶青麟愿意原谅这些左右逢源而观望的宗阀部族,很快就能在玉赤城外征集到过十万数的兵马,张雄、孔鹏再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再翻盘了。

玉赤城一战,已经决定了一切。

除了藏羌国与妖神殿同时出兵,不能就不可能逆转平卢大绿洲大小宗阀部族重新投附叶氏麾下的大势。

苗明成、岳弈然满心沮丧的随葛玄乔飞入南涧峡西口的大寨,六乘在战场上被摧毁的神机战车残骸,这时候已经被拖了回来,这时候正停放在大寨北侧的校场上。

苗明成、岳弈然内心都有一种冲过去将残骸拆开来看个究竟的冲动。

事实上益天帝率大军西征时,也有大量的机关战兽用于战场之上,苗明成对机关战兽绝不陌生。

最强的机关战兽,甚至不比成年的蛟龙灵兽稍弱,但这样的机关战兽,即便是太微宗都未必能有三五樽,无不是宗门的镇山之宝,轻易不会拉到战场之上。

而中低级的机关战兽,即便在撕裂战阵时所挥的冲击力也是极强,但还不足以令人畏惧。

当然,神机战车稳定性、防御强度以及冲击威力都要远远强过普通的机关战兽,而真正令人惊惧的,还是撕裂敌阵后神机连弩所射那疯狂收割将卒性命的淬金箭雨。

苗明成、岳弈然随葛玄乔、杜厉南走进大寨的演武厅,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秦穆侯董寿之女、西嫁途中夫婿就被张俊戮杀、后拥立叶青麟为西羌国主、受封精绝夫人的董宁,邓童儿、丁樊、齐寒江、葛同、韩謇、冉虎等将以及陈海都在演武厅里。

大家都朝葛玄乔揖行礼,面对苗明成、岳弈然视而不见。

“精绝军已获大胜,叶氏复国已成定局,妖神殿也难阻止,陈真人此时还邀我们过来,难道还要耀武扬威一番才痛快吗?”岳弈然铁青着脸质问道。

“感觉是有些痛快啊,”陈海与齐寒江等将笑了起来,看到苗明成、岳弈然脸色变得更难看,陈海才站起来请他们与葛玄乔入座,笑道,“刚才是玩笑之间,还请苗真人、岳兄不要放心里去;实是郡主邀二位前来有要事相商,绝无羞辱之意。”

“……”岳弈然冷冷一哼,他随苗明成走进来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却还是要看陈海到底要玩什么心机。

“董宁拜见苗真人、岳师兄,”董宁款款立起,朝苗明成、岳弈然施礼道,“昨天之战,血腥涂地,想必苗真人、岳师兄看了也于心难忍,而此时张雄仍有数万军民被围于玉赤城中,一旦展开攻城血战,必然又是伤亡惨重,苗真人、岳师兄可忍心否?”

“不忍心又能如何,难不成你们会撤围而去?”岳弈然冷声质问道。

苗明成自然是能猜到董宁说这话的意思,是要他与岳弈然进玉赤城劝张雄投降,但他们此时又凭什么去劝张雄束手就擒,张雄又凭什么相信他们、愿意束手就擒?

现在张雄还有两万兵马峙守玉赤城,张俊、孔鹏在外围还能纠结五万兵马,还有一拼之力,凭什么束手就擒,放任叶氏对张氏一族的清洗,而不拼一把?

“我与葛老祖都会与你们进玉赤城见张雄,我们即便此时不能确认张雄愿不愿降,但还请苗真人、岳兄怜惜数万军民的性命,陪我们走这一趟。”陈海说道。

“啊!”岳弈然愣在那里,怎么都没有想到陈海敢亲自走进玉赤城说降张雄,他真就不怕进玉赤城后,让张雄撕成粉碎?

苗明成脸色阴晴不定,片晌后才说道:“我与弈然是不愿看玉赤城血流成河,但张雄究竟会做怎样的决定,绝非我与弈然所能决定,而张雄倘若要留难陈真人、葛真人,也断与妖神殿无关。”

陈海与葛玄乔愿意走进玉赤城说服,自然比什么承诺都管用,但苗明成并不确认张雄会有怎样的反应。

真要是陈海、葛玄乔进入玉赤城没能走出来,精绝军必然会展开血腥报复,但他还是不愿妖神殿牵涉进去。

“是我与葛老祖不忍心再看玉赤城血流成河,自愿走入玉赤城去张雄,真要有什么意外,自然不会迁怒到苗真你们头上。”陈海笑道。

“既然如此,我们便陪你们走一趟。”苗明成说道。

第三百零七章 大恨

即便要入玉赤城劝降,也要等叶青麟率部将玉赤城彻底围住,令玉赤城里的叛军彻底断掉突围的希望之后才行。

苗明成、岳弈然先在南涧峡的西口大寨住了三天,第四天才随陈海、葛玄乔走入叶青麟的大营,说起入城劝降之事。

“张雄双手沾满我叶氏族人的鲜血,今日好不容易将其困于玉赤,焉能容这狗贼活命,”

听陈海与葛玄乔、苗明成、岳弈然等人进入军营,竟然是要进玉赤城劝降张雄,叶赫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脸涨得通红,右手握紧腰间的佩剑,青筋暴露,显示出他内心激愤到极点的心情,声调都情不自禁的拔高起来,说道,

“而此时,张俊、孔鹏等狗贼集兵藏丹峰,随时都会疯狂反扑过来。即便能劝降张雄,但张俊、孔鹏二贼却绝不会束手就擒,那劝降张雄,又有何用?”

叶赫是叶氏新崛起的年轻强者,在张雄叛逆之前,他作为刚踏入明窍境的旁系弟子,在叶氏却远非最核心的人物,这才被派往河西迎亲。

而在张雄叛逆之后,叶氏诸多核心人物,除了叶青麟外,几乎所有人都在西羌王城,被张雄或杀或俘,叶赫也因为迎亲以及在夜渠山等地共同抵挡马贼所结的情谊,颇得河西弟子冉虎以及董宁的信任,这使得他在叶青麟整编叶氏王族军时获得重用、迅崛起。

张雄深受国恩,却勾结外贼谋逆,害叶氏上万族人身异处,也是加害他父母叔伯兄妹的罪魁祸手,叶赫恨不得啖其肉嚼其骨,此时摩拳擦拳正准备攻下玉赤城以报仇,陈海突然跑过来说要进城劝降,留张雄一条狗命,在叶赫听来,无疑是晴天霹雳。

“说降张雄,张俊、孔鹏二贼则不足为虑,”陈海知道叶赫等叶氏族人对张雄那入骨的恨意,但他组建精绝军以及河西在幕后提供巨量的支援,是要帮助叶氏复国,但不是帮助叶氏复仇的,复国与复仇是有区别的,他没有理会叶赫此时的激烈反对态度,而是目光炯炯的盯着叶青麟,问道,“叶侯,你怎么看?”

叶青麟也有最亲近的亲故死于此难,但他作为西羌国的继任国主,作为叶氏的阀主,作为叶氏王族军的统帅,却没有办法像叶赫这般“任性”。

叶青麟在张雄谋逆之前,作为叶氏主掌西羌**政的核心人物之一,早就深谙在利益面前一切深仇大恨都不值一哂的道理,要不是如此,叶氏此前也不会选择与董氏联姻,但叶青麟内心深处也是反对陈海与葛玄乔亲自走进玉赤城劝降。

在他看来,胜券在握,随便将一封劝降书丢入玉赤城允许他们无条件投降,已经是对叛军最大的仁慈了,哪里需要陈海、葛玄乔两人亲自去冒这个险?

谁知道张雄狗急跳墙之际,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再者说,即便不考虑张氏与叶氏之间的血仇,叶青麟也绝不愿意给张雄出城投降的机会。

张雄此时投降,张氏一族实力未受大损,留在平卢大绿洲始终是个隐患,他也没有办法立时就对张氏一族进行血腥清洗。

他们这时候对玉赤城已经完成合围,平卢大绿洲其他城池的宗族部族们为了将功赎过,在得到叶青麟的许可之后,这几天源源不断的将子弟兵派过来,加入叶氏王族军,加入对玉赤城最后的攻坚战。

叶氏王族军在玉赤城的兵力,在短短四天里,就已经激增到五万,此时还有精绝军率六乘神机战车、八十头凶猛战禽、八十架机关连弩以及二百架配重式投石弩全力配合他们攻城。

叶青麟可不觉得拥有一座中型防御法阵的玉赤城就能够支撑多久,他内心深处更希望张雄能咬牙坚持下去,他们正好能彻底的摧毁掉玉赤城,让张雄从天爱山征用的两万子弟彻底为玉赤城殉葬。

这样,他也就能彻底解决掉叶氏统治平卢大绿洲最大的隐患。

然而陈海坚持进城劝降,叶赫能闹脾气,叶青麟却没有办法直接反对。

谁都清楚精绝军决定这场大捷的真正主力,即便不考虑精绝军背后的董氏及聚泉岭,这一役精绝军所暴出来的战力,叶青麟也是目瞪口呆。

他在战前都没有奢望胜利会来得如此轻而易举。

当然他心里也更清楚,即便是到这一步,叶氏能否真正的复国成功,他能否真正的顺利登上西羌国主之位,依旧离不开精绝军的支持。

叶青麟沉默不语,陈海一双眼瞳似藏雷电,扫视大帐内其他将领。

叶氏以及其他受张氏加害的宗阀部族将领,他们的态度自然是反对给张雄投降机会的,但他们中也有明显的区别。

一部分年轻将领,与叶赫一样,震惊、气恼,脸涨得通红,甚至都喘着粗气,但摄于陈海的威望,除了叶赫之外,暂时还没有别人站起来大声反对;而年长老成的将领,只是摇头叹气,却是知道有些事自古都难两全,也知道脱离精绝军的支持,他们并无能力攻下玉赤城,更不要说从叛军手里收回国土。

叶青麟可怜巴巴的往左赫城时舞璎、兰阜城经逸元看过去,希望他们二人能代表平卢大绿洲的宗阀部族表明态度。

时舞璎年逾九旬,相貌却如中年美妇,与道丹境剑修经逸元,是平卢大绿洲在西征战事之前就踏入道丹境的地榜强者,也是金州东域在西征战事里幸存下来不多的道丹境强者。

他们自然也难忘二十多年前的血仇,但经历太多的杀戮血腥战事,心思没有年轻一代那么激烈,对叶氏也心存眷顾,这才在此前的篡逆之事中保持沉默、中立。

他们二人这时候不得不代表宗族赶到叶青麟的军营表明态度,但为各自的宗族利益着想,他们也并不希望看到一个特别强势的叶氏崛起,自然也就不希望看到叶氏有机会血腥清洗张氏一族。

然而他们这边又不能表现出对叛逆之族有宽宥的态度,只是说陈海、葛玄乔进玉赤城太冒险了,为防止张雄将陈海他们扣押下来,强令这边撤围,可能换其他人进城劝降。

当然,即便是在精绝军将领看来,陈海与葛玄乔此时陪着苗明成、岳弈然进玉赤城劝降,对张氏一族也是实在太仁慈了,只是陈海的决策常常出人意料,也是这一战陈海在精绝军上下的威望提升到极点,也没有人会站出来质疑他这时招降张雄的决定是否正确,只是担心他与葛玄乔的安危。

“我与葛老祖进玉赤城,会要求张雄自囚于太微山,受百年苦牢之刑,会要求降军以及天爱山附近的张氏罪族都放逐到平卢之外,不给叶氏复国、统治平卢大绿洲再制造丝毫的障碍,当然,也会保证不加害他们的性格,不蹂躏他们的族人,”

陈海平静的说道,

“我与葛老祖要是不进城,则不足以表达足够的诚意与承诺,张雄未必会答应这些条件。而倘若在我们进城之后,张雄无视我们的诚意,甚至妄图扣押我与葛老祖,我与葛老祖都有作为武者及修者的尊严,绝不会受他们的钳制。而倘若我们不幸未能突围出来,到时候还请叶侯率两军攻破玉赤城、屠灭张氏九族……”

陈海说得如此慨然,大帐里绝大多数将领都无言以对。

陈海与葛玄乔,如此珍贵的地位跟身份,不惜以身犯险,以平息战火,他们能说什么?

苗明成、岳弈然也是沉默不语。

妖神殿虽然曾在二十多年前率领金州东域诸族,成功击退了大燕西征军的入侵,但在过去二十年前,叶氏为了摆布实力衰弱的妖神殿对平卢大绿洲的控制,互相做了一些令彼此不开心的事情。

虽说叶青麟此时选择妥协,也无法跟妖神殿撕破脸,但不意味他就不知道妖神殿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这时候,苗明成、岳弈然也实在是没有说话的立场。

“不,不管张雄这狗贼降或不降,我都不与此贼共戴此天。”叶赫愤然将腰间的佩脸拆下来,抓在手里。

“叶赫,你要做什么?”叶青麟怒斥道,右手如虎形虚抓,凭空凝聚一道青光隐隐的爪形气劲,朝叶赫的面门抓去,以免他丧失理智,做出令所有人都后悔莫及的事情,“你敢对国使不敬。”

“国使为叶氏、为西羌国所做的一切,叶赫铭记于心,这辈子都不会、也不敢对国使稍有不敬,”叶赫单膝跪倒在,目光坚毅的将身上佩剑解下来,放在地上,又将腰间执掌军权的印符解下来,与佩剑放在一起,掷地有声的说道,“但叶赫今生都不与张雄此贼共戴此天,不能说服国使放弃劝降之心,叶赫只能憾然退出军中……”

“叶赫!”叶青麟怒气冲天,没想到叶赫这会儿就摞挑子,要下令左右将士将叶赫捆起来,先让他冷静冷静再说。

陈海微微一叹,朝叶青麟挥了挥手,既然叶赫心里放不下对张雄的大恨,他也不能强迫……

第三百零八章 劝降

道丹境修为,通常都能有两百岁以上的寿元,张雄此时才年逾八旬,以他道丹境中期的修为而论,可谓正值壮年。

然而在陈海、葛玄乔、苗明成、岳弈然走进玉赤城、临时被张雄征为行宫的一座大宅里,他们所看到的张雄,却是满头白、衰老不堪。

要知道在数日天,张雄在玉赤城外押阵之时,还满头鸦色华披肩站在华丽的战车之上,身材高大伟岸,身穿火云战甲,宛如仙将降世。

而在议事大厅里,无论是张氏子弟,还是此前南北军投附张雄的将领,他们的眼睛里更多是惊疑、警惕、沮丧、畏惧甚至好奇的神色,却看不到愤怒、仇恨或逼到绝路的疯狂。

走入玉赤城之时,岳弈然还是有些期待张雄能够狗急跳脚出手击杀陈海、葛玄乔——在他看来,张雄穷途末路之余所能挥的最大作用也就是这个了,但在他看到张雄衰老不堪的样子,失望之余,又觉得震惊,不明白一代枭主张雄,为什么是骤然间变成这般模样。

他们那么多的将卒,被精绝军无情的毙杀在战场之上,肢残骨断、血流成河,他们内心怎么就没有愤怒跟仇恨,怎么就没有想过要手刃陈海、为袍泽报仇血恨的狠绝心思?

于公于私,葛玄乔都想尽早结束掉这场战事,但他心里也想,张雄或许会有所不甘心,没有那么容易屈服。

而走入玉赤城,看到城里虽然也在积极备战,拆毁房屋,加固营房、修建更多的护墙、还在城内挖掘壕沟,也有几架配重式投石弩制造出来,可以看得出叛军将领在城池防御上有着丰富的经验,但叛军将卒的士气却是沮丧到极点,脸上看不到生机,葛玄乔真正确信,眼下确是他与陈海进城劝降、施予怜悯的最佳时机,他们走进玉赤城,所面临的也不是仇恨及疯狂的目光。

陈海站在光线昏暗以致显得压抑的大厅里,平静的面对着张雄及叛军诸将领的惊疑、警惕的审视。

叛军考虑到防御法阵支撑不了多久,而玉赤城又没有足够的纵深,这边所谓的国主行宫将在城外把投石弩的投掷射程以内,他们在大厅内侧用一排排圆木进行加固,以便能抵挡住投石弩昼夜不休的轰砸,但这也使得原本算不上多宽敞的议事大厅,变得更加狭仄、光线昏暗。

据天爱山滋息繁衍子孙的张氏一族,在张雄之前,还是平卢海南岸的小部族。

即便是在张雄修成道丹之后,张氏一族崛起也谈不上迅猛,早年张雄在平卢有武痴之称,更专注于修行,而忽视宗族的展。

而是残酷及血腥的西征战事令平卢大绿洲旧有的宗阀部族遭受巨大的损失,张氏才得以在战后迅弥被平卢海南岸留下来的势力空缺,崛起成为与叶氏、时氏、经氏并尊平卢的大族。

然而就张雄本人而言,对权势并没有特别强烈的贪婪之心,在西征战事之后,张雄仅短暂的出任西羌国左相等职,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天爱山潜修,而是由族弟张俊代表张氏一族,长期在南军担任副督、执掌军政大权。

张雄之所以在时舞璎、经逸元之前,被妖神殿、藏羌国说服谋篡西羌国主之位,与其说是张雄个人对权势的野心,还不如说更重要、更核心的因素是孔鹏与其女的奸情之事逼迫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此前铁勒岭西麓大溃,张雄在最后关头并没有选择在少数扈卫簇拥下突围而走,而是留下来与叛军将卒共守玉赤城,这是显得他优柔寡断,并无雄霸之主的狠决之心。

这也是生性多疑的西羌旧主叶辰天,始终对张氏缺乏防备的关键原因。

张雄并无雄主之志,这也是陈海决定此时进玉赤城说降的主要原因。

这也是施予怜悯、由精绝军出面收编张氏残族势力的最为恰当的时机。

战争本来就是血腥而残酷的,但也因此没有谁会记恨战场上精绝军所施加的血腥跟残酷。

而玉赤城一战,也将在一定程度上替代平卢大绿洲诸宗阀部族对二十多年前血腥西征战事的记忆,此时终结战事,这不仅不会加深,甚至能极大程度上削弱平卢大绿洲诸部族对燕州的仇恨。

残酷的战事要是继续持续下去,无端削弱平卢大绿洲的潜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即便是叶青麟主导后续的战事,但只要叶氏对参加叛逆的宗阀部族进行血腥报复、清洗,以及将卒在残酷跟精神紧张疲惫之外寻找泄点,都会在战场之外滋生更多的问题。

这些都不是陈海所愿意看到的。

这次是陈海与葛玄乔、苗明成、岳弈然四人走进玉赤城,自然是他亲自跟张雄直接谈劝降的条件。

张雄诛国主及少君篡位谋反,或囚或杀叶氏及亲附之族子弟逾万,不可能不加以惩罚还容忍他们继续留在平卢大绿洲,但无论是将张雄等人囚于太微山、将张氏子弟放逐黑山以及要求张雄劝降张俊、孔鹏及其他叛军将领放弃抵抗,这些条件都绝谈不上有多苛刻、残酷。

陈海亲自进城劝降,而劝降条件又有太微宗、妖神殿进行背书,张雄及其他叛军将领也没有办法提出什么质疑,但是需要时间考虑,也需要派人到藏丹峰与张俊、孔鹏等叛军将领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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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葛玄乔安然回到叶青麟的大营,苗明成、岳弈然二人则代替张雄前往藏丹峰劝降张俊、孔鹏。

虽然张雄还没有直接出降,将卒还在全力准备攻城的事宜,但陈海、葛玄乔能安然出城,大家也心知肚明张雄有归附之心了。

叶氏王族军诸将的心情是相当复杂的。

不要说时舞璎、经逸元等人了,即便赵晋、周一鸣、顾延侠、杨金生等后期投到叶氏麾下的宗阀部族领,内心都希望能就此结束掉这场叛乱之事,也感铭陈海对叛军所施予的怜悯。

叶氏残族的将领即便是心里很是不满,这时候也没有办法表达出来,他们被说服要顾全大局,唯有叶赫等少数青年将领愤然离营。

叶赫愤然离营出走殊为可惜,作为叶氏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子弟,经历此番战事锤炼,各方面都成熟起来,在军中也建立起自己的威望,叶氏复国后,将重治南北军,叶赫也有资格独掌一军。

陈海知道劝降一事,会引起叶氏很多人的不满,但他想收编张氏残族势力,就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满意,好在太微宗、妖神殿也都不希望看到叶氏在平卢大绿洲一家独大,平衡、相互牵制,才是太微宗、妖神殿乐意看到的平卢大绿洲日后的局面。

两天后,苗明成、岳弈然从藏丹峰返回南涧峡西口大寨。

张俊、孔鹏虽然还能在藏丹峰以西集结四五万兵马,但他们心里也都很清楚大势已去。

即便不考虑精绝军这一异数,平卢诸多宗阀部族都重新选择投入叶氏的怀抱,叶氏王族军的兵力每时每刻都在增长中,能调动的战争资源也在不断的膨胀,藏羌国及妖神殿无论是明是暗,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出力参与这场看不到希望的战争,张俊、孔鹏此时也就没有更多的选择。

然而与被围困在玉赤城的张雄不同,张俊、孔鹏打不过还可以率部逃亡,他们提出的条件,就是要精绝军及叶氏允许他们率领所部兵马以及张氏在天爱山的嫡系子弟、亲眷迁往塔河大绿洲,结束掉这场持续一年的叛乱。

此时随张俊驻守藏丹峰以及留守天爱山、西羌王城等城池的叛军,有很多是张雄谋反时、南北军被迫投附张氏的将卒。

陈海、叶青麟都不会允许张俊将这部分人带走,这会让张俊、孔鹏将来还有率领这部分将卒反攻平卢的可能。

由岳弈然带着妖神殿的弟子居然奔走,几经谈判,最终谈定的条件,是陈海、叶青麟这边同意张俊、孔鹏可以率领嫡系将卒西迁;其他担心会受叶氏清洗的宗阀部族,可以迁入长乐城,但需要在妖神殿及太微宗弟子的监管下,确保这些人是自愿,而不是受胁迫迁往塔河大绿洲或长乐城。

即便在玉赤城一战后,精绝军与叶氏王族军已经有足够的实力横扫整个平卢大绿洲,但依旧遵循战前的协议,允许长乐城与鹿城一样,保持相对独立的地位。

关于贺氏及妖神殿割占长乐城这一事,太微宗那边颇为不满,但陈海、董宁顶着压力,将太微宗那边的不满意见给顶回去。

精绝军要保持相对独立的地位,不能让叶氏牵着鼻子走,更不能让太微宗牵着鼻子走,平卢大绿洲未来的格局,是精绝军出力打出来了,该争的话语权及主导权一定要抓在手里。

不然的放在,精绝军就会彻底沦为太微宗的附庸了——叶氏虽然记恨妖神殿,但也知道真正将妖神殿的势力,从平卢大绿洲完全驱逐出去,对叶氏也绝谈不上有利,在这件事就保持了沉默。

第三百零九章 战后

作为后续的补充条件,叶氏、精绝都护府及贺氏,将允许妖神殿、太微宗同时在鹿城、长乐城及西羌王城设立道院或会馆,还将保证从铁流岭出、横贯金州东域的商道保持畅通。

董氏最为核心的目标,还是保证西侧不再受羌胡的威胁。

此时有鹿城及精绝都护府作为缓冲,又能直接在鹿城、西羌王城及长乐城设立道院、会馆,保持足够的渗透力及影响力,无疑是能接受的局面;即便有所不满,也不会选择在这时让矛盾激化。

他们也早就知道,陈海虽然是太微宗弟子,却不是受他们控制的。

而维持商道的畅通,董氏将能从金州诸域源源不断交易紧缺的资料,以补河西的不足。

妖神殿没有能阻止叶氏与董氏的结盟,也没能将太微宗的势力驱逐出平卢大绿洲,反而让太微宗在平卢大绿洲的势力得到极大的加强,最后不得不放弃暗中扶持的张雄、孔鹏叛军,但在玉赤城惨败之后,还能事实上割占长乐城,甚至在战后,长乐城的实力,在诸多中小宗阀部族迁入后得到极大的加强,他们也难以提出任何的不满。

叶氏在这场乱事时,受创是最严重的,也因为受创最严重,后续还想维持对平卢大绿洲的统治,还是要依赖于精绝军及太微宗的支持,也就难以提出反对意见。

于叶青麟个人而言,获得精绝军及太微宗的支持,正式登基继续国主之位,也许才是此时最重要的。

而此时还有叶氏以及忠于叶氏的宗阀部族,还有数千子弟亲眷被张雄囚于西羌王城,为避免这部分子弟再受罹难,也只能接受由陈海、太微宗及妖神殿主导的受降条件。

当然,作为对叶氏的补偿,陈海将六乘神机战车、四十架神机连弩、一百架配重式投石弩移交给在叶氏王族军接管,以保证叶氏短时间内不受长乐城及藏羌国的威胁。

于益天帝七十七年三月的最后一天,张雄在葛玄乔、苗明成的监视下,服下逆灵散出城向精绝军投降;张雄及数十部将与玉赤城两万将卒作为战俘,都暂时囚在鹿城。

玉赤城暂时由精绝军接防,而叶青麟率六万兵马西进,接管西羌王城。

在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里,杜厉南、岳弈然分别代表太微宗、妖神殿,监管张俊、孔鹏以及叛后张天爱率嫡系扈从及张俊这一系在天爱山的子弟亲眷,约九千余众,从平卢海南岸黯然撤走,踏入迁往三千里外塔河大绿洲的行程。

天爱山还有上万张氏及附属宗族的子弟、亲眷,都将获罪流放,暂时先迁到鹿城安置。

此外,还有十数中小宗阀部族担心事后会受到清洗,总数约计有四万余族人,从天爱山及西羌王城附近迁出,撤往长乐城,投奔背后有妖神殿撑腰的贺氏。

鹿城四姓,周顾杨赵皆立大功,在张氏残族势力被逐出天爱山之后,叶青麟将天爱山附近三座城池封给周顾杨三姓,以加强对平卢海南岸的统治;赵氏一族,在阀主赵晋的率领下,受封于玉赤城。

鹿城在战后,收容战俘伤残,加入战后受诛连放逐过来的子弟亲眷,总计有五万余人。

这些伤俘,有马贼、有张氏及附属宗阀的子弟、有原西羌国南北军被迫从贼的将卒、也有叛军从西羌王城及天爱山附近区域强征的民勇。

后两者甄别出来后,差不多有两万人,陈海移交给叶氏从宽处置;叶青麟为加强受重创的叶氏实力,也有意先在张氏等族清除出来的土地上推行府兵制,这批战俘及其诛连获罪的亲眷,都将第一批编入叶氏直属的军府。

张氏及附属宗阀血缘关系较疏远、又没有多少修为底子的旁系子弟,加上东迁来的亲眷、子侄,一万六千余人,都直接在鹿城编入军府,用以开松阳湖、月牙湖等鹿城以西的中小绿洲。

从鹿城往东直到铁流岭,在乌鞘岭北部约一万两千里的狭长地带,分布大小百余座绿洲,也是西峡走廊的组成部分,后续也将归属精绝都护府的管辖。

陈海与董宁考虑着,前期要西峡走廊上先择核心绿洲,建设三十二座屯营军府,这样就能保证从铁流岭到鹿城的商旅,沿途都有换乘、歇脚的驿所。

一旦黑山生异变,亿万罗刹魔侵入金燕诸州,这三十二座屯营军府,将在平卢大绿洲军民大规模快东撤的保证。

要是沿途没有足够多的中转驿站,提供必要的物资保障,五六百万计的军民,想要直接跨越上万里的茫茫沙海东撤,难以想象中途要伤亡多少人。

三千受俘的精锐马贼,将直接编入精绝都府现有的军府,消化吸引后,将能极大加强精绝军的战力。

此外,张氏及附属宗阀的嫡系子弟,加上战后受诛连流放到鹿城亲眷、子侄,还有三千余人,作为罪族,没有流放到黑山,也没有押往太微山关押,而分批混杂到商队,迁往聚泉岭。

不管别家满不满意,为叶氏复国,聚泉岭是出了大力的,陈海决定将张氏罪族流放到聚泉岭,谁也都不能提反对意见;要不然,聚泉岭这一次岂非白出大力了?

对张氏残族而言,流放到聚泉岭,远离大漠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至少不用日夜担心可能会来自叶氏的血腥报复。

等这些事情大体处理完,已经是益天帝七十七年五月底了。

为保证对鹿开峡淬金砂矿的绝对控制,虽然战后董宁回会到黑山坐镇,但丁樊、冉虎、樊大春、葛同、韩謇等人将率精绝军里最精锐的战禽营、车弩营驻守在鹿城。

战禽营最强盛时,黑羽巨鹫等战禽共编有一百五十余头,但战后为节俭军资,会缩编到五十余头。

除了残酷战事中殒落近二十头灵禽外,六十头黑羽巨鹫要归还给河西大都护府——战前,董蒲几乎将铁流大营现有的上百头黑羽巨鹫都调出来,增援精绝军,这时候必然要归还大部分,要不然,铁流大营的战力,短时间内很难恢复到巅峰期。

还有二十头灵禽,包括那头铁鳞灵鹰,都将由吴蒙、齐寒江、韩文当等人在押送张氏罪族时带回聚泉岭;昭阳亭侯府在聚泉岭的扈卫营战力也要稍稍恢复起来,不然很难维持在聚泉岭的影响力。

虽然在玉赤城一战里,损毁了六乘神机战车,但战后6续恢复好四乘,加上聚泉岭那边送来的风阵匣、齿轮箱等核心部件,这两个月匠工营又在鹿城新造了六乘神机战车,加上后续新造的神机连弩,车弩营差不多恢复到战前的巅峰战力。

太微宗将在鹿城直接设立道院,由葛玄乔亲自在这里坐镇,也将从鹿城、黑山招募外门弟子修行,但作为交换条件,从精绝都护府招收的弟子将优先忠于精绝都护府,也就意味着精绝道院要废除掉外门弟子的宗誓——而精绝道院的弟子修行有成,后续的修行也不是必然进太微宗七上峰内门,选择权皆在弟子自身,甚至可能选择入妖神殿修行,太微宗都不得加以限制。

这也是叶氏及妖神殿所能容忍的条件。

鹿开峡所炼淬金铁料,半数将秘密供应河西,这大概是河西从这场战事里所获得的最大利益;这也平息掉他们对陈海很多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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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大漠深处已经渐有酷夏的炎热模样了,而乌鞘岭北山之巅,则还覆盖万年不化的冰雪之下。

鹿开峡的地势不低,寒意袭人。

玉赤城一战之后,岳弈然代表妖神殿,四处奔波联络,处理战后的后续事宜,但苗明成一直都留在鹿城。

也是在五月底的最后一天,陈海、董宁邀请苗明成登上鹿开峡。

从去年前,鹿开峡就成为鹿城最神秘的场所,借着抵挡妖神殿弟子可能从南部深山动的突袭为名,陈海调动大量的人力、物资在三千多米高的鹿开峡修筑城垒,部署防御法阵。

这自然是无可厚非,但在战后,陈海又令葛同率战禽营就直接在驻扎在鹿开峡。

这时候,苗明成也能意识着鹿开峡或许藏有其他秘密,但这时候即便以他的实力,也都没有能力接近鹿开峡了。

苗明成没想到陈海有朝一天会直接秘邀他登上鹿开峡。

城墙三百步见方,只能算小型的城堡,因防御法阵凝聚天地元息,城堡用黑砂岩所砌的外墙蒙着一层淡淡的光芒。

城墙用黑砂岩浇铁所筑,又与防御法阵的灵罩融为一体,这样就能将外部施加的冲击力削到极点,考虑到城堡可能所部署强大战械,苗明成也暗暗估算,即便不考虑鹿城那边的增援,妖神殿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将这座悬崖坚城攻下。

千余亩大小的天悬湖,湖面看没有什么异常,但走到近处,透过清澈的湖水,苗明成隐约能看到有两道仿佛巨兽似的棱形黑影蛰伏在湖底在动作着什么。

第三百一十章 交易

“叶青麟登位在际,即便是葛真人都率弟子前往王城恭贺,陈真人、董郡主这时却邀我来鹿开峡,是为何事?”苗明成带着他那头猞猁灵兽停在天悬湖的上空,他实在是揣摩不透陈海、董宁的意图。

而陈海、董宁趁葛玄乔前往西羌王城之际,邀他见面,想必有些人是不想让葛玄乔知道,或者说不想让葛玄乔背后的太微宗及董氏知道,但话说回来,董宁作为秦穆侯董寿之女,她会背着董氏及太微宗搞什么动作?

苗明成满心疑虑。

从劝降张雄囚于鹿城以来,陈海、董宁很多作为,包括允许妖神殿事实上割据长乐城,都实际上压制了董氏可能对平卢大绿洲会有的野心,这都不是苗明成所看不明白的。

“苗真人难不成怕我在这城堡里布下了什么天罗地网不成?”陈海笑道。

苗明成微微一笑,却不担心这点。

陈海真有心想除掉他,他这段日子都在鹿城,身边就十数弟子相随,绝没有逃脱的机会。而陈海即便想要掩天下人的耳目,大可以用其他手段或借口将他诱出鹿城,或者趁他前往西羌王城参加叶青麟继位大典时派人行刺,这样还能嫁祸到别家势力头上,实在没有必要在鹿开峡布下什么天罗地网。

陈海邀请苗明成随他与董宁进城堡。

飞过云雾遮闭的城墙,苗明成才看到在城墙将一角天悬湖围在里面,城堡内外是有水路相通,还有一座小型的临湖坞港位于城堡的东南角,这时候就见有一艘四周皆用铁甲密闭的棱形船正停留在坞港前。

苗明成这才意识到刚才看到的那两道湖底棱形阴影,就是这种棱形船潜在湖底。

这时候有人用车从棱形船舱里卸下一车车闪烁着金属光芒的黑泥,往城垒北面的建筑物里运去,苗明成这时候能感知到那里有两座小型集焰符阵在运转着。

苗明成这些日子来,一直在收集聚泉岭的资料,看到这一幕,他自然能明白鹿开峡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玉赤城一役,精绝军所射出的淬金箭数量,远远乎他们预先的估算,苗明成还以为太微宗另有秘密渠道,绕过妖神殿的耳目,将大量的淬金箭输入鹿城,谁能知道鹿开峡竟然藏有这样的秘密。

同时,苗明成也不清楚,陈海为何要将这样的秘密揭开给他知道,他难道不知道这秘密一旦揭开,会引多少家势力跳过来疯狂争夺吗?

陈海盯住苗明成惊疑不定的眼瞳,笑着说道:

“一辆制造神机战车或一架中型神机连弩所需要的核心部件,以及两万斤八级淬金铁料,换妖神殿一头八级灵禽或七级灵兽——这样的买卖,妖神殿会不会有亏?”

“……”苗明成难以置信的盯着陈海,继而看向董宁,不敢相信陈海此时所提之事。

无论是神机战车,还是中型神机弩,虽然都有弱点,但威力也在铁勒岭西麓的战场得到检验。

妖神殿强于御兽,拙于炼器及机关傀儡术,这也是使得妖神殿在二十多年前的西征战事里惨遭重创的一个重要原因。

妖神殿这些年退到大金山的深处休生养息,实力是有所恢复,重新聚拢数千弟子,辟灵境以上的精英弟子也将千人,但由于对金州东域诸国的控制力在近二十年间严重削弱,这实际使得妖神殿在炼器及机关傀儡术方面的弊端更加暴露出来。

毕竟炼器及制造机关傀儡的极珍金铁,开采及冶炼都需要动用庞大的人力,这不是退入大金山深处、此时仅拥有数千弟子的妖神殿,就能独立完成的事情。

要知道鹿城张氏,在铁勒岭东麓的矿场、冶炼场,动用四五千奴隶苦役,每年才有三五十万斤精锻铁料以及上万斤最普通的淬金铁料产出。

而在整个面积要比平卢大出一倍有余的塔河大绿洲,诸宗阀部族所控制的矿场、治炼场,每年所能炼出的淬金铁料,也就三四十万斤而已。

苗明成很疑惑,他怎么都不相信,陈海与董宁会不清楚妖神殿一旦获得稳定的淬金铁料供应,将意味着什么;也不相信太微宗会容忍陈海、董宁将优质的淬金铁料大量供应给妖神殿。

妖神殿此时是差不多要重新全面控制位于塔河大绿洲南部的藏羌国了,即便是如此,藏羌国境之内的所有金铁矿场加起来,每年所能冶炼的普通的九级淬金铁料,也不过十数万斤,折算成八级淬金铁料,也就四五万斤而已。

对于仅有数千弟子的宗门,每年四五万斤的优质淬金铁料,是勉强够用了,毕竟每年能炼制上百件的玄兵战甲,足以补弥消耗了。

然而拥有五六百万人口、拥有二十万兵马且频频征战的国度,就太少太少了。

要是妖神殿作为纯粹的宗门,诸多精英弟子需要炼制法宝灵剑,对精纯的玄胎精铁、紫辰砂金等极珍金铁需求更强烈一些,但妖神殿想要支持藏羌国统一塔河大绿洲,甚至继续往外围扩大势力,恢复当年统治金州东域的极盛荣光,充足的淬金铁料供应,才是关键。

而在神机战车及神机弩面前,之前高高在上的明窍境乃至道丹境强者,也显得脆弱起来。

玉赤城一役,也进一步说明,能大量供应的淬金铁料,才是真正决定两家势力强弱的战略物资。

现在妖神殿用一头八级灵禽或一头七级灵兽,就能换取两万斤优质淬金铁料,还附带一套神机战车或中型神机弩的核心部件?

苗明成都有些难以相信陈海开出这个条件。

“我相信妖神殿并非精绝城的敌人,也希望妖神殿相信,精绝城日后也绝非妖神殿的敌人,”陈海与董宁相望一眼,继续对苗明成说道,“当然,妖神殿想要跟我们秘密交易淬金铁料,前提条件就是需要妖神殿保证不要再试图搅乱平卢大绿洲的局势——藏羌国的要目标,是统一塔河大绿洲,而在藏羌国统一塔河大绿洲之后,在塔河大绿洲以西,控制尼迦等大部族的摩火教,以及大金山以南的蛮族,才是妖神殿此时迫在眉睫的敌人。”

“要是我所知不错,陈真人乃太微宗弟子,董郡主乃董侯嫡女……”苗明成依旧不敢相信,陈海与董宁敢瞒着太微宗跟妖神殿进行这样的交易。

虽然两宗此时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但无论是妖神殿还是太微宗,削弱对方都是宗门的根本之策。

陈海与董宁瞒着太微宗,跟妖神殿交易,可以说是对宗门、宗族的背叛。

“还是此前的那句话,我相信妖神殿并非我们的敌人,即便宗门一时会有误解,但最后都会想明白过来,”陈海笑道,“当然,也为了避免宗门对我们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消息实在瞒不住,妖神殿对内或对外都只能宣称,我们所交易的仅仅是神机战车或神机弩的部件,妖神殿是从其他地方掌握了一处优质矿场……”

神机弩与大量的淬金箭配合使用,才会将威力提升到极致,聚泉岭要是单纯通过精绝城,向妖神殿供应神机弩及神机战车的部件,太微宗也不能说什么,毕竟聚泉岭将来要供对外输出军械、战械养活自己——聚泉岭的战械、军械,绝不是专为河西一家供应的。

此外,神机弩及神机战车,在机关傀儡术里,也只能算中低级的货色,一旦大规模使用,各家想仿制也不是什么难事。

最核心的问题,还是大量淬金铁料的供应。

“此事还得容我回一趟宗门。”苗明成神色凝重的说道。

妖神殿不单纯是供应中低级灵禽、灵兽的问题,同时必然还要将中低级灵禽、灵兽的驱御法门流传出来,这不是苗明成此时就能做决定的。

燕州诸多宗门,都有豢养灵禽、灵兽的传统,这些灵禽、灵兽都是自幼在宗门内养长,与子弟极为亲昵,自然就不存在控御的问题,但这种训养之法,耗时极长。

妖神殿对外供应的灵禽、灵兽,实际大多数从乌鞘岭、大金山以南荒域所捕捉的妖兽,以特殊的御兽法门进行控制。

术有专攻,太微宗的黑羽灵鹫训养之法,是以董氏控制的太微山及河西广袤地域为支撑,才得以成立了。即便是如此,太微宗每年顶天就能有三五十头中低级灵禽供应,一旦暴大规模的战事,都不足以弥补战损的。

陈海想要短时间内,扩大精绝军战禽营的规模,想要将上百头战兽编入精绝军,唯一的合作对象,就是妖神殿。

陈海也不催促苗明成,说道:“我的身份终究是见不得光,也不会去王城恭贺叶青麟继位,就在这里多等些日子,等候苗真人的喜讯——不过,也为表示我们的诚意,不为糊弄妖神殿,苗真人可以参观我们的炼炉,妖神殿也不至于担心我们供应不了那么多的淬金铁料……”

鹿开峡已经建成两座炼炉,日产淬金铁料达到一万斤,这是苗明成以往所绝不敢想象的一个数目。

只是妖神殿已经失去彻底控制平卢大绿洲的时机,或许选择与精绝都护府交易,才是妖神殿当前最佳的选择。

第三百一十一章 燕州近况

苗明成与守在鹿开峡崖下的弟子交侍了一些事,即带着青猞猁灵兽,身形没入在乌鞘岭的冰川绝岭之巅。

以苗明成的强悍修为,翻越重重冰川绝岭,只要路途没有其他事耽搁,此去妖神殿也就五六天的时间,也就是说,陈海他们最快只需要等上十天半个月,就能知道妖神殿的决定。

“妖神殿会否有顾虑,会否以为是河西给他们设下的陷阱?”董宁停在天悬湖的上空,遥望远山雪峰,担忧的问陈海。

“我也是担心这个。”陈海轻轻一叹,他给妖神殿开出的条件是够优惠了,对妖神殿也足够有利,但恰恰是对妖神殿足够有利,妖神殿那边反倒有可能迟疑。

不过,陈海并不觉得将鹿开峡的秘密,泄漏给妖神殿知道,就做错了。

未来的精绝军,除了车弩营、战禽营外,骑营、马步军及长矛重甲兵,都需要逐步的加强。

重甲骑兵以及甲马阵虽然有很多的缺点,但在神机战车展到足够强大之前,短时间内还不会淘汰出战场。

特别是高级战骑,即便杀伤力远不能跟装配神机弩的神机战车相提并论,但冲击力不比神机战车弱多少;更值得一提的,还是高级战骑的冲刺度,要远比此时所造的神机战车快得多。

一匹黑狡马,甚至就要比普通健马及神机战车快出一倍。

玉赤城一战,要是张雄、孔鹏对神机战车的杀伤力有足够的防备,在盾墙后只需要部署两三百重甲精锐骑兵,最后的战局很可能就会完全不一样。

精绝军战后,骑兵缩编到五千人,但目前也只能从妖神殿换取灵兽,充当精锐骑卒及中高级武官跨下的高级战骑。

可能需要长达数年甚至十数年的建设,精绝军这五千骑兵,才能真正与河西道衙兵里的重甲骑相提并论。

陈海眺望乌鞘岭深处的绵延雪峰,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但即便是精绝军在鹿城、黑山占得一席之地,但留给他施展的空间还是太小。

精绝军看上去已有些模样了,但放在金燕诸州更广阔的战场,就会现精绝军还根本都算不上什么。

陈海与董宁携手,飞回鹿开堡。

不仅韩采娘这时候已在鹿开堡里等候,吴蒙、齐寒江押送第一批张氏罪族回聚泉岭,这时候也从聚泉岭再度回到大漠。

陈海这段时间要等妖神殿的回复,暂时会直接留在鹿开堡闭关潜修,但董宁作为精绝都护府的最高领袖,而精绝都护府除了鹿城外,其他地方也都是百废待兴,她却没有办法留在鹿开堡、陪伴在陈海的身边。

送走董宁、韩采娘后,吴蒙、齐寒江才有时间,跟陈海慢慢说起来燕州的近况。

黑燕军初时气势极盛,但在京郡八族及其他三十六王侯宗阀缓过刘来,黑燕军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此时除了虎贲军、西园军从蓟阳、河阳、历川等郡进攻黑燕军,在秦穆侯董寿的率领下,河西增援燕京、打击黑燕军的精锐兵马此时已经增加到四万人。

而增援燕京的勤王兵马,远不止河西一家。

普通郡府的援军,都编入虎贲军或西园军作战,但与董氏一样,有着王侯宗阀地位的外郡强藩,所派出的勤王兵马人数虽然多在三到五万之间,但都是独立作战的精锐战兵。

这些独立的王侯宗阀勤王军,总计有二十三路进入蓟阳、河阳、历川等地,与黑燕军作战。

河西等地的勤王军,虽然不会与黑燕军正面硬拼,但占据河川险隘固守,或借黑燕军后方空虚、步步进逼,都在不断的压缩黑燕军的战略空间,使得黑燕军只能在不利的局面下,被迫与从正面进逼的虎贲军、西园军频频开战。

虽然黑燕军今年以来,几场大战都没有吃亏,与西园军、虎贲军互有胜负,但黑燕军此时所能完全控制的区域,仅河阳、雁门两郡。

在生产受到严重破坏、都还没有得到有效恢复的情况下,河阳、雁门两郡的战争潜力被压榨到极致,黑燕军今年数战,看似都没有大败,但每一战过后,实力都有小损,可以说是每况逾下。

西园军、虎贲军,每一战过后,伤亡战损都能得到及时的补充,已经是渐渐占据上风了。而在这时,其他二十三路勤王军看穿黑燕军的虚弱,在侧翼的活动就变得频繁起来。

这时候,河西等九家也明确要求昭阳亭侯府,中断对黑燕军的淬金箭等战械的供应。

以往陈海每个月会从聚泉岭供应两万支淬金箭给黑燕军,此事看似机密,但瞒不过真正有心人的眼睛。

此前苗、董等族所派的勤王军,前期在河阳、历川等战场也是打酱油,所以对昭阳亭侯府出售战械给黑燕军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管得太宽。

而这时,苗、董等族的勤王军,要正式与黑燕军接战,也不会再允许昭阳亭侯府继续供应黑燕军战械了。

当然,昭阳亭侯府打死都不会承认这事,但董、苗等族已经着手派遣宗阀高手,联同西园军封锁秦潼山脉东北麓的通道,昭阳亭侯府对黑燕军的战械供应,实际已经被迫中断下来了。

苏绫在陈海身边,听到这些事情,担忧不已,但陈海知道这是大势所在,非他一力所能挽回。

而他最初拒绝宁蝉儿的招揽,除了不认同赤眉教及黑燕军的做法外,也清楚的认识到,赤眉教还没有能力从根本上动摇宗阀对燕州的统治。

且不管赤眉教后续会有什么决策,是继续在河阳、雁门困守,或杀出重围,转移到宗阀势力薄弱的地区,昭阳亭侯府暂时只能中断与黑燕军的联系了。

陈海目前也不知道宁蝉儿身在何处,是在黑燕军,是在云梦泽,或继续潜伏在燕京,等着伺机搅乱燕京的形势,为黑燕军争取更多的喘息空间?

除了这些事情外,吴蒙、齐寒江这次过来,还带来几幅简图。

别人很难从这些简图里看出什么眉目,陈海对机关傀儡术研究极深,对神机弩与神机战车倾注了极大的精力,知道这几幅简图,实是聚泉岭匠师会这段时间来最珍贵的研究成果。

陈海在一年多前离开聚泉岭时,就对神机战车提出新的改进方向,希望将空间符阵的减重效应或者御风符阵直接用于战车制造之中,以便能造出更坚固、冲击力更强、度更快的中级战车来。

当然,陈海提出新的改进方向很容易,要实现这点却是不易。

匠师会集结九家可谓是宗师级的炼器师、机关傀儡师,在一年多时间,想出很多种中级战车的制造方案,却还是没能达到陈海所提的要求。

现在只是通过吴蒙、齐寒江,将最有可能接近目标的几种方案拿给陈海,希望陈海这边能有进一步突破。

这一点虽然没有大的突破,但从目前几种方案,也能看出匠师会诸多大匠师的水准确实不差,想法也是脑洞大开,没有再拘泥于传统。

此外,匠师会对车体结构进行了改良,这个却是符合陈海的预期。

以往宗阀都有造车的传统,无论是给宗阀权贵乘坐的车辇,还是战场冲锋陷阵的战车,都视为宗门炼器的一部分,所以诸宗门、宗阀对战车的制造并不陌生,但此前都只会考虑中高级武修、玄修的需求。

而陈海则希望拥有通玄境修为底子的低级武修、玄修,就能够统御一乘神机战车驰聘,这样神机战车才能在战场上真正的普及下去。

神机战车以往是在护甲外,利用炼入车底府的防御符阵再增加一层防御灵罩,削弱两军接战时,对车厢护甲的直接冲击,但车厢内乘坐人员,修为不够,极容易被震伤或直接震死。

新的改进方向,陈海则希望防御符阵所形成的灵罩在车厢内部,避免两军接战时内部人员受到过于强烈的冲击。即便车厢护甲在战场上会受损,但只要不直接解体,战后都完全可以进行修复。

新的改进方向实施起来,看上去完全没有什么困难,却是代表着完全两种不同的展思路;而后一种才能让神机战车真正普及下去,也能大幅提升神机弩的射击稳定性,意义实在是非同小可。

拿到图纸,陈海先让匠工营的匠师,对车弩营现有的十乘神机战车进行改造,他个人在鹿开堡闭关,潜心研究中级战车的制造方案。

时间过得飞快,苗明成过了二十天才返回鹿开堡,同意陈海提出的交易条件。

算着时间,苗明成回妖神殿耽搁了十天,可见妖神殿高层内部为这事也是争论了许多,大概是实在看不到陷阱在哪里,才尝试着与精绝军进行交易的吧。

苗明成会留下来,主持妖神殿设于鹿城的会馆,也实际主持与精绝军的秘密交易,约定初期每月一乘神机战车、两架神机弩核心部件及六万斤优质淬金铁的交易量。

由于妖神殿也看到密集使用战禽加神机弩的威力,前期无法提供灵禽,但每月会提供三头赤狻兽给精绝军。

第三百一十二章 赤狻战骑

(第三卷大漠胡烟算是完结了……)

赤狻兽传言是上古异兽狻猊与天马交_合的遗种,在大金山以南的荒地绝域深处,通常都能看到有小群的赤狻兽栖息,习性与野马相近,凶悍却不凶残,是能为人类所驯养的妖兽之一,体形类马,可以御之为高级战骑。

而无论是负载、度、耐久力,成年的赤狻兽都要比黑鳞马强出一截,完全符合陈海所要求的下中品灵兽标准。

当然,目前在金州东域,也只有妖神殿等少数势力,有能力进入大金山以南的荒地绝域,捕捉赤狻兽驯服成高级战骑。

为表示诚意,苗明成赶到之后不久,六头体型接近一丈高的赤狻兽,就随同长乐城主府的商队,进入鹿城,作为订金交到陈海的手里。

齐寒江看到赤狻战骑,就喜不自禁。

赤狻战骑能承载高达三千斤的负重,在战场驰骋的度都不比黑狡马稍慢。

这意味着齐寒江满副武装,借着披挂重甲的赤狻战骑高冲锋所形成的冲击之势,就能独力将一乘神机战车挑翻掉。

要是不借人骑合一的冲击之势,齐寒江步战想挑翻满载的神机战车,虽然也勉强能做到,但他自身窍脉也会被严重震伤。

这样的强悍战骑,对于辟灵境后期乃至明窍境武修而言,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虽然第一批才六头赤狻兽,齐寒江就决定包圆了,都带到聚泉岭去。

樊大春、韩謇等精绝军的将领,虽然眼馋得很,但他们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毕竟他们还是能占到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宜,待陈海、吴蒙、齐寒江他们返回燕州后,接下来跟妖神殿所交易换得的赤狻战骑,他们将能先选择。

比樊大春、韩謇等人更低一级的精绝军将领,只知道这六头赤狻兽是昭阳亭侯府拿神机战车及神机弩的部件交易的,鹿开峡的秘密,在精绝军内部还严格控制在有限的十数核心人物之间知晓。

叶氏也仅仅知道妖神殿与昭阳亭侯府存在某种交易,这也是瞒不过叶氏的。

昭阳亭侯府拿不出足够诱人的东西,怎么可能从妖神殿获得赤狻兽这样的高级战骑?

即便是如此,叶氏已经相当不满了,或多或少有一种被出卖的失落感。

当然,董氏也会不满,但陈海却无法将所有人的情绪都顾忌到。

要是每一方的情绪都要照顾到,他又能干成什么事?

陈海也顾不上叶氏、董氏及太微宗其他高层人物的不满,六月中旬就决定带着这六头赤狻兽,亲自押送最后一批张氏罪族返回聚泉岭。

陈海还是没有找到真正合适他的战骑。

赤狻战骑虽然很强,但还不足够强。

陈海掌握风雷真意的第二重境界后,能够利用雷罡元息淬体,肉身已经越了凡人之躯的层次,仅双臂的徒手气力就过万斤,强悍得令人难以想象。

陈海他此时要是与强敌全力接战,赤狻战骑在他跨下承受不住这么强的反冲力。

虽然妖神殿是拥有不少中品级的灵兽,但大多数中品级灵兽,比如猞猁、巨臂猿、烈霜巨狼等等,都强大无比,但这些灵兽,有的体形不适合骑乘、有些生性凶残,又有些灵慧独傲,都不适合充当战骑。

岳弈然、苏崇虎也不可能将他们跨下的黑蛟、黑鳞狡相让,故而陈海在返回聚泉岭时,还只能乘车而行,这也方便他在漫漫的旅途中,继续潜心研究中级神机战车很多还没有克服的疑难问题。

****************

与妖神殿的秘密交易谈妥之后,陈海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鹿城。

在陈海离开精绝城之后,董宁将与韩采娘回黑山去。

别人不知道为什么,唯有董宁与陈海他们自己清楚,唯有董宁她人在黑山,陈海才能通过蛇镯,将她的神魂意念,一起拉入血云荒地相会。

丁爽以精绝都护府司丞之职,坐镇精绝城,冉虎、樊大春、葛同、郭泓判四人,辅助丁爽统揽精绝城军政,控制金燕商道这一最重要的节点。

此外,韩庆元、邓童儿将辅佐董宁冶理黑山、魔月湖等地。

此时,在外人的眼里,黑山、魔月都还只是远离平卢大绿洲、位于大漠深处的两处飞地,地位远不比鹿城重要;而事实上在平卢战事平息之后,六月上旬就已经6续有数十支商队经停鹿城,鹿城变得再度热闹起来。

而等西峡走廊三十二处屯营军府建成之后,金燕两州的商旅往来将更便捷,相信鹿城到时候将更加的热闹。

而名义上为控制金燕商道这处要隘,太微宗设于鹿城的道院,除了葛玄乔等人外,河西还直接派出五百名道衙兵精锐驻守,同时还有四支直属于河西都护将府的商队,往来于铁流岭于鹿城之间,以便能及时将每月十五万斤价廉价优的淬金铁料秘密运入河西。

谁能想象,在益天帝七十五年之前,河西控制着三郡之地,每月淬金铁料的产出甚至都不到十万斤?而在益天帝七十五年之后,河西能从聚泉岭额外获得的淬金铁料供应,每月也就十万斤左右。

而鹿开堡所出乃八级淬金铁料,各方面的性能都要比最普通的淬金铁料强出三五成。

而妖神殿每月想要悄然声息的将六万斤优质淬金铁料运走,也是在鹿城设立会馆,由苗明成亲自坐镇以为遮掩。

不论其他,仅凭葛玄乔、苗明成两位地榜成名人物在鹿城坐镇,就使得鹿城越西羌王城,成为平卢大绿洲最为重要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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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六月中旬踏入归途之时,东归队伍里,除了最后一批张氏罪族四百余子弟、亲眷以及叛王张雄本人外,还有吴蒙、齐寒江所率的昭阳亭侯府扈卫营两百扈卫,再加上韩、杜、邓等族这次派往聚泉岭修行的数百年轻子弟。

韩謇这次也将作为客卿,随陈海到聚泉岭修行。

韩氏上千族人早年获罪流放到大漠深处,之后即便是落草为寇,韩氏族人犹不忘经营所得的那座小型绿洲,宗族传承很好的保持下来,还在大漠深处开枝散叶。

而在陈海进入大漠,韩文当是最早追随陈海的韩氏子弟,而之后不管是韩庆元出黑山城率族人出降,还是韩謇率部脱离黑山寇军,都相当干脆果断,这不仅保证韩氏宗族子弟没有受到多大损失,后期还在精绝军内部都获得重用。

此时在精绝都护府的辖域之内,韩氏可以说是第一宗族;而韩謇本人作为韩氏第二号人物,不仅拥有明窍境中期的修为,他本身年纪还未满四旬,未来在修行上,有着比樊大春、韩庆元、邓童儿等人更大的潜力,也颇受陈海的重用。

陈海并无统一平卢大绿洲的野心,韩謇他本人也不想拘囿于地域狭窄的黑山或精绝城,他与韩文当一样,都选择随陈海前往聚泉岭修行,期待能在燕州找到更广阔的空间跟舞台。

这一次,陈海没有动用战禽营的灵禽,上千人的队,众人都是乘马或乘车而行,六月中旬从鹿城出,差不多在茫茫沙海里走了五十天,八月上旬才抵达铁流岭。

在西面的威胁解除之后,河西大都护府在铁流岭的驻兵就明显减少了。

即便是铁流岭道院的、陈海此前认识的师兄弟,很多人要么编入军中,要么都调到南面的黄龙渊道院任职。

与妖神殿之间的交易,以及在玉赤城一战之后,精绝军并没有在平卢大绿洲为河西争取最大的利益,这些都会令河西一些人心里不爽,但他们明面上却不能指责陈海什么。即便不考虑每月秘密供应十五万斤的优质淬金铁料,河西都不能无视陈海这一年多来,在大漠深处为太微宗、为河西所立的赫赫大功。

在铁流岭里,铁流大营都护使董蒲亲自出面,在蒙邑城宴请了陈海一行人。

离开铁流岭之后,陈海没有从河西都护将军府所在的太微城借道,而是贴着玉龙山北麓一路东行,进入天水郡境内。

大都护将军、武威神侯董良以及世子董畴没有通过董蒲流露出召见之意;而在太微城,陈氏嫡支对他、对昭阳亭侯府这一脉子弟也不亲近,以及杜氏、柴氏与他更是怨仇纠缠,陈海才不会跑到太微城去找不痛快。

而且陈海也并不真正想将叛王张雄送到太微山囚禁起来。

虽说昭阳亭侯府大量的匠师、匠工,都迁往聚泉岭了。

即便是扈卫营精锐,要么随陈烈在河阳军中,要么也大多数都迁往聚泉岭,唯有陈青被陈海撵回河西后,一直都在黄龙渊道院修行。

昭阳亭侯府在玉龙城的宅子以及药师园寨都只有钱文义带着百余人看守着。

陈海也没有跟陈青见面,黄龙渊道院的相识之人,赵如晦、厉向海等人,事实上也早就调到聚泉岭南面的百狮岭道院了。

八月下旬,陈海一行人通过天水郡进入秦潼山脉。

第三百一十三章 张雄

此番起事,未经一年就遭受彻底挫败,张雄心志也惨受打击,即便进入郁郁葱葱的秦潼山里,他都无法从消沉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在进入沥泉总管府的地域之前,车队停在一座浓阴遮地的山岗前歇息,扈卫将囚车打开来,放张雄出来透透风。站在暮色里,须皆白、迎着风乱飘,比之在玉赤城里,年纪才刚过八旬的张雄,身穿已经有些旧色的青衫,虽然没有上刑具,脸容却更是苍老不堪。

昔日为一地之霸主,余生却将囚禁于秦潼山某处岩洞地穴之中,还牵累张氏永世贬为罪族,这要张雄怎么才能从消沉的情绪解脱出来?

“父亲,前面就是沥泉府了吧……”张雄幼子张瀚趁着车队休息的时间,从后面的囚车里走过来,他们沿着潼河南岸的驰道西行一天有余,此时看到有一座七八里见方的城池,矗立在前方的群山之中。

虽然大家之前都没有踏入秦潼山,但从收集到的情报,对聚泉岭还是有所了解,知道在陈海执持聚泉岭的后期,燕州边郡强藩有十数宗门,在聚泉岭周边设立道院,之后又联手在进入聚泉岭的山谷里修筑沥泉城。

在陈海将聚泉岭的大权移交给匠师会之后,沥泉城实际成为这一片区域的统治中心。

沥泉城虽然位于秦潼山潼北府境内,却不归郡府管治,地位殊异,幕后由边郡强藩九族及昭阳亭侯府控制的匠师会,才是沥泉城的最高领导机构。

在匠师会之下设大司丞、左右司丞及沥泉都尉,执掌这一小片区域的军政大权。

要说沥泉是独立王国,幕后却又受燕州九大世阀控制;这九大世阀每一家单独拉出来,都要比天爱山张氏强大数十倍,但沥泉却又不受单独哪一方势力的控制,即便是益天帝的帝旨颁传过来,都不会受到理会。

要说精绝都护府特殊吧,但精绝夫人董宁表面上还是受西羌国主叶青麟的封赏,才能将鹿城、黑山等地治为封邑,表面上还是需要对西羌国效忠;沥泉则真是特殊到极点,以一种乎张雄、张瀚父子想象的机制在运转着。

看进出沥泉地界的车水马龙,张雄、张瀚父子没想到,沥泉这一套机制却是运转得相当有效。

张雄有子女七人,孙辈五十三人,加上妻族、母族以及嫡子的妻族,以及从张雄往上数、张氏三代血亲嫡支;再加张雄亲传弟子七人,子嗣、三代内嫡系血亲、亲传弟子以及妻族,共三千余人在战后统统贬为罪族,绝大多数人都判流徒之刑,而张雄本人及子女及亲传弟子,即便是到流放之地,也会额外囚禁起来。

此前,大多数人已经先行流放到沥泉来,张雄、张瀚父子以及其他四百族人,是最后一批。

此刻,张瀚陪同父亲张雄站在山岗上,看着即将踏入沥泉地界,心情既沉重又复杂,虽然大家是保住性命了,但谁也不知道在沥泉会有怎样的命运在等着他们。

这会儿有传令兵策马过来,就剩下最后三五十里,要大家休息一下,吃过干粮就赶紧整顿队伍,准备上路,夜里不会在这边宿营,要直接进入沥泉总管府境内准备好的营地。

张雄、张瀚父子等人虽然没有上刑具,也没有直接摧毁灵海窍脉废掉修为,但百骸窍脉都被下了多枚锁灵针,每天的膳食都有专人监管,里面掺有少许的逆灵散禁药,这令他们跟被废修为没有什么两样。

在专人监管下,草草用过晚膳,张雄、张瀚父子等人又各自钻进特殊的囚车里,所幸囚车不是完全密闭,还能通过小窗看到暮色下的山峦,不至于太压抑苦闷。

张雄通过囚车小窗,能看到在进入沥泉地界之前就有一大片守御森严的建筑群,这是从燕京西迁进秦潼山的墨甲司所在;墨甲司是将作监下属最大的战械制造部门。

而在进入沥泉地界之后,除了建在诸山之间的沥泉城之外,四周的山峦峰岭间也建有大量的亭台殿阁。

这些都是外郡强藩在沥泉所设的道院,确保在匠师会之外,对沥泉还能有额外的影响力。

除九大强藩之外,燕州绝大多数的宗阀宗门,甚至京郡八族都被排斥在匠师会之外,他们对沥泉城没有直接的影响力及控制力,但也绝不可能轻易放弃廉价淬金铁料供应,都只能派人长年盯在这边。

聚泉岭此时年产淬金铁料达到三千万斤,仅有三分之一会直接输送到九大强藩的直属封地。更多的淬金铁料,除了在沥泉打造成各种玄兵宝甲以及种种弓弩战械,对外出售;而受帝廷正式册封、亭侯一级以上的宗阀世族,以及诸郡府衙门,即便对匠师会没有直接的影响力,还是能直接获得一定量的淬金铁料供应。

这使得从南樟府往北到潼北府的商道,甚至比流民作乱前都要繁荣十倍不止。

三千万斤是什么概念?

在聚泉岭之前,燕州百郡的淬金铁总产量,都未必能出此数多少。

这时候来看,陈海当初将聚泉岭交给诸家共执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昭阳亭侯府这点人马,要是想独吞聚泉湖底的这座宝矿,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更强大的势力碾得粉身碎骨。

即便董、苗等族,都是燕州一等一的强豪世阀,为避免触犯众怒,也不敢九家将每年三千万斤的产出量都私分了,还要拿出差不多三分之二的量,以相对低廉的价格,以种种方式供应给朝廷所属、实际受京郡八族控制的将作监、各郡府衙门以及正而八经受帝朝册封的宗阀世族。

包括聚泉岭、聚泉岭、百狮岭在内,沥泉辖一百二十里地域,山多地少。四五年以前,这里只有几处贼窝、村寨,可以说是荒芜一片,然而此时却是村寨院宅林立,除了山里的道院,还差不多将诸峰之间的空阔谷地都开利用起来了。

陈海离开秦潼山也才两年不到的时间,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潼北府到沥泉的地域,以难以想象的度繁荣起来。

张雄、张瀚父子刚入秦潼山,见驰道两边还有些荒凉,而从南樟府往北更是深入秦潼山脉的腹地,怎么也应该更荒凉,怎么都不有想到,这里竟然藏了这么一处繁华所在。

当然,此前派出斥侯收集聚泉岭的资料时,对沥泉的繁荣有所描绘,但张雄、张瀚父以为斥侯乍见燕州郡县繁荣后的虚夸之辞,却没想到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雄、张瀚父子及张氏罪族四百余众,从沥泉城外绕过,继续西行,很快就见真正名震天下的聚泉岭,也能看到昭阳亭侯府在聚泉岭东南麓的寨子。

昭阳寨规模不小,有五六百步见方,但看上去也是寻常。

张雄、张瀚看到陈海在诸扈卫的簇拥下进入昭阳寨,囚车队却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西行,差不多快到凌晨时分,才在一片围院式的建筑群前面停下来。

这时候,张雄、张瀚父子才被再次从囚车里放出来,这边有专门负责交接的人员在等候,清点名册,将流徒到沥泉的张氏子弟及亲眷,照名册一一安置到各座围院里去。

张雄、张瀚父子留在最后,被领着进入一座由甲卒严加看管的围院里。

张雄这时候才看到早一步东迁的妻子荀氏以及幼子媳赵氏,以及张瀚膝前都还未成年的儿女,都在这座围院里苦苦相候,大概是无法相信,也怔怔不敢相认。

“母亲!”张瀚走过去,在母亲荀氏面前跪到行礼。

在东迁途中,张瀚内心是苦受煎熬,不知道在到沥泉后,还会受怎样的刑罚,不知道有没有与家人团聚的机会,却没想到在迁入沥泉之后,就立即能顺利相见。

他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分,忍不住泪流满襟。

张雄一时间也是怔住,忍不住问道:“二娘、三娘她们呢?”

除了正室荀氏外,张雄还有两房妾室在此前就被迁到沥泉来。他可以不问两房妾室的去处,但其他六个子女及诸多孙辈的下落,他不能不问。

英雄到最后都难免会儿女情长,何况张雄意志消沉,所能念挂之事已然不多。

“都还好,就在东西两座跨院里,白天都还能见到,只是夜里执行宵禁,诸院从外面锁上,禁止进出,明天或便能见到了。”荀氏抹着泪眼说道。

看守的甲卒也没有人进来打扰张雄、张瀚父子与亲眷相聚。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张雄、张瀚与妻子、儿子说起路途上的艰苦与种种担忧,也没有丝毫的睡意,说话直到天光大亮,都还觉得时光短促。

直到围院大门再度被人从外面打开,张雄才现他与家人在院子里坐了半夜。

见陈海身边的嫡系大将吴蒙亲自走过来,张雄、张瀚父子默然无语,知道他们该受到罪罚怎么都逃不过去,还是感激吴蒙他们对妻儿老小的照顾,行了一礼。

“张侯,锁灵针可以取下了。”吴蒙说道。

取下锁灵针,就要正式废掉他修为了,张雄不甘心半世修为被废,但看左右儿孙都尚且年幼,却也生不出反抗之心,默然转过身,将长衫解开来,裸着钉入九根锁灵针的后背。

锁灵针都是黄级下品法宝,祭炼入吴蒙的神魂气息,唯有吴蒙亲自出手能解;当然,张雄要不是定时都要服入逆灵散禁药,以他的强悍修为,锁灵针对他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吴蒙笑道:“张侯你自己将锁灵针逼出体外就可以了。少侯爷这时候还要请你过来说话。”

张雄微微一怔,转念神识沉入灵海灵宫,稍稍搅动真元法力,哪里有半点禁药的迹象?他竟然都没有察觉到,陈海在某个时间点竟然下令停了继续强迫他服食禁药。

第三百一十四章 挑战

虽然昭阳寨才是昭阳亭侯府人马在沥泉总管府辖地内正而八经的聚居地,但陈海在沥泉、在聚泉岭的身份特殊,即便是在他将聚泉岭移交出去之后,他在中峰的住所依旧保留下来。

张雄、张瀚父子离开看守森严的宅子,随吴蒙登上聚泉岭中峰。

一路都不见人踪,能看到山北麓烟雾升腾,几座炼炉又高又大,但守卫更是森严,外围还有防御大阵将北麓一小片区域都圈了进去,以示这边才是沥泉境内最为要害之地。

登上聚泉岭中麓的半山腰,远远就看见峰崖下有一座梅林,溪水从梅林里蜿蜒流出,里面有几间竹舍掩映。张雄既然没有被废修为,即便相距更远的距离,只要没有遮拦,他都能看到梅林里,身穿一袭褐色长衫的陈海多出几分儒雅气质,正坐在石溪前,却在磨砺着一柄刃口玄黑的巨大战戟。

陈海身旁侍立着一名亭亭玉立的清艳美人,似乎低声正埋怨陈海初回沥泉,什么人都不见,没事却跑到石溪前磨戟为乐。

一旁半人高的湖石,放置着一柄紫色鳞鞘的灵剑,光华隐隐,似乎有一头凶兽藏在剑鞘里,随时都会出鞘噬人血肉。

这正是张雄三十年来所祭用的紫镫灵剑。

张雄出城投降后,玄兵宝甲以及法宝灵剑自然都交了出去,却没想到在这里能与用了三十年的紫镫灵剑相见。

当然,以陈海的战功,叶青麟也没有借口拒绝陈海将这口地阶下品灵剑带走。

想到在自己修成道丹后,紫镫灵剑陪伴自己近三十年,今时易主,张雄也是感慨万千。

张雄身为阶下囚,即便没有阶下囚的自觉,也是感激陈海并没有为难他的家人、亲眷,走上前想到说几句感激的话,然而沿溪而上,走入梅林,张雄蓦然觉紫镫灵剑还透漏着一丝令他神魂激颤的熟练气息。

陈海竟然没有将将他的神魂气息从紫镫灵剑里抹去重新祭炼!

他想干什么?没有干脆利落的废掉他的修为,甚至还将他随身祭用的灵剑原封不动的保存身边,陈海想干什么,难道不知道他与紫镫剑身剑合一,实力会激增一倍有余吗?

张雄一时愣怔在那里,怎么都猜不透陈海的用意。

“张侯过来了……”陈海这时候似刚回过神来,拿起手里的战戟,拿戟尖挑起紫镫剑往张雄那边飞过去。

张雄将紫镫剑接在手里,一时间惘然无措,猜不透陈海的用意。

“我也不跟张侯废话,张侯凭手里这柄紫镫剑今天要能胜我,从此之后天空海阔任尔逍遥,张氏族人愿意留在沥泉置业安家,或想投附他地,或想走出燕州,另寻一地从新奠定基业,我及昭阳亭侯府皆不会加以阻挠,”

陈海将乌黑战戟横在身前,微微往前跨出一步,眉头微扬说道,

“但倘若张侯今日不能胜我手里这杆战戟,还请张侯放下其他心思,安心囚于这山野间修行吧;此外,张氏族人也要放下奢侈享乐的念头,或入营伍为军卒、或入工场为匠工、或踏入田地耕种、或入山林事渔猎,在这里体味这些平凡而艰辛的平民生活……”

张雄如石雕的怔立当场,似乎都没有听见陈海的话。

张瀚却是心潮澎湃,他不管陈海到底是什么心思,无论是此前两军对垒,还是作为罪族流囚随行入秦潼山,他都相信陈海既然将话说出来,应该还是能遵守承诺的,陈海此时实在也没有必要在言语上玩弄他们。

这意味着,父亲只要战胜陈海,张氏一族就有重新崛起的机会,三千族人甚至可能从大漠深处绕道,去塔河大绿洲与族叔张俊汇合。

到时候张氏一族在金州东域犹不失为据地称雄的大宗阀。

想到这种可能,张瀚也难抑心里的激动,迫切期待的看着父亲。

张雄接过紫镫剑,青筋暴露、仿佛古松老皮的双手却是微微颤栗,而他整个人似石化般,令他人察觉不到有丝毫的气息外泄,也自然猜不到他这时心里在想什么。

时间兴许过了太多,久到令张瀚都难以呼吸。

张雄颓然坐地,将紫镫剑放在身前的石地上,喟然叹道:“张雄自谓在剑道上有些造诣,却难敌少侯爷胸怀有吞天地云气之大气势,张雄心服口服认败。而张氏擅起兵事之罪当罚,悉请少侯爷处置,或农夫、或军卒、或猎户、或渔夫、或匠工织妇,皆是应得,张雄绝无点怨言。”

这时候轮到张瀚化为石雕般呆站在那里,想不明白父亲自许剑道造诣不凡,怎么连战都未战就认败了。

即便是父亲再无雄心壮志,无意率族人西迁投塔河藏羌国奠定新的基业,即便是留在沥泉安家置业,父亲能战胜陈海,也能为张氏一族在沥泉立足打下基础,为张氏一族赢得更好的前程,而不是作为罪族在沥泉最底层苦苦挣扎啊。

何况父亲认败,他自己不仅要遵守承诺自囚在这山野之间,而他们这些张氏子弟,在沥泉也都要从事耕织渔猎等劳苦役作。

张瀚怎么都想不明白,父亲自许剑道造诣不凡,为何不战?

陈海看了张雄半晌,示意他可以携紫镫剑下山,对张氏子弟欲作何等的安排,亦或张氏子弟想要在沥泉从事何等的役作,他稍过两天,会让专人去安排。

张雄没有多说什么,拿起紫镫剑,就带着幼子张瀚下山了,但比较上山里的蹒跚,下山时的张雄,双肩平直了许多。

********************

“张氏叛反时日虽短,但好歹也在平卢称王有年余,张氏子弟会安心留在沥泉,会甘愿以平民子弟的身份融入沥泉吗?”看着张雄下山的背影消失在松林后,吴蒙犹有担忧的问道。

张氏在平卢自立国主的时日虽短,但也勉强算是王族,这会将张氏子弟的心气都吊起来。

张雄刚才没有生出比试争胜的心思,想必他心里明白,陈海已经尽一切可能给他礼遇厚待了,再高,陈海就很难对叶青麟那边交待,太微宗颜面上也会难看;以及张氏子弟里真正有胸怀的人,短时间内或还是能按捺得住性子,但吴蒙还是担心张氏宗族里的那些平庸子弟会成为麻烦。

近则不逊、远则怨,这大概是所有平庸之徒的特色。

而嫡支子弟、亲眷就多达三千多人的大宗族,往往平庸之辈占到大多数。

这些平庸之辈通常都不会反思他们自身的罪责。

要是陈海真狠心将张雄等人的修为废掉、囚禁起来,将张氏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贬为奴籍,这些平庸之辈反而不敢滋生怨念,恰恰中间这条路是最难实行的。

张氏并没有被打散,张雄等人犹有明窍境甚至道丹境的强悍修为,特别是在沥泉,此时还就是以张雄的修为境界最高,其他张氏子弟,从锦衣玉食的王子王孙身份,骤然跌为从事劳苦工作才能糊口的平民,心里很容易滋生怨言,从而成为不稳定的因素。

这会儿,周景元、沈坤、苏原、赵山等人,也登上中峰,他们也表达跟吴蒙一样的担忧。

陈海虽然此前将曹奉、周钧、吴蒙、葛同、周景元等人的亲族迁入聚泉岭,但曹、周、吴、葛等族的根基太浅。

即便四五万流民军的降俘,在过去两三年间,与曹、周等族很好的融合到一起,但真正有杰出子弟崛起之前,宗族的根基很难扎得太深。

张雄一族此时并入聚泉岭,不管张雄他本人是什么想法,都会造成张雄一族在聚泉岭一家独大。即便是在平卢大绿洲允许张俊西迁,张氏一族分出近一半的子弟,此时迁入聚泉岭的张氏宗族,还是有些强大了。

张雄除了自身有道丹境中期修为,他七名子女有两人,一是次子张涌、一是幼子张瀚开辟识海,踏入明窍境,此次还有幼女张澜有希望踏入明窍境。

而张雄七名亲传弟子,有三人踏入明窍期,其他四人都有希望踏入明窍境。

张氏一族,无论是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不容忽视的一支强悍实力。

相比较之下,不算远在两三万里之外的精绝都护府,昭阳亭侯府此时在聚泉岭所拥有的明窍境强者,仅仅吴蒙、齐寒江、苏原、韩謇、韩文当等数人。

更何况,聚泉岭(沥泉),是昭阳亭侯府与九家共执,董、苗等九家,以及对代表京郡八族、在沥泉拥有影响力并不在九家之下的墨甲司,并不会真正愿意看到张氏一族彻底的、完全的融入昭阳亭侯府。

他们在幕后搞事的话,事情有可能会变得很棘手。

陈海微微一笑:“九家注定要搞事,那就让他们搞事好了——张氏及附属宗族,百狮岭那边安置一家,沥泉城安置两家,苗王岭安置一家,让他们拉拢去好了……”

周景元拍起额头,大呼此策甚妙,说道:“九族居心叵测,张雄膝前的子女、亲传弟子,就分散开放任他们去拉拢。九族每家或能拉拢一二个人,但实际上谁都没有办法将张氏一族整个拉拢走!相反会让张氏一族内部产生有些矛盾,最终反而能安心留在聚泉岭扎根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变化

周景元、苏原他们登上聚泉岭中峰来见陈海,同时也带上来一大叠拜帖。

“有什么人,是我现在必须要见的吗?”陈海问道。

宿卫将军、将作监司丞、大匠师等官职,在陈海离开聚泉岭之前,就已经被捋夺掉了,他此时回到沥泉,唯一的身份,就是昭阳亭侯府的少侯爷,然而他刚回沥泉,才这半天时间,递到周景元那边的拜帖就有六七十封,陈海看着都头痛。

而周景元既然都带过来,说明这些人都有一见的必要,但既便都要见面寒暄一阵,这六七十人总也要分个先后秩序。

此外,陈海虽然离开沥泉还不到两年时间,但沥泉的变化极大,即便是匠师会,在诸家进一步意识到聚泉岭的重要性之后,派驻到匠师会的人员也大多数都进行了调整。

陈海一边听苏原、周景元、沈坤、赵山等人说起沥泉这段时间来的近况,毕竟有些事情无法面面俱到的都写到书信之中,他又一边随手翻看周景元带上山的这些拜帖,小半天都没有看到有他认识的人。

“孙泉宗孙长老,却是要见一见的。”周景元抽出一张拜帖,递给陈海。

河西都护将军府派往河阳作战的勤王军增编到四万,厉向海、厉玉麟等人重新编入军中为将;河西在沥泉的事务,除了赵如晦、孙不悔两人外,主要还是由一名孙泉宗的内门执事长老主持。

同时,董氏在沥泉匠师会的席位,也由孙泉宗替代赵如晦担任。

孙泉宗身为上七峰内门的执事长老,地位自然非赵如晦等人能及,擅长炼器、又兼有半步道丹的强悍修为,他代表董氏及太微宗亲自到沥泉坐镇,又替代赵如晦进驻沥泉匠师会,充分说明了董氏对沥泉及聚泉岭的重视程度。

而另一方面,也说明了董氏对他们这边的戒备。

赵如晦在炼器上也有非同一般的造诣,但跟他们这边的关系还是太密切了。

在搞出匠师会之前,河西都护将军府,将厉向海、赵如晦等人调过来主持百狮岭道院,是想加强与聚泉岭的关系,但在陈海搞出匠师会、将聚泉岭交给诸家共执之后,河西有着被出卖的愤怒却泄不出来,但也不可能再容厉玉海、赵如晦他们跟这边打成一片。

孙泉宗将拜帖递过来了,赵如晦、孙不悔都在沥泉,却没有急着相见的意思,也说明他们在忌讳着一些什么东西——陈海对此也只能微微一叹,不能往深揭透。

“孙长老那边,该是我去拜见的——不管怎么说,我好歹也都是太微宗的弟子,孙长老是我的师门长辈,孙长老这么急着递拜帖过来,难道是怕我跟其他家先见面,会谈一些令太微宗、令河西措手不及的事情来?”陈海略有些不解的问周景元、苏原他们。

周景元、苏原他们皆是苦笑。

陈海这些年做了这些事,有哪些是河西有心理准备的?

虽然看上去孙泉宗过来拜见陈海,有些长幼失序,但在他们看来,孙泉宗及时盯住陈海,却也不是什么错误的做法。

他们一干人,虽然身为陈海的嫡系,也猜不到陈海下一步会有什么想法。

好在大家也习惯陈海不时所带来的惊喜,却也不会因为猜不透陈海的心思而军心不稳。

“不管怎么说,也该是我过去拜见,”陈海觉得还是有必要在宗门长辈前保持谦逊的姿态,问道,“孙长老住在沥泉城?”

“孙长老最近都在百狮岭潜修,”周景元说道,“你打算何时去百狮岭拜访,我这便让人先过去通报一声。”

“……”陈海微微蹙起眉头,问道,“匠师会,十一名大匠师,是不是此时都大多数住在各家在沥泉城外所建的道院之中?”

“嗯。”周景元看了苏原一眼,说道,“除了我们两人外,其他九家所派的大匠师,除了都派嫡系近随盯住沥泉城内外的一草一木之外,本人都很少在铸造工场露面了。”

陈海长长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北面的重重山岭,久久没有说话。

他花费这么大的心思促成匠师会,一个目标就是希望在机关傀儡术、炼器有所造诣的各派子弟,能够放弃成见,聚拢到匠师会的旗下,共同推动机关傀儡学的展。

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才会想尽办法,将燕州在机关傀儡术上有资质、有潜力的子弟都聚拢起来去攻克一个个难关。

而如今,孙泉宗这些人物,修为以及在炼器及机关傀儡术上的造诣,或许在宗门内都可以说是不凡,但他们一个个都故态复萌、一个个高高在上,彼此防备、隔绝,固步自封,也难怪这么多人才学惊艳的人物聚到一起,两年时间都没能将中级神机战机的雏形构造研究出来。

即便他们每个人,一辈子能炼制几件传世的玄级甚至地级法宝,但对陈海想要造的傀儡战甲、神机战车、神机弩,对陈海想要看到的机关傀儡术真正繁荣于平民世界,对陈海将来借助底层力量就能充当起抵御罗刹魔入侵主力的计划,能有什么帮助?

陈海这些年一直想要做的或者说在做的,就是要打通宗门宗阀与底层世界的巨大隔阂,却没有想到在聚泉岭这块他亲手打造的试验田里,他的这些想法也根本无法彻底推行下去。

只不过匠师会背后代表着九大世阀的利益,已经不是他想推翻就推翻的了。

“孙长老那里,还要派人去知会一声吗?”意识到陈海心情不畅,周景元小心翼翼的问道。

“见他妈个大头鬼!不见了,一个都不见!”陈海袍袖一挥,怒气冲冲的将桌上的那一大叠拜贴,统统都扫到地上。

“或许对外就说你夜有感悟,这时候已经闭关潜修了?”苏原不明白陈海心情怎么就突然恶劣到这一地步,但这时候他犹不希望陈海一时性起,将诸家在沥泉的代表都得罪干净了,想着找个说辞,将诸多见面推掉才合适。

陈海一手促成匠师会,昭阳亭侯府在匠师会、在沥泉城拥有不轻的话语权,但此时已远不足跟诸家撕破脸。

要知道孙泉宗这些人物,自身不凡是一方面,个个身后还代表着实力远强过昭阳亭侯府的庞然大物。

“对外就说我懒得见他们。你们不要替我掩饰,不要觉得我这么做会将所有人都得罪干净了。你们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也应该不会介意我多干几件得罪人的事情了。”陈海甩袖负在身后,脸色冷俊的说道。

周景元、吴蒙、赵山、沈坤等人都是苦笑,即便一时不知道陈海的心思,也不会劝他们;苏原这些年都在陈烈身边伺侯,即便三年前就调到聚泉岭,但跟陈海相处的时间毕竟不长,还有些不适应他的性子。

“少侯爷是对各家派驻过来的大匠师都不满意?”苏原还是想劝陈海莫要意气用事,说道,“只是诸家共执聚泉岭的大势已成,诸家会派谁进驻匠师会,已经不受我们的钳制了。”

“不错,九大世阀会派谁入匠师会,我们是不能插手了,那我就在这里干些九大世阀也不能插手的事情,”

陈海指着石溪梅林前的一片空地,跟周景元、苏原说道:

“我于机关傀儡术有太多疑点想不透,你们帮我在这里造几间竹舍,邀天下匠师共修习之。唯一的条件,就是那些不能脱宗门、宗阀的门户限制、不能将以往所修习机关傀儡术拿出来分享的匠师,切莫要登上中峰;即便是这些宗门、宗阀出身的匠师一定要登上中峰,也要先立下大誓,不得将中峰梅林所修习之学带回宗阀,使之成为宗阀束在高阁的无用之物……”

苏原、周景元、吴蒙、沈坤等人,此时是面面相觑。

所有宗阀、宗门出身的匠师,都会受门户限制,不可能随意对外泄露宗门所学。既便是陈海从太微宗所修习的种种玄功绝学,都不可能私传他人。也因此不管陈海这一次想搞什么,实际上他是要将包括九大世阀在内,几乎所有宗阀出身的匠师都排斥在外了。

而寒门出身的匠师、炼器师,也与宗阀有着太多的牵连,所修炼器之学、机关傀儡术也多来自宗门。

即便有些宗门、宗阀出身的匠师,还想登上中峰,一旦立下不得将所修之学带回宗门的大誓,实际上相当于脱离原先的宗门、宗阀。

陈海加这样的限制,最终能登上中峰的匠师将寥寥无几,同时还会让昭阳亭侯府在沥泉与九大世阀对立起来,也意识着昭阳亭侯府在沥泉会彻底孤立起来。

门户限制,哪里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不管怎么说,陈海此时的决定,怎么看都不能算是明智的。

“……”苏原想劝陈海行事不要如此的激烈,要留些余地,但看陈海脸颊冷峻如削,仿佛高崖峻立,有一种不容他人质疑的坚毅气度,他心里也是微微一叹……

第三百一十六章 修习会

百狮岭道院的祖师殿内,气氛压抑。

“此子初回聚泉岭,不见就不见罢了,但此刻散这样的消息,是什么意思?”孙泉宗身穿明黄色道袍,高坐中央的玉案之后,目光炯炯如藏雷霆,扫过坐在下的董潘、赵如晦、孙不悔等人,张口问道。

孙泉宗到沥泉,不仅代表太微宗进入沥泉匠师会,也同时兼任百狮岭道院监院长老。由半步道丹境修为的上七峰内门执事长老兼任监院,也足以说明百狮岭道院在太微宗门内的地位是何等的不凡。

而孙泉宗虽然是寒门出身,但他十五年前代表太微宗进燕京参加学宫闱选时,才学惊艳,斩获西北域第三,那时在太微宗、在河西就有大名;之后他并没有留在燕京修行,而是直接返回河西,直接拜入武威神侯董良门下修行,乃是武威神侯董良的六大亲传弟子之一。

孙泉宗时年才三十六岁,已经是半步道丹的修行,虽然他还没有直接进入河西都护将军府执掌军政,但近年来却在上七峰内门执掌权柄,此时又代表太微宗及董氏到沥泉主持事务,迟早都是权倾一方的人物。

这原本是陈海也能选择走的一条道路。

董潘虽然也是董氏子弟,但自以为在河西的地位,还是远远不如孙泉宗的。

董寿率河西勤王军四万精锐在河阳作战,虽说诸路勤王军的后勤补给都由太尉府统一负责,但河西这边也不敢马虎,派董潘专门负责协调此事。

董潘大多数时间也在河阳军中,这两天才回梅坞堡,知道陈海回秦潼山,特意赶过来相见,没想到他刚到沥泉,就听说陈海要在聚泉岭搞什么匠师修习会,却将宗阀、宗门弟子排斥在外。

当然,陈海的条件说得也没有那么死,宗阀子弟还是可以登聚泉岭中峰参加匠师修习会,但在登中峰之前要立下誓,不得将中峰修习所得带回宗门。

且不管最后能几名匠师会登上中峰,但陈海这是明摆着要与所有宗门世阀对立起来啊。

“陈海要自立门户?”

坐在下的解泉廷说道。

在陈海将聚泉岭交给诸家共执后,河西虽然极为恼恨、无奈,但也不会让这边的形势继续失控制下去。

而赵如晦、孙不悔、厉向海等人,与昭阳亭侯府走得太近了,也被视为聚泉岭形势会失控的一个重要因素,因此孙泉宗才会过来主持诸多事务。

孙泉宗需要有熟悉昭阳亭侯府人马的助手,于是邀陈氏阀主陈知义的女婿解泉廷一起到沥泉来。

不仅解泉廷随孙泉宗过来了,陈知义之女陈珏、其子解文蟾,以及解氏年轻一代里与陈立接触最深的解文琢,也都到百狮岭道院修行。

这使得赵如晦、孙不悔二人虽然没有离开百狮岭道院,但已经被边缘化了。

解泉廷这话虽然是以疑问的口吻说话,但落入众人的耳朵里却如惊雷。

说实话,这两年来,董潘等人心里隐隐有一种担忧,就怕是昭阳亭侯府会脱离河西、自立门户,毕竟陈海太多出格而大胆到极点的言行,已经看不到忠于太微宗、忠于河西的迹象,但有时候他们又觉得这种担忧很可笑。

不要说陈烈还没有修成道丹,即便是踏入道丹后想要脱离河西自立门户,陈氏老祖陈隽第一个就绕不了他;再者说了,陈烈这几年在秦穆侯董寿身边担任副帅,并无执掌兵权的机会,也没有要自立门户的迹象。

要没有陈烈的支持,陈海想要自立门户,无疑就是一个笑话。

然而陈海此时刚回聚泉岭,就要搞什么修习会,还将诸阀子弟都排斥在外,怎么看都像是自立门户的前奏。

“陈海两年前促成匠师会,一个目的是希望诸家能同心协力,共造神机战械。此时神机战车、神机弩等基于机关傀儡术的战械刚刚在诸家推行下去,各家就开始各搞各的,稍有心得也都藏着掖着,不能坦诚相待,令匠师会的存在意义,只在制衡共持沥泉,而不能推动机关傀儡术的展,这或许是陈海想诸家能摒弃门户之见另立修行会的缘故……”孙不悔虽然没有背着孙泉宗去见陈海,但这些年相处,也多少能知道陈海的心胸,他不希望孙泉宗、解泉廷等人无谓的猜疑下去,加深双方的割裂,便站出来劝解道。

“河西三千里纵横,才智之人,如过江之鲫,难不成还凑不到足够多帮他造神机战械的匠师吗?”孙泉宗冷冷一哼,不悦孙不悔这时还帮陈海说话。

孙不悔微微一叹,葛师说过陈海的胸怀很大,河西未必能包容下陈海的胸怀,而孙泉宗斥责陈海不以河西的利益为念,他也实在难以驭斥什么。

双方的矛盾点很明确。

即便是太微宗也不会再忽视陈海的存在,但正是如此,陈海要展机关傀儡术也好,也推广兵术绝学也好,他要是能在太微宗门内,独立展一脉,河西诸多有识之士,包括世子董畴在内,都会大力支持他,不会因为他资历浅,就拖他的后腿。

然而,陈海想在太微宗门之外,展推广机关傀儡术及兵术之学,而且这些绝学一旦流传出去,极可能反过来威胁到太微宗及河西,这显然就不再世子及孙泉宗这些人所愿接受的。

然而不是孙泉宗等人不愿意接受,陈海就会不干。

事实上,陈海这些年不仅干了,而且是大干特干。

练兵实录一二卷都流传出去了;聚泉湖底的宝矿能年出三千万斤淬金铁料,但河西直接获得的量仅有三十分之一;而神机战车、神机弩堪比乾坤重器的战械,也统统都流传出去了。

从聚泉岭流传出去的东西,每一件越是珍贵,则越让河西众人不爽、恼恨,等若是眼睁睁的看着本该归河西独占的瑰宝,让陈海这个败家子白白的送了出去。

不仅仅聚泉岭这边,陈海在平卢大绿洲搞得很多小动作,实际上也是限制河西的利益最大化。

现在陈海刚回聚泉岭,连这边见都不见,就要搞什么修习会,孙泉宗心想他要再不采取措施、加以限制,形势将彻底脱离他们的控制。

“我去跟陈海见一面。”赵如晦说道。

虽然孙泉宗此时也不会信任他,但赵如晦并不想看到双方真正撕破脸。

孙泉宗看向董潘,董潘点点头。

当初秦穆侯董寿都没能让陈海低头,董潘并不想直接将事情搞砸了,让赵如晦过去找陈海谈一谈,或许双方真存在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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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受赵如晦照顾极多,而且在周钧拜入舅父陈烈门下,一直都在赵如晦座前修行,陈海也是视赵如晦如师,亲自走出梅林迎接他登上中峰。

“神侯虽然一直都高深莫测,但世子一直都想用你,只是你诸多言行,我也无法琢磨,宗门内很多人更是难以容忍下去,”赵如晦走入梅林,也是开门见山的跟陈海说道,“你到底是出于什么缘故,要在这里搞修习会?”

“我心中所愿,是希望胸中所学能传诸于世,权阀子弟能习之,寒门子弟亦能习之,而不是被宗阀束之高阁。”陈海望着山峦间的云海雾天,淡然说道。

“你有此胸怀,当然大好,”赵如晦是寒门出身,这些年在宗门也一直努力扶持寒门子弟,但他的胸怀或者说胆识,也只限于扶持太微宗或河西境内的寒门子弟,这时候却是无法劝陈海什么,直接说道,“只是你的胸怀过有些人的心理极限,在修习会这事上,你要是不做出退步,有些人怕是会有所动作……你也应该清楚,修习会之事,其他宗阀都不能占到便宜,这次极可能会袖手旁观,不会助你制衡某些人的。”

“多谢赵师,”陈海朝赵如晦揖手施礼道,“不过赵师回去告诉孙泉宗,在他想搞什么事情之前,或许可以给越城郡主去一封信,看郡主会不会支持他。”

“……”赵如晦心里一惊,问道,“董郡主那边能帮着说上话?”

天悬湖底砂矿一事,即便在太微宗、河西都护将军府都是绝密,赵如晦不知道很正常,但孙泉宗真要对陈海采取什么措施,实际上都代表着董氏、武威神侯董良的意志,而陈海话里的意思,暗示董氏真要对他采取什么措施,董宁就将会选择与董氏决裂!

这怎么可能?

赵如晦也是彻底搞糊涂了,他满心担忧的说道:“你要是决意如此,那我也就这话捎回给孙泉宗了——孙泉宗必会将这话转告给世子或神侯他老人家的……”

陈海叹了一口气,他要是退一步,孙泉宗等人就会步步进逼,而在诸家的制肘下,他在聚泉岭将一事无成。他必须强势的将孙泉宗等人的异动压制住,趁其他八家犹豫不决之际,将有些事办成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宗族

赵如晦即便想缓和双方紧张的关系,但回到百狮岭后有些话也不能瞒着不提。

百狮岭祖师殿内,董潘、解泉廷、陈珏等人听到赵如晦一番复述,皆是目瞪口呆。解泉廷手按玉案,脸黑下来,叹道:“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难不成这无耻之徒就忘了,当初便是他在梅坞堡拒婚,令董氏脸面无光,董宁也是受这么大的羞辱之后,才不得不西嫁羌胡以避闲言碎语的?他得无耻到何等程度,才会认为董宁会为他背叛宗族、与宗门决裂?”

说到这里,解泉廷忍不住嘲讽起妻子陈珏来:“这也是你们陈家的子弟!”

陈珏乃陈氏阀主陈知义之女,论辈份,与陈海的母亲是隔了两代的堂姊妹而陈海又在玉龙山正式列入陈氏族谱,说他是陈氏子弟,当真是一点都没有错。

陈珏与陈烈一样,都是陈氏自老祖陈隽之后最杰出的子弟之一,此时修为甚至比其夫婿解泉廷还要高出一个小境界,只是她这几年闭关潜修,都没有机会见过陈族新近崛起的这么个刺头人物。

不提陈氏嫡支与昭阳亭侯府陈烈这一支的微妙关系,就凭着独子解文蟾在陈海手里吃过的亏,陈珏、解泉廷夫妇也不可能对陈海心存什么好感。

而孙泉宗邀陈珏、解泉廷一起进入秦潼山,就是想着他们了解昭阳亭侯府及陈海的情况,能助他掌握沥泉的局面。

“陈海西入金州大漠,是否还有其他隐情?”董潘虽然气恼陈海的狂妄及不受控制,但与陈海接触甚久,也深知陈海要仅仅是狂妄之人,也绝不可能顺顺利利的活到今日。

陈海西入金州大漠,借国使姚兴之名行事,不过是掩人耳目之计,太微宗门之内,自然清楚姚兴便是陈海,陈海便是姚兴,然而陈海假借国使之名在金州大漠种种作为,经河西传回燕州腹地,是打过折扣的。

西羌国内乱,西峡走廊两侧的消息传递,主要还是受太微宗及董氏控制,更准确的说,除了董氏的信使外,其他商旅在很长时间内,都能无法通过董浦控制之下的铁流岭。

拒婚一事曾给董氏带去过极深的羞辱,太微宗及董氏也想突出臬身在精绝都护府及叶氏复国等事中挥的巨大作用,对内对外都不能可能大肆宣扬陈海。

何况在玉赤城大捷之后,陈海在平卢的诸多作为,甚至擅自与妖神殿交易,并不能令太微宗及董氏满意。

不要说别人了,即便是董潘、解泉廷、陈珏等人,甚至都不清楚陈海在精绝都护府及叶氏复国诸事里挥的所有作用。

董潘是警慎的认为可能存在什么隐情,但解泉廷、陈珏看来,即便是有什么隐情,也不至于会让董宁背叛宗门、与董族决裂。

既然陈海都将话说到这一步,解泉廷、陈珏都觉得他们没有必要再继续隐忍下去了,看向孙泉宗,想看孙泉宗有什么决定,他们定能够大义灭亲,省得这狂妄子将整个陈族都拖入深渊。

孙泉宗眉头微蹙,手掌轻抚玉案,但就见他手掌边缘凝聚的煞芒仿佛无坚不摧的利刃,将坚硬无比的青玉案面,一层层的抹平,实难想象他听到赵如晦所转述的这些话之后,内心是何等的愤怒。

董潘、解泉廷、陈珏三人面面相觑,陈海所言是狂妄得很,但他们只要办法给予教训,孙泉宗应没有必要气恼成这样!

董潘、解泉廷、陈珏等人还不知道鹿城此时每月会有十五万斤八级淬金铁料输入河西这样的机密,但孙泉宗知道,而他也清楚的知道陈海是拿这事相要挟。

每月十五万斤八级淬金铁料,要折算成普通的九级淬金铁料,差不多能抵得上四十万多斤,相当于河西能从聚泉岭直接获得淬金铁的四倍还多,这也是为何河西都护将军府会派祖师堂座葛玄乔亲自在鹿城坐镇的关键原因。

可以说,河西此时能容忍一切意外,但不会容鹿城的淬金铁料供应出现意外。

难道葛玄乔、董宁、冉虎等人坐镇鹿城,都不能控制鹿城的形势,难道陈海都回到秦潼山,还能控制二三万里外的一切?

孙泉宗也不信董宁会为陈海这狂妄之徒背叛宗族、决裂董族,但又担心陈海在鹿城有什么秘密部署是不受控的。

“孙师叔,怎么了?”解泉廷虽说年纪要比孙泉宗大一截,论辈份却差孙泉宗一截。

“文琢,你们暂且出去。”孙泉宗深吸一口气,让解文琢等在大殿里旁听的弟子们先出去,仅留下解泉廷、陈珏、董潘、赵如晦、孙不悔五人在大殿里。

解、陈、董、赵、孙五人都有资格知道一些机密,只是他们这段时间不在河西,诸多机密事,仅通报到孙泉宗这边,孙泉宗没有跟他们细说,他们自然无从知晓。

“董宁断无背弃宗门之虞,但鹿城实在太重要了,此子狂妄之极,却也有可能在鹿城部下什么后手,不能不防……”孙泉宗蹙着眉说道。

解泉廷、陈珏等人面面相觑。

解泉廷恍然说道:“此厮西进,原先是奔鹿开峡,就便说得通了。”

所有人都不相信陈海假借国使姚兴的身份进入大漠是为了董宁,但此前一直都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这会儿却是找到合理解释了。

“泉廷是说陈海早就知道鹿河藏有淬金砂矿,之后才是借董宁西嫁搅乱形势,趁机控制鹿城?”孙泉宗问道。

“事情展未必都是陈海这厮所能预料的,但他西入大漠,必是奔鹿河而去,”解泉廷说道,“而他手里多半是有一张秘图……”

陈海的人生轨迹并不复杂,自幼在姚氏的严密保护下修行,会冲撞太孙妃获罪,废掉修为放逐于河西,投奔陈烈,入铁流岭道院修行,恢复修为后成为太微宗上七峰内门弟子,参加玉龙山之战,西入燕京参加学宫闱选而声名鹊起。

在董宁西嫁之前,陈海从来都没有踏足大漠,自然不可能事先知道鹿河附近藏有淬金砂矿。

这意味着陈海手里有一张标有淬金砂矿分布的秘图,也意味着聚泉湖底的淬金砂矿,也非陈海意外现,也意味着陈海极可能知道更多的淬金砂矿分布地点。

想到这些,解泉廷他们面面相觑,这时候才觉得真正棘手起来。

陈海掌握着太多令燕州顶尖宗门世阀都要为之疯狂的惊天秘密,他们要怎么对陈海下手?要是将陈海逼急了,后果谁来承担?

也难怪孙泉宗听赵如晦转述陈海的狂妄之言,会气成这样。

眼下要怎么办,难道就为赵如晦转述的一句话,大家就束手无策,坐在这里看着陈海在聚泉岭中峰搞什么修习会?

“赵如晦,你随我回一趟太微山。”孙泉宗对赵如晦说道。

解泉廷、陈珏、孙不悔心里都知道,要如何处置陈海,即便是孙泉宗都不能擅自决定了,但孙不悔心里也是担忧,不管孙泉宗拉赵如晦回太微山是见世子,还是神侯他老人家,一旦事情有了定论,就再无转寰的余地了。

为节约时间,赵如晦随孙泉宗是乘鹤而行,直接飞过秦潼山西麓的绵延绝岭,借道天水郡中部,直接飞入太微山脉东南麓的太微城里。

赶到太微城,才知道世子董畴并没有留在城里主持都护将军府事务,前两天赶去了太微宗在太微山脉深处的山门所在栖云岭。

赵如晦又随孙泉宗赶往栖云岭,在镇妖殿内受到世子董畴的召见。

赵如晦心知孙泉宗一定要将他拉上,是迫使他原原本本向世子细述陈海的一言一行,以示孙泉宗他没有从中刁难陈海的意思。

西征羌胡遇挫之后,武威神侯本人更多时间也是隐逸山林,都护将军府主要是世子董畴在主持,这也使得董畴在河西、在太微宗的威势渐隆。

赵如晦站在神色看似平静的董畴面前,却感受到莫大的压力,将陈海所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赵执事,你觉得陈海是什么想法?”董畴身材不高,穿着一袭金丝蟒袍,坐在五龙宝椅之上,平静看着赵如晦问道。

赵如晦自然是不希望世子董畴真对陈海有什么针锋相对的措施,但在世子董畴强大的压力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陈海虽然出身世阀,但见弃于世阀而托庇河西,见寒门子弟修行艰难,而有怜悯,赵如晦觉得其志乃是打通寒门子弟修行的碍障……”

“你要是如此认为,那真是看轻他了……”董畴盯着赵如晦的眼瞳,淡然说话,他不觉得赵如晦所说是真心话,却也不为赵如晦的隐瞒气恼。

“如晦愚钝。”赵如晦也不敢再替陈海辨解什么,但见世子董畴认定陈海有着更大的野心,心里也是更替陈海担心。

“鹿城会不会真有麻烦?”孙泉宗坐在一旁的长案后,神色凝重的问道。

陈海话语间暗示董宁会背弃宗族、宗门,并以此相威胁,这才是最不能容忍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转机

玉赤城大捷之后,陈海与董宁在鹿城的诸多作为,就不再以河西利益为先,这已经令宗门及董氏很多人不满,但大家也不会相信董宁有朝一日,有可能会跟董族、跟宗门决裂,而且是为一个曾经羞辱过她的男人。

然而,孙泉宗却不得不考虑陈海在鹿城可能会有部署,他们即便真要有什么动作,也应沥泉、鹿城双管齐下、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陈海会不会已与妖神殿勾结在一起?”陈知义坐在孙泉宗的对面,蹙着眉头问道。

陈知义年逾七旬,也才明窍境后期修为,今生修成道丹的机会渺茫,但他身为陈氏阀主,出任都护将军府长史,一直以来都是世子董畴身边最重要的谋臣之一。

陈知义从来都不会在世子董畴面前流露出对陈海的好感或者恶感,只是客观的分析问题,以供世子董畴参考。

从最恶劣的局面推断,董宁即便真要背叛宗门,与董族决裂,在鹿城有葛玄乔、冉虎等人牵制,仅依仗精绝军是远远不够的,而叶氏也不可能轻易跟精绝都护府捆绑在一起。

陈海必然要有绝大的依仗,才敢说这样的话,而陈海背后可能会有的最大依仗,那只能是妖神殿。

唯有妖神殿悍然出手,才能彻底割断河西对鹿城的控制。

要不然的,仅董宁一人背叛宗门,与董族决裂,也成不了势。

而支持陈知义这一推断最大的证据,就是妖神殿长老苗明成此时就在鹿城坐镇。

要是妖神殿每月仅仅是通过鹿城交易一两乘神机战车或神机弩的核心部件,也没有必要让苗明成这样的人物长期留在鹿城坐镇,这实际上直接压制了河西对鹿城的控制跟影响力。

还有一句话陈知义没有说出来,但相信世子董畴、孙泉宗都能想到,那就是陈海凭什么说服正在休生养息的妖神殿不惜冒着与河西彻底撕破脸开战的凶险,与他们勾结?

鹿城背着太微宗及董族,已经在暗中供应妖神殿淬金铁料!

“这头养不熟的独狼。”孙泉宗恨恨的说道。

即便他们的猜测都是真的,即便他们已经洞悉了陈海所有的布局与阴谋,却现极难破解陈海的布局与阴谋。

他们要是施加太大的压力,一旦导致鹿城全面倒向妖神殿,问题将会变得极其棘手妖神殿曾有从鹿开峡南部深山觊觎鹿城的动作,事后被陈海与葛玄乔联手吓退,但犹保持着这种可能。

一旦让陈海留在鹿城的嫡系,与妖神殿勾结,完全控制住鹿城,又与平卢大绿洲西部的长乐城一起,迫使叶氏也全面倒向妖神殿,河西要派出多少精锐兵马,才能争得鹿城的控制权?

两座淬金砂矿都不在河西的境界,河西却又离不开这两座淬金砂矿的供应,就才是造成河西当前在这件事上进退两难、以致对陈海彻底失去控制的关键。

“或许该是请陈海回宗门修行了。”陈知义对世子董畴说道。

听陈知义这么说,赵如晦是心里一惊,陈知义是建议世子董畴将陈海囚禁起来。

董畴犹豫不决。

“世子,此事需要果断处置,不然会遗患无穷。”孙泉宗也坚定无比的说道。

见孙泉宗、陈知义都主张如此,赵如晦更惊。

“赵如晦,你如何看待此事?”董畴还是难以决断,看向赵如晦问道。

赵如晦硬着头皮说道:“陈海虽然桀骜不逊,却无损害宗门的行为,望世子三思。”

“你这话是说没有人能让陈海低头吗?”陈知义阴恻恻的盯着赵如晦,质问道。

赵如晦不知道陈知义为何要置陈海于如此的境地,但看到世子董畴已经被陈知义挑得满脸怒容,心知他人微言轻,再难以改变什么。

世子董畴此前还是颇有维护陈海之意的,但要是世子董畴也认定陈海的存在,将会威胁到董氏及太微宗,谁还能劝他回心转意?

赵如晦心里悲凉无比,情知陈海真要被囚禁起来,河西寒门子弟稍稍有所改观的局面,又将陡然转落谷底。

他此时也是能明白陈知义为何在这关键之时,要捅出这一刀,实际上是在陈海崛起之后,昭阳亭侯府蒸蒸日上,而昭阳亭侯府内又皆是寒门子弟争辉相映,将关系亲近的解文琢、解文蟾甚至就连陈烈的独女陈青等等宗阀子弟,都被衬托得黯然无光。

此外,昭阳亭侯府的崛起,陈氏嫡支完全没有占到半点好处,就凭借这点,陈知义也不想再继续容忍陈海了。

“你且在这里稍等,我让人去取缚神索给你。”世子董畴声音沉凝的对孙泉宗说道,又取出随身的金剑符诏,将诏令封印进去,即将金剑符诏往藏机殿方向掷去。

缚神索等宗门重宝,不会随意赐给哪位弟子祭用,平时都收藏在藏机殿,需要用时,才能从藏机殿借用出来而藏机殿也是神侯平时潜修之地。

赵如晦看着孙泉宗、陈知义都面露喜色,他是哀大莫如死的坐在冰凉的大殿里。

然而过了片晌,世子董畴掷出的金剑符诏就飞回到镇妖殿,却不见藏机殿有人将缚神索取了送来。

赵如晦心里奇怪,见世子董畴接过金剑符诏神色凝重起来,不知道生了什么时候。

“父亲要我们过去一下。”世子董畴收起金剑,立身而起,即往藏机殿方向飞去。

孙泉宗、陈知义随后飞出镇妖殿,赵如晦也无法确认世子是不是让他也过去,犹豫了片晌,也硬着头皮,御风而起,往藏机殿方向飞去。

藏机殿说是殿阁,但殿阁却深藏山腹之中,从外面看去,只是太微山深处一座锁于云雾之中、灵气浓郁的山谷。

赵如晦虽然拜入宗门有八十余年,却没有机会踏入藏机谷。

两位青衫老者坐在石溪前的山石上对弈。

神侯董良相貌看上去正值壮年,眼瞳里神华熠熠,虽然很平静的坐在那里,也没有绝强的气势透漏出来,但望之却似乎一座深渊浩海、予人一种怎么都看不到头的感觉。

而坐在神侯董良对面的青衫老年,脸颊瘦矍,颔下白须及胸部,乃是陈族老祖陈隽。

陈隽在太微宗,论辈份甚至要算是董良的师叔,与葛玄乔一样,都是道丹境后期修为,是成名两百年前的人物,但看他须皆白,两百五十余岁的高龄,却丝毫未露老态,可见他的修为,要比葛玄乔还要略深一筹。

陈隽同时还是陈知义的嫡祖,在西征战事过后,在太微山深处已经闭关潜修逾二十年,谁都不知道他竟然出关,还跟神侯董良在一起弈棋为乐。

陈知义都吓了一跳,给神侯见过礼后,又与一干人给祖父见面:“祖父什么时候出关了,知义都还不知道啊。”

“你们闹出这么大动静,我想静心闭关也不成啊。”陈隽微微一笑,言外之意是专门为今天之事才特意走出潜修的洞府。

“你陈家的小娃,闹得太微宗鸡犬不宁啊,你总不能袖手不管,”董良笑道,又转身问嫡长子董畴,“你过来借缚神索,究竟打算怎么处置陈海,说说吧……”

陈知义与孙泉宗面面相觑,这些年来,世子董畴有什么决定,即便也有不妥的地方,神侯也从来都不会直接干扰,这也是维护世子董畴在河西的权威。

神侯此时将他们都召过来,明摆着是对他们处置陈海的做法极为不满啊。

董畴却不需要在自己的父亲面前端什么架子,也不需要去妄自揣测父亲的想法,只是一五一十将陈海不受控制、对太微宗及董氏可能会造成威胁如实说出,最后说道:“用缚神索或许有所不妥,要不请陈师拟一道手谕,请陈海回宗门修行?先磨磨他的性子,日后还是堪得大用的。”

董畴还是坚持他的意见,只是手法可以稍稍缓和一些。

赵如晦还以为事情有所转机,但没想到世子董畴现在的主意却变得坚定无比。

世子董畴治河西,这些年并无不当的地方,神侯或许对如此处置陈海有所疑虑,但也不可能强令世子董畴改变主意。

“……”董良微微叹了一口气,袍袖一甩,就见一乘通体乌黑的神机战车从他尺许宽的袍袖里滚了出来,稳稳的落在面前的石地上。

当然,这并非是聚泉岭此时所批量制造的初级神机战车,在体形上要大出一倍左右,也显得更凝重,稳稳当当的立在那里,像是一座崖山。

看到这一幕,赵如晦都吓了一跳,没想到神侯他老人家潜修此地,竟然不甘寂寞,亲手尝试铸造更强大的神机战车……

“父亲,这是?”董畴困惑不解的问道。

“陈海两年前离开聚泉岭,对中级神机战车的制造,对匠师会提了几个条件,车体扩大一倍、基层将卒要能独立驾驭、车轴以及各个方向的护甲都要全面加强,度提升三分之一,”董良微微一叹,说道,“或许你们都在想,这还不简单吗?我起初也这么想来着。现在看来,没有这么简单啊……”

第三百一十九章 软禁

不要说孙泉宗、陈知义了,世子董畴也愣怔在那里,半晌无语。

西征战事之后,除了三剑劈开铁壁岭,打开河西铁骑通过玉龙山南下的通道,神侯这二十多年里,在河西都可以说是神龙见不见尾。

赵如晦也算是宗门的中坚力量,也只有在一些极重要的庆典、道会上,才能偶尔看到神侯的身影,二十多年里加起来也就四五次,而河西都护将军府的事务,也早就是世子董畴在主持。

孙泉宗虽是神侯的亲传弟子,但他到沥泉坐镇,则是世子董畴的主张。

赵如晦怎么都没有想到,神侯竟然一直都有在关注着聚泉岭,而且关注是如此之深。

“弟子在沥泉懈怠了!”孙泉宗狼狈不堪的说道。

神侯在太微山藏机谷都在潜力研究神机战车,他是被派到沥泉坐镇,却整日躲在百狮岭潜心修行。

除了派嫡系亲信盯着那几座炼炉每天所出的淬金铁料,孙泉宗对沥泉下属几家铸造工厂的兵甲战械制造,都谈不上有多用心,而在他看来,神机战车、神机弩以及傀儡臂铠等战械的制造秘图拿回宗门就够了,哪里需要他亲自盯着下面的匠师、匠工去打造一件件机簧零部件?

至于陈海对神机战车、神机弩以及傀儡臂铠等战械所提出的改造方向,孙泉宗更是直接无视了。

宗门世族炼制灵剑法宝,主要是为精英弟子以及高层人物服务。

而越高级的法宝,所涉及到的符阵禁制也越复杂,也就需要更高的修为才能驾驭,这对孙泉宗等人来看,都是天经地义之事,而陈海希望匠师会能造出更强大的神机战车,但同时还要求基层将卒能够驾驭,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孙泉宗在沥泉、在百狮岭,可以对陈海在匠师会提的要求不屑一顾,但在藏机谷、在师尊董良面前,却不能再流露这样的想法。

陈隽闭关潜修,是真正不问世事,也是被董良从洞府唤出来,才知道旁系子弟出了一个震惊宗门又桀骜不驯的妖孽,但陈海这些年到底有什么作为,他也不是很清楚。

陈隽走到通体乌黑的神机战车前,感受战车透漏出来的气息极弱,说明车体内是炼有符阵禁制,但都是最简单的符阵禁制,他还是觉得奇怪,伸手按住战车一角推了推。

战车的四对负重轮虽然滚动起来,但艰滞无比,碾着石地“咔咔”作响,可见了车体自身有多少沉重了。

陈隽又伸手去托车底,想要试一试战车到底有多重,但见他右手搭到车底缘往上抬,却纹丝不动,连一只角都无法抬离地面,继而掐诀摧动真元法力,就见右臂神华隐烁,似乎有神龙蜿蜒,这时候才勉强将战车抬起地面。

陈隽蹙起眉头,问董良:“这乘战车足有七八万斤重,符阵禁制又如此简陋,你造出来,打算如何驱御于战场之上?”

“这不是没有造出嘛?”董良摊手苦笑道。

董良伸出手在身前画圆如镜,下一刻,就见手虚处凝聚出一幅光幕,呈现出横亘在大漠与乌鞘岭北山雪峰之间的铁勒岭以及铁勒岭西麓两军对垒的情形。

“这人当年接过我两招,能全身而退,修为不弱,此时也应该修成道丹了吧……”陈隽一眼就认出孔鹏来,毕竟二十多年前,西羌国值得他们重视的人物并不多,然而越下往看,他越是震惊,到最后索性闭嘴不语,静静看着画面一幅幅往下演绎。

光幕将陈海在铁勒岭西麓率十二乘神机战车冲毁盾墙、无情撕碎敌阵的一幕幕画面,丝毫不差的呈现出来。

要说黑山武尊孔鹏在淬金箭雨的覆盖下,还能勉强做到进退自如,那些明窍境强者要是第一时间没有足够的防备,在淬金箭雨的覆盖下即便能侥幸活命,也是狼狈到极点。

而辟灵境以下的武将、军卒,则是无情的被淬金箭雨撕成粉碎。

赵如晦、孙泉宗、陈知义等人,都知道玉赤城大捷的战果不凡,也奠定今时平卢大绿洲新格局的基础,但邸报里只语片言写得太简略了,远不如此时亲眼见神侯亲手施展圆镜溯光回放当时的情景来得清晰、来得惊心动魄。

“这娃是谁?”陈隽指向执戟站在战车之上的陈海问董良,这时候画面正推进到陈海将己方骑兵从混乱到极点的战场上拉入大三角战阵,下一刻淬金箭雨像收割麦子似的,将一波波敌骑射倒在地……

神机战车与神机弩以及战禽规模化投入战场,在画面上是极吸引人眼球的,但陈隽此刻更关注的是赵如晦、陈知义、孙泉宗他们还没有注意的一个方面。

在如此混乱的战场,将己方骑兵一点点的拉离出来,重新集结成有序的战阵,这对战场的控制力要强到何等恐怖的水平之上?

陈隽早年就是河西军里的重要将领,当然清楚要做到陈海那样的程度,是何等的困难,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谁能将混乱战场每一个角落的细微演变都观察到、考虑到,并精准无比的做出部署?

上万人混战的战场,主将怎么可能将军令分解到十人队的最基层层次?

董良也知道陈隽注意到这点了,轻轻一叹,说道:“他便是你的五世孙陈海,他仅用大半年时间,就整编出这么一支精锐;如此也是令河西上上下下都头痛不已的人物。”

陈隽颇有感慨的看了董畴一眼。

董畴也是问心无愧,他不是不想用陈海,也给过很多的机会,但局面到这样子,陈海怎么看都不像是再甘愿为河西所用的,他必须要采取措施。

也恰恰陈海身上散出来的光芒越来越耀眼,他站在河西及太微宗的立场之上,不希望看到在河西崛起的前路,陈海会成为障碍。

“你怎么看这场战事?”董良又问道。

“很难说、太难说……”陈隽也是连连摇头,不知该如何评判玉赤城大捷。

神机战车、神机弩、战禽营、长矛重甲阵甚至重骑甲马阵,都不是他此时在军任将时所熟悉的,认真去看,精绝军也是有破绽与漏洞的,但陈隽心里却清楚,即便是他亲自统领同样的兵马,猝然间遇到这么一支精锐,多半也会连内裤都输光掉吧。

董良又看向嫡长子董畴、孙泉宗、陈知义、赵如晦。

赵如晦心里不存在与陈海的争胜之心,面对神侯的注目也是坦然;董畴、孙泉宗、陈知义却是低下头,自认为在神侯面前没有资格评判这场战事。

“你们没有什么羞愧的,即便是我,同等的精锐兵马,在这样的规模战事里,我也不是陈海之敌,但你们也不要妄自菲薄了,两军相持,要远比一两场战事复杂得多。”董良说道。

“……”董畴、孙泉宗、陈知义难以相信董良会这么说。

董良崛起于军旅,用兵如神,在河西诸将及太微宗子弟眼里,有着谁都不能企及的威望。即便在西征战事后期,大燕西征军在遭受重大挫折之后,董良率极少数精锐殿兵,也是杀羌胡联军哭爹喊娘。

董畴、孙泉宗、陈知义是自认为没有资格评判这场战事,却也没有想过神侯会承认用兵上不如陈海。

“有差距,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最可怕的,是你们一个个都不知道差距出在那里。”董良负手身后,平静的说道。

董良的声音虽然平静如故,但董畴、孙泉宗、陈知义背脊都要渗出汗来了。

“赵如晦,你怎么看?”董良见赵如晦眼神没有闪烁,便问道。

“陈海要匠师会造中级神机战车,诸多条件限制,最为核心的一条便是要求‘基层将卒能御之‘,”赵如晦说道,“观精绝军,将卒难谈精锐,战力却是非凡。而从陈海东入燕京,于伏蛟岭练兵始,在左津谷拒流民军,直至在西土组建精绝军,对宗阀、宗门的依赖都有限,却又都能在极短时间训练出虎狼之军,关键点,或者就在不为宗阀重视的‘基层将卒’四字上!”

董良又长吐一口气,看向嫡长子董畴、孙泉宗、陈知义的目光这时候陡然锐利起来,问道:“你们有什么话说?”

赵如晦这二十多年都被踢到下面的道院任职,从来都没有机会进入上七峰内门及都护将军府的核心层,这背后牵涉及极复杂的宗阀对寒门一脉的压制问题。

这原本是神侯都默认的潜规则,但河西都护将军府及上七峰内门的核心人物,思想此时都已经固化到分辨不出玉赤城大捷背后的真正原因,董良也没有办法再袖手旁观了。

董畴硬着头皮问道:“孩儿事后定会反思前过,但沥泉事已至此,要如何处理陈海?”

“陈海即便不能为河西所用,也不是其他人能轻易收服他,他要搞修习会也罢,要在秦潼山自立门户也罢,且先由他去吧,”董良甩袖说道,“另外,传我口谕,让陈烈回太微宗潜修……”

孙泉宗、陈知义对望一眼,心知神侯即便心里也欣赏陈海,但站在河西的立场上,也不会完全不做防备,将陈烈召回宗门软禁起来,也是避免陈海为其他势力所用。

赵如晦心里微微一叹,心想这或许是眼下最好的结果了。

“赵如晦,”董良又朝赵如晦说道,“我要你此时脱离宗门,去参加修习会。我对你没有其他要求,他日你能将中级神机战车秘图献上,便算还了宗门的恩情……”

赵如晦傻在那里,没想到神侯要他去做这事,但他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第三百二十章 观望

董良难得直接干涉具体的事务,他所说的话,世子董畴、孙泉宗、陈知义自然不敢有半点违拧,赵如晦却是怔怔的呆立当场,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陈海回聚泉岭散布消息,要在匠师会之外成立新的修习会,不管怎么辩解,外人都会认为他有自立门户的野心;何况陈海对匠师加入这个修习会的条件,又是那样的苛刻。

赵如晦是能加入修习会,但神侯实际是安排他潜入修习会当奸细,以便将来能将中级神机战车的秘图带回太微宗。

赵如晦可能够置身事后,甚至神侯下令铲除昭阳亭侯府一脉的势力,他也会屈从于神侯的命令,乃至之前世子董畴有意安排孙泉宗将陈海囚禁起来,他都没有要通风报信的想法,他始终记得自己是太微宗的弟子。

他当下就立下忠于宗门的大誓,即便这些年与昭阳亭侯府走得极近,但真正到水火不相容的一刻,他还是会选择忠于宗门。

只是他不愿带着这样的心机,加入修习会。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董良平静的看着赵如晦。

“神侯,”赵如晦双膝跪地,苦涩说道,“如晦时年九十好几,肉身凋敝在际,有心为宗门效力,就怕是有心无力;再者,陈海也知道我效忠宗门之心,坚固不移,不管我立不立誓,他都不会让我加入修习会的。”

赵如晦这明摆着拒绝神侯的安排。

孙泉宗、陈知义对望一眼,又往世子董畴看过去。

玉赤城一役,初级神机战车还是有很多弊端暴露出来,陈海此前在聚泉岭匠师会所提的诸多要求,要是能一一解决,恰是能将这些弊端都克服掉,到时候神机战车才是真正驰骋战场的大杀器。

特别是淬金铁料产量低微的瓶颈,已经得到初步的解决,从河西军自身的建设上,也绝对不能容忍得不到中级神机战车的制造秘图。

“陈海要在九大世阀控制之外,成立修习会,他再狂妄自大,也知道这绝非易事,不然他也不会气势汹汹的摆出一副要与河西撕破脸的架势,”董良平静的说道,“而其他家此时保持沉默,更多也是观望河西的态度。现在河西主动退让了,陈海即便能猜到你进修习会是心怀叵测,他就不能容忍下来?你去吧,你或许此生无望修成道丹,但赵族有没有资质优异的子弟,你可以推荐三五人进上七峰修习……”

河西武修、玄修多如过江之鲫,但真正能入太微山上七峰内门修习的,却寥寥无几,唯有封爵亭侯以上的宗阀,有直接将嫡子送入上七峰内门修习的资格。

神侯此时给赵如晦的后人,直接开三五个名额的口子,已经是优待到极点了,当然这也是要赵如晦安心在陈海身边当好眼线。

“多谢神侯眷顾。”赵如晦知道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叩头相谢。

董良挥了挥手,让赵如晦他们都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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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机谷之议,自然是绝密,不会对外泄漏半分,即便是董潘、解泉廷、陈珏等人,都不知道赵如晦与孙泉宗回宗门后,到底生了什么。

他们只能看到赵如晦、孙泉宗回到百狮岭道院,都心事重重,情绪也是都相当的低落。

能让人一窥玄机的,就是河西都护将府军及太微宗随后颁布几道令谕。

召陈烈回宗门潜心修行,调孙泉宗入河西勤王军,接替陈烈担任副帅,辅助秦穆侯董寿处理河阳军务。

孙泉宗身为武威神侯董良的亲传弟子之一,自然有资格出任都护副使这一层次的高级将官,但对陈烈而言,就绝对不是正常的调令了。

陈烈即便已经是半步道丹的境界,但想真正修成道丹,需要长时间蕴养丹种,没有那么早就能直接踏入道丹境;而蕴养丹种、磨砺道意,需要对人生更深的历练、对天地有更深的感悟才行,不是闭关坐关就能突然通达的。

而陈烈此时正值建功立业的壮年,而且入门修行主要都在个人,陈烈突然被勒令回太微宗修行,在外人看来,怎么都是陈烈被捋夺了所有的权力。

除了这个最大的调动外,孙不悔也从百狮岭道院调往鹿城,出任鹿城道院监院长老。葛玄乔身份极高,即便在鹿城坐镇,名义上也仅仅是游历天下,不会担任具体的职务——孙不悔早前就被葛玄乔收入门下,调他到鹿城,看上去也不算特别的突兀,在宗门内的地位也变得更加重要,但这也意味着百狮岭道院,与昭阳亭侯府一脉亲近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解泉廷、陈珏夫妇留在百狮岭,解泉廷代表河西进入匠师会,而陈珏出任百狮岭道院的监院长老。

所有的一切,无论是在百狮岭道院诸人眼里,还落在其他宗阀的眼里,都可以视为陈海初回聚泉岭的动作,已经令河西某些大人物相当不满了,但考虑到陈海在羌胡刚刚立下来大功,河西并不想这时候直接撕破脸,而是通过这些方式,希望能给陈海施加压力,让陈海不要将有些事做得太过火。

与昭阳亭侯府关系更密切的赵如晦,如期回到百狮岭,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赵如晦已经九十好几了,修为也好、精气神也好,早就过了巅峰期,身体也是日见蓑弱,他曾经是宗门寒庶一支的少壮人物,但此时的地位大幅滑落。

即便赵如晦还留在百狮岭道院,连监院长老的职务,都由孙泉宗、陈珏前后顶替掉,就显得他更无足轻重了。

这种种猜测,使得沥泉的气氛一时间凝重起来,但也使得其他八大世阀更有耐心旁观势态的展。

十一月上旬,寒流南下,鹅毛大雪已经在聚泉岭上空飘洒了有两天,天地银装素裹,满眼望去看不到一点污秽之物,天地壮美。

陈烈交卸军务,一直到十月下旬才得以离河西军中西归太微,即便是陈烈也不清楚,这次返回太微,要到何时才有机会出门,因而一路也是迟迟而行,直到十一月上旬才途经秦潼山,赶到聚泉岭来住几天。

陈珏与陈烈是隔了两代的堂兄妹,解泉廷是陈烈的妹婿,年少时也曾共同仗剑游历天下,虽说年长之后,因为理念及宗族内部的利益纠缠越走越远,但陈烈人在聚泉岭,他与陈珏夫妇却是要过来饯行的。

赵如晦作为故人,这时也陪陈珏、解泉廷、董潘他们一起登上聚泉岭中峰,为陈烈饯行。

陈海返回沥泉才月余,聚泉岭中峰崖谷里的变化已经极大。

峰崖之下、梅林之外,遮拦凛冽寒的风崖谷里,沿蜿蜒流转的溪流,已经建了大小不一、错落有致的数十栋竹舍、竹楼。

虽然陈海两年前将聚泉岭移交给匠师会管治,但聚泉岭真正有价值的,还是聚泉湖底的淬金砂矿以及诸多战械铸造工场。此时匠师会已经将大小铸造工场迁入沥泉城中,也计划在聚泉湖的东口建设新的码头,将淬金砂矿直接运入沥泉城冶炼,聚泉岭也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匠师会也有意将聚泉岭重新还给昭阳亭侯府作为陈海的潜修之地。

只是陈海回到聚泉岭,散布另立匠师修习会的消息已经过去月余时间,但各家都在观望势态的展,至少在表面上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即便是这两年聚集到沥泉的诸多炼器散修,也都考虑九大世阀可能会有的强烈态度,这时候都不敢轻易登上聚泉岭中峰。

昭阳亭侯府已成势力,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容小视,或许昭阳亭侯府在其他地方想要脱离河西、自立门户,其他宗阀都会袖手旁观,甚至说不定还会暗中出一把力,反正是挖河西的墙脚、削弱河西的力量,谁会不乐意的呢?

然而在沥泉,情况就太特殊了。

昭阳亭侯府在沥泉想要自立门户,而且陈海是想将大量的匠师招揽到匠师修习会的旗下,河西能不能容忍是另外一回事,这实际上将直接影响到九大世阀通过匠师会对沥泉的直接控制,意味着陈海有可能想要将聚泉湖底的淬金砂矿,从九大世阀的控制之下重新拿回去,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诸多散修,在没看清楚形势之前,有几人敢轻易妄动,一旦真有什么变故,他们不得跟着昭阳亭侯府一起粉身碎骨?

因而赵如晦随解泉廷、陈珏夫妇,登上聚泉岭中峰,看到梅林竹舍里所聚集的匠师才百余人,而且这百余人,差不多有一半是早期追随陈海在聚泉岭扎根的匠师。

其他四五十名登上中峰的匠师,也都出身寒门,实际都是投靠宗门、宗阀无门,这辈子也没有更好的出路,眼下有这么一个机会,也就咬着牙过来拼一把,但这些匠师,修为都极低微,绝大多数仅有通玄境的修为底子。

除了原昭阳亭侯府的匠师之外,其他匠师里连个辟灵境的人物都没有,看到这一幕,解泉廷、陈珏、董潘看了也是相当满意,心想陈海要能知难而退,这件事也就不会造成什么干扰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自立门户

看到梅林竹溪就没几个成气候的匠师追随陈海,解泉廷、陈珏、董潘也是暗松一口气。陈海的强势,他们也不是第一天领教,要有可能,也不希望与陈海正面为敌,心里更巴望着修习会这事最后能无疾而终。

虽然陈海在梅林里没有布什么阵法禁制,但也是尊重陈海、陈烈此时的身份,解、陈、董、赵等人飞到梅林前就收了御空飞行的法宝灵剑,沿着山溪抬阶而上,先是远远看到陈烈的养子陈彰,蹙眉站在石溪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看他的脸色,心情绝谈不上愉快。

陈彰这些年在军中为将,即便随陈烈一起从军中退出来,但也习惯铠甲着身,转头看到解泉廷、陈珏、董潘、赵如晦走过来,上前来行礼。

陈烈此时半步道丹修为,地位要高过解泉廷等人,但在宗门却是在平辈,陈彰自然要执晚辈礼;而在宗族,陈珏、解泉廷还要算陈彰的堂姑、堂姑丈。

“陈海与你父亲可在梅林?”解泉廷问道。

“父亲刚入秦潼山,陈海就在秦潼关前相候,两人进入群山之中,说是聚泉岭相会,但已经过去五天了。”陈彰郁闷的说道。

解泉廷、陈珏、董潘面面相觑。

昨夜陈烈的车辇在孙干、周钧、陈彰等人所率扈卫营的簇拥下进入昭阳寨,他们还以为陈烈就在车辇之中,没想到在陈烈进入秦潼山之际,陈海就赶到秦潼关外相迎,两人还一起消失在秦潼山脉的群山绝岭,连着五天都不见音信。

陈海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解泉廷、陈珏、董潘心里藏着极深的担忧,心里都想,要是陈烈决意留在聚泉岭,不再回太微山,他们要怎么办?

换作以往,他们不会有这种担忧,但任何事情有陈海插手进来,后续会怎么展就是会他们敢随便预测的了。

要不是想劝陈烈留在聚泉岭,陈海有必要赶到秦潼关前迎接陈烈?

心里越想越不安,解泉廷、陈珏、董潘这一刻都恨不得扭头就走,回百狮岭商议对策。

“珏小姐、泉廷兄、董爷、赵长老,你们过来了。”这会儿孙干、苏原从里面走出来,将想扭头就走的陈珏、解泉廷等人喊住。

看到孙干、苏原等人从梅林里走出来,陈彰眼角也微微抽搐了一下。

孙干、苏原一直都是陈烈的左膀右臂,在相继服用九转金液丹后,他们也都开辟识海,踏入明窍境,当之无愧可以说是昭阳亭侯府的中坚人物。

这或许是令陈彰最为不满甚至嫉恨的地方,他踏入辟灵境后期已有几年却苦苦无法再突破一步,而如今他眼睁睁看着周钧、吴蒙、苏原、孙干、葛同、齐寒江,都相继开辟祖窍识海,使得他这个少侯爷,在昭阳亭侯府的地位已经可有可无。

周钧、吴蒙凭借此身的天资与苦修踏入辟灵境,陈彰还不能怨恨什么,但苏原、孙干、葛同以及寇奴出身齐寒江,以及在金州大漠投靠陈海的马贼韩文当,资质都是平平,都是得陈海赏赐九转金液丹,才得以成功突破,这如何能令陈彰心平气和?

虽然他此时已无意再与陈海争嫡子之位,在昭阳亭侯府,他什么时候变得连齐寒江、韩文当这些贱奴都不如了?

越是如此想,嫉恨就像虫子在啃噬着他的心,然而他却没有办法表露不满;即便是局面被陈海搅得一沓糊涂,他都不能公然表示什么不满。

父亲要回太微山“潜修”,扈卫营则会都留在聚泉岭接受陈海的节制,陈彰他不愿意留在聚泉岭,倘若不能也回太微山过上受监视的生活,可以选择去的地方实际上很有限。

周钧这时候也从梅林里的走出来,给赵如晦行礼。

周钧与赵如晦虽然没有师徒名份,他现在也早已拜入陈烈门下,但在他的心目里,赵如晦始终是他的启蒙恩师。

事情展到这一步,是谁都不想的,只是谁都无法跟上陈海的节奏。

陈海这时候还不可能将他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说出来,但他又需要给出一个明确的目标,将昭阳亭侯府的人心聚集起来,不至于让大家在如此复杂的局面下没有明确的目标而变得无所适从。

陈海在聚泉岭设立匠师会,在外界看来是他想到脱离河西自立门户,陈海在昭阳亭侯府内部也就不在掩饰“自立门户”的意愿。

外界或许下意识会觉得陈海有这样的野心太狂妄、太自不量力,但真要静下心来认真去想,昭阳亭侯府的实力即便距离董氏这样的顶级世阀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脱离河西后,也能勉强算得二流宗阀了。

要是陈海能借修习会,聚拢一批匠师势力,实际掌握的力量将更强。

更为关键的,聚泉岭与河西隔着天水郡,即便陈海在聚泉岭自立门户,河西在百狮岭只部署少量的精锐,短时间没有办法强令陈海低头,难不成要打禁忌派出刺客,从肉身上消灭陈海?

如此去想,陈海在聚泉岭脱离河西,自立门户,也无不可。要不是这样,解泉廷、陈珏、董潘他们也不会如此的忧心忡忡。

而在昭阳亭侯府内部,孙干、周钧这几年一直都随陈烈在军中,知道河西的底蕴是何等的强大,与生性谨慎的苏原,都不希望与河西撕破脸,但说到吴蒙、齐寒江、周景元、葛同、沈坤、丁樊、韩文当、韩謇,甚至赵山、钱文义等人,对河西可没有什么感情,只要时机合适,他们都巴不得有自立门户的机会。

周钧的内心很复杂。

一方面周钧不希望陈海这么早就冒险自立门户,一方面又知道陈海特立独行,每有惊人言行,初时或许得不到他人的理解,但最后无不显示出陈海心里早就有深谋远虑。

虽然周钧这几年随陈烈在军中,但他早年一直都与陈海并肩作战,也知道没有陈海绝没有他今日的成长,此时他也有心想留在聚泉岭,辅助陈立自立门户,但看到启蒙恩师赵如晦满面忧容的样子,他又犹豫起来,心想着或许随师尊陈烈回太微山闭关潜修,不管外界的恩仇纠缠才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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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与陈烈在秦潼山脉的群山之中,不知何时归来,但解泉廷他们与孙干、苏原都是相识半生的故旧,也不能扭头就走,只能硬着头皮往梅林里走去。

梅林里才是陈海在聚泉岭中峰的住所,就见里面用竹子造出一座三四十米长宽的大殿。解泉廷并不觉得大殿用竹子编造就不牢固了,特别是他足下所踏的紫竹隐约透漏着金属的光泽,知道这种紫竹则是秦潼山南麓深山才有生长的金雷竹,吸附天地间的庚金元煞生长,剖开来可以当成锋利的刀剑使用,是极为罕见的一种异竹。

在外面,这种金雷紫竹,可不比同等重量的淬金铁便宜。

周景元等人竟然舍得用金雷竹给陈海造竹殿,可见在过去数年间,昭阳亭侯府通过对外输送淬金铁料、神机战车、神机弩及淬金箭不知道暗中吸取了多少财富。

也难怪这竖子狂妄到想自立门户啊。

解泉廷、陈珏、董潘他们随孙干、苏原、周钧走进竹殿,才现虽然陈海、陈烈不在聚泉岭,但竹殿却也不冷清。

传言陈海散出消息要在中峰梅林成立修习会,这座竹殿便是他与高级匠师讨论术学之地,而梅林外竹舍所聚集的低级匠师,每隔一段时间可以旁观讨论会,但平时主要是接受陈海及诸多高级匠师的指导。

解泉廷、董潘他们过来,原以为那些成名的匠师,不管在不在宗门,都不会轻易受陈海的蛊惑,但走进竹殿,才现他们过于乐观了。

张雄、纪元任、薛存看到苏原、孙干领着人进来,停下讨论,往这边看来颔致礼。

张雄与族人迁入聚泉岭后,他本人行走山野间,从没有跟外人接触过,但他身具道丹境中期修为,解泉廷、董潘即便没有见过他,乍见之下也能将他认出来。

外界都猜测,羌胡叛王张雄的投附,或许是陈海野心突然间膨胀的关键因素,因此看到张雄踞坐在竹殿的一角,解泉廷、董潘都不会觉得意外,然而纪元任、薛存也在这里,而且看他们穿着随意,似乎已经在梅林里住了有一段日子了,解泉廷、董潘才真正震惊。

纪元任、薛存修为都不过明窍境中期,但他们此前是将作监墨甲司旗下的大匠官,他们乃是寒门子弟出身,即便天资纵横,但修为及仁途都难有大的展,甚至在陈海加入将作监之前,他们只能担任将作少匠这样的低级官职,但他们大半辈子都沉浸在机关傀儡术之中,他们在炼器及机关傀儡术上的造诣,绝不在那些宗门的宗师级炼器之下。

纪元任、薛存的加入,意味着陈海成立修习会,是有实际质进展的,意味着陈海以昭阳亭侯府为内核、以修习会聚拢匠师势力,自立门户,不再是没有可能。

看到这一幕,解泉廷、董潘、陈珏忧心忡忡,坐下来与苏原、孙干喝茶叙过旧,就想着告辞返回百狮岭,以便将聚泉岭的最新动态回禀河西。

然而就在解泉廷以眼神示意赵如晦该告辞离开,赵如晦整理衣衫,坐直腰脊,对董潘、解泉廷、陈珏俯身行礼道:“如晦年岁近百、肉身将腐,要说此生有什么遗憾,就是在机关傀儡术上有诸多疑惑未解。我就不回百狮岭了,或许这梅林竹舍间才是我的藏骸之所……”

解泉廷、陈珏、董潘这一刻如遭雷殛,怎么都想不到赵如晦都行将入土的人,竟是他第一个公然背弃宗门,加入陈海主张的修习会……

第三百二十二章 归去

赵如晦突然之间来这么一出,解泉廷、陈珏、董潘都吓傻了,要不是在聚泉岭中峰,他们联手击毙赵如晦的心思都有。

陈海桀骜不驯的性子,大家早就有深刻认识了。

梅坞堡拒婚令董氏受辱后,陈海毫不犹豫就跑去投奔文勃源,大家也早就认定他是个二五仔,投靠别家或自立门户,说实话董潘、解泉廷他们都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

因此陈海要在聚泉岭搞什么修习会,董潘、解泉廷他们第一念头,也是想到陈海想自立门户。

然而,赵如晦这是要搞什么鬼?

陈海出什么状况,董潘、解泉廷他们如实上报即可,毕竟陈海此时已经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人物了,但赵如晦这时候突然叛出宗门,董潘、解泉廷他们事先毫无觉察,要跟宗门、跟都护将军府怎么交待?

不要看赵如晦行将入土,没有几年好活,在百狮岭也不再担任监院等重要职务,在宗门内看上去越来越边缘化,但在他这时做出决定要脱离宗门、以个人身份加入修习会,董潘、解泉廷突然意识到这会诱一系列难控的严重后果。

赵如晦实是太微宗寒门一脉的重要代表人物。

这些年来,寒门一脉在太微宗、在河西都护将军府受打压严重,以致没有什么人物崛起、进入核心层,但犹不能否认寒门一脉在河西的基础深厚,可以说整个河西军的底层武官、将卒,都是由寒门子弟构成。

赵如晦的背弃而去,会不会在整个河西军诱一系列的负面连锁反应?

解泉廷、董潘都不知道消息传回去,世子董畴会是怎样的震怒,也不知道这事会不会惊动神侯震怒,当下心思慌乱一片,再没有坐下来谈话的心事,慌乱起身就要告辞离去。

赵如晦的表态,苏原、孙干、周钧、陈彰等人都是震惊无比。

苏原、孙干、周钧并无单纯的欣喜,他们也都能意识这件事诱的后续情况,将复杂无比。

诚然,赵如晦脱离太微宗,加入修习会,对诸多旁观的散修匠师以及诸多观望形势的宗阀、宗门而言,是一个强烈的刺激,但他们也必需考虑河西可能会有的强烈反应,在赵如晦说出刚才那番话时,他们都能从解泉廷、陈珏、董潘三人的眼里感受到强烈的杀念。

当然,他们不怕解、陈、董三人这时候敢出手,但解、陈、董的下意识反应,实际上代表着河西高层绝大多数人物对此事的可能态度,进而会激化河西对昭阳亭侯府的反应。

陈海之前成立修习会,但并没有公开自立门户,河西也只是令陈烈回太微山“潜修”,反应可以说没有特别的激烈,但赵如晦的表态,会不会将河西隐忍的心一下子激怒、激化起来?

苏原、孙干甚至觉得赵如晦直接表态太鲁莽,应该事先跟他们通气,商议出一个更合适的对策出来。

周钧却是解脱般的松了一口气,启蒙恩师都决意加入修习会,他就无需再为今后的选择左右为难了。

陈彰当真是吓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陈海的声望已经高到能令赵如晦这样的人物公然脱离太微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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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已成舟,即使不知道河西会有什么强烈的反应,苏原、孙干等人也会流露出惧色,当下也是不动声色的送解泉廷、陈珏、董潘三人离开。

他们刚走出梅林,就见陈海孤身一人,正意兴阑珊的从外面走回来,蓑衣积着雪,仿佛是一个没有修为在身的山中樵夫,雪山砍过柴刚回来。

照道理,陈海最应该将血云荒地的秘密毫无保留的告诉陈烈,但这些秘密他偏偏最不能对陈烈说出口。

他能说什么,他能说自己其实不是姚兴,不是陈烈有骨肉之情的外甥,此前的姚兴早就被宁蝉儿、苏绫姐妹联手害死了,他能告诉陈烈自己其实只是寄舍姚兴躯壳内的一缕异域孤魂?

陈海能感受舅父陈烈对他的决定虽然是支持的,但正值建功立业的壮年,突然被捋兵权,被勒令回宗门潜修,实际上等同于软禁,陈烈心里多少是落寞的、受煎熬的,但陈烈最后还是决意返回太微山潜修,并无意留在聚泉岭进一步激化双方的矛盾。

陈海无法将心里所有的秘密吐露,看到舅父黯然离去,也是满心愧疚。

在山里相聚数日,陈海与舅父陈烈切磋武道,也将蛇鳞书、裂天战戟势以及极可能脱凡人之躯的肉身淬炼秘法告诉舅父陈烈,但偏偏不能将血云荒地的秘密坦然相告,陈海心里也是郁郁寡欢。

“父亲他人呢?”陈彰看到陈海一人归来,没想到养父陈烈的身影,他还没有从刚才的事情摆脱出来,骤然间都没有想到陈烈已经孤身一人踏入返回太微山的道路了。

“舅父他回太微山了。”陈海看了董潘、解泉廷、陈珏三人一眼。

陈海回聚泉岭,并没有跟董潘他们见面,他这也是第一次见到陈珏,但也能猜到她的身份,意兴阑珊之余,也无跟他们宣暄的心思。

陈海的姿态看上去自然狂傲无比,但董潘、解泉廷、陈珏三人这时候更关注的是陈烈已经回太微山的消息。

要是陈烈不理会都护将军府的命令,决意留在聚泉岭,那真是天都要塌下来了。

苏原、孙干脸色却都是一变,顾不得董潘、解泉廷、陈珏在场,就匆匆将陈海拉到一旁,将赵如晦刚才的表态说给陈海知道。

要没有赵如晦的表态,苏原、孙干也会希望阀主陈烈暂时回太微宗“潜修”,避免双方的矛盾立时激化。

在苏原、孙干看来,只要在他们真能在聚泉岭聚成势力,等到自立门户的时机真正成熟起来,等到河西已经认识不能阻止昭阳亭侯府自立门户,到时候他们就可以跟河西谈判,将陈烈将迎回聚泉岭。

河西也不是幼稚到随便就喊打喊杀的宗阀,燕州自有史以来,自立门户的宗门、宗阀也不是仅有昭阳亭侯府一家,只要河西认识到昭阳亭侯府自立门户大势已成,也不可能做过于激烈、两败俱伤的事情,大不了到时候这边多付出一些代价,给河西有台阶好下。

然而赵如晦的表态,很可能会将双方的矛盾一下子激化起来,双方很可能会立时进行激烈对抗的状态,那陈烈再回太微山潜修,就未必是正确的选择了。

苏原、孙干就想着他们立时撕破脸、宣布自立门户得了。

有道丹境中期修为张雄、有半步道丹的陈烈,他们也有资格在聚泉岭自立门户,虽然河西的实力依旧要强大得多,但跟聚泉岭这边毕竟隔着天水郡,而河西南面还有武藏军、鹤翔军等强敌,他们也完全可以转过头,跟武藏军、鹤翔军结盟。

苏原、孙干这时候就希望陈海立时将陈烈追回来。

董潘、解泉廷、陈珏也顿时意识到苏原、孙干将陈海拉到一旁是谈什么,他们顿时间须都炸立起来。

他们知道,陈海真要一不做二不休跟河西撕破脸,第一个反应极可能是将他们扣押下来或直接解决掉。

陈海扫了董潘、解泉廷、陈珏三人一眼,只是淡淡的说道:“不送。”

董潘、解泉廷、陈珏如释重负,不敢有一刻耽搁,生怕下一刻陈海就改变主意,匆忙祭炼灵剑法宝,御空飞行,以最快的度往百狮岭遁去。

“他们似乎很怕我突然出手啊?”陈海看着空中董潘、解泉廷、陈珏三人留下来的遁影,苦笑着问苏原、孙干,“我像是那种杀人如麻的样子吗?”

陈海这个玩笑一点都好笑,苏原、孙干还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将陈烈追回来。

陈海跟陈彰说道:“舅父已归太微,其他人愿意留在聚泉岭也好,想返回河西也好、想游历天下或投附别家也好,舅父都让大家自己拿主意。”言外之意,不会真正去将陈烈追回来。

赵如晦的突然表态,陈海也是很意外,但他的根本目的,并不是跟河西撕破脸后大打出手,何况河西还是聚泉岭通往精绝都护府的必经之路,要是不走河西,从南面或北面绕,路途不仅长得多,还将极其变得凶险。

至于赵如晦加入修习会,河西会有针对的反应,陈海现在是猜不到,但心里也没有什么惧怕。

陈海稍振精神,与苏原、孙干笑道:“我入铁流岭修行,颇受赵师照顾,今天能一起研习机关傀儡之学,而无需仇寇相见,实是人生快哉事也,你们都愁眉苦脸作甚?“

见陈海此时竟然还能强颜欢笑,陈彰心里是冷笑不已,心想不管如何他都不能留下来掺合这些破事,省得以后死无葬身之地。

想到这里,陈彰连一刻都不想多留,当下就与陈海、苏原、孙干他们告辞:“父亲已归太微,我在此地也无什么牵念,便想借此机会游历天下,增长见识,或许此生还有踏入明窍境的一丝希望……”

听陈彰话里的意思,还在抱怨此前所得的那几枚九转金液丹都没有他的份,陈海也不会真想将陈彰留在聚泉岭,只是客气的说道:“那多住几天再走吧,我让景元给你准备行囊……”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天机禁制

(电脑出了问题,在外面无法上网,两章合并成一章……)

周景元、吴蒙、齐寒江、沈坤、韩文当、韩謇等人,早就都闻讯赶了过来。

谁都知道,赵如晦公然脱离太微宗、加入修习会,非同小可,极可能诱很严重的后果,他们这时候也完全预料不到太微宗会有什么反应了。

陈海与苏原、孙干、陈彰走进竹殿,看到众人都一脸的沉凝,笑道:“我在太微宗,与周钧、景元、沈师兄、葛师兄,承蒙赵师的荫庇,以后能与赵师研习机关傀儡之学,乃人生快哉之事,你们脸上怎么都没有欢庆之心,反倒都愁眉苦脸的,作甚?”

陈海这么说,上前来给赵如晦见礼,看到赵如晦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也是一怔,目光扫过纪元任、薛存,虽说纪元任、薛存知道陈海在聚泉岭暴露出自立门户的野心,会诱一系列难以预料的后果,但他们登上中峰之时,就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这时却也坦然。

“我与赵师,有许久未见了,也有一席休己话要与赵师诉说……”陈海说道。

其他人不知道陈海有什么话要与赵如晦私下里谈,心里困惑不解,只是看着陈海请赵如晦走进偏殿说事。

偏殿里布置简陋,贴墙都是两丈高的书架子,摆满了书册卷轴以及数以千计的大摞图纸,一张檀木短案,对称摆着四只蒲团,后面还有一张可供打坐、休憩的小榻。

苏绫正在偏殿里整理图卷,陈海示意她先出去,请赵如晦到檀木短案后两人对面坐下说话。

“赵师既然踏入聚泉岭,为何又如此的忧心忡忡、如此的左右为难?”陈海问道。

赵如晦既不愿出卖师门,也不想欺骗陈海、周钧等他最看重的人,但他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让陈海看蹊跷来。

当然,赵如晦心里是希望如此,只是却不能张口吐露实情,只是坐在那里不语。

看赵如晦如此,陈海心里也就有数了,心里也是释然。

赵如晦真要脱离宗门,必然早就考虑过种种后果,在下定决心的那一刻,更多的应该是决绝跟一往无前的慨然,而不是忧心忡忡、进退两难的样子,陈海心知也应该是赵如晦并无欺骗之意,再没有做过多的掩饰。

“不管外人如何看我,说我狂妄自大也罢、自不量力也罢,但我在赵师面前,却无需饰言,”陈海说道,“这些年来,我所作所为,有哪次是损害到河西利益的?有哪一次河西不是占到极大的利益?当然,我也知道,河西有很多人对我很不满,但他们不是怨恨没有占到好处,而是怨恨没有占到全部的好处……”

“……”赵如晦轻轻叹了一口气,苦涩说道,“诸多纷扰皆起于贪念。”

“赵师或许疑惑,我受河西恩惠也多,为何就不能将全部的好处都留在河西?相信我真要这么做了,世子董畴也好,甚至神侯他老人家,都不可能亏待我,也会给我在河西足够的地位及权势,”陈海盯着赵如晦的脸,看到他在提武威神侯董良时,赵如晦的眼睑抽搐般微微一跳,撇笑一笑,继续解释道,“或许神侯老人家他心里已经明白过来,我手里并没有现成的中级神机战车或者高级神机战车的秘图,即便最初的低级神机战车,也是我与诸多匠师、匠工,通力合作,研究多年折腾出来的不完美之物。说到这里,这也是我不愿彻底依附于河西的关键原因,赵师可能理解?”

“……”赵如晦有些猜测听陈海主这时候亲口证实,内心震惊还来不及,一时间没有明白,这怎么就成了陈海不愿意受宗门牵制的关键原因了?

陈海继续说道:“赵师您试想想看,要是当初仅有河西一家得到神机战车、神机弩的制造秘图,他们会继续集中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的匠工、匠师,再去研制更强大的神机战车、神机弩吗?”

赵如晦心里一叹,虽然神机弩、神机战车看上去还有很大的缺陷,但当初要是仅为河西一家所得,也足以成为河西压垮其他宗阀世族的决定性力量,自然就没有必要再集中数以百计的匠师,去研究中级神机战车了。

那么做的话,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不说,还极大提高泄漏的风险。

还有一个可能,虽然陈海没有说出来,但赵如晦也能想到。

神机弩过于强大又过于操作简单了,凡夫俗子持有神机弩,玄修弟子就无法高高在上,当初河西真要是独家得到神机战车、神机弩的制造秘图,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束之高阁,以免这样的利器流传出去,打破平民社会与宗阀世族之间的平衡。

赵如晦早就看出陈海之所以能屡创奇迹,主要心思是用在寒门子弟占绝大多数的“基层将卒”上,这时候再听陈海解释,就完全明白过了。

燕州有史以来,寒门与宗阀之间天然存在一道鸿沟,即便每个时代都不乏一些惊艳绝伦的寒门子弟能像流星般耀眼崛起,但崛起后迅被宗阀同化,自身也成为新的宗阀。

即便武威神侯董良早年也有意大量起用寒门子弟,但才过去几十年时间,寒门子弟在河西就已经难有出头之日了。

而寒门与宗阀之间的鸿沟之所以难以跨越,最核心的原因就是宗阀世族几乎垄断一切的修炼资源。

而陈海此时所做的,就是要让宗阀世族所垄断的修炼资源,变得没有那么重要,寒门与宗阀之间的鸿沟自然也就比以往任一刻,都要浅得多、迅跨越得多。

“神侯使我入修习会,但要我有朝一日将中级神机车的秘图献上,便算是两清了。”赵如晦想透这些,便再无隐瞒,将藏机谷所生的一切如数相告。

“既然是如此,神侯待我却不算太苛刻,相信这些纷纷扰扰过几天也就会烟消云散了,我们不去理会便是了,”

陈海感慨的点点头,虽说董良本人最终还是在河西的立场上,却是要其他人有更多的耐心,说道,

“河西想要得到中级神机车的制造秘图,还得是要些耐心——想要造出真正意义上的中级神机车,需要从符阵结构上进行调整,我才刚刚有些想法,还很不成熟,这正是我要邀请赵师、元任、薛存兄等人聚于梅林竹殿的关键原因。此外,即便初级神机战车,也有诸多可供琢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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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泉廷、陈珏、董潘将赵如晦脱附之事上报都护将军府,就如石沉大海,始终不见世子董畴那边对这事做出什么反应,而这么大的事情,董潘、陈珏、解泉廷却又无权擅自决定什么,只能任事情拖延下去。

赵如晦公开脱离太微宗,登上聚泉岭中峰加入修习会,看上去并没有造成多强烈的轰动,但潜在的影响是深刻而长远的。

太微宗迟迟没有动作,在世人眼里,无疑等同于太微宗容忍了陈海在沥泉自立门户的行为。

其他八大世阀,原本都在观望太微宗及董氏的反应,都等着太微宗及董氏雷霆震怒,碾碎陈海的野心,但时间拖延到益天帝七十八年,在认识到太微宗可能不会采措什么直接措施之后,其他八大世阀回过头,才骤然看到聚集到聚泉岭中峰竹舍的匠师,明窍境大匠师包括赵如晦、纪元任、薛存在内已经有九人。

而在炼器及机关傀儡术小有成就好的辟灵境匠师,更高达两百多人。

而聚集到聚泉岭中峰、在炼器及机关傀儡术有资质的年轻匠师学徒,更是高达两千人。

那些在修行途上充满渴望与野心的寒门子弟苦无出路,此前或心存顾忌,但在看到赵如晦公然脱离太微宗都没有什么严重后果,该做什么选择,还需要考虑吗?

要不上加入修习会也需要通过炼器及机关傀儡术的考核,聚泉岭中峰这时恐怕是早就被挤爆掉了。

虽然修习会以及昭阳亭侯府扈卫营的实力加起来,还是远不能跟董氏、苗氏这样的顶尖世阀相提并论,但在秦潼山北麓,九大世阀派驻沥泉的力量即便放下彼此戒备,联手起来想要压制住修习会及昭阳亭侯府,也已经不再是易事。

在无论是河西董氏,或者是北凉苗氏,并不可能真正调派大军过来施加压力,不想鸡飞蛋打,妥协就成了唯一选择。

至少董氏、苗氏等族,这时候都还不希望近在咫尺的京郡八族将手伸进沥泉。他们心里清楚,一旦让京郡八族将手伸进来,京郡八族随即就有可能借助西园军的强悍战力,将他们统统都扫除出秦潼山。

这时候,陈海也正式向匠师会提出,要将聚泉岭收回来。

比起聚泉岭这块灵地,苗董等九大世阀更在意是聚泉湖底淬金砂矿的控制权。陈海回归之前,九大世阀控制的匠师会,就着手安排炼炉迁入沥泉城,陈海从匠师会手里收回聚泉岭作为诸匠师修习之所,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而这时候回过头来,位于聚泉岭东南麓的昭阳寨,更像是从沥泉进入聚泉岭的门户。

2

中级神机战车,更强的护甲,以为更厚、密度更高的淬金甲,而更强的冲击力,则需要更快的度,这都指向最核心问题,就是神机战车需要更强的动力。

此前为了解决动力不足的问题,陈海是将两只风阵匣并联起来,同时驱动两对负重轮前行;理论上他们是可以再并联一只风阵匣进来,驱动第三对负重轮,这也是修习会一个研究方向。

然而这么做,每乘神机战车的驱动力,虽然能提升五成,而制造及操控的复杂程度却要增加好几倍,而驱动力提升五成,还是远达不到中级神机战车的需要。

中级神机战车车体结构及护甲全面加强,重量少说要增加三四倍,而度提升三分之一,意味着要求驱动力至少提升七八倍,而是七八成。

陈海思考良久,唯一可能就是彻底改良风阵匣的内部结构。

而当世符阵禁制,分为两类,一种需要祭炼后以真元法力才能驱御运转,这在现有的符阵禁制里占到绝大多数;还有一种并不需要祭炼,一经炼制就能自行运转,这一种符阵禁制数量极少,却是机关傀儡术存在的真正基础。

后一种符阵禁制,陈海将其称为天机禁制,数量是那么稀少,想要在现有的天机禁制的基础,创新出一个新的天机禁制,难度是何等之大,是不难想象的。

陈海从鹿城东归途中,数月如一日都是苦思这个问题,也参与匠师会提出的一些想法,最终觉得将御风符阵与集焰符阵或御风符阵与空间符阵两两融合,或能创出他所需的新的天机禁制。

最基础的符阵,本身就都是由多种道篆构成,御风符阵、集焰符阵、空间符阵本身都是复合符阵,要将三种符阵拆解,重新组合,组合出全新的二级复合符阵,推算工作复杂到会令人崩溃。

即便是道胎境逆天强者,有生之年都未必能创出全新的复合符阵,有几人有耐心,闭关十数年甚至十数年,只为推演一种全新的复合符阵。

而陈海成立修习会,就是将符阵拆解出来,将所有的组合可能罗列出来,交给下面的匠师去验证。

而且陈海在东归途中,已经将新复合符阵的所有可能组织都想出来,这时候需要大量在道篆、符阵有所擅长的炼器师、傀儡匠师来帮着逐一去验证。

不然的话,陈海要将五六百种可能都验证一遍,这辈子就不要想干其他事情了。

辟灵境匠师都有推演简单符阵的能力,上百名辟灵境匠师,都倾注所有的精力、热情来研究天机禁制,每人再配给三五名匠师学徒当助手,效率未必能比陈海一人做这事快出上百倍,但快出三四十倍,还是能做到的。

但陈海想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聚集到修习会的炼器师、傀儡匠师,要彻底的打碎门户限制。

然而想要做成这事,所消耗的资源是极其恐怖。

上百傀儡匠师、四百多匠师学徒,每月都要给月银供养起来;此外五六百种可能都要验证一遍,顺利的话,也需要消耗多达一两千件玄黄中下品级法宝的材料,这些都得是昭阳亭侯府供给。

匠师会所属的铸造工场、冶炼工场,照最初的约定,昭阳亭侯府一直都占到两成的份额,即便是淬金铁料的价格被九大世阀压得相当低,但两成的份额每年也给昭阳亭侯府带去难以想象的财富。

只是此前两年,昭阳亭侯府稍有积累,都主要拿去支撑陈海在金洲东域率精绝军作战,后续每月一乘神机战车、两架神机弩部件,都会送到鹿城,从妖神殿交换的战兽,也将优先装备精绝军。

陈海回归聚泉岭,昭阳亭侯府所能动用的资源非但没有增加,短时间反而有所缩减。

收回聚泉岭成立修习会,一方面要维持修习会的正常运转,一方面又要大兴土木、建造宫室殿堂,除了诸炼器师、傀儡匠师的生活、修行、试验场所要一一造出来,聚泉岭以后作为昭阳亭侯府的根本所在,作为一派宗门的防御体系也慢慢完善起来。

这些都将消耗难言恐怖的资源。

益天帝七十八年春,陈海在聚泉岭,在匠师会体系之外重新启动两座工场,专司简化版神机战车及神机弩的制造。

在东归秦潼山的途中,陈海对箭阵匣内部结构进行拆解,简化了箭阵匣的符阵结构。

虽然简化版的箭阵匣,威力要小得多,但也更实用。

此前的箭阵匣,相当于一件黄级中下品法宝,炼制极为不易,这也是神机弩制造规模提不起来的最大瓶颈。

而简化版的箭阵匣,匠师学徒就能炼制,威力是远不能跟神机弩相比,也能实现五箭连,装填淬金箭头的五寸短弩,在三百步内钻透力依旧不凡。

神机弩不可能大规模制造,将来在军中作为大杀重器使用,简化版的天机弩,无论稳定性、便携性、射击度,都要比当世现存的铁臂弓、臂弩强出太多。

唯一的问题,天机弩用九级淬金铁铸造,每架重达一百二三十斤,作为单兵装备的弓弩,还是太沉重了,唯有用强度更高的八级淬金铁铸造,重量降到四十斤,却是勉强能承受了。

但这么一回,聚泉岭就需要每月从鹿城秘密运两三万斤淬金铁料回来,也是麻烦无比。

好在赵如晦脱离太微宗、加入修习会后,河西境内一切故旧,不然河西的通道被切断,与鹿城的联系不知道要麻烦多少倍。

简化版的神机战车,则是造出来替代机关傀儡兽的,主要功能是快运载,而是冲锋陷阵。

在去除沉重的护甲之后,复杂的双风阵匣驱动结构也改成本低得多的单简化版风阵匣,傀儡车在野地的载重也能保持在三千斤以上,而在驰道上通过的载重更是高达七八千斤,度也堪比永不疲惫的快马,远非普通的健马能比。

这使得一支精锐战力,通过驰道日行千里的转进作战,真正成为可能。

以往青狡马这样的良骑,即便一两天内能达到日行千里,但对马匹以及将卒的消耗都太大了。

无论是简化版天机弩,还是装载傀儡车,诸家想仿造都不难,然而最终的问题还是制造成本。陈海在聚泉岭成立新的工场,造出天机弩、装载傀儡车都是直接对外出售的,诸家衡量聚泉岭给出的报价之后,虽说在各自宗门、封邑之内,要保证所属的匠师工场,拥有制造天机弩、装载傀儡车的能力,但真正想批量拥有,还是直接从聚泉岭购买,要合算得多。

装载傀儡车,二月底就出现在通往九大世阀封邑之地的驰道上。

当然,这才是造出来的第一批装载傀儡车,即便是平坦的驰道,持续推进上万里甚至数万里,都会出现各种可能会严重状况——神机战车的有效行驶距离更有限,在进入战场之前,几乎都是用大量的骡马拖拽——陈海给每乘傀儡车都安排一名匠师、三名匠师学徒以便途中出问题能便随时修缮。

当然了,诸家也都不敢马虎,也备下多余的健马,就准备着傀儡车出问题时,还能拖回到目的地。

陈海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拿第一批用户做试验,等匠师回归后,各方面的改进数据也就汇总起来了。

虽然天机单弩、装载傀儡车,距离陈海心目中的真正要求还有很长的距离,还有太多不完善的地方,但这一点都不妨碍诸多宗阀世族的喜爱跟执著的热情。

只要聚泉岭能造出来,每月为了争聚泉岭所造四五百支天机单弩、四五十辆装载傀儡车,九大世阀内部都要先争论出一个分配比例来。

特别是聚泉岭所出的战械,每一批都会所稍许的改进,哪怕是拿回来做仿制的样品,诸大宗阀世族都不能甘落人手,即便每一批小改款型出来,第一批价格都极高,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时间很快就到益天帝七十八年秋,即便聚泉岭这边没有特别的事,陈海也会保持十天与董宁在血云荒地见一次面,确保金州东域大漠深处不出什么意外。

“郭泓判想前往聚泉岭修行,这事跟我提了有两天,但黑山人手匮乏,善理民政者实在不多……”董宁神魂意念被陈海拖入血云荒地,先自然是将黑山种种头痛事,诉说给陈海知道。

郭泓判原先是黑山附近的部族领,在陈海攻陷魔月湖后,他就组织黑山附近的部族来投,是此时精绝都护府难得军政民政皆善的人物,而樊大春等马贼出身的将领,带兵打仗行,梳理民政就是一团乱麻。

陈海将韩文当、韩謇两人带回来,加强聚泉岭这边的实力,但不少善理民政的将领,都留在黑山了,没想到郭泓判主动要求到聚泉岭来。

“郭泓判善数理衍算之学,你之前在鹿城提及诸多天机禁制的拆解,郭泓判说他这段时间研究下来,颇有心得,想要到聚泉岭当面找你请教……”用神识凝聚完整的复合符阵结构,是极耗精神念力的一件事,这一缕神魂意识都可能直接崩解掉,董宁只能让陈海捡起一块碎石,她说的,让陈海将郭泓判最近推演出来的一个复合符阵禁制,一点点的画出来!

傀儡分身的识海异常强大,陈海先将这个复合符阵的各个细部结构画出来,然后直接在识海里凝聚出来,还真是一个完整能牵引风罡火煞的天机禁制结构。

这个天机禁制,到底能适不适于造中级战车的风阵匣,或者说需要进行怎样的改进才能最终完善起来,还需要做进一步试验,但无疑证明郭泓判在天机禁制及其他符阵的研究上,是极有天赋了。

“你安排他来聚泉岭,中级战车能否顺利突破,或许就在他创造的这个天机禁制之上。”陈海想到中级战车很可能今年就能成功问世,他也相当兴奋。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天机战车

虽然黑山距离秦潼山相距将近三万里,但陈海希望郭泓判来,郭泓判用了三头金翎巨雕沿途替换脚力,仅用五天就赶到沥泉,与陈海相见;三头堪称八级灵禽的金翎雕也用来加强昭阳亭侯府扈卫营的战力。

在聚泉岭,陈海在修习会内部聚集八十多傀儡匠师,在经过近一年的摸索、验证后,此时也将攻克中级战车动力难关的重点放到御风、集焰两种天机禁制上,在郭泓判之前,也推演出四种完整的风焰系复合符阵禁制。

加上郭泓判推演出的,修习会实际上已经掌握了五种新的风焰复合符阵禁制。

赵如晦、纪元任、薛存以及张雄之子张瀚等人,在符阵禁制之学上,都可以说有着极深的造诣。他们在七八十名傀儡匠师、三四百匠师学徒的辅助下,用了将近将一年时间,才推演出两种新的风焰复合符阵禁制,这样的效率已经令陈海相当满意了,但郭泓判在没有人协助的情形,在繁忙的军政事务之余,竟然能独立推演出一种风焰系复合符阵禁制。

对郭泓判在数理衍算上的天资,陈海都只能自叹不如;赵如晦、纪元任、薛存他们更是敬佩不己。

这样的人物,即便是南域的傀儡大宗门,数百年都未必能出一位,没想到金州的小部族族长,竟然如此逆天。

郭泓判脸容黑瘦,五短身材,实在是其貌不扬。

他出身大漠深处的小部族,说起来也是亏得益天帝西征金州,妖神殿被迫打破以往的旧规,允许一些玄功绝学往中小部族扩散,郭泓判才有机会踏上修行之路,也才有机会接触数理衍算、符阵禁制的传承。

然而,妖神殿及羌胡诸部,从来都不以符阵禁制见长,郭泓判他能走到这一步,一方面是十数年来穷尽一切机会,通过往来金燕诸州的商旅,搜集符阵方面的资料,更主要的还是他在这方面的天赋太逆天了。

陈海在黑山时,忙于精绝军的建设,虽然与郭泓判接触很多,在符阵禁制方面却罕有交流。而是在玉赤城战事之后,陈海对精绝都护府所属的匠工营,进行调整之时,希望留在大漠的傀儡匠师,也只能专注研究天机禁制,那时候才有机会也跟郭泓判谈及符阵禁制之事。

然而当时郭泓判完全折服在陈海的光环之下,又自认为修为境界低微,在民政事务上得到重任,已经是陈海不拘一格提拔他了,却也没有敢太表现自己。

也是照陈海留下来的思路,郭泓判拆解推演符阵禁制有所心得,才跟董宁提到要到聚泉岭修行。

郭泓判乘金翎雕抵达聚泉岭之时,陈海亲自将他迎入竹殿,与张雄、赵如晦、薛存、纪元任、苏原等人相会。

郭泓判对符阵禁制的研究,可以说是野路子,没有接受过顶尖宗门的传承薰陶,但也恰恰如此,他很多想法都天马行空,打破了赵如晦、薛存他们这些年来的思维禁锢。而郭泓判在数理衍算等数上的深厚根基,一点都不比赵如晦等人稍弱。

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后,大家都赞同后续风焰复合禁制的研究,由郭泓判来负责,赵如晦、纪元任、薛存三人甘愿率领其他的傀儡匠师,充当郭泓判的助手。

接下来的研究,对中级战车的推出至关重要,陈海也将其他事情推掉,专注留在中峰,与郭泓判、赵如晦等人一起,完善新的风焰复合禁制,试制各种新的战车。

而在三种新的风焰复合禁制基础上,试制新的风焰动力匣仅仅是中级战车研究的第一步,之后还要根据三种风焰动力匣的特点,设计、制造新的传动、控制部件进行各种试验。

整个工作复杂、繁琐到极点,要不是陈海打破门户限制,将匠师聚拢到修习会的名下,要仅仅是一名天才傀儡匠师,带着七八名有天赋的弟子去做这事,也许一刻不受干扰的专注工作数十年乃至上百年,都未必有可能实现突破。

而说到新的传动部件,旧的风阵匣,完全借压缩风劲推动传动机簧,以驱动机关傀儡兽的关节动起来。

而说到压缩风劲,完全可以通过增加气体的密度、质量,以增强推动力;陈海参考蒸汽机,曾考虑往风阵匣内增加水蒸汽介质。

只是在传统的风阵匣结构,很难实现这一点。

陈海现在要求诸匠师重点研究风焰系复合符阵,除了新的风焰匣,烈焰能直接极大增强风劲,更为重要的一点,陈海也是考虑到风焰匣能直接将清水化为水蒸汽力,进一步加强推动力。

风焰匣对材质的要求更高,八级淬金铁都不能满足,好在此时所需要的试验材料毕竟有限,不管多高级的天才地宝,昭阳亭侯府都能收集过来。

而考虑到后续的批量制造,聚泉岭还是要研究六级淬金铁的冶炼方法。

说起来,纪元任早年在墨甲司时,就听老工匠说起来淬金铁的提炼之法,原理也很简单。

传统的精铁,相比普通的铸铁有一个去杂的过程,通常有两种办法,一是通过反复的锻打除杂,另一种则是配制特定的液体浸入热铁,淬去杂质。

纪元任所曾听到的办法,就是将淬金铁里的基铁当成杂质淬除掉一部分而已。

以前没有人这么做,实在是以往的淬金铁,主要都是通过渗炼之法得到,天然的淬金铁极少,燕州甚至还没有大规模开采淬金砂砂冶炼淬金铁的历史。

即便纪元任对旧方的记忆很模糊,记不清淬金液的具体配比、组成,但有一个大概的范围以及明确的思路之后,指定一组匠师不断的去试验便可,不过是多耗用一些水磨工夫。

陈海等人有修为在身,试制战车也是方便之极,毕竟陈海他们亲手打造战车的非标准部件,不知道要比普通匠工快出几十倍。

即便如此,陈海等人率领十数傀儡匠师、百余匠师学徒,也是花费了两个月才将三乘新型战车的部件打造出来,与制式车厢进行组装。

在聚泉岭的西麓,山谷已经被淬金铁冶炼过程度产生的大量矿渣填平,形成一座有上千亩大小的平整场地。

在炼炉迁出后,曾经的冶炼场也就变成修习会的试制工场,试制工场前的矿渣填埋场也进行整理,这时候建造一排排馆舍,以供数量已经过三千的匠师学徒日常起居、研习所用,毕竟山上的空地还是太少了,进出也不方便。

在试制工场与学徒馆舍之间,也留出一座两百亩大小的封闭试验场。

三种不同的风焰动力匣虽然还有很多的缺点,传动、控制部件缺陷也太多,但听着风焰动力匣动起来,车体底部出来震动大地的巨大咆哮声,看着尾部喷管喷出大量的水汽,赵如晦等人也是禁不住热泪盈眶。

新型战车,采用五对负重轮,车体不仅通体都采用八级淬金铁铸造,护甲还都增厚了一倍,看上去长宽高尺寸才仅增加到三分之一,但整车重量却足足暴增了十六倍,要是度也能如愿提升三分之一甚至更高,新型战车全力驱进时的冲击力,将要比初级战车提升四十倍还高。

而新型战车除了整体结构全面加强外,正面装甲的防御力也提升了五倍,即便是明窍境巅峰强者,也不要想从正面能三两下就劈开战车装甲。

聚泉岭此时批量天机单弩仅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陈海还指定数组匠师,从箭阵匣、弩机、淬金箭等多方面,对神机弩进行改造,研究方向已经不局限于提高连弩的射度或淬金箭的锋锐程度,而是希望能制造一种射程远得可怕的单巨弩,用特制的淬金箭,除了要求形成片杀伤力之外,还要能对坚固城墙、防御**或者说对新型战车本身,能形成直接的打击……

修习会在研究“盾”的同时,也还在研究更锋利、强大的“矛”。

赵如晦心里是最为感慨的。

他清楚的知道,即便是神侯董良这样的逆天强者,想要试制新型战车,两年时间也是无功而返,偏偏在陈海的手下,才一年时间就能拿出三种新型战车的初形车来。

并非说陈海的才智要强过董良多少,实在是修习会的方式,比传统宗门的法宝法器炼制,效率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更为关键的,不仅在神机战车、神机弩、傀儡战甲及淬金箭等利器,陈海都指定一组大匠师率领更多的匠师学徒去研究改进之法外,对冶炼、工造等法,只要有新的思路,经过评估之后,也会组织匠师去研究。

而不像宗门唯恐宗门机密泄漏出去,恨不得将所有的制造秘图都用天地大阵封锁起来,除了最高层人物来,普通匠师根本就没有接触的机会。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谁要敢对老祖师流传下来的炼制秘法、秘图提出改进,先要考虑能不能承当起不敬的指责。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天机学宫

看着三款战车在试验场上狂飚起来,即便这三款新式初型战车肉眼看到就有诸多的不足,但郭泓判、赵如晦、纪元任、薛存等在现场陪同陈海观看试车的人,犹是难抑内心的激动。

换在普通的傀儡宗门,一名天才傀儡师,或许穷尽一生才能对一款傀儡战械提出少许的改进,但在他们手里、在聚泉岭,仅仅用了两三年时间就又打造出一款全新、性能全面提升的战车来,换在一年前,这是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看着郭泓判、赵如晦他们如此激动,陈海心里却是微微叹息,心想他们要是知道罗刹魔一族是何等的恐怖存在,也就不会有这般兴奋了。

哪怕最普通的武卒级罗刹魔,武力都要堪比最精锐的通玄境悍卒。

这样的罗刹魔在血云荒地就不计其数,更不清楚罗刹域还有多少武卒级罗刹魔等着像荒古洪流般经血云荒地涌入金燕诸州。

眼前这款战车,能再有一段时间改进,车型就能成熟起来,但面对有如洪流般的罗刹魔,还是微小如尘埃。

陈海最初是比照燕州宗门的玄修境界,将在血云荒地的罗刹魔,划分为武卒级、武卫级、武校尉、武将级、武侯级五类,对应人族玄修的通玄境、辟灵境、明窍境、道丹境、道胎境,但随着他自己的修为日益精深,以及对罗刹魔这个种群了解越深,就现他以前的这种对应,是有严重偏差的。

他之前没有将种族间的巨大差距考虑进来。

纯粹以战力考虑,武卫级罗刹魔就差不多相当于辟灵境中后期到明窍境中前期的人族强者。

而武校级罗刹魔,纯肉身气力就过万斤、战斗本能也近乎达到极致,以战力计算,应该接近道丹境中前期的人族武修。

这也意味着陈海此时也只能与一头武校级罗刹魔斗个旗鼓相当。

而同时,武校级罗刹魔的肉身极其强悍,动辄十几二十米高,鳞皮坚韧到难以想象,甚至越人族玄级灵甲。

这种罗刹魔,就仿佛是活着的战争机械,在人数众多的战场之上,破坏力之强更是能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

陈海或许能与一头武校级罗刹巨魔缠斗小半个时辰,但说到战场之上的破坏力,陈海则是远远不能跟这一级数的巨魔相比的。

这由双方在肉身上的巨大差距造成的。

就像岳弈然跨下的那头黑蛟,即便远未成年,但真要到战场之上,造成的破坏力也是强到难以想象,或许需要同时动用四五十架神机连弩才能压制住。

即便是妖神殿,黑蛟这样的强悍灵兽也是极有限,仅有个位数,但血云荒地内,武校级的罗刹巨魔还仅仅是中等层次的存在;之上还存着诸多强悍到难以想象的武将级、武侯级巨魔。

陈海此时初步掌握天地元息淬炼肉身的秘法,这或许是越凡胎之躯的第一步,但恰恰如此,他更清楚天生魔躯的罗刹魔,是何等的恐怖。

陈海同时也意识到,就是金燕诸州的修行体系、炼器体系还远谈不上完善,在神殿传承之前,根本不堪一提。

太微宗在燕州就已经能算顶尖宗门,但董宁等最核心弟子所修炼的玄功绝学,距离陈海在踏入修行后自己所参悟、所摸索的一些修炼之法,就已经是不如了。

当年天师巩梁在雷阳谷所布的天罡雷狱阵,已经被视为十大天地绝阵之一,但比较罗刹域能控制诸以数亿灵魂异域转世复活的往生大阵,实在又不知道差了多少。

更何况,燕州自有史以来,有明确记录的,仅有魏伯阳一人寿元过八百岁的人元极限。而近百年来,除了益天帝登基大典,魏伯阳露过一次脸外,已经足足有七十八年,即便是陈玄真这样的人物,都没有机会再见魏伯阳一面。

魏伯阳极可能已经在某处秘地坐化了。

虽说陈海此时也没有机会接触神殿最核心的传承,但仅权衡眼睛所能看到的,就知道燕州顶级宗门的传承要比神殿差得太远、太远。

陈海现在哪怕是为了将神殿的核心传承拿到手,也只能硬着头皮,将神殿守护使好好干下去。

而此神殿沉没在血云荒地神殿石谷的深处,左耳也不知生死,陈海心里想,燕州人族真有攻占血云荒地神殿谷、取出神殿核心传承的一丝机会吗?

薛存看到陈海走神了,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问道:“这款新的战车,是否取个新的响亮名字更合适一些?”

“……”陈海回过神来,收回飞远的思绪,重新回到眼前的三款战车上,沉吟片晌说道,“先不说这些战车,修习会也该有一个正式的命称了,我主张以天机为名,诸位觉得怎样?”

“天机修习会?”赵如晦疑惑的问道,他心里同时也清楚,陈海正式给修习会命名,这更是为自立门户踏出实质性的一步,他不意外这个,只是奇怪陈海为何要以“天机”为命。

“嗯,常说天机不可窥,但你我踏入修行之路,就是逆天而行,就是要参悟天地法则、窥破天地机密,”陈海指着聚泉岭南麓新建的一片宫殿,慨然说道,“那里便是修习会的天机学宫——以前战弩、战车,以神机为名,只是便宜用事,而以后聚泉岭所造的核心战械,则都要正式天机为名,但可以根据不同的体量以及性能侧重点,确定不同的级数、款型……”

“天机学宫……”众人神色更是一振,都已经不再关心眼前这三款新型的天机战车到底聚什么名字了,心知一旦将天机学宫的命号正式对外公布,不管天枢院那边接不接受,他们都算是在聚泉岭自立门户了。

“九大世阀、朝廷会有什么反应?”孙干犹有担忧的问道,自立门户是迟早的事情,但他之前以为会准备七八年才正式对外公布。

“朝廷会有什么反应,我们暂且不管,”陈海负手说道,“九大世阀在沥泉的代表,都派人去请到聚泉岭来,三款天机战械的初形制造秘图,应该能换取他们默认天机学宫的承在。”

“啊……”赵如晦、薛存、纪元任、郭泓判等人,都没有想到陈海这就要将刚刚研究出来的最核心机密,就这样拱手送给九大世阀,而仅仅是换取九大世阀默认天机学宫的存在。

“天机学宫与九大世阀,并非敌对关系,不仅以前、现在以及未来,所有研究出来的天机秘图都可以对九大世阀定价出售,而所有在天机学宫修习有成的匠师,也都可以接受九大世阀的聘请,天机学宫都不会加以限制,”陈海说道,“诸位也清楚,这些秘图一旦售出,秘密不再归天机学宫独有,诸宗阀也会加以改进,天机学宫想要保持优势,大家就不能有丝毫的松懈。但我相信,只要大家不退回到敝帚自珍、囿以门户的旧规上去,天机学宫在傀儡战械研习、制造方面,将没有宗阀能及……”

苏原、纪元任等人是深吸一口气,他们在陈海身边时间越久,也越清楚聚泉岭之所以能崛起,并非掌握多强大的传承秘术,而是打破门户旧规之后,诸匠师能通力合作之后所爆出来的创新能力。

陈海让周景元最先派人去请这段时间一直留在百狮岭的董潘,他对解泉廷、陈珏都无好感,与董潘打交道也密切,更愿意见董潘商谈事情,也让赵如晦陪他一起见董潘。

神侯当初让赵如晦加入修习会,唯一的要求就是太微宗要拿新型天机战车的秘图。如今陈海将一款天机战车的秘图,公开交给太微宗,也算是正式将赵如晦身上这道枷锁给解开,之后赵如晦以个人名义加入天机学宫,再无法受太微宗门的限制。

赵如晦他本人也有如释重负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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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潘却不知道陈海为何突然派人过来相请,忐忑不安的飞到聚泉岭,看到今时的聚泉岭之巅,宫室连绵,已是今非甘比,心想宗门即便软禁起陈烈,却也无法阻止陈海在聚泉岭自立门户的野心了。

陈海从聚泉湖及鹿河两座淬金砂矿里,每年能捞取的资源太恐怖了。

昭阳亭侯府扈卫的将卒编制一直都没有大肆扩张,到现在也只有一千两百将卒,而过去一年,十数赤狻战骑、十数金翎雕战禽编入扈卫营,这仅仅是扈卫营战力提升的冰山一角,在过去一年,聚泉岭同时不知道从外界收集了多少用于战械制造的奇珍金铁。

董潘猜测此时的聚泉岭未必固若金汤,但要将那些暗藏的神机弩等强悍战械都统算在内,真要有什么势力想着强攻聚泉岭,都不知道要付出多惨重的代价才能成功。

在进入聚泉岭的山头之前,董潘收起灵剑,从云头落下来。

虽然陈海并没有将整座聚泉岭封禁起来,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建了高大的雕石门坊,以示山门所在。董潘即便从心里不愿意承认聚泉岭的独立地位,但实在是摸不透陈海的性子,也只能在山门先落下来,让人去通报……

董潘刚从云头飞落下来,站在山门前,就见雕门坊上的牌额上已经刻有“天机学宫”四字,看门楼下石屑还在,显然是刚刚刻上去的,他心里一惊:难道陈海这时派人相邀,是正式通告太微宗,他要自立门户了吗?

第三百二十六章 喜不喜欢

此时的中峰崖谷,已成匠师们最重要的修习之地,开辟道路,与西麓的学徒馆舍区域连成一片;周景元就在面临聚泉湖的北崖,为陈海重新修建了个人潜修的洞府。

董潘在迎宾执事的引领下,直接飞到北崖的院子见陈海,在北崖前看到周景元正指挥数人,将一块刻有“天机崖”三字的碑石,搬运到登山道前。

“董军使过来了……”看到董潘过来,周景元客气的见礼道。

“客气了!”董潘心里怀疑陈海此次相邀,极可能是要通过正式通告太微宗自立门户的事情,心里惴惴,但也是给周景元回了一礼。

聚泉岭南北长十数里,北崖仅高出百余米,不能算主峰之一,但濒临聚泉岭拔高而起,峰崖形势奇秀、树石秀美,又汇两座灵泉的灵气蕴息,却是修身养性的一处好地方。

北崖上也没有大造宫室,除了直接从山崖内部开辟出几处秘室外,也就崖顶十数亩大小的树林深处,在几株参天古树下修建了两间精舍,作为陈海日常起居之地,看上去朴实无华得很。

周景元亲自带着董潘登上北崖,走进古树下的精舍,与陈海、赵如晦见面。

随着修为日益精进,陈海以往粗犷甚至显得有些粗鲁的外貌,也生很大的改进,身材高大,瘦削的脸颊,气质淡然明净,仿佛风平浪静的聚泉岭一般,铺陈的他人之前。

董潘的修为明明要高过陈海,然而他想要以神识从更深层面去观察陈海时,陈海身上所透漏有如风云暗藏凌厉雷霆的气息,令董潘神识有被撕裂之感。

这种在神魂层次上强大的压迫力,只能说陈海对道之真意的参悟境界,还在董潘之上。

五年前,陈海斩获得西北域学宫闱选第一时,就暴露他掌握多种道之真意,在陈海踏入明窍境,董潘能从他身上感受到这种精神压迫力,实在不足为奇。

董潘心里也清楚,陈海迟早是能修成道丹、踏入道丹境。

也恰是如此,在他看来,陈海即便有自立门户的野心,也应该等到踏入道丹境之后,此时过早就暴露这样的野心,一方面说明陈海太狂妄自大,同时也说明陈海不够聪明。

董潘以往还是极欣赏陈海,但有这样的想法之后,之前的欣赏,就变成厌恶了;何况陈海捅出这样的篓子,是真正令他进退两难。

“董爷过来了……”陈海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他,也不指望所有人都能喜欢,他喜欢别人不喜欢、却拿他无可奈何的感觉,招呼心怀戒备的董潘到屋里坐下。

虽然陈海早就寒暑不侵了,但在聚泉湖都冰封住的寒冬时节,他还是习惯在屋里烧炭炉煮茶喝,这时候也提出烧得滚沸的铁壶,沏了一杯茶,茶香在室内流溢,递到董藩的身前。

“董爷也看到山门换了牌额,大家都想着修习会能有一个正式名称,方便称呼,也省得各家邸报、书仿里,都以‘陈海这厮、这狂徒搞的破烂东西’来代称修习会,搞得很不方便,听上去也别扭,”陈海笑着问董潘,“董爷,觉得天机修习会这个名称,如何?”

董潘心里冷淡,脸上也是淡漠,说道:“只要少侯爷高兴,什么都好,董潘岂敢有什么意见?”

“我也是这么想的,做什么事情、高兴最重要,”陈海自嘲的笑道,但想到金燕诸州没有人知道港剧的这个梗,说起来也不会有什么共鸣,董潘心里多半又是认定他在冷嘲热讽,饮了一口茶,才又问道,“却是不知道宗门那边,会不会喜欢?”

“宗门那边会不会喜欢,董潘也不敢妄自揣测。”董潘说道。

“那要怎么才能让宗门那边喜欢?”陈海身子往前倾过来,似很认真的跟董潘讨论这个问题。

董潘神色一凛,陈海这话背后的含义,无疑是询问太微宗默认这边自立门户的条件是什么。

“这个,董潘说不好。”董潘说道,这也的确不是他能决定的。

“我统兵进秦潼山,编练兵实录第一卷,献给宗门,宗门可喜欢?我在聚泉岭安置待毙俄殍、屯荒耕植、渔猎开矿,宗门今日每年能从聚泉岭得百万斤淬金铁,可喜欢?我造天机战车、天机弩,河西此时编车弩营,为河西军诸营之,宗门可喜欢?我安顿平卢事,为河西解西面之危,百年内不虞妖神殿会有东侵之举,又在鹿城每年为河西输两百万斤优质淬金铁,宗门可喜欢?”陈海目光凌厉的盯着董潘,他这时对董氏及太微宗有些人的贪得无厌,也厌烦了。

董潘登北崖,满心怨愤与忧虑,但听着陈海一连串的犀利质问,他如坐针毡,汗水都要从额头渗出来。

董潘以往与所有人一样,都觉得聚泉岭、鹿城诸多的利益,都应该是属于太微宗,绝不应该有半点漏给其他宗阀,更不要说与太微宗有着极深恩怨的妖神殿共享了,也是因此很多人对陈海怨恨极深,但换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太微宗这些年有哪一家弟子做出的贡献能比陈海更大?

董潘这一刻都怀疑自己满心的怨愤,是否真能站得脚,他们是否真有资格对陈海如此怨愤?

陈海见董潘眼瞳里浮现羞色,心想董潘这些年在外面历练,大概也早就认识世界之大,并不是事事都围绕董族旋转的,心里多少存在羞耻心,但他也没有想过能得到所有董氏子弟的谅解。

要是道理都能讲得通,世间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纷扰了,陈海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套图卷,递给董潘面前,说道:

“这册图卷,还有许多不尽完善之处,也不知道宗门会不会喜欢,但往后天机学宫,也会再去管宗门喜不喜欢了。要是喜欢,此间的秘图、战械,宗门皆可以问价来取;要是不喜欢,我们也不会再努力去讨好宗门的喜欢?”

董潘又惊又疑,看图卷上有封禁印记,也知道这就是陈海要求太微宗认可天机学宫的条件。

然而认不认可天机学宫的存在,不是他有资格决定的,他此时自然也不能在陈海面前擅自拆开这封禁印记,去看图卷的真正内容。

这时候董潘已经泄尽登北崖前的愤怨,想着陈海所说的话,要是河西往后还能从聚泉岭购入秘图、战械,也或许是不错的选择,还了一礼,说道:“我这便回太微城,将图卷交给世子……”又朝赵如晦行了一礼,这才站起身来告辞。

看董潘不再是刚才那幅冷漠、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陈海的心里感受也稍稍好一些。

他随龙帝苍禹踏入这异世,在燕州能稍稍欣赏、相处还算不错的故人还真是不多,能不翻脸也是尽量不去翻脸,他与赵如晦站起来,送董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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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潘虽然不会擅自拆开封禁印记去看图卷里的内容,但也知道非同小可。

回到百狮岭,他与解泉廷、陈珏说了陈海将在聚泉岭成立天机学宫之事,为防止途中生途中,又与解泉廷、陈珏两人一起护送图卷送回太微山。

世子董畴此时人在玉龙山,董潘、解泉廷、陈珏赶到太微山,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玉龙山,在黄龙渊道院见到世子董畴。

董寿、陈烈率部进入河阳、历川等郡与流民军作战之后,玉龙大营便由副使柴腾暂领,董潘他们赶到黄龙渊,看到除了陈知义外,还有董蒲等河西军的重要将帅,都聚集于黄龙渊。

表面上在董寿、陈烈率部东进之后,玉龙大营就削弱成河西军诸大营战力最弱的一支兵马,对南面鹤川军的威胁也大幅削弱下来,但董潘等知悉机密的人心里清楚,这两三年间河西军在兵马规模是没有大的扩编,而是将所有能挤出来的财力、物资,都集中用在道衙兵车弩营、战禽营、甲马营建设上。

河西军诸营兵马,最鼎盛时要接近百万,西翼及北翼来自羌胡、妖蛮的威胁削弱时,兵马会有所缩编,但也不会低于六十万。

不过河西军兵力虽盛,但河西军真正的精锐,还是由都护将军府直接掌握的道衙兵。

从武威神侯董良时期,到世子董畴执政时期,河西道衙兵一直都稳定维持在三到四万人之间。

道衙兵旧时以甲骑为主,虽然也编有弓骑甲卒以及少量的战车、战禽,但此时正式新编车弩营、战禽营,主要也是神机弩(天机弩)如此强悍的弓械能规模化投入使用。

此次世子董畴巡视玉龙山,扈卫兵马仅有五千多人,但到董潘赶到黄龙渊后,看到扈卫世子董畴巡视玉龙山的五千道衙兵,就是新编的车弩营、战禽营、甲马营精锐,再看到董蒲等重要将帅都秘密聚集过来,他们心里也清楚在上一次的玉龙山大捷过去五年后,河西又要对鹤翔军下手了。

只是这一次不清楚世子董畴的目标是占领南面的鹤川岭,还是彻底占领鹤翔都护府的领地。

第三百二十七章 割裂

换作以往,董潘、解泉廷、陈珏等人,都没有资格观看聚泉岭送来的绝密图卷。

然而这些年来,一些在宗门眼里堪称绝密、唯有护法长老级数以上人物才能瞥一眼的傀儡秘图,陈海那厮却当成黄芽菜一样到处派送,因而在黄龙渊的临时行辕内,世子董畴也只是让都武尉将军以下的中低级武官、扈卫暂且回避。

世子董畴让董潘他们都留下来,与董蒲、柴腾、陈知义等都护将府军的核心将领、官员,一起看看聚泉岭送过来的到底是什么玩艺儿。

陈海让董潘带回太微宗的图卷,为乡级甲型天机战车的制造图录,虽然只有五幅图卷,但将总图、甲型风焰系复合天机禁制、风焰动力匣及传动等核心部件都准确细致到纤毫的绘制出来。

而图卷右下角也有详细的文字图解,甚至还将为何将此款天机战车定义为乡级甲型的标准,也标注出来——之前的神机战车,在新的战车标准体系内,命名为亭级甲型。

总之得到这册图卷,以太微宗现有的炼器铸造体系,完全有能力将乡级甲型天机战车制造出来。

董潘不想多生枝节,自然不会将在聚泉岭北崖时陈海那一番凌厉质问完整复述给世子董畴听,但也说了陈海送上这册图卷的条件,就是换取太微宗对天机学宫的认可。

解泉廷、陈珏、陈知义以及柴腾等人不管是之前听了,还是现在听了,都是满心愠怒,他们与董潘最初的心思一样,即便都认定陈海有自立门户的野心,但陈海事隔一年就不再遮掩这样的野心,还是太狂妄、太愚蠢了。

然而看到图卷中所绘制之秘图,大家却又是面面相觑。

“战车主体都用八级淬金铁铸造,这样的尺寸、厚度,一乘战车足有七八万斤重,如此笨重之物,仅靠两套风焰动力匣,就真能在战场上风驰电掣般前后冲杀?”陈知义震惊之余,还是质疑这套战车秘图有无实施的可能。

董浦、柴腾等人也深表怀疑。

在太微宗,如此重器差不多需要炼入地阶符阵禁制才能够祭御驱使,而所谓的甲风焰系复合天机禁制,以传统的标准去衡量,只能勉强算得上玄阶中上品禁制而已。

然而大家心里又极清楚,要是这套图卷是确实可行的,意义将有多大。

往器坯之中炼制地阶符阵禁制,对炼师器的神识修为要求极高,此时太微宗可能仅有葛玄乔、陈隽等屈指可数的数人有能力炼制,但所消耗的精力、时间,则可以说恐怖得令人绝望。

道丹境中后期的地榜强者,也就二百七八十岁的寿元,要他们在人生最风光无限、权势最鼎盛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不干,耗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去炼制一件地阶法宝,本身就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折磨。

世子董畴心里更清楚,父亲这些年不怎么过问都护将军府的事务,在藏机谷潜修,二十年间利用闲余时间,也就炼制出两件地阶灵剑及一套地阶紫宵雷霆防御法阵,以增加宗门的底蕴。

这可是道胎境天榜强者二十年的产出啊!

而且父亲可以说是近百年来,燕州锋芒最盛的天榜强者。

相比较之下,可以归入玄阶上品法宝的风焰动力匣,太微宗专司炼器的铭金殿,就有十数名一流的炼器师拿到禁制图卷后,可能不需要两个月就能够炼制出来;而葛玄乔等人物亲自出马,时间还能再缩短一半——天机战车其他部件的制造,则要更加简单。

地阶法宝,无论从任何角度去衡量,都要比一乘乡级天机战车优越强大一些,但一件地阶法宝的炼制周期长达数十年;而聚集太微宗的宗门力量,一个月之内最多则能造出两辆乡级天机战车出来。

大家都是统兵征战于沙场的大人物,这背后到底有多大的区别,真是不需要别人站出来多说什么。

陈知义、柴腾、董蒲即便是此时质疑也好,即便对陈海满心不心,宗门也不可能连花费一两个月去试制乡级天机战车的耐心都没有。

“泉廷、陈珏,你们先回百狮岭,聚泉岭那边现在要是还有亭级天机战车部件、天机弩多余出来,那就先照价收购过来;黄龙渊诸多事,暂时就都拜托十五叔主持……”世子董畴也不迟疑,将诸多事分派给董蒲、解泉廷、陈珏等人,就直接带着董浦,赶回太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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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栖云岭,董潘还以为世子董畴会直接拿着图卷到专司炼器的铭金殿,组织炼器师先将风焰动力匣给炼制出来,以验证秘图是否可行,没想到他们到栖云岭也没有耽搁,而直接往阀主董良潜修的藏机谷飞去。

董潘虽然是董氏子弟,但这些年来也很少有面见阀主董良的机会。

而在这一刻,他明白过来,阀主其实一直都有密切关注聚泉岭那边的动向,而年前将陈烈召回太微山“潜修”,实则是阀主直接的授意。

“陈海将此图交给你时,到底是怎么一番情形?”董良接过图册,却没有急着翻阅,而是详细问起董潘拿到图册的情形。

董潘是不想节外生枝,但阀主问起来,却不敢有丝毫的保留,将陈海那一番言辞激烈的质问,也一五一十说出来。

“……”世子董畴自然是极不高兴的,他也不需要在董潘面前掩饰什么。

有些情况董潘不明白,董畴却知道赵如晦移交图卷时也在场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赵如晦加入修习会之后,就将藏机谷所生的一切,都说给陈海听了,意味着赵如晦内心深处彻彻底底的脱离了太宗微。

陈海此时将乡级甲型天机战车秘图送来,其实隐藏了一层要帮赵如晦与太微宗从此之后划清界线的意思在里面。

“父亲……”董畴忍不住出声喊道。

“算了,赵如晦他这也算是覆行与我的前约了,他个人去留,河西就不要再加以干涉了。”董良挥了挥手,意兴阑珊的说道。

董潘心里震惊,没想到赵如晦一年前加入修习会,竟然是阀主事前早就知道、认可的,竟然就涉及到此时陈海移交过来的乡级甲型天机战车图卷。

“周钧、沈坤、周景元等人,也都如此处置?”董畴问道。

周钧此时名义上还是上七峰内门子弟,沈坤、周景元以及沈坤之子沈秀、周景元之女周轻云等人,以及陈海此时手下诸多嫡系干将,包括苏原、孙干等人,名义上都还是太微宗外门道院弟子。

陈海要在聚泉岭自立门户,可不只是陈海或赵如晦两人与太微宗、与河西脱离关系这么简单。

“都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这些事让董潘回沥泉后处理,”董良跟嫡长子董畴说道,“你亲自去一趟溅云崖,问陈烈是想留在宗门,还是要去沥泉,宗门不会再加干涉……”

“……”董畴没想到父亲竟然这时候还给陈烈选择的机会,心里不愿,也困惑不解,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是燕州从未出现过的一种天机禁制,”董良将风焰系复合天机禁制秘图单独取出来,说道,“而且这天机禁制还存在一些缺陷,如果说这不是陈海这小子故意给河西下的套,那只能说明这种天机禁制是聚泉岭最近才推演出来的……”

“怎么可能?”董畴难以置信的问道,“父亲在藏机殿潜修三载都无所获啊!”

“赵如晦当初站在这里所说的那番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我们太高高在上了,”董良感慨良深的说道,“你这一年来提拔任用了一些寒门子弟,或许还是远远不够啊。”

“但是……”董畴也是郁闷,他虽然身为世子,主持都护将军府的事务,但即便是他想在宗门及军中大力提拔寒门子弟也是阻力重重,他已经在极力改变一些事,不想还是“远远不够”。

“你去见陈烈吧,让董潘留下来陪我说说话。”董良说道。

董潘知道阀主留他下来,是要询问聚泉岭的事情,也毕竟这些年董氏子弟只有他与陈海的接触最深、最久,但他这时也想知道世子去见陈烈会有怎样的结果。

陈烈回宗门“潜修”有一年了,以往他与陈族陈知义等人关系并不和睦,与柴氏、杜氏都有仇隙,以及在秦穆侯董寿帐前任事,也是受到可以说是公然的排斥跟打压,此时有机会去沥泉成为天机学宫的核心与灵魂人物,怎么都不会愿意继续留在河西了吧?

看世子董畴御剑化作一道金虹,往太微山西麓溅云崖飞去,董潘则将这些年来,他接触陈海的点点滴滴,都说给阀主董良知道。

东行进燕京、学宫闱选、伏蛟岭练兵、建桃花坞、进军秦潼山,以及梅坞堡拒婚种种事,甚至世子董畴对陈海的前后态度变化,以及他自己在里面所挥的一些负面作用,董潘都不敢再有保留,都一五一十的说给阀主董良知道。

董畴去之匆匆,赶回来也是匆忙,收起金虹剑飞落到藏机谷。

董潘没看到陈烈的身影,满心疑惑,也不知道陈烈是去是留。

“陈烈决意留在太微山潜修。”董畴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十分意外。

“这样也好,陈烈与陈海有甥舅情义在,大家以后即便彼此瞧不顺眼,也无需撕破脸皮了,”董良颇为欣慰的点点头,又与董潘说道,“你回沥泉处理后续事宜吧……”

第三百二十八章 分割

飞出藏机谷,董潘直觉得浑浑噩噩。

他还以为陈海正式以天机学宫立世,必然会在河西掀起轩然大波,谁能想到,最后竟是阀主董良一锤定音,要让整件事波澜不惊的过渡掉?

自燕州有宗门以来,自立门户之事并非多么稀罕的事,而在宗族之内,分族析产更是经常生,但太微宗近几十年来,有子弟脱离宗门、在外自立门户也是第一桩。

董潘作为具体的经办人,即便持有世子董畴签署的一系列令旨,但他站在祖师堂的大殿还是茫然无措。

这事绝不是陈海、赵如晦一两个人脱离宗门这么简单。

陈烈虽然决意留在宗门,这很令董潘意外,但除了陈海、赵如晦外,周钧、沈秀等人,皆是上七峰内门弟子;而吴蒙、苏原、孙干、葛同、沈坤、周景元、赵山、钱文义等人,皆是太微宗外门弟子。

特别是赵如晦一年前公然脱离宗门加入修习会,河西就有两百多名资质相当不错、寒庶出身的外门道院弟子,紧随赵如晦之后,进入聚泉岭修行。

这件事在河西高层引普遍的不满,是世子董畴那边强行压下来,董潘这时候也才知道,原来这是神侯的主张。

这些原本是太微宗的内门、外门弟子,这一次多半是都要随陈海脱离太微宗,后续要怎么进行分割,董潘也理不出一个头绪,神侯及世子董畴也没有说清楚怎么办,他只能先从祖师堂,将涉及到的所有人名录都调出来。

这些人在宗门所修的玄功绝学,所习得的丹方及炼器之法,都涉及到宗门概不外传的机密,要怎么处理,董潘现他还找不到有前例可以遵循。

单纯要求陈海他们立下不私授宗门玄功的誓言,也不会有什么约束力,但太微宗也不可能派人在天机学宫盯着。

此外,陈海等人在宗门都还有为数不菲的宗门功绩,这个要怎么进行清算,还是说直接抹除掉?

此外,赵如晦等人,还有血脉关系颇近的族人甚至子侄在宗门里修行,这些人要怎么处理?

上七峰护法长老、执法长老一级的人物,这时候都知道是武威神侯亲自定下这事,自然都不愿意再出面参与这事,而下面的主事、执事被推出来配合董潘做相关的工作。

他们不敢糊弄行事,该讲的规矩都是要讲的,却又没有前例可以参照,诸多宗门规矩缠绕在一起,最后谁都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董潘最后决定还是带着所涉及的上七峰内门、外门道院弟子的名单,先回沥泉再说,即便是所有人都决定追随陈海脱离太微宗,他也需要先当面一一确认过。

董潘头昏脑胀的走出祖师堂,却看到陈烈之女陈青在祖师堂前相候。

“这是爹爹写给陈海的信,想请董师叔带去沥泉。”陈青说道,双手将一封信函呈上。

看陈青脸上也皆是迷茫,大概也是想不明白宗门及她父亲陈烈为何会有这样的决定,董潘接过陈烈刚刚写就、墨迹都未干的信函,见信封口没有加上什么特殊的签印,心里想,或许陈烈担心宗门猜忌他,才故意没有将信函封起来吧?又想猜忌陈烈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即便是他都想不明白,陈烈为何不去沥泉,而是选择留在太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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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潘心里藏着太多的疑惑回到百狮岭。

而在百狮岭,提前两天赶回来的解泉廷、陈珏,心里则是更多的困惑跟迷茫。

他们想不明白,宗门会对陈海这个狂妄子一再容忍,最终竟然还真就默认他在沥泉自立门户,竟然还真就允许那么多的弟子脱离宗门?

太微宗的威严何在、河西的威严何在?

整件事所引的严重后果,会不会直接动摇河西的根基?

“此前陈海拿出来的那册图卷,真就能造出更强大的天机战车,真就有那么重要?”解泉廷不解的问董潘。

董潘这才想起,神侯并没有提及那册图卷到底能不能造出更强大的天机战车,他在藏机谷时心情太恍惚、太茫然,竟然都把这事给忽视掉了,但这时候心里又想,既然神侯当时都看出风焰系复合天机禁制存在一些缺陷,又一锤定音认可陈海在聚泉岭自立门户,想必是认可了那册图卷的价值。

“世子还是颇为认可图卷的价值,”

要维护世子董畴的权威,不仅所有的令旨都由世子董畴之手签,即便是对陈珏、解泉廷等人,也会宣称这一切都是世子董畴做出的决定,唯有执法长老及都护副使层次以上的人物,才知道是神侯一直都在关注整件事的展。

董潘也不想跟解泉廷、陈珏解释太多,问道,

“苗越等阀,他们对这事有什么想法?”

沥泉乃九大世阀共执,陈海正式在聚泉岭成立天机学宫,对整个燕州的形势会形成多大的干扰,董潘还不清楚,但知道将直接改变沥泉既定的格局。

董潘这时候极想知道苗、越等族有什么想法,他们会不会有极力阻止天机学宫成气候的想法,会不会有新的变数产生。

“苗越等阀,此时或许更乐意看到陈海彻底与河西割裂。”解泉廷代表河西进驻匠师会,赶回到沥泉,第一时间就与其他世阀的代表进行了接触。

陈海从大漠回归聚泉岭之初就另起炉灶成立修习会,暴露出自立门户的念头,八大世阀当时很担心他们通过匠师会对沥泉的控制力,会被强势回归的陈海所削弱,其实当时大家都是想联合起来压制陈海的,但又因为赵如晦随后就公然脱离太微宗加入修习会,而河西偏偏又对这事保持沉默,八大世阀也只能静观其变,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拖。

董潘猜测神侯或许更想法得到新的天机战车秘图,才暗中授意赵如晦脱离太微宗吧,又或许神侯有着他难以企及的胸怀,才会容忍陈立这形如背判的举止吧?

然而才过去短短一年,陈海就想要让自立门户的念头变成现实,照道理来说,八大世阀应该更加抗拒这件事才对,怎么就突然转变了态度,变成支持陈海与河西彻底割裂了?

董潘不解的看向解泉廷、陈珏,怀疑他们并没有真正有跟八大世阀的代表进行有效的沟通,或者八大世阀此时还在观望河西的态度,并没有暴露他们真正的意图。

“陈海前天就让苏原在沥泉城公开了包括三款新型乡级天机战车在内、共十二种从没有出现过的天机战械样图,又宣布今后将接受诸家的战械预订,这直接改变了八大世阀对整件事的态度。”解泉廷恨恨的说道。

“……”董潘微微一怔,但也明白过来,八大世阀为什么态度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此前沥泉最具价值的是聚泉湖底、每年能出三千万斤淬金铁的淬金砂矿,担心陈海在沥泉自立门户,会削弱他们对淬金砂矿的控制权,但陈海公布十二种天机战械样图,实际上是又将八大世阀的目光,重新聚集到陈海所掌握的傀儡秘术传承上。

如果陈海不自立门户,如果陈海所掌握的傀儡秘术传承完全落入河西的掌控之中,这是谁愿意看到的?

两害相权取其轻,陈海在沥泉自立门户,不受任何一方控制,才能保证燕州诸大势力,特别是九大世阀之间的平衡不被一下子打破掉。

董潘心里微微一叹,这才明白神侯为何干脆利落的同意陈海自立门户,大概也是不想施加太大的压力,直接将陈海彻底逼入其他势力的怀抱吧?

想明白这些事,董潘心里却也是豁然了,知道既然事情已经成定局,就不应该再纠缠那些细枝末节,应该体现太微宗宽容的一面,将双方的关系维系好,河西的利益才不会真正受到损害,也或许就是神侯得知陈烈决意留在太微山修行后感到相当宽慰的原因吧。

“世子还是希望能与天机学宫维持住良好的关系……”董潘说道。

“……”解泉廷无法理解,陈海自立门户,怎么看都是从河西挖走一大块肉,河西不施展报复就是已经宽容到极点。

他们甚至都还不知道后续会有多严重的负面影响,就像赵如晦一年前公然脱离宗门,使得两三百名资质相当不错的外门道院弟子有样学样,都跑上聚泉岭了,他们现在怎么还要想着跟天机学宫维持住良好的关系?

岂不是让天下人都觉得河西软弱可欺?

董潘不管陈珏、解泉廷理不理解,他让侍从将拜帖送去聚泉岭,想着怎么尽可能、尽快的将分割之事处理好。

当然,董潘心里也清楚,在进行分割时,他倘若不能维护河西及太微宗的尊严,不能对陈海等人施加压力,会让他自己在河西遭到很多人的不满——或许神侯及世子董畴都不愿意引起河西宗阀势力的强烈反对,有些事才没有公开表态,甚至有些事情都不会跟他说清楚,但董潘理清楚这些后,知道这些是他必需要承受的压力。

第三百二十九章 风焰飞艇

派人赶去聚泉岭送拜帖,董潘又问解泉廷聚泉岭在沥泉城到底了公开哪十二幅天机战械图卷。

解泉廷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叠图卷,董潘即便不问起,他这两天也会将图卷送回河西。

对外公布的这十二幅天机战械自然都只是外观略图,不会涉及到真正的核心绝密,但从外观以及描述性的文字介绍,外人也不难揣测这些天机战械都各有什么作用。

他们现在能挥的作用,也就是及时传递情报了。

除了三款乡级天机战车额外引人注目外,其他公开的天机战械却也是普通,有几样更像机关木牛的改进版,以便在崎岖山岭间,弥补天机战车的不足。

也不清楚陈海是觉得三款乡级天机战车已经足够震憾人心了,还是天机学宫底蕴暂时就止于此,董潘一边想着一边将图卷翻到最后一页,却是图卷上画有一艘在山岭之巅顶着凛冽罡风行飞的战船造形。

说是战船还只是一小部分,还有一只体积要大几十倍的梭形气囊与战船连在一体……

“风焰飞艇?这造形看上去真是古怪啊,”董潘低头去看图卷右下角的文字注释部分,咂嘴说道,“上古时传说有神人乘御天飞舟纵横八极,十数万里之遥也是昼夕至。只是那些最顶级的御空符阵禁制,金燕诸州的宗门都没有传承,难不成天机学宫掌握这种最顶级的御空符阵禁制传承?咦,风焰飞艇造成,能载二十万斤重物,这怎么可能?”

看过文字注解,董潘也是震惊,疑惑的看向解泉廷、陈珏。

“风焰飞艇图卷一出,就有人登聚泉岭询问,聚泉岭那边回复一年最多能接受两艘的预订,但风焰飞艇防御薄弱,无法直接驱御于战场之上,造价还相当不菲,目前也就苗、越两家,各预订了一艘,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玩艺儿。当然,聚泉岭也出售风焰飞艇的制造图卷,但开价相当于从聚泉岭直接购卖三艘风焰飞艇……”

“日行三千里、一次能载二十万斤重物,即便是因为防御薄弱,无法直接用在战场之上,用处也是极大。”董潘前段时间专为河西勤王军负责后勤补偿,当然知道这种风焰飞艇用于后勤,作用将是何等的强大。

平坦、有道路相通的地区,当然可以用车船进行大宗货物运输,但度也远远达不到日行三千里的程度。

而想要一次性就能将二十万斤重物以每天三千里的度,不受地形限制的转运,至少需要动用二百头黑羽巨鹫,才能做到这一点。

也难怪苗越两家,都没有搞清楚风焰飞艇是怎么回事,就直接各预订了一艘。

“我此时就去聚泉岭见陈海……”董潘受命全权处理与天机学宫之机的关系,即便领会到神侯及世子的用意,但也想拖两天,整理一下思路再去见陈海,但看到风焰飞艇的图卷,就担心去晚了,河西的预定会被排在后面。

天机学宫一年就接受两艘风焰飞艇的预订,苗、越两家已经抢先,要是再有人抢先预计十艘八艘,那河西就要等到六七年之后,才能获得第一艘风焰飞艇,那就太落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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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微宗虽然不以机关傀儡术见长,但在太微山开宗立派数千年,宗门内也出过不少惊艳一时的傀儡师,给宗门留下不少强大的机关傀儡兽。

而宗门至宝梵雷傀儡龙,就是一千八百年前太微宗一名初时名不见经传的弟子,终其一生造出初形,之后由宗门十数代先辈不断完善、改进的一樽机关傀儡兽。

梵雷傀儡龙此时已经与宗门的护山大阵融为一体,传言傀儡精魄甚至比道胎境天榜强者的神魂都要强大,只是太微宗近百年来都没有遇到什么实质性的威胁,董潘都没有机会见过梵雷傀儡龙的真面目。

以传统的机关傀儡术衡量,天机学宫所造的战械,连控御机关兽进退的傀儡精魄都没有,性能又极单一,只能算低级机关傀儡兽,比太微宗的宗门至宝梵雷傀儡龙,不知道要差出多少倍,然而不管是乡级天机战车,还是风焰飞艇,真要编军中,能挥的作用,又相当的强大。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在赶往聚泉岭的半路上,董潘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董潘是直接御剑飞来,赶到聚泉岭的南山门,他派过来送拜帖的侍从也赶到乘马赶到这里,都没有来得及将拜帖送到周景元手里。

“我此时就想见陈海,方便否?”董潘问周景元说道。

“少侯爷预料到董爷这两天就会回沥泉,都没有安排见别的人,就等着董爷过来。”周景元说道。

他暗自打量董潘的脸色虽然有些焦急,但没有气急败坏的恼恨及暗藏的杀机,心想董潘携天机战车秘图回太微宗,结果应该不会太坏。

周景元心思稍定,也是直接领董潘赶到北山天机崖见陈海。

见过陈海,董潘也不再试探什么,先将陈烈的信函送上:

“神侯遣世子问昭阳侯去留,昭阳侯决意留在太微宗潜修,特地修书一封让我捎给少侯爷……”

虽然陈烈的信函没有封上,董潘也没有私自拆开偷窥,就看着陈海拆开陈烈的信看过后,除了轻叹一声神色稍稍黯淡下来外,也没有其他的异样,他又将神侯及世子董畴对脱离太微宗、加入天机学宫的弟子去留处置,也一一坦诚相告,不再绕什么弯子。

虽然还有很多手续上的问题,要与董潘交接,但神侯与世子董畴定下这样的基调,坐在一边旁听的周景元,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河西似乎误会了我们的意图,”陈海微微一叹说道,“我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没有想过要在聚泉岭开宗立派,更多是希望能有一处地方,能汇聚金燕诸州的才学之士,研究、讨论机关傀儡之学。这些才学之士,想要进入天机学宫修习,是有一定的择选标准,在进入天机学宫修习期限,也是要遵循天机学宫的一些规矩,但或三年、或五年的修习期限过后,除了是接受天机学宫的聘用或者本人想继续修习而留下来的,其他弟子的去留,或归宗阀、或另投宗门、或报效朝廷,天机学宫都不会加以限制。甚至有些人自甘坠落、投靠流匪,这都自有朝廷律法约束,天机学宫都不会去约束什么,也不会为此去承担什么责任……”

董潘微微一怔,听陈海这么说,的确跟他之前所想有极大的不同。

不管陈海怎么说,天机学宫以后都将成为一股极重要的势力,但天机学宫对弟子的约束,的确又与传统的宗门、宗阀有太大的不同,甚至都谈不上有什么约束力。

“即便是天机学宫的弟子出去,将所学流传出去,天机学宫也不加以约束?”董潘问道。

“弟子所学分两个部分,”陈海笑道,“一是天机学宫所自有的种种天机图卷,有一部分会免费公布出去,但有一些最新推演、研制出来的,我还是希望各家能跟天机学宫出价购买,我们的价格还是相对合理的。再一个,诸家从天机学宫出价购买机天图卷,再聘用天机学宫的弟子,要造什么天机战械,上手也快,能减少诸多的波折。但即便是有些人想通过其他的手段获得天机图卷,我们也不可能喊打喊杀,但我们以后会拒绝掉彼此的合作可能。第二,是弟子在天机学宫期限修习所得,甚至对天机学宫的天机图卷有所改进,这将由天机学宫与此弟子所共有。当然了,弟子在离开天机学宫之后,又没有接受天机学宫的雇拥,修习机关傀儡术有所得,天机学宫也没有脸再去占弟子的便宜。不过,诸家手里有什么傀儡战械图卷,或者这些弟子修习有成就,天机学宫还是愿意互换所得的……”

“原来是这样啊……”董潘感慨道,突然又觉得太微宗实在没有必要跟一些弟子进行彻底的切割,反正天机学宫也不会约束这些弟子修习期限完成之后的去留。

即使天机学宫要挽留他们,也是雇佣而已,这与他们保留太微宗弟子的身份,并无冲突。

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些弟子在天机学宫修习,或受天机学宫雇佣期限,太微宗不能再要求他们无条件的效忠宗门;还有一个,就是天机学宫不会再附庸于河西,而是独立于宗门、宗阀之外的存在。

“风焰飞艇又是怎么回事?”董潘问道,“要是河西现在就预购一艘风焰飞艇,能不能知道更多的信息?”

“哈哈,”陈海哈哈一笑,说道,“风焰飞艇今天已有收到六艘预订了,河西想要,就要排到第四年了。不过,风焰飞艇是以甲型风焰系天机禁制为基础进行制造,河西已经有甲型风焰系天机禁制图卷了,倘若愿意再支付一艘飞艘的造价,就可以拿走整套的图卷。当然,我也相信河西的诚意,可以先拿走图卷讨论一下,要不要出价购买,但河西真想要造风焰飞艇,最好还是在支付出价之后,这样才不会影响双方以后的合作……”

一艘风焰飞艇造价是不菲,但倘若能真正有用,董潘相信世子董畴那边也会愿意支付出价,站起来揖礼道:“倘若可以,我想先拿图卷再回河西走一趟。其他事还要禀知世子……”

“已经有一艘飞艇在试制,我陪董爷过去看一下,或能有更直观的感受。”陈海笑着邀请董潘一起去工场看飞艇制造。

第三百三十章 分离

推演出三种风焰系复合天机禁制,意味着机关傀儡学的基础工作往前推进了一大步,陈海此前很多无法实施的想法,一下子都找到突破口。

风焰飞艇,并非传说中的御空飞舟,而是利用风焰天机禁制源源不断的往升空气囊里鼓荡升腾热风,实现浮空飞行;然而利用风帆借高空气流实现快转进。

除了风焰天机禁制外,风焰飞艇最困难的是制造硬式气囊需要足够坚硬而轻质的材料。目前确定的方案,采用巨型飞禽的细长鸟骨与淬金铁混合使用,作为龙骨制造硬式气囊。

就金燕诸州范围内,巨型飞禽的数量还是极可观的,特别是一些妖禽,骨骸既轻又坚逾金铁,以往在炼器中没有特别大的作用,不受重视,这时候却能解决陈海的大问题。

解决掉硬式气囊的材料问题,风焰飞艇的复杂程度实际要比乡级天机战车低得多,只是要保证足够的负载能力,硬式气囊要造得极其巨大,制造周期比较长一些。

目前定型试制的两艘风焰飞艇,都长达五十余米,最大负载预计能达到二十万斤。虽然远不能跟传说中的御空飞舟相提并论,本身也不具备进攻与防御能力,但这种风焰飞艇技术成熟后,天机学宫挤出部分匠师、匠工,一年就能造两艘,比起仅在传说中出现、燕州并无传承,即便有传承、制造也需要以百年时间计算的御空飞舟,不知道要优越多少。

能到风焰飞艇的制造工场亲眼看一下,董潘怎么都不会拒绝。

陈海早年在聚泉岭建了多座工场,之后这些工场多被匠师会迁入沥泉城,但场地、屋舍还是保留下来,之后又连同聚泉岭被陈海一起收回,目前都正式列入天机学宫名下的产业。

风焰飞艇的制造工场,之前是聚泉岭东麓河口的造船工场;之前为造战船准备的门式吊架等物,这时候都能直接派上用场。

董潘随陈海走进有上百米纵横的高大场厅里,看到上百匠工正忙碌着用细长的巨禽鸟骨,裁切整齐,又用淬金铁管连接到一起,铺设硬式气囊的龙骨。

两艘飞艇的龙骨才着手铺设,但望之仿佛一头远古巨兽的尸骸悬挂在门式吊架上,令人叹为观止。

董潘心里也清楚,这种风焰飞艇真要能将二十万斤的重物带入空中,在军中的应用价值将难以想象。

这时候周景元将风焰飞艇的图卷拿过来。

也由于风焰飞艇的复杂程度,要比乡级天机战车低得多,董潘在现场粗略看过一遍,也能大体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心里也感慨陈海有窥天机之巧。

虽然照图卷所绘,风焰飞艇并不难实现,而且制造出来普通将卒就能驾驭,但燕州自有史以来,宗门也不知道经历多少代,也不知道踊跃出多少惊艳一时的天才傀儡师,却没有能想到制造如此简单、又实用的傀儡飞艇来。

董潘拿了拓印的风焰飞艇图卷,就与陈海告辞,没想到回沥泉都没有歇口气,又要马不停蹄的赶回河西——董潘只能叹息自己命太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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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潘走后,陈海让周景元将周钧、孙干、苏原、吴蒙等人都喊过来,将舅父陈烈托董潘捎过来的信封给众人看。

陈烈决意留在太微山修行,不愿意到聚泉岭来,一是他受陈族及宗门的培养,不忍就这样弃之而去;二是他到聚泉岭来,即便他与陈海甥舅间关系和睦,但在周钧、孙干、苏原、吴蒙等原昭阳亭侯府的弟子、部将,将面临奉谁为主的困挠。

陈烈决意留在太微山修行,这样的困挠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陈海在聚泉岭自立门户,而昭阳亭侯的爵位,作为河西给陈烈的封爵,封邑又在河西境内,此时也要进行坚决的分割,事后才不会对天机学宫造成干扰。

陈烈也知道陈海不会看得上亭侯的封爵,而河西不剥脱他的封爵,他以后也不可能将爵位传给陈海,同时也是照顾河西的颜面,他很快就会直接立陈彰为亭侯府嫡世子。

此外,周钧、吴蒙、苏原等人,以往都是昭阳亭侯府的部将,但往后要在天机学宫,就要与昭阳亭侯府分割关系,彻底加入天机学宫。

而往后在聚泉岭也不能再保留昭阳亭侯府扈卫营的编制;陈彰会在药师园寨、在昭阳亭侯府的封邑重新组建扈卫营。

陈烈这些决定,也是为天机学宫能真正的自立门户,日后展再也不受河西的干扰跟牵制,同时将昭阳亭侯府扈卫营这些年培养的那么多精锐,都交给陈海,但众人想到以前都是聚集在昭阳亭侯府的旗下,之后要与昭阳亭侯府分割关系,也是难抑感伤。

原昭阳亭侯府的众人感慨万千的离开,唯有赵山、钱文义两人留在竹殿里没走。

“赵叔,你们是想回太微山?”陈海问道。

“嗯,”赵山点头道,“我与文义也没有什么大志,在这里也帮不上你什么大忙,想着侯爷、小姐即便是在太微山潜修,身边总要有几个老人照顾才方便。”

“……”陈海知道他也与河西的孽缘远没有到止尽的时候,甚至可以说他此时的所有布局都是为了河西。

赵山、钱文义情深意重,选择去河西,他可没有什么觉得感伤,反而觉得欣慰,喊来周景元,给赵山、钱文义以及其他打算回河西的人,除了准备赤狻兽、金翎雕、青狡马等战骑、战禽,还为他们准备好未来几年修炼足够用的丹药。

次日,待赵山、钱文义等人准备好行囊,陈海又与周钧、苏原、孙干、吴蒙、周景元、沈坤他们赶到山下来送行。

昭阳亭侯府扈卫营编制最鼎盛时,也没有过一千两百人,现在有些人都已经将家人迁到聚泉岭,也有些人正将家人迁来聚泉岭的途中,也有百余人知道随赵山、钱文义返回河西,将极不受待见,但还是选择回河西,伺候陈烈。

这么多人西归,战禽不够用,只能从南樟府走驰道西归,周景元也提前为他们安排好车马。

彼此都是并肩作战多年的袍泽,此别之后,都认为此生可能就再相见的机会,也就难免伤感,也就难免会潸然泪下。

陈海上前扶赵山、钱文义上马,说道:“赵叔、钱叔,你们回去后,要是遇到秉性、天赋都不错的子弟,除了那些基础秘形外,裂天戟、周虚流云步、雷罡拳等玄功绝学也都可以传授,不要拘泥什么门户之见……”

裂天戟、周虚流云步、雷罡拳乃是陈海目前综合诸武道秘形及碎裂、风雷诸多真意,所创出的三种最强玄功绝学,威力之强,可以列入宗门非核心精英弟子不传的中上品绝学之列。

照旧规,寒门子弟是绝没有机会接触这一类玄功绝学。

陈海怕赵山、钱文义回去后,遇到资质绝佳的弟子却也局限于门户陋规而束手束脚不敢传授这些玄功绝学,才特意吩咐一些,打消他们的顾忌。

在昭阳亭侯府在聚泉岭的扈卫营解散之后,天机学宫也将正式编道兵营,作为天机学宫的常编守卫力量而存在。

当然,陈海不会将扈卫营的老人都编入道兵营。

扈卫营的老人,虽然此时才千余人,但这些年都踏入通玄境(修炼天赋实在有限的,都安排到工场、坊院从事其他事务),在兵术武道修习都有一定的底子,可以说都是合格的精锐武官。

将这么多精锐武官都留在聚泉岭充当普通的道兵扈卫,是一种严重的浪费,陈海后续会调一批人补充精绝军中,加强精绝军中低层武官的不足,同时也会调一批精锐,加强往来秦潼与鹿城的商队,最后再从聚泉岭附近的子弟招募一批年轻子弟,补充到道兵营里继续培养。

聚泉岭除了早年迁进来的曹氏、周氏族人以及随张雄迁入的张氏子弟外,还有在秦潼战事之后,被陈海收留到聚泉岭来安置、救护的四五万流民军战俘。

从聚泉岭附近招募的年轻子弟,虽然在资质上,与从天崖海角涌到天机学宫来修习机关傀儡术的子弟不好相比,但也要比普通的平民子弟高出许多,何况陈海早就在聚泉岭附近推广学堂教育了。

更重要的一点,这些年轻子弟对聚泉岭、对天机学宫的凝聚力,是极强的。

除此机关傀儡学外,陈海还想在天机学宫再开辟武道兵术的一脉传承,以便在练兵实录一二卷以及太尉府操典的基础上,形成更成体系的兵术、推广出去。

而吴蒙、孙干、周钧等人,除了平时负责道兵营的编训工作外,还将主要担当武道兵术教习。

送走赵山、钱文义后,陈海与吴蒙、孙干、周钧等人拾阶登山,跟他们说起日后的种种安排,又在中峰梅林里与众人告别,独自往北山的天机峰走去。

到今天,天机学宫算是初成形制,九大世阀的态度也从最初的抗拒转为接受或支持,陈海也算是稍稍松懈一口气,想着接下来或许能真正静下心来潜修一段时间了。

陈海走到天机崖前,他虽然没有登上峰崖,却感觉到峰顶古树下,除了苏绫外,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他眉头一皱,苏绫在天机崖留了什么客人等他回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蛇镯出世

陈海走进古树下的竹舍,看到敞开的厅里,一人身穿黑色罩袍背着门而坐,一只狭长的长木匣背在身后,虎背熊腰,即便是坐着也显得相当魁梧,但袍襟下血迹斑斑,以致此人需要右手摁住桌案才能席地稳住,看来是受伤不轻。

大概是听到陈海踏雪而近的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身子往前倾倒,长拜行礼道:“见过姚爷。”

“药老三!”

看到来人是宁蝉儿在黑山用噬魂丹强行收服的药奴之一,竟然受这么重的伤走进聚泉岭,陈海也吓了一跳,打量药奴老三两眼,却是没有性命之忧,只是点点头走进厅里,走到矮案后坐下来,拿起炭炉上烧得正沸的铁皮壶,给自己沏了一碗沫子茶,看药老三碗里的茶水已空,也给他续上水。

药老三在黑山时虽然也有明窍境修为,但让宁蝉儿调教是极受规矩,陈海不开口问他过来是什么事,也是耐着性子先饮茶,也浑当左腋的伤口不存在似的。

“他突然闯进来,我都吓了一跳,但看他手里有姐姐的信物,便先将他收留下来……”苏绫这时候拿到伤药膏从里屋走出来,在陈海身边坐下来。

苏绫到黑山时,宁蝉儿带着药奴已然离开,所以她也不知道她姐姐在黑山收服了十数药奴为己所用,也是看到她姐姐的信物,才没有将传警将药老三抓起来,这时候确认了身份,又担心起姐姐的安危来。

陈海接过药膏,将药老三左腋下的袍衫揭起来,看到他完整无损的袍衫下还穿着一件软质的灵甲,露出来的灵甲上东一道西一道皆是剑裂刀痕,但灵甲防御力极强,药老三不知道遭受到多少道刀光剑芒,灵甲都抵挡住了,唯有左胁下被割裂出一道七八寸长的口子,露出里面边缘似被烈焰殛烧过的伤痕。

实际上这一道剑伤深及肺腑,也难怪药老三赶以沥泉,都没能将伤势压下来,还有鲜血浸透外面的袍衫。

普通的药膏不管用,陈海从怀里取出一只掌心大的玉瓶,递给药老三,说道:“这里有三枚丹药,你每天服用一枚,应能助你将侵入百骸的剑煞除去;到时候,你就走吧。”

药老三拔开瓶塞子,就觉一股药香冲溢而去,令人有灵元灌顶之感,看到这么小的玉瓶里仅有三枚灵药,也知道这三枚灵药能让陈海贴身携带,定是不凡,他朝陈海行了一礼:“姚爷怎么不问我因何而来?”

陈海在黑山以姚兴之名示众,药奴也习惯唤他“姚爷”,陈海也懒得纠正,说道:“你身上的伤,不是单打独斗留下,但也不是你孤身在赶往聚泉岭的途中遇到埋伏围攻而留下。那样的话,你根本没有机会走到聚泉岭。应该是很多人突围,你虽然受了伤,但成功杀出包围圈,但伏兵有更重要的目标,你才有机会成功突围。此时黑燕军有两路兵马分别在河阳甘泉山与松磐岭被强敌包围,但无论你家主人是被在哪一处,我都无能为力相助……”

“什么,姐姐这时候有被包围在甘邑山或松磐岭?”苏绫心里一惊,她已经有两年没有得知道姐姐宁蝉儿的消息,乍听到姐姐宁蝉儿有可能被勤王军困在甘泉山或松磐岭,怎么不惊?

“以你姐姐的手段及心性,真想突破,怎么可能没有办法,又怎么可能是舍不得放弃那些被困黑燕军将卒,她无非是想看我会不会跳入这烂泥坑罢了,”陈海脸上冷淡无情的说道,“又或许,药老三前脚从甘泉山或松磐岭突围,她后脚也跟了过来,就连药老三都被蒙在鼓里……”

“你这人实在是无趣得很!”

陈海话音刚落,宁蝉儿那摄魂夺魄的糯魅之音便缥缈传来。

这时候苏绫都感知她姐姐的气息在古树梢顶传来,欣喜的要迎出来,待她刚站起来,就见宁蝉儿纤纤玉足已经踏入竹舍中来。

宁蝉儿这时候虽然还不以真面目示人,她甚至都不会在诸药奴面前露出真容,脸蛋看上去像是平淡无奇的年轻女子,但如雪似玉雕琢而成的玉足,轻盈的踏在蒲席上,似有异样的韵律,说不出诱人的眼球。

看到宁蝉儿亲至,药老三便退到一旁,也不问宁蝉儿为何会让他先拼死杀出重围。

“我虽然不喜杀戮,但对黑燕军在甘泉山及松磐岭被围,实在是无能为力。”陈海又拿起一只粗糙的陶碗,给宁蝉儿沏了杯茶。

“你说你不喜杀戮,在聚泉岭自立门户,也不与诸宗阀搞对立,态度实在平和得很,但你将诸多不该问世的傀儡战械,卖给这家、卖给那家,不是为了制造更多的杀戮?”

宁蝉儿对陈海的驳斥不屑一顾,也嫌弃的看了粗糙的陶碗一眼,继续说道,

“倘若当初不是你故意让乐毅偷走练兵实录,黑燕军在蓟阳、河阳、雁门也成不了气候,战事可能早就平熄了。你说说看,你仅是将练兵实录的内容泄漏出去,就制造了多少杀戮?再说了,要不是这几年有黑燕军将西园军及虎贲军的主力牵制在东线,你以为京郡八族就腾不出手来收拾近在咫尺的秦潼山?会让你有机会联合九阀,在京郡八族的眼鼻底子,从秦潼山脉割走一块燕京无法辖管的飞地?黑燕军是你助长成势,又被你利用来牵制京郡八族的势力,你不能这时候,突然说一句不喜欢杀戮,就撒手不管了……”

宁蝉儿一副就此赖上陈海的样子,也似乎一眼就见陈海看透。

陈海只是静静的喝着茶,临了叹了一口气,说道:“天机学宫目前所有的天机秘图,你都可以拓印一份走;而我这屋里,你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也都可以拿走。”

“我要拿走你。”宁蝉儿秀眸凝视着陈海,似有雾汽从水深处升起,盯住陈海深邃难窥其底的眼眸。

“大势所趋,拿走我也无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陈海摊手说道。

“你都知道大势所趋,怎么就想着拿几张破图打走我?”宁蝉儿吩咐药奴药老三说道,“你去天机崖下守着,莫要让其他人闯上来。”

药老三也不问什么,就从戟匣里取出两截短戟拧在一起,合成裂天战戟,往天机崖下走去。

陈海苦笑不已,这里好歹是天机学宫的要害之地,他虽然没有在这里设下法阵禁制,但不意味着有陌生人出没,周景元他们看到就会装看不见的。

陈海将随身携带的一枚玉佩,作为信号化作一道清影掷出,要齐寒江安排人封住进入天机崖的通道,倒想看看宁蝉儿有什么能说得他心动。

见陈海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滚的模样,宁蝉儿恢复她明艳清丽的真容,一双剪水双眸盯着陈海的眼瞳,说道:“我姐妹两人伺候你一夜如何?”

陈海喝着茶,差点将一口茶喷宁蝉儿脸上去。

“姐姐,你胡说什么?”苏绫羞得满面通红,嗔怨道。

“苏绫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对你不感兴趣。”陈海无奈的将陶碗放下来说道。

“你说这样的话可刺激不了我,”宁蝉儿说道,“你以后要是后悔了,可不要怪我没给你机会啊。”

陈海苦笑道:“要是黑燕军在河阳所面临的困境,是一两个人就能解决问题,大天师巩清为何在云梦泽闭关不出?”

“师尊他已经坐化了。”宁蝉儿蓦然说道。

“啊……”陈海也是吓了一跳,他怎么都没有想法赤眉教的灵魂人物、曾在天榜将董良等一干人都压得抬不起头来的道禅院第十九代大天师巩清,竟然在云梦泽悄无声息的坐化辞世了!

此前黑燕军在河阳、历川的处境已经是越艰难、军民士气也陷入低迷之中,陈海都不知道这样的惊天消息一旦传出去,会不会令河阳的黑燕军直接崩溃掉?

如此看来,黑燕军在河阳的形势比他所预料到的,还要险恶十倍,已经不是人力所挽回了。

“形势若真是险恶如此,黑燕军在河阳除了投降世阀,怕是没有其他选择了。”陈海说道,想到在道禅院之后曾搅动四方风动的赤眉教就将烟消云散,他心里也是感慨万千,没想到大天师巩清竟然在这节骨眼上坐化辞世了。

陈海没有问宁蝉儿更多的问题,也没有验证巩清是否辞世,宁蝉儿没有必要拿这事开玩,心想或许是在道禅院被攻破时,大天师巩清就受了永无法痊愈的伤势,而这几十年来又苦心孤旨创立赤眉教,差不多将他最后的生机都熬尽了,真是这时候突然坐化,也实在没有什么奇怪了。

“赤眉教分崩离析,黑燕军投靠宗阀,还不如投靠天机学宫——你真就不心动?”宁蝉儿盯住陈海的眼瞳问道。

“你也说过,京郡八族能腾出手来,就会对沥泉有所动作,你说我这时能给他们抓到这么大的破绽吗?”陈海问道。

“看来是真无法说动你了,”宁蝉儿突然间也变得意兴阑珊起来,略带伤感的说道,“我这两年其实都在云梦泽陪在师尊身边,看着师尊魂消魄散、身化金刚,说起来也奇怪,师尊从未见过你,辞世前就要我将一件他自小收在身边的古银镯送给你……”

宁蝉儿从怀里取出一只黑巾包裹的古银镯,递给陈海。

看着另一枚蛇镯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陈海似被毒蛇咬了一口,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 推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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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然看到宁蝉儿拿出另一枚蛇镯出来,陈海似被毒蛇咬了一口,整个人都差点要跳起来。

道禅院在燕州是很独特,无论是弟子传承,还是行事风格,道禅院都是与太微宗等与世俗势紧密结合的宗门有极大不同的宗派,但陈海也没有想过道禅院与血云荒地会有着什么联系。

这些都要怨左耳什么都没有交待,就与神殿一起沉入神殿谷的石地深处,但陈海此时细想起来,在龙帝苍禹身陷地球之时,左耳再虚弱,在血云荒地、在燕州也不会没有一点部署。

怨只怨左耳在沉眠之前,他还太弱小了,以致左耳不会将一些关键的秘密泄漏给他知道;怨只怨在益天帝攻陷道禅院之后,销毁掉大量有关道禅院的官方记载。

而大天师巩清等人到处掀起流民作乱,手段难谈光明,除了极大打击宗阀势力外,对流民的性命及下层民众的悲惨命运并无真正的体恤,因此陈海对他们没有什么好感,也就没有认真的去挖道禅院在赤眉教之前的历史,以致错过与大天师巩清见面的机会。

现在的问题,宁蝉儿显然不知道这只蛇镯代表着什么,而巩清坐化之前,都没有将蛇镯的秘密告诉最后接触的宁蝉儿,那赤眉教的另几位天师巩梁、巩宝等人,岂非也完全不知道蛇镯代表着什么?

巩清在辞世前,让宁蝉儿将这只蛇镯带到聚泉岭来,又是什么意思?

陈海怔怔的坐在那里,看着桌案上那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蛇镯,一时间也茫然无措。

“这蛇镯代表着什么,你怎么可能会与师尊认识?”宁蝉儿脸容除去摄魂夺魄的媚惑,清亮的眼瞳盯着陈海,自从师尊辞世要她将这蛇镯带给陈海,她心里就充满着太多的谜题需要解答。

苏绫在陈海身边这么多年,也从没有想过陈海会与赤眉教有什么瓜葛,这时候也只是愣愣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

“大天师何时就确定要我将这枚蛇镯捎给我的?”陈海也有一些事情需要确认,问宁蝉儿,“大天师辞世前,除了要你将这枚蛇镯捎给我外,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陈海推测在他随龙帝苍禹进入燕州之时,巩清即便持有蛇镯神魂能够进入血云荒地,但也应该并没有随时与左耳保持什么联系。

要不然的话,巩清不会费这么多的波折,直到最后才猜到他的身份。

对,巩清辞世前也只是猜到他与血云荒地、与神殿有关,并不十分的肯定,他这才会让宁蝉儿拿着蛇镯跑到聚泉岭来,却什么都不告诉宁蝉儿。

这样的话,他即便猜错了,血云荒地的秘密也不会泄漏出去。

“当初在宿卫军大营里,你以血域幻象破我千魅幻灭**,我这次回云梦泽,便跟师尊说起这事,师尊精气神陡然间就垮去一截,”宁蝉儿说道,“此外,师尊在辞世还说,今日天机学宫搞的这一套,不过是走道禅院当年的老路,一切都是徒劳,何况将桎梏加在自己的身上?师尊这些话,到底是想说什么,这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还需要你来给我解惑……”

“……”陈海喟然长叹,谜题真是一点都不难解。

并不是左耳不愿将道禅院的秘密说给他听,也不是巩清有意不来寻他,实是在道禅院被赢氏精锐攻破之后,大天师巩清与左耳已经分道扬镳了。

道禅院应该最早是左耳所创,目的就扶持金燕诸州的宗门、宗阀势力,为抵御罗刹魔入侵做准备,这也解释了太微宗等诸多宗门的玄诀传承,为什么会与道禅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解释了道禅院的历史及地位为何那么独特以及充满谜题。

左耳虽然倾尽全力通过道禅院暗中扶持燕州的宗门、宗阀势力,但在他虚弱之时,却又无法拒绝已然壮大的宗阀势力有朝一日会暴露出难以遏制的野心,会聚集在赢氏的旗帜下,反噬道禅院。

对左耳、龙帝苍禹而立,守御燕州已经是化入他们骨髓的使命,但对于巩清而言,他只是从道禅院的上代大天师那里继续了这样的遗命,在道禅院受到摧毁性的打击之后,他对守御燕州的使命就彻底动摇了,从而与左耳分道扬镳,他自己则以复仇以及拔除及打击赢氏宗阀势力为人生最后的使命。

这也是巩清在辞世前为何要宁蝉儿对他说天机学宫不过是重复道禅院之前的老路。

这也是左耳、龙帝苍禹为何最后将一丝渺茫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关键原因,是左耳、龙帝苍禹之前在燕州的部署已经彻氏破产,而道禅院的残余势力也因为巩清与他们的分道扬镳,而彻底脱离他们的控制。

看到宁蝉儿眼瞳还死死的盯着自己,等着他来解除她心里的困惑,陈海苦笑道:“这蛇镯代表着一门越燕州当世所学的上古传承,也是道禅院千百年神秘传承的源头所在……”陈海伸出右手,让他的那枚蛇镯缓缓的浮现出来。

看着陈海右手腕那只一模一样、似复刻而成的蛇镯,宁蝉儿、苏绫两子姊妹的眼珠都差点掉出来,她们是猜则陈海与道禅院、与大天师巩清存在某种她们猜不透的联系,但也没有想到这上面去。

“当日在宿卫军大营,我神识所遇之血域,并非幻象?”宁蝉儿问道。

“不是幻象,”陈海点点头,说道,“你祭炼这蛇镯,神魂意念就能潜入那座与燕州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血云异域之中,但在你祭炼这蛇镯之前,你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宁蝉儿问道。

“我所料不差,道禅院仅有这一枚蛇镯传承下来,谁想要继续这枚蛇镯,就要将道禅院开宗万年以来的大宏愿继承下来。”

“道禅院的立宗大宏愿,你说是‘受天地供养以守御天地’吗?”宁蝉儿不屑的一笑,嘻笑的问道,“难不成你在聚泉岭建天机学宫,也是有这迂腐到极点的念头?”

陈海苦笑不已,可不是他想怎样,他也是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为之。

约束罗刹魔入侵金燕诸州的天地法则越来越松动,左耳孱弱得一塌糊涂,不要说凭借神殿抵挡、歼灭罗刹魔了,甚至这时候更怕神殿会落入罗刹魔的手里,成为彻底碾灭金燕诸州人族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宁蝉儿不会因为不愿意去承担什么狗屁宏愿,就会放过蛇镯,放过能神魂潜入另一方天域的机会,将蛇镯拿过来,问陈海:“是否真有你说的那么玄妙,我也祭炼过这镯子,怎么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同?”

陈海心里苦笑,心知大天师巩清的遗愿在宁蝉儿这妖女眼里也算不了什么,要不是宁蝉儿祭炼过蛇镯苦苦无法现异常,大概也不会走到他跟前来吧。

蛇镯与燕州常见的法宝并无不同,只是神魂意识想通过蛇镯潜入血云荒地,是需要人引导的。要是宁蝉儿人在黑山祭炼这蛇镯还好,毕竟血云荒地就在黑山之下,但宁蝉儿在数万里之外祭炼蛇镯,不要说宁蝉儿距离半步道丹还差一些火侯,即便是修成道丹,也极难捕捉到与血云荒地之间那一丝的玄之又玄的联系。

“若无人引导,蛇镯仅仅是提升神识感知、或借来遮闭气息的高级法宝而已,”陈海苦笑道,将蛇镯接过来,割破中指滴血祭炼进去,跟宁蝉儿说道,“你神识且沉浸进来!”

宁蝉儿怎么看都不会是能继承道禅院大宏愿的人,何况道禅院的真正道传在巩清之后就已经破坏殆尽,陈海只是将宁蝉儿的神魂意识带入血云荒地,却不会将傀儡分身、血卫等秘密都告诉她。

陈海与宁蝉儿神魂意识借蛇镯潜入血云荒地,不会受到天地法则的强烈排斥,但此时不借傀儡分身,神魂意识越是强大,越是能感受到天地法则的天威神罚压迫,然而更令宁蝉儿震惊的,是下面的血色大地上,种种仿佛异妖、鬼兽一样的数不清的魔物,演绎着无尽的杀戮、猎食……

此时血云荒地复活的魔物,当然远不止罗刹血魔一种,振翼而走、四蹄奔走、无足游走诸魔皆有,还有一些魔物看似孱弱,却能食土吞噬岩浆而在;此时大地,也不再尽数荒芜,除了岩洞深处的血腥苔等外,神殿谷附近已经大量的深褐色、铁锈色魔藤蔓生。

虽然左耳沉眠之前,并没有细说,但陈海这些年对天地法则不断参悟,也搞清楚了,血云荒地的天地形态越完备,与金燕诸州的差距越小,意味着天地法则对两域之间的隔绝作用就越小。

有朝一日,血云荒地与金燕诸州之间的隔断将彻度的打通,即便是最弱小的动物,都能自由穿越,或者那时候血云荒地会直接变成金燕诸州的一部分。

宁蝉儿的神魂意识还是无法适应天地法则之威的压迫,很快就带着能张口吞下大鸡蛋的震惊,回到天机崖之巅。

第三百三十三章 黑燕军危机

神魂意念回到天机崖竹舍之内,宁蝉儿心里的震惊却迟迟无法消散。

苏绫却只能从姐姐宁蝉儿惊骇失色的玉容中,去揣测陈海及姐姐宁蝉儿的神念刚才潜入怎样的可怖异域。

燕州玄修最高目标就是飞升,就是越天地法则的束缚、越生死,大多数玄修也都认为在金燕诸州之外,存在别的、有别于金燕诸州、灵气更充裕甚至人生来就可以不死的天地。

金燕诸州,在很多地方都有上古人族留下的异域神魔进入的记录。

只是上古之时,金燕诸州的人族还处于蛮荒时代,没有开昧,没有文字,诸多记录主要是以岩画的形式记录下来,一方面是年代太久远了,岩画残缺,另一方面还掺杂着上古先人无尽的幻觉与想象,使得真相在数万年、十数万年之后的现在,就变更缥缈莫测。

自燕州有宗门始,修行之人多如过江之鲫,却无一人能勘破死生大关而得飞升,即便是大天师巩清这样的天榜人物,最终都难免一抔黄土,苏绫这一层次的玄修弟子,更不会将飞升放在心里当一回事了。

即便绝大多数玄修弟子都认为在金燕诸州之外还存在别的天地,但他们同时又认定这些所谓的异域天地,跟他们没有丝毫的关系,对他们的修行人生也不会有丝毫的影响。

这时候陈海告诉她,不仅仅存在真正的异域天地,他们还能通过特殊的法宝,神识潜入进去,甚至道禅院一脉的传承,就来自这座异域天地,如何令苏绫心平气和的接受?

宁蝉儿收起心里的震惊,狐疑的盯住陈海的眼瞳,檀唇微张,问道:“要是血域之中皆是杀戮魔物,这灵镯又有何用?”她将蛇镯很随意的拿手里,似乎就要嫌厌的丢给陈海,随便换点其他更实用的资源。

此时神殿沉入无尽的地底,神殿石谷又被强悍令人心颤的罗刹血魔占据,蛇镯对于宁蝉儿来说,是没有什么意义了。

陈海摊摊手,既然大天师巩清已经与左耳分道扬镳,宁蝉儿、天师巩梁等人,也不可能继承道禅院的宏愿,新的蛇镯除了让他知道左耳早年在燕州有所部署,而左耳所做的这些部署,即将被燕州的宗阀势力彻底摧毁之外,也没有特别的意义。

“倒也不是完全没用,”宁蝉儿又蓦然将蛇镯抓在手里,似乎窥破陈海想骗她蛇镯的阴险心思,“道之真意,不过是天地法则的亿万碎片而已,人处天地之间,觉天地之大而浑浑噩噩,却是神魂意念经蛇镯潜入血域,感受到天地法则的天威压迫,这感觉是不好受,但换个角度去想,岂非更能清晰的感知到天地法则的存在?”

“你这么想,却也是不错,但道禅院历代大天师,却也没有越死生的人物出现,可见神识意念借蛇镯潜入血云异域,是能帮助参悟天地法则,但也没有你想的这么美好。”陈海点头说道,站起身,打算送宁蝉儿离开。

“彼此间有这样的牵连,你还是要坐看黑燕军覆灭而袖手不管?”宁蝉儿咬唇问道。

苏绫虽然早就决意与黑燕军脱离牵扯,但看到黑燕军在河阳、雁门有覆灭之危,犹是无法忍心,咬着檀唇看着陈海。

“恰如大天师辞世之前所言,天机学宫所走的不过是道禅院此前的旧路,而黑燕军已经彻氏放弃此前的旧路,彼此之间又有什么牵连?”陈海问道。

大天师巩清在道禅院被赢氏联合诸多宗阀攻破之后,数十年如一日想着要报仇雪恨,掀起这场前后持续十年的流民大乱,对京郡八族以及河阳、历川、蓟阳、雁门的宗阀势力是造成沉重的打击,也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报仇雪恨了。

然而燕州世族与宗门纠缠在一起的宗阀势力,扎根展逾万年,根基之深厚难以想象,一旦黑燕军在燕京东北的强盛势头被遏制住,盛极而衰、直至最终败亡,都只是时间问题。

陈海并不觉得他有能力力挽狂澜。

此外,大天师巩清辞世消息不可能永远不露破绽的掩藏下去,一旦消息泄漏,对黑燕军的士气打击自不待言,而在没有制衡力量的存在,为尽早结束这场战场,京郡八族极可能会采取一些极端手段,派出道丹境强者刺杀黑燕军的核心将领,都会加黑燕军的败亡。

此时黑燕军在燕京东北,有五六名道丹境强者坐镇,但虎贲军、西园军以及二十七路勤王军总兵力加起来,可能在人数上与黑燕军相当,出不了多少,但在地榜上赫赫有名的道丹境强者,聚集河阳等地就足有四十余人,更不要说此时极可能还有天榜人物隐藏在军中。

这便是燕州宗阀势力的底蕴,不是黑燕军短短七八年间就能尽数摧毁的,何况陈海这些年,极力推广天机战车、天机弩,使得整个燕州每年的淬金级兵甲供应量增加一倍有余,虽说黑燕军也有获益,但实际上宗阀势力获益更多。

以沥泉每年三千万斤的淬金铁产出计算,通过种种渠道流入黑燕军的,虽然有百万斤规模,但流入燕州宗阀势力,足有两千万斤以上,是黑燕军所得二十倍。

即便是陈海没有让京郡八族直接将手伸进沥泉来,但潼北府、南樟府都是京郡八族的势力范围,事实每年犹有七八百万斤的淬金铁流入西园军、宿卫军及京郡八族的私军及附属宗族。

要不是如此的利益平衡,英王赢述、文勃源等人,早就调派宿卫军、西园军的精锐战力,将沥泉给打下来了。

相对比较惨的,则太子赢丹及宁氏控制的虎贲军,在太子治政期间,彻底得罪以益天帝为的燕然宫及京郡八族的其他宗阀势力,无论是英王赢述还是文勃源等人,都联手极力限制新式的天机战车、天机弩以及大量的淬金级兵甲流入虎贲军。

陈海他在沥泉做的事情,已经够遭人恨了,他这时候是让九大世阀以及京郡八族、燕然宫觉得天机学宫还有用,刺杀这种事才没有降临到他的头上,甚至文勃源也没有找上门来的迹象,但他这时候跑去河阳插一脚,那就真是嫌死得不够快了。

燕州的风起云涌,所能掀起的波澜,可不是小小的平卢大绿洲所能及的。

“那真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宁蝉儿问道,“你也知道燕京的局势,并不想表面上那么平静。”

“不错,燕然宫与京郡八族是有很深的矛盾,文勃源等宦臣也是极力加强宿卫军以及通过宿卫军控制燕京,但燕然宫及京群八族已经充分认识到黑燕军的破坏力,只要黑燕军未灭,燕然宫与京郡八族的矛盾应该不会有激化的可能……”陈海说道。

“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宁蝉儿不甘心的盯住陈海的眼瞳问道。

陈海轻轻一叹,说是没有牵连,但道禅院毕竟是左耳在燕州所留一脉,还是要念香火情的,沉吟片晌,说道:“要是巩梁、乐毅等人有清醒的认识,就应该放弃河阳、历川、蓟阳等郡,放弃对燕京的直接威胁,跳入西园军、虎贲军与诸阀勤王军的包围圈,往远离燕京的区域转移,保存住有生力量。就像你所说,燕京形势并不平静,但也只有在黑燕军远离燕京,对燕京难有威胁之后,才会有新的变化。至于黑燕军要选择从哪个方位突围,我不妨告诉你,河西近期就有可能对鹤川用兵,河西军府、鹤翔军府、武藏军府乃至天水等郡所派到河阳等地作战的勤王军,都不会有黑燕军决一死战的斗志……此外,就是太子赢丹及宁氏控制的虎贲军,还有隙可趁,相信你们也应该早就看到这一点了,无需我再赘言。”

燕京危局之初,就是益天帝与太子赢丹相争,最终因为宁氏所率的虎贲军主力在蓟阳受到重创,导致太子赢丹、宁氏一脉的势力大损,太子赢丹最终不得不还政益天帝而告一段落。

但也正因为黑燕军在蓟阳、河阳、雁门等郡的强势崛起,益天帝以及多年受太子赢丹及宁氏打压的其他京郡八族势力,都没有能够立时对太子赢丹及宁氏进行清算,最终只是让太子赢丹及宁氏率虎贲军出燕京与黑燕军作战,暂时解决掉父子争帝的危机。

然而大家心里都清楚,一旦黑燕军不再成为威胁,燕然军与西园军一系,先要解决的还是太子赢丹及宁氏可能会有的反扑威胁。

太子赢丹及宁氏也不蠢,自然早就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也恰是如此,太子赢丹率虎贲军出战之初,并不急于找黑燕军决战,而是选择先在历川孟津渡附近先站住脚。

这几年来,无论是宁氏还是其他效忠于太子赢丹的将领及宗族,都尽最可能将宗族势力往历川转移,现在可以说已经初步扎稳的根基。

在这种情况,要怎么说服太子赢丹及宁氏放过有深仇大恨、手里沾满宁氏子弟鲜血的黑燕军一马,这个就要看宁蝉儿以及天师巩梁、乐毅他们努力了!

宁蝉儿却不语,还是认真的看着陈海的眼瞳,说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但是现在只有你能说服太子赢丹及宁氏放黑燕军一马……”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夺舍之秘

见宁蝉儿深邃而明澈的美眸盯过来,陈海才恍然大悟,还亏得他想帮着指点迷津,然而这妖女这次过来已经打定好注意,不仅是想将他拖入黑燕军这塘浑水里,同时还想着将他拖进虎贲军的浑水之中。

“倘若黑燕军想利用虎贲军进退两难的心态,可以一试,也可以假定虎贲军不会从东南方向施加太大的压力,但黑燕军想要与太子赢丹、与宁氏直接交易,这个太冒险了?”陈海说道。

“怎么冒险了?”宁蝉儿问道。

苏绫坐在一旁,听了半天才明白姐姐宁蝉儿的意思,竟然是过来找陈海,说服太子赢丹、宁氏与黑燕军合作。

姐姐宁蝉儿潜伏宁氏的身份绝不能轻易泄露,但苏绫怎么都没有想到姐姐宁蝉儿,这次到沥泉来,竟然是打这样的主意。

这怎么可能?

太子赢丹在帝权争夺中失势,是黑燕军直接造成的,而在黄麋原一役,上万宁氏子弟死于黑燕军的兵戈之下,太子赢丹及宁氏,会背弃大燕帝朝暗中与黑燕军交易,会暗中放黑燕军一马?

苏绫想不明白这些,又心想或许正因为她想不明白,只需要安心守在陈海的身边,不需要去考虑太多的事情吧。

“经过数年的收编及重整之后,虎贲军恢复到三十万人规模,大体还在太子赢丹及宁致泽的控制之下,也初步在历川郡东部的孟津渡一带站稳脚,但在后勤补给等各方面,还受帝都的控制。同时,虎贲军此时并非太子赢丹一人之虎贲军,也非宁氏一族之虎贲军,中下层将官,主要还是诸族子弟充当,他们更忠于帝朝,而非太子赢丹,更不是宁氏。说来说去,也是黄麋原一役,虎贲军败得太惨,上万宁氏子弟丧命黄麋原,使得太子赢丹再也无法通过宁氏子弟,彻底的控制虎贲军了。而西园军及宿卫军近年来又快崛起,不仅控制住燕京及周边地区的形势,还从蓟阳从西往东猛攻黑燕军,兵锋甚利,仅西园军就表现出不弱于虎贲军的战力,”

陈海也隐约能猜到宁蝉儿想干什么,但不愿被她牵着鼻子走,也想劝她放下整件事,说道,

“这时候即便太子赢丹及宁氏还有养寇自重的心思,也应该是想黑燕军能留在河阳、历川等地作战,想着黑燕军能从东北方向威胁到燕京城。这样他们才能借黑燕军压住西园军的锋芒,怎么会轻易就让黑燕军从河阳、雁门突围转移出去?黑燕军不与虎贲军交易还好,太子赢丹为保存实力,不会从东南施加太大的压力,要是你们与虎贲军交易,虎贲军第一个会将你们缠死在河阳,再无法机会从河阳脱身……”

“要是有足够大的筹码呢?”宁蝉儿问道。

“黑燕军手里还有什么筹码?”陈海问道。

在陈海看来,黑燕军此时已经没有足够的筹码了,即便是有,但益天帝、文勃源、英王赢述以及京郡八族,此时上上下下有无数眼睛盯着虎贲军,怎么都不会容忍虎贲军与黑燕军公然勾结?

“黑燕军是没有能令太子赢丹心动的筹码,即便是有,也无法跟太子赢丹直接交易,但天机学宫可以啊!”

陈海苦笑一下,说道:“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啊?”

“谁曾想过你此时就敢在沥泉自立门户?行不行,我总要试一下才知道,”宁蝉儿毫无愧意的说道,“然而你都不畏河西雷霆震努,将你这小小的天机学宫给抹平了、将你当叛子逆徒抓起来挫骨扬灰,怎么又会怕这次的浑水太深?”

“我敢自立门户,是我知道河西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但虎贲军、西园军以及京郡八族,谁知道他们到底需要什么……”陈海摊手说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们需要什么?”宁蝉儿说道。

陈海苦笑,黑燕军不管是覆灭,还是突出重围,太子赢丹及宁氏,想要在战后不被益天帝、英王赢述、文勃源等人清算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虎贲军实是他们最后的依赖跟抓手。

然而这几年在文勃源与英王赢述等人的联手控制下,无论是通过将作监的墨甲司、武库司,或者少府、太尉府,又或者是通过京郡八族在沥泉的私下采买,燕京能从沥泉获得的天机战弩、天机战车等战械,以及大量的淬金级兵甲,都主要流入西园军及宿卫军,虎贲军所得极其有限。

这也是虎贲军战力被西园军、宿卫军日渐越的一个重要因素。

特别是早期作战,虎贲军在黑燕军手里,吃过几次天机连弩及密集使用淬金箭的大亏,甚至加倍看重这个因素。

但是话说回来,陈海即便愿意趟这浑水,此时又有什么能力,能绕过控制秦潼山脉的西园军、绕过燕京城,将大量的兵甲战械,送到此时位于历川郡东部的虎贲军手里?

说句不好听了,前期英王赢述、文勃源甚至想借黑燕军削弱虎贲军,聚泉岭暗中与黑燕军有什么交易,他们都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绝不会对他们与虎贲军的交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陈海摊手说道:“我即便知道他们需要什么,却无法送到他们手里。”

“姚氏可并不是什么人,都支持益天帝与十九王的,”宁蝉儿说道,“而且你莫要忘了,你实是姚氏的嫡支子弟啊!”

“姚氏废我修为、驱逐我出族,如此待我,我不报前仇就已经是宽宏之极了,怎么会重回姚氏的怀抱?”陈海摇头说道。

“姚氏一族真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宁蝉儿盯住陈海的眼睛问道,“那如此说来,你怎么不恨我姐妹俩入骨?难不成你真是为我与苏绫的美色所惑,想着将我们姐妹俩搞上床?”

陈海眉头一跳,蹙眉盯着宁蝉儿,沉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燕州有史以来,天榜强者如苍天星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渴望长生不死,也绝不乏借他人身舍以续残命的尝试,但短者数月、长者也不过三五十年,所借的身舍就都会崩坏,千百年还没有一人能借他人的身舍,再次进入灵肉合一的境界,所以我此前并没有想到你有被夺舍的可能,”宁蝉儿语气极为平静,她也不知道此时将陈海最隐秘的秘密揭露出来,陈海会是什么反应,“但如果你所得的传承,真是与道禅院源出一脉,那自然就远非燕州宗门所能企及,或许夺舍就不再是难事了。你也知道赢氏当年强攻道禅院,就是认为道禅院藏着能让人越生死大关的传承,我对夺舍这事,知道得可比普通玄修子弟要多一些……”

苏绫听到这里,都差点跳起来,难以置信的盯着姐姐宁蝉儿、又难以置信的盯住陈海,不敢相信姐姐宁蝉儿所说的这一切,陈海竟然不是陈海!

那陈海又是谁?

夺舍?

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名词啊!

陈海苦笑不已,心想再不该跟这妖女接触这么久、这么深。

“苏绫,你也不要大惊小怪,真正的姚兴应该是在太微宗深山坠崖而死,陈海应该是在那时才借得姚兴的身舍,重新修炼,所以你在那之后,所接触、认识的是陈海,而非姚兴,这也是他为何要在黄龙渊更改姓字的原因,”宁蝉儿一脸平静的跟苏绫说道,又问陈海,“我很好奇,你的真名是不是就叫陈海,你在夺姚兴身舍之前,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是人,还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妖魔神鬼?你说,吴蒙、周景元、齐寒江他们,特别是昭阳亭侯陈烈,要是知道这一切,知道这些年都不知道你是妖是魔是神是鬼,潜伏在他们身边,获取他们的信任,他们心里会怎么想?或许你并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董郡主吧?”

面对宁蝉儿穷追不舍的追问,陈海招架乏力,他见苏绫眼瞳里也满是迷茫,心知他的身世被宁蝉儿真正揭穿出来,会在直接在天机学宫内部制造出难以想象的一场大混乱;他也将无颜再去见舅父陈烈。

虽然在他被龙帝苍禹带入燕州,他真正将陈烈视为亲人。

“你是不是在考虑杀人灭口?”宁蝉儿妖媚的问笑道,好像这件令苏绫情绪剧烈激动的事情,在她眼里很不值得一提似的。

见苏绫娇躯一震,陈海内心也极痛苦,他当然不会对苏绫起什么杀机,但苏绫有这样的反应,显然是她的内心已生恐惧,这或许说明他与苏绫的关系,可能再无法弥合了。

“我非魔非妖非神非鬼,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名青年,也是机缘巧合,遇见当年创立道禅院的那几位先辈,才得到一些玄法传承,寄身太微宗修行而已,”陈海苦涩一笑,对宁蝉儿说道,“你也不指望知道我这些秘密,就能要挟我做什么。我在天机学宫推行天机匠师议事制,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脱身而走,天机学宫还能继续运转下去。此时看来又是我离开聚泉岭的时候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异相

一道道巨大的裂谷,触目惊心的撕裂着大地,有的裂谷有炽红的岩浆在沸腾、在汹涌,有的裂谷却蕴藏难以言喻的盎然生机,有些藤蔓从地底深处钻出来,沿着石壁生长,即便已经悬垂千丈,但还在以难以想象的度在快生长。

这是血云荒地近两年来所生的一些变化,就在傀儡分身及血卫藏身的那座裂谷里,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天地精元从地底喷薄而出。

最初只有岩洞最深处才有血腥苔等低级苔草生长,但在过去一年时间,苔蕨藤灌等植物已经疯长满整座大裂谷,荒芜的裂谷、大地,仿佛一座生长百年的原始森林。

在这样的环境下,无论是傀儡分身,还是姚老根等血卫,都能直接感受到天地精元对肉身的无尽滋养。

虽然境界的提升需要对天地法则有更深的参悟,但无论是度、力量,还是血色鳞皮的坚韧程度都比以往有极大的提升。

这绝非好现象。

虽然燕州的传承层次比较低,但上古人族在黑山所遗留的残缺岩画,研究数年,陈海还是能获得很大的信息。

血云荒地虽然也庞大无比,但并不能算完整的天地,充其量只能算天地的碎片,这也注定了残缺、荒寂、岩浆横流、动不动就天崩地裂、山摧地覆,才是血云荒地应该有的永恒主题,也不应该有如此磅礴、孕育生命的天地精元滋生。

这地底喷涌而出的天地精元,要不是血云荒地所滋生,而是来自金燕诸州,这意味着什么,则是不言自明。

陈海原以为血云荒地与金燕诸州彻底接上,可能需要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时间,但现在看来,即便黑山那边还没有什么异状生,陈海也相信整个过程在某个节点后,加了。

董宁这时候也进入血云荒地。

陈海已经将蛇鳞书送到黑山,蛇鳞书虽然不能让董宁直接进入血云荒地,但作为神殿流传出去的宝物,附有一缕洪荒气息,董宁祭炼蛇鳞书后,以神识蕴养之,她自身的神魂也会变得更加凝炼。

董宁这时候被陈海带入血云荒地,一缕神魂念不仅能滞留更长的时间,甚至短时间内能直接凝聚成一道神魂虚形,而不需要再寄附在简陋的法宝之中。

每次进入血云荒地,董宁还是难以适应裂谷里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是她在燕州绝看不到的诡异景象。

看到陈海那傀儡狰狞的魔躯身份,站在一座石崖上眺望大地,董宁凝聚虚形飞遁过来,问道:

“怎么了,半月之期未到,今天怎么突然就要见我了?”

陈海借蛇镯将董宁的神魂念识拉入血云荒地,精神念力消耗极大,常常见一次面都要萎靡大半天,而董宁的神魂消耗更大,因此才与董宁约好半个月见一次。董宁虽然希望能日日见到陈海,但更担心沥泉那边有什么事情生了。

“你可曾想过,我并非燕州之人?”

陈海转身过来问道。

“……”董宁微微一怔,问道,“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陈海没有说话,看着董宁神念所凝聚的虚影,等着她回答他的问题。

“在自幼在祖父膝前长大,也听祖父说过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董宁说道,“祖父说过,修成道胎之后,理论上就能修炼身外分身,应该是能踏上永生不死的仙途,但千百年来燕州天榜强者多如过江之鲫,绝无一人成功过,我也就听听而已。不过,第一次你带我进血云荒地,看到你的血魔身舍后,我便想,你或许不是燕州之人。只是我的修为太低,身舍之修距离我还太遥远了,不是迷了道心,才没有跟你问起,”董宁说道,“但你能跟我说起,我还是很高兴。”

陈海没想到董宁早就想到这点,想想也是,傀儡分身是身舍,姚兴死后留下的尸骸也是身舍,真要是不太愚蠢,看到他的血魔分身后,还猜不到身舍的疑点,就有些太迟钝了。

“我跟你说一个故事,”陈海坐在石崖上,让董宁的神魂虚影,坐到他的血魔巨爪之上,又伸出另一只血鳞爪,在眼前画圆如镜,仿佛将四周八面的光线都抽取出来,在圆镜里编织出一幅画面来,“在这个与燕州迥然不同的天地里,我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青年,读书、毕业、工作,喜欢一个女孩子,却给不了对方一切,意外遇到从山腹深处挖掘出来的一只苍龙耳鼎,就莫名其妙被龙鼎的器魂带入燕州,莫名其妙的成了神殿守护……”

“……”董宁惊奇而欣喜的看着光幕上所呈现的地球画面,没想到在燕州之外,竟然还有这么一座神奇的天地,而那里才是陈海真正的故乡,半晌过后,才微掩擅唇说道,“我就说呢,在栖云岭初见时,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而别人将你说得越是不堪,我就越是好奇,不知不觉间就难以自拔……”

“你不觉得我欺骗了你?”陈海问道。

“你伤我的心还不够多吗?”董宁嫣然笑问道,“我在决定嫁入西羌国之时,还是恨不得想着将你揪过来剁几刀解恨啊,亏我对你一片真情,你竟然当众拒婚,害我回到河西都被人指手划脚的数落,但在夜渠山听到你也到大漠了,那时候便觉得死在马贼箭下,那是最好了,反正是不想再嫁给什么西羌少君了。对了,要是张雄、孔鹏没有联手叛变,我顺顺利利的嫁入西羌国,你打算怎么办?”

陈海想起宁蝉儿的建议来,笑道:“大概会顺手将那个鬼少君给阉了吧。”

这会儿,陈海心神微悸。

董宁的一缕神魂是通过蛇镯进入血云荒地,自然是立时感知到陈海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有另外一人进入血云荒地了……”陈海感知到宁蝉儿也进入血魂荒地了,但距离这边极远,没有他的指导,宁蝉儿短时间是不可能现这处裂谷的存在,他将道禅院与神殿的纠缠推测,以及宁蝉儿以身舍之秘相威胁之事,都说给董宁知道。

“我也听祖父说过道禅院藏着身舍续命的秘密,武钧帝坐化之前,拼命召集宗门玄修炼制续命神丹,到处寻仙求神想找到长生的仙缘,几近疯魔,最后一刻出兵攻打道禅院也非意外,却不知道道禅院历代大天师,也没有一人能勘破生死大关啊,”董宁感慨的说道,“不过宁蝉儿能窥破你的秘密,道禅院或许真藏有身外身舍的修炼之法,只是千百年来,还没有人能个修炼成功罢了。”

“事实上,身外分身入手修炼的难度并没有想象那么高,毕竟燕州有史以来就有很多成功尝试过。只不过,很多人在尝试后,身舍很快就崩坏了,这并非夺舍之法有问题,实际上是难在身舍难求。特别是神魂修为层次越高,对身舍的要求就越高,身舍太弱,神魂太强,就会直接造成过载,甚至维持不了三五天,身舍就会崩坏,但神魂层次低了,却又没有办法去修炼身外分身,这是极难调和的一对矛盾。我是龙帝苍禹用大神通,直接将神魂塞入姚兴的躯壳之内,躯舍弱、神魂也弱,倒也匹配,之后才一步步修炼到灵肉合一,算是续命成功,”

陈海笑道,

“常人想要走这条路,我想除了神殿所收藏的另六具血魔身舍,或能让道胎境天榜人物续命之外,或许也就罗刹域的往生大阵,隐藏着死生甚至转世轮回的真正秘密吧……”

董宁自幼在董良膝前长大,可以说是见识不凡,但也是在进入血云荒地之后,才眼界大开,才认识到燕州宗门的玄修传承层次其实相当低,然而这时听陈海说起夺舍续命、死生大关以及转世轮回,犹觉得天地间的玄奥太深不可测了。

董宁渐渐感觉有些吃不消了,陈海才帮董宁掐断她与血云荒地的神魂联系。

陈海能感知到宁蝉儿有一缕神魂在血云荒地里到处飘荡,但他这时也不想理她,而退出血云荒地,回到聚泉岭天机崖之巅的竹舍之中。

今天在血云荒地滞留的时间额外长,也是为了将董宁的神魂意念拖进来,陈海这时候都觉得神魂困顿,精神念力消耗极大。

除了参悟道之真意外,燕州并没有专门修神的玄诀,这使得燕州绝大多数玄修在进入明窍境之后,修炼进展都变得缓慢,想要恢复消耗过度的精神念力,最有限的手段还是睡觉。

陈海脱去袍衫,躺在小榻上迷迷糊糊的入眠,苏绫走进来时,他还以为苏绫是进屋来翻找什么东西,就没有吭声。

董宁能接受他并非姚兴的事实,除了因为董宁早年在董良膝前长大,对夺舍续命之事早有听闻,也能接受外,更重要是董宁踏入明窍境后,更重视神魂层次的修炼、更重视道之真意的参悟,从而能看淡肉身,但他知道苏绫暂时还没有办法正视这件事。

陈海也不知道要怎么跟苏绫打开心扉说这件事,就听见苏绫站在小榻前窸窸窣窣不知道在折腾什么,片晌后就觉有一具火热的娇躯钻进被窝,从后面搂紧过来,耳畔是苏绫那迷人神魂的喘息娇语:“爷,要了我吧!”

第三百三十六章 此生

苏绫身量不矮,但在陈海魁梧的身下却显得娇小玲珑,双腿修长,肌肤紧致,因为紧张而夹起来,却被陈海的一条毛腿硬生生的挤开,还有一根东西粗鲁的挤进来,苏绫的心脏顿时就吊到嗓子眼,双手抱紧陈海宽厚的后背,强迫自己不要躲开。

她白似雪的娇躯这时候似染轻红,能感觉到陈海胯下那物的巨大,动作又是那样的粗鲁。

此前她因为知道夺舍之后怕与陈海生出间隙的担心,这一刻烟消云散,而是担心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了这物粗鲁的进入,紧接着那撕裂般的剧痛,令她额头青筋直跳,恨得她咬住陈海的肩头,嗔骂道:“你怎么就这么粗鲁,谁受得了你?”

“你所修秘术,不是有壶吞天地之能?”陈海看苏绫真是痛得厉害,不敢再粗鲁乱动,又好奇的问道。

“你……”苏绫气得真死命下口去咬陈海的肩头肉,但陈海的肩头皮肉奇韧无比,苏绫一口银牙,真正的铁棒也能咬断了,却只能在陈海的肩膀上留几道浅浅的牙印,气急败坏的要将陈海从她身上推开,嗔骂道,“哪有女孩子第一次就用那种丢死人的内媚秘术,难不成这时候还要比拼修为?”

怕苏绫承受不住,陈海虽然说不敢肆意的贪欢享受,但苏绫这般娇憨迷媚的美态,却是他之前没有见过,落在眼底也是销魂无比。

“你的身子怎么这么沉?”苏绫修行也是一波多折,但此时也有辟灵境后期修为,照道理来说凡人之躯再结实,七八尺的身量顶天就两三百斤,毕竟是由血肉构成,但陈海的体重显然要远远过常理了,她稍不注意,都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真不怕我是魔非人?”陈海问道,侧过身让苏绫依偎到他的怀里。

“怕又有什么用?”苏绫心掂着陈海胸口细软的绒毛,她此时的心思也迷离烫热,体内有一波波热流在滚动,也知道陈海没有尽兴,但今天是再不敢让陈海折腾了,心想等着养好身子,或许真需要用秘术对付这魔头再说。

她对陈海的真正身世,有一瞬时是心生恐惧,但回过头来去想,不管陈海真正身世是人是魔,她此生还能离得开陈海吗?

她不像董宁,能坚强的留在黑山坐镇一方;不像姐姐内心强大、绝世惊艳,无论是周旋于宗门世代之间,还孤鸿行走天下,都游刃有余,她能守、或者想守的地方,就那么一点大。

“以肉身而言,凡魔也并无绝对的界限,而到道丹境之后,人与妖兽都能随意变幻外貌了,妖蜕去兽躯,变换人身,也是史不绝书之事,所谓身舍,也就仅仅是身舍而已,有所不同,也只是修行之法迥异,”

陈海说道,苏绫修为不足,他无法直接通过蛇镯将苏绫的神魂意念带进血云荒地,有些事情也无法解释得太详细,而苏绫今夜睡过来,也是表明她不再管自己是人是魔的态度,但他还是要将她的心结解开,将苏绫柔滑似绸锻的迷人娇躯,搂住怀里,说道,

“而我的内心深处,始终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异乡青年,因机缘流落此域,虽然得到与道禅院一脉相传的秘法传承,但初时也是惶惶难安,走到此时,也是步步小心、步步惊心……”

不管是道禅院的上古渊源,还是陈海的身世是如此的传奇神秘,苏绫都觉得距离她太缥缈了,真正令她心安的是眼前人宽阔厚实的胸膛,以及她今夜真正成为眼前人的女人,要说有什么担忧,也是担忧陈海与姐姐之间难以解开的矛盾。

姐姐揭出陈海的身世,自然是有所图谋的,而是苏绫也知道姐姐宁蝉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那种人,但陈海又岂是会轻易受制于他人?

不管姐姐宁蝉儿与陈海,谁受到伤害,都不是她所想看到的。

这才是她最纠结的地方。

“姐姐真要将你的身世揭开,你怎么办?”苏绫担心的问道。

苏绫她此时自然能想明白,她从头到尾所接受的,都只是夺舍转世之后的陈海,这反而让她心里少去一层纠缠与愧疚,但是不遗余力扶持陈海的陈烈,则是一直视陈海为有血缘关系的嫡亲外甥,几乎在陈海身上倾注了所有的感情,也为陈海的崛起做了极大的牺牲。

要不然的话,陈烈此时也是河西最为核心的将帅之列。

而除了吴蒙、葛同、齐寒江、周景元等人外,原昭阳亭侯府诸多精锐将卒,有很多人包括苏原、孙干在内,则都是因为这层血缘上的传继关系,才接受陈烈的安排,留在聚泉岭追随陈海。

一旦姐姐真要失心疯,将陈海的身世揭开来,陈烈、苏原、孙干等人会怎么想,更不要河西董氏等九大世阀以及朝堂之上的那些大人物,到时候绝对会拿陈海的身世大做文章,说不定会联手将天机学宫摧毁。

虽然千百年并无一人能真正夺舍续命成功,但夺舍在燕州向来都被视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邪法、禁法,到时候陈海被那些自视名门大宗的宗阀世阀视为洪水猛兽般的夺舍妖魔,天机学宫还如何在沥泉立足?

“没关系,你姐姐不会这么做的……”陈海搂紧苏绫的娇躯,安慰她说道。

说心里话陈海并摸不透宁蝉儿的脾气,宁蝉儿杀性甚重,行事又邪得很,不能拿常理去揣摩,他这时候也犹豫着是不是拿留给文勃源的后手,用在宁蝉儿的头上,只是不想苏绫再纠缠这件事。

单纯的媚魔魂种,是没有办法直接去反制宁蝉儿的神魂,但陈海的识海之内,还有一枚蛟形蛊魂,这才控制他人神魂的狠玩艺。

陈海当年待文勃源也算是尽力尽职,但文勃源却对他暗下蛊魂丹,陈海早就打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想着将蛊魂滋养壮大、在他有十足的把握之后,就用识海内的蛊魂,去控制文勃源的神魂。

这时候他要想用蛊魂,确保宁蝉儿这边不出意外,就只能将文勃源的本源神识炼除掉,将宁蝉儿留在魂魔魂种里的本源神识移入蛊魂之中……

陈海不想对宁蝉儿走到这一步,但他绝不能让宁蝉儿将他这些年来的辛苦布局都搅乱掉。

“我担心姐姐……”苏绫对她姐姐更没有信心。

“我会暂时离开天机学宫,姐姐看到即便揭穿我的身世,也没有什么作用,自然也就不会胡乱做什么了,”陈海安慰苏绫,又不想过多的欺骗苏绫,岔开话题问道,“你自幼寄养到我舅父膝下,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又怎么暗中修行道禅院的绝学?”

“听小姐说,侯爷原本是想将我收为养女,但大族那边反对,最终只得入奴籍,受宗门规矩限制,自幼只能学些吐纳调息之法。我原本对身世就有一些记忆,而到十岁那年,姐姐与大天师扮成乞丐跑上门来,就知道更多了,也是那段时间正好侯爷在溅云崖闭关,我与小姐还有赵山等人在太微城府中,我才有机会跟随大天师修行了三个月;再之后就是姐姐两次到河西来指点我修行……”苏绫说道。

陈海微微一叹,没想到大天师巩清为报仇血恨、暗中培植新的势力,不惜数十年如一日,扮成乞丐游走宗门世阀之间,从宗门世阀的奴仆里寻找苗子培养,然后让这些苗子潜伏在宗门世阀之内。

这种水磨工夫,还不是普通人能为啊,也难怪乐毅这些人是那么难挖出真实的身份啊。

不管怎么说,苏绫、乐毅的人生看上去是清清白白,一丁点的疑点都挖掘不出来啊,除了宁蝉儿外,陈海相信宗门世阀之间,还有赤眉教的眼线没有挖出来,但在大天师巩清辞世后,完整的名单应该只有宁蝉儿手里有。

天机学宫有没有宁蝉儿要联系的人?

陈海不希望有,但并不是他不希望,事实就不存在的。

据苏绫所言,仅大天师巩清有生以来,就至少在太微山滞留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绝不可能仅传授宁蝉儿、乐毅两人玄法绝学;甚至大天师巩清以及巩梁等人,在过去七八十年间,曾多次潜入河西暗中收徒。

陈海甚至怀疑舅父陈烈身边,还有赤眉教的眼线。

苏绫的资质是不如她姐姐,但她的身份也极特殊,即便是托付给舅父陈烈收养,赤眉教也有可能会安排眼线暗中照顾。

“你在想什么?”苏绫问道。

“你在陈家长大,可曾觉察到自幼有谁在不着痕迹的在照顾你?”陈海问道。

“不着痕迹?”苏绫起初有些疑惑,但转念就想明白过来陈海是问什么,惊问道,“你是说侯爷身边还有赤眉教的眼线?”

苏绫性子温顺乖巧、又聪明伶俐,在陈烈府上自然极惹人喜爱,但说到关爱又不露痕迹,反而不多了——苏绫瞬时就想到一个人,但又担心陈海会严惩他,一时间有些犹豫起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天师弟子

看苏绫脸上露出迟疑,陈海也不想逼她说出那人的名字,说道:“你不要说了。你说出来,我处理不处理,都不好,反倒留下心碍。当年我能让乐毅离开,而我现在又知道与道禅院曾有这样的香火情份,更不想去理会这些事了……”

“我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确认,但真不处理的话,真不会有影响吗?”苏绫担忧的问道。

“影响多少会有,但我创立天机学宫的初衷,都不问弟子、匠师的出身、来历,只要求他们在学宫修习期限遵守一下规矩,更不限制他们在修习有成之后投靠宗阀世族效力;而诸多天机图卷,也不是绝密。我相信在诸多势力都清楚我的这些安排之后,即便在天机学宫都安排眼线,也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动作,”

陈海笑道,

“我以前就想聚泉岭应该还有赤眉教的人,只是没有想到舅父身边也有,但区别也不大了。再说了,赵如晦虽然脱离太微宗了,但心里多少存有愧疚,决策诸事时,难免会往河西的利益倾斜,我离开天机学宫,要是能有人稍稍平衡一下,未必就是坏事。”

听陈海说赤眉教在天机学宫的某个眼线,影响力不在赵如晦之下,苏绫也知道陈海猜测到谁身上了,只是不想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去验证什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抱紧陈海宽厚的腰背,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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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陈海起床后就到中峰的梅林竹殿,将张雄、郭泓判、赵如晦、苏原、孙干他们都召唤过去,流露出他又要离开沥泉、外出游历的想法。

回沥泉一年多来,陈海除了与诸傀儡匠师推演出三种风焰系复合天机禁制,试制出三款乡级天机战车,设计出包括风焰飞艇在内的多种天机图卷外,天机学宫成立后,同时将匠师会那一套相对成熟的议事决策机制,也在天机学宫内部推行。

陈海明确赵如晦、苏原、孙干、周景元、吴蒙、韩謇、郭泓判、周钧、纪元任、薛存及张雄、张瀚父子等人为学宫议事长老——他一个人,毕竟没有办法将整个天机学宫支撑起来,他创立天机学宫,是想将在宗阀郁郁不得志、又才学惊艳一世的人物聚拢起来,为提升燕州的整体潜力做些贡献。

天机学宫重大事务都由议事长老议诀,而天机学宫各殿院及铸造工场、商队的主事、执事,道兵营的营指挥使及各级武官,以及天机学宫派往匠师会的代表,都由议事长老会任命。

而在三种风焰系复合天机禁制的基础上,还需要学宫上千匠师通力合作,不懈的加以改进、提升,风焰飞艇、乡级天机战车等制造技术才能真正成熟起来,也才有为下一步工作奠定更坚实的基础。

而他这时候继续留在沥泉,所能挥的作用有限,甚至都不及郭泓判,离开沥泉,天机学宫也能正式的运转下去。

这种方式,燕州的宗阀也不陌生。

不管是宗门还是世族,掌教或阀主即便不像陈海这般动不动就游历天下,修为在道丹境以上的人物,闭关潜修数年则都是常有的事情。

这段时间内就需要有一个替代的机构,去执行掌教或阀主的权力,不至于让整个宗门或世族都停止运转。

像在河西、在太微宗,武威神侯董良甚至都不直接担任掌教,也没有人能否认他才是太微宗、河西军真正的灵魂及核心——太微宗的掌教,仅仅是护法座长老之下、统领诸执事长老维持宗门运转的一个人而已;而河西军的事务,此时也主要是世子董畴在负责。

而在大燕帝廷,也常常会因为帝君闭关潜修,由天枢院负责整个帝国的运转。只是在诸郡强藩崛起后,赢氏与诸阀彼此猜疑、戒备,原本与梅渚学宫互为一体、掌管天下宗门的天枢院不可避免的式微后,这一套机制就无法继续运转了而已。这也导致京郡八族与外郡强藩的割裂。

当然,陈海此时精力旺盛,原本没有必要这么早设立代议机会,但他之前这么早做出决定,大家也都清楚陈海在沥泉很快就会坐不住,对他再次提起要外出游历,也不会觉得特别意外。

齐寒江、韩文当两人在竹殿里则嚷嚷不休,他们不愿留在聚泉岭苦修,此时去黑山,也没有仗可打,就想着跟陈海去游历天下,嚷嚷道:“爷,这次打算去哪里逍遥快活,能不能将我们俩捎上?爷要是看上哪家的小娘子,我们帮着摁手摁腿,绝不会碍着爷的事?”

陈海恨不得将这一对活宝揣出竹殿去,喝斥道:“你们怎么时候能破解我这六掌,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沥泉来寻我。”说罢,他往虚空拍出六掌,掌快到无形无影,大家只是觉得眼前的空间有微微陷入之感,随后就见空中留下六道巨大的掌形虚印在空中振荡……

“这六掌有什么难破?”齐寒江不屑一顾的说道,以为陈海轻视了他与韩文当。

然而齐寒江话音未落,这六道掌形虚印所蕴藏的道之真意,非但没有消散,众人甚至都能感受到神魂震慑之威,继而搅动竹殿内外的天地元息似狂风巨浪般掀动起来,雷罡煞元疯狂的凝聚过来,密集的雷光电弧眨眼间就填充满六道掌形虚印,形成六道雷霆巨掌。

看到六道雷霆巨掌,这时候像六座雷霆崖山一般往头顶倾压过来,齐寒江吓得大叫:“爷快收手,真要将竹殿拆了,可是要费老鼻子的工钱、材料钱。”

陈海挥袖甩出,形成难以磅礴的一道雄浑气劲,席卷乾坤般将六道雷霆巨掌都包裹进去化解于无形。

看到这一幕,张瀚微微色变。

张氏作为罪族迁入沥泉,虽然陈海对张雄、张瀚父子礼遇有加,并没有真正将他们当成罪族处理,但在陈海流露出招揽之意后,张瀚以及其他张氏子弟及张雄的几位亲传弟子,都觉得陈海对他们的礼遇还不够。

不管怎么说,张雄此时在沥泉还是第一强者,而随张雄入沥泉的弟子、子弟,就有七名明窍境强者,张瀚也觉得陈海真要招揽他们,应该拿出更大的诚意出来。

虽然他此时也有明窍境中期修为,但这时候看陈海出手就知道差距到底有多大,也知道陈海才二十六七岁,对道之真意的参悟就如此之深,虽然修为境界暂时还比不上父亲,但假以时节,在修行上的成就也必然在父亲之上。

说过这么事,陈海就回北山天机崖,也没有让谁陪他,以示他并没有什么要私下交待的。

回到天机崖看到药奴还像根杵子似的守在崖下,陈海让他先回甘泉山去,他踏步走入竹舍,看到宁蝉儿又如期坐在竹舍里饮茶。

“我可以随你去甘泉山,但有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陈海坐下来,平静的说道。

“我不是想逼迫你,但我在黑山帮过你,你也应该帮我这次,”宁蝉儿平静的说道,“有什么问题,你问。”

“大天师巩清辞世之事,除了你还有谁知晓,这事还能隐瞒多久?”陈海问道。

“这些年来,大家对师尊的依重极大,可以说是云梦泽及黑燕军的精神支柱。在黑燕军生死存亡之际,师尊无以续命,便不能让任何知道他辞世的事情,除我之外,最后一刻没有其他人陪伴在师尊身边,”

说起大天师巩清,宁蝉儿是真正动容,可见在她的生命里,大天师巩清甚至比妹妹苏绫都带得重要,她说道,

“近年来,师尊肉身就垮得厉害,也时感寿元无几,就有意不与与外界接触,也是拿闭关潜修作为借口,大家也都习惯了。这一次,只要荆襄、南湘不对云梦泽用兵,师尊不出来应该不会引起猜疑,但黑燕军在河阳、历川连遭挫败,很难保证荆襄、南湘就不蠢蠢欲动……”

落井下石不是人之天性而已,荆襄王氏、南湘郑氏实力不比九大世阀,但好歹也是三十六王侯之族,以往明知道云梦泽、赤眉教与黑燕军之间的关系,但对云梦泽保持着难言的克制,然而黑燕军颓势已现,荆襄王氏、南湘郑氏不落井下石,趁机消除身侧的威胁,才叫有鬼呢。

当然,荆襄王氏、南湘郑氏从蠢蠢欲动到真正下定决心对云梦泽用兵,还是有一段时间的。

“我随你去甘泉山,除了乐毅外,你对其他就都说我是大天师巩清的关门弟子,”陈海从怀里掏出一只铁面具扣在脸上,又露出右手腕上的蛇镯,说道,“有蛇镯在,相信天师巩梁都不能怀疑我的身份。我相信你在甘泉山也不以真实面容示人吧……”

听陈海这么说,宁蝉儿也是大吃一惊,但细想也只有如此,陈海才能直接插手黑燕军的军务,又问道:“为何单单要让乐毅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我是能假冒大天师的关门弟子不假,但就算我真是大天师的关门弟子,到甘泉山就能让巩梁他们将兵权都交出来吗?”陈海问道,“在顺境里,大家都还能有商有议的处理事情,但陷入逆境之中,有些矛盾就会变得尖锐,这才是人之常情。我看你现在就要做到黑燕军有可能分裂的心理准备……”

宁蝉儿一惊,狐疑的盯住陈海,没想到陈海这时候就不遮掩要分裂黑燕军的意图,她都怀疑此时带陈海去甘泉山,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怎么,你犹豫了?”陈海盯着宁蝉儿的美眸,问道。

“你到底有什么计划?”宁蝉儿不放心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想将天机学宫拖进去,我只能假借大天师弟子的身份,到甘泉山见机行事。”陈海说道。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东行

为避免暴露蛛丝马迹,先将药奴打去甘泉山,陈海与宁蝉儿延后两天才离开沥泉,越过秦潼山北麓的绝岭,往北进入雍郡。

雍郡位于秦潼山的北部、蓟阳郡的西北部,早年流民席卷蓟阳,雍郡受到的波及也很严重,但在黄麋原一役之后,苗氏果断从北凉郡出兵进入雍郡,封堵住黑燕军北进的通道,雍郡才算没有遭受到第二波战火的洗劫。

苗氏作为燕州九大世阀之一,在苗凤山执掌虚阳宗之前,就是北凉郡一等一的大宗族;苗凤山登上天榜,燕州诸宗尊奉其为北域天尊,迄今已有一百八十余年,苗氏在北域诸郡的权势也随之登峰造极。

苗氏及虚阳宗的子弟,数以万计,遍及北域诸郡,苗氏此次出兵雍郡,算是将雍郡这块肥肉给吃进肚子里,断没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也是雍郡的宗族此前在战乱中受摧残比较严重,而京郡八族在黄麋原惨败后,集中资源建设西园军,也主要是防备黑燕军对燕京的威胁,无暇北顾。大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在雍郡休生养息短短三四年间,苗氏及虚阳宗的弟子,就已经占据雍郡府县衙门及地方武备大大小小近一半的官职将位。

苗氏算是将触手延伸到雍郡的每一个角落里了。

即便是没有像蓟阳那般经历战火反复的摧残,陈海与宁蝉儿从雍境借道,看乡野丘壑,也是村落破损、炊烟稀寥,因战火以及战前战后持续近十年的饥荒,使得雍郡人口下降将近一半。

苗氏控制雍郡之后,由于北面妖蛮诸部异动,没有能力继续从雍郡往南、往东对黑燕军用兵,相反还要从雍郡抽调物资、兵马,往北面的乌阴岭集结,防御不计其数的妖蛮南侵。

雍郡虽说是民生凋零,但从雍郡进入蓟阳郡东北部,才真正是一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

随处能看到锈迹斑驳的残矛断戟,滚落的人头,掩埋在冰雪下腐烂的尸骸,秃鹫、苍鸦等大群食腐禽类遮天蔽日,看了还以为是踏入人间炼狱。

残剩的青壮劳力要么被黑燕军胁裹走,要么被西园军征调过去充当民夫,陈海、宁蝉儿每经过村寨,或许还能看到十数妇孺老弱在残喘延息,但从他们麻木的眼瞳里看不到挣扎着生存下去的希望之火,瘦骨嶙峋。

农耕完全被摧毁了,不多的铁器也被收罗走铸造兵甲,这些虚弱到极点的村民,只能采摘野外的菜草充饥,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熬过来年的春荒。

有些凶残的秃鹫、苍鸦就在村落的上空盘旋不走,不时飞扑下来啄食还未咽气的村民;陈海沿途看到有不少鲜血模糊的尸体,就是这么无辜死去的。

“你以怜悯民生为念,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什么感受?”见陈海站在崖头看着一座民户彻底死绝、被大雪覆盖后就看不到有足印的村落半天不语,宁蝉儿忍不住出声奚落起来。

陈海脸上带着一只青铜面目,看不出神色的变化,但似藏雷电的眼瞳盯着宁蝉儿此时已平淡无奇的脸,说道:

“刀兵之灾虽非我愿,但赤眉教所造之杀戮,于我何干?难不成天机学宫所造每件刀兵,所杀之人,都要算成天机学宫的罪孽不成?那在天机战车、天机弩问世之前,燕州就没有伏尸百万的战事;没有天机战车、天机弩之前,黑燕军阵前就没有人头滚滚落地?又难不成巩梁、乐毅不入蓟阳,就会在秦潼山伏就擒?就不会在荆襄、南湘等地杀得人头滚滚?”

陈海心里清楚,没有他对乐毅的暗示,当初巩梁、乐毅等人,未必会想到翻越秦潼山东北麓的绝岭进入黄麋原痛击宁致泽所率的虎贲军,蓟阳、河阳、历川等郡的战事不会演绎得如此残烈,但他不会因为这个,就觉得他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不引导巩梁率部往蓟阳郡转进,当年他们在雷阳谷与流民军决一死战,即便能勉强获胜,也是惨胜;之后益天帝、西园军与太子赢丹及虎贲军之间的矛盾就会提前激化,战争的悲剧会在燕京彻头彻尾的上演,绝不会有今日得来的暂时安宁;而到时候整个燕州的宗阀势力都极可能会卷进来,而成为一场根本就无法控制、极可能会席卷整个燕州,甚至会引入燕州之外势力卷入的大战乱。

当然,陈海也不会觉得大规模的战事已经被限制在河阳了,燕州的局面还有可能会进一步混乱下去。

天机学宫的势力还是太微不足道了,还远不足以干扰大燕大局的走势,到时候不知道还会有几千万甚至几亿、十几亿的凡民丧命,但陈海还是不会觉得他要为此承担什么责任。

甚至可以说,他这些年布局,与九族共执沥泉,推动天机战车、天机弩等战械在九族内部快普及,推动淬金铁料大规模流入九族,促进九大世阀战力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有新的提升,看似也刺激九族的野心,但从另一方面讲,九大世阀能在各自的区域,尽快成为称雄一方的霸主,实际上是能极大削弱了战乱持续的时间。

以河西与鹤川两地而言,是对峙百年、不间断的厮杀下去,还是索性推波助澜,助河西尽快吞并鹤川,哪一种更有利民生,陈海自然是选择后者。

既然燕州注定要陷入无序的混乱之中,那在罗刹魔大举入侵之前,结束燕州的无序混乱,才是陈海这些年妄想要做的一些事情。

蓟阳所见种种惨状,陈海看了是于心不忍,但不会改变他的心志。

宁蝉儿杀人如麻,更不会为眼前的惨状于心不忍了,见并不能撼动陈海的心志,反而被他教训,只是撇撇嘴不再吭声。

******************

出蓟阳便是河阳。整个河阳郡,纵横近两千里,都是此时吸引全燕州甚至燕州之外大小势力瞩目的大战场。

西园军及十一路勤王军,大体是从武川关、青龙峪方向,从西往东推进,从西面夹击河阳的黑燕军。

英王赢述为这一路兵马的最高统帅,精锐将卒就多达六十余万,而从京北、蓟阳等地征用的辅助兵种及民夫壮勇,更是多达二三百万。

虎贲军及另十六路勤王军,主要是从历川郡以及更东部的甘宁,从东往西以及从南往北,从东南方向进入河阳郡,压迫黑燕军。

这一路兵马以太子赢丹为,精锐将卒更是将近七十万,辅兵及民勇规模更加庞大。

黑燕军此时在河阳西北部的甘泉山以及中部的松磐岭组建防线,想要抵挡住以西园军及虎贲军为主的两路兵马,保证河阳郡北部及雁门郡的地盘。

在黄糜原大捷之后,黑燕军的兵势一度是登峰造极,收编残兵以及十数万虎贲军丢弃的战甲刀兵,便拥有二三十万精锐战力,之后一路往东席卷,吞噬天地,蓟阳、河阳、历川北部、雁门,大小宗族或逃或降,以及在雁都城,虎贲军以及雁门地方有十数万精锐战力举城投降,一时间号称有百万虎狼悍卒,无论是西园军、虎贲军,还是苗氏北凉铁骑,都只能据险固守,不敢贸然去试黑燕军的兵锋。

然而赤眉教即便是在道禅院残兵败将的基础上,又默默耕耘了七八十年,实力或不在虚阳宗、太微宗这些顶尖宗门之下,但论底蕴,终究是无法跟整个燕州的宗阀势力对抗。

黑燕军此时在甘泉山、松磐岭都号称有百万精兵,但无论是在甘泉山还是松磐岭,外围的战略要地,都几乎落入西园军或虎贲军的手里。

黑燕军除了在雁门郡还有一部精锐外,主力在河阳郡几乎是被合围了。

陈海与宁蝉儿此时要去的甘泉山,便是黑燕军在河阳郡西北部的核心防线,但陈海他们从进入河阳郡,距离甘泉山还有将近千里的范围,就能看到有西园军的游骑巡哨在外围活动。

天空还有眼力甚锐的灵禽监视着大地,陈海与宁蝉儿也只能借着山谷或浓荫大树的遮掩,一步步往甘泉山摸去。

距离甘泉山越近,西园军及诸路勤王军的哨骑越是密集,斥侯、哨骑的修为也越来越高深,陈海与宁蝉儿在甘泉山外围摸索了三天,看到甘泉山西面、南面、东南、西北等方向,凡能称得上战略要地的山岭险壑,都被十一路勤王军牢牢占据,而英王赢述亲率西园军三十万精锐,在甘泉山西南约百三四十里外的果子岭扎下大营。

河阳地势平坦,绵延五六百里的甘泉岭就要算雄山大岭,陈海与宁蝉儿从果子岭往甘泉岭潜行,远远就能看到山岭险壑间营寨无数,驻扎着天师巩梁亲自的百万黑燕军西路兵马。

英王赢述之所以没有直接进攻甘泉山,除了黑燕军西路兵马,就是当初在黄麋原击败宁致泽的那部分流民军精锐为主所编的兵马、战力极强外,奇袭秦潼关后夺走、又在雷阳谷重创卫於期所部的天罡雷狱阵,就部署在甘泉山的深处……

第三百三十九章 弟子丑奴

(感冒中,今天就更新一章)

西园军驻果子岭的大营里,有没有天榜强者隐藏,陈海不清楚,但他知道以英王赢述为,西园军高级将领里,有名有姓的地榜道丹境强者,多达十五人。

而西园军驻守果子岭的三十万虎狼精锐,差不多有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具体通玄境的修为底子,中高级将领里,拥有明窍境修者为,差不多有二百人。

这也是京郡八族的强悍底蕴所在。

陈海与宁蝉儿也只敢在外围看西园军的兵势,不敢太靠近,就怕被军中的强者察觉出来,以他们的修为,想脱身也非易事。

“当初丹太子与宁氏要是不自毁根基,黄麋原一战也不至于败这么惨……”宁蝉儿在色彩鲜丽的袄裙外,又穿着一件黄褐色、带帽兜的袍衫,与陈海站在枝叶凋弊的疏林里,看着西园军的兵势之强,也是微微心惊。

她虽然奉大天师巩清为师,但自幼在宁氏养成、长大,身份未暴露之前,她此时依旧是宁氏的天之娇女,也是因此,她对黄麋原惨败中,宁氏遭受那么惨重的损失,心里也是不安。

陈海看了宁蝉儿一眼,心想或许是她处在那样的微妙处境之下,性子才会如此扭曲、琢磨不定吧?

只是有些事是无法假设的。

太子赢丹与益天帝父子争权,就当时的情况来说,控制虎贲军是关键,太子赢丹与宁氏大量迫害、驱逐忠于益天帝、与宁氏有隙的宗阀将领,又没有及时从寒门选拔合格的将领补充进来,这必然导致虎贲军的战力到后期会严重下滑。

西园军的战力此时能登峰造极,有陈海的作用在里面,包括新的练兵治军之法,傀儡战械在军中更大规模的使用,都与陈海直接有关,但更主要的还是在父子争帝有了结果之后,京郡八族内部彼此沟通、协调顺畅,将大量的精锐子弟派出,聚集到英王赢述身边,造成西园军今日的盛况。

陈海不清楚西园军登峰造极的盛况能维持多久,但已非此时的黑燕军能力敌。

他与宁蝉儿一路潜行,差不多进入甘泉山西麓山岭之中,才看到有黑燕军的斥侯、哨骑出没,由此可见黑燕军兵马总数要远远过西园军,但至少对西麓战场的控制力度要明显弱于西园军。

黑燕军在甘泉山的主将大营,位于中峰,此外在西麓、南麓、北麓三面,都集结有过十万的兵马,层层叠叠的建城造寨,形成固若金汤的甘泉山防线。

陈海想着先与乐毅见面,再谈其他的事情,一路也是小心翼翼的避开黑燕军的哨岗,直接往甘泉山中峰潜行而去,在一道溪涧前,蓦然看到一位白苍苍的老妪,拐杖坐在溪涧边的青石上,似乎正等着他们过来。

老妪看上去容貌苍老,但气息与溪涧相融,陈海在从山崖后拐出来之前,都没有感觉有这人的存在,可见这老妪的修为有多高深。

虽然黑燕军在甘泉山也有四五位道丹境强者坐镇,但也不至于动不动就能撞见一位白苍苍的道丹境老太啊。

“啊,鹤婆婆,你怎么在这里?”宁蝉儿看到白老妪显身,便将遮住头脸的帽兜放下来,露出平淡无奇的头脸,她在赤眉教及黑燕军,就是以这副面容示人。赤眉教及黑燕军,也仅有屈指可数的数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鹤婆婆?

听到宁蝉儿以此名称呼眼前的白老妪,陈海募然一惊,再以神识审视,才觉察到眼前这白老妪,确实与人族有极细微的差别。

虽然妖兽灵禽修成道丹,就能变化肉身,但陈海还是第一次见到燕州真有这样的大妖存世。

不过,左耳创立道禅院的历史悠久,在燕州甚至前后见证了三家帝朝的兴衰,山门内收养灵禽妖兽无数,而在虎贲军强攻道禅院之时,道禅院就有十数修炼到化形的道丹境大妖战亡。

故而在随大天师巩清逃亡的道禅院残余势力里,有鹤婆婆这样的大妖存在,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又通常大妖的寿元要比人族强者长得多,陈海估计眼前这白老妪,辈份恐怕要比大天师巩清本人都要高出几辈去。

“我说是谁潜入山里来呢,”白老妪拿看似昏蒙的老眼,打量了陈海两眼,也没有问他是谁,又跟宁蝉儿问道,“你这次进山,怎么偷偷摸摸了,害得大营那边还以为有强敌潜伏,要我亲自过来看看到底是哪方神圣呢?你师父身体怎么样,眼下形势这么紧迫,怎么云梦泽那边传来消息说他又要闭关了?”

大天师巩清一直都没有到河阳来主持大局,一方面是云梦泽是赤眉教的根基所在,位于荆襄与南湘的合围之中,形势算不上大好,另一方面大天师巩清身体状态不佳,这在赤眉教内部并非什么绝密,只不过还没有人会想到,寿元还不到四百岁的巩清,身体早就已经恶劣到了要崩溃的边缘。

“师尊这次却是修行有所参悟,或能寻得彻底治逾伤势之法,所以才在这节骨眼里闭关潜修。”宁蝉儿说道。

“哦,真要能寻得彻底治逾伤势之法,倒也好了,我还以为他另有什么打算呢,”白老妪却也没有猜疑宁蝉儿的说法有什么问题,又打量了陈海两眼,特别是进山后,陈海还戴着青铜面具,将真容遮起来,白老妪心有不悦,微微蹙眉问道,“这位是?”

“丑奴奉师尊之命,特随师姐一起来甘泉山效力,”陈海瓮声说道,“我修炼魔骨神功,出过一次意外,面容已毁,脸十分丑陋,丑奴不愿意吓着别人,还望鹤婆婆见谅。”他自称丑奴,神态却是踞傲。

“你师父什么时候又收了一个徒儿,竟然还修炼魔骨神功?”白老妪疑惑的问宁蝉儿。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这次回云梦泽,看到丑奴师弟,才知道师尊又收了一名亲传弟子。”宁蝉儿耸耸肩,说道。

她与陈海在路上就讨论过,陈海以大天师巩清的关门弟子进入甘泉山,必然会引起极大的关注,编造再完美的身份都难免会有漏洞。

那就进甘泉山后索性不提此前的身世,就只说是大天师巩清在某次游历途中选中的孤儿,随大天师巩清修行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一直在各地流浪、增长见闻,也是在大天师巩清这次闭关之前才被要求出山,随宁蝉儿一起赶到甘泉山来助阵。

此前赤眉教在各地撒网似的布下很多暗子,都是单线联系,所以陈海也不担心这样的谎言短时间内会被拆穿。

当然,大天师巩清这七八十年间,在燕州各郡收下大量的弟子,并非所有的弟子都能得到重视及重用。

绝大多数弟子,都只能算记名弟子,唯有宁蝉儿等极少数人才得到真传。

即便是乐毅,早年也是跟苏绫一样,就跟在大天师巩清身边修炼了两三个月,只能算是记名弟子。

他在献上练兵实录、又在黄麋原立下大功之后,才得以跟宁蝉儿一样,成为大天师巩清的亲传弟子。然而这几年来,乐毅并没有机会到巩清膝前接受传授,而是天师巩梁代兄传授他道禅院的玄法真诀。

陈海进入甘泉山要想得到一定的重视,谎称是巩清的记名弟子,是肯定不行的,只能硬着头皮冒充是巩清最后收下的关门亲传弟子。

魔骨神功是道禅院一门极霸道的武道绝学,修炼过程中会多次震碎全身的骨骼,以秘法加以强化,修炼到大成,全身骨骼坚逾金石,力量奇大无比,可以说是人族武修掌握越凡人之躯力量的一门魔功。

然而魔骨神功的修炼,极其残酷、痛苦不说,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全身骨骼、窍脉崩坏,即便不死,也会形如废人。

更为重要的,修炼过程对肉身的摧残在事后很难完全恢复过来,造成即便魔骨神功的修炼有成,寿元也要远远短过同境界的玄修,因此道禅院已经有好几百年,都没有弟子修炼这门魔功了。

陈海这次过来,没有携带他招牌般的玄胎淬金戟与玄胎铁弓,又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便谎称修炼魔骨神功过程中毁了面容,才需要用面具遮脸。

“我倒要试试你修炼魔功神功有几成火候。”白老妪似乎早就认清宁蝉儿有时候会胡搞的性子,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举着黑檀木似的拐杖,朝陈海当头劈来。

白老妪看似风吹能倒,她这一杖也没有什么花招,却似缓实疾,有着泰山压顶的恐怖气势,四周的空气骤然剧烈震动起来,出刺耳的爆鸣之音,可见这杖头仅凭这单纯劈砸过来的度,就已经过音。

陈海伸手接住杖头,就觉有一股恐怖的巨力,沿着右臂似狂潮一般往他的四肢百骸冲击过来,压得他的骨骼吱吱作响,他脚下的坚硬山岩,眨眼里裂出蛛网的裂痕,极快的往四面八方延伸,很快,这一整块重逾数万斤的巨岩就崩裂成无数碎块散开,而陈海则安然无恙。

“不错,能接住我这一杖,是有五分火候了,小清儿却是又收了一名好弟子。”白老妪没有陈海竟然能如此轻松接下她这一杖,颇为意外,也颇为赞赏的说道。

“五分火候?你这头老鹤妖是小看丑奴我了吧,你再来试试我这魔骨神功有几分火候!”陈海桀桀一笑,反手抓住杖头,就要将黑檀杖从白老妪的手里抢过来。

他假冒大天师巩清关门弟子的身份,进甘泉山可不想被这白老妪或其他像巩梁这样的老资格压制住,那样他过来只会碌碌无为,即便他真是大天师巩清的关门弟子,也不能到甘泉山后,就随随便便能接触到最核心的权力。

既然白老妪依老卖老,想试他的修为,陈海就想着让她实实在在的尝试一下!

再说他脾气表现越怪异,别人才更加难以现破绽。

白老妪虽然是大妖出身,但在道禅院地位不凡,她也是怀疑宁蝉儿的说辞,才出手试探陈海的修为,放在任何情况下,都只能说是长辈对晚辈、对弟子的考察,她却没有想到陈海之前还表现得彬彬有礼,下一刻性子就狂妄、暴戾的骂她老鹤妖,还要反过来试试她的修为。

老鹤妖也是有脾气肝火的,这时候也是动了真怒,右手执杖,决意要给陈海一个教训,就见她握杖的手掌边缘金茫烁烁,力道又骤然增强了三四成,要将陈海震退。

宁蝉儿笑嘻嘻的退到一旁看热闹。

白老妪虽然说变幻人身,限制了她真正实力的挥,但她的修为境界极高,还没有哪个比她低三四个小境界的晚辈,敢在她面前放肆。

然而在白老妪大幅提升力道之后,杖头在陈海的抓握之下,反倒是更加纹丝不动。

“好你个狂妄丑奴,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丑八怪,有什么真本事!”白老妪怒目喝斥,就听得一声鹤唳从她体内深处咆哮而出,紧接着就见一头金羽巨鹤的虚形在老妪身后凝聚成形,观战的宁蝉儿就见一道道金色的波动,似怒潮般沿着杖拐,往陈海冲击过去。

白老妪这是动用道丹的真力,每一道金色波动,都有上万斤的冲击力,而且一道接一道、度快到极点,宁蝉儿站在一旁,能清楚的看到在每一个呼吸之间,就有九道波动冲击往陈海攻去。

如此之强又密集的冲击,宁蝉儿都觉得她未必能承受住,震惊陈海这时候竟然都能扛得住。

然而事情还不至于此,就见得陈海大喝一声“好”,身体里爆出如山洪澎湃般的雷鸣巨音,右臂猛然鼓胀起来,似乎一头洪荒巨蟒探出来,一口咬住杖头,不仅仅抵挡住金色劲芒的冲击,还将拐杖抡动起来,带起白老妪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飞旋起来。

宁蝉儿没有想到陈海竟然能在力量上绝对压制住白老妪,都不知道这莽汉是怎么修炼肉身了,也难怪他有自信冒充修炼过魔骨神功。

这根本就不是凡人之躯应该拥有的力量。

“唳!”白老妪大概有好几十年都没有这么狼狈过,或许可以说在道禅院山门被赢氏先帝率虎贲军攻破之后,她就没有这么狼狈过,竟然在力量上被小辈完全压制住,整个人都被抡飞起来。

不过,白老妪的实力也绝对不止于此,就见她的身子被甩到半空中,就变幻妖躯原形,化变成一头丈余高矮、展开羽翼足有三四丈大的金羽巨鹤。

羽翼一展,狂风鼓荡,石崩地裂,金羽巨鹤就摆脱失控的状况,紧接着像一支金色巨剑,往陈海劈斩过来。

巨鹤金芒闪闪的鹤翼,仿佛最顶级的玄兵利剑,就要朝陈海拦腰狂削过来。

大妖都有各自的血脉天赋,也习惯将肉身当成法宝修炼,陈海再强悍,这时候也不敢以直接肉身去挡鹤妖的金芒巨翼,但他却也不退,掌锋凝聚煞芒,就朝金光巨翼的边缘怒轰过去。

“砰砰砰”一人一鹤在溪涧间就对轰了十数拳,散乱的气劲在山谷间纵横鼓荡,数十米外的山崖无辜受到牵连,气劲散乱冲击过来,像是有无形的巨拳在不断的轰来,石壁崩裂出无数的缝隙,乱石哗哗滚落。

白老妪恢复真禽妖身,恐怖的实力就完全展露出来,陈海再强,也无法与道丹境后期的大妖力敌,每接一拳都要往后退一大步,每退一大步,身下的山岩都被震成粉碎。

更关键的是白老妪恢复真禽妖身之后,度太快了,金芒巨翼比陈海此前所见的任何一位武修强者所御灵剑斩杀更快、更狠、更猛,而且鹤翼每扫杀过来,羽翼边缘都有数十金色剑芒滋滋削出,割裂空气,也将陈海前后进退的空间封锁住。

没想到这头老鹤妖的脾气也是暴戾得很,恼怒起来杀性十足,金红色的鹤瞳,仿佛有无边的烈焰在燃烧……

陈海再狂妄,也不得不承认与白老妪之间还存在巨大的差距,对攻了十数拳就落了下风,再要打下去,他只能消耗珍贵的篆符,才不至于露出致命的破绽让这漫天纵横的剑芒所伤……

“好了,好了,鹤婆婆不要生气了,你要再伤了丑奴师弟,我在师尊面前就不好交待了——我们可是来甘泉山助师叔御敌的!”宁蝉儿看陈海原来也不可能与鹤婆婆力敌下去,她便双手结印,凝聚出一樽宝瓶形状的拳印,封挡住白老妪怒削向陈海前胸的羽翼,她这时候与其说是劝和,不如说是与陈海站到一起,要加入战场。

她也很想试试,与陈海联手,能否鹤婆婆这一级数的强者一战。

“……哼!”白老妪虽然气得够呛,但也不会真就要跟陈海生死相搏,收起羽翼飞落下来,重新变成人身,怒气冲冲的说道,“小清子倒是收了你们两个好弟子,脾气一个比一个大。等过了此节,我倒要揪住小清子的胡子,问问他有没有教你们什么是尊老奉长!”

白老妪知道宁蝉儿的脾气更怪了,没想到又冒出一个更怪、更不可理喻的,气得胸口颤巍巍乱抖。

“鹤婆婆,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宁蝉儿笑嘻嘻的说道,“再说是鹤婆婆你要试丑奴师弟魔骨神功修炼到几成火候,丑奴师弟也只是听你的命令全力施为,你反过来怪丑奴师弟,就是您老的不对了啊。对啊,鹤婆婆,你觉得丑奴师弟修炼魔骨神功,有几成火候了啊?”

“哼!”白老妪不想再理会陈海、宁蝉儿两人,挥动袍袖,就要往中峰飞去。

“鹤婆婆,乐师兄他人在哪里?”宁蝉儿问道。

宁蝉儿与陈海原本就计划着要先去找乐毅,现在计划也没有变,但最大的不同就是刚才闹出这番动作,恐怕是黑燕军没有谁愿意主动站出来搭理他们了,宁蝉儿刚才就感知到有好几道神识在观察这边,这会儿这些神识又都无声无息的收了回去。

趁着鹤婆婆没有飞远,宁蝉儿还是觉得有必要,将乐毅这时候的住处打听清楚。

甘泉山说是只有五六百里纵横,但不问清楚就要去找一个人,不比大海捞针容易多少。

“乐毅在松溪谷!”白老妪怒气冲冲的传话道,很快她整个人就消失在中峰的云雾之中,想必是给陈海、宁蝉儿气得够呛。

感知不到有神识在偷窥,宁蝉儿横了陈海一眼,说道:“你这演技,都可以进雁鸿楼的班子了。”

“我们去见乐毅吧。”陈海说道。

“乐毅怎么会到松溪谷,情况有些不大对劲,”宁蝉儿却是有些狐疑,说道,“算了,去见了乐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三百四十章 乐毅

(今天继续一更……)

走进松溪谷,陈海便明白宁蝉儿为什么说是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松溪谷是夹于甘泉山中峰以西、两座山头间的夹石沟,有一道石溪从中峰方向流出,溪谷里长有百余棵形态怪异的古松,遂名松溪谷。

松溪谷不深,左翼的山头建有一座黑燕军的哨垒,可以监视左右七八里方圆内的动静,而溪谷里则只有几座简陋的茅舍,像是早年进山狩猎或采药的猎户、药农临时栖息之所。

此时大雪覆山,溪水却没有冰封住,潺潺流下,陈海与宁蝉儿走进溪谷,就看见乐毅带着七八名老卒,正拿着粗制滥造的鱼网,站在齐膝深的溪水捞捕鱼虾。

从黄麋原大捷过后,乐毅一直以来都是黑燕军最为核心的将帅之一,也一直掌握黑燕军最精锐的战力,在河阳、历川等地作战,屡立战功。这样的核心将领自然也是要受到最严密的保护,防范可能会有的刺杀。

松溪谷虽然也在甘泉山的深岭之中,距离中峰大营很近,外围还有黑燕军层层叠叠的哨寨、山城所形成的坚固防线,相对要安全得多,但只要黑燕军不造一座高墙,或者用一座级防御大阵,将整个甘泉山笼罩起来,西园军里善于藏踪匿形的斥侯、刺客,还能摸到甘泉岭的深岭之中。

黑燕军的高级将领,倘若没有严密的保护,在甘泉岭的深岭之中行走,也不是没有被刺杀的可能。

眼前的乐毅绝不像是受到严密保护的样子,而在战局如此紧张的时刻,乐毅也不像是军务繁忙、日理万机的样子。

陈海最初的计划是想先找到乐毅,利用乐毅在黑燕军的地位,希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便黑燕军能尽可能减少伤亡的情况,主力能从当前胶着纠缠的河阳战场撤出去,不至于在这里彻底伤了元气。

而走进松溪谷,看到眼前一幕,陈海就否定了原先的计划,朝宁蝉儿摇摇头,决定对乐毅也暂时不泄漏真实的身份。

“……”

看到宁蝉儿、陈海走进松溪谷,乐毅也很意外。

他的意外并不是说他没有觉察到陈海刚才与鹤婆婆短暂的交手,毕竟刚才交手之地距离松溪就二十来里地,隔着几座山头,乐毅不可能觉察不到,甚至在这么短时间内,黑燕军在甘泉山的高层都知道大天师又派了一名亲传弟子到甘泉山来效力,他是奇怪宁蝉儿怎么会带着陈海来直接找他?

乐毅虽然在黄麋原大捷过后,也被大天师巩清收为亲传弟子,但这几年都是师叔巩梁传授他道禅院的玄法真诀、指导他修行,与宁蝉儿算是拜在同一位师尊膝前的师兄妹,但是关系并不亲近。

宁蝉儿的性子已经够乖张的了,现在又跑出来一个脾气更怪异、刚进山就将鹤婆婆差点气吐血、黑燕军高层这会儿就唯恐避之不及的丑奴小师弟,乐毅下意识里也不想跟这两人有什么瓜葛。

“战局如此紧迫,乐师兄为何能如此悠闲,在这里捉鱼弄虾为乐?”宁蝉儿嘻笑着问道,走过来瞥眼看到竹篓里捉到一条手臂粗的大黄鳝,细密的碎牙像锯齿一般,狰狞而凶恶,都能称得上是妖兽了,但被乐毅他们拿一根赤髓铜丝扎住头颅,在竹篓里挣扎不得。

“……”乐毅看了一眼竹篓,没有解释他为什么在松溪谷如此悠闲,只说道:“这条大黄鳝可以做一顿美餐,你们要不嫌弃,就留下来一起享用,算是为兄给你们接风洗尘。”

陈海在最初入玉龙山时就与乐毅有过接触,当时的乐毅只是路氏一名沉默的护道者,之后又投靠到厉向海的麾下,长年都留在厉玉麟的身边。

事实上陈海当年在雷阳谷抛出几本练兵实录当诱饵之前,也没有意识到乐毅会是赤眉教暗藏河西多年的眼线。

乐毅给人的感觉很沉稳、沉默,加上他自幼就是路氏收养的孤儿,一直都在路氏宗族之内修行,谁会想到他会是赤眉教的奸细?

此时的乐毅,给人的感觉是越的沉稳、沉默,虽然才明窍境中期修为,但站在那里不吭声,却给人雄峙山岳一般的感觉。

这意味着乐毅虽然是服用九转金液丹才突破踏入明窍境的,在修行上算是有一个小小的瑕疵,但经历诸多事之后,他在道之真意上的参悟,已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对道之真意的参悟,果真不是将自己关在灵气充裕的洞府之中,就能够闭车造车的。

虽说乐毅表现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陈海、宁蝉儿还是腆着脸跟在乐毅身后,走进松溪谷。

之前就到甘泉山的十八名药奴,这会儿都赶到松溪谷来找宁蝉儿汇合。

宁蝉儿离开云梦泽后,先到甘泉山,再从甘泉山到沥泉找陈海,但她之前就在甘泉山停留了几天,将大部分药奴都留在甘泉山,也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乐毅突然就变得如此清闲。

乐毅不愿意说,但药奴都赶过来汇合,陈海、宁蝉儿还是从药奴嘴中知道在宁蝉儿未归甘泉山之前,北麓大营与董寿所率的河西勤王军曾有过一次作战,虽说北麓大营伤亡颇重,却也生俘了河西青年将领厉玉麟。

乐毅知道消息后,念及旧情,赶到北麓大营私自将厉玉麟放归河西勤王军的大营,这惹得天师巩梁等人震怒,解除了乐毅的兵权,令他在松溪谷闭门思过。

当然,乐毅作为黑燕军最为核心的将领之一,私自放归敌将是要受到惩罚,但所有兵权都会捋夺,必然还有更深层的因素,但这是药奴短时间内很难观察到的。

乐毅亲自宰杀快成气候的黄鳝做宴,陈海与宁蝉儿就在松溪谷里溜达,看到几简茅舍后面新整理出一片空场地,有十几名随乐毅到松溪谷闭门思过的匠师,正在组装一架造型古怪、外形就像一只巨蝎的傀儡战兽。

几名匠师也都知道陈海、宁蝉儿的身份不凡,乐毅也没有吩咐防备,也就没有停下手来,随陈海、宁蝉儿站在一旁观看。

陈海目前可以说是机关傀儡学方面的宗师级人物,站在一旁静观片晌,便知道这么一头基于亭级天机战车基础上改造的巨蝎傀儡战兽,是为了适应山地崎岖地形而战。

除了原有三对负重轮外,巨蝎傀儡战兽还额外有四只可伸缩的粗壮肢足支伸出来,这是为了进入复杂地形后,肢足直接能代替负重轮往前移动;十数米长的蝎尾高高挑起,实际也是一个能容忍五六名精锐悍卒的射击平台。

之前的亭级天机战车,四个射击孔都位于战车的底部车厢之内,贴近于地面,射击角受到极大的限制;乐毅此时让匠师所造的巨蝎傀儡战兽,增加了长蝎尾的射击平台,一下子就将射击角的限制打开掉。

当然,眼前这架巨蝎傀儡战兽也有很大的缺点,比如说内部结构要比普通的亭级天机战车复杂得多,而长蝎尾的射击平台要在剧烈的颠簸中保持稳定,对材料的要求极高,这些都势必会大幅提升整体的重量以及制造难度,但不管怎么说,眼前这架蝎形傀儡战兽,是对亭级天机战车,一种极好的改造尝试。

宁蝉儿横了陈海一眼,言外之意是抱怨乐毅受他的影响,竟然也迷恋起机关傀儡术来了。

陈海耸耸肩,心想与其说乐毅受他影响,不如说乐毅是真正领悟到练兵实录里所蕴藏的思想精髓。

在地球,兵家治军,大概没有人想过有无限制提升将卒个体战力的可能性,因此在提升军队战斗力方面,除了注重铁一样的军事纪律外,更多是尽可能制造更多、更精良的战械将普通兵卒武装起来。

而在燕州历史上,有过辉煌战绩的真正兵家,也都极重视挥普通将卒的战斗潜力;法宝灵剑唯玄修弟子能御,要想普通将卒的战斗力能有大幅提升,机关傀儡术是一个非常值得挖掘的方向。

眼前的情形,只能说乐毅是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之上,再加上他对道之真意,有着远比他人更深刻的参悟,陈海心想假以时日,乐毅或能真正成为宗师级的人物吧。

“这天蝎战车不过是我在松溪谷心血来潮所想出来的,闲来无事,就试着造一造,但大体是抵不上什么用的,”乐毅这时候走出来,见陈海、宁蝉儿盯着巨蝎傀儡战兽出神,解释起他在松溪谷造这玩艺的缘故,又忍不住张口问道,“你们此次去沥泉见陈海,可有什么收获?”

既然宁蝉儿声称在云梦泽就看到丑奴在师尊巩清身边伺候,乐毅就有理由相信,“丑奴”也随宁蝉儿去过沥泉见到陈海,再从沥泉一起回甘泉山。

甘泉山知道宁蝉儿真正身份的人没有几个,乐毅是其中之一,他对黑燕军此时在河阳郡所面临的困境,也比任何人都清楚。

即便乐毅知道这次能从沥泉获得援助的可能性极微,但他心里抱有一丝期待。

宁蝉儿看了陈海一眼,跟乐毅慵懒的说道:“能有什么收获,乡级天机战车、风焰飞艇等等的图卷在天机学宫倒不是绝密,我搞了几套回来,但甘泉山此时能造得了吗?”

说及实力,最终都会涉及到对资源的控制上。

过去数年,黑燕军将河阳郡北部及雁门郡全境的地域都控制在掌握之中,在将府县旧有的官僚及宗族体系被摧毁后,也派遣出大量的官吏,恢复地方上的府县政制,梳理民政、农耕、驿道、水利及囤荒等事,虽然也有所成效,但此前的战乱,对这些地方的生产体系摧毁太严重了,根本不是三五年就能缓过劲来的。

而在黑燕军极盛之时,兵马多达三百万,需要从雁门、河阳等郡抽取难以想象的巨量资源才能维持如此庞大的武备。

最初雁门、河阳等郡的宗阀,数百年积累不可能都搬走,还是有些老底可以挖掘的,但也就支撑了两年,老底快耗尽之后,新的生产体系还没有恢复过来,乐毅作为黑燕军最核心的将领,当时就已经感觉到这种情况难以为继下去。

即便有两年多前,他们在河阳南部针对虎贲军的作战,还是屡获胜捷,但并不能扭转这样的趋势。

这种情形暂时没有暴露出大问题,但就过了半年,雁门郡就重新爆大规模的饥荒,以致不得不削减对黑燕军的粮草供应。

京郡八族自然也有杰出之士,迅察觉到形势的逆转,西园军也是在那之后,才真正从燕蓟之交的雄关险隘里杀出;而诸路勤王军也一改以往打酱油的状态,在河阳、历川等地寻找战机变得积极起来。

虽然之后还没有暴大规模的战事,但黑燕军的颓势就不可避免的暴露出来了。

以战械制造而言,雁门、河阳境内,并没有现大规模的淬金砂矿,想要获得大量的淬金铁,还是只有采取传统的渗炼之法,将玄胎精铁、黑砂金等稀有金铁,渗炼到精锻铁之中,以获得不同等级的淬金铁。

在战乱之前,雁门、河阳、历川等郡的宗阀,每年以渗炼之法能得五六十万斤的淬金铁料,但在黑燕军接管这些地域之后,即便是优先恢复冶铸等业,但每年的淬金铁炼出量也才恢复到三十万斤左右。

这仅仅是聚泉岭一年产出量的百分之一。

以往黑燕军能通过种种渠道,每年能从沥泉获得上百万斤的淬金铁,但这时候西园军、京郡八族以及九大世阀都加强对秦潼山东北麓的封锁,没有足够淬金铁的输入,宁蝉儿带回更多、更强悍的战械图卷,对黑燕军当下的危局,都不会丝毫的帮助。

一辆乡级天机战车,需要七八万斤八级淬金铁,也就是说黑燕军什么事都不干,以现有的淬金铁产量,每年顶天也就只能造两辆乡级天机战车来。

乐毅此时在松溪试制这架天蝎战车,就因为缺少足够的淬金铁,只能用普通的精锻铁代替。然而精锻铁的强度差太多了,陈海都怀疑那么大的蝎尾,在真正进入战场之间,会不会就被颠簸的地形直接震断掉。

乐毅造天蝎战车,应该是被解除兵权之后为自己找些事情去做,是做试验,也没有指望有资源造出能真正上战场的天蝎战车来。

“天机学宫那边,对天机弩有无改进型的图卷问世?”乐毅问道。

不要说乡级天机战车,即便亭级轻型天机战车,对此时的黑燕军而言都是奢侈物,目前只能集中不多的资源以及匠师去制造更多的天机连弩;乐毅也对天机连弩有无改进型问世,更为关切。

宁蝉儿摊摊手,她比乐毅更想揪住陈海的脖子,问一问接下来会不会有更强大的天机战弩问世。

陈海站在一旁抱胸说道:“天机学宫即便能造更强的天机战弩,必然也是西园军优先获得装备,乐师兄还心存侥幸不成?”

“……”乐毅尴尬一笑,有鹤婆婆前车之鉴,他没兴趣打听“丑奴”详细身世,毕竟谁都不知道师尊及师叔巩梁他们到底在诸郡宗阀的内部埋下多少眼线,有宁蝉儿领他过来,身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同时也清楚他继续指望天机学宫继续毫无来由的援助黑燕军也不现实,天机学宫真能造出更厉害的天机战弩,黑燕军的确也不可能最先得到手,想到这里,他就觉得黑燕军的前程又是一片黯然。

箭阵匣类似于磁力射器,陈海此时是有在尝试推演更强大的磁箭符阵禁制,而且在蛇鳞书上也现有一种更高层次的道篆可供借鉴、参考,但天机战弩升级的真正难点,不仅仅在于要能将更为巨大的淬金弩箭投掷到十数里甚至数十里之外,同时还要保证投掷出去的淬金箭,拥有足够大的杀伤力。

要不然的话,费尽心机将一支长达数米、巨矛似的淬金箭,投掷到十数里外,除了攻击固定的大型目标物,将没有多大的意义。

这么长的滞空距离,不要说有修为在身的玄修、武修,即便是普通精锐悍卒,看着淬金箭远远掷射过来,都能有宽裕的时间避开。

地球上的远距重炮,炮弹是有杀伤半径的。

在地球上,炮弹接触目标后,填药弹头爆炸,利用破碎弹片进行面杀伤,而在金燕诸州,他要如何实现这点?

天机战弩要想真正的升级,重点还是要制造出接触目标后、细碎弹片能往四面八方冲击溅射、拥有一定杀伤半径的淬金箭出来。

如此一来,每一支这样的淬金箭,就像是一枚千刃剑符,能隔着十数里甚至数十里远,撕开敌军防御大阵,直接投掷到敌阵或敌军城池之中大量杀敌,才真正堪称战场上称雄的重器。

这会儿一名老卒过来,说黄膳宴已经准备妥当,请他们到屋里用餐。

陈海、宁蝉儿、乐毅在一间茅舍里饮宴;药奴们与乐毅麾下的十数老卒匠师在东侧的房子里,也凑成三桌。

在席间,宁蝉儿跟乐毅谈了一些她在沥泉的见闻以及天机学宫最新试制的一些战械,乐毅听到天机学宫在风焰飞艇时,眼睛也是露出精光,但脸上忧色更重,

陈海不用问,心想乐毅也应该清醒的认识到这场仗没办法再打下去了。

此时制约西园军的,还是后勤补给。

在河阳郡东部,西园军、十一路勤王军以及诸多辅兵、民夫,多达一百五六十万人,粮草补给要从京北地区运过来,迢迢曲逝四五千里路程。

即便是太尉府动用上万具机关傀儡兽以及大量的牛马驼兽运输粮草物资,犹是十分的吃力。

因此西园军及十一路勤王军目前主要对甘泉山形成合围之势,但并不会急于动大规模的进攻,这主要也是担心一旦粮草补给出问题,同时进攻又受挫,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陈海没有与英王赢述直接见过面,但不得不承认英王赢述或他背后有宗师级的兵家在规划、控制整个战事的进展。换作是他,既然已经拥有相对优势,那自然就不需要用险策,堂堂正正的用正兵,层层推进挤压黑燕军的生存空间。

这也是最正确,也最难破解的战术。

而等风焰飞艇编入西园军,西园军解决掉后勤补给的瓶颈,战术选择就会变得更灵活,到时候黑燕军在河阳郡作战将会变得更加的难受。

一艘风焰飞艇,负重二十万斤,看上去也只能相当于一百头机关傀儡兽的载重量,但是风焰飞艇日行一两千里,还不受关山河流的阻碍,推进度是机关傀儡兽的二三十倍,重复利用率要比机关木牛高得多。

一旦西园军编有四、五艘以上风焰飞艇,后勤补给的瓶颈就将彻底突破。

虽然天机学宫短期内不会给西园军造风焰飞艇,太尉府、将作监那边似乎暂时也没有意识到风焰飞艇的重要意义,没有派人到天机学宫洽谈购买图纸之事,但陈海相信只要天机学宫造出第一艘风焰飞艇,英王赢述及他手下一群将臣只要不是蠢货,就会立即意识到风焰飞艇的重要性,就会直接从天机学宫购买图卷,安排墨甲司或武库司制造。

当然了,在墨甲司制造出足够的风焰飞艇之前,西园军反而会更有可能选对按兵不动,不急于找黑燕军主力进行最后的大决战,从而给黑燕军赢得北撤的时间窗口。

“你此时去沥泉,陈海到底有无更大的野心?”沉默了许久,乐毅又蓦然问宁蝉儿。

宁蝉儿看了陈海一眼,模棱两可的跟乐毅说道:“或许有,但未必会这么早彰显出来?”

“他现在就已经在沥泉自立门户,这又是谁能预料得到的?”乐毅心里还是认定陈海有更大的野心,说道。

宁蝉儿不动声色的说道:“你又如何说服那几个老家伙,同意你率众去投天机学宫?”

“形势如此,必须要需要有一支强军西出秦潼关威胁燕京,才能解河阳之围!”乐毅毅然说道。

“陈海他就坐在你的面前,你自己问他本人乐不乐意这么干吧?”宁蝉儿眼瞳看过来,直接揭穿陈海的身份……

陈海暗恨头痛,没想到他千算万算,还是掉进宁蝉儿给他挖的坑里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秘密

要是早知道乐毅这样的打算,陈海就不会过来见他,不该在这种事情给他任何的幻想。

这不是他有没有野心的问题,而是他有没有实力去做的问题。

即便赤眉教此时能有上千精英教众,在乐毅的率领下,潜入沥泉投靠天机学宫,他能以最快的度组建十万精锐战力,从九大世阀手里重新夺回沥泉,继而控制潼北府、南樟府,西出秦潼关威胁燕京,迫使西园军回撤,解黑燕军之围,但之后呢?

之后必然是西园军联合诸阀战力,全力进攻秦潼山,尽一切手段重新夺回沥泉。

沥泉太重要了,陈海将聚泉湖砂矿让出来,与九大世阀共执,同时也确保西园军、宿卫军获得充足的廉价淬金铁供应,才维持住当前微妙的平衡。

这个平衡一旦打破,天机学宫便成会为众矢之的,陈海此时还没有狂妄到敢与天下为敌。

因而陈海与宁蝉儿到甘泉山来看望形势,前提就是不将天机学宫拖进来。

而听到宁蝉儿说眼前所谓的丑奴师弟,便是陈海所扮,乐毅是既震惊又欣喜。

他显然是误会了陈海此次进甘泉山的意图了,也不怪乐毅会误会,在他看来,要不是陈海具有更大的野心,怎么会孤身随宁蝉儿进甘泉山?

“当年在雷阳谷不告而别,还请陈帅治罪。”乐毅这辈子真正打心底叹服的人没有几个,陈海就是其中之一。

何况他在盗书逃离雷阳谷、投奔师叔巩梁天师之后,陈海在军中没有大肆清洗,也就没有谁因为乐毅而受牵连,这也令乐毅心安很多。

乐毅身子稍稍往后挪退,长身俯地,对陈海行叩礼,以示这些年来的感激及愧疚之情。

陈海看乐毅这般模样,更是头痛万分,更不知道要跟乐毅如何解释,他随宁蝉儿这次进甘泉山,并没有他所预待的那种野心。

陈海正琢磨说辞之际,乐毅脸色又是惊变,明知道没有人会听见他们这屋里的谈话,还是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问宁蝉儿:“师尊此次到底是不是在闭关潜修?”

看乐毅眼睛里藏着压制不住的惊骇,陈海便知道乐毅已经猜到大天师巩清辞世之事,只是轻轻的微叹一声,他与宁蝉儿都没有说什么。

他既然能冒充大天师巩清的嫡传关门弟子进入甘泉山,就不怕消息传回到云梦泽被拆穿,那就只能说明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就是大天师巩清知晓他假冒这件事,甚至可能是直接出自大天师巩清的安排,消息传回到云梦泽,大天师巩清自然会帮着遮掩,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陈海假扮成大天师的关门弟子进入甘泉山?

第二个可能就是云梦泽那边已经再也无法验证消息的真伪,那就说明大天师巩清这次就不是闭关潜修,而是出了其他意外。

宁蝉儿对其他人的感情很淡薄,但想到大天师巩清的辞世,眼瞳也是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怎么会这样?”

从宁蝉儿的眼神里得到证实,乐毅痛苦的抓住头。

他早年仅是大天师巩清的记名弟子,得巩清传授玄法真诀的时间不长,谈不上多深的感情,他此时的痛苦,是知道这件事对在河阳的黑燕军冲击会有多大。

看乐毅这般模样,陈海心底倒是稍稍放宽松了一些,心知乐毅心里应该清楚,这时候将天机学宫拖进来是没有太大意义的。

即便他能组建一支虎狼之师东出秦潼关威胁燕京,迫使西园军撤围,但只要大天师巩清辞世的消息传开,河阳的黑燕军依旧很难逃脱分崩离析的命运。

天机学宫掌握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

过了片晌,乐毅才稍稍镇定下来,只是看向陈海的眼神带着迷茫,问道:“陈帅既然知晓大天师已然辞世,为何还要到甘泉山来?”

在乐毅的眼里,陈海是有吞天之野心,但黑燕军覆灭在际,整个燕州的形势将会变得更复杂诡异,他相信陈海此时不可能在秦潼山有什么犯忌讳的动作,但陈海随宁蝉儿跑到甘泉山来做什么?

“大天师辞世消息一出,虎贲军、西园军以及二十七路勤王军必如虎狼猛扑上来,将黑燕军在松磐岭、甘泉山驻守的两百万将卒撕成粉碎,两百万将卒甚至都没有投降的机会,”陈海将面具摘下来,注视着乐毅,缓缓的说道,“我此次过来,并无你所期待的野心,只是不忍心看到河阳两百万黑燕军将卒死于葬身之地罢了。”

乐毅苦涩一笑,他明白陈海所说的意思。

黑燕军色厉内荏,也恰恰是表面上太强盛了,在河阳郡境内就有两百万之巨,以致此时都没有投降的机会!

二十七路勤王军都是远离驻地作战,自然不可能,也没有资格接受黑燕军的投降;西园军才三十万兵马,接受黑燕军的投降,就成尾大不掉之势,万一有什么意外,谁能弹压得住?

当然西园军也绝不可能坐看黑燕军投降虎贲军的。

那最好的方式,就将在河阳的两百万黑燕军彻底消灭掉好了,这世间唯有死人是不具威胁的。

黑燕军要不想在河阳彻底覆灭,眼下能抓住的突围时机已经不多了。

“陈帅不忍心又能如何?”乐毅也不质疑陈海的居心,只是苦笑问道,“要是能行,我早就已经劝诸公放弃甘泉山、松磐岭防线,将战线收缩到雁门郡境寻找战机,而不是在甘泉山、松磐岭与强敌虚耗……”

乐毅这几年作为黑燕军最为核心的将领之一,率部在河阳、历川一带作战,陈海也一直都有默默观察,知道他的战略眼光是没有问题的。

放弃河阳郡,明面上看似会让黑燕军控制的地盘大幅缩水,但河阳郡北部的农耕早已废荒,守住也不能给黑燕军提供更多的支援,而黑燕军主力退回到雁门郡内,迫使西园军、虎贲军的战线大幅拉长,才是上策。

更为重要的,虎贲军与西园军相互戒备,虎贲军未动,西园军绝不会远离燕京,而虎贲军、西园军同时北进,京郡八族又会担心以文勃源为的燕然宫势力在燕京会过度膨胀。

想要解决黑燕军之危,陈海与宁蝉儿最早讨论的方案,也是要让黑燕军拉开与燕京的距离;而战争潜力明显处于劣势,却要在甘泉山、松磐岭与虎贲军、西园军正面对峙,才是最愚蠢的做法。

这样拖下去,即便大天师巩清不死,黑燕军也迟早会被拖垮掉。

然而黑燕军绝大多数将领,都不愿意放弃苦心经营数年的地盘,甚至还幻想能有一场像黄麋原一战那样的奇迹般的大捷,来扭转眼前的局面。

这才是乐毅都解不开的死结。

陈海猜测这才是乐毅被赶到松溪谷无所事事的关键原因,黑燕军中没有几个人赞同他的“逃跑”主张,他又想一意孤行,最终的结果就是被架空兵权。

“天师巩梁也没有考虑过北撤的可能?”陈海问道。

“没有。”乐毅说道。

从乐毅的回答及凄冷的神色里,陈海猜测应该就是天师巩梁等赤眉教核心人物坚决拒绝放弃河阳的防线。

陈海苦笑不已,心想道禅院当年那么深厚的底蕴,却被赢氏攻破,吃的就是没有地盘的亏,也不难想象在天师巩梁这些道禅院的残余弟子心目里,地盘的概念有多重要,所以这次咬紧牙关也想将地盘守住。

陈海看了宁蝉儿一眼,这妖女在沥泉时为了骗他入彀,是有意没有将黑燕军当前最困难的地方都讲出来。

“或许师尊辞世之事,没有对师叔、鹤婆婆他们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宁蝉儿说道。

乐毅看向陈海,说道:“与其师尊坐化一事突然揭开后黑燕军上下都措手不及,还不如先知会师叔、鹤婆婆他们,或能有一些时间部署北撤突围之事……”

陈海默然无语,他此时更多还仅是看客,这些事还是要乐毅、宁蝉儿他们来拿主意,心想巩梁等人知道大天师巩清已然坐化,应该不会再幻想在河阳能再斩获大捷了吧。

“陈帅身份之事,要如何跟师叔他们说明?”乐毅又问道。

“我虽然没有入赤眉教,但确实也可以算是道禅院的弟子,要不然这些年也不会暗中帮助你们——到巩梁天师面前,你便还当我是丑奴师弟便是。”陈海不会将所有的实情都说给乐毅知道,但知道也需要有令他信服的说辞,便露出右手手腕,让蛇镯呈现出来。

如果推测没错,道禅院真是左耳所创,那论辈份陈海要算乐毅、宗蝉儿的太师叔祖。

乐毅没有亲眼见过巩清身边的那枚蛇镯,但巩清每有令旨颁传到河阳来,都会加盖上蛇镯的印戳以示区别;这是黑燕军最高层将领才识得的秘印。

乐毅震惊的难以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宁蝉儿将另一枚蛇镯出示给乐毅看,说道:“这是师尊辞世前赐给我的法镯,师尊早就怀疑陈海与道禅院有极深的渊源,这才在辞世让我持此法镯去沥泉找陈海……”

第三百四十二章 隐脉传法

“道禅院在燕州一直以来都有两脉传承,一显一隐,若非紧急,两脉之间彼此不相干涉,”陈海看着瞠目结舌的乐毅,声音平缓的继续说道,“我便是道禅院隐脉的传法弟子,看到道禅院显脉式微,才被迫在沥泉创立天机学宫,以立传承。要不是这次大天师辞世,黑燕军危机实在严重,我也不会这么早暴露身份。”

说到这里,陈海若无其事的看了宁蝉儿一眼。

宁蝉儿恨得咬牙切齿,她明知道陈海是满口胡言、胡说八道,却没有办法说他不是,毕竟陈海与道禅院的传承皆来源于血云荒域的某处秘境之中,陈海硬说他是道禅院的隐脉传人,她也没有办法反驳。

毕竟师尊辞世前,让她拿蛇镯去沥泉,便是猜到陈海与道禅院有极深的渊源,而陈海也证实了这一天,还给她揭开一个血云荒地的惊天秘密。

她能反驳什么?

事实上,她都不清楚陈海真正的身世是什么,也不清楚陈海与道禅院同出一源的上古传承,到底是什么关系。

再看乐毅虽然满脸震惊,但很显然也是接受了陈海这个听上去荒谬之极的说法,偏偏还是她帮着验证了陈海的说辞。

而宁蝉儿心里也清楚,陈海自承是道禅院隐脉传法弟子,实际上还是要弥补肉身夺舍之秘可能存在的危机,以后能不再受她的要挟。

要是道禅院隐脉传承这种说法深入人心,她还能要挟陈海什么?

将他肉身夺舍的秘密揭穿出来?

到时候野心勃勃的河西董氏,是将陈海当成侵夺弟子肉身的邪孽,尽一切力量诛除呢,还是认可他道禅院隐脉传人的身份,与之狼狈为奸的合作?

宁蝉儿对宗阀世族的心态太了解了,要是陈海来历不明,又冒大忌修邪法,这种莫名的恐怖跟神秘,也会令宗阀世族下定决心除掉陈海,但明确知道陈海是道禅院的隐脉传人,到时候或许只有京郡八族及赢氏才会费尽心机除掉他,以免道禅院的残孽卷土重来,但其他宗阀世族,就未必不能容忍下陈海了。

而黑燕军有朝一日会分崩离析,但赤眉教不会完全覆灭。

要是陈海以道禅院隐脉传人出世,又有乐毅这样的人物为证,到时候会有多少赤眉教的残存弟子跑过去投靠?

想到这里,宁蝉儿鼻子都气歪了,她还以为陈海处处落入她的彀中,没想到陈立竟然始终都在打他的小算盘。

陈海瞥了宁蝉儿一眼,不理会她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继续跟乐毅说道:“隐显两脉将近百年没有交集,我虽然是隐脉传人,但也无意干涉显脉的事务,而天机学宫此时还太孱弱了。也是此次形势太迫在眉睫了,我才过来尽力所能及之事,但不想除宁师姐、乐兄之外,再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陈海的这番说辞,乐毅也能接受,毕竟陈海还是要优先保证天机学宫不被视为道禅院的余孽,受到赢氏及京郡八族的攻击。

“我们这便去见天师巩梁他们?”陈海问宁蝉儿道。

见你娘头!宁蝉儿恨不得一口唾沫直接喷过去。

她这是想明白过来了,陈海这次过来,除了要将道禅院隐脉传人之事在人心里种下种子之外,还有可能想着借道禅院隐脉传人的身份,拉拢黑燕军的将卒。

虽然她早在三四年前就提出,赤眉教千余精英弟子潜入沥泉奉陈海为主,在秦潼山脉内建立一番势力以牵制京郡八族,但那时候不管赤眉教千余精英弟子表面上怎么立誓效忠陈海,从根本上还是受赤眉教控制的。

毕竟千余精英弟子,内心深处只会认同赤眉教、认同大天师巩清。

但以后要是有精英弟子,随乐毅投靠天机学宫,情况就不一样了。

大天师巩清已经辞世,赤眉教分崩离析,身为道禅院隐脉传人的陈海,不正好替代掉大天师巩清逝世后,他们内心深处所留下来的空缺?那时候,投靠过去的赤眉教弟子,不就

这孙子嘴里说不要,内心还是想着收编黑燕军大败后的残余势力,偏偏自己真以为抓他把柄了。

宁蝉儿气得牙根暗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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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山原本就是河阳郡境界一个县侯之族的封邑之地,除了外围十数城寨外,山岭深处也是修建了很多楼台殿阁,开辟石径甬道相接。

在甘泉山的中峰,原本是这家县侯之族的宗族要地,高逾千米的石峰下,一座城垒巧夺天工般嵌入石谷之中,恰到好处的封堵住贯穿东西两麓山岭的石铺甬道。

石铺甬道能供四匹马并行,在相对平缓的山谷间延伸,在山麓间曲曲折折、爬高爬低,一旦西麓大营遇袭,中峰的援军能在一天时间内赶过去增援,在这深山之中也算是难得的交通便捷。

此前的县侯之族,宗族聚集之地虽然宽敞,能容纳数百嫡支族人以及数千奴仆部将栖息生活,但此时一下子挤出近十万精锐,还有相当数量的战马,就变得拥挤不堪,更多的只能在城垒外扎营等候进一步的命令。

虽然河阳郡境界很多地方都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但甘泉岭的地势险恶,短时间还不怕西园军敢强攻甘泉山。

真正令人头痛的,还是上百万兵马聚集五六百里绵长的甘泉山里,吃喝拉撒才是大问题。

现在也轮不到陈海为这些事操心,与宁蝉儿、乐毅走进中峰下的城垒里。

乐毅虽然这时候受罚,不再执掌兵权,但一路往议事厅走来,诸多侍从扈卫也没有阻拦说要先进去禀报什么的。

议事厅里,天师巩梁身穿一袭青衫,与当年在左津谷对垒时的形象没有多大的差别,就是白又浓密了一些;白老妪鹤婆婆看到陈海脸带面具走进来,顿时就满脸怒容,撇脸转向别处,也是眼不见心净。

此外议事厅还有一名身穿青红色战甲、浓须密髯的中年人,也有道丹境中期的修为,身材极其魁梧,他就是代乐毅执掌黑燕军中军的神将阎渊,在赤眉教也是天师一级的存在。

目前在甘泉山,主要是巩梁、阎渊以及另三名道丹境强者执掌大权;鹤婆婆更多是充当信使的身份,往来甘泉山、松磐岭以及云梦泽之间。

毕竟玄修强度将御风术修炼得再高妙,也远不及鹤婆婆恢复金羽真鹤之身,振翼乘风来得快疾。

除了阎渊、巩梁、鹤婆婆之外,议事厅里还有一些都是辅助性的军吏、副将都可以忽视不计,陈海瞥了一眼沙盘,也看得他们是设想在甘泉山的西麓,对西园军的大营动一起攻势,但兵盘推演的结果,则对黑燕军极为不利。

除了道丹境强者占据优势之外,西园军在果子岭部署有三十乘亭级天机战车、三百架天机连弩。

虽然黑燕军也能在西麓集中三百架天机连弩,却没有一乘正面护甲能挡住淬金箭雨的天机战车,要消耗多少防御符篆,才能杀到西园军的阵前?

陈海从沙盘上收回视线,抱胸站在宁蝉儿的身后,走进议事厅也不吭声说什么。

天师巩梁也疑惑陈海的身份,但有陈海此前跟鹤婆婆大闹一场,他与阎渊即便怀疑大天师怎么又突然冒出一个亲传弟子,也不会这时候当面质疑。

天师巩梁看了乐毅一眼,想着宁蝉儿先带丑奴去见乐毅有小半天了,这丑奴身份要有什么疑点,乐毅应该能看出些端详来。

“师叔,丑奴师弟他们这次过来,实是有秘事相告,还请将无关人等摒退。”乐毅说道。

乐毅私自放走河西俘将,天师巩梁是相当震怒,但也知道乐毅是极重情义之人,不疑有他,让不相关的军吏、副将都先出去,留下阎渊、鹤婆婆,倒想知道宁蝉儿、丑奴到底带来什么消息,为何先找乐毅,而不能先跟鹤婆婆说。

“师尊已经修成金刚躯,将法镯传给弟子了。”宁蝉儿将议事厅的大门关闭,才将蛇镯拿出来,出示给巩梁、阎渊等人看。

“……”巩梁如受雷殛,一屁股坐在檀木椅上茫然半天无语。

天榜道胎境强者,肉身修为已经到凡人之躯的极至,坐化后肉身不以烈焰焚炼,能千年不腐,又名金刚之躯。

巩梁怎么也没有想到宁蝉儿带回来的,竟然是这样的消息?

“你之前曾在甘泉山落足两天,怎么不说?”阎渊虽然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但犹能保持理智,质疑宁蝉儿话里的疑点。

“起初师尊是令我不得将他辞世之事说出来,也另有事情安排我去做,但与乐师兄商议再三,觉得隐瞒师尊辞世之事,或许对黑燕军更加不利,这才……”宁蝉儿说道。

“不可能的,小清子离八百年寿元极限还远着呢,怎么可能说没就没?”白老妪不相信宁蝉儿的话,当即身影掠出,化作一道金色的虹芒,冲出议事大厅就往南飞去,想必是要亲自往云梦泽走一趟,验证大天师巩清是否真就辞世而去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神将黄双

鹤婆婆变化羽鹤真身,仿佛一道金虹往南掠去。

鹤婆婆乃是在道禅院山门修行千余年的仙禽,巨翼鼓荡罡风,往返云梦泽甚疾,可能也就需要三五天就能从数万里之外的云梦泽返回,但即便鹤婆婆还没有验证大天师的死讯,巩梁、阎渊也不会认为宁蝉儿会在这事上说谎。

巩梁一直都知道大兄巩清的身体状况很差,不然也不会一直都留在云梦泽,不赶到河阳来主持大局,但也没有想到,大兄巩清会如此形势微妙之际就溘然而去。

他仿佛是被抽走一根椎骨,怔怔的坐在椅上,半晌不语,脸容似乎在瞬时就苍老了许多。

阎渊也似被抽掉一截魂似的,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不语。

巩梁、阎渊是黑燕军在甘泉山两位脊梁式的人物,他们在听到大天师巩清辞世的消息后,陈海看他们都是如此的深受打击、如此的意志消沉,可想而见,消息真要扩散下去,对黑燕军的中下层将官以及普通士卒的士气打击,会有多惨重。

“怎么办?”阎渊过了大半天,才稍稍缓过神来问巩梁。

巩梁、阎渊不是没有深刻感受到此时黑燕军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但是道禅院被灭的教训太惨重了,他们好不容易在雁门、河阳占下纵横五六千里的地盘,不惜将云梦泽以及这些年来散布燕州诸郡的精英弟子都抽调过来,刚经营得有些模样了,怎么轻易舍得放弃?

他们也寄希望燕京形势会生改变,又或许他们能在甘泉山以西、松磐岭以南的战场上,他们能再斩获一两次辉煌大捷,他们才决意在河阳郡境内坚持下去,谁曾想坚持下来的结果,却是赤眉教内部先生这样的惊变。

听阎渊如此,巩梁下意识的看向乐毅。

不管他们多少不愿,撤离河阳、保存实力,拉开与燕京的距离,成为他们当务之急的选择;他们等不到燕京形势进一步生变化的那一刻。

现在的问题,黑燕军主力要怎样才能夷然无损的撤出河阳?撤出河阳后,黑燕军主力又该往哪里去?

乐毅最初的计划是放弃河阳郡,将战线收缩到地形复杂、山岭纵横、有山河之险可守的雁门郡内。

乐毅制定这样的计划时,大天师巩清还没有辞世,黑燕军内部的凝聚力不成问题,能保持旺盛的士气,利用雁门郡内的地形与敌兵纠缠;乐毅也相信在这种情况下,西园军、虎贲军都不会太冒进,这样,黑燕军就能在雁门郡获得一些喘息机会。

大天师巩清的辞世,消息一旦泄漏出去,影响是多方面的。

一是黑燕军此时北撤,军心、士气将受到双重打击,撤到雁门郡境内,还能维持多强的作战意志,真的很难说。

二是西园军、虎贲军知道大天师巩清辞世后,攻势未必还会再那么保守,极有可能在黑燕军撤到雁门郡后,西园军、虎贲军的主力还会是继续追击过来。

而大天师巩清辞世之后,京郡八族那几个隐世不出的天榜强者,在没有制衡他们的存在之后,会不会变得蠢蠢欲动?

除了传说中生死不知的魏伯阳外,京郡八族,此时还有五位天榜强者存世。

这五位天榜强者平时都隐世不出,不管宗族事务,也不在朝堂内担任具体的职务。虽然这五位天榜强者之间,也因宗族利益纠纷以及对太子赢丹及益天帝的不同支持而矛盾重重,但不可否认他们是燕京城此时最坚定的基石。

天榜强者无论在宗阀世族内部,还是在朝堂内外,地位极其崇高,哪一方势力,都承受不住天榜强者殒落的损失,因此哪怕对方只要有一丝制衡的可能,天榜强者通常都不会直接在战场上冲锋陷阵。

因此,燕州已经有好些年没看到天榜强者间的对决了。

然而,不能因此就否认天榜强者强悍无敌的战力;迄今陈海还能想起武威神侯董良三剑劈开铁壁山、打开大军南出玉龙山通道的那一幕,这样的强者没有足够的制衡力量存在,在战场上遇到,所受到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大天师巩清辞世消息一旦传出,黑燕军这边制衡这些天榜强者的存在不在了,他们还能一厢情愿认为这些天榜人物,会继续隐世不出吗?

黑燕军退到雁门郡,看似与燕京拉开五六千里的距离,但这么远的距离,对天榜人物而言,不是昼夜往返的事情——黑燕军主力撤到雁门郡,黑燕军所有的高层将领,恐怕没有一个人敢安心睡觉了,整天都得想着脑袋第二天还能不能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不北撤到雁门郡,又能往哪里撤去?

赤眉教在燕州另一处基地,远在四万里之外的云梦泽。

云梦泽虽然也有上千里纵横,但遍地沼泽毒瘴,可以说是夹杂在荆襄、南湘两郡之间的一块不毛荒地,早年除了散乱分布的数十座蛮寨外,几乎看不到有什么人烟出没。

也正因为是如此,赤眉教才能在宗阀势力纵横的燕州找了一点空隙,在云梦泽扎下根来。

即便是经过数十年的耕耘,云梦泽在原有的蛮寨基础上吸附各地涌入的流民、难,垦荒筑城,此时也不过展到二百万人口规模。

就算黑燕军主力能撕开重重的包围、拦截,能顺利撤到云梦泽,云梦泽也绝无可能养活二百多万的人马。

更何况,大天师巩清辞世的消息一旦传出,荆襄、南湘的宗阀世族极可能抢先下手,出兵攻打云梦泽。

赤眉教这些年所培养的精锐弟子,差不多有十之七八都从云梦泽调到黑燕军中了,赤眉教虽然在云梦泽还有十数万兵马,却很难抵挡荆襄、南湘两郡世族的狂攻滥打。

巩梁随后又将西麓大军、北麓大军及南麓大军的主将召集到中峰,讨论来讨去的结果,还是要等鹤婆婆从云梦泽验证过消息后再通知松磐岭那边。

不管怎么说,黑燕军主力第一步还是要将战线收缩到雁门郡境内,等到雁门郡境内稳固阵脚,到时候再讨论去留。

要不然的话,黑燕军在河阳郡境内的两支主力,被西园军、虎贲军近距离盯着,不拉开距离,在人心惶惶的情形下,什么战略意图都无法实现。

两百万人马北撤,在人数更为庞大的敌军监视,想要撤出河阳郡不是容易的事情,先要保证北撤通道顺畅。

乐毅刚才捋夺兵权没有两个月,巩梁不想给全军造成不必要的联想跟猜想,没有直接恢复他中军主将的将职,而是让乐毅、宁蝉儿、陈海(丑奴)三人都到北麓大营主将黄双帐前为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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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师巩清记名弟子数不胜数,但亲传弟子就乐毅、宁蝉儿等寥寥数人,在这寥寥数人里,年逾九旬的黄双却非巩清的大弟子。

黄双早年在道禅院山门里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烧火童子,道禅院被灭后,大多数的童子、杂役都散掉了,黄双是孤儿,没有去处,就随大天师巩清及巩梁等人东躲西藏,逃避赢氏的追杀。

即便众人在云梦泽深处落下脚后,黄双年逾五旬都只有通玄境的低微修为,没能够修成灵海秘宫。

不过黄双作为道禅院时期的老人,一路逃难都追随下来,一直都作为记名弟子侍奉在大天师巩清的身边。

还在大天师巩清一次深处云梦泽最深的绝域,猎得一头修炼成气候的火翼蛇,黄双服用与他资质异常吻合的火蛇丹,修为才得以突飞猛进,甚至都没有用到二十年就一路高歌猛进,修成上品真火道丹。

除了巩梁、鹤婆婆老一辈人物,赤眉教新一代的弟子里,共有三位道丹境人物崛起,黄双是其中修为境界最高的一位。

他自踏入道丹境后,不到二十年就提升了一个小境界,此时已是道丹境中期的修为。

黄双早年就在大天师巩清身边侍奉了大半辈子,即便是修为有成之后,也跟随着大天师巩清游历天下。

巩清到底在诸宗阀世族内部布下多少暗线,到底收了多少记名弟子,黄双要比巩梁他们更了解实情;甚至在巩清无暇脱身时,都是黄双游走各郡,代师传法。

要说宁蝉儿与赤眉教谁最熟悉、亲近了,大概除了大天师巩清本人,也就是黄双这个老师兄了。

黄双对陈海的身份是有疑问的,但乐毅、宁蝉儿都确认陈海的身份,又偏偏遇到师尊辞世这样的大事,黄双心间的悲痛都要抑制住,更是无暇顾及心里的这点疑虑。

第三百四十四章 秋石寨

黑燕军驻守甘泉山防线的兵马,主要分南麓、西麓、北麓及中峰四座大营,其中以对峙西园军主力的西麓大营最为庞大,共集结四十万兵马,巩梁、鹤婆婆等人,平时都主要在西麓大营坐镇。

而除了集结十万精锐的中峰大营外,南麓、北麓两营虽然都各有十五万兵马,但主要是为了保证甘泉山防线能在两翼撑开足够开阔的战略迂回空间,同时监视从两翼包抄过来的诸路勤王军,不论是兵马规模,还是将卒之精锐程度,都不能跟西麓大营相提并论。

北麓大营的主营,位于甘泉山北麓的小涟水城内。

涟水河源于蓟阳与河阳、雁门三郡相交的天柱山脉,汇聚大小支流,从甘泉山西侧绕过,往南流淌,最后汇入楚江的一条长达三千里的大支流,也是河阳郡与蓟阳郡的地理分野。

甘泉山北麓与北面的华蒲岭,也有数条溪河流出,最终在甘泉山的西北麓汇聚成一条宽达七八十丈的大河,再出甘泉山西北麓之后,往西北流淌两百余里,最终汇入涟水河。

这条河流又称小涟水。

小涟水城建于甘泉山北麓与华蒲岭的缺口之间,而北麓大营除了小涟水城作为主营,又沿小涟水河的东北岸,往西北方向延伸,利用旧有的村寨、城垒,建了十数防寨,防备西园军及诸路勤王军越过小涟水河,进入华蒲岭。

黄双对乐毅颇为依重,将乐毅留在小涟水城里,辅佐他主持北麓大营的战事;他对陈海的身份还是存有疑点,又认为宁蝉儿的脾气过于古怪,他作为老师兄也无法驾驭,回到小涟水城,他索性就将陈海、宁蝉儿踢到小涟水防线最北翼的陈石寨去担任守将。

在这样的大势下,陈海也知道他帮不上太大的忙,就与宁蝉儿带着十数药奴乘马北进,到小涟水城西北侧百余里外的陈石寨接管防守。

陈石寨卡两座二三百米高的石岭间,西南正对着百余丈宽、寒冬季节已经被冻得严严实实的小涟水河,背后则是绵延两三百里长、最高峰不过千丈的华蒲岭,再往北就雁门、蓟阳、河阳三郡交界的天柱山脉。

“乐毅真是一个蠢货,怎么就主动请求到北麓大营协防,害我们也被踢到这秋石寨来……”宁蝉儿让十数药奴守在山下,她陪陈海登上秋石寨北侧的石岭,看左右山势,满腹牢骚的说道。

陈海淡然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旦在甘泉山的黑燕军主力决定往雁门郡境界撤退,那甘泉山北麓的小涟水防线将要承担起拖延以及阻截西园军及诸路勤王军主力、掩护黑燕军主力北撤的重担。

以十五万疲弱之师,去抵挡西园军及十一路勤王军组成的百万虎狼之师,以掩护甘泉山主力的撤退,这一线的厮杀、伤亡会有何等的惨烈,是这时都不难想象的事情。

到时候,北麓大营的将领,不管有多高的修为,都随时有殒落的可能。

乐毅主动要求到北麓大营协守,便是看中这点,他心里有着随时为黑燕军、为赤眉教牺牲的觉悟。

宁蝉儿虽然也希望黑燕军能保存住实力,但还远没有到她自己挺身而出、为黑燕军保存实力而牺牲的程度上。

而在秋石寨对面,相隔涟水,驻守在一座无名山岭上的,正是河西四万精锐勤王军。

宁蝉儿都怀疑,最后的决战一旦暴,仅河西勤王军一路兵马,就能将孱弱之极的小涟水防线撕成千疮百孔,更不要说在小涟水防线的正面,还有另三支精锐勤王军的存在。

宁蝉儿与陈海登上山顶观望形势,是要与陈海确认一旦大股的勤王兵马军蜂涌而上,他们的撤退路线在哪里。

她不仅不会与秋石寨共存亡,甚至秋石寨里那四千将卒以及两三万逃避战火的难民,她都不会去管。

陈海也没有与秋石寨共存亡的心思,看到从秋石寨往北,有一条夹石沟通往华蒲岭深处,心想战事无法抵挡后,四千守兵及更多的难民,可以从夹石沟逃到华蒲岭深处,绝大多数人应该还能保住性命;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他要怎么劝说心存死志的乐毅放弃小涟水城,跟他与宁蝉儿逃走。

大天师巩清辞世后,赤眉教再没有一个人物能站起来扛住令黑燕军、云梦泽诸将臣服的大旗,内部问题又多,又面临这样的重重困境,陈海已经不难看到不远的将来、赤眉教分崩离析的最终结局了。

陈海这时候就想着要救走乐毅,除了此前的交情以及乐毅在道之真意上的参悟越他人,更主要的原因,是黑燕军崛起的这几年间,乐毅身上所绽放的光芒,比黑燕军其他任何一名将领都要耀眼。

陈海想要尽最大可能的收编黑燕军及赤眉教的残余势力,乐毅就要比黄双、巩梁、阎渊等人都要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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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接手秋石寨防务,也没有可能做太多的事情,每天只是带着一队将卒,将小涟水上的坚厚冰层凿开,让汹涌而寒冷的河水露出来。

小涟水宽达百丈的河面,有时候比秋石寨的城墙更令人心安。

要不然的话,让秦穆侯董寿率一万精骑突袭到秋石寨,陈海也是回天无力,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鹤婆婆第五天就返回甘泉山,陈海、宁蝉儿都没有被召到中峰议事。

还是在鹤婆婆赶回来后的第六天,他们到小涟水城才从乐毅口里听到黑燕军北撤的详细计划。

松磐岭位于河阳郡的东南部,位置要比甘泉岭居前一千余里,计划由松磐岭的驻兵先撤,与虎贲军脱离接触,退到雁门郡南部,与河阳郡交界的松都山,构建第二道防线,然而甘泉山这边的驻军再撤。

即便大天师巩清不辞世而去,收缩防线也是黑燕军最有可能的一个选择,此时利用虎贲军与西园军之间的猜忌,黑燕军两支主力还是可以撤到松都山以北的雁门郡境内的。

而甘泉山这边的撤退计划,与陈海、宁蝉儿最初料想的一样,小涟水防线承担拖延、滞留西园军主力的重任,即便有彻底陷入合围的危险,但只要能保证西麓大营与中峰大营的主力精锐撤到松都山以北,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而为了保证这一意图能彻底实现,南麓大营也将作为牺牲品,在初期保持按兵不动,确保西园军主力没有办法从甘泉山南麓绕道,追击黑燕军的主力。

虽然北麓大营承担最艰难的阻击重任,但中峰那边丝毫没有加强北麓大营的意图,一方面是不想引起西园军的警觉,一方面北麓大营已经被视为牺牲品,珍贵的战械以及大量储存下来的淬金箭,都要随主力撤到雁门郡去。

乐毅跟陈海、宁蝉儿通报撤退计划时,西麓大营的兵马,已经以轮训的方式,通过中峰间谷道,往甘泉山背侧的腹地转移。

这时候即便是西园军及诸路勤王军也都能隐约意识到黑燕军的撤退意图,但也没有因此产生特别大的动作,毕竟他们起初设计的战略意图,也仅仅是不断的压缩黑燕军的生存活动空间,并不指望在一两次的战役里,将黑燕军在河阳郡的近两百万主力完全歼灭掉。

那样的话,对虎贲军、西园军都是极冒险的行为,而两军都承受不起这么大的风险。

在益天帝七十八年的最后几天,虽然诸军间以试探性为目的的接触战变得倍加频繁,但黑燕军的北撤则在有条不絮的进行中。

第一批从松磐岭撤下来的五万精锐以最快度撤到松都山,而无论是虎贲军,还是西园军以及诸路勤王军,都还不敢轻易进入松磐岭与甘泉山之间,进入黑燕军控制的河阳郡内线作战,更多的都是盯着黑燕军在两地的殿后兵马,准备将这部分兵马吃下来,也算是在益天帝七十八年底或七十九年初,过一个肥年。

在小涟水防线的正面,聚集过来的勤王军兵马也是越来越密集。

他们也打着同样的主意,围歼黑燕军主力的代价太高,但这明显是殿后的十数万黑燕军兵马,就不要想能逃脱生天了。

而要是他们能提前打穿小涟水防线,说不定还能从北撤的黑燕军主力身上再咬一块肉下来。

要不是黑燕军松磐岭左军主将俞宗虎在撤退途中突然叛变,黑燕军主力北撤到雁门郡休整将不是什么大问题,就连宁蝉儿都收拾着准备先带药奴撤出秋石寨,到时候即便是大天师巩清辞世的消息泄漏出去,黑燕军有上百万虎狼精锐收缩在雁门郡的险山恶水之间,也能喘息数年。

俞宗虎不是赤眉教的弟子,他是雁门郡俞氏子弟,早年在虚灵剑宗修行,曾以北域第一的名衔通过学宫闱选,后入虎贲军任职,在帝权争取最紧要的那几年,已经是道丹境中期修为,又积功升迁都武尉将军,率五万虎贲军入雁门郡清剿民乱。

黄麋原一役之后,黑燕军在巩梁、乐毅的率领下,一路往东狂卷,封堵住俞宗虎南撤之路,将俞宗虎所部五万虎贲军精锐及雁门郡二十万地方武备围困于雁都城中。

最终俞宗虎率部及地方武备、虚灵剑宗以及在雁门郡的俞氏弟子投降黑燕军,而俞宗虎在燕京的亲眷子侄以及所有投降部将的亲眷子侄都因此受到诛连,总计有三千二百余口被诛于燕京城的午阳门外。

因为俞宗虎及嫡系部将都与赢氏积下血仇,投降黑燕军后也没有受到排斥,受封神将,继续统领所降的虎贲军精锐及雁门郡投降的二十万地方武备,是黑燕军最为重要的神将之一,这些年在历川、河阳作战也极为勇猛。

谁能想到他会在北撤途中突然再次叛变?

第三百四十五章 急转直下

俞宗虎所部二十万精锐,原本是松磐岭黑燕军第二批北撤的兵马,进驻河阳郡中部的嘉源城,突然间声称他以往是被赤眉教大天师巩清邪法所惑,今时大天师巩清命丧黄泉,他挣脱邪法控制,要拔乱反正,重新归顺朝廷效力、诛除邪教,在嘉源城血洗军中所有的赤眉教弟子,拔旗易帜……

巩梁、阎渊等人,以为俞宗虎与赢氏结下血仇就值得信任,同时在拿下雁门郡后,在河阳、历川就面临很大的军事压力,没有来及得将投降的五万虎贲军及二十万地方武备拆散,还是由俞宗虎及嫡系将领统率着开赴河阳南部的战场。

这几年来,即便赤眉教派出不少弟子,但俞宗虎及嫡系将领以及在雁门编入军中的俞氏子弟,始终牢牢掌握住松磐岭左军这支人数多达二十万的精锐战力。

俞宗虎率军进驻嘉源城后,先派嫡系战力控制城墙与四城城门,继续全军搜捕扣押军中的赤眉教弟子,秘密_处决。

当然俞宗虎也没有办法控制全军二十万将卒都随他叛军,除了四万多原虎贲军将卒都是出身京畿附近的府县、当年被投降赤眉教,也是这次叛变的主力外,更多的将卒还是来自于雁门郡的普通农户。

这些将卒有人担心随俞宗虎叛变,在雁门郡的家人会受牵连,在俞宗虎叛变后,就有多起将卒哗变、逃营,最终将消息传了出来。

一石惊起千层浪。

先是大天师逝世一事被捅破,影响是巨大的。

普通将卒对大天师巩清或许无感,但黑燕军中数以万计的赤眉教弟子几乎难以想象这事的生,心志迅被动摇起来。

虎贲军、西园军以及诸路勤王军,或许一时间无法证明这个消息,甚至俞宗虎事先与太子赢丹或英王赢述联系,告知此事,还有可能会被当成陷阱,但有一点是能肯定的,就是俞宗虎在嘉源城屠杀数千赤眉教弟子以及封堵住松磐岭黑燕军的退路,都是血淋淋的事实。

松磐岭黑燕军的北撤节奏被打断,第三批撤出松磐岭的十数万黑燕军,完全措手不及,前行到嘉源城南三百里外的黔山进退不得;而第四批撤退及最后计划负责殿后的黑燕军,都完全被打乱了节奏……

太子赢丹及宁致泽,或许短时间始终都无法确认大天师巩清是否真的辞世,但有一点是可以做的,就是联合在河阳南部、东南部的十七路勤王军,共七十余万精锐,提前对黑燕军在松磐岭还未撤出的四十余万兵马起全面总攻。

英王赢述也是率西园军主力,杀出果子岭,往甘泉山西麓碾压而来;而在小涟水沿线,则是以河西勤王军为的十二万精锐,推进到小链水河的西南岸。

虽然俞宗虎所部在嘉源城叛变,并不见得能完全控制住形势,不断有基层将卒哗变、逃营,也一度相当混乱,但两翼黑燕军,却根本没有能力去解决这支叛军,就在极度混乱及被动的情形下,被拖入总决战之中。

谁也没有想到形势会突恶变。

为确保北撤计划无误,刺探虎贲军、西园军有无异动,宁蝉儿甚至还在年前脱身,赶到松磐岭南面的铁荆谷,与宁氏阀主宁致泽见面。

至少在宁蝉儿回甘泉山秋石寨之前,主力驻扎在铁荆谷的虎贲军,并没有异动。

也就是说,俞宗虎决意叛变到实施叛变,极可能都没有跟太子赢丹或英王赢述联系,而是毫无预兆的就在嘉源城叛变了。

陈海不相信完全没有预兆,俞宗虎早年在雁都城,被合围没有多久,就毫不犹豫的选择弃城投降,置燕京城的亲眷子侄不顾,说明他是一个相当冷血、极度顾及自身的人。

他此时在没有得到太子赢丹及英王赢述两边任何一方的承诺,就突然再度叛变,对他有什么好处?

要是事后,朝堂没有许功的意愿,甚至还要追究他此前降贼的罪过呢?

事前并没有允诺,在解决黑燕军这个最大的隐患之后,朝堂确实没有必要给早年的降贼罪臣什么高官厚禄。

陈海猜测或许有什么前兆,可能是以宁蝉儿在宁氏及太子赢丹那一系的地位都窥测不到的。

大雪纷飞,一道道银色的雷霆在遥远的天际隐约闪烁。

对普通将卒来说,难以想象跟理解眼前所见的这种大雪雷霆异相,陈海却知道,以甘泉岭西麓大军为核心,两三百里范围的天地元息在这一刻悉数被搅乱,所以才会出来雷霆、大雪、狂风、冰雹齐出、寒暑异变的乱象,甚至山林间还突大火,山洪奔泄。

陈海站在秋石寨七八米高的城墙之上,他的脸遮挡成冰冷无情的青铜面目之下,目光似刀凝视远方,在模糊的视野里,已能隐约看到河西铁骑一簇簇似山似崖的冷峭身影。

那百余河西铁骑,还是仅仅是前哨,似乎只要等到西园军主力,在南面攻破黑燕军在甘泉山西麓的大营,后面就会有更多的精骑纷纷越过小涟水河,簇拥着战车、巨弩,往秋石寨蜂拥而来。

宁蝉儿脾气暴躁的拿马鞭抽打一名不听训令的兵卒,将那人抽得血肉模糊、淹淹一息,才将人拖下去救治。

虽然早知道认识到大势已去,但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来得如此迅,来得让人如此措手不及、猝不及防。

虽说宁蝉儿早就做好抽身而走的准备,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狼狈,这时候她心里充满着不甘,要将心里的怒火跟不甘泄出去。

要不是陈海阻拦,她或许就会率十八药奴杀出秋石寨,先从抵进小涟水河的河西勤王军身上收割一二百颗人头泄心头那莫名的愤恨。

最初黑燕军在甘泉山西麓大营驻扎四十万兵马,但在过去半个月里,已经有二十万兵马已经通过甘泉山腹地的狭窄谷道,撤到甘泉山以东地区去了——这部分黑燕军是还能撤到松都山去,但一百多万黑燕军主力都面临覆灭之危,仅二十万黑燕军撤走,就能守住雁门郡?

但是不撤又能如何?

二十万黑燕军重新通过狭窄谷道进入西麓大营需要时间不说,就算都及时回到西麓大营,又能扭转战局?

而最令西园军畏惧的天罡雷狱大阵,早在此前就从西麓大营秘密撤到北面的松都山布防去了,这使得西麓大营失去最坚固的一道屏障。

此时留在甘泉山西麓大营的二十万黑燕军,人心惶惶之际,如何抵挡得住三十万西园军及十三万勤王军的联手强攻?

虽然秋石寨北距甘泉山西麓大营有二百四十余里,但陈海神识延伸出去,除了能感受那如大洋乱涌般的混乱天地元息外,还是能隐隐感受到那边山崩地裂般的动静。

在窥破西麓大营的虚实后,英王赢述此时应该已经是将西园军的主力都压上去,不然的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动静。

陈海不知道巩梁、阎渊、鹤婆婆等有没有去西麓大营督战,但西园军倾巢而上,西麓大营应该是抵挡不住多久了。

没有天罡雷狱大阵,西园军就算不动用配重式抛石弩或其他的大型床弩,甚至都不需要动用密集的攻击性篆符,三十乘亭级天机战车推进到西麓大营的城墙之前,三四百架机关连弩,每息近两万支淬金箭的疯狂覆盖,再坚固的城墙,又能支撑多久?

据陈海所知,西园军在战前储备了一百万支淬金箭。

只要机关连弩的部件不耗损掉,陈海相信英王赢述是不可能吝啬机关连弩及淬金箭的损耗的。

陈海朝陷在暴怒情绪中的宁蝉儿点点头,示意她随自己走下城墙。

秋石寨四千守卒,分由两名校尉统领,在陈海、宁蝉儿过来后,这两名校尉就成为了秋石寨的副将。在大帐里,这两名校尉与几名更一级的营将都站在悬挂在墙壁上的小涟水河地形图前,似乎在研究战事,但他们心绪不宁的慌张样子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好在常规的战术动作没有停顿下来,还能不断派侦骑出寨到小涟水河岸,就近侦查对岸敌军的动静。

唯一令他们欣慰的,就是对岸的十二万勤王军精锐,心思都主要在北麓大营的主城小涟水城。那里驻扎着黑燕军以黄双、乐毅为的八万兵马,也是北翼勤王军眼里能吃下去的最大一块肥肉。

目前只有河西勤王军的两千骑兵,在厉向海的率领下,盯着秋石寨这边。

陈海不愿与厉向海为敌,也不可能率众向厉向海投降,走进大帐,就将两名校尉副将召过来,说道:“我与师姐要去小涟水城见黄双师兄、乐毅师兄,你等守住秋石寨,切莫轻易出寨作战……只要小涟水城无事,秋石寨定然无危。”

后面的话,陈海也无意跟两名校尉副将再说下去。

要是小涟水城都没能守住,秋石寨这边是弃城而逃,还是弃城而降,都没人能说他们什么;事后黑燕军被打杀得七零八落,也没有人会过来追问他的罪责——而小涟水城又是根本不可能守住的,陈海现在能做的,就希望能少死些人。

第三百四十六章 筹划突袭

陈海与宁蝉儿带着药奴赶到小涟水城,以河西勤王军为的十数万兵马已经逼近到了小涟水城外二十里外。

虽然南面二百里外的甘泉山西麓大营战事,正进入白热化,但到这一步,黑燕军的虚实已经彻底遮掩不住了,此时还能支撑住,是西麓大营层层叠叠的营寨,并非仅仅是一座城垒,以及西麓山岭的复杂地形限制住西园军及十数万勤王军主力的展开。

只是西麓大营能抵挡到何时就会突然间崩溃,就不是谁所能预知的了。

也是如此,涟水城外的勤王军兵马士气额外的旺盛,陈海与宁蝉儿御马驰入小涟水城,就能感知到杀伐兵气凛冽如刀,直侵城寨中来。

相比较之下,小涟水城内的将卒士气异常低迷。

宁蝉儿等人无法感知到杀伐兵气的存在,但进城还是能感受到异常压抑的气氛。再一个,宁蝉儿神识延伸出去,感知四周八方的天地元息似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摁住,以她的神魂修为都无法震荡、感应四周的天地元息,也能推测出城外的敌军士气有多旺盛。

看到陈海、宁蝉儿走进来,身在大帐内的北麓大营主将黄双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陈海、宁蝉儿身为秋石寨的守将,双双回到小涟水城,自然是要算临阵脱逃——此时风雨飘摇,黑燕军大厦将倾,身为大天师的亲传弟子,宁蝉儿与陈海(丑奴)不说做表率,竟然在敌军都没有攻上来之前,第一个脱离防线,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乐毅知道陈海的真正身份,知道陈海不可能与黑燕军共存在,但脸色也不好看。

“黄师兄、乐师兄,丑奴有话要说。”陈海走上前沉声说道,示意黄双、乐毅随他及宁蝉儿到议事厅后的静室秘谈。

陈海、宁蝉儿虽说离开秋石寨,但毕竟没有直接逃跑,而跑到小涟水城来,总算不是太难看。

只是黄双以为陈海劝他们也弃城逃跑,脸色不虞的训斥道:“半个月之前,我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你此时要走,我不会拦你,有什么话,不必说了。”

陈海凝视着乐毅。

乐毅也认为陈海是劝他们弃城逃跑,他不想给陈海开口的机会,说道:“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吧。”

陈海环顾左右,除了黄双身边的嫡系扈卫外,都是北麓大营中高层将领,便说道:“黄双师兄,你觉得形势还有挽回的可能吗?”

“你要再说这蛊惑军心的话,休怪我军法无情。”黄双怒喝道。

“我不是来劝黄双师兄、乐毅师兄你们弃城而逃了,不是来劝你们当贪生怕死的小人,”陈海说道,“小涟水防线存在的目的,就是要尽可能掩护主力后撤到松都山重整阵脚,但现在我们坚守小涟水城已经无法达到这个目的,如果黄双师兄、乐毅师兄你们愿为圣教牺牲,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率小涟水城的精锐突击到小涟水河的西南岸,去突袭西园军在果子岭的营寨,烧毁其粮草辎重,这样才能迫使西园军往蓟阳境内收缩,而为甘泉山黑燕军的北撤,赢得一些时间……”

陈海这番话,就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黄双等将面面相觑,没想到陈海竟然是要说这么一番话。

乐毅沉声道:“不错,太子赢丹与英王赢述矛盾极深,可以说要不是我圣教声势正隆,他们早就撕破脸杀得血流成河。西园军粮草辎重被毁,他们先要考虑,就不再是追杀我军,而是要担心太子赢丹及宁氏所率的虎贲军,会不会趁机偷袭他们——此策可行。”

宁蝉儿恨不得祭出灵剑,将陈海剁成十七八段,她是指望陈海能劝乐毅、黄双弃城逃跑,没想到陈海二_逼逼竟然跑过来劝黄双、乐毅一起去送死。

黄双、乐毅决定率精锐突袭西园军在果子岭的大营,他们也没有办法献完策拍拍屁股就跑,势必也被要随军去突袭果子岭。

陈海这个计划说起来简单,但真要去做,必然是十死无生。此时在小涟水河沿岸,有十数万勤王军精锐集结,他们怎么穿过这十数万勤王军的封锁线。

再者西园军说是主力倾巢而出,但果子岭不可能没有一点的防备战力,他们要率多少兵马,才能出其不意强攻下西园军的果子岭大营?

就算他们烧了西园军在果子岭的大营,烧掉粮草辎重,迫使西园军往蓟阳郡境内收缩,但他们不正好就处在西园军及诸路勤王军往蓟阳郡境内收缩的大网之中?

那时候英王赢述恨他们入骨,数十万精锐铁骑、明窍境、道丹境强者数不胜数,他们又处在数十万精锐大军的包围圈之内,要怎么逃脱升天?

宁蝉儿是不希望看到黑燕军全军覆灭,但也没有想过她要为此付出性命,阴柔的瞪了陈海一眼,心想只能在突袭途中,再观望形势,看怎么脱身了。

“不错,为控制诸路勤王军,从燕京输送过来的粮草都是先集中到果子岭,只要能将果子岭积存的粮草摧毁,不仅西园军会投鼠忌器,就连河西等郡的勤王军,手中储粮有限,也会失去长程追袭的能力,”黄双以一幅看错陈海的眼神,眼瞳里露出毅然决然的精光,环顾议事厅里的左右诸将,喝问道,“有谁愿与我前往?”

诸将皆知此去十死一生,但还是有十数人与乐毅站出来,愿与黄双率一路精锐,越过小涟水河,突袭西园军的果子岭大营。

“好,小涟水城还需要有人留下来防御……”乐毅也没有指望所有的将领都能随他们共赴此难,中高层将领能有三分之一的人站起来,已经相当令他意外了,同时当然也需要有将领留下来,率领大军牵制住大部勤王兵马,这样他们在越过小涟水河之后才能迅摆布追兵,奔袭果子岭。

陈海看站出来的十数将领,与其说是概然赴死,不如说是听到大天师巩清辞世的消息已经滋生绝望的情绪,所谓哀兵,大抵如此吧。

当然,当前的势态下,西园军、勤王军的哨骑、战禽遍布甘泉山以西二三百里地,可以说小涟水河沿岸两三百里,就算是有一只老鼠过河,都有可能会被现。而在小涟水城的正面,在二十余里外犹有以骑兵为主的十数万勤王军精锐盯在那里,这边两三万骑兵出城,像董寿这样的道丹境强者,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想要悄无声息越过小涟水河是不可能的。

越过小涟水河的突袭兵马,也要分为两路,一正一奇。

正者集中小涟水城仅有的三万骑兵,从北侧的空隙越过小涟水河,突袭河西勤王军在小涟水河西岸的石鼠岭驻营,将甘泉山西北麓的一部分勤王军视野吸引过去,也同时将西园军、勤王军以哨骑、灵禽组成的侦察监视网撕开。

真正的奇兵,人数不能多,需要控制在三千人左右,这样才有可能在抵达果子岭之前,不被现行踪,但是这三千奇兵的战力也要足够强,能够在突然间撕开果子岭大营的防御,确保在被歼灭前,能将西园军的粮草辎重烧毁掉。

又整整酣战一天,西麓大营外围的营寨悉数被西园军攻破,在黑燕军防御性篆符大量被消耗之后,密集使用战禽以及天机战车的威力越强大,西麓大营岌岌可危。

气候被天地元息搅得混乱不堪,一会大雪、一会大雨,但顷刻又被冻得严严实实,寒冬里雷霆震震,映射着剑气纵横,仿佛天地都要裂开来。

三路勤王军分从西南、西面、西北三个方向,往小涟水城进逼而来,站在城墙都能听到大群青狡马的啸鸣之声。

小涟水城有八万守军,即便施展术法,一团团浓雾弥漫而起,将整个小涟水城都包裹起来,但三万骑兵想悄无声息的出城,也是悄无可能之事。

道丹境强者这时候虽然无法震动、感应天地元息,但神识延伸出来,二三十里方圆内的细微动静还是能够感知得到。

因此,三万骑兵从小涟水城北城门出城,对岸就分出三万精骑平行北移。

陈海与宁蝉儿不需要统率兵马,因此能贴到更近的距离观察勤王军的动静,恰恰就是董寿所亲领的河西勤王军主力,在跟着这边的三万骑兵平行北移。

董寿早年奉命率部增援燕京,是从玉龙大营抽调了两万精锐,随后又在三年时间内,6续从河西抽调精锐,将河西勤王军的兵力增加到四万人。

这四万人马,以骑兵为主,其中具有通玄境中后期修为弟子、以青狡马为战骑的道衙兵精锐,就有六千之多,也是秦穆侯董寿依之在董氏内部立足的根本战力,加上其他兵马都是杜氏、柴氏、姜氏等族抽调精锐子弟,战力之强,可以说是远在黑燕军出小涟水城的三万骑兵之上。

唯一能让人欣慰的,就是河西正筹备对鹤川用兵,无论是从沥泉,还是河西都护将军府所辖匠师营,所造机关连弩、机关战车以及大量的强悍战禽,都优先保障河西境界的兵马需求。

也好在董寿生性暴戾又多疑,并没有敢突然越过小涟水河,朝这边动突袭。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夜行

不会因为秦穆侯董寿亲率河西勤王军精骑盯着,陈海他们就不渡过小涟水河了。

陈海都怀疑甘泉山西麓大营能不能再支撑一天,所以能不能突袭果子岭大营得手,就只有一夜的时间。

要是拖到明天,甘泉山西麓大营已经被英王赢述所率的西园军主力彻底攻破,到时候就必然会有一部分西园军主力沿着甘泉山西麓北进,与北翼的勤王军汇合,从甘泉山与华蒲岭之间的缺口,迂回到甘泉山的东北麓拦截黑燕军的北逃兵马——到这一步,就什么都晚了。

只有一夜的时间,三万骑兵先要突破河西勤王军的拦截,将北翼其他勤王军的视野牢牢的粘住,尽可能将更多的追兵、哨骑、灵禽,都吸引到石鼠岭去,然后三千精锐要从撕开的口子里,从三万骑兵有意制造的混乱中,悄无声息的潜行到二百四五十里外,突破西园军在果子岭的大营。

只有秦穆侯董寿所率三万河西铁骑,其他两路勤王军都留在原地,继续盯着小涟水城,当然,西南岸大量的哨骑、斥候都被吸过来,所有的情况没有脱离他们事先的预料,陈海与宁蝉儿退回来,与黄双、乐毅碰头,示意大军可以强行往西穿插了,迫使河西铁骑往后收缩给他们让开西进的口子。

天地间只有微光,陈海、宁蝉儿借着极微弱的光,都能看清彼此的脸。

黄双将率三千精锐,与陈海、宁蝉儿一起奔袭果子岭;而乐毅将率三万骑兵奔袭石鼠岭,制造混乱、吸引注意。

乐毅修为才明窍境中期,但说到对战场的掌控力,却在黄双之上,所以由他负责率领三万骑兵;而三千精锐奔袭到果子岭,黄双这样的道丹境中期强者,强悍的个人战力更能挥作用。

大雾、大雪以及在天地弥漫的夜色,遮掩住一切,只是那玄之又玄的神识,以及辟灵境弟子那敏锐的六识感知,才能不同远近的辨识脚下的冰雪之路,普通将卒只能在夜色下跌跌撞撞的摸索着前行。

如陈海所预料一样,三万骑兵突然间越过小涟水河,近在咫尺的河西勤王军三万精锐并没有猛扑上去。河西勤王军主力在董寿的率领,不仅及时往后收缩,甚至分出大量的将卒下马结阵,在四处点燃篝火,努力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稍稍照亮,防备黑燕军骑兵突然杀上来,将双方阵势完全搅乱。

那样的话,除了明窍境以上的强者能分清敌我外,普通将卒乱杀一团,即便河西铁骑再精锐,伤亡也难控制住。

这是秦穆侯董寿绝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陈海他们是豁出去了,只要能保证三千精锐能顺利潜到果子岭的北面,哪怕是三万骑兵完全乱掉、牺牲掉,都在乎不惜,但董寿却不敢跟他们这么玩。

然而董寿虽然说脾气暴戾,但也没有那么糊弄。

董寿看到黑燕军骑兵在越过小涟水河后,没有借夜掩杀过来,还是继续摸索着往西挺进,也隐约猜到黑燕军这一支骑兵的意图。

董寿不会冒着全军覆灭的危险,将手下三万河西铁骑都压上去,但也不会束手无策,真就让黑燕军三万骑兵从眼鼻子前闯过去,当即分出两支千人弓骑,从侧翼掩袭上来。

两军相距最近不过千余步,彼此间还是看不清人影,但在狂啸的风雪声里已经清晰的听见对方跌跌撞撞的踏雪声以及马鸣人喘。

双方这时候都是摸黑开弓射箭,就见听见密集的羽箭横空穿过风雪,很快传回撞上铠甲的脆声或钻入肉体的闷响。

人倒地、马惊跑,很快就乱成一团。

“往西跑……”

“往西跑……”

“往石鼠岭汇合……”

“天亮之后进攻石鼠岭……”

黑燕军的将卒战骑乱作一团,但一道道军令还是清晰无误的传达出来,催促所有混乱的将卒,不要停下来缠战,也不要管身后的追兵,只是摧动跨下的战马往西奔走,往此战的目的的石鼠岭靠近。

大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但只要还能大致确认一个方向,反倒没有相象中那么混乱了,逆着风雪,纵马西行,相比较之下,后面的河西精骑反而不会加快追赶。

董寿的脸在营火的映照下,冷峻就像是岩石雕刻成一般,凝视着漆黑似墨的夜,四周的气息杂乱不堪,他的神识再锐利,这时候也乱了,唯一能搞清楚的,就是这漆黑似墨的夜里,有成千上万的战骑,正跌跌撞撞的往河西勤王军在石鼠岭的驻营驰去。

他要是这时候果断趁乱掩杀,一场大胜是少不了,但他舍不得麾下嫡系战骑损失太大,他只能忍耐。

“黑燕军奔袭石鼠岭,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何况我们在石鼠岭还有两千兵马,应能支撑住小半天……”孙泉宗走到董寿的身边,沉声说道,他也是希望董寿能率主力在河谷边稍安勿躁,耐心等天亮后真正探明黑燕军的目的,再有所动作。

即便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从小涟水城开拔的这支骑兵是奔石鼠岭掩袭过去,孙泉宗还是不主张轻易妄动。

黑燕军三万多骑兵乱作一团,即便都能在天明时赶到石鼠岭,集结、重整骑兵,都要花上不少时间,他们留在这边的河谷过夜,天亮之后再出,应该能赶得上围歼黑燕军的这路骑兵,实在没有必要冒险夜行。

“会不会所谓奔袭石鼠岭还是幌子,敌兵的真正目的,实际是看到大势已去,想越过石鼠岭往西逃跑?”杜峻峰迟疑的说道。

这会儿夜空里传出一声唳啸,很快就见厉玉麟在扈卫的引领下,跑过来参见董寿:“厉军侯怀疑敌军此番异动,可能意在果子岭……”历玉麟是过来传达厉向海的猜测,希望秦穆侯董寿能注意甘泉山北麓的黑燕军,有可能会大胆到去偷袭果子岭。

杜峻峰眉头微微一蹙,说道:“今夜这么大的风雪,黑燕军两三万骑兵已经乱成一团,或许能在天明时赶到石鼠岭外围重整阵形,但想到在天亮前赶到二百七八十里外的果子岭,是不可能的。”

董寿不是没有想到果子岭有被偷袭的可能,但他不相信黑燕军在北麓的主将真就舍身取义的决心,在他看来,必是黑燕军在北麓的主将想着逃命,只是苦于此时没有借口往东北方向的松都山逃亡,只能借奔袭石鼠岭,往西逃窜。

这时候一名军吏走过来,禀告董寿,刚严刑审讯过十数名或坠马或射伤的敌卒,这些黑燕军骑卒也都招认今夜的奔袭目标就是石鼠岭。

至于黑燕军在北麓的主将有没有其他目的,但能确认这三万骑兵天明第一站就是石鼠岭。

董寿沉吟片晌,觉得他身边的主力骑兵不宜乱动,便传令监视秋石等寨的厉向海、江昂等部六千精骑,趁夜赶回石鼠岭,确保石鼠岭不失的同时,盯住黑燕军的这三万骑兵,不使其有机会往西逃窜。

厉玉麟刚要奉令赶去与族叔厉向海汇合,这时候黑燕军在小涟水东北沿岸的六七座防寨,一时间又火光冲天,隐隐约约看到有六七支兵马,规模两三千人不等,都顶着风雪要渡过小涟水河。

“该死的!”董寿脸色气得铁青,恨恨的骂道。

要是换在白昼,这些越过小涟水河的孱弱兵马,他只需要派出三五百精锐就能歼灭,但此时河西勤王分散到小涟水河沿岸、监视这此黑燕军防寨的几路小规模骑兵,却没有办法趁黑往石鼠岭收缩,他只能让孙泉宗从本部分出八千精骑,先趁夜去石鼠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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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他们没有继续随主力骑兵西进,越过小涟水河后,就在河边不远的一座乱石岭后停下来。

虽然三千精锐都有通玄境的修为底子,但通玄境的悍卒还不能做到夜中视物。陈海等主要将领,肩上都粘贴一张出微光的符篆,这才将三千精锐聚拢在一起,不至于在刚才的混乱走散了。

小涟水河沿岸的防寨突然出兵杀过小涟水河,不是陈海他们事先安排的,也恰如此,陈海认识到赤眉教也好、黑燕军也好,即便是有种种不足,但在中下层确是有一批将卒武官,是有着视死如归的牺牲精神的。

从这些防寨里杀出六七路兵马,其实孱弱无比,趁乱能吸引河西勤王军及哨骑、灵禽的注意,但等到天光大亮要不能及时撤回防寨,都逃不了被灭亡的命运。

陈海的血液也默默的有一股热流在涌动,朝黄双点点头,他们该动了。

也恰恰这六七路防寨兵马的异动,将小涟水河西岸的哨骑、斥侯以及潜伏在夜空之上的灵禽都吸引过去,陈海他们一路潜行,到天亮之时,他们已经进入果子岭西北侧的一座密林。

在密林里,陈海、黄双换上西园军的战袍、铠甲……

第三百四十八章 袭营

除了乐毅所率三万骑兵趁夜乱奔,天明之时在石鼠岭外围重新集结外,小涟水河下游几座防寨的兵马,夜里看到主城出兵,也悍不畏死的分出六七股连夜渡过小涟水河,进入西岸被冰雪覆盖的荒原。

这六七股防寨兵马,大概有一万四五千人,缺少足够的马匹,夜里踏雪西行,也没有机会能跑出多远,这时候就让董寿、厉向海等人率近三万河西铁骑,分成数路围杀过来。

夜里他们没有轻易妄动,但这时候天光大亮,雪也停了,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已经塞到嘴里的这块肥肉。

诸路勤王军及西园军在北翼的哨骑、斥候们,也都乘马或乘着灵禽聚在外围看这场实力悬殊的“围猎”。

虽然说乐毅在石鼠岭外围重新聚拢起两万多骑兵,但这两万多骑兵刚经过夜奔的混乱,将卒找不到武官、武官找不到将卒,根本凝聚不起多少战力,而孙泉宗率八千精骑也已经赶到石鼠岭外围,贴近过来。

此外,英王赢述昨夜里知道甘泉岭北麓的异动,也及时往果子岭北侧增派了一路精锐骑兵,防备天明在石鼠岭外围重新集结的两三万黑燕军骑兵有可能突然往南奔袭。

这时候没有人意识到黑燕军已经有一支精锐,距离果子岭是如此之近了,所有人这时候更关注北麓异动的敌军什么时候会被完全歼灭,又或者西园军主力今天有没有可能彻底攻陷黑燕军的西麓大营。

当然了,陈海他们不是第一个想到要偷袭果子岭大营粮草辎重的,此时在果子岭里,鹤婆婆显出金羽鹤身,与西园军的后军主将陈玄真已经战成一团。

在陈玄真祭御下,吞江壶飞入半空,壶口射出一道幽暗的精芒,似万钧黑石压在金羽鹤的羽翼上。

鹤婆婆的实力再强,这时候也是喝醉酒的笨鸟,在半空东倒西歪、摇摇欲坠,随时都会从空中一头栽倒。

屠子骥虽然没有直接与师尊陈玄真联手杀上去,但也与诸将也将灵剑祭出,在各自的头顶闪烁着噬人的光芒,而且营房的四周还聚集两队两百人的精锐弓手,各将一支淬金箭搭在弓弦之上。

虽说只有英王赢述亲领的扈卫营弓手,才配备有限的机关连弩,但后军的精锐弓手们,箭囊里还是有三五支淬金箭备用。

屠子骥就不明白这头老鹤妖有什么自信,竟然只身过来袭营,或许真是穷途莫路了。

“黄鹤儿,快快束手就擒,我念你千年修行不易,也念你我一番交情,今日可以侥你不死。”陈玄真苦口劝降,但手掐法诀也不敢稍有松懈,让这妖鹤逃走。

“呸!陈小贼当年你随赢氏贼皇杀进道禅院,道禅院多少徒儿死在你的剑下,你可曾想过你也在道禅院求道问学过,这时候有什么脸跟我讲交情?”鹤婆婆虽然变回金羽鹤身,但吐唾沫的功力未降,一大口鹤涎就像顷盆大雨,直奔陈玄真的脸上喷来。

“有一路兵马从西北方向过来,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陈玄真不理会喷洒过来的鹤涎,摧动吞江壶往金羽鹤压去,他这时候感知到有一路两三千的队伍,从西北方向往大营行来,以为是燕京方向过来的队伍,没有当一回事,但也让屠子骥过去交接。

陈海在金州大漠所使用的战术,传回到燕州,西园军就争起仿效,也将有限的数百头战禽集中起来编成战禽营,但不会因此削弱外围的斥侯力量。

西园军总哨官屠重锦所统领的斥侯哨骑队伍,这时候将除了大量的哨骑散出去,还有上百精锐斥侯乘御灵禽,监视着甘泉山及外围五六百里内的动静。

要是这支兵马有什么问题,外围的斥侯早就传警过来了。

事实上此时真正令陈玄真、屠子骥心忧的,是俞宗虎的突然叛投。

到这时候看到连道禅院修炼千年的黄鹤都冒险孤身过来袭营,陈玄真、屠子骥等人都不再怀疑俞宗虎的叛投有假,也倾向相信大天师巩清已经辞世,但是俞宗虎的叛投确实事前没有跟他们这边有什么约定。

陈玄真最初怀疑俞宗虎与太子赢丹是有什么约定,但虎贲军最初几天从南面进攻松磐岭,并没有想象中坚定,这说明太子赢丹与俞宗虎并不存在默契,那是谁给俞宗虎叛投过来的保证?

屠子骥御剑往后军营寨北辕门飞过去时,心里也在想这个问题,这时候他看到突然出现的这支兵马停在北辕门两千步外,十数骑戟士手持令符往北辕门这边驰来交接,为之人头戴青铜面具遮住面孔。

屠子骥心里困惑,军中哪里有这号人物,又或许是哪家新派入军中的子弟,竟然有到军任职都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怪癖?

也是恰恰如此,屠子骥心里却没有生出足够警惕。

“子骥,好久不见啊!”青铜面具遮脸的骑士停在北辕门,将一杆战戟横在膝前,抬头往辕门女墙后看过来,声音都是洋溢着浅笑似的朝屠子骥问候道。

屠子骥就觉得声音熟悉无比,但一时想不明白他认识的人里到底是谁在军中见不得人,要用面具将脸遮起来。

屠子骥来不及细想,就见青铜骑士身后十数骑散开来,手持战戟缓缓往前逼,杀气似微小的风蓦然弥漫起来。

不对,屠子骥感觉到不对劲,但就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听见青铜骑士一声大喝“刺!”挥戟往前空刺过来,身后十八戟士皆挥戟往前空刺。

杀气顿时弥漫开来,十九道厉芒脱戟而去,横空往辕门斩来。

作为后军主营的北辕门与防御法阵融为一阵,自然是坚如山岳,但十数道戟芒斩中,也轰然震动,灰屑从辕门的石隙间悉悉洒落。

“不好!敌袭!”屠子骥虽然不觉得十数骑就能斩裂辕门,与辕门融为一体的防御法阵不是仗着人数多就一定能破的,但他还是大惊失声,为这一路突然冒出来的袭敌而震惊,传令城墙上的守备兵马,给床弩上弦推过来,传统守备弓手立时出营房、上辕门城墙射杀袭敌,传令甲卒在辕门结阵备敌,传令铁骑结阵准备出营冲杀,除了通传与金羽妖鹤正厮杀的师尊、后军主将陈玄真外,他还召集更多的将领赶到北辕门来御敌!

“再刺!”青铜骑士弃马踏步,挥戟再往前突刺,就时候屠子骥恍然间听到青铜骑士与身后几名戟士,身体里同时有雷霆震鸣传出来,这时候见有数道戟芒凝聚到一起,仿佛一道顶天立地的雷柱,沛然莫御的往辕门斩来。

“轰!”屠子骥不需要低头,都能知道脚下的辕门已经出蛛丝状的裂痕了,他站在辕门石道上,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脚下所传来的巨大震力,给床弩上弦的将卒更是被震得东倒西歪、口吐鲜血。

“玄戟战阵!”屠子骥听师尊陈玄真说过剑阵、戟阵之事,也知道文勃源身边几名剑修以及宿卫军的很多将领都看着其貌不扬,却合炼一套当年得自道禅院的厉害剑阵,传说这套剑阵便是赤眉教都失传,却没想到这时能看到玄戟战阵的问世。

“再刺!”

这时候屠子骥几乎能听到辕前所有戟士的百骸窍脉深处都有雷鸣般的震鸣传出来,十数道戟芒凝聚成一柄十数丈长的天地战戟,自上往下斜斩过来。

看到这一幕,屠子骥骇然色变,举掌往这杆似实还虚、似无数雷光凝聚战刃的天地战戟拍去。屠子骥这一掌也是凝聚毕生修为,金光烁烁,但在天地战戟的映衬又是那样的不堪一击,相击之下,就觉有沛然莫御的巨力涌来,屠子骥大吐一口血,身子难以抵挡的往后横飞出去,眼睁睁看着坚固如山的北辕门,被这一戟斩得七零八落,哗啦啦的垮塌下来。

陈玄真这时候赶到,黄双祭御真焰剑就杀上来,将陈玄真的吞江壶压住。

“陈小贼,吃老妪一针!”金羽鹤振翼飞来,一声鹤唳,朝天吐出一枚霞光闪闪的针形灵剑,极瞬间飞到数千丈高的高空,又猛然朝下方的陈玄真斩落下来,针形灵剑斩落之时,牵动雷光隐隐,声势一时无两,竟然将黄双的真焰剑威势也压了下来。

金羽鹤虽然是千年修炼的妖躯,但一对金羽巨翼刚才也被淬金箭雨射穿好几十个洞_眼,但陈玄真急着赶过来将缺口堵上,最后即便是动了杀心,但也没有来得及与箭阵联手将金羽鹤射死,最后还是让金羽鹤挣扎吞江壶的镇压逃过一死。

屠子骥这时候缓过劲,摧动灵剑就要杀上来,要帮师尊陈玄真分摊压力。

事出仓促,北辕门这边没有足够的防备,但后军除了三四万辎重兵及匠工外,还有两三万精锐战卒,只要有足够时间,就能从四周八方围杀过来,将这股突袭过来的敌军歼灭掉。

“子骥,莫要挣扎了!”陈海将战戟弃掉,横空飞过来,迎着屠子骥摧动飞过来的灵剑,赤手空拳就朝灵剑怒砸过去。

屠子骥就觉有这一拳拳直接轰击在他的神魂上,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这般弱小过,神魂就像是在狂风巨浪中的孤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摧毁。

陈海这一刻再凝聚一枚拳印,往屠子骥轰去,屠子骥毫无防备的被击中胸口,身子又像风筝似的往后横出去……

第三百四十九章 烧营

黄双摧动真焰剑,就见赤红色的熊熊烈焰燃烧有七八丈高,将五尺长的真焰剑身完全吞没掉,仿佛一座火焰山,往陈玄真侵压过去。鹤婆婆显出金羽鹤真身,金羽翼绽放出刺目的毫光,但她没有直接冲上去近身搏杀,而是全力祭御那件针形灵剑,释放出千万道毫光,凝聚成一道光柱往陈玄真的头顶照射过去,便令陈玄真眼瞳里现出痛苦之色,显示出针形灵剑释放出的千万毫光,对神魂有极强的震慑跟伤害。

陈玄真作为奎狼宫祭酒,曾执掌将作监,又以后军将军替英王英赢主持后勤补给等事,也是修为高深,就见他将吞江壶举过头顶,有一道清泉从壶口流泄而出,仿佛一道环形喷泉瀑布,将烈焰包裹的真焰剑及仙针毫光都抵挡住。

而更奇怪的是,流泉从吞江壶喷涌而出,却是源源不断没有要止息的样子,而且流泄下来又仿佛是直接消失于虚空之中,并没有真正的水渍溅地。

吞江壶是一件攻防兼备的极品法宝,虽然陈海曾有机会在燕京城外的桃林里亲手触碰过吞江壶,但他当时修为低微,还不能琢磨出吞江壶的玄妙之处。

然而,不管吞江壶多么玄异、强悍,陈玄真此时被两军的杀伐兵气干扰到不能借用天地元息,只是凭借他自身的真元法力支撑,迟早都会有耗尽的一刻。

虽说陈玄真支撑不了多久,但支撑到西园军留守兵马从四周八方聚集过来还不成问题,陈海、宁蝉儿这时候也腾不出手来,与黄双、鹤婆婆一起围攻陈玄真,而是与药奴汇合到一起,先驱骑往南面的山谷冲锋。

西园军的粮草辎重,从燕京方向源源不断的运送过来,主要就储存在南面山谷的临时库房里。

从北辕门过去,有一条长三四百米的狭窄谷道通往库房区,陈海不能让西园军的留守兵马,聚集到这条谷道上建立坚固而有序的防御。

而西园军后军也有将领也清醒认识到这条谷道的重要性,此时来不及从其他地方调集兵马,而是将从北辕门溃散下来的弓手、甲卒,往谷道口聚集。

黑燕军三千精锐正往撕开裂口的北辕门冲杀过来,陈海这时候绝不会让西园军留守兵马有在谷道口重建防御的机会,与宁蝉儿率十数药奴就驱骑冲上去。

好在陈海动的袭击够突然,普通将卒这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上百弓手甲卒仓促结阵射箭,羽箭七零八落,难谈有什么威胁,反倒是被陈海他们联手斩出一重重剑气戟芒摧毁。

此次随陈海、黄双、宁蝉儿突袭果子岭的三千精锐,差不多都是北麓大营诸将身边的嫡系扈卫,绝大多数都是赤眉教弟子出身,不仅视死如归的忠诚有保证,同时也是北麓大营最精锐、强悍战力。

有陈海、宁蝉儿率持戟药奴在前面开道,三千精锐也很快从北辕口斩裂的缺口冲进来。他们紧随陈海、宁蝉儿之后,冲入谷道,将那些想堵住的西园军后军将卒杀败、杀溃,争取以最快的度控制住谷道的另一端出口,同时还在北辕门缺口附近建立防御,防备西园军的留守兵马随时会从四面八方围攻过去。

陈玄真看到黑燕军组织百余精锐弓手围过来,这时候也只能与屠子骥等其他后军将领汇同从北辕门撤下来的残军往左翼撤退,只能在那边等其他的留守兵马汇合过来再组织新一轮的攻势,将北辕门夺回来。

陈玄真知道,他这时候即便能抵挡住黄双与鹤婆婆的联手攻势,也会被源源不断覆盖过来的箭雨射成刺猬。

黄双腾出手来,就踏着真焰剑飞过谷道,飞入南面储存大量粮草、战械及兵甲等辎重的山谷,摧动真焰剑,喷出一道道十数丈长的烈焰,将一座座巨大的库仓点燃起来。

西园军后军在果子岭后山山谷里所建的上百座临时库房,绝大多数是高大的木仓。虽然在木仓间建了大量的隔火土墙,防止走水后火势蔓延,但阻止不了人为放火烧仓。

虽然山谷里也驻守三千将卒,但刚才被鹤婆婆的孤身闯营搅得鸡飞狗跳还没有缓过神来,正组织民勇抢救被鹤婆婆点燃的几座粮仓,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又有一支强敌直接杀进来。

而在山谷里,负责挑粮移仓的民勇数量更多,差不多有三四万人,但这时候缺乏组织,受到冲击后就变得更加混乱,七手八脚往外围的山岭逃窜,也令山谷里不多的守军也根本组织不起什么像样的防御来。

陈海、宁蝉儿没有统领将卒、组织防御、进攻的重任在身,也无需理会身后陈玄真、屠子骥正组织守兵动攻势,想从两侧将北辕门到谷口的控制权重新夺回去,他们就带着药奴在一座座点燃的巨大仓库间游走,将那些冲进来想灭火扑救的散乱兵卒、民勇都驱逐出去,确保这些仓库烧得更彻底。

这时候,鹤婆婆也飞过来汇合,扇动金羽巨翼,一道道强劲的旋风释出,将火势扇卷得越失控。

鹤婆婆没有跟天师巩梁、阎渊等人在西麓大营拼死抵挡西园军主力的进攻,竟然孤身闯入果子岭来,说明鹤婆婆也早就清醒认识到黑燕军大势已失,唯有彻底绝望之后,才有她这样的疯狂之举,但也恰恰鹤婆婆是孤身潜入西园军的后军大营,第一时间吸引住陈玄真等的注意,为陈海他们成功攻陷北辕门、突入后军大营,创造了有利条件。

要是屠子骥不从北辕门的军营调走一批精锐弓手,以及陈玄真本人能够第一时间赶到北辕门坐镇,陈海他们想攻陷北辕门突入后军大营,绝没有现在这么顺利。

鹤婆婆看到黄双、宁蝉儿以及陈海(丑奴)他们竟然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而且计划要绸密得多,她感到欣慰之余,却也没有什么欣喜。

她也知道,他们将西园军的粮草辎重悉数烧毁后,只会促使西园军主力更坚定的攻陷西燕军在甘泉山西麓的大营,他们只是削弱了西园军及诸路勤王军追击黑燕军溃逃兵马的能力,保证能有更多的将卒能逃出虎口,但并不能逆转黑燕军分崩离析的大势。

何况西园军在果子岭的留守兵马,以及外围的斥侯兵马很快就会从四周八方围上来,他们将被彻底围困在这里而插翅难逃。

虽然鹤婆婆知道三千将卒是抱着必死的心态随黄双赶到果子岭烧营的,但想到即便亲眼看着这些对赤眉教忠诚不逾的弟子都将葬送在这里,她心里也不好受。

陈海却无暇去感慨太多,在风火狂卷、人马嘶奔的混乱中,他听到有几股强劲的气焰冲击气流的空音从远处传来。

“西园军怎么会有乡级天机战车?”乡级天机战车是陈海亲自主持研究,对风焰动力匣启动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只是他觉得好奇,天机学宫到目前为止,总共也就造出四辆乡级天机战车卖出去,没想到竟然有两辆竟然被送到果子岭来了。

虽说这边不大可能会有机天连弩储备,虽说两辆乡级天机战车没有其他的战兵配合,威力也有限,但要是任其将度提起来冲击谷口的防阵,造成的破坏力也相当恐怖。

“随我来!”陈海驱骑往斜前方突冲,驱散一队混乱的民勇往四周八方逃散,杀到一座崖壁前,就看到两辆铁疙瘩似的天机战车从崖壁底下的岩洞冲出来。

这两辆乡级天机战车刚刚从燕京送到果子岭来,还没有正式装备到英王赢述亲自统领的主力战营,战事就在突然间全面暴起来。

也果如陈海所料,两辆天机战车都是裸车,没有装备天机连弩,要不是七八架天机连弩同时扫射过来,陈海也只能逃避三舍,不敢轻易往前冲——这时候天机战车的度还刚刚提起来,比一匹奔马快不了多少,陈海身体诡异的飞出去,右手伸出,瞬时间就敛聚千百道细碎的雷光电弧,往车体左翼印过去。

陈海手掌印上去,就知道驾驭这两乘天机战车的十数名西园军将卒,都还没能掌握乡级天机战车的性能,这时候仅仅是将风焰动力匣启动起来,控制着战车东倒西歪的从山洞里冲出来,却没有将车体内部用于防护将卒受强烈冲击的小型防御法阵及时启动起来。

陈海手掌轻轻印在车身上,就见千百道细碎的雷光电孤像是找到渲泄口,一起往车体泄过去。

天机战车即便编入战阵,也极易受到雷系术法的攻击,而且雷术落到战车之上,虽然不大可能直接摧毁车体,但对车体内部司乘将卒会造成直接的伤害,也是天机战车防护重点之一。

很显然,山谷里的十数守兵仓促间将两辆天机战车驾驭出来,却远没有陈海对天机战车来得熟悉,都没有驶离崖洞多远,就被陈海击毙在车里……

第三百五十章 突围

陈海没想到能在果子岭的后山深谷里缴获得两乘乡级天机战车。

想要熟悉驾驭天机战车在战场中冲锋陷阵,需要一段时间的训练,但驾驭天机战车不是难事。

陈海让人将车里十数具守兵被雷柱击毙、焦糊的尸体清理出来,这时候黄双也接到消息,亲自率领两百精锐赶过来,接手这两辆天机战车,带回到北辕门去。

即便没有天机连弩的配合,这两辆天机战车编入战阵,无论是用于防御还是进攻,都能给战阵提供强力的支撑。

乡级天机战车,车体用八级淬金铁铸成,正面的护甲足足厚达一寸,防御力之强相当于是七八件玄级战甲叠加在一起,目前在果子岭后山,也就陈玄真手里的那只吞江壶,能对乡级天机战车的车体造成强烈的冲击。

不过,好不容易获得两辆乡级天机战车加强战力,黄双拼死也不会让陈玄真有机会直接祭用御吞江壶攻击到战车的。

而两架风焰动力匣完全启动,乡级战车的度要比普通的奔马还要快出三四成,一旦将度提升到极致时,七八万斤的车体,所生的冲击力,即便道丹境中后期强者也不敢说拍着胸脯说能直接从正面卸掉。

将两辆乡级天机战车交给黄双后,陈海又让人进入岩洞,才现岩洞很深,但内部潮湿,不易储存粮草,倒是有大量的兵甲战械囤积在里面,是西园军的军械库,甚至还有一批刚从燕京送过来的淬金弩箭存在里面。

这批淬金弩箭有两万支样子,是天机连弩专用弩箭,没有平衡用的尾羽,也要比普通的铁翎箭要短两三寸,普通的铁胎弓、拓木长弓无法直接用这种淬金弩箭,但要改造成淬金铁翎箭很简单。

陈海让人将这批淬金箭及一批他们突围能用得上的兵甲、战械搬出来,装上拉运货物的大车,就与宁蝉儿将军械库岩洞的出口摧毁,让大量的山石垮塌下来,希望能在撤退前尽可能给西园军制造更多的麻烦。

在看到诸仓火势已经大到很难短时间扑灭之后,陈海就与宁蝉儿率领十八药奴退回到北辕门与黄双、鹤婆婆汇合,准备安排往北突围事宜。

这时候陈玄真、屠子骥已经从其他的营地聚集来两万兵马,分从两翼围逼出来,不过陈海并不觉得陈玄真、屠子骥率后军两万兵马,此时还有能力将他们彻底围困住,他更关心果子岭以外西园军主力及其他诸路勤王军的动向。

毕竟西园军三十万精锐,陈玄真所率的后军,主要作用是保障全军的后勤辎重供应,战力并不强。

除陈玄真、屠子骥之外,后军将领里,连明窍境中后期的强者都没有几个。

真正锐意争取军功升迁的宗阀子弟,有几个人愿意编入后军阵列?

粮仓所在的谷地,除了北辕门正对的谷口外,四周都是两三百米高的石岭。

虽然粮仓外围的石岭算不上多高,但风卷火燎,将山岭里的林木也点着了,无数民勇乱兵从山谷里逃出来,将冰雪践踏的泥泞不堪,这时候战事还没有停下来,外围的兵卒想到翻过石岭去救火,也是不能。

看着山谷里被风卷起来有数百丈高的冲天焰火,陈玄真脸色铁青,怎么都没有他亲自主持的后军,竟然会出这样的恐怖纰漏,而连屠重锦所亲领的斥侯侦察网,竟然会毫无知觉的让这么一支敌军精锐,悄无声息的潜行到果子岭来。

粮仓、军械库看样子已经没有扑救的可能,他这辈子的英名毁掉不说,还要如何跟英王交待,跟京郡八族的阀主们交待?

屠子骥沉默不语,眼睛紧盯着脸戴青铜面目的陈海徐徐驱马到前阵来,与黑燕军的北麓大营主将黄双说话。

屠子骥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陈海与黑燕军勾结在一起。

要说陈海突然杀到北辕门时,屠子骥没能直接听出他的声音来,但这时候他要是还想不到遮挡在青铜面具的这人就是陈海,那就太迟钝了。

为什么?

陈海为什么会与黑燕军勾结在一起?

陈海为什么对他又不掩饰身份,难道他不怕英王及京郡八族震怒之下,出兵剿平天机学宫吗?

屠子骥知道陈海能让自己听出声音,绝对不会是疏忽大意了。

屠子骥心里也是太震惊了,以致他到现在都没有将这一切说给师尊陈玄真知道,也不知道要不要当场揭穿陈海的身份。

要说此生有哪些人他不愿意为敌,屠子骥绝对会将陈海排在最前面,除了那几年共同治军结下的深厚情谊外,也只有他能清楚知道陈海是何等的厉害、不可战胜。

陈海却不管屠子骥心里怎么想,与黄双商议突围北撤之事,同时指点着后面的将卒,将从库房抢出来一批战械、兵甲,有重点的分放下去,加强三十余百人队的战力。

他与黄双、宁蝉儿率三千兵马出小涟水城奔袭果子岭,除了刀弓战戟之外,其他会拖延度的重型甲具、大盾一概都没有携带,不过他们这次偷袭的,是整个西园军的后军大仓,只要能成功突破,他就不愁得不到充足的补给。

机关连弩即便有,也是第一时间被英王赢述麾下的嫡系扈卫营领走,陈海他们这次竟然能缴获两乘乡级天机战车,可以说是极其幸运,但除了机关连弩这些强悍战械外,普通的淬金戟、淬金矛、淬金盾以及淬金铁胎弓等精良战械,后山大仓里可以说应有尽有,而且数量极其充足。

有些精良兵甲,即便是陈玄真所统领的后军将卒都没有装备,毕竟英王赢述并没有想过要将后军调到前阵去作战、去攻营拔寨。

除了数以千万斤的粮草、大量的军械被大火吞没外,大仓所在的山谷马棚里,还有两万多匹战马,这时候有一部分直接被大火吞没,更多的则被突的大火惊得满山乱跑,有无数战马失足落入悬崖而摔残、摔死。

当然,也有一批战马,被黄双安排人收拢带到北辕门。

这时候黄双不再与西园军的留守兵马直接接战,陈玄真每欲安排将卒从两翼冲上来,他就推出几十匹甚至上百匹战马,在马尾上扎上沾满油脂的被褥,点燃了往西园军压上来的两翼战阵驱赶,直接将西园军的冲锋阵阵冲散掉。

反正这些战马他们也不可能全部带走,也就没有什么好惋惜的。

陈玄真气得浑得颤抖,但也无计可施。

虽然在两翼聚集的留守兵马越来越多,也没有办法往前逼得太近,而为了避免两翼的阵形被冲乱,陈玄真甚至不得不下令将冲过来的战马射杀掉。

后军作为预备兵马,以步甲为主,就没有编制多少骑兵,这些战马都是准备补充其他诸军骑营的。

陈海他们出北辕门往北突围时,也是安排少部分将卒人驱赶上千匹战马挡在两翼,令西园军的留守兵马没有办法直接纠缠上来,拖住他们往北突围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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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需要陈玄真派人过来通报,果子岭后山冲天的火焰以及直接云层的黑色浓烟,天晴时,远在两三百里都能看见,看到这么大的动静,谁都清楚果子岭那边出了大事。

董寿此前正指挥河西勤王军兵分数路,围歼趁夜越过小涟水河,进入小涟水与石鼠岭之间的黑燕军防寨兵马。

当确认果子岭遇袭后,董寿不得不放过这边四处逃散的黑燕军防寨兵马,将分散出去的河西铁骑收拢回来,又令孙泉宗率部进驻石鼠岭营寨,在确认果子岭大营损失之前,他们在石鼠岭的营寨不容有失。

董寿不清楚果子岭损失有多惨重,要是这时候他们在石鼠岭的营寨也失陷,粮草尽毁,最终能歼灭多少黑燕军、捞取多少战功不去说了,河西勤王军四万将卒顿时就陷入绝粮断草的绝境,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新的粮草从燕京方向紧急运送过来,至少需要大半个月。

没有一点存粮,四万将卒就只能宰杀战马熬过这段艰难时刻,而要是燕京那边再出一点意外,蓟阳、河阳两郡都已经被彻底打残,从地方上征不到半点粮食,问题就会变得更棘手、更灾难化。

厉向海、孙泉宗等将领随时可以撤换,但这四万铁骑都是董寿多年培养的嫡系,绝不容有失。

厉向海率部赶过来,跟秦穆侯董寿所率的主力汇合,他看到果子岭方向黑烟滚滚,也是满面愁容,不明白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他们都知道必定是昨夜惊哗,让黑燕军一路精锐从眼鼻子底下漏过去了,但这时候也没有人会站出来抱怨秦穆侯董寿及杜峻峰、孙泉宗等人太不小心谨慎了。

厉向海此前也仅仅是怀疑到有这种可能性,即便这时候确认了,也同时是震惊无比,难以想象黑燕军都快分崩离析了,其北麓大营的将领竟然还敢如此大胆用兵袭营。

乐毅率两万多骑兵,就在石鼠岭南面游荡,他们这边已经确认下来,那偷袭果子岭的奇兵应该是黑燕军北麓大营主将黄双亲率,黄双素用兵素来持重,什么时候也突然变了风格?

“怎么办?”杜峻峰也是猝然无策,驱骑过来,向秦穆侯董寿本人问计。

“黄双小儿既然不畏死,那就让他们死得彻底。”董寿恨道。

黑燕军这支奇兵是他从眼鼻子前漏过去,虽然事后他不怕英王赢述能追究他的罪责,但不将这支黑燕军歼灭,将是他一生都要背负的污点。

第三百五十一章 借道

陈玄真所统领的后军,要是将征调的民勇、匠工都算上,有三四十万人,也编有相当规模的甲卒、精锐骑兵,但大部分将卒,这时候要么分批护送一支支车马队返回燕京,要么正护送押运粮食兵甲的车马队离燕京、正赶来河阳的路上,以致陈玄真此时在果子岭仓促间就只能组织起两千多骑兵,盯在黄双所部的身后,短时间无力动进攻。

至于后军留在果子岭的两万多步卒,这时候都被陈玄真派去全力扑灭后山粮仓的大火。

虽说后山的上百座粮仓已经彻底点燃,这时候火柱冲天,滚滚浓烟直接云宵,人站在山谷外都能感受到灼人的热流扑来,甚至还引起大规模的山火,有往前山蔓延的趋势,但西园军及诸路勤王军上百万兵马的粮草,都集中在后山之中,哪怕扑灭大火后,能抢出十之一二的粮食,大军还能多支撑几天,不至于立时断粮。

陈玄真这时候内心也是煎熬,一方面想尽快组织人手,将大火扑灭,希望能多抢出一些粮食来,另一方面又不能让黄双部贼军逃脱升天,那样的话,他有何脸去见英王殿下?

屠重锦聚集二百余哨骑、十数头战禽,赶过来与陈玄真汇合,他的脸色也是比哭还难看。

屠重锦作为西园军的总哨官,虽然他手底仅有不到三千人马,但他手下三千将卒,都是至少有通玄境后期修为底子的精锐斥侯。

除了百余战力强悍的灵禽外,屠重锦所部精锐斥侯跨下的战骑,最差也是青狡良骑,主要责任就是要组织严密的侦察网,将甘泉山里外的一草一木都盯住,不让一只老鼠有机会漏过去。

谁能想象,竟然出现这么大的漏子?

被贼将黄双率三千兵马偷袭后军大营烧粮仓,陈玄真作为后军主将自然要担负起守营不严的责任,但要认真数说起来,还是屠重锦的责任最大。

早年屠重锦守秦潼关,大意间中了赤眉教天师巩梁的奸计,被赤眉教弟子胁裹流民夺去秦潼关,手下上万将卒仅有不到两三千人逃出来,千年雄关被摧毁后,到这时候都没有完全修复过来。

按说那次屠重锦就应该被推出去枭问罪,之后还是在陈海的帮助下,收拢残兵随大军进入秦潼山作战,驱逐流民军立下战功,才最终得以将功赎罪,又重新恢复都武尉将军的将职,谁能想到,这时候竟然又再次捅出这样的篓子来?

看到七叔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屠子骥心里也极度纠集,不知道要不要将实情说给七叔知道,只是他拖到此时再去揭穿陈海的身份,似乎已没有特别的意义,但不说出来,要是英王殿下盛怒之下,直接将贻误大事的七叔推出去斩示众,谁能站出来求情?

“殿下那边什么反应?”屠子骥驱马,往屠重锦那边靠过去,压着声音问道。

“殿下能有什么反应?我这颗脑袋,只是暂时寄在我的脖子上,殿下让人传话过来,要是让袭营的贼兵逃跑了,不要说我脖子这颗脑袋了,你几个婶婶、几个兄弟姐妹的脑袋怕都也会受诛连保不住了。”屠重锦哭丧着脸说道。

“……”屠子骥看七叔虽然这时候才聚集少量的兵马过来跟他们汇合,但心里已经决然要把贼将黄双这部袭营的兵马都歼灭掉,以便能从英王殿下手里逃过死罪之罚,但他心里又想,要是七叔知道袭营的这部贼军,实际上是陈海在背后主导,心里会怎么想?

“七叔,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或许最终并不能将眼前这部贼军歼灭掉?”屠子骥试探的问道。

“哼,要不是我们疏忽大意,绝不会出这么大的篓子;而殿下此时要一鼓作气攻下贼军的西麓大营,以免腹背受敌,暂时也腾不出手来,但说要这支贼军已经现形,最后还能逃脱升天,那真是要让天下笑掉大牙了!”屠重锦不屑的说道。

虽然屠重锦与陈玄真兵合一处,才两千多骑兵,暂时无力直接吃掉已经拉开十数里距离的这支贼军,但这时候除了已经通知诸路勤王军分派更多的精锐骑兵赶过来汇合外,秦穆侯董寿也已经率两万多河西铁骑,赶到石鼠岭的南面,拦截贼将黄双所部兵马。

而就算贼将黄双率部,与贼将乐毅所部两万多骑兵汇合到一起,屠重锦也不怕他们能逃出去。

西园军不想陷入彻底的被动之中,英王殿下此时必须要率主力,一鼓作气的攻下黑燕军在甘泉山的西麓大营,也恰是如此,屠重锦都没有办法将手下的精锐斥侯都撤回来,但在解除了西面的威胁,到时候不仅西园军有十数万战骑可以调用,行动迅捷、战力强悍的战禽营也能脱开身来。

到时候英王殿下只需要从战禽营调派两三百精锐乘战禽、携天机战弩参战,在河阳与蓟阳两郡相交的荒原间,歼灭两三万敌骑,将是轻而易举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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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燕军仅剩不多的战禽,与天机连弩一样,都集中起来,先一步撤到松都山去了,以保证黑燕军未来能在雁门郡内还能拥有强大的战斗力。

注定要被牺牲掉的北麓大营,十四五万兵马,手里仅有极可怜的七八头灵禽,还都是诸将身边的座骑。这七八头灵禽在出小涟水城时,黄双就全部调给乐毅了,这是方便乐毅他们在天明时,能在石鼠岭南面快收拢散出去的骑兵。

这时候,鹤婆婆带着伤,羽翼被淬金箭射穿好几十个洞_眼,但也是坚持化变金羽鹤真,顶着凛冽的罡风,飞入万丈高空,侦察二三百里内的敌情。

虽然后面十数里外仅有陈玄真、屠重锦所率的两三千骑兵盯着,形不成什么威胁,但在更外围,董寿亲自两万五千余河西铁骑,正从石鼠岭东南侧穿插过来,相距就只有一百里雪地,其中杜峻峰所率五千精锐往前推进的度更快。

杜峻峰似乎已经算定他们会以最快的度与乐毅所部汇合,以杜峻峰所部推进的度与方向,大概他们在四五十里外的一座松林与乐毅所部汇合时,杜峻峰就会率部恰好出现在松林的外围,将他们粘住,他们到时候再无法肆无忌惮的提,与追兵拉开距离。

西园军主力并没有停止进攻西麓大营的步伐,看得出英王赢述在果子岭大营被袭后,即便再愤怒,也还能保持头脑清醒,知道先清除黑燕军在甘泉岭西麓的威胁是当务之急,之后才能重新掌握局部的主动。

然而在甘泉山以西,除了西园军外,还有河西等十一路勤王军。

这十一路勤王军,除了两路兵马盯住黑燕军的北麓大营主城小涟水城、三路兵马盯住黑燕军的南麓大营外,以及除了已经回撤到内线、追杀过来的河西勤王军外,还有五路勤王军,共十二万兵马,是作为第二梯队预备兵马,部署在西园军主力的侧后。

这时候英王赢述已经从第二梯队预备兵马里,调出两路各两万精锐骑兵出营,往他们这边包抄过来。

两百里的雪地行军,对诸郡最精锐的骑兵而言,也只是半天的行程而已。

在经历成功烧毁敌营的兴奋之后,诸将这时候认真审视残酷的现实时,不得不承认,他们突围出去的可能性为零。

乐毅所率的三万骑兵,在经过夜奔散乱后虽然差不多都收拢起来了,甚至石鼠岭以西还有七八千防寨兵马聚拢起来,此时正避开董寿所率的河西勤王军主力,要赶过来跟他们汇合,但这三四万骑兵都谈不上精锐,即便是正面对抗河西铁骑一路兵马都不可能胜,更不要说能逃出来接下来会坚如铁壁的包围圈了。

两乘乡级天机战车,不能可能逆转双方在战力上如此之大的差距。

不过诸将并不气妥,也不沮丧,他们出营夜袭就有死志,虽然无望突围逃走,但他们在石鼠岭、果子岭、甘泉山之间的内线运动,实际上还能最大限度的将大燕西线兵马牵制住,这样在小涟水城的兵马都有可能突围往松都山撤去。

这时候一声鹰唳从极西方向传来,就见远际云天之间,有十数点黑影急出现,为是一头苍羽巨鹰。

黄双等将勒住马,迟疑的看着从西边飞过来的十数头灵禽,不知道是友是敌;十数灵禽也停在数十里外,也不敢贸然接近过来。

陈海昂天传出一声长啸,传讯齐寒江、韩文当他们乘灵禽赶过来跟他汇合,随后他便腾空飞起,在半空朝朝黄双等人拱手道:“黄双师兄,你率部与乐毅师兄汇合后,先择地固守,我去看看能不能借一条道路突围……”

“借道?”黄双疑惑的看着陈海,实在想不到在当前的情形下,谁会让出通道放他们一马?就算陈海能说服一路勤王军能放他们一马,但在西线战场除了西园军三十万精锐战力,共有十一路勤王军,他们都会放他们一马吗?

当然了,陈海这时候即便是抽身而走,黄双也不会有丝毫的怨意。

第三百五十二章 求情

苍羽巨鹰俯冲下来,众人这时候才算是真正看清楚这头灵鹰到底有多巨大,两翼展开,甚至要比鹤婆婆的金羽鹤真身都要宽出一倍——陈海身材要算极高大了,但踏上鹰背,也显得相当的小巧。

苍羽灵鹰以修为境界论,可能仅相当于人族辟灵境后期,算不上多强,但妖躯如此巨大,气力自然也是极强,在近身搏杀时,要比普通灵禽强大得多;特别鹰爪铁鳞泛着金属光泽,一看就知道是善于近身搏杀的猛禽。

“你不会一走了之吧?”宁蝉儿不确定陈海真能从诸路勤王路的合围中借得到出路,看陈海要乘鹰而走,忍不住出声问道。

黄双、鹤婆婆并不觉得陈海真就是大天师巩清的关门弟子,只是此前有宁蝉儿、乐毅背书,他们才没有咬住疑点不放,但始终也没有搞清陈海到底是谁,青铜面目后面到底是怎么一张面孔。而陈海献策、助他们袭营,成功烧毁西园军在果子岭的大仓等事,分毫作不得假,陈海这时候真要抽身而走,他们也是毫无怨言的,只是遗憾不能给予更多的报答。

宁蝉儿却不会这么想,她也没有黄双、鹤婆婆以及乐毅他们视死如归的觉悟,觉得陈海真要脱身,至少也应该带上她。

“我要去见陈玄真、董寿、屠重锦等人,有可能说服他们让开道,也有可能会被他们怒气冲冲的剁成肉酱。你要是不怕死,就跟我一起前往吧?”陈海知道宁蝉儿在想什么,说道。

“能跟你死在一起,我可乐意着呢?”宁蝉儿才不信跟陈海在一起会更危险,她正愁无法摆脱黄双他们,听陈海这么说,嫣然而笑着飞上鹰背,一副跟陈海郎情妾死、要死生同穴的样子,死命要跟陈海一起走。

灵鹰虽大,却载不了太多的人,宁蝉儿让十八药奴跟着黄双、鹤婆婆他们主力一起进退。

不要说宁蝉儿,在成功烧毁西园军的储粮大仓后,他们已经完成最艰巨的使命,即便是其他弟子、将卒选择离开,黄双、鹤婆婆都不会再加以阻拦,而他们选择留下来,也是希望能帮助更多的弟子、将士活着杀出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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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黄双、鹤婆婆他们分开,陈海、宁蝉儿乘鹰与守在数十里外云天之间的齐寒江、韩文当他们汇合。

这时候陈海已将青铜面具摘下。

“爷,你离开沥泉后,怎么混到西园军里去了?”齐寒江瓮声问道。

沥泉接到陈海传回来的信报,齐寒江、韩文当二人就带着人乘十数战禽,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停歇,赶到河阳郡西部来与陈海汇合。他们这会儿都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看到黄双他们都穿着西园军将卒的制式战袍、铠甲,还以为陈海这些天离开沥泉后,投奔到英王赢述帐前效力。

“他们是黑燕军所扮,此前刚刚偷袭西园军在南面的军营大仓,正被西园军及诸路勤王军围追堵截,”陈海将来龙去脉,跟齐寒江、韩文当两人略加解释,说道,“你们现在先随我北上,将河西勤王军拦住……”

“这个,这个,”齐寒江没想到陈海离开沥泉后,竟然是跟黑燕军勾结到一起,也没有想到曾不可一世的黑燕军竟然在突然之间,就因为俞宗虎的叛变而陷入分崩离析的绝境中了,他震惊莫名的叫道,“爷跟黑燕军勾结,烧了西园军与诸路勤王军的粮仓,而董侯早就看爷不顺眼了,我们这么赶过去自投罗网,合适吗?”

“我不承认,谁的眼睛看到我与黑燕军勾结烧了果子岭的粮仓?”陈海摊手问道,“黑燕军已经分崩离析,我只是恰巧路过,不忍心惨局继续持续下去,才出面劝诸军少造些杀戮而已。这件事,劝不劝在我,听不听在他们,他们还能诬陷我跟黑燕军勾结不成?”

“……”齐寒江愣怔了半天,才拍着大腿赞道,“爷,你真狡诈!”

宁蝉儿倒是猜到陈海会这么搞,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事实上就算别人早就猜到陈海与黑燕军勾结,只要黑燕军已然分崩离析,不会再成为威胁,除了几个惹急了怒火攻心的家伙,谁会真咬住这点不放、要与渐成势力的天机学宫彻底为敌?

要知道其他十路勤王军,可不是谁都跟英王赢述或秦穆侯董寿穿同一条裤子的。

只是宁蝉儿觉得陈海不应该第一个去见秦穆侯董寿,特别是董寿此时估计正恼羞成怒,惹怒了董寿,董寿说不定第一个不管不顾,就杀了他们。

陈海也没有直接去见秦穆侯董寿,而是与齐寒江、韩文当他们乘灵禽,往杜峻峰所部迎头赶去。

陈海必需要先将杜峻峰所部拖住,这样黄双、乐毅两部兵马才能顺利的汇合到一起,之后再往东转进,才能将越过小涟水河的万余防寨兵马都接应出来。

“杜师叔,好久不见,没想到竟然能在这茫茫雪原里相见!”

陈海乘灵鹰,直接往杜峻峰迎过去,相隔千余步才让灵鹰滞住身形,停在半空中,朝杜峻峰揖施礼。

杜峻峰率五千精锐先行,意欲在乐毅与黄双两部贼军汇合时,贴身纠缠住,然而等董侯率河西铁河主力赶过来,将这两部贼军彻底击溃,以洗昨夜之耻,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年搅出这么多是非的陈海,这时候会突然出现在河阳郡,竟然还直接跑过来跟他问安。

杜峻峰并没有看到陈海与黄双、鹤婆婆分别的一幕,这时候回头看了身后不远处的杜镛一眼。

当年在伏蛟岭,杜镛不服陈海的管束,最后被陈海用赤髓铜鞭抽废百骸窍脉,废掉一身修为,这几年是杜氏耗尽无数的灵丹妙药,他才重新修炼到辟灵境后期,看到陈海,他恨不得将陈海生吞活剥了。

杜镛恨不得叔父杜峻峰一声令下,然后他与周遭将卒取下身后所背的铁弓,将陈海这狗贼射出千疮万孔出来。

杜峻峰心里也想借机杀了陈海,以洗杜氏这些年来所受之辱,但是他不能下令,因为他知道神侯及世子这时候就算想陈海死,也绝不会希望是河西出手。

杜峻锋不知道鹿河淬金砂矿的事,但要不要斩断与天机学宫的合作,不是他能决定的,甚至就连秦穆侯董寿都不能代表河西做决定。

“陈海,你怎么在河阳?”杜峻峰惊疑不定的问道,见陈海等人乘灵禽堵在前面,这时候只能让麾下将卒都勒马停下来,觉得有必要先搞清楚陈海的意图再说。

陈海胡扯道:“我在沥泉修行,日久难免腻味,就与寒江、文当他们出沥泉游历天下,看这边战火纷燃,茫茫雪野上,数路骑兵纵横驰骋,心想应该有事情生,看到杜师叔,一是过来叙旧,二来借机问问到底生了什么事情?厉师叔与玉麟,是不是也在军中?”

杜峻峰肚子里将陈海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腹诽道,此刻是叙旧的时候吗?

“黑燕军一部贼兵,昨天越过封锁,偷袭西园军的大营,我等奉英王、秦侯军令,率部前往拦截歼灭这部贼兵,”杜峻峰强忍住心里的不耐烦,耐着性子解释缘由,又说道,“我与杜镛,怕是此时无暇与你叙旧,厉向海、厉玉麟叔侄此时与董侯在一起,你可以去过去找他们。”

“我观兵势,黑燕军已经分崩离析,不再是大燕的威胁,杜师叔何不放下杀戮之心,与我好好叙一番旧?”陈海笑着说道,却是无意让开道。

“军命在身,你要是故意误延我军的战机,休怪我翻脸无情。”见陈海故意拖延他们的战机,杜峻峰也是寒着脸喝斥,要陈海将路让出来。

“杜师叔,你不会想着要与我为敌的!”陈海哈哈一笑,见杜峻峰就要翻脸,甚至挥手命令后面的弓骑持弓结阵,他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也是好意提醒杜师叔你们,小心黄双、乐毅两部贼军藏有什么此时还不为世人所知的杀手锏,杜师叔莫要急着赶去自误啊!”

“多谢你的提醒,还请你先将路给让开。”杜峻峰铁青着脸说道。

“那就再见吧,我可能要过两天再回过头来去见董侯与厉师叔,你派人去跟董侯说一声,我过来问候过了……”陈海挥了挥手,就带着齐寒江他们乘灵禽往东南方向飞去。

“这狗贼是什么意思,竟然替贼寇求情,甚至还故意延误我们的战机,莫非他早就与赤眉邪教勾结到一起了?”杜镛驱马上前来,问族叔杜峻峰道。

聚泉岭早些年暗中向黑燕军贩卖天机战械、淬金箭,都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后期在诸家联手压制下,才中断向黑燕军供应战械,只是杜峻峰没想到黑燕军都已经快分崩离析了,陈海这时候竟然敢公然不再掩饰这点了,真是琢磨不透他的用意。

然而陈海说黄双、乐毅两部贼军暗藏杀手锏又是什么意思,莫非说陈海这次过来,已经暗中向这两部贼军供应了一批天机战弩?

杜峻峰细想,这种可能性极高。

河西虽然也从沥泉获得天机战弩的供应,都护将府府所属的匠工营也能批量造天机战弩,但前期所造的几百架天机战弩,主要供应玉龙大营,河西勤王军这边还没有得到天机战弩用来加战力。

要是有可能,杜峻峰绝不会想着去尝试淬金箭雨的滋味,想来想去,也只有先放缓追击的度,派人将这一情况禀告给董侯知道。

第三百五十三章 相疑

“……”

董寿率河西铁骑主力,相距杜峻峰所率的前锋铁骑,也就相距四五十里,但相隔几道低矮的覆雪山岗,飞入高空的侦禽就看到前锋铁骑突然间收整阵形、放缓前行的度,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杜峻峰派遣信使驰来,董寿才知道陈海突然出现在河阳郡,劝这边放弃追剿黑燕军残部,甚至言语间不无威胁之意。

陈海在五千河西铁骑前面的一番话,杜峻峰不会夸张大什么,但也绝不会替陈海掩饰什么,后续要怎么办,就看秦穆侯董寿怎么决定了。

看着秦穆侯董寿骑在威猛黑虎之上的僵硬身躯,这时候透漏出崖山一般的冷峻气息,厉玉麟也深刻感受到一股寒意,面面相觑往叔父厉向海看去。

厉玉麟与陈海相处的时间极长,也颇为熟悉陈海的用兵风格。

昨夜黄双竟然能率一部精锐穿过他们在甘泉岭西侧所布的侦察网,悄无声息的潜入到果子岭的北侧动突袭,烧毁西园军在河阳的大仓,大家都震惊无比,厉玉麟却对这样的用兵风格感到一丝熟悉。

之前厉玉麟虽然感到震惊、疑惑,但也没有多想什么,毕竟聚泉岭暗中出售战械给黑燕军从中牟利,大家不会觉得有多震惊,甚至流民军作乱的初期,很多宗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态度,但是陈海他本人参与进来,与黑燕军残匪直接勾结,这是厉玉麟之前所难以想象的。

他见叔父这时候也是眉头紧蹙,想必也是意识到这一点了,就不知道董侯心里有没有怀疑。

这时候董寿将身上冷峻如崖的气势收敛起来,转回头问厉向海:“向海,你怎么看这事?”

“劝不劝在陈海,追不追剿,在董侯。”厉向海不动声色的说道。

除了这句话,面对董寿的质询,厉向海也提供不出更多的意见,毕竟乐毅曾是他麾下的部将,就在不久前,乐毅甚至还将被俘的厉玉麟放回来,以及他与玉麟,跟甘泉岭及昭阳亭侯府的关系密切,他需要避嫌。

或许董侯已经疑心他们叔侄二人暗中跟陈海勾结,也不为过。

“不错,我河西铁骑纵横沙场,还不至于受这黄口小儿的限制。”董寿振声说道,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意图,只是将其他将领召集过来,调整后续的追剿部署。

厉玉麟看董侯一脸的平静,但眼瞳时有精芒闪出,心想董侯心里必然是恼怒异常,只是没有办法确实抓住陈海的把柄吧。

当然,董寿话是这么说,也无意放弃对黑燕军残部的追剿,但诸将心里一旦种下迟疑的种子,下意识的就将阵形收敛得更紧凑,有意无意加强两翼的防御,同时散出更多的侦骑,而不是像最初那般,满心羞恼的追击出来,要赶在黄双、乐毅这两路贼军汇合之时,歼灭以雪前耻。

不管厉向海刚才不动声色的一番话,说得有多轻描淡写,但不可否认,陈海的公然出现,在众人心头已经造成极其严重的干扰,即便秦穆侯董寿极力不表现出来,但厉玉麟能肯定董侯也不例外。

虽说陈海此时的修为还仅有明窍境中期,对于六年前进入学宫春闱青雀榜的那一批天之骄子而言,修行进展绝谈不上迅,毕竟冉虎、董宁等排名在青雀榜之外的弟子,也早就顺利开辟识海,一步步往更高的修行境界踏进,但陈海这五六年所做的事情,所立的声名,绝非同期青雀榜中人物所能媲美的。

世人较为熟悉的,还是陈海在出兵秦潼山,于左津谷拒流民军,以及假称国使入金州大漠收编马匪助叶氏复国等战,陈海用兵可以说是神出鬼没,竟然以那么差的底牌都能掌控局势的展。

而河西将领也清楚陈海成名之前,在河西兵出玉龙山前后两次杰出表现,那时候的陈海更是名不见经传,却能创造出厉向海这样的成熟老将都无法斩获的耀人战绩。

除了西入金州大漠诸战,陈海之前所参与的诸战,厉玉麟都或多或少都有参与,也更清楚陈海有着怎么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心想在陈海面前,再多的谨慎或许都不算过份吧?

当然,董寿除了收缩队形放缓度推进外,还额外派出十数斥侯,乘灵禽盯住陈海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陈海与杜峻峰别过后,没有直接去找紧咬住黄双所部的陈玄真、屠重锦,而是乘灵禽往东南,去见从甘泉岭西麓追击出来的勤王军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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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英王赢述已经率西园军主力,攻下黑燕军在甘泉山的西麓大营。

前后三天时间,西园军主力就攻下西麓大营,度不可谓不快,英王赢述也是将主要战力都轮番调到阵前参与作战,这时候分派一部分兵马,在甘泉山西岭深处追击黑燕军溃兵,收拢黑燕军遗落下来不多的残粮,往甘泉山中峰挺进,而其他兵马都就地休整。

黑燕军的西麓大营虽然被攻陷了,二十万精锐被歼灭或打残,但黑燕军北麓大营、南麓大营以及此前半个多月撤到甘泉山以西的兵马,加起来还有四五十万人,特别是贯穿甘泉岭中部的谷道,还在黑燕军的控制之下,西园军此时并非没有压力。

更何况果子岭的大仓被烧毁,西园军及诸路勤王军手里的残粮极为有限,即便下一批粮草能及时从燕京运来,也仅仅是勉强维持诸军的日常消耗,而当下更主要还要盯着虎贲军在河阳郡南部的动静。

英王赢述并没有直接从西园军派出精锐战力西进追剿黄双、乐毅残部,不代表他内心不震怒,只是被动的局面已经形成,仅仅是震怒甚至暴怒,都无济于事。

西园军主力虽然未动,但在甘泉山以西的勤王军,又分出两路骑兵西进,加入对黄双、乐毅残部的围剿。

如此一来,在甘泉山与果子岭及石鼠岭之间,方圆两百多里、被大雪覆盖的丘山荒原时,除了陈玄真、屠重锦所率的少量西园军后军骑兵盯住黄双残部外,还有以河西勤王军为的五路约十一二万精锐骑兵,对内侧的黄双、乐毅两部黑燕军,形成围剿之势。

陈海没有去见陈玄真、屠重锦,知道陈、屠二人正怒火中烧,而且他们二人要为大仓被毁负大部分的罪责,绝不可能为他说动、说服,在与杜峻峰分开之后,他先分别去拜会正并头西进的四路勤王军追兵。

英王赢述不仅是西园军的最高统帅,同时也是西线战场的最高统帅,在西线战场上的诸路勤王军也受他节制,他出追剿命令,他不收回命令,任陈海如何劝说,五路追兵及陈玄真、屠重锦所部都不可能撤兵或按兵不动,但其他四路勤王军追兵的反应,又与河西铁河如出一辙,在见到陈海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约而同放缓了追击的度。

也是如此,黄双、乐毅两部以及昨天越过小涟水河西进搅乱局势的几路防寨兵马,总计四万兵马,在石鼠岭东南的一片松林附近,成功汇合。

董寿率河西铁骑虽然没有直接猛扑上来,但趁着黑燕军残部在石鼠岭东南会师之际,率部绕到西侧,与陈玄真、屠重锦兵合一处,占据几处险要之地,意图切断黑燕军这支残军往西突围的可能。

不管陈海到底与黑燕军残寇勾结到哪一步,又不管陈海到底藏有怎样的底牌,董寿率河西铁骑如此部署,明显是想着等其他四路追兵从东面慢慢围逼过来,就能组成一支铁拳,将内围的这支残寇干脆利落的捏死。

而从决定出城袭营,到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思越过小涟水河,以及成功袭营烧毁西园军在果子岭的大仓,才过去两天时间。这两天时候,对黄双、乐毅等人而言可以说是步步惊心,虽然五路追兵构成的围剿网越来越密、贴得越来越紧,但能够走到此时这一步,黄双、乐毅也是无憾了。

西麓大营被攻陷,但南北两翼的勤王军,并没有立即对南麓大营及北麓大营展开猛攻,可见果子岭大仓被毁对西线战场的影响有多大。

这也是黄双、乐毅毅然率部越过小涟水河西进的核心目标,达成这个目标就死而无憾了。

这时候即使是甘泉山南北两翼的黑燕军直接放弃营城北撤,诸路勤王军会追击,但也不可能过于大胆的穿插切割后将所有的黑燕军都包围在甘泉山附近进行围歼,意味着最后还是能有大量的黑燕军成功撤逃到松都山去,为黑燕军、为赤眉教保留最后一点元气。

鹤婆婆孤身闯入果子岭,也是绝望之余的挣扎,没想到黄双、乐毅会有同样的动作,部署要比她更精密,最后还将这事给做成了。

这时候,陈海在与诸路追兵会过面后,又重新乘灵禽,赶过来跟黄双、乐毅汇合。这一次,陈海没有戴青铜面具,而直接飞下苍羽灵鹰,朝黄双、鹤婆婆拱手说道:“天机宫陈海,见过黄将军、鹤婆婆……”

陈海这时候没有戴青铜面具,但身上还是穿着离开时的袍衫,即便乐毅不说,黄双、鹤婆婆也知道他就是丑奴,何况宁蝉儿就站在陈海的身后。

第三百五十四章 观势

黑燕军四万多将卒、三四万匹战马,在松林北翼集结,差不多将一座三四里方圆的低矮山岗完全占满。

即将是看不到突出重围的希望,但将卒上下的士气不弱,正抓紧时间在山脚下挖掘壕沟、伐木筑墙,然后将冰雪烧融化,一层层的浇到松木墙,在凛冽的寒风吹拂下,一层层冻结实,变成更高更坚实的冰墙,在四处没有遮挡的雪原里,快的构筑一道防御来。

可以看得出,黄双、乐毅他们虽然看不到突围的希望,还是希望能在小涟水河以西坚守得更久,这样,黑燕军在甘泉山南北麓以及东翼的兵马,才能有更多的人逃到雁门郡南部的松都山重整阵脚。

黑燕军这些年来也踊跃出不少杰出的将领,乐毅等人更是有名将之姿,四五万兵马在这茫茫雪原荒野要如何坚守得更久,无需陈海多嘴指点什么。

当然,陈海再赶回来与乐毅、黄双、鹤婆婆见面,他至少在普通的黑燕军将卒面前,不会再承认他此前所假冒的大天师关门弟子“丑奴”的身份,而以说客的身份出面,才能从容不迫的周转诸多势力间游说、调停战事。

乐毅、黄双他们也已经看到陈海此前的努力,要不是陈海出现,令五路追兵心存忌惮,他们或许都没有机会会师,就会受到河西铁骑从侧翼动的猛烈攻击,更不要说还能在这里停下来整顿阵形、喘一口气了。

“大恩不言谢,还请陈公子受黄双一拜。”走进临时搭起来的大帐里,黄双便朝陈海长揖而拜,以示感激之情。

“此时说谢还早了,等真正逃脱重围,再说不迟。”陈海说道。

“陈公子为我等做到这一步,我们只恨不知道能拿什么回报,不敢再牵连天机学宫,或许战死此地,才应该是我等的宿命。”黄双此时已无意再突围了,就想着将更多的西园军及勤王军吸引在甘泉山以西。

陈海能理解黄双等人心志,也不忙着劝说他们什么,坐下来才听乐毅说天师巩梁在西麓大营被攻陷时,已然身殒道消。

而此前留在西麓大营的二十万兵马,最终就两三万人撤走,而英王赢述不想留下什么隐患,其他将卒大多数战死,或城寨被攻陷后遭到集体屠戮,仅有少部分将卒此时还在山野间逃躲追杀。

这时候是阎渊率部从中麓谷道撤到甘泉山以东地区,代替巩梁指挥甘泉山剩余的黑燕军。

从巩梁鼓动百万流民夺秦潼秦、又弃之如蔽履,陈海对巩梁这个人就无感,但想到以他一身登峰造极的强悍修为,竟然就这样身殒道消,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在道禅院破灭后,巩清、巩梁以及巩宝三人率残余弟子另立赤眉教,可以说是赤眉教的三个顶梁大柱,而此时大天师巩清已然坐化辞世、天师巩梁战殁,而天师巩宝被困松磐岭,被虎贲军及诸路勤王军七十余万精锐重重围困,最后也多半是凶多吉少,这也注定了赤眉教及黑燕军的分崩离析,绝非谁能挽回之事。

也难怪黄双、鹤婆婆他们都心存死志。

“南北麓的兵马,或许今夜就会撤营北进;而看西园军及西线勤王军的部署,此时应该没有往北长距离穿插追剿黑燕军的计划了……”陈海坐下来说道。

陈海也不忙着劝说黄双、乐毅他们什么,在形势进一步明朗之前,他们暂时还没有杀出重围的可能,而甘泉山所剩下的黑燕军主力北撤,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他还不至于没有多等一两天的耐心。

为示中立,陈海也没有直接留在黑燕军的营里,而是带着齐寒江他们,到西距松林岗十一二里外的一座四十多米高的小孤山上落脚。

董寿与陈玄真、屠重锦会合后,在松林岗西边的驻营,距离小孤山甚至都不到二十里。

二十里为一万步,这么近的距离,以陈海强悍的修为,甚至听能河西勤王军驻营内将卒间的细语交谈,当然以董寿、陈玄真道丹境中后期修为,自然也能清晰的感知到陈海他们在小孤山上架起篝火,猎得三头狍子架到篝火上烤得滚滚冒油。

宁蝉儿即便这时候确信陈海不会轻易放弃黄双、乐毅他们,但也受不到黄双、乐毅他们一股视死如归的压抑劲,还是跟陈海跑到小孤山来。

寒风呼啸,陈海与宁蝉儿站在鹰背上,顶着凛冽、刮骨剔肉、能吹灭神魂的罡风,随苍羽灵鹰飞出万丈高的夜空,能清晰看到小涟水城方向,有数串火光往西北延伸,应该是北麓大营趁夜放弃小涟水城及北面防寨,往西北方向的松都山撤去。

看火光明灭,看得出在甘泉山西北麓集结的近十万勤王军精锐,虽然有分兵越过小涟水河追击,但主要小股兵马咬住北撤的黑燕军尾部,更多的兵马则是进驻小涟水城及北面的防寨,扑灭黑燕军撤出时所纵的火势。

“黄双、乐毅往西突围的通道已经被堵死,你现在满意了吧?”宁蝉儿说道。

“接下来局势将极其诡异,黄双、乐毅即便心甘情愿投靠天机学宫,我又敢轻易接受?”陈海叹了一口气,说道,缓缓飞落到营火前,从齐寒江手里接过一大块烤得滋滋冒油、撒了盐及香料的狍子肉,坐在到温暖的火堆前啃起来。

“也是!”宁蝉儿嫌弃陈海他们吃相太粗鲁,蹙着秀眉说道,“陈玄真他们都知道你在这里,想你们以往的交情,他都不派人过来见你,想必是认定你与黑燕军勾结毁他大仓、毁他半生声誊,心里自然是恨你入骨!而董寿是小鸡肚肠之人,早年在梅坞堡就有杀你之心,黄双、乐毅真要公然投靠天机学宫,只会促使他们下决心进攻……而西园军能腾出手来,也绝不会希望看到燕京的肘腋之侧,有新的军事强豪势力崛起,到时候怕是会出兵,将沥泉连根拔除掉。”

“西园军能腾出手吗?”陈海对此表示怀疑,目光往东南方向茫茫的夜空望去。

西麓大营被英王赢述攻陷后,西园军迅在甘泉山西麓修建大营,此时又派兵争取甘泉山中麓的谷道,他们在二三百里外,还能看到山里火光处处。

甘泉山虽然谈不上多险峻,却是河阳郡西北的要冲之地,控制甘泉山,就相当于控制了河阳部西北面的半壁河山。

不管英王赢述要怎么解决他与太子赢丹之间的矛盾,但此时不会放手让太子赢丹有控制河阳郡全境的可能。

即便是果子岭的大仓被烧毁后,从西园军此时在甘泉山西麓的动作,陈海还是能看得出,英王赢述还是想着优先控制住甘泉山。

无论董寿是否心存杀念,又无论陈玄真、屠重锦甚至英王赢述对他是不是心存怨恨,天机学宫未来最大的危机,除了罗刹血魔外,可能并不在西园军。

只可惜陈海此时在河阳所能用的人手太有限,齐寒江等十数人,还能组成一张严密的侦察网,他想知道甘泉山以东的消息,还只能从黄双、乐毅那边获得。

虽然在入夜之前,再度叛变的俞宗虎在嘉源城还没有动静,但俞宗虎不会一直都没有动静。

在俞宗虎所部有所动静以及在松磐岭的黑燕军残部与虎贲军分出胜负之前,陈海此时也只能留在小孤山坐看形势的展。

陈海拉了一条毛毡毯和衣而睡,天亮而醒。

这时候天光大亮,乘灵鹰飞入万丈高空,更能清晰看清楚西线战场的势态。

其他四路追兵也趁夜围逼上来,其中三路追兵分别在松林山脉东北、东侧、东南三面、相距二三十里不等择险隘之地安扎营寨,还有一路追兵,从他们南面绕过,在松林岗的东北面扎营,与河西铁骑形成犄角之形,又与其他三路形成一只虚握的铁拳,随时都会合围上来,将松林岗的四万多黑燕军残兵像蝼蚁似的捏死。

在甘泉山的黑燕军在昨夜已经全面北撤,四五十万兵马在甘泉山东北面的山岭间,仿佛密集的蚁群,但队形散乱,可见大天师巩清辞世、天师巩梁战殁、俞宗虎叛变、西麓大营失陷、十数万将卒被歼等一系列重大变故,对剩下的黑燕军士气打击是毁灭性的。

即便粮仓被烧毁,但英王赢述在连夜控制甘泉山西部、中部以及南北两翼的大营后,并没有放弃扩大战果的努力,还是分出五万精锐骑兵,在天明时从甘泉山与华蒲岭之间的缺口穿过,往松都山方向追击黑燕军残部。

这时候,有数十骑从松林岗方向驰来,为是黄双麾下名叫王拱辰的将领。

王拱辰策马驰上小孤山,下马给陈海施礼,说道:“俞宗虎这狗贼,昨夜从嘉源城出兵北行,乐帅、黄帅都认为俞宗虎这狗贼,极可能会突袭甘泉山北撤兵马的侧翼,特地让我过来告诉陈公子一声。”

陈海不怀疑俞宗虎会有进一步的动作,也可以说他现在就等着俞宗虎动起来,这样他才能真正看清楚幕后还有一只黑手到底是谁伸出来,但他既便猜到俞宗虎有可能偷袭从甘泉山北撤的兵马,也没有能力去解决更多的问题、去救更多的人……

第三百五十五章 投敌

嘉源城东距离甘泉山四百余里,又于甘泉山东麓距离松林岗又有近四百里的距离。

虽然巩梁生前一直都留意盯着嘉源城那边的动静,但西麓大营失陷、巩梁战死,阎渊率残部东撤,一片混乱,散布在甘泉山以东的斥侯也是人心惶惶,没有什么斗志潜伏下去,被俞宗虎派出的反斥侯精锐赶出嘉源城外围。

昨天入夜前阎渊稍稍回过神来,再度派出斥侯重新去确认嘉源城动向时,俞宗虎已经率所部主力离开嘉源城百余里了。

阎渊再派人穿过西园军在甘泉山西麓的封锁线,将消息传给黄双、乐毅,又是一夜时间过去。

虽说阎渊那边没有派人送消息过来,黄双、乐毅都预计俞宗虎所部前锋战力,极可能已经从侧翼扰袭从甘泉山撤出的黑燕军残部了。

哪怕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陈海也要让齐寒江、韩文当他们继续守在小孤山,以示天机学宫与黑燕军并无勾结,而他与宁蝉儿,随王拱辰再去松林岗大营去见黄双、乐毅。

由于西园军及西线的勤王军,已经完全控制甘泉山、华蒲岭一线,三四百里方圆内,到底都是西园军的斥侯,这使得他们再想得到甘泉山以东的消息变得异常的困难。

阎渊可能已经派出数拔信使,但都被西园军的斥侯侦察网拦在外围,没有办法进入甘泉山、石鼠岭及果子岭之间的地域。

虽然明知道对甘泉山以东的形势变化再无能为力,虽然明知道他们留在松林岗也将自身不保,但这都不妨碍黄双、乐毅、鹤婆婆他们对俞宗虎的滔天恨意,

“这狗贼!当初就该千刀万剐,不应该留下这么个大祸害!”鹤婆婆恨意说道。

别人说这话或许仅仅是泄心头的恨意,但陈海怀疑鹤婆婆真有可能孤身潜入敌营去刺杀俞宗虎,而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他都怀疑接下来的话,适不适合说出来。

陈海示意有些话要单独与黄双、乐毅、鹤婆婆说,而且这话只能他们三个听到,即便是王拱辰、王珪等几个最核心、也绝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中层将领都不能在场。

乐毅很是好奇,心想即便是陈海要表露自己乃道禅院隐脉传法弟子的身份,也没有必要避开王拱辰、王珪等将领,毕竟陈海真要有心说服大家投靠天机学宫,不更应该让王拱辰、王珪等赤眉教年轻一代的中坚力量,都真心实意的改投道禅院隐脉一门吗?

黄双没有说什么,只能先让王拱辰等人先出去。

“黄双师兄,鹤婆婆,你们可是还想救活更多的赤眉教弟子、救活更多的黑燕军将卒,也愿意不惜为此做任何事情?”陈海问道。

“我等身殒道消都不足惜。”黄双目光坚定的说道。

眼睁睁的看着赤眉教分崩离析,看着毕生挣扎、奋斗之事已成落花流水,黄双深受打击,真可以说是生无所恋,也就不畏死了。

“那倘若与俞宗虎同殿为臣呢?”陈海盯着黄双的眼瞳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黄双睁开铜铃大的眼珠子,他此时宁可死,也绝不愿与俞宗虎这狗贼站在同一屋檐下。

只要陈海提出来,他直接可以率部投靠天机学宫,甚至也可能投靠其他宗阀,但他没有想过要投靠朝堂,更没有想过要与俞宗虎这样的狗贼同殿为臣。

“你走吧!”鹤婆婆更是直截了当要将陈海赶出去,不想跟他再说话。

“俞宗虎在嘉源易帜叛变,所部将卒人心惶惶,哗闹逃营者甚多,这种情况下,俞宗虎独守嘉源城可以,但想领兵出战,将会出现极大的问题,”陈海盯着黄双的眼瞳,缓缓说道,“但昨天俞宗虎率部北出嘉源城,突袭从甘泉山北撤的黑燕军,除了俞宗虎急于立功之外,更意味着一点,俞宗虎麾下的将卒军心已经初步稳固下来,能够出城作战了。黄双师兄,你觉得这个过程里,生了什么?”

“自然俞宗虎这狗贼的手下将卒,都得到封功赏爵的许诺,军心才得以稳固。”黄双说道。

“不错,”陈海说道,“俞宗虎所部军心稳固才敢出城,但从昨夜西线战场的形势看,俞宗虎所部军心稳固,跟英王赢述无关,我之前在想,是不是宁师姐在虎贲军并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实际上是俞宗虎早已经投向太子赢丹了。我相信黄双师兄、乐毅师兄,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猜测……”

“嗯,俞宗虎在雁门郡弃城而降,他及麾下部将的亲眷亲族,都是英王赢述主持大理寺抓捕归案,也是因为俞宗虎此前是太子赢丹的嫡系,所以英王赢述抓捕俞氏一族后,下手没有留情面,二千余人都斩于西市。有这层血仇,俞宗虎与英王赢述之间就难以相互取信了,但观虎贲军在松磐岭作战犹豫,俞宗虎也不像是有投太子赢丹的样子……”乐毅沉吟片晌说道,“我起初以为俞宗虎已经对黑燕军不再抱任何的希望,才有如此反常表现,有待价而沽之意,但现在看来,我们推测得还不够大胆。”

“不错,”陈海知道乐毅此时也往同一方向推测,说道,“乐师兄说得没错,我们早就该想,燕然宫为何不能绕过英王、太子,直接跟俞宗虎联络?”

“燕然宫?”黄双震惊问道,“陈公子是说那狗帝说降俞宗虎叛出黑燕军?”

“未必是帝君本人授意,但必是燕然宫之人,也必然携有燕然宫的帝旨,才能给俞宗虎所部将卒足够的信心,彻底挽回即将崩溃的士气,继而投入战斗!”陈海说道。

“你是说文勃源也已经到了河阳?”宁蝉儿问道。

“不管是文勃源,或是赵忠,燕然宫十二常侍,应该是有人在河阳——这是英王赢述与太子赢丹,都没有料到的事情。”陈海说道。

“你所说要与俞宗虎同殿为臣,并不是简单的说要我们投向朝廷,实是投向文勃源这些阉臣?”乐毅凛冽问道。

“……绝对不行!”黄双暴怒的额头青筋直跳,眼瞳盯住陈海,质问道,“你当年为躲董寿杀你,投靠文勃源,这次是否又是受文勃源唆使而来,俞宗虎叛变之事,你是否早就知情?”

“……”陈海并没有辩解什么,说道,“唯有弱者才会接受谈判。黄双师兄、乐毅师兄,你们不能忍下这样的屈辱,我也不能说什么,那就坐看数十万黑燕军将卒覆灭好了,毕竟与俞宗虎同时投靠阉臣,是比一条死更为艰难的选择。不仅你们要忍受这样的耻辱,阎渊师兄他们以后也必然以你们为耻,从此之后行同陌路,甚至互为仇敌!”

“……”乐毅抓住腰间的佩剑,骨筋都要跳出来。

他知道陈海说的是什么意思。

英王赢述得到京郡八族大部分宗族的支持,又直接掌握战力最强的西园军,他原本能依仗一场辉煌的战功,这次回燕京名正言顺的册封为储君,却因为果子岭遇袭、大仓烧毁,一切都变得那么不完美。

英王赢述这时候只怕是更需要他们脖子上的人头去装点战功,而不会接受他们的投降;而在西线战场,英王赢述不接受他们的投降,也不会让其他任何一支勤王军接受他们的投降。

唯一能接受他们投降,甚至能容忍他们提出更多条件的,就是文勃源、赵忠这些阉臣。

之所以如此,也正是陈海所说的“唯有弱者才会接受谈判”。

燕然宫诸宦近与京郡八族实际上是有极深矛盾的,只是之前隐而未而已,但黑燕军已然分崩离析,这层矛盾就会进一步暴露出来。

这估计也是燕然宫绕过西园军、虎贲军招降俞宗虎的关键原因。

益天帝虽然最后还是借西园军夺回帝权,但他内心已经失去对京郡八族的信任,在燕然宫任用文勃源等宦臣执掌宿卫军,但又由于缺少京郡宗阀的支持,宿卫军的战力,其实是远不于西园军的。

也唯有如此,唯有宿卫军处于弱势,黄双、乐毅才能利用手下的四万兵马,向文勃源等阉臣提出更多的条件,比如说放其他黑燕军将卒一条生命。

而此时也唯有文勃源等宦臣,能在诸勤王军的合围中接受黄双、乐毅他们的投降,毕竟文勃源等宦臣代表的是益天帝,只要英王赢述羽翼未丰、不敢直接跟益天帝撕破脸,就不能阻止文勃源代表益天帝在河阳战场收俘纳降。

只是与俞宗虎这狗贼,同时投到阉臣旗下,叫黄双、乐毅他们如何能够忍受?

但如何能换得黑燕军数十万溃卒活命呢?

陈海眼睛缓缓扫过黄双、乐毅、鹤婆婆,倒不用考虑宁蝉儿这妖女会反对了,缓缓说道:“再有一天,俞宗虎就有可能率部将北撤松都山的黑燕军完全击溃,留给你们做决定的时间,可没有想象中那么宽裕。”

“那些阉臣为何愿意为了我们这四万多降卒,而放弃从侧翼击溃黑燕军的机会?要知道赶在松都山之前,将阎渊所部黑燕军击溃,俞宗虎只要不滥杀,说不定能收拢十数万降俘!”

“普通将卒降俘再多,又怎么抵得上乐毅、黄双师兄两员大将?”陈海说道,“另外,我相信文勃源或赵忠,也更愿意相信我吧……”

第三百五十六章 再说隐脉

乐毅颓然坐在长案后,痛苦的蹙着眉头,但俞宗虎正率部要从侧翼对正撤往松都山撤的数十万黑燕军残部动攻击,能阻止俞宗虎的手段,实在是没有什么选择了。

一方面俞宗虎在文勃源、赵忠等阉臣面前要递投名状,另一方面俞宗虎也要考虑黑燕军及赤眉教的残余弟子以后会找他复仇,一旦出手,必然会赶尽杀绝、手段凶残无比。

既便千般不愿,乐毅却还能认识到陈海所说之择,实是他们此时唯有的选择。

“不行,我恨不能食俞宗虎血肉,怎能与他同投阉臣?”黄双喃喃自语,只是不愿接受陈海的建议。

鹤婆婆更是目露金芒,似乎陈海再多劝一句,她会不客气。

陈海扫过乐毅、黄双、鹤婆婆,平静的说道:“既然心平气和无法劝服你们,而道禅院显脉已然分崩离析,那我只能以道禅院隐脉传法的身份,命令你们放下个人荣辱,率部随我向当今帝君缴械投降,以换取道禅院万年传承最后休生养息的机会!”

乐毅他们占据松林岗,只是建了简陋的防御,所谓的大帐,也仅仅是砍伐松木临时搭建的木屋,刚才让王珪、王拱辰等将领出去,陈海他们就随意坐在大帐的一角说话,这时候陈海则是径直走到掌印主帅才能坐的中央长案之后,眼瞳里似藏雷霆盯着乐毅、黄双、鹤婆婆,慢慢的坐下来。

黄双、鹤婆婆都傻在那里,他们压根都不知道道禅院竟然还有隐脉一说。

“宁师姐,你将大天师巩清辞世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说给黄双师兄、鹤婆婆知道。”陈海跟宁蝉儿说道。

宁蝉儿恨不得伸手往陈海脸上挠两爪子,没想到陈海用道禅院隐脉这事忽悠了乐毅不说,这时候还要用来欺骗黄双、鹤婆婆,甚至还要她站出来替他作证,这往后她将彻底没有办法拿他夺舍的事情相要挟了。

然而宁蝉儿也看得出,黄双、鹤婆婆之所以不愿意率部投向燕然宫阉臣,最大障碍就是他们一旦做出这样的选择,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选,会与俞宗虎一起永世钉在出卖道禅院的耻辱柱上,还会被其他幸存下来的赤眉教弟子痛恨、仇视,将永远没有洗清自己的机会,最终会在昔日同门的仇视痛恨下,痛苦的离开人世。

陈海以道禅院隐脉传法的身份,强令黄双、鹤婆婆随他投向燕然宫,实是帮他们跨过最大的心理障碍,让他们知道他们是为道禅院的万年传承忍辱负重,他们不管或生或死,道禅院最终将记下他们的功绩。

而有陈海以道禅院隐脉传法的身份颁下令旨,黄双、鹤婆婆也告诉世人或道禅院的弟子,他们是接受令旨忍辱负重,绝没有贪生怕死之想——要不然的话,到底是忍辱负重还是贪生怕死,也是没有办法解释清楚的。

但是宁蝉儿同时又清楚,在如此激烈的情绪之下,黄双、鹤婆婆一旦认可陈海隐脉传法的身份,之后很可能就会对陈海矢志不愈、忠心耿耿,因为以后陈海将是他们神魂深处最坚定的依靠。

宁蝉儿真是恨不得在陈海脸上抓两道,才觉得心情会稍稍舒畅些,心情郁闷的说道:“千百年来,道禅院有两脉传承,这是历代大天师才知道的秘密。师尊辞世时,已认识到赤眉教大势已去,遂没有秘密传立新的大天师,而是令我携大天师法镯去往沥泉……”

宁蝉儿很不甘愿的将蛇镯取出来,这时候陈海也将平时隐入右手腕的蛇镯出示给黄双、鹤婆婆看。

乐毅也是一副极其肯定的神色,表示宁蝉儿与陈海所言确凿无疑。

“……千百年来,道禅院竟然存有隐脉?”黄双难掩震惊的喃喃自语道,难以相信眼前是事实。

“没想到隐脉竟然真的存在。”鹤婆婆怅然说道。

“鹤婆婆就知道隐脉的存在?”陈海问道。

“我也不知道隐脉的存在,只怕道禅院被贼皇攻陷后,小清子带着我们四处流亡,有一段时间小清子异常暴躁,说什么道禅院都山毁人亡了,说什么还有人想牵着我们的鼻子走,”鹤婆婆说道,“而我也曾问过上上代大天师,为何山门最为要害之地称为神谕阁,上上代大天师只是笑着说这是历代大天师才能知悉的秘密……”

宁蝉儿横了陈海一眼,此时有鹤婆婆这番说辞佐证,不管隐脉传人这样的说法有多荒谬,黄双、乐毅他们都会信以为真。

“道禅院万年传承,分崩离析在际,黄双、乐毅,你们难道不能为道禅院万年传承不毁而忍辱负重一回吧?”陈海沉声问道。

“黄双遵传法令旨,悉听传法安排……”如宁蝉儿所料,黄双这时候不再抗拒了,挣扎身子往前俯拜,表示接受陈海的安排,这对他来说实际上是最容易心安的一种选择,也想信阎渊等人日后会明白他们的苦衷跟做出的牺牲。

陈海又往乐毅、鹤婆婆看过。

乐毅、鹤婆婆身子前倾而拜,表示会听从他的安排。

“千百年来,隐脉不显于世,传到我这一脉,也是我资质愚昧,修行低微之极,难谈有什么成功。也是看到赤眉教式微,有分崩离析之危,为续道禅院万年传承,我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在秦潼山创立天机学宫,想着或能与赤眉教相互帮衬。却不想形势急转直下,我与你们一样,都是措手不及,往后只能相互扶持,渡过眼前的难关。而我也要你们相信,有朝一日,你我必会有手刃俞宗虎逆贼的机会,为含冤辞世的弟子报仇血恨,”

陈海说道,

“此外,道禅院存亡系于一线,隐脉一事绝不能再往外泄了,要如何说服其他弟子,还要黄双师兄、乐毅师兄、宁师姐多担当了,我相信他们即便不知道隐脉一事,也会为更多的赤眉教弟子而不计个人荣辱的。你们写好请降信,再各自将一件信物交给我。我相信燕然宫必然有人在俞宗虎军中,我这便携带你们的信物赶去相见,先阻止眼前的这场杀戮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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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乐毅、黄双的信物以及亲笔签署的信函,陈海离开松林岗,先回小孤山与齐寒江、韩文当汇合,就乘灵禽往东北方向飞去。

虽然西园军及西线勤王军在华蒲岭、甘泉山以西部署大量的灵禽斥侯,但陈海亲自乘灵禽东去,无论是西园军或是西线诸路勤王军的精锐斥侯都没有围上来堵截。

陈海截住俞宗虎所部前锋精骑时,俞宗虎所部精锋精骑,距离从甘泉山北撤的黑燕军侧翼,都不到二十里了,士气崩溃的黑燕军,甚至都无法在侧翼维持有效的侦察。

在这种情形,除了阎渊等将所率的嫡系精锐还保持一定的战斗力外,其他黑燕军,将卒人数看似还有四五十万,但是真要让西园军及西线勤王军肆无忌惮的直接穿插到松都山的南面,恐怕都未必能有几个黑燕军将卒能最终逃出去。

当然了,俞宗虎虽然就率七八万精锐从嘉源城杀出,但也能将此时的黑燕军杀个人仰马翻,最终或许能有一半将卒活下来,就算是幸动了。

陈海先截住俞宗虎的前锋精锐,又与齐寒江、韩文当他们往俞宗虎所亲率的五万精锐主力赶过去。

“不知道燕然宫哪位大人在,陈海特来拜见!”陈海踩在苍羽灵鹰的背上,缓缓往大军阵列前靠近,他心里也担忧文勃源在军中对他很不爽,又或许俞宗虎根本不给他游说的机会,直接下令围杀他,他将没有逃脱生天的机会。

“陈司丞,你挂印弃官而走,跑去金州大漠逍遥快活两年,又回沥泉创办天机学宫,怎么这时候跑到沥泉来了?”白面无须的散骑常待赵忠,坐在一头慵散的黑虎后背上,缓缓从阵中溜达出来。

“陈海想赵大人、文大人了,这才跑到河阳来见赵大人、文大人啊。”陈海揖施礼道。

“你沥泉交给九族共执,就没有想过有赵大人、文大人?你助黑燕军余孽,一把火烧了果子岭的大仓,你就没有想过有赵大人、文大人?”赵忠一双媚眼,仿佛有淡淡的雪芒流泄出来,盯着陈海的眼瞳问道。

“我不将沥泉交给九族共执,难道沥泉能落入赵大人、文大人的控制之下,最后还不是受京郡宗阀世族的控制?我正因为不想看到这局面,才将沥泉交给九族共执,我还以为赵大人、文大人能理解我的苦心。而我一把火烧了果子岭的大仓,怎么不是我的大功呢?”陈海问道。

“胡说,”赵忠喝斥道,但言语却没有想象中那么严厉,“你真有心立功,为何烧果子岭大仓之前,不过来见我或见勃源,你在怕什么?”

“我怕赵大人、文大人对我误会已深,不立下奇功,我愧见到赵大人、文大人……”陈海说道。

“你烧果子岭大仓,不问你的大罪已经是皇恩浩荡,怎么能算功劳?”赵忠说道。

“那这两封信件,算不算一桩功绩?”陈海将乐毅、黄双的信函拿出来,往赵忠身前缓缓递去。乐毅、黄双此前与俞宗虎有书信往来,陈海相信赵忠很快能验证乞降书的真实。

第三百五十七章 说降

俞宗虎要比想象中年轻得多,白面无须,身材高大,看相貌都不足五旬,却有道丹境中期的强悍修为,这在道丹境地榜人物里,要算相当年轻的了,要知道河西那么多风华绝艳的人物,也就武威神侯董良,是在四十多岁时修成道丹。

俞宗虎跨下的座骑是一头黑鳞狡兽,差不多有近一丈高,浑身密覆黑鳞,仿佛黑铁铸就,载着俞宗虎缓缓行到阵前,与赵忠跨下的那头黑虎并立,透漏出凶悍的气息。

俞宗虎自然是能验证陈海携带过来的两封信,确是黄双、乐毅亲笔所书,但他不信黄双、乐毅投降的诚意:“黄、乐二人欲降,不过是拖延时机,让更多的流贼逃入松都山,赵大人切莫中了黄、乐等人的奸计。”

“黄双、乐毅欲降,条件就是要请俞将军放黑燕军北撤溃卒一条生路,”陈海走近过来,施施然说道,“而黄双、乐毅冒死率部袭烧果子岭大仓,即便还是要让在甘泉山的黑燕军有机会北撤,但俞将军也应该要承情啊。”

“陈海,你为什么说俞将军也要承情?”赵忠哈哈笑问道。

“要是果子岭大仓不被摧毁,英王殿下率西园军主力成功围歼在甘泉岭的黑燕军,建立赫赫武功,这时候虽说俞将军是赵大人招降之将,但英王殿下命令俞将军所部解降武装,就地接受整编,俞将军能拒否?”陈海目光炯炯的盯住俞宗虎。

赵忠绕过西园军、虎贲军,直接招降俞宗虎所部,燕然宫宦臣势力与京郡宗阀之间的矛盾也算是半公开化了,英王赢述与文勃源等人之间的蜜月期不再。

燕然宫宦臣势力,最大的依仗还是帝君益天帝的信任以及益天帝对京郡八族的严重不信任,但宦臣势力手仅掌握不足十万人规模的宿卫军,武力不足以为恃。

一旦让英王赢述在西线战场斩获大捷,建立赫赫武功,声望上升到顶点,朝堂之上所有京郡八族出身的王公大臣以及西园军上上下下的将卒,都拥立英王赢述为储君,此时代表京郡宗阀利益的英王赢述,自然就有足够的资本,也必然会出手压制住燕然宫一系的崛起。

到时候英王赢述命令俞宗虎所部在嘉源解除武装,接受整编,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他甚至都有可能做到太子赢丹之前所没能做到的事情,就是迫使益天帝提前退位。

黄双、乐毅率部突袭果子岭,是为了救更多的黑燕军将卒能逃脱劫难,但实际上也是替燕然宫宦臣势力、替俞宗虎无形中化解掉一次大危机。

在确知果子岭大仓被烧毁之前,俞宗虎都不敢率部出嘉源城,甚至赵忠都不敢直接露面,道理就在这里。

赵忠忍不住苦笑摇头,大家都是绝顶聪明之人,情势展到这一步,很多事都是一目了然,都没有辩驳的必要。

俞宗虎脸色阴沉下来,眼神阴柔盯着近年来燕州崛起最具争议的人物,他也不能辩驳陈海所说谬误,他跟赵忠说道:“我说不过陈少侯,但黄双、乐毅要降,是为赤眉教能苟喘延息而降,立心异志,绝难谈有什么忠心。我想赵大人应该不会为黄双、乐毅三四万残军,而放弃眼前建立赫赫战功的良机吧!”

俞宗虎自然知道黄双、乐毅投降燕然宫,对他会有多不利,但不想跟陈海呈口舌之利去争论什么,他只要需要说服赵忠相信黄双、乐毅的投降并不可靠就行了。

“赵大人招揽才俊,是依赖于空妄缥缈的忠心吗?”

陈海肃然问赵忠,

“我担保黄双、乐毅降后绝不会出尔反尔,不是妄自揣测他人心里想什么,而是我知道从今往后,燕京乃至整个燕州的大局,都不会脱离赵大人、文大人的掌控。黑燕军崩溃已经是大势所趋,赵大人、俞将军完全没有必要再双手染血,而帝旨出燕然宫,继续着令西园军、虎贲军继续追剿黑燕军、迫使其投降或解散即可,这也能为赵大人、文大人在燕京争得更多的转寰时机。此外,黄双、乐毅等人以后不在赵大人、文大人帐前效力,难不成还会去投效英王、太子不成?而放黑燕军残匪北逃,一是展示赵大人的仁慈之念,二是黑燕军残卒得以大规模北逃,乃英王殿下之过。赵大人难道是想俞将领出兵,帮英王殿下将此前的过失挽救回来吗?”

陈海也不想去跟俞宗虎争辩什么,此时俞宗虎根基不稳,绝对不会违拧赵忠、文勃源等人的意志,他也只需要说服赵忠即可。

“我就想问天机学宫会站在哪一边?”赵忠目光炯炯的盯住陈海问道。

黄双、乐毅三四万残卒,还不足以让赵忠改变主意,但加上天机学宫这枚筹码,就完全不一样了。

“要不是担心黑燕军分崩离析之后,京郡宗阀能腾出来收拾我,我何苦费这么番心思、冒这样的凶险?赵大人还不愿信陈海的心意?”陈海苦苦问道。

赵忠绝不会相信陈海无谓的忠心,但有一点让陈海说中了他的心思,便是他们接受他人的投诚,所看重的不是空妄缥缈的忠心,而是对形势的绝对掌控。

赵忠也很清楚,陈海之所以能在秦潼山搞出沥泉、搞出天机学宫这么一个怪胎来,就是利用黑燕军威胁燕京、京郡八族无暇西顾而已。

黑燕军分崩离析,即便有三四十万残卒北逃,也不再为患,三十万西园军精锐战力,在建立赫赫武功之中,班师回朝,除了将会压制宿卫军势力外,也绝对不会再愿意看到沥泉这么一个怪胎在燕京的侧腹、在秦潼山深处继续安然无恙的存在下去。

不要说妄谈什么忠心,就凭着眼前的形势,赵忠也相信此刻的陈海对燕然宫而言,是友非敌。

何况陈海与黑燕军勾结,烧果子岭大营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英王及京郡八族往后更是恨他入骨,这也注定陈海没有其他的选择。

“你可愿入朝为帝君、为燕然宫效力?”赵忠盯着陈海的眼瞳问道,天机学宫与京郡八族水火不融,还不足以让他放心,他要陈海再度入朝为将,彻底成为燕然宫一系的将领,断绝掉他与京郡八族勾结的可能。

“陈海但凭赵大人差遣!”陈海长揖拜道。

“好,我便随你往甘泉山西边走一趟,”赵忠毅然下定决心,又朝俞宗虎说道,“俞将军,你暂且守住此地,莫令黑燕军有逆袭之机便可……”

“以后还要请俞将军多加照顾。”陈海见赵忠做出决定,便朝俞宗虎拱手一拜,笑道。

“好说,好说……”俞宗虎脸色阴郁的说道,他虽然不愿,却也无法违拧赵忠代表燕然宫的意志。

燕然宫虽然这么年突然冒出一大批修为有成的强者,但与京郡八族经营千百年的深厚势力比起来,燕然宫的宦臣势力还是有极大的不足,根基还是太薄弱了。

宿卫军在扩编到七八万人规模的时候,合格的中低层武官就严重缺乏,而京畿附近的宗阀,每五年能通过学宫闱选的辟灵境精英弟子,就有将近千人之多;而扩大到燕州百郡,这一人数更是多达三千有余。

这意味着京郡八族即便是受到再惨重的打击,只要根基不毁,每过五年就能培养出十数万最精锐的战力出来,在这点上,燕然宫宦臣势力是绝对不能跟京郡八族相比的。

而到后期,英王赢述完全被陈玄真、屠缺等京郡八族的代表拉拢过去,根本原因也就在这里。

燕然宫宦臣势力想要对抗京郡宗阀,除了益天帝的信任外,依靠自身造血是远远不够的,但燕州满眼望去,除了宗阀还是宗阀,在宗阀之外,唯数不多与宗阀有别的怪胎,就是黑燕军或陈海在聚泉岭成立的天机学宫。

也是因此,赵忠、文勃源等人才会想着招降俞宗虎,但虽然早就有接触,俞宗虎还是在确认大天师巩清辞世、黑燕军大势已去,才决定易帜叛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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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骑常侍、少府监丞赵忠携帝旨前往松林岗招降了?”

董寿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就明白他们从头到尾都是中了陈海的缓兵之计,他恨不得将眼前通传消息的小校剁成肉酱,更是恨不能将陈海这杂碎抓过来剁成肉酱。

陈玄真、屠子骥、屠重锦心里只是悲叹,十万精锐骑兵都将黄双、乐毅四万围困在没有什么防御的松林岗,随时都能将四五万弱卒撕成粉碎,谁能想象陈海最后竟然是将散骑常侍、少府监丞赵忠搬出来受降,令他们心里即便是有万丈怒焰,也泄不出去。

“我去见英王殿下请罪,你们暂且留在董侯这里。”陈玄真意兴阑珊的说道。

他不敢带屠重锦一起去见英王,就怕英王盛怒之下,将屠重锦推出去斩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十四常侍

英王赢述将大营设于甘泉山西麓,陷营收缴的粮草也很限,数十万斤残粮,甚至无法满足数十万精锐将卒一天的消耗,好在军中辎重骡马颇多,宰杀能抵弃一段时间,再不济就只能宰杀战马了。

陈玄真也是拖后一天才赶到甘泉山西麓大营去见英王赢述请罪。

觐见时,英王赢述持雷淬弓站在一座断崖前,陈玄真飞上断崖,就见七八里外的远处,有将卒正将一批战俘赶入山谷里,这时候就见英王赢述手里的雷淬弓,并不见英王赢述有拉弦的动作,弓弦就弩然张开,隐然雷音爆鸣,仿佛无数雷光电弧凝聚成一支巨形的雷霆电光之箭,往七八里外的山谷怒射去,射至那群战俘的头顶就化作一面三四十步见方的雷网往下覆盖过去。

那群战俘有五六十人,被雷网覆盖,大多数人没有立时被击毙,痛苦的挣扎着、嚎叫着、抽搐着,一阵风吹过来,陈玄真站在断崖上甚至能闻到焦糊的气味。

看着山谷里层层叠叠、被处决的尸骸,已有上万具之多,陈玄真也是暗暗心惊,硬着头皮,上前跪倒请罪道:“罪臣陈玄真过来,请殿下赐罪!”

“你也有脸过来见我?”英王赢述两天来不断的处决战俘,但犹不能泄去心头的怒火,转身看到失营的陈玄真,犹是怒气冲冲,挥着手里的雷淬弓,质问,“陈海这狗贼,当初是谁推荐给我的?”

英王赢述不仅恨陈玄真失营,恨陈玄真、董寿这些人明明掌握绝对优势的兵力,竟然被陈海故弄玄虚,以致错过歼灭黄双、乐毅残匪的时机,同时他更恨陈海这个白眼狼还是他们当年扶植培养出来的,最后还是这个白眼狼,给他们制造出这么大的麻烦来。

最早位于潼北府境内的聚泉岭,已经在西园军的掌握之中,却是陈海隐瞒着这边,暗地里搞出九族共执之事,最后叫西园军竟然无法直接插手聚泉岭之事,那时候英王赢述就动了杀心,但当时是文勃源、陈玄真等劝他隐忍,谁能想到,隐忍出今天这番局面来。

陈玄真也是满心惭愧,不知道要如何替自己辨解,要是一切都顺利,英王赢述不仅能全歼甘泉山之敌,还能抢在太子赢丹之前,率西园军主力挺进雁门郡,将黑燕军的残部彻底剿灭,建立赫赫战功,足以取代太子赢丹,正式登上储君之位。

然而这一切,都因为果子岭大仓被烧毁而靠终结。

除了这个还不算,黑燕军在河阳郡境内,相对完好的两部战力都被燕然宫的那些阉臣收编过去,宿卫军的实力即将暴增,意味着他们对燕京的控制力会进一步被削弱,这不仅是英王所不愿看到的局面,也是京畿宗阀世族都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而这个糟糕到极点的局面,就是陈海一手促成,这怎么令人不恼,令人不怒。

陈海陪同散骑常侍、少府监丞赵忠,亲自前往松林岗招降,也就意味着陈海及他身后的天机学宫,可能全面倒向燕然宫那些阉臣,意味着阉臣能从天机学宫招蓦到数以千计的寒门子弟,补入宿卫军,弥补燕然宫那些阉臣最大的根基不足,这样的局面要远比果子岭大仓要恶劣得多、深远得多。

想到当初便是他将陈海推荐给英王,陈玄真也是自觉罪孽深重。

赵无泰、赵融、屠重政等将站在一旁,也是默然无语,他们都曾与陈海共事多年,也曾一起在秦潼山立下赫赫战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两厢为敌。

这时候一只云鹄从远空,像是一支利箭般快飞来,直接落到英王赢述的肩头。

宗阀世族多用小而飞行急的灵鹄传信,云鹄更是灵鹄中的异种,有驾驭罡风的异能,飞行度极快,又有着常人莫及的灵慧,从燕京到甘泉山七八千里直线距离,有半天时间都能飞一个回来了。

英王赢述拆开云鹄鳞爪上绑着的筒管,取出密藏的油腊纸信,捻开细读,脸色更是骤变。

“燕京有什么消息传来?”赵无泰硬着头皮问道。

“文勃源这狗贼在燕京,为陈海、俞宗虎二人请功,皆授亭侯爵位,以燕然宫散骑常侍、都武尉将军衔,出任宿卫军都尉,各掌一营新军。屠太尉他们欲阻之,文勃源这狗贼竟然就从父皇那里请出一道帝旨,逼迫屠太尉用印……”

蜜月期间,英王赢述见文勃源皆以“先生”相称,文勃源也曾在英王府执掌内府事务多年,替英王前后奔波,是英王赢述得以掌握大权、绕过太子赢丹联络帝君的关键人物,功绩甚至要比陈玄真还要大,但谁能到才过去几年,英王赢述会满口喊文勃源“狗贼”?

文勃源最终效忠的是益天帝,效忠的是燕然宫宦臣势力这个小群体,而京郡八族则要求英王赢述与操_弄朝政的阉臣割裂。

在太子赢丹之后,屠氏阀主屠缺执掌权柄受到削弱的太尉府,但诸京营军的将职除授,还是要通过太尉府草拟文书、加盖印戳才会正式生效。

文勃源可以推荐陈海、俞宗虎入宿卫军为将,但太尉府也能够力阻之,但文勃源专为此事请出帝旨,屠缺还要继续横加阻挡的话,到时候就不是屠缺与文勃源之间的矛盾,而是太尉与帝君之间的矛盾昭然若揭。

照例,屠缺还想继续阻止陈海、俞宗虎入宿卫军为将,就只能以请辞相挟迫,能不能逼使帝君收回帝旨还两话,这会让燕京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形势,迅恶劣。

屠重政也是屠氏子弟,他没想到形势会陡然直下,也没有想到陈海这么快就会再度入仕,而且完全不介意身上直接打上燕然宫的烙印,与俞宗虎成为燕然宫十四常侍之一。

俞宗虎率部投诚,是河阳郡战事的关键转折点,功绩确实不小,所以册封亭乡等爵衔不算什么;要是俞宗虎不是两度叛变,令人厌恶,以他这样的战功,就算是册封乡侯都不算为过。

陈海此番明面除了助赵忠招降黑燕军一支残军外就没有其他功绩了,但关键是陈海三年前去职致仕,并非出于明面上有什么过错,将他以前的功绩以及这几年来沥泉对诸京营军的后勤支持等功绩都摆出来,文勃源为陈海请功册封亭侯等爵衔,也能算得过去。

京郡宗阀出身的满朝文武大臣,心里对陈海愤恨不已,却也没有什么能公开拿得出来的阻拦借口。

除了文渤源与屠缺之间的矛盾激化,更令人感到棘手的,或许就是陈海将与俞宗虎同时入宿卫军为将。

陈海治军之能,是他们许多人都是有眼目睹的,更何况陈海身后的天机学宫这几年在傀儡战械上的斐然成就令人心惊。

陈海入宿卫军为将,宿卫军的战力在短时间内会提升到何等恐怖的层次?会不会彻底打破京畿宗阀世族控制燕京的平衡?

而且照云鹄紧急传递过来的信函来看,陈海、俞宗虎都编入宿卫军为将,各掌一营新军,俞宗虎所治新军,自然是随他投诚兵马;而陈海所掌新军,那自然就是在松林岗受降黄双、乐毅所部残寇。

他们明明知道是陈海带着黄双、乐毅两部残寇,烧得他们在果子岭的大仓,这时候又眼睁睁看着陈海带着黄双、乐毅两部残寇,完好无损的编入宿卫军,叫他们怎么甘心?叫他们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赵无泰与赵融对望一眼,他们自认为跟陈海还是有些交情,这种情形也完全无法说什么了,也知道今后彼此将彻底站在对立面,再没有重叙旧情的机会了,就希望不要有刀兵相见的一天。

英王赢述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既没有再说什么要收拾陈海的狠话,也没有说要治陈玄真他们的不察之罪,只是要让人将战俘赶入山谷里亲手处决。

陈玄真他们也是默然无语,只是看着英王赢述亲手将一批批黑燕军战俘处决掉。

到陈玄真到甘泉山西麓大营见英王的第二天,松磐岭那边也传来消息,虎贲军在太子赢丹的率领下,也于昨天彻底攻陷黑燕军在河阳郡东部的松磐岭大营。

俞宗虎叛变,退往雁门郡的通道遇堵,东线黑燕军除投降或被歼灭的三十多万将卒,还有近二十万溃逃将卒只能选择往南部的历川郡,或往东部的淄水郡突围、逃窜。

虽然虎贲军在太子赢丹及宁氏阀主宁致泽的率领下,进占松磐岭休整,但东线勤王军之前没有捞到大战能打,又不像西线果子岭大仓被毁,有绝粮断炊之忧,这时候进入淄水、历川追击溃兵残勇皆是奋勇争先。

虽说逃入松都山以及留守雁门郡的黑燕军残部还有五六十万众,虽然荆襄及南湘两郡的宗阀联军,刚刚挺进云梦泽,但到益天帝七十九年元月,燕州诸郡民众也都相信,持续数年的流民之祸,终于是暂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就是收拾流民军搅乱数年之后留下来的残局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龙骧都尉

益天帝七十九年二月上旬,随着燕京城传出来一大批帝旨、公函文书,陈海在蓟阳、河阳之交的松林岗大营,也正式接受册封,以燕然宫散骑常侍、都武尉将军等衔,出任宿卫军龙骧都尉,总领宿卫军龙骧大营军机事务,授亭侯爵天机侯。

虽然陈海早在五六年前就出任西园军都尉一职,但当时的西园军都尉将职,仅仅是为方便编训新卒所设,职权实际上有限得很,都无权任意调动将卒出入军营。

而这一次,除了编黄双、乐毅所部五万降卒为宿卫军龙骧营锐卒外,陈海还得授龙骧都尉牙旗,可以在松林岗设立牙帐,处理与龙骧营有关的军机事务。

龙骧大营除了诸营主将以及监军使等主要将官职务,由太尉府委任外,陈海还有权在龙骧大营都尉总管府之下,委行私吏担任主薄、长史等官职,权柄之大,甚至不在边郡的都护使之下。

事实上,除了燕然宫除了调派黄门令房溪俨出使监军使外,龙骧大营的所有将领官佐,都由陈海推存担任。

房溪俨也是燕然宫出任的宦臣,曾是文勃源身边的六大剑侍之一,四年前陈海夜投宿卫军大营,与房溪俨见过面,相处过一段时间。

那时房溪俨才刚刚开辟识海踏入明窍境,才三四年不见,房溪俨都已经是明窍境后期修为,进展之,陈海看到都瞠目结舌。

虽然不知道燕然宫掌握何等秘法、秘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培养出一批强者出来,但燕然宫所缺少的,还是大量能够充当中低级武官以及执掌地方府县政事的合格人才。

这也是燕然宫宦臣势力最大的软胁所在,也是为何陈海最终能受重用的关键原因,因为天机学宫这几年在宗阀世族之外,聚拢了一大批寒门子弟。

这也使得前后两次任职,陈海虽然听着都只是担任一营之都尉,但职权却有着天壤之别。

陈海在龙骧大营编五营官兵,分别以乐毅、王圭、王拱辰、周钧、吴蒙五人为五营将兵校尉;以黄双为护军校尉,与齐寒江、韩文当等人掌中军扈卫营;以孙干为总管府长史、以周景元为总管府主薄,又委任韩謇、张瀚等人为总管府参谋军事。

二月中旬,又有一道令旨从燕京传到松林岗,委任陈海兼知涟水府事。

这道令旨却非燕然宫的意思,而是左丞容衍的推荐。

名义上是说陈海经营沥泉有方,而早年协助潼北府治灾有功,而河阳郡久历战事,民生凋弊,极需要有人招抚安顿地方政事、恢复民生,才要推荐陈海兼领此职。

实际上是想通过这一任命,将陈海羁绊在甘泉山西麓,既无法被文勃源调回燕京,加强宿卫军在燕京的实力,也无法率部北进到雁门郡,继续收编雁门郡境内的黑燕军溃卒。

燕州旧制,十里为宁、三十里为乡、百里为乡、三百里为府。

涟水府辖南到甘泉山西麓天源寨、北至华蒲岭秋石寨、西至石鼠岭、果子岭三百里地域。

而在此时,英王赢述兼领蓟阳郡牧,率西园军退回到蓟阳郡,负责在蓟阳郡恢复民生,实际上是控制武胜关、控制京北地区,确保宿卫军在燕京城无法一手遮天。

太子赢丹及车骑将军宁致泽以及监军使赵忠,继续率虎贲军挺进到松都山南麓,继续负责对雁门郡黑燕军的清剿战事;俞宗虎则奉命率部南下,以虎啸营都尉兼知历川郡北部的孟津府事,负责恢复历川郡北部的民生,以及清剿逃入历川燕部、淄水西部的黑燕军。

燕京的政事主要还是受京郡宗阀世族的控制,这一任命实际上还是要俞宗虎与迁到历川郡北部孟津一带立足的宁氏一族互相牵制。

当然,陈海所率的宿卫军龙骧大营以及俞宗虎所率的宿卫军虎啸大营,都受太子赢丹的节制,两人兼知涟水、孟津,也保证虎贲军三十万精锐进入河阳郡与雁门郡交界作战,无后顾之忧;也方便就地恢复民生、征缴粮草及其他作战物资,也能缓解燕京的压力。

这样的安排,谁都不能说屠缺、容衍两人为的朝廷大臣有什么不妥。

当然,燕然宫那边也非全无反制措施。

最大的反制指施,就是益天帝下旨,在少府监辖下增设造作局。

造作局设于沥泉,专司傀儡战械的制造、采购,实际上是将此前每年从沥泉流入京郡宗阀世族的七八百万斤淬金铁料,都收归到少府监及宿卫军的手里。

这是从燕然宫的最高层次,直接掐断对京郡宗阀世族淬金铁料的供应;为保证这点措施能顺利进行下去,益天帝还直接下旨,将西园军在潼北府的一万驻守精锐调到蓟阳郡,都并入英王赢述的直接统领之下,潼北府、南樟府的防备,都有地方兵备接手;同时秦潼关,由宿卫军派遣精锐驻守。

以宿卫军守御燕京城以及负责京东、京南、京西三个方向的防备,以西园军拱卫京畿北部,而虎贲军负责在外征战,这样的军事部署也是相当合理,令京郡宗阀世阀的大臣们难以驳斥。

当然,京郡宗阀世族,还是可以跟九大世阀交易,获得淬金级兵甲战械,但成本就远没有此前低廉了。

而少府监掌握如此巨量的淬金铁料供应,宿卫军的战力才有突飞猛进的可能;同时造作局从天机学宫招蓦大量的匠师,可以专为宿卫军所辖的凤雏大营、龙骧大营、虎贲大营近三十万将卒制造天机战弩、天机战车等傀儡战械。

这也是陈海与文勃源、赵忠秘密谈妥的条件。

河阳郡已经彻底打残,特别是西北部,从甘泉山到果子岭一带,几乎所有的青年壮勇,都被黑燕军或西园军强征入伍,三百里方圆就剩七八万老弱妇孺苟喘延息,嗷嗷待哺。

而在攻陷黑燕军的甘泉山西麓大营,西园军是俘获七八万降卒,但在战后都被英王赢述下令处决;加上此前攻陷西麓大营所毙黑燕军将卒,差不多有二十多万具尸,被遗弃在甘泉山西麓的山谷里。

英王赢述下此毒手,一方面西园军无需编入溃卒扩充兵力,另一方面英王赢述就是确保这些溃卒不会被陈海收编,加强宿卫军龙骧大营的实力。

太子赢丹及宁氏攻陷松磐岭后,同样是坑杀十数万降卒,以报当年黄麋原大败之仇。

涟水在战前,是人口将近二百万的大府,战后所剩人口不到战前的十分之一,还都是老弱妇孺。而整个河阳郡在战前,人口多达千万,在经历持续数年的饥荒、战乱,所剩人口可以也就一二百万老弱病残。

此时太子赢丹总揽对黑燕军的清剿战事,诸路勤王军6续撤回原郡,陈海及俞宗虎皆受太子赢丹节制,辅助对雁门郡黑燕军的清剿战事。

天源寨原是黑燕军甘泉山西麓大营外围的一座防寨,如今就剩残城,陈海奏请朝廷,将涟水府治设于天源寨,同时将龙骧营都尉总管府暂时迁到天源寨,他将在天源寨主持练兵、屯田、恢复民生诸事。

除了周钧率一营精锐进驻小涟水城外,陈海将龙骧营都尉总管府迁到天源寨的当天,与黄双、乐毅等人进入甘泉山西麓大山之中,看到英王赢述坑杀八万降卒的山谷,默然无语,只是让乐毅安排千余将卒,即刻进山收殓尸骸,防止天气回暖后有可能会生大的疫情。

龙骧营此前收编残卒,共编五万六千余卒,但屯田备荒之事刻不容缓,而涟水府所遗七八万残民都是老弱妇孺,缺乏足够的青壮劳动力,即便陈海能额外调来大量的备荒粮,也无法指望七八万残民能够赶在夏季之前,开垦出足够活命的田地出来。

陈海心里也清楚,受京郡宗阀世族控制的朝廷,随时有可能解除他涟水府事的官职,将他及龙骧大营调到别处去驻防,到时候这七八万残民更不要想有谁会出面赈济。

陈海奏请朝廷,一是想他在涟水能便宜用事,能招抚流民、合并民户,确保每一户都有青壮劳力,不至于令老弱妇孺熬不过去今后数年的饥荒而大量死亡;同时希望龙骧营就地收缩到三万规模,允许大量的将卒编入军屯,以便能在入夏之前,开垦出百万亩粮田来,以应对河阳郡在战后随时还会暴的大饥荒。

陈海除了从天机学宫推荐上百名寒门出身的匠师学徒,到涟水府担任中低级乡亭官职,主持恢复民生之事,还通过天机学宫的商队,从雍郡、历川等地,购入数万耕牛及骡马送到涟水,春后的垦荒之事才没有耽搁下来。

陈海倒不在意他及龙骧大营随时会从河阳郡调出来,只是希望能在调离之前,能为恢复河阳的元气尽可能做些事情。

四月,太子赢丹率虎贲军对黑燕军在松都山的防线动攻势。

大天师巩清辞世、天师巩梁、巩宝相继在甘泉山、松磐岭战死,河阳郡大溃,上百万将卒或降或死,退到松都山的黑燕军将卒士气已经是频临崩溃,而阎渊等将也没有守御松都山的信心。

事实上在虎贲军进攻松都山之前,阎渊就已经在部署后撤之事,待到虎贲军正式强攻松都山,黑燕军的防线是一击即溃。这时候雁门郡境内所剩最后五六十万黑燕军内部也分裂成三派,一派率部逃往东北的渔阳郡,一部逃入北凉郡向苗氏投降;而阎渊连雁都城都不敢守,率十数万残卒从松都山撤下来,直接往雁门郡北部撤逃……

第三百六十章 道丹

益天帝七十九年,持续近十年的流民之乱有了彻底平息的迹象,但这一年注定不会平静,四月在太子赢丹率虎贲军攻下松都山的同时,河西悍然出兵,进攻鹤翔军北部重镇鹤川岭。

河西铁骑进攻鹤川岭,是以秦穆侯董寿率河西勤王军出秦潼山、返回河西为契机拉开序幕的。

河阳清剿战事进入二月就渐进尾声,诸郡勤王军进入河阳、历川、蓟阳等地作战多年,虽然没有直接立下赫赫战功,但因为有数十路、共五十余万勤王精锐战力的存在,严重挤压了黑燕军的生存及活动空间,才最终导致黑燕军在河阳郡的大溃。

进入二月,黑燕军残部退到雁门郡内,依靠虎贲军就有把握剿灭,诸郡勤王军也就6续从河阳战场撤离,董寿率四万河西铁骑,撤回到京畿梅坞堡作短暂的休整,会同去年到燕京参加学宫闱选的数百河西子弟之后,便穿越秦潼山脉,进入天水郡境内。

照着既定的计划,董寿率四万河西铁骑从天水郡借道,应该往西北而行,便能一路回到河西,然而出秦潼山后,董寿率部沿着东出秦潼山西南麓的溱水河,一路西进,袭夺鹤川郡东部的重镇石宁。

石宁位于溱水的中游,又位于鹤川岭的东南麓。

而溱水会聚从鹤川岭东南麓流淌而下的灌江,一路往西流淌,最终汇入鹤川郡境内有八百里方圆的鹤川湖。

鹤川湖汇聚源出贺兰山、鹤川岭诸山的水系,是西北域最大的淡水湖泊,也是这座鹤川湖孕育出西北域最富饶的一片土地,使得鹤翔军在失去鹤川岭以北的土地之后,境内仍然拥有两千五百多万的人口。

而河西控制的地域,北到太微山脉以北的微江府,南到鹤川岭的北麓,东与天水郡相交,西至铁流岭,是鹤川郡的三倍,但人口还不足四千万。

夺取鹤川岭,河西才真正称得上是西北域霸主,才能真正奠定制霸燕州的基业。

秦穆侯董寿夺取石宁之后,鹤川郡全境震动,然而董寿所部的用意,却不是吸引鹤翔军的主力,而是控制石宁这一咽喉之地,阻止武藏军的主力,沿溱水河西进增援鹤川。

溱水东出秦潼山脉东南麓,从武藏军控制的秦川郡中部通过,是武藏军主力增援鹤川的最快通道。

占据石宁,武藏军不能走溱河水路,数十万大军集结后,要从溱水以南的重重山岭翻越过去,注定要多耽搁三四个月的时间。

在秦穆侯董寿取夺石宁之后,在玉龙山南麓集结的河西四十万精锐、以及从玉龙等地召集的近百万民勇,就悍然南下,仿佛荒古洪流一般,往鹤川岭袭杀而去。

陈海早年随舅父陈烈在玉龙大营时,奇袭所夺的池山城,则成为河西进夺鹤川岭最重要的前进基地。

不仅世子董畴亲自到池山城指挥战事,武威神侯董良还与陈隽、杜羽、柴仲恺等太微宗诸多道丹境中后期的核心人物,赶到池山城坐镇,亲自盯着这场决定河西未来命运的大战。

陈烈不再担任将职,但作为太微宗三代弟子里的佼佼者,在决定太微宗及河西命运的重要战事之前,也不可能留在溅云崖安心潜修,此次也是作为武威神侯的随员,一起到池山城观战。

七年前,池山城还仅仅是鹤川岭与玉龙山之间,不怎么起眼的小城,不比其他七八十座城寨更出众,当时负责地方治安的县尉丁爽,甚至都没有辟灵境修为,名不见经传,而此时已是精绝都尉府的司丞。

陈海当年率百余寇奴兵,奇龙池山城南城楼,将上万溃卒封堵在池山城中,最后在厉向海等人率领骑兵的配合下,除了俘虏上万战俘外,还将池山城以北南逃的大批宗族势力截住,迫使他们战后投向河西,此时成为河西进攻鹤川岭的重要组成力量。

池山城在战后,成为河西对峙鹤翔军防线上的三座主要城池之一,除了原先嵌在峡谷之间的旧城外,还在南面七八里外的地势开阔外,新建一道与两边山势相融的弧形城墙。

城墙开采黑砂石所砌,将烧熔的铁汁浇入城石缝隙之中,将高二十米、基座厚二十米的城墙焊成一体;在城墙之中,每隔五百步嵌入一座炼入防御法阵的箭塔,确保整道城墙都坚如山岳,而池山城的面积,也因此整体扩大十倍有余。

陈烈进入池山城,还能看到两侧的山崖留下他当年亲手炼入的固山道篆,也是感慨万千。

十数万将勇、二三十万征调过来的辅兵、民勇,数以万计的战骑以及更大规模的辎重车马,堆积如山的粮草,都汇聚到池山城,池山城即便面积扩大的十倍有余,此时犹显得拥挤嘈杂不堪。

陈彰立为昭阳亭侯府的嫡子,此时在后军辎重营任校尉一职,知道养父陈烈及陈青等人,随武威神侯进入池山城,也告假赶过来相见。

早前的城池,作为内城,此时武威神侯、世子及两万道衙兵精锐的行辕驻地。

在安排给陈烈入住的院子里,陈彰还见到陈氏老祖陈隽及陈氏阀主陈知义以及孙泉宗、董潘、解泉廷等人都在院子里做客,陪着养父陈烈聊天。

此战关系到河西未来的命运,太微宗尽可能将外面的弟子都召集回来参战,孙泉宗会回来,这个不难想象,但沥泉以及燕京那边都需要有人盯着,看到解泉廷、董潘同时出现在池山城,陈彰还是有些意外。

在老祖陈隽面前,陈彰没有太多说话的余地,敬陪末座聆听教晦而已,但从老祖陈隽及阀主陈知义跟养父陈烈之间的谈话,老祖这次过来竟然还是希望陈烈能出山担任将职。

陈海已经彻底投靠宦党,得封天机侯、掌握宿卫军三大营之一,同时也算是与河西、与陈氏一族彻底划清界线,陈烈既然决定留在河西、留在太微宗,武威神侯及世子也都相信他对河西的忠诚。陈烈无论是个人修为,还是治军用兵,以及个人声望,都是河西最杰出的将领之一,一直闲置下去,也是河西的损失。

陈烈却是婉拒老祖亲自出面游说,只说此时随军征战,待战后还是要回太微山继续潜修,在修成道丹之前,不作其他的考虑。

老祖陈隽见陈烈心意已定,也不再多说什么,便与陈知义他们离去,陈彰留下来又跟养父陈烈说了一些在后军任职的事情,也就告辞返回自己的岗位上去。

从养父陈烈所住的院子里出来,陈彰遇到董潘又不知道从何处跑过来,截住他说是世子有召。

像陈彰这样的中低级将领,河西不知道有多少,并不是谁都有机会接受世子董畴的召见。陈彰不清楚是什么事情,心里既期待又忐忑的随董潘往世子董畴的营帐走去。

走进议事厅里,看到世子董畴正与孙泉宗坐在说话,陈彰与董潘便在殿外台檐下等候着,似乎世子董畴并不介意旁人听到他与孙泉宗在说什么,陈彰能清晰听到殿内的谈话。

“我刚才观陈烈气息悠远而深邃,予人以渊河深阔之感,听师尊说,这应该是中上品青蕴丹将成之气,将来成就或在我之上……”

听到孙泉宗说这话,陈彰也是异常震惊跟欣喜。

虽然道丹可能是陈彰今生梦寐难求的目标,但他还是知道丹成七色,除了传说中迄今燕州玄修还没有谁能修炼成的大道金丹之外,上品紫丹几乎是成就道胎境的必要道基。

当然不是谁踏入道丹境之初,就有机会修成上上品紫丹的,然而在修入道丹境后,道丹还有两到三次蜕变提升的机会,最终能修成紫丹,才有机会修成道胎。

要是养父陈烈在初踏入道丹境,就能修成仅次于紫丹的青蕴丹,也就意味着养父陈烈将来修成道胎的可能性,将比太微宗几位座长老都要高。

在太微宗、在河西最高层,修为境界及潜力,还是决定一个人地位的核心因素。

不管养父陈烈今后会不会出山,但在陈氏一族的地位将无人能撼动,这对此时正处于迷茫而惶恐之中的陈彰,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孙泉宗与世子说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陈彰这才随董潘见殿拜见世子。

看到陈彰进来,世子董畴放下手里批阅的卷宗,开门见山的问道:“孙长老说你在勤王军中,于治军颇有见解,也勇于作战,此时留在后军任职颇为可惜,我欲调你进道衙兵,你意下如何?”

道衙兵是武威神侯一手建立起来的精锐战力,也是河西都护将军府的亲卫扈兵,河西主要将领官员,几乎都有在道衙兵任职的经历;陈彰想要获得真正的提拔,将来在河西有独挡一面的机会,进入道衙兵任职,也是必要的履历。

陈彰能知道眼前有这么个机会,必定是跟养父陈烈行经突破有关,但知道往后有机会在世子甚至神侯面前表现,还是感激的叩头谢恩。

第三百六十一章 编伍

从世子董畴那里出来,就有人带着陈彰到后军及道衙兵大帐交办手续。

董蒲亲领的前锋大军,已经抵近鹤川岭北麓,试探鹤翔军的防线,更多的兵马即将倾巢而出,没有什么时间叙旧或培养情谊,陈彰到道衙兵大帐交办手续,见到他在道衙兵大营的直属上司后,就被立即安排下去,替代一名外出侦察敌情时,与鹤翔军精锐斥侯交战而受创的百武校尉,统领一支百人队。

在后军辎重营,陈彰身为校尉,所负责的辎重队,编有护卫骑兵百余人,辎重步卒一千余人,另有从各地征调过来的民勇两千余人。他麾下点数人头也是密茬茬一片,而调到道衙兵,则是担任百武校尉,手下这支百人队仅编七十余将卒,但要说到战力,陈彰心里很清楚,道衙兵七十余骑,能杀得他此前所统的那支辎重队人仰马翻,喊爹喊娘。

道衙兵百人队,实编也就七十余将卒,但除了编有十数余匹青狡马外,其他战骑都是河西百里选一的良骑,此外还编有上百匹普通马匹,以驼运辎重物资。

战骑皆披轻重两种类形的甲铠,轻型马铠主要是低级妖兽的鳞皮糅制而成,能抵挡普通的箭矢以及下品篆符所激出来的剑气戟芒或冲击气劲;而青狡马所披挂的重型马铠,在鳞皮甲的基础之上镶嵌密如鱼鳞的淬金甲片,防御力惊人。

只是这种重型马铠,每一副都重达四五百余斤,加上披坚执锐全副武装的甲卒,也只有青狡马以上的强悍战骑才能承受得住。

当然,这也是沥泉现大规模淬金砂矿后,河西每年能额外得到一二百万斤淬金铁,才能够大规模炼制这种重型马铠。

不同于普通意义上的重甲骑,河西道兵衙大营所编的重甲骑,连人带马、加上人与战骑的护甲以及弓戟、护盾,差不多有两三千斤,陈彰都难以想象,将这样的十数重甲骑集结到一起快冲锋,会有多么强悍的冲击力。

七十余将卒,少说都有通玄境初期的修为底子,近一半都是经历多场血腥战事的老卒,除了修为底子不弱外,还精擅骑射及战技,凡兵里最精良的长弓、护盾及战戟是标准配制,各人私下还都会准备一些防御性或攻击性的篆符。

当然,也会根据各人的装备,以及修为、战技精擅的侧重点不同,七十余将卒实际也是分出三个梯队,彼此配合作战。

除了陈彰外,这支百人队还有四人有辟灵境的不弱修为;还编有一头侦察用的黑羽战鹫、一头传讯用的苍羽灵鹄。

这样的百人精锐战队,就是河西道衙兵大营最基础的组成部分,而这样的百人精锐战阵,河西足足编有四百多支。

而在道衙兵之外,还编有微江、铁流岭、玉龙、太微等六座大营,每座大营编有十到二十万不等的战卒——这便是燕州九大世阀之一董氏所统治之下的河西。

陈彰所统领的这支道衙兵百人队,还额外编有两架天机连弩,配给两个基数、共四百八十支淬金箭。

虽说天机连弩最早唯有聚泉岭能造,但这还是陈彰第一次看到天机连弩的实物。

天机连弩还是有些笨重了,每一架足有一千二百斤重。

虽然辟灵境武修,都能勉强抱起如此重物进出战场,但没有谁乐意这么做,而是安放在可以快随军移动的两轮车架子上,用马匹拖着快前进。

陈彰所部没能编入天机战车,但还编有两辆炼入小型防御法阵的普通战车。

这两辆战车,除了没有风阵动力匣或风焰动力匣驱动,需要用战马拖拽着进入战场外,防御力不比亭级天机战车稍弱。

只是恰恰需要战马拖拽着前行,在战场上左冲右突的冲击力,就远不能跟天机战车相提并论了。

此时已经进入战时,没有时间给陈彰熟悉部属,他到任后第二天就奉命率部出池山城,往南侦察敌军可能会有的异动。

出池山城之后,陈彰才知道玉龙大营二十万战卒,已经兵分三路,与万余道衙兵精锐已经越过池山防线,往鹤川岭北麓挺进。

陈彰奉命要将所搜集到的情形,随时通传给前锋诸将,因此才能认识到杜氏阀主、太微宗矍虎殿座、车骑将军杜羽所率的一万两千道衙兵精锐,战力是何等的恐怖。

一万两千道衙兵精锐,编有重甲骑营、战禽营、天机车营,除重甲骑营外,战禽营、天机车营都是这几年新增出的编制。

重甲骑营编有两千悍卒;战禽营编有六百头黑羽战鹫以及百余头更强悍的战禽,两千御禽锐卒,共持有三百架机关连弩,而天机车营编有三千将卒,配备亭级机关战车六十乘、乡机关战车八乘,机关连弩四百架——除此之外,还编有五十队轻骑甲卒,护卫两翼……

当然在一万两千道衙兵精锐之后,还编有相当规模的辎重营,以保证这支精锐能随时获得足够的补给。

而统领这支精锐,除了矍虎殿座长老杜羽外,还有另两位道丹境强者,可以说是太微宗及河西中坚力量的明窍境将领,更是多达三十余人。

玉龙大营二十万战卒,兵分三路,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随同杜羽所部同进退的柴腾军中,编有一百架重型投石弩。

燕州早就有投石弩,但一直以来都不受重视,陈海在燕州造出新型投石弩之后,这种制造简单的投石弩迅受到各家的重视。

玉龙大营所配备的这一百架重型投石弩,是河西最近一年赶造出来,主要配件都是用优质淬金铁铸造,高架投石弩的抛杆都长达四十米,都是砍伐太微山深处的万年古木,诸多部件也都是用八级淬金铁铸造,确保坚固无比,能在三四千步外投掷两千斤重的石弹,而投石弩自身不怎么受损。

陈彰这次到池山城,看到池山城新造的城墙,就觉得坚如山岳,坚不可摧,但看到玉龙大营的队列里,那一架架有如洪荒巨兽的重型抛石弩,忍不住会想,池山城新造的那道巨墙,在这些重型抛石弩面前,在一枚枚重逾两三千斤的石弹轰砸之下,能抵挡多久?

两三千斤重的石弹仿佛流星般轰砸过来,冲击力之强,绝不在一枚高级撼击符之下。

当然,明窍境以及道丹境强者都可以快闪躲,石弹轰砸对他们是没有什么威胁,但大型的城寨防垒,以及与城墙融为一体的防御法阵,这么大的固定目标,可是没有办法移动躲避石弹轰砸了。

陈彰不难想象这些投石弩将在战场挥怎样至关重要的作用,同时也预感到双方最激烈的战事,或许最终会围绕这些重型投石弩展开。

陈彰心里想,鹤翔军真要是愚蠢到让这些重型投石弩从容排布到他们所防守的城池前,不管城墙有多坚固,不管防御法阵有多强悍,恐怕守不住多少时间吧?

而河西军到时候只是需要征用大量的民勇到战场附近开采又重又沉的石料就行,这要远比动用那些高等级的攻击篆符去冲击、摧垮敌方城垒节约多了去,也容易得多,毕竟重型投石弩不是什么法宝,照着操作手册,普通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就能够操作。

陈彰始终都不想透,陈海在机关傀儡术是有着令人惊艳的才华,但一款款新的傀儡战械造出来,不仅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往后战争的格局,也使得之前站在芸芸众生之上的宗门玄修,变得没那么重要。

陈海在修炼上有着常人拍马摸及的天赋,只是不被人刺杀或战死,迟早有一天他会踏入道丹境,甚至更高的修为,陈彰真是想不明白,陈海为何要做这些事?

当然,重型投石弩还是太笨拙了,巨大,每一架都要有好几万斤,移动不便,还需要固定后才能投掷石弹,在距离敌城三四千步的距离,也将是敌军最容易反击、也是必然要反击的目标,到时候河西军如何在敌阵前保护好这些重型投石弩,也是相当头痛的难题。

当然,陈彰率部只是负责侧翼的斥侯侦察,防备敌军精锐从鹤川岭潜出,偷袭北面腹地的运输线或囤积粮草辎重的城池、防寨。

次日深夜,陈彰率部潜伏在鹤川岭东北麓的一座密林里,侦察监视对面深山中鹤翔军的动静,就看到文湖埠方向火光冲天,天地间隐隐传来高频而持续不断的震动。

陈彰知道杜羽率部与前锋军董蒲汇合后,对鹤翔军在鹤川岭北麓最重要的军事重镇文湖埠动攻势了。

文湖埠原是一座江河码头,有好几条溪流从鹤川岭流出,汇聚成一条大河,往北流入玉龙郡境内,也因为诸多溪谷的存在,这里是翻越鹤川岭,进入鹤川郡的重要隘口。

虽然黄氏等族,在鹤川岭经营数百年,鹤川岭可以说是贺兰剑宗的第二山门,此时就有着不计其数的宗门玄修,在鹤川岭诸多奇峰险壑中开辟洞府潜修。

这些洞府位于绝险之地,易守难攻,但河西军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攻陷文湖埠,控制鹤川岭中部的溪谷,让数十万兵马翻越鹤川岭,居高临下、兵锋直指鹤川郡全境,将黄氏、武翔军及贺兰剑宗统治鹤川郡的根基彻底颠覆掉,然后再组织大量的宗门弟子,在战禽营及天机车营的配合下,将这一座座据险峰奇谷开辟的洞府扫平掉……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夺山

贺兰剑宗在贺兰川开宗立派已经数千年之久,历史比太微宗还要悠远,甚至太微宗一度还是贺兰剑宗的附庸,一直到武威神侯董良崛起,太微宗才摆脱贺兰剑宗的阴影。

虽然贺兰剑宗在近代崛起了两位道胎境天榜人物,但奈何身为剑宗护法长老的西岭剑尊谢觉源与黄氏老祖、贺兰剑宗掌教黄岐玮关系不睦,以致谢觉源长年客居燕京,担任天枢院副使,已经有数十年未归鹤川。

而更为关键的是谢觉源与黄岐玮两位天榜人物,踏入修行之途都已过六百年,修为早已经过了修为最巅峰的阶段,在西北域无法再压制董良的锋芒;贺兰剑宗再也没有西北域第一宗的光辉。

依靠贺兰剑宗,黄氏一族以鹤翔军统治鹤川郡已经有两百多年,虽然有日薄西山之势,但鹤翔军、黄氏一族及贺兰剑宗的底蕴,却还是不容小窥的。

七年前,武威神侯董良以追剿投附鹤翔军的叛军为名,率部悍然杀出玉龙山,占据鹤川岭北面的大片土地,但考虑到贺兰剑宗及鹤翔军的底蕴,短时间内并无法侵吞鹤川岭的计划。

然而益天帝七十二年往后,燕州风云陡变,皇族赢氏及京郡宗阀的势力被严重削弱,可以说对边郡强藩已经完全丧失控制力,河西要成立西北域真正的霸主,就要赶在皇族赢氏理顺与京郡宗阀的矛盾、重新振兴之前,时间上可以说并不宽裕。

河西两年前急于与西羌国联姻,就为了尽快腾出手来,攻伐鹤川郡。

然而还是聚泉岭的横空崛起,真正加改变了河西与鹤川的力量对比。

无论是天机战弩还是天机战车,详细的制造图卷在顶级宗阀之间,早就不算是什么秘密,天机战车还好说,毕竟亭级天机战车,每乘仅需要消耗两万斤不到的淬金铁。

何况鹤翔军根基不浅,无论是宗阀还是军营里都造有大量的战车,稍加改造,并不需要消耗太多的淬金铁,这两三年间也改造出七八十辆亭级天机战车,但天机战弩想要在军中大规模推广,根本还是淬金箭要有足量的供应。

即便鹤翔军每年能挤出二三十万斤淬金铁来,但每年也只能够铸造两三万支淬金铁,这哪里够一场大规模战事消耗的?

而为这场战事,河西军提前囤备了五六十万支淬金箭。

在杜羽、董浦等将的率领,河西前锋精锐对文湖埠的攻势,简捷而有效,就是利用战禽营控制战场上方的空域,然后用天机战车、重甲骑以及盾戟甲卒组成的战阵,往鹤翔军在文湖埠所建的诸多防寨层层推进,先争夺城寨外围的空旷场地。

宗门玄修或武修强者,乘御灵禽进出战场,这是以往战场就常有的势态,但无论是祭御法宝灵剑或持宝弓射杀,通常也只会斗个势均力敌,除了双方力量特别悬殊,不然很难决定整个战场的走势。

真正改变这一现状的,则是机关战弩的使用。

鹤翔军在文湖埠防线上,还额外组织了五百多名、修为都是辟灵境以上的剑修弟子,以加强防线上的攻击力度。

辟灵境及明窍境以上的剑修,能御剑攻杀数里甚至二三十里外的远敌,远天机战弩的射程,但只要河西军的御禽锐卒乘战禽,能突进到两千步的范围之内,机关战弩所射出的淬金箭雨,攻击之强、之密,则非普通剑修弟子所能抵御。

更何况河西军前锋战线上,也额外组织了三五百玄修弟子,甚至都不用直接参与攻战搏杀,只需要用防御性术法、篆符,抵挡住对方祭御过来的灵剑法宝,协助御禽锐卒能成功往前快突进,就能掌握占场上空的绝对优势。

机关连弩的每一次连射,差不多相当于一枚千刃剑符,河西军为这次战事所储备的淬金箭,相当于一万枚千刃剑符能够让前锋将卒肆无忌惮的任性挥霍。

黑羽灵鹫这类的战禽突进之,远非普通弟子御风飞行能及,来回搏杀几次,贺兰宗剑修弟子损伤惨重,就不敢再从防线后杀出,被放弃对战场上空的争夺。

而这时河西军重甲骑、天机战车、盾戟甲卒组成战阵,层层往前推进,直到紧贴着敌城的外围开挖壕沟、修建护墙、设置防御法阵,在更远的距离建造临时防垒,然后将一架架重型投石弩推到阵前,在三四千步的近距离范围内,用一枚枚重逾千斤,甚至两三千斤的巨石,去摧毁守军的防寨。

仅仅三天时间,鹤翔军在鹤川岭北麓、文湖埠一线所建造的十数座坚固防寨,就被河西逐一拔除,河西军顺利推进到文湖埠防线最内侧的主城之前。

文湖埠防线的主城,也是鹤翔军这几年重点经营之地,城池之坚固绝不在池山城之下,还部署有大型的防御法阵,然而除了数次坚定有力的反击,给河西兵马造成不小的伤亡之外,并没有阻止文湖埠防线的彻底崩溃。

在十数日的攻防战中,河西也有近两百架重型投石弩被摧毁,但陈海在黑山最早投入战场的配重式投石弩,太容易制造了,河西军在池山防线上的辎重营,每天就能造出数架重型投石弩送到前锋战线上。

当然,鹤翔军也掌握配重式投石弩的制造图卷,也尝试在防线上制造部署大量的投石弩进行对抗,但重型配重式投石弩,制造谈不上什么难度,对制造材料的强度要求却极高。

主要配件除了用万年古树外,还都要用八级淬金铁铸造,这么才能承受住在三五千步外投掷上千斤甚至数千斤重的石弹——每一架重型抛石弩,仅配件就要耗用数千斤甚至上万斤八级淬金铁。

此时的河西,每个月都能从鹿城额外获得十到十五万斤的优质淬金铁,鹤翔军拿什么跟河西拼消耗?

另外,主要还是重型投石弩的操作太简便了,无论是开采、运输石弹,以及在敌阵前操作投石弩抛掷石弹,没有一点修为的凡民就能够完成。

这使得鹤翔军每一次出城反击,虽然都能推毁数架甚至十数架重型抛石弩、杀死、杀伤数百名甚至上千名操作抛石弩的辎重兵,但或死或俘,自身要折损数百精锐。

对比如此悬殊的比拼消耗,鹤翔军在文湖埠防线主城坚守了十数日,就完全支撑不下去了。

十数日,河西折损两万多辎重兵,绝大多数都是随时能补充的民勇;相比较之下,鹤翔军折损的将卒里,有三四千人是鹤翔军之中堪比道衙兵最精锐的战力,可以说是极惨重的伤亡了。

鹤翔军最终被迫放弃文湖埠防线主城,从溪谷退入鹤川岭深处;又由于鹤翔军掌握不了战场的制空权,从防线撤下来,在河西军战禽营的数次强突下,也是伤亡惨重。

虽然鹤翔军为防备淬金箭雨的覆盖,也大量制造重型护盾编入军中,但御禽锐卒乘战禽突杀进来,战术灵活多变,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河西占领文湖埠防线后,武威神侯及世子董畴便进驻文湖城,将文湖城当成新的前进基地,集结种种作战物资、调配兵马;而在杜羽、董浦等人的率领,前锋战阵沿着文湖埠南面的宽阔溪谷,继续快往鹤川岭深处延伸。

鹤翔军在经受惨重的伤亡之后,放弃文湖埠防线,对士气的伤害是极大的。

从文湖埠往南,在鹤川岭中部的溪谷深处,鹤翔军沿线虽然还筑有六座坚固的防寨,但没有一座能在河西军前锋战阵的进攻支撑住十天,到五月中旬,河西军就打通了从鹤川岭中部溪谷直入鹤翔川腹地的通道。

而鹤翔军主力仓皇后撤,而贺兰剑宗所属的大小玄修宗族,为避免被河西精锐围歼,这时候只能纷纷选择放弃鹤川岭的洞府。

这些于鹤川岭绝险之地开辟的洞府,原本与文湖埠的城寨一起,共同筑造鹤川郡北部的坚固防线,谁能想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被河西军无情而犀利的撕成粉碎?

鹤川岭往南四五百里,一直到鹤川湖沿岸都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处于弱势的鹤翔军,虽然并没有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还有好几十万的战卒可用,却不敢在这里平原城池与河西争锋。

鹤翔军主力以及鹤川郡境的大小宗阀,在河西军前锋杀出鹤川岭之后,被迫分作两路,一路往贺兰剑宗的根基之地,往贺兰川、贺兰山脉方向撤退,一路往鹤川岭与秦川郡之交的梅山撤退。

而这时,武藏军增援鹤川的两路兵马,一路刚刚抵达石宁城外,正准备强攻被秦穆侯董寿袭夺的石宁,打通从水路进援鹤川的通道,这时候也被迫仓促后撤,拉开与董寿所部的接触。

而另一路武藏军援兵在两三千里纵横的梅山腹地才刚刚走了一半,这时候也只能被迫在梅山停滞下来,一方面接受鹤翔军南逃的势力,一方面在梅山择险谷山隘,建造更坚固的防垒城寨,防止河西有可能趁势从梅山攻入秦川郡……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望曦峰

赵山随同家主陈烈及小姐陈青,登上鹤川岭的东麓主峰望曦峰。

望曦峰位于鹤川岭的东麓,高逾万米,其峰灵泉涌淌,葱郁的原始森林覆盖着山坡、山谷,鸟鸣兽啸,与周边那些入夏后还覆盖着积雪的高峰不同,望曦峰是一座极难得的洞天福地。

这里曾是黄氏一位道丹境宗长的潜修之地,文湖埠防线相继失陷之后,陈氏老祖陈隽就率数百太微宗弟子,在战禽营的掩护下,突袭了这里,黄氏一族的那位宗老,来不及将这边摧毁,就仓促逃跑了。

河西占领鹤川岭,就差不多已经控制鹤川湖北岸的富饶土地,但想要将这片土地彻底融入河西,除了将贺兰剑宗的残孽彻底从鹤川郡驱逐出去外,除了在鹤川郡派驻精锐战力镇守以及派遣官员治理地方外,还有一点就是从鹤川郡诸府县招揽资质优异的弟子进入宗门修炼。

最终让这些弟子成长为鹤川郡新崛起的势力,替代掉旧有的宗阀势力,才算是真正融入河西了。

未来河西要在鹤川岭三座主峰都各设一座道院,也将是太微宗在上七峰之外,最重要的三座外门道院,除了负责培养从鹤川郡全境招募的弟子外,还要配合驻军镇守地方,所以也是要从宗门抽调精兵强将过来。

陈烈既然不愿意出山担任将职统兵作战或出任府县治理地方,武威神侯便让他迁到鹤川岭潜修,担任望曦峰道院的监院长老,这也是陈烈无法推却之事。

鹤川岭的形势,虽然不如贺兰山脉及太微山脉,但山势要比玉龙山、铁流岭等支系山岳险峻得多,经营好鹤川岭,乃是太微宗及河西的千年大计,而只要控制住鹤川岭,不仅北面的玉龙郡将无忧,而鹤川湖沿岸的富饶土地以及两千多万人口,就尽在河西的掌握之中。

贺兰山险峻无比,又是贺兰剑宗的宗门所在,近三十万鹤翔军精锐撤入贺兰山中,与贺兰剑宗上万剑修弟子一起,河西铁骑暂时还难以强攻进去,目前只是由杜羽、董蒲等人率两万道衙兵精锐及总兵力高达二十万的玉龙大营,进占鹤川湖西岸的问春岭,切断鹤翔军反击鹤川腹地的通道。

而在东南部,也有十数万鹤翔军撤入梅山,与武藏军会师,此时在梅山的西坡,择险地建造防垒,以求在最快的时间能稳住阵脚。

真正令河西感到忌惮的,还不是一心想从两翼反攻夺回鹤川郡的鹤翔军残部。

鹤翔军兵马虽众,但这些年来内部矛盾重重。

黄氏老祖黄歧玮担任他大限来至之后,黄氏一族在鹤川的地位会被鹤川郡的其他大族所动摇,这些年来不仅谢觉源被他逼走鹤川,贺兰剑宗诸多非嫡系的道丹境长老也受到排挤打压,满腹怨言。

偏偏近两百年来,黄氏宗族又没有能支撑黄氏家业的杰出子弟崛起。黄岐玮的嫡孙、当代黄氏阀主,鹤翔军都护将军及鹤川郡巡牧黄培义,修行两百年余年,也才道丹境中期修为,甚至也早就过了颠峰之年,距离大限没有多少时间了,黄氏宗族这些年始终都是靠黄歧玮这么一个天榜老祖在苦苦支撑着。

也是因为贺兰剑宗及鹤翔军内部矛盾重重,在河西军突破鹤川岭防线之后,贺兰剑宗两位护法长老廉永亮、华彦铭,就秘密率亲传弟子离开贺兰山,回到各自宗族所在的宜长、肃云两城,秘令廉氏、华氏在鹤翔军的将领,率部往宜长、肃云两城集结,随后在宜长、肃云易帜,历数贺兰剑圣黄歧玮这些年来打压同门的斑斑劣迹,宣布投向河西及太微宗。

廉永亮、华彦铭都仅有百岁左右,都是道丹境中期修为,可以说是正年富力强之时,未来还有着充满想象力的修行潜力,原来是贺兰剑宗近百年崛起的两位核心人物,而廉氏、华氏在鹤川郡境又皆是大宗,族中也踊现出华哲栋、廉硕等一批杰出的后起之辈,这两族突然叛投河西,对鹤翔军残部的打击是极其惨重的。

在河西进攻鹤川岭之前,廉氏、华氏两族的子弟就已经往宜长、肃云两城集结,直到河西突破鹤川岭防线,廉永亮、华彦铭突然举族投降,两族几乎没有嫡系子弟散落在外,这表明廉永亮、华彦铭的叛投,是早就谋划好的事情。

而在廉永亮、华彦铭举族投降后,他二人就将亲族迁入鹤川郡的郡治、此时有武威神侯董良亲自坐镇的饶临。

这么做,廉永亮、华彦铭一方面是将亲族置入河西的直接监视之下,表明他们的投附绝非三心二意或是贺兰剑宗的计谋,一方面是防备贺兰剑宗会派出刺客杀害他们的亲族以报复他们的叛变行为。

之后他二人就率十万降军,从肃云开拔,沿着鹤川湖及溱水的北岸一路东行,与驻守石宁的秦穆侯董寿所部会师,越过溱水,击退此前意图攻陷石宁、增援鹤川的八万武藏军,占领秦川郡北西部、位于梅山北麓与溱水之间的重镇陵昌。

河西真正忌惮的还是近年崛起、控制秦川、武陂两郡的武藏军。

有廉华二人在前,鹤川郡那些受黄氏打压、又没有重要人物受黄氏宗族控制的大小宗阀,也就纷纷易帜投附河西。

特别是在董寿为的东线,最初仅有四万河西勤王军袭夺石宁,在与廉永亮、华彦铭会师,又招揽鹤川郡东部的大小宗族以及未及撤出的鹤翔军残部,在短短一个月内,兵力就急剧扩张到二十五六万人。

虽然在溱水南岸有八万武藏军被秦穆侯击退,此外还有十五万武藏军停在更南面的梅山腹地不敢西进,但这二十二三万兵马绝非武藏军的全部实力。

为防备武藏军会同鹤翔军东部的残卒,突然从东面杀入鹤川郡,河西不断往石宁、陵昌一线增派兵马,构建更坚固的防线。

唯有将武藏军挡在外围,河西才能从容不迫的消化鹤川郡。

武威神侯令陈烈出任望曦峰道院监院长老,又抽调解泉廷、解锟等七名明窍境强者过来担任传法、典兵长老及诸院主事,也是要将望曦峰道院经营成支撑东部防线的一处重要据点。

望曦峰距离石宁城,直线距离不足五百里,在秦穆侯董寿东线主帅的地位确定之后,陈烈在望曦峰还是要受董寿的节制。

这虽然不是陈烈所希望看到的局面,但他只要有一日身为太微宗弟子,有些事情就不是他能控制的。

照旧例,鹤川郡所有投附的宗族,所有未成年的嫡支及有修行潜质的旁系子弟,都要送到太微宗所属的道院修行,望曦峰这边短短一个月内就有近两千投附宗族的子弟送过来修行。

虽然陈烈此时锐意修行,但望曦峰此时乱糟糟一团,也不得不停下,与解泉廷、解锟等人一起,先将混乱不堪的局面理顺过来再说。

“宗门传令,要求所有的外门道院都增设兵术一科,赵山你可愿意担任道院的兵术教习?”陈烈站在望曦峰的南崖,眺望云海蒸蔚,突然转身问赵山道。

“我?”赵山意外的说道,“我这辈子就在侯爷跟前牵马扛旗了,老大粗一个,还是让侯爷逼着识了字,哪里有资格担任兵术教习啊?”

虽说在传法长老解泉廷之下,诸多教习也都是由辟灵境弟子担任,但这些辟灵境弟子绝大多数是上七峰出身的内门弟子,赵山原本是军中的老卒,是以家奴的身份跟在陈烈的身边多年,甚至连外门弟子都不算,突然听到家主要他担任道院的兵术教习,赵山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陈青说道:“都护将军府很多人对爹爹都颇有微辞,让赵叔担任兵术教习,会不会再惹争议?”她都觉得父亲既然短时间无意去插手世俗事务,在道院的人事任命,不如放手让解泉廷、解锟他们选人得了,用赵兵担任兵术教习,怎么看都会惑来很大的争议。

“世子传来的信函里,提到你跟文义,是世子建议你担任道院的兵术教习,还说要将文义调到他身边担任参军。”陈烈说道。

“钱文义有资格到世子身边担任参军?”听到这个,赵山他都觉得替钱文义觉得好笑,但旋念想到为什么会这样,愣怔在那里半天无语。

陈青这时候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问道:“陈海那一套,真这么重要?”

虽然河西也得到陈海手书的两卷练兵实录,但书上得来终觉浅。

世子董畴倒不是说赵山、钱文义两人在兵术上真就有多高深的见解,至少赵山、钱文义在治军上,是无法跟孙干、吴蒙、周钧等人相提并论,但孙干、苏原、吴蒙、周钧等人都选择留在沥泉,唯有赵山、钱文义等少数人最后选择回河西。

就凭着赵山、钱文义曾长期留在陈海身边,两卷练兵实录有些别人看不到的精髓,反倒是他们两人能理解得更透彻。

就凭借这两点,赵山就有资格在道院担任兵术教习一职,而钱文义有资格到世子董畴身边担任低级参军。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吴氏问策

太子赢丹率虎贲军攻陷松都山后挺进雁门郡,黑燕军残卒分三路逃亡,一路投附北凉郡苗氏,一路进入渔阳郡,被渔阳郡巡牧师瓒收编了,唯有阎渊率残部逃往雁门郡北面的茫茫荒原之中,无意向任何一家宗阀世族投降。

而到六月,赤眉教在云梦泽的最后据点,也被荆襄、南湘的世族联军攻陷,仅有残部落入云梦泽南部的茫茫荒野绝域之中,至此,持续十数年的赤眉教之乱,算是彻底落下帷幕,但燕州的乱局却没有因此而休止。

先是河西出兵攻陷鹤川,继而是荆襄与南湘为云梦泽的划分,七月时就骤起兵戈,厮杀起来;而渔阳郡巡牧师瓒在收编十数万黑燕军残卒兵,八月就突然出兵袭取辽阳郡南部多座重镇,在燕州的东北域将战火熊熊烈烈的点燃;而其他边郡强藩间的摩擦也日益激烈。

大家都很清楚,此时的燕京城波澜暗涌,无论是太子系或英王系亦或根本无力顾及地方,那些王侯之族、边郡强藩,想着趁燕京无力干预,进一步扩大所控制的地盘,此时无疑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当然,益天帝秋季之前,诸郡频的战事,以河西的出兵最为迅疾、凶猛。

除了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突破鹤翔军在鹤川岭经营多年的防线,将鹤翔军一部分残部封锁在贺兰山脉之中外,河西军还与武藏军在秦川与鹤川的交界处,爆多次战事。

河西在经历持续的用兵之后,还有足够的能力将战力不弱的武藏军完全封挡在鹤川郡之外,无法西进半步,以致武藏军进入八月后,就被迫放弃对河西的攻势,在梅山、溱水南岸转攻为守,积极修建更多的防垒,防止河西大军有可能趁胜杀入秦川郡。

河西军的强势,令很多人都大跌眼镜。

在很多人看来,即便河西军要强过鹤翔军,在攻下鹤川岭防线之后,河西军也应该相当疲弱了。

而廉永亮、华彦铭等部降军初期不可能会有什么士气、即便降卒再多也难挡大用,这时候只要武藏军出兵够坚决,对河西军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在鹤川郡境内,与武藏军进行残酷的拉锯战,以时间慢慢消化鹤川岭到鹤川湖之间的土地与人口。

而到八月看到武藏军没能踏入鹤川郡境内半步,反而转攻为守,很多人才真正认识到河西军的强大,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有能力连续动两次大战。

而武藏军在秦川郡西北部转攻为守,就意味着河西军这时候能腾出手来,去解决龟缩到贺兰山中的那部分鹤翔军残部,意味着很快就能够将贺兰剑宗的山门连根拔除掉,也就意味着河西消化整个鹤川郡的时间,要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短得多。

这些事情原本都跟陈海没有多大的关系,他虽然收编黄双、乐毅所部黑燕军,组成宿卫营龙骧大营,但因为兼知涟水府事,整个人都被系在甘泉山西北麓,心里每天所想的事情,也就是组织将卒以及涟水府内的残民们兴修水利、垦荒屯田,以备战后极可能会暴的大饥荒。

虽说陈海此时也受太子赢丹节制,但想到西园军的崛起过程中陈海曾挥至关重要的作用,太子赢丹这时候也绝不可能希望见到陈海这张令他厌恶之极的脸,因此在再度入仕之后,陈海一直都没有机会离开涟水。

陈海也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为了开垦出更多的田地,除了两万多将卒直接转为屯田军户外,他还要求乐毅、王拱辰、王珪、周钧、吴蒙等部要在驻营附近,利用一切可能兴修水利、开垦荒地、种植粮食。

虽然陈海接手涟水时,三百里方圆内仅有七八万老弱妇孺,但河阳以及蓟阳等地,已经被持续近十年的饥荒、战乱彻底搞荒废了,其他地方的饥民,听到官府在涟水组织赈灾、垦荒,从二三月起,蓟阳郡东部、河阳北部的饥民,就纷纷往涟水涌聚过来,重新形成规模极为可观的流民潮。

到四五月间,涟水境界聚集的流民,就多达四五十万众。

朝堂诸大臣的意见,是命令陈海将大规模聚集的流民驱逐出去,防止流民再聚集生乱,陈海是希望就地安置这些流民。

战后涟水府及周边的田地都荒废了,有足够的土地用来安置这些流民,只要流民有田地耕种,到时候府县将他们收归民籍,不需要担心会滋生乱事,还可以用他们兴修水利、修筑道路、挖掘矿产,河阳境内的民生才能在一定程度上稍有恢复。

文勃源、赵忠倒是支持陈海的主张,甚至绕过左丞容衍所控制的政事堂,直接给陈海颁旨,许他能在涟水便宜用事,但四五十万流民以及后期会有越来越多的流民涌入,每月所需上千万斤赈济粮则是天文数字。

无论是左丞容衍统领的政事堂,还是太尉屠缺所控制的太尉府,他们虽然无法阻止燕然宫直接颁旨,但都不可能多拔一粒赈济粮给陈海。

这是京郡宗阀抓在手里的权力,陈海也没有跟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但在四月感受到极大的粮草压力之后,陈海就将天机学宫与燕州东部诸宗族交易淬金级兵甲及天机战械的地点放在涟水,要求所有想购买天机学宫兵甲战械的宗阀世族,都需要携带粮食以及一定量的耕牛、骡马,到涟水交易。

如此一来,源源不断的粮草、农具以及耕马、骡马涌入涟水,缓解掉断粮的危机,也让垦荒之事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

京郡宗阀不想看到河阳、蓟阳两郡的饥民都被吸引到涟水,六月之后也相继在各地展开大规模的赈灾、垦荒,但这时候涌入涟水的饥民,已多达百万。

到八月,涟水在战事中所荒废的田地,基本上都得到复耕,涟水府也重新编得十七余万民户。

八月中旬的一天,陈海在暴雨中,站在小涟水一截新修的堤坝上,看着浑浊的河水从眼前通过。

入夏之后,北面的天柱山脉南麓就频降暴雨,使得汇聚到小涟水等河流的雨水,暴虐无比,田地复耕容易,但诸河流水系的堤坝荒废多年后,想要重新兴修不是易事,非一年就能竞功。

这也是今年以来,陈海最紧张的时刻。

乐毅等人率部不单要盯住主要河流在涟水境内的河道,还要盯住上游不能溃堤,防止洪水从其他地方涌入涟水,雨水最暴虐的大半个月,陈海也几乎天天都在堤坝上守着。

这时候有十数骑冒雨,往陈海所站在堤坝驰来。

都是奇骏无比的黑狡马,在暴雨中穿行,都不需要额外施展避雨的术法,仅仅是黑狡马高奔行带动的气流,就将暴虐的雨滴挡在外围,形成一道道快前进的雨障。

待十数骑驰至堤坝下,陈海才看清楚是韩文当陪着吴景林、吴蕴乔等人过来。

吴景林、吴蕴乔是天水郡吴氏的子弟,当年参加神陵山学宫闱选时,陈海与吴景林、吴蕴乔等天水郡弟子相处颇为融洽,但也没有好些年没见面了,没想到吴景林、吴蕴乔这时候突然跑到涟水来了。

“景林兄、蕴秀师妹,好久不见,怎么有空到涟水来做客?”陈海飞下堤坝,拱手揖礼笑问道。

吴景林、吴蕴乔见陈海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但此时就像凡夫俗子般,仅用粗陋的蓑衣挡住大雨的泼洒,甚至还有雨水不断从额水、脸颊、衣襟挂落下来,心想难怪这些年来都没有人能看透他。

想到这些年这些事,吴景林也不打算跟陈海绕什么弯子,相信左右也都是陈海最嫡系的扈卫,不会将他们今天所说之话泄露出去,上前揖礼道:“妖蛮近年在北境频有异动,天水郡诸宗族深受威胁,又自感力量微弱,想要请朝堂调派一支精锐协助天水郡的地方武备防范妖蛮的入侵。蕴乔的父亲亲自到燕京请援,燕京诸大人颇为意动,但究竟调派哪支精锐到天水郡驻防,却又有些犹豫,我与蕴乔赶到涟水来,就是想问陈侯有什么建议?”

赢氏及京郡宗阀对边郡影响力越来越弱,即便想插手边郡的军政事务,也越来越受排斥,天水郡吴氏等宗阀,主动邀京营军入驻天水,自然不仅仅是防范妖蛮南侵这么简单,说白了还是防范河西有可能出兵夺取天水郡。

而吴景林跑过来说是问策,实际是想说服他率宿卫军龙骧大营进驻天水郡,震慑住河西不敢随便对天水用兵。

“景林兄,你跑过来朝我问策,就不怕我心里还念着河西的旧情,坑你们一把?”陈海也是直截了当的挑明问道。

“要是陈侯坑我们,吴氏也认了。”吴景林说道。

看吴景林眉角里敛有笑意,陈海恍然明白吴氏到底是什么打算了,说道:“有些事怕是你我不能决定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各有算计

陈海将吴景林、吴蕴乔及随扈安排到天源城的驿馆里,但他没有回天源城,而在小涟水河畔,将黄双、乐毅、吴蒙、周钧、孙干、周景元等人召集过来商议对策。

宁蝉儿此时已经回到虎贲军中,与宁氏子弟在一起,无论是宁氏还是太子赢丹,短时间内都不能回燕京,甚至考虑将宁氏一族,从孟津一带进一步北迁,迁到雁门郡,以后就退到雁门郡休生养息,太子赢丹甚至有可能上书请罪,请削储君之位,放手让燕然宫宦臣势力与英王赢述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再说。

而鹤婆婆在之前的战事里受创颇重,也无法参加涟水府的军政之事,既然天地之大,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便到天机学宫潜修去了。

吴景林等人今天过来,话里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吴氏等族就是希望陈海能率宿卫军龙骧大营进天水郡,以震慑河西对天水郡的野心,但只要陈海这边同意,吴氏就在燕京运作各个方面,让这件事成为现实。

陈海将众人召集过来,并没有直接说出他的想法,而是让诸将先各抒己见。

“华阳宗虽然也是燕州一流宗门,但自从上代掌教坐化之后,一百余年来都没有天榜人物崛起,吴氏诸族在华阳宗及天水郡,也没有哪一家能在天水郡占据绝对的优势,势力比较分散,但又因为通过种种联姻,与河西联系较密切,说起来,吴氏等族应该并不会介意投附河西。而最大的问题就是天水郡紧挨着秦潼山,吴氏等族一旦投附河西,西北域就会彻底崛起一个完全不受燕京控制的级大物。燕京再虚弱,太子系、英王玄及燕然宫再内斗得厉害,也不会坐看这种局面的形成,必然会联合秦川等郡出兵镇压之。到时候无论是河西彻底跟燕京决裂,在天水郡组织防御,亦或河西将触手从天水郡缩回去,吴氏等族都绝讨不到好,”

孙干长期以来都是在陈烈身边最主要的谋臣,陈烈将他留给陈海任用,陈海这次有机会组建部曲、开设牙帐,也是直接委任孙干担任龙骧大营都尉总管府诸吏之的长史,与担任主薄的周景元,共同襄助军务,也是依赖于孙干对燕州特别是西北域宗族事务的熟悉,能帮着拿主意。

陈海点点头,吴氏等族与河西的关系,其实从上一次的学宫闱选、吴曜、吴景林、吴蕴乔等人与太微宗弟子交好,就能窥得一斑,示意孙干说下去,

“以吴氏等族的立场,最好是希望能一直保持中立,但要是河西急于强迫他们近期就要做出选择立场,这个选择也最好不是他们来做——这应该吴氏等族派人到燕京请援的根本态度吧……”

“也就是说龙骧大营进驻天水郡,真要与河西勾结,胁裹天水郡投附河西,他们也不会感到有丝毫的压力吧?”黄双迟疑的问道。

“这甚至是他们最乐意看到的局面,毕竟这样,他们能对燕京有说辞,毕竟是京营军出了问题,胁裹他们投河西,而河西那边完全不会因为这次‘请援’责怨吴氏等族……”孙干说道。

“真是一群吃肉不吐骨头的老狐狸!”周钧听孙干揭开吴氏等族隐藏背后的心思,也只能无奈的笑骂一句,说道,“不过说起来,朝堂之上也都是整天算计别人的家伙,不可能让吴氏等族如愿吧……”

“难说,”孙干说道,“对于英王一系来说,天水郡迟早要被河西吞并掉,迟吞不如早吞。尽早在秦潼山以西引危机,让燕然宫意识到西园军才是燕京最坚定的依赖,这或许是英王一系人马此时所乐意见到的事情。而倘若是宿卫军龙骧大营肋裹天水郡投附河西,英王一系人马恐怕更笑咧嘴了。”

诸人点点头,龙骧大营目前在别人眼里还谈不上有多少分量,但不妨成为英王、屠缺、容衍等人手里丢出去打击燕然宫及宿卫军的棋子。

龙骧大营能在天水郡抵挡住河西军,那自然是好,要是龙骧大营胁裹天水郡投河西,包括文勃源、赵忠乃至益天帝本人,都将再无借口阻止西园军全面接管京西以及秦潼山脉一线的防御。

何况陈海率龙骧大营在涟水招抚流民,英王赢述也怕他们在这里扎下的根基太深,估计就已经想着要借口,将他们调离吧。

送龙骧大营去天水郡,对英王赢述、屠缺、容衍等人来说,实是一石二鸟之计,而文勃源、赵忠等燕然宫势力,其实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在益天帝下旨,将西园军在潼北府的最后一万精锐驻兵调到蓟阳郡之后,京西及秦潼山一线的防御,就是宿卫军的职责。

宿卫军此时设有三座大营,凤雏大营乃是文勃源、赵忠一手建立的嫡系战力,是燕然宫所最为信赖的战力,轻易是绝不会调离燕京的,除此之外,就只有在陈海所率领的龙骧大营及俞宗虎所率领的虎啸大营之间选择。

俞宗虎未必愿意去趟这浑水,而陈海这边主动上书请战,文勃源、赵忠即便有所担忧,实际上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此时摆在众人的问题就是要不要去天水郡,去天水郡之后,又要做怎样的选择?

虽然孙干、周钧等人脸上有所期待,但陈海看黄双、乐毅这时候都默不作声,知道他们为挽救更多黑燕军溃卒的性命,才最终同意忍辱负重与赵忠交易,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这么一直反复无常下去。

相反的,他们正是比那些只知维护自身利益的宗阀世族有着更多的坚持,当初才视死如归越过小涟水突袭果子岭大仓的。

“不管朝堂上的大臣们做怎样的决断,天机学宫的根基在秦潼山、在沥泉。我们倘若真有机会去天水郡驻守,还是要认真考虑妖蛮真有可能从秦潼山西北郡大举南侵,因此我们去天水郡,也是重点考虑加强天水郡北部的防御。要有可能,我本人也是希望避免让西北域彻底卷入混乱不堪的战乱之中,有机会也是要遏制河西的野心,而不是纵容他们的野心继续不受限制的膨胀下去……”陈海手撑着长案,缓缓的说道。

陈海觉得还是有必要事先统一好思想,省得大家各有所念,以致被他人有趁隙而入的机会。

黄双、乐毅自然是满意陈海能有这样的立场,即便是在抵御妖蛮南侵的战事中战死,他们也能无愧于心,实在是不愿意搅和到宗阀世族之间的争权夺势的浑水之中。

孙干、周钧等人对河西虽然有更深的认同感,但此时保持独立,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真要是胁裹天水郡投附河西,天机学宫从秦潼山撤出来容易,但他们在沥泉苦心经营数年,6续迁到沥泉的十数万附民,想要撤出来,就没有那么容易,到时候必然要有取舍。

而到时候龙骧大营就要直接与兵锋此时已经达到极盛的西园军,也非易事。

当然,吴蒙、周景元、齐寒江、韩文当、韩謇等将,对河西、对大燕都没有太深的认可同,更希望能抓住一切机会,赢得更独立的地位,而是投附谁。

不管怎么说,龙骧大营真能调入天水郡,虽说危机重重,但也意味着有更大的机会。

次日,陈海就将他的意思,跟吴景林、吴蕴乔说明,他上书朝堂,也是请求率部去抵御妖蛮的南侵,其他的事他作为统兵武将,不会过多的参与。

吴景林、吴蕴乔从陈海这里,也只需要得到这样的答复,至于后续,谁此时就能完全料定会怎么展?

吴景林、吴蕴乔也是趁雨夜离开涟水,很快调龙骧大营进驻天水郡一事,在燕京城就纷纷扬扬的传开来,有赞同者,也有反对者。

赞同者自然是气愤边郡强藩这段时间的异动,完全没有将朝堂放在眼里,而天水郡过来就是燕京西边的屏障秦潼山脉,一定要将河西的野心遏制在天水郡之外,此时调派京营军进驻天水郡,与武藏军联手压制河西的野心是十分有必要的。

然而调派龙骧大营,很多人就反对了,而反对的理由就是陈海是太微宗出身,理应避嫌。

此时虎贲军在雁门郡收拾残局,归理应该调西园军西进,但这种声音偏偏也最为微弱,在燕京城里根本就没有成为主流的机会,一方面是燕然军不希望给西园军更多的机会,而京郡宗阀也担心西园军主力一旦西进,被宿卫军封堵在秦潼山以西,绝对要比此时据武胜关控制京畿北部及蓟阳郡难受得多。

也是因此,原本应该是最合理的声音,却被各方面直接压制下去,而抬不了头。

八月底散骑常侯、少府监丞赵忠,从雁门郡返京,在涟水停了两天。

面对赵忠的疑虑,陈海只是跟他说道:“我对帝君忠心耿耿,将来自有巡牧边郡的机会,而河西能给我什么?我此时所能有的一切,实是拜赵大人、文大人所赐,太微宗予我甚少,却时时不忘索求……”

第三百六十六章 移驻

八月底,太尉府就正式下传文书,忧虑天水郡边患甚剧、妖蛮日益猖獗,着令陈海率宿卫营龙骧大营移驻天水郡北部的横山,协助地方武备以御边患。

京营军戍边,通常都能节制地方兵备,但这一次陈海率部移驻横山,没有加授能节制地方兵备的高级将衔,到横山后,还是要接受天水郡牧及郡都尉将军府的节制,实际上是京郡宗阀及燕然军都不希望看到陈海骤得大权,出现他们所预料不到的情况。

而龙骧大营的行军路线,太尉府那边也严格限制,并无意让陈海率部从京畿借口,翻越秦潼山西进。

从京畿借道,原本是最快捷的一条通道,但英王赢述、太尉屠缺他们实在担心放龙骧大营进入京畿地区或进入秦潼山,龙骧大营半途停下来不走,他们就要抓瞎了。

太尉府给龙骧大营三万大军所制定的路线,是从雍郡借道,从秦潼山脉北面的斩马岭翻越过来,进入天水郡北部。

斩马岭的地形虽然没有秦潼山脉北麓的重重绝岭那么陡峭险峻,但也是四五千米的高峰林立,其间的羊肠谷道极其狭窄险陡,是燕州抵御西北方向妖蛮诸部的一道重要屏障。

龙骧大营三万骑兵,从斩马岭借道,一是路途艰难,同样是七八千里路,可能要比从燕京借道,多出一倍的时间。

其次在翻越斩马岭后,在抵达天水郡北部的横山防线之前,有千余里荒原,是妖蛮经常进入活动的区域,特别是妖蛮诸部入秋后在这一地区就会相当活跃。

龙骧大营进入斩马岭与横山防线之间的荒原,几乎没有可能躲过妖蛮的扰袭,还要祈祷,到时候恰好没有妖蛮主力在附近集结,不然面临的可能就是覆顶之灾。

京营军移防的路线,由太尉府指定也是规矩,这是要防备统兵大将心存异志。

不过,这时候天机学宫的两艘风焰飞艇,在沥泉、在聚泉岭山脚下的工场里已经制造完成,这次正好能派上用场。

陈海先与黄双、齐寒江、韩文当、孙干、韩謇等人,先率扈卫营乘两艘风焰飞艇,与监军使房奚俨,在百余战禽的护卫下,直接从秦潼山与斩马岭之间的谷壑飞过,先期进入天水郡北部,接管横山西翼的防垒。

龙骧大营主力,除了两万战骑、以及便于转移的轻便战械外,其他辎重都移交给地方接管,在乐毅、吴蒙、周钧等人的率领下,慢慢从蓟阳郡、雍郡境内借道,先期到斩马岭东麓集结。

这时候,风焰飞艇的优越性就完全展示出来。

一艘大型风焰飞艇,载重二十万斤,一次性就可以运送轻甲将卒千人,而且运输效率极高,几乎可以做到无视地形的障碍。

虽然风焰飞艇也不宜飞得太高,升空到五千米就是极限;再高,顶着凛冽的罡风,就会变得极不稳定,利用兽皮缝制的气囊也经受不住锋锐似剑气纵横的罡风的撕割。

但不说要斩马岭了,即便是秦潼山北麓的重重绝岭,在那些动辄上万米的高峰之间,也有足够的空隙,能让风焰飞艇穿过去。

从横山到涟水,直线距离也就四千余里,乘风焰飞艇两天两夜已经足够,中间还能停下来歇一口气,但要是不借风焰飞艇,上千精锐,即便是都乘御能日行千里的青狡马,从山岭谷道间迂回绕行,怎么也要大半个月,才有可能从涟水赶到横山。

有两艘风焰飞艇,在拿到太尉府的正式调令后,龙骧大营扈卫营一千锐卒以及孙干等部分军吏,连人带着兵甲以及上百架天机战弩,三天之后就进入横山城。

度快得令横山城之前的驻军,都瞠目结舌,还以为是敌军突袭过来,因为他们也就在前一天接到太尉府传送过来的公函。

好在是吴景林、吴蕴乔陪同着陈海一起;要不然的话,陈海根本无法从之前驻军手里接管横山城的防务,没人能相信他们会来得这么快。

虽然两艘风焰飞艇的造价不菲,但造价再高,也要远比驯养三四百头黑羽巨鹫低得多。

何况黑羽巨鹫的孵育、驯养也非易事,河西此时的实力已经可以说是展到极盛,但此时每年能新增编入军中的黑羽巨鹫,甚至都不足一百头而已。

接下来,两艘风焰飞艇还将继续投入使用,源源不断的将宿卫军龙骧大营的将卒及兵甲战械,运送到横水来。加上龙骧大营的将卒同时也在乐毅等将的率领下,同时从涟水开拔西行,整个移驻的过程,预计要比从京畿、秦潼关借道,还要缩短三分之一的时间。

最大的问题,还是两万多匹战马的转移最为头痛,毕竟战马体积、体重都太大了。

龙骧大营收编黑燕军残部,精编后保留下来的两万匹战马,都是百里挑一的良种,但这些战马乘飞艇进入高空,可就没有人那么老实,要装上特定而坚固的拴马架挤占空间跟载重,总之会麻烦无比。

最后制定的计划,是将一万五千余匹战马,移交给天机学宫的商队接管,从武胜关进入京畿地区,通过秦潼关,送到横山去。

剩下的五千余精良战骑,由乐毅编一部骑兵,从斩马岭借道快通过;其他将卒则在西进行军的过程中,安排风焰飞艇6续接到横山去。

等到天水郡都尉将军吴澄九月中旬,赶到横山与陈海见面时,宿卫军龙骧大营已经有八千战卒进驻到横山城。

吴澄与吴氏当代阀主吴恩是堂兄弟,都是道丹境中期的修为,在天水郡及华阳宗,与周氏阀主周钟及宗老周同、屈氏阀主屈锡元,以及寒门出身、宗族势力不强的廖云奎,并称华阳宗六尊。

也由于吴、周、屈三族,在天水郡及华阳宗各有专擅,没有哪一族的实力能压制其他两族,因而近百年来天水郡的郡牧、都尉将军等要职,都是由三族轮流担任。

此时的天水郡牧,由屈氏阀主屈锡元担任,都尉将军则由吴氏的吴澄担任。

陈海率部移驻横山城,名义上是接受屈锡元、吴澄两人的节制,同时兼知横山府事,只要不调离天水郡,也算是天水郡的第三号人物了,但他的防区就在横山城以及横山城以北能与妖蛮交战的广袤战场,无法将手伸到天水郡内部去,自然也没有可能干预天水郡内部的军政事务。

妖蛮每到冬季,北部荒原都被冰雪覆盖,就会南下寻猎,故而每到十月,就是天水郡北部最紧张的时刻。

虽然京郡宗阀有意刁难龙骧大营,虽然天水郡诸族也各怀心思,但是守住横山防线却是大家都要坚持的底线,因此吴澄也担心龙骧大营无法及时移驻过来,而龙骧大营将卒总共才三万多人,他也担心龙骧大营的实力有限,无法守住横山防线的东部区域。

然看到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龙骧大营八千战卒就进驻到横山城,吴澄也是相当震惊,实地看过风焰飞艇,神色更是凝重。

这才是两艘风焰飞艇,就能在半个月内,将八千精锐战卒从四五千里之外,越过重重关山河流运到横山来,要是龙骧大营编有二十艘风焰飞艇呢?

从此往后,哪一家的后方及腹地纵深,还是绝对安全的?

只是天机学宫并没有将风焰飞艇的制造图卷秘不外宣,任何一郡一族只要愿意付出绝谈不上苛刻的代价,从天机学宫换到图卷。苗氏、越氏两族为了图方便,在购入风焰飞艇的图卷之后,直接在沥泉成立风焰飞艇的铸造工场,甚至还能从天机学宫聘请到熟悉的匠师,所以也就没有人能在这事有什么立场是指责陈海、指责天机学宫什么。

只是大家往后要不断适应新的战争模式,这也是够让人头痛的。

从太微山与秦潼之间,地势低陷,形成一个差不多有近千里的豁口,成为妖蛮诸部进袭西北部的主要通道。

这个通道一直到天水郡南部的华阳岭,都没有大的地形阻碍,能挡住妖蛮南下侵袭的步伐。

缓解防御的压力,天水郡将防线建在整个豁口的南侧,依旧一道主要山体大约都只有五六百高的低矮山岭横山,建造十数座防寨,抵挡妖蛮侵袭。

往后,陈海率龙骧大营将负责横山防线的东部区域,这一区域,紧挨着秦潼山的西北麓,翻越秦潼山西北麓的重重绝岭,距离沥泉的直线距离只有一千里,潼河从秦潼山西麓的重重山谷险壑间流淌而出,从横山城前流淌而去,曲折往北,汇聚从源出太微山、斩马岭的河流,一路浩浩荡荡往北,一直流入妖蛮诸部聚集的极北瀚海。

冬季严寒,从太微山北麓往北的河流入冬就会彻底冰封住,但到开春,大地回暖,冰层融化,沿岸的土地会被肆意泛滥的洪水冲刷得不成样子,也形成阻止妖蛮南侵的天然屏障。而在寒季再度来临之时,北部荒原的洪泛区再度冰封起来,就是妖蛮南侵的良机。

横山防线的西部区域,往后还将由天水郡地方武备防守,因为龙骧大营加入防线,天水郡这时候还能从横山防线抽调出十万兵,移驻到华阳岭的西侧,防备河西军有可能对天水郡采取的异动——这也是天水郡向燕京请援的主要理由。

而在天水郡横山防线的东北方向,是雍郡的斩马岭防线,西北方向则是河西位于太微山东北麓的断龙岭大营,能从左右两翼形成巨大的钳口,限制妖蛮从这个豁口大兴南侵,也极大缓解了天水郡的防御压力。

唯一的问题,就是从横山防线往北,差不多有上千里的沃土就白白荒废掉了,变成茫茫草原,开春后又洪水泛滥。

这也是天水郡实力极弱、诸族没有野心的关键原因。

天水郡原本就是从秦山郡分拆出来,又因为横山往北上千里纵深的土地主动放弃掉了,土地比其他郡要少了近一半,怎么可能不弱?

第三百六十七章 小目标

横山城作为横山防线三大主城寨之一,又是横山府的府治所在,紧邻秦潼山的西北麓。陈海站在城头,往东南方向望去,能看到秦潼山西北麓的绝岭覆盖着皑皑白雪。

由于横山城距离沥泉的直线距离仅有千里,而动辄万米的绝岭高峰,对张雄、苏原等明窍境乃至道丹境的强者而言,根本就不算是什么障碍。

陈海接管横山城防务后,张雄、苏原等人也很快从沥泉赶到横山,来跟陈海相会。

“我听闻太尉府已经讨论要在秦潼关道的西隘口再修造一座关城。按说太尉府修这座关城是防止天水郡的形势失控之后,河西大军有可能长驱直入秦潼山,照理来说,龙骧大营已经移驻天水郡,就应该是侯爷率龙骧大营负责秦潼关道西隘口的关城修建及驻守,但朝堂上的大臣们都没有找侯爷商量的意思,说到底还是不够信任龙骧大营。”苏原将燕京城最近的动向,说给陈海知道。

“天下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信任,在秦潼关道西隘口所修的这座关城,能控制秦潼山内外的形势,怎么都不可能落到我们手里,你们就不要去奢想会有这种事了……”陈海笑道。

河西摧枯拉朽般拿下鹤川郡,对燕京各方势力的触动极大,即便是燕然宫与以英王赢述为的京郡宗阀各怀心思,但这时候也能隐忍不,知道有必要联手起来,限制河西董心过度膨胀的野心。

除了龙骧大营移驻横山,允许秦山郡与天水郡的官员互调,加强两地的联系,下旨申斥河西都护将军府等等之外,同时在秦潼山的西隘口修筑关城,都是燕京这段时间为限制河西所做的诸多动作之一。

在西隘口修建关城,实际上是将秦潼关整体西移,这样就能将整座秦潼山彻底的纳入京畿防备之内。

秦潼山不仅是京西的屏障,同时因为沥泉、因为聚泉湖淬金砂矿的存在,地位变得极其重要,陈海猜测不仅京郡宗阀、燕然宫宦臣势力,包括苗氏、越氏的其他宗阀世族,也希望将河西铁骑彻底的挡在秦潼山之外。

继续容忍河西通过种种渠道每年从沥泉运走三四百万斤淬金铁,与年产三千万斤的淬金砂矿完全落入河西手里,是完全两个概念。

而将秦潼关移到秦潼山中麓的西隘口,紧挨着秦山郡与天水郡驻以重兵,也能压制河西继续东拓的野心。

燕京在渐渐失去对边郡控制的情势下,这算是一招妙棋了。

不过陈海将苏原他们召集过来,可不是要讨论这些事情的。

他作为横山防线的戍边将军,还兼知横山府事,也就是说,横山防线的东部区域,不仅仅防务归他管辖,连民政、史治等事,也都是他的权限范围。

按照这个来说,陈海此时的权柄,不比在涟水驻防时稍小,但在横山城以南的土地,都隶属于华阳府,也就是说,横山府所管辖的地域,都在横山防线以北。

实际上是这些年来,天水郡抵挡不住妖蛮的侵袭,逐步放弃北面的防垒,将横山府的地域都完全丢弃掉了。

陈海抹着黑砂岩所筑的坚固女墙,上面还有利爪刀斧箭矢抓劈洞射的痕迹,也有年深日久的斑斑血迹,这表明天水郡放弃北面千里纵深的土地,也没有抑制住妖蛮南侵猎食的冲动。

“郡都尉吴澄巡视横山,我问他,我兼知横山府事之职,横山府治何域,吴澄站此城头,手指向北,说北向夹于断龙岭与斩马岭之间,皆是横山府地。我又写信给郡牧廖锡元问此事,廖锡元也说横山城往北,乃至翰海,皆可取为横山府境,”陈海望着北际隐有雪花飘落,淡然说道,“他们或许以为我是想从横山城南面割出一片区域以补军资之不足,才拿着这种借口来搪塞,但他们既然都将话说出口了,我也不想跟他们客气,第一步,我想在北面榆城岭先筑一座城,将这个小目标先给实现了!”

“这是小目标?”黄双、苏原、张雄、孙干等人听了陈海这话是瞠目结舌。

天水郡早年抵御妖蛮南侵的防线,就在横山城北面千里之外的榆城岭,但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龙骧大营要是能在榆城岭重筑关城,实际上是将榆城岭与横山之间千里纵深的土地,都纳入横山府的治辖,这差不多是将天水郡的面积往北扩大一倍,这哪里是一个小目标。

只是榆城岭与太微山西北麓的断龙岭以及秦潼山以北的斩马岭,差不多是形成一条直线,在地势上可以说是太微山脉的余脉,但险峻程度却远不能跟两边的断龙岭、斩马岭相提并论。

榆城岭主要是由一系列三五百米高的孤山断岭组成,完全谈不上形成天然的地理阻隔,何况潼河还浩浩荡荡的从榆城岭中间流淌而过,可以说是无险可守。

早年华阳宗强盛时,在榆城岭修筑上百座坚固防寨、驻以近四十万精锐战力,才将妖蛮挡在北面无法南下,此时龙骧大营才三万兵马,凭什么守住长逾千里的榆城岭防线?

这他娘哪里算是小目标?

即便是陈海能将天水郡牧、郡都尉以及龙骧都尉等要职都兼于己身,能调动天水全郡的人力、物力,或有可能做到这一步?

但真到那一步,他们又得考虑河西、武藏军及燕京的牵扯,也根本不可能肆无忌惮的将防线往北一下子推进千里之多。

张雄、黄双、苏原、孙干等人直是摇头,觉得陈海的这个小目标,以他们目前的实力,绝无实现的可能。

“益天帝七十二年,流民遂成大祸,虽说有帝子争位、诸臣无心民事以及赤眉教暗中怂恿的缘故,但说到根本,也是人丁繁衍,土地狭窄加之宗阀兼并严重,宁可纵牧灵禽异兽,也不施舍给寒族小民,遇到持续数年的饥荒,大乱实是无法避免之事,”陈海淡淡说道,“此时西北域又是频战事,耕种荒废,要是再遇饥荒,河西境内还好一点,天水、秦山以及鹤川,饥民就又会再度大规模涌出。横山城往北,千里沃土,种植粮食,可养千万之民,白白荒废掉太可惜了。我也没有打算,一下子就能将榆城岭守得滴水不漏,就想着先筑一城,寸步不让,令妖蛮从榆城岭每南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我想着,妖蛮诸部大概也就不会急着从榆城岭的缺口南进猎食了。”

陈海想着血云荒域,有朝一日在黑山真正与金燕诸州连成一片的时候,天地法则在一段时间内也会出现紊乱,那时候西北域不要说彻底的山崩地裂了,洪水、干旱及大震这样的大灾,是绝不会罕见的。

他这时候不提前做些准备,储备大量的粮草,到时候如何应该大灾的冲击,如何迎接西羌国数百万民众东迁?

再一个,整个西北域,从贺兰山脉往北、经铁流岭过渡到太微山脉,都有地理上的阻碍,易守难攻;真正的大缺口实际就是在天水郡北面的榆城岭、横山。

要没有眼前这样的机会也就罢了,既然横山城以北的地域,已经归入他的治下,他理应要尽最大的努力,在榆城岭修筑一道钢铁长城,以便未来能将数以亿计的罗刹血魔挡住。

当前,此时重筑榆城岭防线,是要将妖蛮诸部挡住,以便能榆城山与横山之间,招抚流民、兴修水利,将这片千里纵深的沃土充分的利用起来。

到时候依仗这片土地、依仗这片土地滋生的人丁,天机学宫才有可能真正的壮大起来,最终成为抵御血魔入侵的中坚力量。

当然,那个目标的还是太遥远了,陈海将众人召集过来,第一步就是研究要怎么在榆城岭筑城。

龙骧大营移驻横山,粮草由天水郡负责,很显然陈海不能指望天水郡会为榆城岭的筑城多支一粒粮食。

陈海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叠卷宗来,递给苏原,说道:“我这几天大概想了一下,将今后五年在横山城要做的事情罗列了一下,你们商议商议,看有什么需要增减的地方……”

苏原接过纸,孙干、张雄、黄双等人都凑过来,将卷宗上密密麻麻的写满小楷,罗列未来五年所要的事情:

六到十座铁矿场、两到四座铜矿场、两座精铁冶炼场、一座精铜冶炼场,将横山城的精铁年冶炼量要达到五千万斤,精铜冶炼场,要达到五百万斤。

一座战车工场,要求年产亭级各型战车达到五十辆、乡级各型战车达到五辆。

一座装载车工场,要求单风阵匣型的轻型装载车年产量达到两千辆。

一座金戟弩工场,要求单兵便携式天机金戟弩的年产量,达到一万支;专用淬金短箭,年产量要达到一百万枚。

此外还要建灵禽驯养场一座以及马场、牛羊牧场若干、伐木场、采石场若干、垦荒五百万亩耕地……

看到陈海所写的这些,苏原、孙干、张雄、黄双他们是目瞠口呆,这哪里是他们五年所能做成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 膛线

要想在横山城以北开垦出五百万亩耕地出来,他们至少要迁入二十万以上的青壮劳力,加上拖家携口的老弱妇孺,到时候差不多需要迁入五六十万人口才能满足要求。

此外马场、代木场、采石场、铁矿场、铜矿场、诸铁冶炼场及诸多战械、装载车的铸造场、制造工场,高级匠师是可以都从沥泉抽调过来,但同样需要近二十万的青壮劳力,才能达到陈海所提的要求。

而且这些青壮劳力,要求比垦荒耕种的劳动力要更高一些,需要能通过培养,达到初级匠工的程度才行,这些青壮劳力从哪里获得?

横山不比战乱初安后的涟水府能从四周八方吸纳流民,天水郡绝大部分地域都在廖、吴、周三族稳固的统治之下,三族绝不会容许治下的附民,大规模流入横山府。

此外,普通民众都安土重迁,只要不出现大的饥荒、战乱,谁愿意背井离乡?何况还是迁徒到直接受妖蛮所威胁的横山防线以北开垦土地?

精铁、精铜的冶炼,五年后要达到这个目标,还不算夸张,毕竟秦潼山西北麓山岭里,普通的铜铁矿脉不会少,只要能组织到足够的人力,开采铜铁矿石到山下冶炼就是。

而陈海真要想在榆城岭修筑坚固的防线,基础铜铁的消耗自然是天文数字,每年数百万斤、数千万斤的消耗都是常态。

诸型天机战车的产量要求,也不算夸张,到时候可以考虑将天机学宫在沥泉的战车工场迁到横山就是;燕州主要的宗阀世族,此前都选择从天机学宫直接购买天机战车的制造图卷,这时候都能制造各型天机战车,天机学宫的战车工场,也该专为龙骧大营服务了。

然而年产两千辆的装载车以及一万件单兵弩、一百万枚单兵弩专用弩箭的目标,就太夸张了。

此时天机学宫每年能从沥泉分得两百万斤淬金铁,还能暗地里额外再从鹿城获得三十万斤优质淬金铁,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但这些用于现有天机战车及天机战弩等战械的制造就消耗殆尽了,根本挤不出更多的淬金铁,去实现陈海如此宏大的计划。

即便鹿城那边可以增加淬金铁的产量,但从鹿城过来,要经过河西,河西实际上一直都有意无意控制天机学宫从鹿城所得淬金铁的总量。

河西这时候还不会跟天机学宫撕破脸,所以不会直接阻拦天机学宫的商队从河西境内借道,但要是就此认为,天机学宫的商队,就能肆无忌惮的将鹿城的淬金铁通过河西大量的运入秦潼山,就大错特错了。

这方面虽然两家都没有摊开讲,但苏原他们预估天机学宫每年从鹿城运进五十万斤优质淬金铁,就应该是董氏所承受的极限了。

除非横山防线能再现新的淬金砂矿。

虽然苏原他们都没有彻底搞明白淬金砂矿的形成原理,但横山城往北,怎么看都不像有淬金砂矿存在的样子。

此外,单兵战弩与装载车的核心部件,哪怕是简易版的箭阵匣或风阵动力匣,都属于玄级下品法宝范畴。

其他部件都容易铸造,但简易版的箭阵匣或风阵动车匣,每年总共要炼制一万两千余套,这也是极恐怖的重任。

黄双、苏原、孙干、张雄他们拿到陈海这张目录,都是目瞠口呆,都不知道该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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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单兵战弩还有进一步的改进空间,但这一次的改进,不在箭阵匣,而在弩膛结构及弩箭之上。虽然弩箭铸造变得复杂一些,但单枚弩箭的重量能控制五两以下。”陈海说道。

“下降幅度这么高?”苏原、张雄都相当意外。

“不错,甚至尾翼部位用九级淬金铁就足够了……”陈海说道,从储物戒将新的弩膛结构及新型弩箭秘图,出示给苏原、张雄他们看。

陈海这两三年来,一直想着展便携式单兵战弩能全面取代传统的弓弩。

目前天机学宫在诸多匠师的努力下,所研制的单兵战弩,总重已经降到六十斤,有效射程控制在五百步,但要保障射杀力,又要保证任何一名将卒能随身携带足够的弩箭数在战场上持续作战,目前天机学宫是采用八级淬金铁铸造三寸长的专用短箭,即便是如此,每一支短弩箭还是重逾两斤。

这使得想在军中大规模的装备单兵战弩,目前说来还不够现实。

短弩箭虽然能回收,但从弩膛射出后,最锋利也是最锐薄的箭簇、棱锋部位,都会生严重的变形,射程及射击的精度都完全无法再控制,需要回炉后重铸。

这个过程中,额外耗外的人工就不说,淬金铁料本身也额外会有两三成的消耗。

河西能夺下鹤川郡,是这些年来双方力量对比生根本性的变化。

由于陈海一直都有意控制天机战械及淬金铁大量流入鹤川郡,而河西实际得到的淬金铁料供应,要远其他边郡强藩,这使得河西有机会一下子攻陷文湖埠防线,没有让鹤翔军形成拉锯战的机会。

也因此双方力量悬殊,所以河西事前数年所储备的上百万支淬金箭在这次战事里还够用。

而为了压制河西的野心,也是为了对赵忠、文勃源表示天机学宫绝不会投附河西,绝不会与董氏勾结谋夺天水郡,陈海率龙骧大营移驻横山的同时,就是放开天机战弩及天机战车对武藏军的供应限制。

陈海不这么做,苗、越等族以及燕然宫及京郡宗阀也会这么做,毕竟谁都不愿意看到河西有夺取秦潼山的可能;事实上在河西控制鹤川郡全境后,就已经有人暗中供应天机连弩给武藏军了。

在双方都装备一定天机连弩、势均力敌的情形下,战争的形态自然再度生巨大的变化;双方都储备上百万支淬金箭,可能就只够一场常规战事的消耗。

从此之后,势均力敌的双方,很可能就会演变成谁都消耗不起的战争。

淬金铁的成本还是太高了。

当然,河西每年能额外从鹿城获得近两百万斤的八级淬金铁,优势还是极明显了,但这时候也需要暂停下来,重新进行蓄势,以待有朝一日能一举突破梅山防线,轻易不能给武藏军纠缠成拉锯战的机会。

说到底,也是淬金弩箭经不起长期的消耗。

这时候,陈海通过更改弩膛结构,将弩箭对淬金铁的需求直接降低到之前的四到五分之一,这个改变自然令人瞠目结舌,不可谓不大。

“半闭合的弩槽,怎么变成全封闭的弩膛了;专用弩箭又怎么变得这么短,这么怪异?”单兵战弩的半封闭弩槽,变成全封闭的弩膛,大家也都没有什么在意,但看到秘图上所绘的怪型弩箭,苏原等人都吓了一跳,这结构跟天机学宫此时所孜孜研究的弩箭差太多了。

“或者称弩弹更合理一些”陈海笑道:“我在涟水任职,却也没有闲下来,试制一支单兵战弩,你们可以试射一下……”他从储物戒里,将一支长五尺的单兵战弩取出来,递给苏原他们试射。

天机连弩也好,单兵金戟弩也好,核心还在箭符阵,能在极狭小空间产生极其猛烈的束缚气劲,将尖锐的金属箭射出。天机学宫这段时间,改良了箭符阵的禁制结构,使得箭符阵产生的束缚气劲更短促、更强烈、方向性更稳定,但思维还是停留在传统的弓弩结构上,只想着为保证弩箭射出后的平衡跟钻透力,箭杆铸造得狭长。

然而陈海始终是将燕州的箭阵匣,当成地球上的电磁枪或电磁炮来理解的,弩箭射出后的平衡性及钻透力,完全可以利用膛线来保证,去掉长长的箭杆及结构复杂的尾翼,弩箭实际就变成弩弹,淬金铁的消耗量也就能大幅降下来。

这个问题,其实陈海早就想到了,他在地球也知道子弹通过膛线产生高旋转且保持精准,但问题在于他也不知道弩膛内部的螺旋形膛线,是如何快而精准的刻出来。

陈海也是最近才将这个问题想透。

而将这个问题想透,单兵战弩批量装备龙骧大营,才能成为现实。

横山以北,诸多河道数年就要变易一次,是没有形成淬金砂矿的条件,但陈海要实现他所拟定的目标,他所指望的不是去垄断淬金砂矿,而是源源不断推出更多、更高级的机关傀儡战械,让诸家赶着牛马猪羊、载着金铁奇石等物质过来跟他们交易就成。

苏原亲手拿起陈海试制的单兵战弩,往城外的目标射击,击中四百步外从水泽里惊飞起来的一只水鸟。这只水鸟自然不是什么灵禽,体形若鹅,飞起来很是笨拙,在半空中就被射出的弩弹撕成粉碎。

张雄、黄双等人都能准确估算出这枚弩弹射出后的钻透威力有多,都面露喜色。

“这种单兵战弩,我们可以优先向天水军供应,其他条件都可以谈了。”陈海说道。

大家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吴、周、廖三族轻易不会放天机学宫去他们的治地招募青壮劳力,但倘若他们每隔一段时间拿一批单兵战弩跟他们交易呢?他们在横山是无法直接冶炼大量的淬金铁料,但倘若苗氏、越氏以及董氏,也需要装备这种单兵战弩呢?

“一旦过早传出去,别家大量复制怎么办?”苏原问道。

“没关系。”陈海笑道。

单兵战弩是要批量装备下去,就算不出售给别家,别家哪怕是从龙骧大营或偷或抢,搞到单兵战弩,然后破解内部不算复杂的结构不是什么难事,而高级匠师是能够手工直接在闭合的弩膛里去刻膛线。

只要有辟灵境修为底子的高级匠师,六识感知及手眼的稳定性,都足以让他们刻出非常精准的膛线,关键问题还是产量。

天水郡拥有辟灵境修为底子的精英,加起来可能也就一两千人,是天水郡军政机关的基石,要是不掌握一定的技艺,天水郡能抽调出多少人去机械的复刻膛线?

陈海只要暂时保证拉切法不泄露,别家即便拿到单兵战弩的图卷能立刻仿制,产量及成本远不可能比得上天机学宫。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两种传承

众人商议着,此时已经十月,寒流已经席卷北面的大地,雪花纷飞,横山北面的河流湖泽即将全部冻严实,年前调拔大量的物资,赶到榆城岭修筑城寨,是肯定来不及了。

妖蛮前部这时候已经出现在榆城岭一线活动,很快就会大举往南袭来;而龙骧大营还有五六千精骑,在乐毅的率领下,还滞留在斩马岭西麓,暂时没有办法过来。

合适的计划,是等到来年开春后,虽然到时候洪流泛滥,会将横山以北的低洼平原冲刷得泥泞不堪,冲刷得到处都是吞噬人兽的沼泽,但龙骧大营到时候能拥有三艘风焰飞艇运送人马、物资,赶在明年入冬之前,在榆城岭修造一座坚固的城垒,应该是完全没问题的。

此外,新式弩膛结构,不仅适合于单兵战弩,也适合天机连弩。

虽然最为核心的箭阵匣没有太大的变化,但陈海他们讨论,还是决定将新式的战弩,统一命名为膛弩,以便能与旧式箭匣弩区别开来。

目前龙骧大营所编入的三十架旧式天机连弩,改造相当麻烦,未来一年应该造出三十架新式天机重膛弩,6续将这一批旧式连弩置换出去。

在天机重膛弩正式推出来之前,旧式连弩依旧是诸宗阀世族争抢的利器。

天机重膛弩,要保证每一弩弹能在两千步射程之外,犹能钻透、撕开三分之一寸厚的淬金铁板,将采用三寸长、簇锋弹尖结构的重型弩弹,特别是簇锋弹尖部位,将采用八级淬金铁铸造。

即便是如此,每一重型弩弹所耗用的淬金铁料,依旧只有传统重弩箭的五分之一。

要是能在一年内完成换装,龙骧大营所储存的旧式重弩箭都换成重型弩弹,扈卫营持续作战时间将能提高五倍,这对作战潜力的提升,将是极恐怖的。

虽然说闭封弩膛结构,同时会带来过热等一系列的问题,结构及操作也会变得更复杂,弩膛部件需要更高级的淬金铁铸造,但权衡下来,也是巨大的进步。

此外,倘若敌军只是胜在数量庞大,而单兵的防御力又有限,那天机重膛弩就换上成本更低廉的普通弩弹……

单兵膛弩此时也才算是真正能扩大批量制造的规模了。

天机学宫早就建立工场,制造单兵战弩,成本虽说很不低廉,虽然说不适应批量装备龙骧大营,但由于旧式单兵战弩的性能,还是要比传统的弓弩优越得多,燕州宗阀世族又多如过江之鲫,天机学宫两年间所造一千多支单兵战弩,还是被高价一抢而光,以致陈海在扈卫营也才装备不到两百支单兵战弩。

现在战弩工场,就直接换新式的单兵膛弩,一年的产量应该能达到一千支。

毕竟单兵膛弩所需要的箭匣阵,符阵经过简化,天机学宫普通的匠师学徒就能着手炼制。目前天机学宫,将主要的机关傀儡术都放开任匠师学徒研习,唯一的要求就是定期要炼制制式符阵部件上缴。实际这是天机学宫所属诸多工场突破产量瓶颈的主要手段。

然而即便是如此,最顺利的话,龙骧大营明年也就有最精锐的扈卫营一千战卒,能全部完成换装。第一到第五营,三万战卒完成初步的换装,至少需要五年时间,这个时间看上去很慢,但要知道龙骧大营完成换装后,战力将比河西道衙兵比肩,就可知道这个度有多恐怖了。

明年在榆城岭筑城,最终要在妖蛮势如洪流的攻势中守住,苏原、孙干他们还是有些担忧的。在他们看来,以当前的换装及准备度,三年后等各方面准备更充分了,再考虑到榆城岭筑城,应该会有更大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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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雄、孙干、苏原他们拿到新式膛弩秘图,先下去各自准备,黄双还陪陈海留在城楼上,忍不住问道:“这便是隐脉传承?”

陈海愣怔了一下,才明白黄双是指膛弩等一批有同于燕州炼器传统的傀儡战械,他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黄双。

严格意义来上,地球经过无数年展积累的文明体系,自然应该也算是一种传承。

地球文明看上去是基于火药、电力等外部能源及机械的应用,而金燕诸州的传承文明是基于玄法、符阵,但在陈海看来,两种文明传承最根本的区别,还在于地球文明是基于平民社会的,金燕诸州的传承则是基于一小撮精英玄修站在芸芸众生之上,将普罗大众视为蚁民。

也是如此,金燕诸州传统的宗门、宗阀,更醉心制造极其精细复杂的高级法宝或高级大阵,越高级的法宝、大阵,需要越高级的玄修、武修才能掌握;这同时保证了宗门、宗阀内部的金字塔统治结构能够稳定的传续下去。

单纯从技术层次来说,金燕诸宗的玄法传承,并不见得比地球更高级。

燕州有史以来的天榜人物,除了传说中的魏伯阳还无法证实外,其他人的寿元无一能突破八百岁。除了这个之外,燕州的天榜人物还存在一个屏颈无法突破,不要说肉身腾挪飞行了,即便是存世的飞行法宝,度都存在一个无法突破的极限。

这个度极限瓶颈,陈海研究下来,就是音。

陈海他此时挥戟斩劈的度,自然是早就突破音,但肉身腾挪疾奔的极致度,短时间内是能达到令人恐惧的一息百米,但也只有三分之一音不到。

这还是跟陈海参悟风雷真意的第二境界后能以风雷罡煞淬体有关,换作其他明窍境后期甚至道丹境武修,即便双足能爆出这么强悍的力量,肉身的筋骨窍脉,也很难承受如此巨大力量的爆。

这毕竟跟坐在高飞机里移动,是完全两回事。

然而地球早就在技术层面,突破了音。

陈海他此时在秦潼山深处创立天机学宫,明面上看上去也是基于符阵禁制展机关傀儡术,但思维模式的变化,则是颠覆式的。

天机学宫大造天机重膛弩、单兵膛弩这种蚁民就能掌控,掌控后就直接能威胁到高级玄修强者性命的战械,实际上是将金燕诸州的旧式传承,从一小撮精英玄修掌控一切强行往平民社会逆转。

这原本是一种极大的反动、巅覆,但由于燕州乱势已成,以赢氏为的京郡宗阀控制力被大副削弱,诸多边郡强藩势力都急于增强自身的实力,精英玄修的培养太缓慢了,根本无法填补大规模战事的消耗,天机重膛弩、单兵膛加上短期训练就能合格上阵的普通兵卒,才没有遭受到任何的抵制,一下子就被燕州的宗阀世族接受了。

或许这时候还有老顽固视天机学宫为离经叛道之所,但这些人要是固执己见,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其他势力吞并。

与道禅院以往在燕州传法、扶持宗阀的传统比起来,陈海此时所做的,可以说是另一种颠覆性的新模式,或许称为隐脉传承更合适一些。

只是陈海并不因此就沾沾自喜,因为他心里清楚,在地球文明及金燕州的玄法传承之上,还存在更高级、更恐怖,甚至能让人永生不老、直接操控天地法则、能真正称之为神魔的强大传承。

这个传承并非虎妄,也并不遥不可及。

道禅院传承的源头,神殿及龙帝苍禹、左耳他们就来自这一类的强大传承。

而血云荒地另一端的罗刹域,也是比金燕诸州的层次高得多的存在。

这以致罗刹域的一些强悍生命,甚至受到天地法则的压制,即便血云荒地与罗刹域与金燕诸州完全连接起来,这些强悍生命也无法进入金燕诸州。

罗刹域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神殿又来自哪方天域,为何遗落在血云荒域,又为何承担在教化金燕诸州及抵挡血魔侵袭金燕诸州的责任?

他此生还有没有重返地球故土的机会?

这几个才是纠结在陈海的脑海里,最根本的问题,陈海甚至怀疑神殿也来自罗刹域,以及罗刹域要比左耳所说,还要广袤、辽阔,罗刹血魔仅仅是罗刹域的一方势力而已。

只是这一切都还只是陈海的猜测,也不知道此生有无机会踏入罗刹域一观究竟。

陈海将这些他无法彻底摒除的念头暂时压制下去,当务之际还是尽一切手段,与黄双、吴蒙、周钧等将,加强以横山城为核心的东线七座防寨的防御。

短期而言,就城寨近战防御而言,没有比配重式投石弩更好、制造更便捷的战械——苏原、张雄他们这次过来,就送过来一百架轻型投石弩的配件,但抛石弩的基座以及需要砍伐千年坚木所造的弩杆,则需要在横山城就地开采原料制造。

好在天水郡兵撤出,将横山等城交给龙骧大营接防时,五万多辅兵及民勇还是留了下来,由龙骧大营接管,不然赶在年前砍伐上百根千年坚木不是难事,但想要开采石料,储备大量的石弹,则不是易事了。

第三百七十章 所谓忠诚

到十月中下旬,华阳岭也开始大雪纷飞、河流冰封,每年到这个时候,天水郡北部的形势就陡然严峻起来,今年也不例外。

横山防线,虽说天水郡地方武备的防御区域占到三分之二,但除了天水郡兵十五万战卒以及同样有十五万人数的辅兵民勇驻守在西区防线上,华阳宗数千弟子也在冬季,集结到横山防线协助防守;而在后方的第二道防线上,还有十万后备兵马赶冬季来临前集结起来,怎么都要比东部仅不到三万战卒、五万辅兵民勇的防御,要靠谱、厚实得多。

陈海率龙骧大营进驻横山后,也完全没有跟天水郡请援的意思,反倒是天水郡这边先坐不住,委派吴景林担任联络使,率三千郡兵精锐进入横山。

天水郡诸族对陈海及龙骧大营的到来,还是各怀心思,但大家心里还是清楚,横山真要是被打漏了,遭受大难的还是天水郡诸族。他们就想着横山真要是存在大的纰漏,要吴景林能及时传回消息,同时于二线集结的兵马,也是尽可能往东线倾斜。

吴景林十一月中旬率部进入横山,正赶上风焰飞艇将两乘乡级天机战车,以及最后留守涟水府的龙骧大营将卒,运入横山城。

周景元这次也调入横山,担任横山府参军,主持屯田垦荒、工场建设等事。

陈海这时候算是正式将涟水府移交出去,当然也是文勃源直接派嫡系接管了涟水府的军政事务,将涟水府完全纳入宿卫军的势力范围之内。

毕竟涟水府在陈海的治下,一年内安置上百万人丁,所有荒废的田地都得到复耕,秋后第一批粮食也得到大丰收,可以说是接下来河阳半郡可挖掘的财力以及潜在兵员都集中涟水府。

宿卫军唯有掌控涟水府,继而才有财力继续往南恢复民生,一直到俞宗虎驻守的历川郡北部,将楚江沿岸到京畿东部地区青龙峪一带的府县,都派出嫡系官员经营,才会真正拥有与京郡宗阀抗衡的根基。

经营涟水府,算是陈海为宿卫军所建的大功之一。

为了安置上百万流民,陈海在不到一年时间内,从各地筹集上亿斤的粮食,十数万头耕牛以及差不多相同数量的骡马,这些资源都是天机学宫拿战械及天机秘图交易而来的,然后陈海干脆利落的率龙骧大营移驻横山,将涟水交给燕然宫直接派人接管。

所谓忠诚也不过如此;文勃源、赵忠等人,即便再挑剔,也无法从陈海身上挑出半点毛病跟“不忠”出来。

吴景林看到从风焰飞艇卸下来两砣铁疙瘩,侧面镌刻“天蝎一”、“天蝎二”标识,他还是真心喜欢。

虽然天机学宫公布新的淬杂炼法,能够直接利用普通淬金铁一步步提炼,冶炼出更高级的淬金铁料来,但一辆乡级战车以普通淬金铁计,总计要耗十二到十五万斤,对实力薄弱、地狭人密的天水郡而言,还是奢侈了。

即便天水郡靠着秦潼山西麓,占得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如今每年也有近百万斤淬金铁料的供应,但此时还优先用于淬金级兵甲的铸造,还不像河西能奢侈到大规模造天机战械的程度。

当然,这两乘乡级天机战车,最早是从西园军的果子岭大营缴获,之后就一直编入龙骧大营吴蒙所率领的第五战营,陈海此时也另一辆重型乡级天机战车以及六乘轻型亭级天机战车,继续编入吴蒙所率领的第五战营。

虽然天机学宫此前制造大量的天机战械,但以对外销售、换取资源为主,龙骧大营的装备水平并没有立即提上来。

能有一些天机战车,都还是之前为加强天机学宫的防御,6续装备守卫道兵的,这次也是临时拿出来,先移交给龙骧大营使用。

第五战营编六千战卒,却与扈卫营一起,将是冬季防御战,龙骧大营手里最为重要的机动战力。

无论是重型天机战车,还是轻型天机战车,几经改进后的车体已经完全封闭起来,顶部新增加了一个大仰角、全角度转动的射击塔台,而底部的射击位缩减到侧前方的两个,战弩数量从四架缩减到三架,但优先换上新式的重膛弩。

也是天机学宫感受到横山冬季防御战事的严峻,郭泓判、薛存、纪元任、赵如晦等核心人物,都临时放下手头的事务,亲自出手在一个月内,赶造出十二架天机重膛弩加强龙骧大营的战力……

这时候才真正体现出天机学宫的强大来。

五千余名来自燕州各郡的匠师学徒,他们没有对天机学宫、对陈海效忠乃至尽效的义务,陈海及天机学宫对匠师学徒也没有立场要求他们为龙骧大营出生入死,甚至半数以上匠师学徒都可能是诸郡宗阀派过来偷师的,但要求每名匠师学徒在一个月,手工赶造出十数二十枚合格的重弩弹出来作为学业考核,匠师学徒们也不可能拒绝。

如此一来,在吴景林率三千天水郡兵精锐赶到横山时,十二架天机重膛弩及十万枚重弩弹、十万枚普通弩弹,也运入横山,优先用于加强第五战营战车营的战力。

横山东部防线,位于秦潼山西北麓的绝岭之下,东西纵横不到三百里,在三五百米到千余米不等的山岭间建有七座防寨、堵住南下的豁口;而横山主城则建在七座防寨之外,成为东部防线最重要的支撑点。

一旦妖蛮蜂拥而上,横山城将承受最大的压力。

考虑到妖蛮对种种战术的运用也相当娴熟,并非只知杀戮的妖兽,陈海除亲率吴蒙所统领的第五战营及扈卫营以及两万辅兵,亲自守横山城外,又令周钧、王拱辰、王珪率第二、第三、第四战营及其他辅兵、民勇,分守后方的七座防寨,确保将妖蛮大军的主力堵住,二十架旧式天机连弩,也都分派七座防寨之中,加强近距离的防御。

当然,这时候也有天机学宫的上千匠师学徒,自愿到横山来,协助防守,帮忙制造更多简单又实用的防御战械。

倘若有少量妖蛮绕过城池、防寨,直接翻越谈不上险峻的山岭进入天水郡腹地,陈海则计划装备十架旧式天机连弩、百余头灵禽的扈卫战禽营机动歼灭。

毕竟龙骧大营的兵力还是太少,无法维持多重防线,将所有的渗透都堵死。

乐毅所率的第一战营五千余精骑,此时还滞留在斩马岭,与苗氏统领的北郡联军在一起;每年到这个时候,北凉郡、雍郡以及雁门郡、辽阳郡,要承受更大的压力。

吴景林率部进驻横山城,与陈海会合,看到陈海还在横山城北面七八里外,挖土修出一道十数里长的绵延矮墙。

土墙仅有一米多高矮,分段夯筑,中间留出来兵马进退的豁口,然后在这道土墙的左右两翼,又修筑出两座小型防垒,扩大横山城的防御面。

两座小型防垒的城墙,绝谈不上坚固,毕竟一个多月,也只能夯筑三四米高的土墙,怎么可能谈得上坚固?

在防垒及横山城内,贴着城墙脚,八十架轻型抛石弩已经部署完毕,这时候是尽可能开采更多的石弹,运入城中储备起来。

这时候已经能看到妖蛮前哨,在潼河北面的雪原中出没,最近距离横山城的北城楼不过二三十里。

妖蛮乃是上古人族与妖兽杂交而生留下来的后裔,曾经是这片大地的统治者,随着人族宗阀势力的崛起,也是在两千多年前,才被彻底驱赶到太微山以北的寒冷荒原之中。

无论是从强悍的体形,还是粗犷丑陋的脸孔、四肢,以及身上多_毛或天生鳞甲,都能明显看到上古妖兽的血脉痕迹;有的妖蛮甚至长有巨大的鳞翼,能翱翔天际。

妖蛮天生武勇,有能力大规模的采矿炼铁,普遍都装备铁甲及精铁战矛,也能用殒铁炼制更强大的玄兵宝甲;大规模驯养战骑,而这些战骑甚至要比燕州的精良战马更强大;也掌握威力强大的血祭巫法,历代以来都是燕州北境最大的威胁。

吴景林在燕京游历两年,就回到天水郡后,每年都要到横山防线来参与防守,与妖蛮战兵的作战经验也算丰富,即便他此时也踏入明窍境,每想到妖蛮战兵在经血祭巫法刺激窍脉后的疯狂杀戮战力,还是心有余惊。

没有哪一支军队,想要跟妖蛮战兵野战,而如果不是依据坚固的防寨,以及妖蛮不精擅攻城拔寨的战术,吴景林都怀疑北部诸郡的宗阀,有没有能力拦下妖蛮战兵南下的步伐……

吴景林赶到时,龙骧大营的将卒,已经与妖蛮的前哨生好几次小规模的接触战,在冰雪覆盖的大地里,留下一滩滩血迹。

陈海只求将进入横山豁口的妖蛮压制在潼河以北,对越过潼河,想要逼近横山城或其他防寨的妖蛮前哨,则是坚决拦截、狙杀。

虽说妖蛮已有不少前哨战兵被歼灭在潼河与横山城之间的雪原上,但还不足以阻遏住妖蛮从这里撕开缺口的野心,在距离潼河更远的北部,有数以万计的妖蛮战兵在集结,简陋的兽皮帐蓬连成一片……

第三百七十一章 黄金部族

“妖蛮似兽实人,也有部族家庭,也有妻子老小,也知道燕州北境的防寨坚固,每每叩关都伤亡惨重,即便是偶尔叩开关门劫掠一番,旋即离去,何苦来哉?”

苏绫看着城墙外骑着战兽冲过来的妖蛮战兵,被重膛弩一排排收割,妖蛮战兵及跨下战兽,像铁塔似的强悍身躯,在简陋皮甲或铁甲的包裹下,却抵挡不住重锋弩箭的撕裂。

看着一个个鲜活凶残的生命被撕成粉碎,杀成得血肉模糊,苏绫没有陈海、吴蒙、黄双那么心硬铁血,看到这一幕终是不忍,忍不住低声问陈海,妖蛮为何每隔三五年都想着进入燕州劫掠。

“妖蛮也是铁板一块,也分裂大小不等的势力,彼此争逐肥沃的土地,败者是只能往其他地方转移,跟更弱小的部族或国家争夺栖息土地,但胜者也未必安宁,族内大小势力也为利益、权势争夺不休。当内部的利益不够分时,要么分裂、相互残杀,要么将矛盾转移到外部,从外部劫掠、霸占更多的利益去填难满的欲壑——你看燕州这些年有什么时候消停过?”

陈海绷紧着脸,看着横山城外的厮杀,缓缓跟苏绫解释妖蛮南侵背后更深层次的因素,说道,

“北境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就是每到秋后,寒煞席卷北境,翰海以北的土地几乎都呆不住人,兽群也会南迁。诸多妖蛮部族每到冬季都迁到大金山、瀚海以南避寒,拥挤到一起,不想内部滋生更频繁的矛盾磨擦,就只能往外转嫁,同时大量妖蛮部族南迁避寒,粮食很容易出现短缺,久而久之,往南叩关、侵袭燕州北境便成了约定俗成的传统了。而近年来,瀚海以北的寒流越严峻,这也加剧的北境严峻局势。”

“这样啊!”苏绫叹息的说道。

吴景林站在陈海身边,没想到陈海才第一次率部戍守北域,竟然对妖蛮的认识就有如此深刻。然而更令吴景林更心惊的,还是城墙外激烈的战事。

妖蛮的第一波攻势,被击溃后,这时候有一片黑压压的妖蛮战兵从北面越过潼河,往南侵压过来,这一波的妖蛮战兵,除了各自跨下的战兽,还驱赶奴肃推着简陋的战车、巨盾挡在冲锋队列的前面外,而在往东翼角堡冲过来的妖蛮战兵队列里还有两三百头体形巨大的长牙巨象。

看到这一幕,吴景林也是深感意外,震惊得不复言语,片晌后才回过神来,脸色铁青的跟陈海说道:“陈侯,此次从东路进入横山防线的妖蛮战兵,很可能不是几家小部族拼凑出来的,极可能是妖蛮黄金部族所派的前锋战力……”

这种生长在极北荒原上的长牙巨象,高七八米,每一头都有一万多斤,越过潼河后,粗壮的四脚踩踏雪原,陈海、吴景林他们站在十数里的横山城头都觉得脚下在微微晃动,让人觉得就算是有一座山横在前面,也会被这些巨象撞塌掉。

在体形上,龙骧大营赤狻战兽也要稍逊一筹。

当然,赤狻战兽的战力,还是要比这些巨象强悍得多,但关键龙骧大营此时也只有七八头赤狻战兽,都分给吴蒙、周钧、乐毅等将充当战骑,还没有奢侈到集中起来编成重甲骑阵使用。

这种长牙巨象,吴景林以前也见到过,但多是妖蛮战兵驱赶着十数头或数十头的小群巨象冲击他们这边的城寨,还没有见过二三百头巨象一起出动的情景,而且是集结进攻东翼的小型角堡。

陈海知道吴景林提醒的话意,眉头微蹙,对外围的妖蛮战兵也不敢小窥。

妖蛮分布在以瀚海为轴心的北境,古时称之为蒙州,地域比金州、燕州加起来还要辽阔得多。即便是妖蛮分布的密度要比燕州的人族低得多,但在如此辽阔的土地上,绝对数量也绝不容小窥,部族数以万计。

在数以万计的妖蛮部族中,唯有实力一流的部族,才称得上黄金部族。

在局部的战场上,一次能集结二三百头战象进攻,怎么看也不像小部族能为?

就算是龙骧大营,这时候也无法集结两三百头身披重甲的黑鳞狡、赤狻战兽结阵啊。

妖蛮的实力分布,也是呈金字塔结构。

虽说很多府县,十数二十家中小宗族都能凑出上万兵马,但跟董氏这样的顶级宗族派出一万精锐战兵,绝对是两个概念。

横山城外围所筑的东西两座角堡,时间仓促,只是夯土筑墙,辟灵境武修一拳就能轰砸出数道裂痕来,根本抵挡不住成群战象的集结冲击,很可能正面的城墙在第一波攻击中,就被巨象撞塌。

这时候东翼的角堡里所部署的十数架抛石弩,也纷纷动,但大概是看到巨象集群冲击过来,震惊之余选择了五六百斤的石弹,往三千步之外抛砸过去。

只是巨象与妖蛮战兵是快移动的目标,特别是妖蛮战兵在此前的接触战中吃过亏抛石弩的亏,这时候也知道分散阵形,第一波十数枚石弹抛砸过去,虽然是将两头战象砸倒,砸得血肉模糊,但改变不了什么……

吴景林还想着提醒陈海什么,但看陈海眉头深蹙,气息骤然间似与整座横山城融为一体,知道他正以神念与诸将交流。

照理来说,明窍境强者的六识感知提升到神识的阶段,能让人感受到他有如实质的气息,但还不能直接在他人的脑海凝聚声音、图像,这差不多是道丹境圆满甚至道胎境强者才能掌握的神通。

不过,陈海也不需要通过神识直接将声音、图像灌注到他人的脑海里,他在军中编成一部密码,让诸将熟记于心,他只需要控制神识特定延伸方向的强弱、频率,还是能与诸将最远相隔三四十里直接交流。

陈海也是将这种方式传授给吴景林。

虽说只有明窍境以上的强者,才能通过这种方式双向传递消息,但辟灵境玄修的六识感知已经足够敏锐了,也已经能够接受消息,这使三四十里范围内,战场上的控制更严密、消息、军令传递更有效、快。

这时候吴景林就见东翼角堡抛石弩的射已经很快做出调整,想必是陈海传令过去要他放弃用重石弹,而改用石铁散弹。

石铁散弹每颗要小得多,只有五六十斤,但十数架抛石弩一次性能弹二百多枚,覆盖面要大得多。

长牙巨象都皮厚肉坚,普通箭矢根本射不进象皮,更不要说能将其射伤了。

五六十斤重的石铁散弹,从两三千步外抛砸过来,威力也是极强,虽说能将其砸得皮开肉绽,却无法形成致命伤,使其失去行动力。

不过,在这一波石铁散弹的覆盖下,还是将东翼的妖蛮战兵阵形滞缓下来。

长牙巨象或许能忍着不算严重的皮肉伤,但看到这些石铁散弹覆盖过来,作为生命的本能,还会迟疑、有闪躲的冲动;而妖蛮战兵及跨下的战兽,肉身及生命力再强悍,更是没有办法跟上万斤重的巨象相提交论。

即便有些精锐妖蛮战兵实力强大、精擅武技,但面对凌空砸来的散铁石弹,要不想闪避,也需要精良的淬金盾,才能正面接住这些石铁散弹。

倘若想用手里的铁戟、铁矛,将石弹斩碎,没有淬金级的战戟、战斧,或能将凌空砸来的石弹斩碎,但手里的铁戟、铁矛也必然会折断。

看到冲击东翼角堡的妖蛮战兵被迟滞下来,吴景林这时候又感受到脚下震动起来,低头看去,就见主城门以及两侧的四座暗门齐开,十五辆战车轰隆隆驶出,重甲骑、长矛重甲卒分散在战车的两侧及后翼,组成混合阵形往东翼角堡增援过去。

看到陈海终于出动战车营,吴景林既激动又紧张。

此前横山主城及东西两座角堡城墙上所部署的,仅是十数架旧式机关连弩。

陈海始终没有让战禽营出动,毕竟手里就百余头战禽,妖蛮战兵精擅骑射者甚众,无论是战禽还是旧式机关连弩都损失不起,所以吴景林还没有见识过机关连弩集群出动的情形。

当然,陈海此前也没有第五战营的战车营出动,吴景林更是没有见过新式重膛弩,与旧式机关连弩有多大的区别。

这时候陈海将十五乘战车悉数派出,吴景林自然激动,但他同时知道横山城就只有轻重型十五辆战车,要是十五辆战车无法将敌蛮二百多头战象撕成粉碎,那接下来他们接下来就根本没有再守横山城的凭仗了。

这时候也由不得吴景林不紧张。

战象论吨位是还不如轻型天机战车,但也相差不多,特别是狂奔时践踏过来,威力极其恐怖,一辆轻型战车恐怕也不能抵挡住三四头战象的践踏冲撞。

重型天机战车,冲击力是更强,但只有三辆,数量又太少了一点。

这一刻,吴景不觉得他们这边在这一次的接触战,有必胜的把握,何况在潼河北面的妖蛮主力也注意到这边战车营出动,后方又有两三千骑兵出动,加强东翼的冲击力。

在吴景林看来,接下来的接触战,将是一场力均力敌的残酷厮杀,而横山北面的妖蛮主力还没有倾巢出动……

这一战艰难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战象

(明后天在北京开会,没有办法更新,请个假,大家勿念……:)

鹤婆婆变化金羽鹤真身,她原本是负责监视整个战场,但这时候忍不住飞到战阵的上空。

陈海并没有额外让她这么做,但鹤婆婆压低飞行高度,是想确保妖蛮里那些战力极其恐怖的战蛮,无法只枪匹马的杀入己阵;特别双方接触的一瞬间,不能让敌蛮凭借个体的强悍战力,将己阵的前锋战线冲散、冲乱。

鹤婆婆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重逾上万斤的战象在受血祭秘法刺激后,神智狂化,不知死活的冲上来,度快得连污脏的密集长毛飘动起来,在践踏大型目标及冲击敌方战阵,甚至不会在道丹境强者之下,妖蛮部族里的强者,还需要冒险杀到阵前吗?

看到第五战营数千悍卒,与十五乘战车混编出城,就站在潼河北岸一座石崖上指挥前哨战事的妖蛮将领,自然也知道哪个目标更重要,“呼呼呼”的吹动兽角,调动已经越过潼兵的战兵、战象。

很快就有近两百头战象,放弃东翼角堡这个目标,在角堡的雪丘前,重新集结成密集的战阵,往这边疯狂的践踏过来,想要一举推垮龙骧大营出横山城作战的数千将卒。

象群像一堵堵移动的肉象之墙、肉象之山在移动,两百多头巨象践踏所形成的声势,就要比从横山城出战的龙骧大营数千战卒、战马及十五乘战车更强。

战车数量还是太少了,再说重型天机战车,虽然有七八万斤重,但五对负重轮碾雪而过,怎么都不可能跟巨象践踏比动静的。

鹤婆婆能看到方圆数里内的雪粒,一层层的被震起,天地轰隆隆的在震颤着。

陈海留城头坐镇,出战数千将卒以第五战营统制校尉吴蒙为。

吴蒙身穿青黑色战铠,跨坐在赤狻战兽之上,看着象群,看着又有多数妖蛮战兵集群冲过来,他下令让十五辆战车占据一道低矮雪岭的南坡没有再继续推进。

每三辆战车为一组,依次排开,在每座战车之间,是长矛重甲兵以及持盾甲卒结阵,他们与部署在两翼的重甲骑,主要的目标就是防止敌骑快冲击过来,攻击战车的侧翼。

毕竟战车不是万能的,也是没有易受攻击的弱点,就需要编排到配合更紧密的战阵之中,才能肆无忌惮的将威力尽情的挥出来。

虽说十五辆战车,上下共有四十五处射击孔,但天机学宫这时候才造出十八架重膛弩,事实上每辆战车这时候只有顶部的射击塔台上装载重膛弩,其他两位射击位都空着。

数千妖蛮战兵驱赶着疯的二百多头战象,在接近两千步时,龙骧大营的战阵内,将卒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皮子都在跟着大地震颤起来。

这时候十八架重膛弩呼啸起来,这一刻天地寂灭。

每架重膛弩每息射十二重弩弹,十八架重膛弩每息射二百余重弩弹,怎么看都没有当初陈海在鹿城、在铁勒岭,百架机关连弩齐时形成的淬金箭雨壮观、密集。

然而每一重弩弹的弹尖,与淬金重弩箭的箭簇结构一样,但采用更高级的八级淬金铁铸造。因此以相同的方式、相同的初度射,重弩弹的钻透力要更强,但更为致命的,还是重弩弹在膛线的牵引下,不仅射出弩膛的初度更快,而且还以极其恐怖的度飞旋转起来,这时候钻透力及杀伤力,不知道提高了多少。

鹤婆婆天赋异秉,目光锐利之极,能清晰看到每一枚重弩弹是如此破开那些巨象坚不可摧的老韧厚皮,如何从一道细裂的血缝,飞旋转着在极瞬之间挖出海碗大小的血洞,继续往巨象的肉身更深处钻去,形成一个个恐怖的血窟窿……

这一头头巨象的生命力是极其的恐怖跟惊人,特别是受血祭巫法的刺激,根本不知痛疼,只知疯狂往前冲锋践踏,第一波重弩弹雨甚至都没有将一头巨象摞倒。

但重弩弹幕的强烈冲击,还是硬生生将巨象的冲刺度压制下去,而夹在象群里冲锋的妖蛮骑兵,第一波就摞倒百余人。

妖蛮战兵只有简陋的铁甲护身,每一枚重弩弹都能将他们半片肉身的筋骨撕成粉碎;辟灵境的战蛮都没有还手之力,除了伏地躲避,那些站着或骑在战兽之上的妖蛮战兵,从正面根本无法躲过弹幕的交夹扫射。

接下来则是不断的更换弩弹匣,展开一轮轮新的重弩弹幕。

从两千外冲击到一千步距离上,象群共用了三十息时间,十五辆天机战车的十八架重膛弩共射击了四轮,这时候才有第一头巨象倒下,但接下来战象倒下来的度越来越快,快到让人触目惊心。

在吴蒙下令停止射击时,还有五十多头巨象勉强没有倒下,距离十五辆战车也不足二百步,但浑身的肉血被撕开,筋骨被打折打断,就像是一架架血淋淋的巨大象骷髅架颤巍巍的站在雪原之中,

吴景林站在城墙上,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脸,他还以为脸上有汗水,但抹过脸之后,才意识到是他的后背渗出汗水来。

这两百多头战象,让他初时看了心惊肉跳的战象,这会儿压根就是天机战车的箭靶子啊。

“还以为这些妖蛮在此前的接触战中,得了教训,不会再采用密集阵形冲锋呢,没想到这一仗打得这么没意思。”陈海撇撇嘴,似乎对妖蛮面对重膛弩竟然还采用密集阵形冲锋,是相当的不满,令他后续的战术变化根本没有办法施展开来,战事就已经结束了。

陈海不觉得这些巨象会是威胁,毕竟重膛弩及重弩弹是他专为武校级罗刹血魔所设计的。武校级罗刹血魔每一头都有二三十米高,重膛弩及重弩弹在武校级罗刹血魔面前,杀伤力是还有很大的不足,但也不北境荒原长牙象能抵挡的。

当然,看到这一幕,陈海心里也十分的可惜,虽然妖蛮部族将这些巨象当成攻城的消耗品,但心想他要是有这么一批巨象,披裹全套的淬金象甲,再放到战场之上冲锋陷阵,那才叫一个壮观。

很可惜,他们所面对的虽然是妖蛮中的黄金部族,但还没有奢侈到给这些战象都披裹上全套的、厚一寸的高级淬金甲。

要是放在鹿城,二百套高级淬金象甲,也就半年的八级淬金铁冶炼产量而已。

只是战争的战局从来都容不下假设,看着二百多头巨象就这样损失了,在前阵负责指挥的妖蛮将帅都懵逼了,甚至都没有勇气去看眼前的这一幕。

虽然在东翼角堡还有四五十头巨象,已经将半边角堡完全撞塌,但妖蛮战兵完全没有再集结冲锋的勇气,在十五辆战车及龙骧大营将卒结阵的缓缓进逼下,只是快后撤。

而进逼西翼角堡两千多妖蛮战兵,原本计划着赶到东翼来,这时候也快往后退却。

这一战,龙骧大营除了东翼角堡被撕开,死伤三百多守兵以及损失十六架抛石弩外,主力战阵只有十数个训练不足的新卒,太过激动,在坑坑洼洼的泥泞烂雪地里崴伤了脚。

这时候,第一声战鼓在远处擂响,吴景林蓦然一惊,回头见横山城南侧、三十里外的津山峡防寨的第四战营、六千骑兵已经出寨完成集结,在第一声战鼓擂响后,分为三路,往横山城这边快移动。

陈海要集结第四、第五战营,对潼河北面的妖蛮战兵主力动攻势?

陈海要在妖蛮部族在冰天雪原之中野战?

辅兵留下来守城寨,第四、第五战营全部出动,加上扈卫营,精锐战卒才一万三千人,虽然在此前的接触战中,龙骧大营给妖蛮印象深刻的教训,但妖蛮主力的还没有伤筋挫骨,在潼河北岸,妖蛮主力还集结有三四万骑。

陈海要是将龙骧大营三万精锐都集结起来,或许能够在潼河北岸与妖蛮主力一战,但想以一万三四千战卒,去与妖蛮主力野战,吴景林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天水郡兵这时候出战否?”陈海扭过头来问吴景林。

吴景林虽然觉得时与妖蛮战兵主力野战的胜算实在不高,但他也不是畏战之人,说道:“此城所守乃天水郡土,天水子弟自然是责无旁贷的。”

“妖蛮之兵,看似有血祭秘法刺激神智、血智,在战场上浑忘生死,但真正决定战事胜败的,除了普通将卒的意志外,将帅的作战意志有时候更关键一些,”陈海说道,“这些年来,妖蛮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大燕兵马不会出城野战,营寨也还是简陋异常,我们这时候不能给妖蛮在潼河北岸反思的机会……”

“反思的机会?”吴景林疑惑不解,心想妖蛮在潼河北岸能有什么反思,就算反思又能反思出什么来,难不成还能压制重弩弹的扫射不成?

“几次接触战,妖蛮所采用的战术,极不稳定,有时候颇为高明,有时候则很粗陋,看得出他们内部对如何打这一战也有很大争议,并没有统一意见,才会出现这样的反复,”陈海一直在冷静的观察战场,并不会像吴景林他们那般,为一场接触战的胜利而激动得难以自已,说道,“我们这时候不能给他们内部统一意见的机会,就要赶在入夜前,将其简陋的大营撕开,将他们彻底从潼河北岸赶出去……”

第三百七十三章 反击

(五千字大章,明天就能回到南通正常更新了……)

吴景林这时候认真回想过去几天的接触战,才现确如陈海所说,有几次接触战,妖蛮前哨所采用的战术相当不错,即便是被他们击退了,但也没有什么伤亡,甚至可以说这几次妖蛮想利用小规模的冲突及接触战,试探他们这边的底细,但大多数时候,妖蛮前哨战兵的冲锋就显得太笨拙了。

可见妖蛮之中也有精擅战术的优秀将领,只是大多数妖蛮将领,还局限于传统的思维局限里没有摆脱出来,作战思路粗暴简单,在横山城下、在陈海这样的兵术宗师级人物面前,难免会吃大亏。

而在受到足够血的教训之前,吴景林也相信妖蛮即便有个别优秀的将领,但他们更细腻、层次更丰富的战术战法,在妖蛮部族内部也不会有机会受到足够的重视。

这也是陈海要在妖蛮反思过来之前,突袭其大营的根本原因。

不给妖蛮反应的时间。

从横山城往北,溪河都已经冰封,冻得严严实实,重型天机战车碾压过去,冰层都丝毫无恙,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地形上的滞碍。

吴蒙率第五战营在潼河南岸稍作整饬,等周钧率第四战营精卒分三路赶过来,这时候陈海也率剩下的扈卫营将卒,与吴景林一起抵达到潼河南岸,继而越过潼河,往二十里外的妖蛮大营开拔而去。

陈海没有让三千天水郡兵也直接越过潼河,而是由华阳宗一员副将弟子统领这支骑兵,与西翼角堡的守兵汇合,只要能从潼河南岸保持北进的攻击势态,让妖蛮感觉到不好受就足够了。

妖蛮南下,进入秦潼山西麓以西的豁口,一是缺乏必要的物资,同时也不善于筑城、守城,他们在潼河北面的大营修建得十分简陋,即便是木栅墙、夯土护墙及不算深的濠沟,都没有大营彻底的围起来,还留下好几道豁口。

除了几座简陋的哨楼外,也没有更多能阻止敌军接近的防御设施了,抵推到横山城外的妖蛮战兵,大概就没有想到过守兵会在杀过潼河,与他们野战的一刻。

陈海率万余战卒,簇拥十数辆轻重型天机战车,从左翼的豁口,逼近敌营,将试图结阵防御的两三千妖蛮战卒,无数的撕成粉碎。

这时候妖蛮则是更深刻的体会到重膛弩的恐怖威力,他们所造的木盾、偏厢车以及木栅墙,眨眼间就被数以百计、千计的重弩弹撕成粉碎。

妖蛮这时候都清楚,简陋单薄的木栅墙不足以待,也好在大营的栅墙实在简陋,却也不影响三万多妖蛮战兵放弃大营,迅分散出去。

妖蛮战兵这时候也出乎意料的迅反应过来,龙骧大营的天机战车数量毕竟很有限,只要能避开天机战车重弩弹幕覆盖的正面,侧翼还能给他们找到相当大的攻击空间,不断从侧翼寻找战机。

无论是在雪地快移动,还是惊人的体力,体内有着远古妖兽血脉的妖蛮战兵,实要比人族精锐战卒要强悍得很。

看着妖蛮战兵忽而聚拢、以长弓及掷矛强攻侧翼;忽而散开,避开数组战车调整过来之后的锋芒,陈海坐在一头赤狻战兽宽厚的背脊,跟吴景林说道:“你看,妖蛮此时的战术就很高明,已经有点找不到行迹的感觉了。”

吴景林眉头微蹙,虽说龙骧大营侧翼即便在平坦的雪地里也相当难得的守得很稳,但随着妖蛮战兵一次次从侧翼猛扑过来,还是不断的在积累伤亡,这说明妖蛮的战术相当不错。

妖蛮战兵里巫蛮数量稀微,但精擅武技的战兵太多、太精锐了,三四百步之外,应该是长弓射杀的有限距离,但精锐妖蛮战兵,却能将手里的短铁矛像闪电一样投掷过来。

这些精锐掷矛蛮兵,掷出的短铁矛,在三五百步的距离内,威力甚至比重弩弹还要强大,但终究无法跟重膛弩的射程比,再一个,很难像重膛弩那般,形成一波接一波的密集弹幕。

不管怎么说,妖蛮战兵利用战兽的快移动,以及精准而凶猛的掷矛,确实给龙骧大营的侧翼造成相当大的麻烦。

而妖蛮里那些战力强悍的蛮武将领,从两翼扰袭时,战术更加灵活。

妖蛮部族的领、将领们,不习惯穿会持续消耗真元法力的灵甲护身,但体魄强壮到极致,身穿上千斤重的重甲,防护力绝不在黄级灵甲之上。

纵横沙场之上,寻常剑气戟芒,根本就无法破开其防御,这些妖蛮强者常常混杂在蛮兵之中,突然往龙骧大营的侧翼杀来,一道道劲气玄芒,几乎要将天地撕裂。

部署在侧翼的淬金盾,能挡住精锐蛮兵的掷矛,却挡不住妖蛮强者的突然袭杀,常常被打了一个措手,需要有相应的强者顶上去,才能保住缺口不会继续扩大。

然而这些妖蛮强者不再像以往那般勇猛无前、只知进而不退,通常都是一击之下,不管得不得手,就退入己方阵己,陈海不得不额外消耗大量的防御符篆,以减少两翼的伤亡。

吴景林就担心有那么一刻,侧翼守不住阵脚,被妖蛮撕开缺口,那时就会会诱整个战阵的崩溃,劝陈海说道:“我们已经将妖蛮在潼河北岸的大营摧毁,此时回去坚守横山城,这部妖蛮再也难以横山城外滞留太久的时间了——只要西线那边不出纰漏,今冬的防御战事,算是轻松的过去了。”

也恰是天水郡将横山以北上千里纵深的土地放弃掉了,而在横北防线东北、西北方向,又有河西的断龙岭防线及苗氏为的北郡斩马岭防线形成钳制夹击之势,妖蛮诸部的真正主力不会贸然深入豁口;而在试探到横山防线上的防御意志及实力极为强悍之后,更不可能在没有解决两翼威胁的情况下孤军深入。

战事进行到这一步,吴景林认为横山防线今冬的战事该收尾声了。

陈海可不觉得继续厮杀下去会是一种冒险,说道:“妖蛮这时候的战术是很高明,但这种战术不是来自于精准的指挥,而是事先就命令妖蛮将领们率领所部各行其事,各自从我们的侧翼寻找战机。这样的战术确实简捷有效,但也需要所有的妖蛮将领都能深刻认识到这种战术的妙处,能有一支训练有素的战兵一丝不苟、不打折扣的执行这样的战术才行。景林你且看着,只要拖延下去,必有妖蛮将领的耐心会提前耗尽,会想着不管是侧翼,还是侧前方,都会想着要狠狠的咬掉我们一口才会甘心。我们只要坚持到那时候,战局就会出现变化,到时候景林兄那三千精骑,也可以越过潼河,进入战场扩大战果。”

吴景林将信将疑的等了片晌,真就逐渐现好几路小股妖蛮战兵的战术渐渐变得呆板起来,变得急躁,多次试图撕开龙骧大营的战阵。

陈海也每每在这时候给妖蛮设下陷阵,会故意打开侧翼的缺口,放一部分妖蛮战兵进来,这时候除了从前锋阵线将重膛弩顺时针或逆时针反转回来,封住这部分妖蛮战兵的退路外,更主要是在内部用长矛重甲阵,无情的将其歼灭掉。

妖蛮的肉身是要比普通人强得多,但即便避开重膛弩的扫射,也终究无法像巨象能直接践踏龙骧大营的长矛重甲阵,一旦陷入重围之中,迎着他们无疑是惨淡的灭亡命运。

要么陈海索性在侧翼层层叠叠的部署长矛重甲阵,让不知死活的妖蛮战兵自己冲上来撞个头皮血流。

此时长矛重甲阵,五十人为一队,横十纵五,淬金铁所铸的矛锋层层叠叠相加,仿佛能撕裂一切的重锋矛墙,能抵住一切的冲击。

矛墙虽然,但终有空障,因灰长矛重甲阵的防御也是其弱点所在,陈海就在每队长矛重甲兵的中间,部署盾戟甲卒。

龙骧大营的戟盾甲卒,所持上战场的巨盾也是经过精巧的设计。

将近有一个高的淬金盾,盾边铸有锁扣,看到敌骑冲击过来,十数张淬金铁盾甚至数十张、上百张淬金铁盾,环环相扣,连成盾墙,再以战戟支撑。

只要不是长牙巨象这样的庞然大物,普通妖蛮战兵御兽冲来,还不可能轻易将这样的坚固盾墙冲垮掉。

即便以五六米长、层层叠叠的淬金矛墙,将冲刺过来的妖蛮及战兽扎成串,更有视觉上的冲击,但龙骧大营两翼的防线太薄了,陈海不能为了视觉上的冲击,去冒险。

换了吴景林是妖蛮将领,必然还能继续耐着性子在两翼游击,在从侧翼快掠过时,不断利用长弓及掷矛绞杀龙骧大营的战卒,将这边耗得精疲力竭,胜利总归是要属于在体力及肉身强悍程度上占有绝对优势的妖蛮,但大多数的妖蛮将领显然缺乏足够的耐心。

一轮明月高悬,照得雪地通亮如昼,随着一队队冲动而妄动的妖蛮战兵被歼灭,冰雪被踩踏得泥泞、被鲜血染得污秽难堪,上万具妖蛮尸被丢弃在泥泞的冰土上,而龙骧大营的重弩弹却源源不断,看不到耗尽的迹象,剩下的妖蛮战兵终于是扛不住强大的压力,往北撤退了。

并非近两万妖蛮战兵退却了,陈海就会鸣金收兵,他甚至不顾在横山防线的西翼,还有三四万妖蛮战兵盯着天水郡兵负责的区域,见月色极好,照得雪地如昼,便继续率领第四、第五大营、扈卫营,连夜缀着妖蛮战兵撤退的方向北上。

吴景林也只能硬着头皮,率三千天水郡兵跟随北进。

妖蛮战兵稍有停顿,陈海便指挥第四、第五战营轮番强攻上去,也完全不担心补充的问题。

也好在妖蛮撤退及陈海率部追击的方向,都贴着秦潼山西麓的巍峨群峰。

两艘风焰飞艇在鹤婆婆亲率战禽上百头凶猛灵禽的保护下,携带作战物资,从秦潼山西麓的巍峨群岭间穿插行进,在北上追敌兵马与横山城甚至远至千里之外的沥泉之间不断的转移。

除了补充物资外,有这两艘风焰飞艇,一方面不断及时将伤病送回后方的横山城,又不断从其他防寨抽调新的战卒补充过来,始终保证北进的精锐战卒维持万人以上,保证北进的精锐战卒兵甲弩械完整。

妖蛮里虽然也有不少能御空飞行的强者,甚至还有数名北境都极深见的妖翼族人,但总体数量毕竟少了,没有办法依赖于少量的精锐,就能摧毁上百战禽严密保护下的两艘风焰飞艇。

陈海同时也率追敌主力贴着秦潼山西麓的绝岭悬崖北进,保证即便西翼以及北部更多的妖蛮战兵汇合进来,他们也能退入秦潼山西麓的绝岭深峡之中固守,而不是完全暴露在四周空旷的雪原里,任不计其数的妖蛮战兵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

这一路纠缠,到第六天,陈海率部追击到千里之外的榆城岭东麓才停下步伐。

从榆城岭往北,秦潼山西北麓的千丈绝岭雄峰就嘎然而止,往东北三百里外,就是雍郡西部的斩马岭,往西则是河西的断龙岭大营。

从榆城岭再往北,不能背依雄俊奇伟的秦潼山西北麓峰崖险壑,还将暴露在河西断龙岭防线及雍郡斩马岭防线以外,而这时候在河西断龙岭防线及雍郡斩岭防线的北面,聚集了规模更为恐怖的妖蛮战兵,绝非陈海率万余精锐所能力抗。

潼河出秦潼山之后,只有横山城北面百余里是东西流向,很快就折向往北,陈海站在一座二百多米高的断崖上,眺望西北方向冻得严严实实的潼河,跟从后面随风焰飞艇护送补给物资过来的苏原说道:“我们就在此扎下防寨,从此之后不再令妖蛮能南侵半步。”

苏原与吴蒙、周钧等人都面面相觑,陈海率诸将入驻横山城,就提出要将防线修到榆城岭的“小目标”,大家都计划着等来年妖蛮退兵,泛滥的洪水将榆城岭北面的荒原冲成大军难以通行的沼泽地,他们才趁机过来筑城,却没想到陈海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提前率部推进到榆城岭建造营寨。

这时候还有四五万妖蛮战兵,在横山与榆城岭之间,在北面聚集妖蛮战兵规模更恐怖,而他们的重弩弹储备在经过数日消耗后,已经变得很有限;十八架重膛弩,由于过度频繁的射击,有八架部件损毁,需要维修后才能再度投入战斗。

照道理来说,他们应该撤回横山城修整才是。

他们此时所立的断崖孤峰,是榆城岭位于潼河东岸的独立一截,方圆仅有三四里,东距秦潼山西北麓山势还算险峻的山岭余脉间,有一百三四十里豁口,而西边潼河冻得坚如铁石,一旦妖蛮战兵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他们将会被彻底围困在这雪原之中。

“重弩弹怕是不足——而沥泉那边淬金铁储备已然耗尽。”苏原压着声音说道,确保这些机密事,不会落入守在崖前的普通将卒耳里。

沥泉那边每月是能冶炼两百多万斤九级淬金铁,天机学宫能通过种种渠道跟手段,从中获得两成的份额,这是当初陈海将聚泉岭交给诸家共执时就谈妥的条件,也一直都执行得很好。

然而这部分的份额,主要是通过沥泉总管府所属工场所铸造的轻型战车、天机连弩等战械及淬金兵甲获得,也就意味着,天机学宫每月能从沥泉总管府所属的工场,获得两乘轻型战车、四架天机连弩以及若干淬金弩及其他数量不等的淬金级精良兵甲。

陈海最初这么设计,也是强迫诸族将手里的一部分精英匠师集中到沥泉来、集中到沥泉总管府所辖的各个铸造工场之中,这也导致天机学宫也无法直接获得大量的淬金铁料。

此外,即便鹿城在两三万里之外,想要将鹿城的优质淬金铁运入沥泉,每两个月才能返回一趟。

此时天机学宫是能组织更多的匠工以及匠师学徒,但受淬金铁料的严重限制,每天仅能供应不到一千枚锋刃重弩弹。

陈海只是淡然一笑:“妖蛮可不知我们到底储备多少重弩弹!你们筑寨吧!”

“我或能劝郡尉率兵出灌河城,与龙骧大营汇合,围歼榆城岭与横山之间的妖蛮,到时候便能将北面的妖蛮震慑住。”吴景林轻吐一口气,建议道。

吴景林是生性谨慎之人,但这十数日率三千天水郡兵进入横山城,与陈海汇合后,胸臆间却有一缕情绪洋溢的豪情斗志在滋生、在涤荡回肠,这时候就想到赶去横山防线西区灌河城见族叔,同时也是代表天水郡、华阳宗坐镇横山防线的郡都尉吴澄,劝说吴澄率天水郡兵主力,出灌河城,与龙骧大营围歼榆城岭与横山防线之间的数千妖蛮战兵。

这将天水郡数十年来难得的反击大战,此战能胜,必能激烈全郡及华阳宗子弟的士气……

第三百七十四章 人心

“围歼?”

面对吴景林的建议,陈海笑了笑,不置可否。

天水诸郡连年兵灾,以往若不能据守坚城,往往一触即溃。要说吴澄敢主动出城找寻战机,陈海是一百个不相信,但见吴景林满眼期盼,却也不好打消他的积极性,此时战局还没有稳定,他也只是想用空城计唬住北面规模更恐怖的妖蛮,但天水郡兵主力要敢从灌河出来,空城计就更天衣无缝了。

陈海就点头应充吴景林赶去灌河城找吴澄请援。

榆城岭到横山之间远不够安全,吴景林在数名随扈的簇拥下,乘御灵禽从秦潼山西北麓的群峰穿过,先回到了横山城,,留守在横山城的辅兵、民勇听到主力已经打到榆城岭了,欢欣鼓舞,但留守横山的龙骧大营将卒却看起来没有什么激动,仿佛胜利理所当然。

时间紧迫,顾不得休整,吴景林在横山城换乘黑狡马,一路绝尘向西,往灌河城而去。

烈烈西风,卷着鹅毛大的雪花敲打着吴景林脸庞,但是吴景林却丝毫没有感觉,反倒是内心一股豪烈之气俞加充盈。

往年横山重镇虽不至陷落,但是惧于妖蛮残暴,从不曾对主要城池、防寨周边的村镇采取什么有效的保护手段,往往妖蛮叩边之后,横山防线内外都是一片狼藉。

这次吴景林从横山防线的南面腹地奔赴灌河城,沿途能看到运送粮草的民夫将官道踩得一片狼藉,但却不见昔日叩关的惨象,心里想若族叔吴澄这次能果断出兵,必能大幅削弱妖蛮实力,可保边境几年太平。

吴景林心里推敲着到都尉府的说辞,雄伟的灌河城渐渐出现在几人的视野中。

灌河城雄踞横山防线西部,依托坠仙崖而建,是天水郡在华阳岭以北的最重要防垒。若灌河城失守,从华阳岭往北数千里膏腴之地则尽现于妖蛮面前,予取予与。

因为正是战时,灌河城即便是南城门也是紧闭,防备有妖蛮精锐有可能迂回袭取南城楼。

城头将卒披坚执锐,南城楼守将也是华阳宗的弟子,看到吴景林等人纵马过来,赶紧打开城池放他过来。

吴景林看着灌河城的斑驳城墙,感慨万千,几乎年年灌河城都会遭到妖蛮的蛮横攻击,今年,历史终于要改写了。

“吴师兄!”守门将官给吴景林行礼,看到吴景林身后仅有数骑风尘仆仆,慌然问道,“难道横山城又失守了?”

南城守将内心忐忑,想着几日后又要面对妖蛮大军,牙齿都颤了起来。

吴景林扫视了一圈,现几个协助开门的兵卒也暂停下手上的事儿,满脸紧张的看着他,握紧拳头向天,振奋的说道:“横山城,大捷!”

城门下一片静寂,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吴景林几人,不相信吴景林所说一切,但吴景林及身后几人看着风尘仆仆,但是都还衣着整齐,战马肃然,的确不像是败退的样子,难道横山城依靠龙骧大营两三万兵马真就守住了?

“大胜!大胜!横山大胜!!”一个兵卒激动的挥拳呐喊,狂喜气氛迅传染开来,一时间城墙上下欢声雷动。

吴景林眉头微蹙,灌河城与横山城相距不过六百余里,应该不需要龙骧大营额外传讯,灌河城应该清楚东线战场的情况啊,难道灌河城这边,连斥候哨骑都没有派出去?

想想往年灌河城、横山城等主要防寨,漫山遍野都是妖蛮,即便派出斥侯也是伤亡惨重,索性不派斥侯、闭城死守却成了习惯,说起来还是他忘了提醒陈海,派人及时通知这边了。

守门官激动之余,依然不忘吩咐手下带吴景林几人去往都尉府。

那兵卒带着吴景林几人行了几步,忽然撇下了吴景林几人,手舞足蹈的往太尉府奔去,边跑边喊:“横山大胜!横山大胜!”跑得几步,却被路上积雪滑了一个大前趴,滋溜溜的滚出了几米远,爬起来顾不得疼痛,顾不得拍打,还是挥着着拳喊着,只是脚下慢了许多。

吴景林几人看着他别扭的姿势,相视一笑,也是有通玄境底子的精锐老卒,竟然滑倒,可见他内心激动成什么样子。

没有什么比消息传递的更快,如果有,那就是好消息。

一路行来,整个灌河城仿佛活了过来,到处是喊着欢呼大捷的人群。

吴景林鼻子微酸,下定决心,一定要说服族叔吴澄,围歼陷在横山与榆城岭之间的妖蛮,应该能换得几年边境平安。

到了都尉府,早有人得了消息在府门外候着,先是接了吴景林,告诉他吴澄几人已在中殿等候,然后接着其他几人安排休息。

穿过府门,绕过回廊,看着中殿正中“华若阳曦”的古朴匾额,吴景林深吸了口气,入得殿来,心想天水郡今年数年的平安,就要在此刻决定了!

“吴景林拜见吴都尉,拜见周师伯、廖师伯!”

“景林快起,来人,赐座。快来说说,横山此次如何大胜?战果如何!”华阳宗护法长老、吴氏宗老以及天水郡都尉等多重显贵身份兼于一身的吴澄,笑吟吟的让他免礼,手上拿着两个圆滑的青色玉石盘着。

吴景林也不推辞,给吴澄以及地位不在吴澄之下的周氏阀主周同以及华阳宗护法长老廖云奎行过礼后,就坐下来将数日来横山大战娓娓道来。

当提到重膛弩的恐怖杀伤力后,天澄、周同、廖云奎三人及殿内的其他将领都无不吸口冷气。

“此役,共斩妖蛮万余,另有四万左右妖蛮正徘徊在横山与榆城岭之间。龙骧军此时兵力匮乏,但已决定依托北面的榆城岭修筑防寨,搭建前锋坚垒,只要族叔能出兵,与龙骧军配合,定全歼这四万蛮兵,保我天水诸郡数年太平。”吴景林此前虽然此前已无数次推敲这段说辞,但此时宣诸于口,还是激动的满脸红。

“然,我天水诸连年积弱,这次有龙骧军臂助,又碰到如此好机会,定当竭力以付,以求毕全功于一役。”廖云奎激动不已,击掌赞叹,等吴景林说完大声赞同。

而吴澄和周同却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默不作声。

吴、周二人没有附合,殿内一时间沉寂下来。

吴景林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三位灌河城的最高权力者,而廖云奎也不解的看着默然的吴澄和周同。

“咳!此次横山大胜,实非我们所意料,我们并没有做好出兵的准备。再说妖蛮残暴,据城而守,我等兵卒尚能一战,直接去城外短兵相接,我怕子弟们力有不逮啊!”周同干咳了一声,先出声打破僵局。

“现下陈海率部北进杀敌千里,杀得妖蛮毫无还手之力,此时又在榆城岭筑寨,势能挡住千万妖蛮。我们只要兵出横山,据横山城而守,接下防务,然后派精锐配合龙骧军从南北两侧夹击,收割两线之间的妖蛮,有何不可?”廖云奎寒门出身,素知妖蛮一起,赤地千里,有这么好的机会怎肯放过。

“我与陈海也有过商讨,天水诸郡子弟到时候接管横山防务,围歼妖蛮还是以龙骧军为主力,我部只需从旁协助。况且陈海说了,若灌河怕有小股妖蛮侵扰,只需派足能接管横山防务的人,方便所有龙骧军能便宜行事就可。”吴景林满脸疑色,己方既不会徒增伤亡,又可以练兵,徒获军功,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为什么不做?

“此次横山大战,景林你辛苦了,出兵之事,我还需要与你周师伯、廖师伯再从长计议,说不得还要派人去跟郡牧请示。要知道横山榆城岭之间,千里纵深,无险可依,一个不察,陷入妖蛮阵中,数万子弟,危在旦夕。且妖蛮素有食人之好,据城而守,士兵身后还可以回归祖坟,若在野外而死,沦为妖蛮腹中之物,魂不能归乡,尸不得全,你又如何自持?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我和你周师伯、廖师伯再计较一番。”吴澄当下吩咐人将吴景林接下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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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觉得吴澄等人不会出兵?”

看着眼前气鼓鼓质问自己的苏绫,陈海笑了笑:“几十年来,天水郡一直据城而守,偶尔和妖蛮直面,也是在登城时短兵相接。如今在野外直面妖蛮,你说他们会不会直接把腿肚子吓软。到时候徒增伤亡,又损了自己的实力,如果吴澄不是傻瓜的话,他就不会出兵。”

“可我们只是让他们据城而守,若有多余兵力,可配合龙骧军城外歼敌,他们若是怕,只需要让我们在横山诸寨的兵力都解放出来,就有很大机会围歼这四万妖蛮。他们怕什么?他们为什么会不答应?这么好的战机,他们不抓住,不是愚蠢吗?”想着妖蛮的巨大獠牙,狰狞面孔,苏绫打了个寒颤,语气弱了许多,但还是不甘心的问道。

“他们怕什么?他们怕我龙骧军在外浴血奋战,他们却在城里做缩头乌龟,被天下人嗤笑!他们怕什么?他们怕我龙骧军战绩辉煌,动摇他们统治天水郡的人心!他们怕什么?他们怕此役之后,我龙骧军尾大不掉,慢慢蚕食他天水郡!他们不是愚蠢,是太聪明了啊!”陈海背负双手,淡淡说道。

苏绫听闻,站在崖头怔然了很久。

陈海也不理她,飞下孤峰山崖,察看筑寨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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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吴景林颓然的坐在房间,室内入春,檀香袅袅,但是红漆木桌上的饭菜却也早已不见热气。

鬓摇钗动,一个身着青衣的侍女走进房间,看了看未动一筷的饭菜,款款行了一礼道:“可是饭菜不合吴爷胃口?我去厨房吩咐再去做了!”

吴景林有气无力的挥挥手,让侍女下去,想着正在前线厮杀的同僚,对自己眼前的舒适厌恶了起来。想着临行时对陈海的承诺,愧疚不已。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么好的机会吴澄非要放过。

蹬蹬蹬,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嘭的一声房门被推开,风雪随着来人卷了进来,灯影晃了几晃,还是稳住了。

“景林,我且问你几件事情!”原来是师叔廖云奎。

吴景林赶紧起身行礼,让师叔廖云奎坐下!

两人坐定,吴景林看着一袭玄衣的廖云奎,满面愤怒,不知为何!

“景林,我若率人去守榆城岭,陈海能否带龙骧军一扫境内妖蛮?”

看着怒气冲冲的廖云奎,吴景林斟酌了一下:“廖师伯,若你真愿意为天水郡百姓出力,我还是建议你能接手横山防务。这样龙骧军从横山腾出手来,和榆城岭两相呼应,围歼妖蛮把握更大。”说到这,沉吟了一下:“况且榆城岭那边只是新筑营寨,诸般防务,都准备的不是很妥当,也有可能从北面吸引更多妖蛮战力过来围攻,后期的战事极可能会激烈,但不管什么,我们都要替龙骧大营守榆城岭不失……”

“罢了,龙骧军作为外兵,却敢出城奔袭、在雪原之中斩杀妖蛮,也保住横山防线以南上百万百姓免遭生灵涂炭,我等怎能坐视战机丢失?而且,龙骧军作为外兵,都能为天水郡千万子弟力战死战,我等要是只敢率部守后方的城垒,只会惹天下人耻笑,我等要战,便也要去榆城岭,”廖云奎说完,“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决然道:“吴澄、周同无胆,我麾下还有六千精锐可用。就这么说定了,你早点休息,明日再安排出之事!”

说完也不给吴景林作答的机会,起身而去。

走到门口,廖云奎顿了一下,回头正色道:“天机学宫的那个风焰飞艇,到底安全么?我等能御物飞行,不怕当空坠落,要是几千人一起从天上掉下来,怕是没有几人能幸免了啊。”

看着廖云奎一本正经的样子,吴景林一扫阴郁,两人对视,哈哈大笑。

六千兵马想要以最快的度到榆城岭参战,乘坐风焰飞艇无疑是最快的……

第三百七十五章 向背

四周一片喊杀声,吴景林茫然的望着四周,现自己正身处惨烈的血腥战场上。四周都是悍勇无比,狰狞可怖的妖蛮。

突然脑后一缕凛冽杀气扑来,他下意识的横移出去,险之又险的躲开了身后像闪电般刺来的黑色巨矛。吴景林急转过身来,就见一樽像铁塔似的豹脸妖蛮,收回势大力沉的战矛,瞬间又铺开重重矛影,那妖蛮满脸的绒毛,狰狞而笑,咧开的大血,还残留着啃噬人肉留下的血迹。

四周的天水精兵一个个被砍倒在地上,惨叫声此起彼伏。

“小心!!”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传来。

吴景林一回头,时间仿佛停止,只看见一道如雪练般、凝如实质的巨大刀光,已斩至他的眉睫,近得能从这凝如实质的刀光里映出他惊愕无比的神情。

“啊!”吴景林惊然坐起,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只感觉浑身一片潮腻,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滴在红色的锦被上,汗水绽放,犹如血花,这才省得刚才是一场噩梦。

没想到踏入明窍境,六识感知都上升到神识境界的他,意志竟也有如此孱弱的一刻,竟让梦境所侵。

吴景林起身推开窗,寒风呼啸而过,室内的温度急剧降了下来。

雪已经停了,天光已经泛起了青色,整个灌河城一片寂静。片刻后,城东隐隐传来一阵鼓声,号声,想是廖云奎已经已经开始点兵了。

吴景林也不怠慢,迅穿戴完毕,和守在院子里的扈卫一起,便往城东大营处而行。

经过都尉府门口,吴景林看到数道雨虹般的光华从府中升起,往东掠去,心想是鼓号声惊动了吴澄和周同,要去看个究竟。

他也不多言,只是与扈卫乘御黑狡马,紧随其后。

到城东大营,天光已经亮了。校场上几千精锐肃然而立,而台上却并非是廖云奎,而是廖云奎的真传弟子、天水郡云骑校尉刘纯。

略一思忖,让其他几人去点将台旁候着,吴景林往中军大帐走去。

中军大帐此时正由一道防御灵罩屏障起来,由廖云奎十数嫡系扈卫峙守在外面。

吴景林在华阳宗、在吴族地位甚高,三十岁就踏入明窍境,天水郡及华阳宗,近百年能与他比肩的,也就七八人而已。

而廖云奎等人都已经是上辈人物,在华阳宗年轻一代人里,吴景林与吴曜、吴蕴乔等,都是最为核心的弟子。

吴景林过来,也无需通报,便有权直接进入城东大营的中军大帐,他伸手像分开水波似的,打开那道灵罩,才听闻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什么据险而守,高枕无忧;什么妖蛮残暴,野战不可胜?妖蛮年年叩关,我们是能守住几座主要城池,宗阀子弟要么避入山门,要么避入坚城,是没有什么损失,但横山低矮,挡不住妖蛮轻兵往南渗透,城外每每都是哀鸿遍野,死的都是数以万计、十万计的无辜百姓!”廖云奎须皆张,愤然指着吴澄和周同,斥道:“华阳宗受万民供奉,事到临头,却畏缩不前,难道这横山灌河一线,都不是天水子民?难道这千里沃土,都不属你们周氏、吴氏分毫?”

周同铁青着脸,任由廖云奎呵斥着,也不理会刚入账的吴景林。

吴澄地位最高,在虎踞上坐定,那枚地阶中品法宝青狮灵印,在他手掌上忽快忽慢的转着,散出青毫灵芒,他沉吟少顷,说道:“廖师兄,我华阳宗眼下还没有一位天榜在手,而大燕朝野,局势动荡,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生惊天变局,不能不加以防备。与其此时作匹夫之勇,折兵损将,倒不如忍过这一时,待局势分明之后,倘若再有妖蛮大举寇边,我们到时候自然就有底气与其一战,但此时鲁莽不得啊!”

“廖师兄,还望你以大局为重。”周同黑着脸劝诫廖云奎。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既然只敢守城,我不劝你们,你们也要劝我率部出战。景林,走!”廖云奎一撩灵甲下的玄色下摆,出帐而去,不再与周同、吴澄争辩下去。

吴景林看了看脸色难看、震怒难抑的吴澄和周同二人,揖礼道:“三千子弟尚在榆城岭,我得与廖师叔同往,还望都尉、周师叔谅解。”说罢,他便跟着廖云奎往点将台而去。

此时天光已然大亮,呼啸北风卷的大旗猎猎作响。

廖云奎在校场上站定,看着眼前这一个个精兵悍卒。

华阳宗六尊,廖云奎无论是修为,还是胆略、将功,应该是最强的,但由于他是寒门出身,此时也只是屈居吴澄之下,担任副都尉,嫡系兵马也仅有六千人而已。

但这六千精锐,一是廖云奎从寒门子弟里选拔出来的,又追随廖云奎戍守横山一线,即便他们中隶属于华阳宗外门的人数都不多,兵甲武备都不如周氏等族的嫡系兵马,却多剽侵悍勇、悍不畏死。

“自现有蛮族起,我天水诸郡,受蛮族年年叩关。每及此,生灵涂炭,万物成灰。汝等可记得?”廖云崖身为道丹境中期强者,声音里有一种金铁般震慑神魂的力量,激得诸将卒热血沸腾起来。

“记得!”数千士卒,同声应和。

“今日龙骧军大破妖蛮,更追敌千余里,杀得妖蛮尸横遍野。龙骧军是否威武?”

“威武!”嘹亮的号子漫卷西风,扩散全城。

“如今,妖蛮有三五万被龙骧军卡在横山、榆城岭一线,我也将赶往榆城岭坚守前沿,扼死妖蛮归途,可有人愿与我同往?”廖云奎满脸坚毅的问道。

场上静默了瞬间:“同去,同去!”声音响遏行云。

渐渐地,灌河城的百姓好像知道了些什么,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往城东大营围来。

“此去,或许诸位十不还一,但是我等在此戍边,保天水郡千万百姓平安,牺牲是我们应有的宿命。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我唯一能给你们的保证,就是我廖云崖,血染战场、身殒道消,也绝不会比诸位先退一步。所有人听令,从今后,我六千甲卒,有了新名号,那就是。”廖云奎定了定,扫视了一下当场,振臂厉呼道。

六千士卒轰然应诺后,各执兵器,缓缓出营。

吴景林饶是平素坚毅无比,看着眼前的种种也是热泪盈眶。他瞄了一眼中军帐目瞪口呆的吴澄和周同,用力擦了擦眼角。

昨夜通过灵鹄,吴景林与陈海联络过,是廖云奎与他这边率六千精锐出灌河城后,龙骧大营派风焰飞艇来接——当下形势,廖云奎与吴澄、周同闹崩,吴澄不会允许风焰飞艇在灌河城内降落的。

出了城东大营,早有百姓夹道,看着沉默着行进中的同袍军,他们窃窃私语着,互相质疑着。

少顷,有一个青年壮汉,径直走到廖云奎所乘御的黑狡兽前,他虽然没有什么修为在身,却也不畏惧黑狡兽所透出的凶残气息,问道:“廖都尉,你们这次出城斩杀妖蛮,我雷蛮子虽然不会什么武技、术法,但也愿随军作战!”

“好!”廖云奎应道。

见廖云奎应允下来,当下就有二三百人从围观人群里6续走出来,老少皆有,拿着简陋的自备兵甲,汇入六千战卒之中出城。

天水郡近百年来,难得见大军出城与妖蛮野战,欢声雷动!

远远望着出城的同袍军,吴澄和周同脸上阴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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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叩边,你是怎么带的路?我族上万战勇,就这么凭白无故的丧命荒野。说,你是不是人族放回来的奸细?”

此时的铁鲲处境糟糕无比,而正逼问他的穆勒更是恼羞成怒。

黑石部族是北境荒原上屈指可数的强大黄金部落之一,本族就拥众数百万,精锐战兵数十万,战技修炼有成的蛮武数以万计、精擅血祭秘法的巫蛮也有上千之多。

其王族穆氏传说是修炼有成的龙蛟大妖与蛮人天女结合后所生的后裔,体内拥有一丝龙蛟血脉,天生神力,肉身也强悍无比。

族长穆豪作为北境近百年来新近崛起的天蛮武尊,拥有道胎境初期的实力,这些年率族人从北边的荒域,进入瀚海沿岸,收服上百大小部族,战兵规模更是扩大三四倍之多,还在瀚海的西南岸正式成立了黑石汗国。

这些年,河西、天水一边每每寇边的妖蛮,主要都是来自于黑石汗国以及与其他黑汗结盟的妖蛮部族。

铁鲲当年离开秦潼山,返回到万里之外的故居瀚海,他所在的铁崖部,也难以避免的被黑石部族的强大武力所征服,成为黑石汗国的附庸。

回归铁崖部的铁鲲,自然也就与铁崖部的其他蛮武一起,成为黑石汗国国主穆豪第二十九子穆勒麾下的一员蛮将,这几年来也是随同黑石汗国的大军,在寒季来临之时,频频侵入燕州西北域的边境。

穆勒作为穆豪之子,在黑石汗国的地位却不是甚重,毕竟穆豪每征服一族,都要迎娶此族族长之女为妻为妾,以促进黑石汗国内部部族的融合,生养的子嗣也多。

拥有堪比人族道丹境中期修为的穆勒,作为东路大军的先锋将,差不多每年都会率领他从诸多附庸部征集及本部精锐的六万战兵,抵达天水郡的北部劫掠一番。

也是在铁鲲的建议下,穆勒以往每年都是以主力盯住天水郡北部的几座主要城池,围而不攻,然后派遣小股的精锐兵马,越过横山绝不算险峻的山岭,到横山防线南面的腹地劫掠,每每都有相当不错的收获。

今年天水郡北部的横山防线出现大的变动,天水郡兵主力入冬之前就大规模往西线集结,囤驻在灌河城为主的城寨之中,而东部以横山城为主的防寨,仅有龙骧大营移驻进来的两万多兵马,看上去孱弱无比。

虽然铁鲲多次提醒,绝不对轻视陈海以及龙骧大营背后的天机学宫力量,但穆勒眼里所看到的,却是难得的从横山城全面突破横山防线的机会。

穆勒作为穆豪的第二十九子,想要有机会继续汗位,就必需积累更耀眼的战功。

这些年来,黑石汗国的大军,每每侵袭到燕州西北域沿边,虽然或多或少都有些收获,但罕有能真正将燕州西北域的诸段防线真正撕开一个大的缺口。

穆勒心知他要能占领横山,就意味着二叔穆苛所率的东路大军三十万战兵主力,就都能横山城这个缺口蜂拥而入,将天水郡尽在囊中都不在话下,这将是何等耀眼的战功?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穆勒无视铁鲲的告诫,将前锋六万战兵,兵分两路,一路进逼灌河城,盯住天水郡兵的主力,一路在他的亲自率领,直接攻打横山城。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比塞北的天气更加残酷。

谁能想象龙骧大营的天机战车、想象重膛弩是那样的恐怖!

此时穆勒将盯在灌河城外的战兵也收了回来,两边汇合到一边,还有近五万兵马,实力未损,但这些年来他都没有吃过这样的大亏,心里的怒火,却怎么都难以遏制,只能泄到铁鲲的头上。

虽然铁崖部的数千战兵也是一路从横山逃过来,却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不要说穆勒起疑心了,其他损兵折将的蛮将,心里也不爽。

铁鲲看着面前这个眼中几欲喷火的前锋主帅,心中不屑的笑了几声,想起昔日的主人英姿,再对比眼前的穆勒,高下立判,只是他作为被征服部族的蛮将,为了族人考虑,却不能当面顶撞、激怒穆勒,只能沉默以待。

“穆勒,够了。铁鲲早就说过陈海这人诡计多端,治军练兵都堪称燕州之冠,又擅用强大无比的天机战械,劝告过你说强攻横山城必得不偿失,最后大家也是靠着铁鲲的告诫,才没有损失更多。现在黄金巨象都已损失过半,战兵损失逾万,看你怎么给父汗交代。”

妖蛮大帐,十数蛮将围着熊熊燃烧的火盆或坐或立,听到竟然有人替铁鲲辩解,穆勒死死的盯了铁鲲一会儿,一挥手,重重的将铁鲲推到一旁,一步一步的往刚才声援铁鲲的女蛮身边走去。

那女妖蛮身材要比寻常妖蛮娇小许多,额头微微隆起,要不是脸颈覆盖一层细密而柔软光亮的青色细鳞,都堪称美艳了,娇小的身躯穿着青鳞战甲,像身材也极其的性感,她轻蔑的回视着穆勒凶狠的眼神,无视他的威胁。

她是黑石汗国的公主,穆豪的幼女穆莲,此时也在兄长穆勒的帐前为将。

“穆莲,记住,黄金部族永远都不会有一个女性族长,更不会有一个杂种女性族长。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好好尝尝我的厉害,”

穆勒戏谑的用粗糙的手掌,撩了下穆莲的脸庞,只是穆莲深受汗王的庞然,他一直都觊觎不得,又猛然回头大吼,

“各部族迅收拢溃兵,三天后,进攻榆城岭。”

嘶吼声传遍大帐方圆,周围蛮族听到穆勒的战斗宣言,大声应和。

片刻后,整个妖蛮营地都陷入嘶吼当中,冲天而起的妖煞杀气,搅动风云,将天上的明月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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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云奎六千精锐,虽然所编入的战马很少,但皆为百战悍卒,一路上行进颇为迅。刘纯在途中兴奋的拽着吴景林问这问那,每听到精彩之处,手舞足蹈,恨不得能出现在横山一战现场,手刃几个妖蛮才算过瘾。

吴景林的几个扈从在后面,看到刘纯此时的兴奋,都偷偷笑问道:“刘师叔都快辟灵境修炼圆满了,廖帅都夸他道心坚定,这会儿却怎么如此兴奋不已?”

有人知道刘纯的身世,说道:“你有所不知,十多年前,刘师叔还未踏上通玄,全家居住在横山城,那年,横山陷落。”

几人默然。

大军行至下午,抵达灌江城东北的一处矮岭之前,远远就看到两个巨大的黑影,从云层之上缓缓飞过来,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那就是龙骧大营的风焰飞艇。”吴景林指着由百余头战禽严密保护的两艘风焰飞艇,跟廖云奎、刘纯他们介绍道。

“唳……”

一头巨大的金羽灵鹤后先至,往众人飞来,鹤婆婆化为人形,来到了廖云奎、吴景林的身前,说道:“风焰飞艇,每次只能运送千员战卒,其他人还要在这里等待。”

廖云奎赶忙向前,躬身施礼,鹤婆婆也不推让,吩咐让一千名同袍军依次登上火焰飞艇,其余人就地结阵,防备附近还有小股的妖蛮战兵可能赶过来袭扰。

一阵忙乱,载满同袍军的飞艇轰然作响,冉冉升起,气流将飞艇下喷的犹如白地,在百余头战禽的保护下,直接往榆城岭方向疾驰而去。

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巨大的风焰飞艇之上,宛若战神之舟。

地上的同袍军看着巨大的飞艇,雀跃欢呼,欢呼声越传越远,越传越高。

第三百七十六章 诱敌(一)

妖蛮前锋主力,在东线接连受挫,在吴景林赶到灌河城请授之时,已经退缩到灌河城南面四百里外的雁荡湖。

天水郡放弃横山以北上千里方圆的土地,潼河、天荡河、灌河等主要河流的堤坝年久失修,已经完全废弃,使得横山与榆城岭之间的这座千里平原,变成水网密集的湖泽之地,每年入春后,就有成群的各种雁雀禽类,在此栖息繁衍。

因此,横山与榆城岭之间的这座千里平原,又称为雁荡原。

雁荡原有百余座颇具规模的湖泊,雁荡湖是其中最大的一座,又是雁荡原的主湖,湖域南北宽百里、东西长两百里,上接天荡河、灌河的来水,东口有河道引出,汇入潼河。

湖东有当年天水郡放弃的废城雁荡城,如今就剩残缺不堪的城墙矗立在荒芜的雁荡原之中。

湖网密集的雁荡原,在入冬后就都冻得严严实实,不再成为大军通行的障碍。

即便妖蛮前锋主力逾五万战兵都退到雁荡湖,不再直接威胁灌河城,也暂时没有直接往龙骧大营此时集结的灌河口孤峰围杀而去,但犹有小股的妖蛮精锐,在雁荡原深处游荡、斥侯。

妖蛮也有行动快的精锐骑兵、也有驱御妖禽作战,风焰飞艇还是要尽可能从秦潼山西麓的群峰之间掩蔽而行,故而接送同袍军的将卒赶往潼河口孤峰,一天也只能往返一个来回。

做为同袍军主帅,廖云奎在第四天中午才随千余同袍军将卒登上飞艇,这时候同袍军放出去的斥候,也侦察到妖蛮前锋主力,也从雁荡湖东岸开拔,往潼河口孤峰行去。

飞艇很快升到了既定高度,往榆城岭疾驰而去,在蔚蓝的天空上留下几道轨迹。

陈海等人多不曾见过廖云奎,但为了表达尊敬,还是在河口孤峰的北面整理一座简易校场方便风焰飞艇更平稳的降落。

远远一声鹤呖,风焰飞艇的巨大身影从西南方缓缓浮现。

“若非亲眼相见,谁能想出世上竟还有如此神器。”吴景林赞叹道。

虽然已经多次见到飞艇神妙,但是每次看到飞艇起降,携带着巨大的声势横空来去,都令他激动不已,对陈海的惊才绝艳深深叹服。

采取热汽球原理造成的风焰飞艇,在陈海看来没有什么玄妙的地方,最核心的部件所涉及的风焰天机复合禁制,论复杂程度,甚至仅相当黄级上品法宝,但这实在是突破了燕州当世人的想象力,也难怪初时总会引起这样的大惊小怪。

众人相视一笑,也不多言。

飞艇似慢实快,不多时便来到众人头顶,缓缓而降,所释放出的强大气流吹的一众人衣袂翻飞。

落定后,一个身着玄色灵甲的中年汉子当先飘然而下,一身道丹境的的修为毫不掩饰,陈海几人连忙上前揖手施礼:“见过廖都尉!”

论军制,陈海作为京营军的大营都尉,地位要比吴澄更高,但京郡宗阀,亦或燕然宫有人也不希望陈海在地方太得势,才令龙骧大营受郡府的节制,以致陈海的将衔,比吴澄生生的低了一等,却还在廖云奎等天水郡副都之上。

廖云奎挽住陈海的手臂,说道:“灌河之前犹有妖蛮战兵徘徊不去。吴都尉担心妖蛮奸计狡猾,袭夺重镇易手,故派我同袍军前来,襄助陈侯击破妖蛮!”到了此刻,廖云奎为了华阳宗体面,还是没有将内部纠葛公布于众。

陈海微微一笑,也不说破,只是应和请廖云奎陪他们一起登上孤峰,视看正在修筑的潼河口大寨情形。

榆城岭背靠断龙岭起,往斩马岭而去,绵延近千里。

虽然号称千里之岭,但多是孤山断崖,多不过二三百米高,实谈不上险要之地,也无怪当年天水郡会放弃榆城岭防线。

就如今陈海他们在潼河口所选择的筑寨位置,也只是地势稍微陡峭,早年天水郡在此筑潼口城,后为妖蛮所破后,就剩断断续续的一道残破城墙。

潼口残城西临潼河、背依孤峰,陈海此时就在残城的基础上,重新筑寨,飞上四百多高的孤峰,廖云崖他们只看到峰脚下一片忙碌,龙骧军和天水子弟们正热火朝天的加固营寨、修补城池。

特别是龙骧大营的将卒,丝毫不觉得孤悬横山防线之外,有任何的担忧。

此时天已黄昏,残阳洒下亿万条余晖,将残城、孤峰烘托的一片悲壮。

从决定出兵起,廖云奎胸中一股积郁之气一直不得消散,此时靠近与妖蛮厮杀的最前沿,感受着临战前的各士卒的状态,积郁之气早化为一腔豪情,这时候再也忍不住,长啸起来。

啸声越拔越高,越传越远,忙碌的士兵们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不知道廖云奎这等人物,怎么就突然失心疯的长啸起来,但转瞬间普通将卒都能意识到廖云奎这气息连绵不绝的长啸不同寻常,就见刚才万里无云的晴冷天空,眨眼间凭空涌出鱼鳞般的絮状密云,层层叠叠旋转着,形成一只巨大的漏斗云。

漏斗云顶端遮闭百里天穹,底端却又小如微末,就落在孤峰之巅。

天地之间,却无一丝风泄出。

诸多将卒皆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风云异相。

随着啸声,廖云奎的气势也在缓缓上升,从廖云奎身上散的气息更为精玄。

黄双、吴蒙、周钧、苏原等人皆惊疑不定的看着廖云奎,一脸思索;而远处振翅而飞,亲自监视妖蛮前锋大军动向的鹤婆婆,这时候在万里高空之上,也吃惊的回头望过来。

而在遥远的雁荡湖北岸妖蛮大寨,正在喝闷酒的穆勒心头一紧,一声闷哼,手中的颅骨杯应声而碎,目光越过大帐,越过数百里雪原,往潼河口方向望去。

一炷香后,啸声止住。

“恭喜廖都尉!”陈海、黄双等人揖手贺喜道。

廖云奎,此时只觉得浑身轻盈无比,道心更加通透澄明,微微一运神识方圆数十里,纤毫毕现,比以往神识笼罩范围要多了一倍不止。

他自踏入道丹中境以来也有三十余年,只是外连年战事不利,不堪其扰;内为了寒门子弟一线生机,左右勾连,心机用尽,所以修为一直停滞不前。

却没想到这一刻站在孤峰之上,积郁尽去,道念转动如意,竟然是难以遏制的当着众人,踏入道丹境后期。

虽然离道丹圆融,修炼成道胎还差得不以道理计,但总算有了希望。

廖云奎微笑还礼道:“情难自禁,还望陈侯不以为怪。”

下方榆城岭士卒们知道来了强援,也不由得振臂欢呼。

这时候一队约百名龙骧精骑从远处驰来。

这些人浑身血迹斑斑,一脸疲乏,战马前却赫然挂着或一个或几个面目狰狞的妖蛮头颅,只是最后有几匹马上的士兵并非坐立,而是用绳索捆在马背上,想是在与妖蛮小股斥侯的交战中牺牲了!

“寒江,快来拜见一下廖都尉。”陈海喊道,原来这是齐寒江带队出去清扫小股妖蛮斥侯或游散兵马。

“当初在横山城下,妖蛮大败,我率大军追击,打散妖蛮不知凡几。小股妖蛮成不得气势,但也不能让他们从容收拢起来。每日来,我都会派出诸将亲自率领精锐骑兵,四处袭杀散兵斥侯,几天来,斩获颇丰。”陈海看着廖云奎面有不解,解释道。

齐寒江往孤峰这边飞过来,先向廖云奎施礼,然后陈海汇报这次战果。

汇报完后,齐寒江忧心忡忡的说道:“最近两日虽然总有斩获,但是所遇到的小股妖蛮越来越难啃,看得出此时在潼河口四周的小股妖蛮,不再是之前打散的散兵游勇,而是妖蛮前锋主力,主动往我们这边派出的精锐斥侯!”

陈海看着齐寒江满脸风尘,疲惫之色掩都掩不住,也知道今天的扫荡特别辛苦,勉慰了几句,就让他先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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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将潼河口附近的形势,给廖云奎作了详细的介绍之后,陈海又邀他及吴景林、刘纯等人一起到中军大帐商议战事。

中军大帐里,早有人将火把燃起,帐中火盆烧的噼啪作响,将刺骨寒气逐去帐外。

十余人围着火炉坐定,陈海跟亲自跟斥侯敌情的鹤婆婆说道:

“鹤婆婆你先将目前的形势给大家讲一下。”

鹤婆婆应了一声,手掐法诀,横山往榆城岭一线的地形图,就随着一道光幕缓缓展现在大帐正中。

“妖蛮前锋原分为两部进逼横山防线,东线被我们杀得丢盔弃甲,西逃后与西线南撤的战兵会合后,在雁荡湖西岸休整,但从昨天起又动了起来。一部骑兵,行极快,已经推进距离潼河口约一百五十里外,在一座残寨里驻扎下来,主力预计后天就能到达。”

一条红色的粗线在地形图上展现,往距离潼河口孤峰一百五十多里处的一个点延伸。

“到时候,出现在我们西面的妖蛮战兵,将有五万之巨,”陈海沉默的看着鹤婆婆展示出来的敌情,沉吟片晌才说道:“龙骧大营第四、第五战营,加上廖都尉你们九千人,仅有两万余精锐可用,但也不瞒廖都尉,重膛弩虽然甚是犀利,但重弩弹储备不足三万,轻易不能动用,因此,即便北面的妖蛮主力不过来,我们想到抵挡住其前锋五万战力,还是颇为困难。”

“那该如何应对?”

廖云奎满脸焦急无奈,若是吴澄肯点齐十万兵马,配合战力非凡的龙骧军,胜算应该会很大。

可如今两万多人族将卒,依托没有什么防御力可言的残寨,去对抗五万妖蛮凶残战兵,实力是悬殊了点。

陈海望着起伏不定的火苗,将自己心中计划向廖云奎几人娓娓道来。

“明晨,我会亲自率第四战营赶往这里,”陈海指着一百五十余里外,此时已经有七八千妖蛮战兵进驻的残寨,说道,“潼河几乎年年溃堤,地势稍低的西岸,早变成湖泽泥沼之地,特别是这座残寨的下方三四十里处,百年来早已经变成一座吞噬人兽的大沼泽。现在正逢隆冬,土地冻结,看不出什么,但我们要是能将风焰天机复合禁制从战车、风焰飞艇临时拆御下来,提前埋于地下,到时候派一队兵马,将这七八千妖蛮主力从残寨诱出来,引到这沼泽之上,到时候引禁制,融化冻土,以妖蛮战兵及骑兽的笨拙体形,陷入泥泞之地必然行动不便。我们能够歼灭掉这支妖蛮战兵,再次痛挫其锐气,然后即便四万多妖蛮战兵都围到潼河口来,必然也是心有余悸,不敢狂攻滥战。而我们到时候徐徐应战,守到明年开春,应该不成问题……”

众人思索了一会儿,纷纷应和。

“到时候这诱兵之责,那由我天水郡子弟承担。”廖云奎这时请战道。

“这几日我龙骧军与妖蛮不断交战,对于他们已经有相当的了解,扰敌、诱敌也熟悉得很。而潼河口才是我们御敌于榆城岭之外的根本所在,不容有失,况且现在此处营寨修补未全,也是有廖都尉与景林兄在这里坐镇,我才能放心率部出战。”陈海费尽唇舌劝廖云奎打消出战之心。

商议之下,最后还是刘纯代表廖云奎率一部天水郡兵,参加明天的诱敌伏击战;到时候廖云奎、吴蒙、吴景林率龙骧大营第五战营及天水郡兵留守潼河口残寨。

天色未亮,但榆城岭城寨却早已活了过来。

火把映得满城通明,第四战营一队队精骑有序的校场上集结。

陈海坐在一头赤狻骑兽宽厚的后背上,与黄双、周钧、齐寒江、韩謇、韩文当、刘纯等将,凝目看第四战营及部分天水郡兵肃然而立的兵马,这一战无法动用重弩弹储备已经极有限的重膛弩,只能采取常规的传统战术,或许今日这些鲜活的生命有很多要消逝掉。

陈海深吸了口气,下令大军开拔,就见一队队士兵上马出城,犹如一道铁流般披着夜色,滚滚前进。

在他们的头上,鹤婆婆率领着一众战禽,划破夜空。

第三百七十七章 诱敌(二)

此时穆勒迫不及待的率前部往潼口河猛扑过来,在距离潼口河一百五十余里的一座残寨里扎下营来。

他此举是要盯住潼口河的龙骧大营主力,此前的丢盔弃甲令他心存余悸,任他再自恃英勇,也没有信心站到十数乘天机战车之前,还是要等待后部赶过来,才能继续往潼河口进逼,但他也拒绝掉向东路军主帅穆苛请援的建议。

穆勒在妖蛮大帐中左右徘徊,魁梧之极的身躯,时坐时卧,端起了骷髅酒杯,正待痛饮,然而想起那恼人的铁鲲,虽然被他捋夺了兵权,留在身边戴罪立功,偏偏穆莲还百般维护他,真是令他胸中恨意难消、遏制不住。

“砰!”又是一个酒杯撞在了柱子上,杯中美酒随着酒杯的碎裂抛洒开来,浓香的酒味在妖蛮大帐中蔓延。

帐外蛮兵听得里面乒乓作响,不敢作声。

这几日龙骧军一边在潼口加筑营寨,一边派小队精锐扫荡溃散蛮卒。

虽然穆勒这边有妖瞳之术相助,可以监视二三百里方圆的动静,但对数百里之外被扫荡的溃卒,却没有办法派出援兵去救,只能是他们自己越过龙骧营的封锁线,赶来与大军会合。

后部主力携带辎重,又缺少充足的骑兽,行军还是太缓慢了,都过去了两天,往北推进才三百里,也快将穆勒不多的耐心耗尽;偏偏这时候龙骧大营又有多支精锐斥侯,从潼河口出寨,肆无忌惮的越过潼口往西扫荡过来,这更令穆勒心情烦躁。

等等,龙骧军从潼口河派出这么多的精锐斥侯越过潼河,是想干什么?

正闷坐着的穆勒苦闷不已,但很快又想到另外一件事,狰狞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将一道命令传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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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勒为什么会派我们率这么点人去接应后部主力?此时龙骧军频频异动,应该妖翼族快去快回,与后部主力随时保持联络即可!”无从抗命的穆莲,铁鲲带着一小队狼骑,踏上了接应后部主力的路上。

体形悍健的雪狼,披着厚厚一层的粗长狼毛,像是一层天生的铠甲,能挡普通的箭矢刀兵,是栖息于瀚海北岸最为常见能驯为座骑的低级妖兽。

雪狼负重不是很强,与普通的强健战马稍差,但在战场上扑咬撕抓,极为凶悍,有着通玄境修为底子的武修,都未必能一头训练有素的成年雪狼,也只有最精锐的妖蛮轻骑战兵,才有资格将雪狼当骑兽。

铁勒被铁勒解除兵权后,铁崖族的数千族兵都只能暂时交给他人统领,他身边就只有百余精锐狼骑,跟随在穆勒身边听从。

铁勒身下的狼王,偶尔寒风狠狠的刮来,从粗密狼毛的缝隙里,能看到狼王的毛下还生长一层细密的鳞片,显示狼王乃是雪狼与其他妖兽杂交所生的异种,这也才有资格给铁鲲当座骑。

狼王将锋利如刃的爪甲收入宽厚的肉掌里,无声的踏在上冰层,厚逾数尺的冰层倒映出狰狞的血色妖瞳与利齿。

看着不解的穆莲,铁鲲闷不做声,但他的心思却早已通明无比,无非是借刀杀人,铁鲲不屑的回头望了望妖蛮大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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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穆勒大帐后方不远处,有一个数十米高的简陋木楼。说是木楼,倒不如说是四座高木梯围合而成的简陋建筑物,顶端是一个四面漏风的小屋。

妖蛮虽然天生武勇,精通战技,但在炼器、工造等方面,实在是要差燕州的人族一大截。

木屋中有十数个四肢瘦小,但脑袋奇大的巫蛮正盘膝而坐。

这里是妖蛮大军的眼睛。

妖瞳一族,该族群肉身修为孱弱无比,孱弱得不像妖蛮诸部的一脉,但此族血脉蕴藏着极罕见的天赋神通,只要修炼有成,觉醒“妖瞳眼”天赋神通,能根据修为的不同,将方圆数十里乃至数百里的大小动静都尽收眼底,甚至比人族宗门那些实力强悍的道丹境玄修的神识察物神通,更加精准入微。

十数妖瞳巫蛮闭目盘腿而坐,妖瞳微张却是一片混沌,似睡过了一般,然而就在这些巫蛮的头顶上,有十数道细长的青芒,忽长忽短的变形着,青芒不断的映照出残寨周围的情景。

就是妖瞳一族觉醒后的妖瞳眼神通。

蓦然间,为的那个妖瞳巫蛮睁开眼睛,闪过一片震惊之色后,迅从木楼上爬下,踉踉跄跄的往穆勒大帐跑去。

“什么?龙骧军在之前的多支精锐斥侯之后,竟然数千人往我部袭来?都是骑兵,没有将那十几辆鬼战车带上?”

穆勒难以置信。

当日横山城一战,若不是那些无耻的人族仗着从没见过的兵器,横山城早就沦为自己脚下的一滩烂泥,没想到龙骧军这次没有将那十几辆战车编入阵中,数千精骑就往他们这边袭来。

“人族宗门所炼制的储物戒极为强大,这些战车,会不会藏在储物戒里,待诱我们出战后,突然放出来?”穆勒不确定的问道。

简陋的残寨,都挡不住重弩弹的疯狂扫射,要是数千人族精锐与十数辆天机战车一起杀来,穆勒都考虑暂时放弃残寨回撤。

“没有可能,”那巫蛮说道,“人族宗门所炼制的储物戒,即能将一乘天机战力装进去,但一乘轻型战车减重后,犹有上万斤重,龙骧军出寨精锐,没有大车,而即便是道丹境后期强者,身藏上万斤的重物,也不可能举重若轻,看不出一丝痕迹——更主要的,龙骧军的十数辆天机战车,都部署在潼河口孤峰下,我让一名族人专门盯着这些天机战车,连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巫蛮眼睛盯着穆勒,心里也奇怪,之前铁鲲、穆莲百般建议小心行事,还建议跟左王穆苛请援,都被穆勒粗暴的拒绝,也是穆勒坚决要对潼河口用兵,没想到穆勒这时候竟然退缩了,不敢出寨而战,难道他们要放弃这座残寨,往后收缩?

“嗷!”被巫蛮质疑的眼神盯着,令穆勒心头恼怒,他绝不甘心被部属看轻了,仰天长啸,啸声震的兽皮大帐几个起伏,将诸多蛮将都召入大帐,大手一挥,骈指向北,安排出兵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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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龙骧军士卒正在预定地点排兵布阵,修筑简陋的护墙、挖掘濠沟,等着妖蛮前部主力来战。

“陈候,妖蛮一定会过来么?要不然我亲率一部,前去勾引一下。”刘纯看起来有点惴惴不安,来回的走着,时不时的就问上这么一句。

“你已经问了好多遍这个问题了,”黄双好笑的看着这个躁动不已的年轻人,“但这风焰天机禁制,得来不易,天机学宫每年也炼制不了十几套,这一战要不能全胜,无法将风焰天机禁制回收,就太浪费了?”

作为曾经的军中主帅,黄双对后勤这个问题非常敏感。

陈海微微一笑,即便是重型天机战车所用的风焰天机禁制,严格说来也只是一件黄级上品法宝,真要炼制,天机学宫集中如此之多的高级炼器匠师,每年能炼制出上百套甚至二三百套。

之所以此前炼制不多,主要真能用来与风焰动力匣配套的重型天机战车,受限于八级淬金铁及其他精密部件的产量,每年也只需要这么点。

高空处一阵振翅声传来,众人抬眼望去,却是鹤婆婆回来了,妖蛮已经集结出寨的消息。

“蛮军里是有智将,但蛮帅以勇武杀戮为荣,要么之前就隐忍住,不仓皇来攻打潼河口,而既然已经冲动着猛扑过来,这时候要是没有胆量与我们六七千将卒野战,大概在妖蛮内部也会受耻笑吧。”陈海对妖蛮前部主力出战,毫不意外。

所有的龙骧军迅动了起来,一人多高的淬金巨盾,重重的砸在被冻得坚逾岩石的冻土上,啪啪啪啪,盾牌两沿的搭扣依次合上。

接着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一支支战戟从战盾的缝隙间穿出。

六座盾戟阵,仿佛钢铁巨兽般,在沼泽冰层的后方露出了狰狞的獠牙,等候着可口的美食自动送到口中,供自己饕餮一番。

陈海的战术很简单,就是全军下马,在沼泽东南数里外结阵,以盾阵挡住蛮兵的正面冲势,然后以长矛重甲阵从两翼压缩蛮兵阵列,令其兵力无法展开,然后引暗埋在沼泽地底的风焰天机禁制,消融冰层,迫使蛮兵后阵没有立足之地,这样时间一长,蛮兵必然会引起大混乱。

这样的战术是很简单,但需要前阵能扛住蛮兵的冲势,而两翼又能将蛮兵压制住,对龙骧军的战力考验也极其严峻,稍有不慎,己阵就会先于蛮兵崩溃。

然而陈海必然要打此战,龙骧大营要没有这样的野战能力,凭什么去守住潼河口的残寨,十数辆缺少足够重弩弹供应的天机战车,真就能如此简单的将妖蛮主力唬住吗?

第三百七十八章 诱敌(三)

妖蛮中也有翼人一族,腋生鳞翼、状若巨禽,在空中来去如飞,也是凶悍异常,亏得数量稀微,无法与龙骑战营百余战禽在空域争雄,但这时飞入千丈青空,早早将这边排兵布阵更详细的情形传到穆勒的耳中。

妖蛮在沼泽冰原的边缘停下来,这时候也要试探冰层是否足够厚,是不是有被龙骧军动什么手脚。

穆勒远远望着前方,他虽然没有修炼什么玄法,但他天赋异禀,晴空之下,他都能将二三十里外骑坐在赤狻战兽背上的陈海淡淡笑容看得一清二楚。

他胯下的青蛮巨兽躁动的扭着,数千的妖蛮盯着自己的主帅。

此时的穆勒又没有了刚出寨时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微微心悸的不安。

横山城下一战,出动了平素不轻动用的攻城战象,却落得惨败的下场,换谁都不会觉得好受,眼前看似肥美的好肉,可是谁知道这鲜美的好肉里是不是藏着什么钉子,将扎得他满嘴鲜血。

陈海察觉到了蛮兵的犹豫,瞥向看向黄双,淡淡说道:“黄将军,你来给蛮敌一个吓马威,要战就早战,不战我们也早些收兵回寨!”

“好咧!”黄双这时候也隐然有些兴奋,手掐剑诀,真焰剑从身后浮起,在半空中凝聚火煞罡元,化作一把熊熊燃烧的巨大焰剑,往十数里外的妖蛮斩去。

穆勒手持两把黑铁巨斧,摧动青蛮巨兽轻轻一跃,就跨出二十余丈,双斧就往黄双祭御来的真焰剑狂斩过去。

黄双还没有狂妄到认为他道丹境中期的修为,就能直接将穆勒这样的悍将斩杀阵前,真焰剑是直奔穆勒而去,但剑斧交接之时,却另藏玄机,凝聚火煞罡元而成的烈焰,在劲风扑击下,化作数十道焰流,绕过穆勒,往他身后十数妖蛮扈兵射去。

穆勒身边的蛮兵,自然也都是精锐中精锐,即便是如此,也有两名蛮兵没有能抵挡住焰流,被烧成焦炭,惨叫着倒地而亡。

接着又“啪”的一声响,一个被雷刃直接劈成两半的翼人掉在了穆勒面前。

他胯下的青蛮巨兽嗅了嗅,张开血盆大口,将这个倒霉蛋的半边尸体吞进嘴里,咀嚼几下,鲜血顺着獠牙滴在雪地上。

短暂的错愕后,妖蛮部族被鲜血激起了凶性,一个个捶胸顿足,嘶吼声震天。

这时候天穹之上,风云变幻,鱼鳞般的雷云在聚集,电弧雷光在闪烁,这显然是有极擅术法的玄修强者,在凝聚天境的雷煞罡元。

数名巫蛮满脸忧色的走到穆勒身边。

在玄法神通的修炼方面,他们差人族太多了。

除非两军交战,将天地元息彻底搅乱掉,谁都借用不得;要不然的话,相隔十数,让人族里明窍境以上的高手,不断借用天地元息施展威力绝强的术法神通,他们有多少强悍战兵,也够用啊。

要么战、要么退,不能就这么耗着。

穆勒还是担心有诈,但他既然率蛮兵出寨,局势就不会完全受他控制,难道出寨了兜一圈,还能从容的退回去?

妖蛮战兵什么时候不战而退了?

穆勒这时候安排几名亲信蛮将、巫蛮小心观察局势的变化,盯住敌军有没有可疑的动作。

阵列中的低级巫蛮们,将一个又一个激血脉力量的嗜血术法迅施展开来,在数千蛮兵中扩散,偶尔有被一剑之威惊吓的颤栗不已的妖蛮战兵,双眼也迅蒙上了血红色。

蹄声滚滚,嘶鸣连连,妖蛮,进攻!

冲溃敌军的盾阵,就是胜利。

穆勒这时候听着原始而带有神秘力量的战鼓擂动,胸臆间也战意膨胀起来,挥动战斧,往沼泽冰原前方的盾阵直指,那里是他们此战的第一个目标,也是最重要的目的。

穆勒虽然性情残暴、虽然贪_淫无度,但领兵征战数十年,还是具备统帅的具体素质,也一眼能看到人族战阵的要害所在。

盾阵。

即便盾阵坚固如山,那他也要将山斩碎。

蓦然间,风起云涌,那团遮闭方圆数里的雷云终于成型,这一刻数百道细碎的雷柱电光,仿佛雷网笼罩下来。

妖蛮战兵肉身都极强悍,前锋战兵都持蒙着厚厚鳞皮的坚木盾,看着雷柱电光劈来,齐齐举盾去挡。

要是这片雷云,能凝聚成十数道粗壮的雷柱,或能劈杀一些精锐蛮兵,但分散成数百道,即便钻过坚木盾的缝隙,也只能在精锐蛮兵的身上留下一道焦灼的雷殛伤痕。

然而电光落处,蛮兵胯下的座骑却没有缺少必要的遮护,虽然也没有被雷柱直接劈死的,但受雷网的惊扰,骑阵正提升到最强的冲势,一下子就被打散,变得混乱起来。

在前锋战阵之前乘简陋战车紧随的巫蛮们,这时候也慌忙晃动手中骷髅巫杖,一片片土黄色的光华挥洒过去,给冲锋的妖蛮身上染上一身光华,尽可能稳住前锋线上的阵形。

天空雷云还在缓缓的转动,一道接一道电光劈下来,但影响力也变得微弱,即便是凝聚出更强的雷柱电孤,妖蛮战兵中也自有剽悍的蛮将跳出来硬扛。

而随着两军越来越近,不计其数的杀戮战意混乱交融,将天地元息彻底搅乱,这时候人族阵列里的明窍境强者,也没能办法再施术更强大的术法神通了。

终于看到那些可恨又肮脏的人族杂种了,只有他们的鲜血才不会玷污我们高贵的身躯,巫蛮们一边闪避着天上的雷光,一边挥舞这手上的链枷,将他们体内的真元法力摧动起来。

妖蛮不擅玄法神通,但不意味着就绝然不会。

一个个蕴含着闪电力量的光球,如雨点般飞翔龙骧军的盾戟方阵。

韩謇与周钧等将齐齐往当空打出了一道道耀眼的光华,就见一枚枚符箓祭出后在空中闪耀出一道道光华,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土黄色的护罩,将盾戟方阵守护在内。

数百个闪电球狠狠的砸在了护罩上,激起的电光四射,光晕频闪,护罩以肉眼课件的度萎缩了下来,但是最后终于还是撑住了。

“激蛮兵的血脉力量,不要再将宝贵的真元,浪费在这没有意义的攻击上!”穆勒回头对着巫蛮们不满的怒喝道,比拼玄法神通,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强项,而将蛮兵的血脉力量都激出来,成百上千的战斧、战锤、战矛攻上去,什么防御劈不开?

一道道紫色光华在妖蛮阵中绽放开来,奔跑中的妖蛮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度也加快了许多。

巨魔族是天生的战兵投手,眼见盾戟方阵在前,将手持的短矛狠狠的掷了出去,上千只长矛扑天蔽地,带着摄人心魄的呼啸,在空中划过像黑色的闪电覆盖过来。

每一支短矛,威力绝不下辟灵境剑修御剑一斩。

盾戟方阵所用的淬金铁盾,厚逾三寸,本身就是四张小型方盾组合而成,四张方盾组合成一起,重逾一千四斤,普通的战骑都没有办法驼运,只能分拆出四张小盾。

小型方盾组合成巨盾,用长戟作为支架支撑住;巨盾又衔接成盾墙,寻常明窍境的飞剑都一击斩破,更别说这写粗制滥造的短矛了。

一阵叮当似雷霆咆哮的巨响中,间或有几声惨叫,却只是被势大力沉的长矛震断了骨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损失。

不过真正强悍的冲击,还不是这千余掷矛,而是骑御大型战兽的蛮兵。

黄金战象平时行动迟疑,没有随前部移动,但穆勒嫡系战兵,还编有很多凶悍的妖兽、战兽,不比陈海等人胯下的赤狻兽差不多。

这种战兽,加上简陋的鳞甲、铁甲,重逾数千斤,加上精锐蛮兵的骑术、战技极佳,将度提升到极致时,所能挥的冲击力极为惊人,更不要说那些武道修炼有成的蛮将了。

看着蛮帅带头冲击过来,陈海也将战戟横在膝前。

这样的蛮勇之将,他与黄双不亲自出阵挡一挡,盾墙会直接被他劈出一个大缺口来。

“轰!”

穆勒黑铁战斧斩开战戟之上,所暗蕴的雷殛之力传至双臂,令他身子一阵麻痹,亏得他身边扈卫也精悍勇将,替他接过陈海接下来的一戟,不然也会被狼狈的刺中一戟。

“狡诈!”

穆勒没想到陈海竟然能接住他凌空斧劈,这时候认识不可能一斧将陈海的头颅砍下来,也不敢再托大,摧动真元,在双手边缘形成一层薄薄、收敛的土黄色锋芒,要与陈海混战在一起,要看看到谁更武勇。

穆勒确实是极强,不摧动真元,双臂也有上万斤的气力,这是天生蛟龙之力,武道修炼又极强,双斧砍劈之势连绵不绝,仿佛叠叠巨浪一般,一斧强过一斧,陈海接住第六斧时,五脏六腑也被震得移动、胸口气血将要喷出来。

好在穆勒也只有六斧的能耐,真要连成一势的第七斧,陈海也会被打得败退。

不过,陈海也不会再与穆勒缠战,他只是要挫掉穆勒的锐气就行,飞身退到阵后,让黄双祭出真焰剑,将穆勒狂暴的攻势封住,指挥侧翼的长矛重甲阵,从两翼压缩蛮兵的阵列……

第三百七十九章 诱敌(四)

(有好日子先过,也不存稿了,第三更送上,以后缺更、晚更啥的,兄弟们多抱歉,年底,人也懒了。)

穆勒这时候才现,龙骧大营的盾阵,真就如山岳一般坚不可撼。

更关键的,龙骧大营布下三道盾墙,除非接连撕开三道盾墙,不然盾阵就不算破掉。

虽说每一道盾墙仅两米高,战骑提纵起来,能轻松跳跃过去,但三道遁墙展开,有百余米纵深,即便还有战兽能一举跃过百余米的宽度,但个别蛮将乘御战兽跳到龙骧军的战阵之中,除了找死还能干什么呢?

真正的正面血腥激战,就集中在三道盾墙之间。

蛮兵不断倒下,龙骧大营的将卒,也不断被巨大的战矛捅死、战斧劈死,但即便不借天机战车、重膛弩这样的战械,凭借最为传统古典的战术,龙骧大营的将卒在正面也抵挡住精锐妖蛮战兵的冲击。

刘纯一面摧动灵剑,缠住一员蛮将的战矛,看着盾阵中的一幕幕,也是震惊跟激动。

大燕的帝朝在地方兵备之外,还编有朝廷直辖的虎贲、西园、宿卫三大京营军,其中宿卫军又编有凤雏、龙骧、虎肃三大营。

诸郡往来认为宿卫军是弱的,而在宿卫军三大营里,全部以流民降卒编成的龙骧大营应该是最弱的,但陈海的双手太神奇的,再弱的将卒在他手里,经过一年的编练,都会暴恐怖的战力来。

吴景林之前跟他说过陈海治军是何等的厉害、神奇,刘纯不以为然,没想到亲眼见过,是如此震撼人心。

以盾阵为核心的厮杀,挫折掉妖蛮战兵的锐气,将其战阵移动的度完全压制下来,陈海就不失时机,在两侧派出长矛重甲阵,以斜线阵,往妖蛮战兵两翼压缩。

妖蛮战兵,特别是穆勒的嫡系兵马,每一个都极强悍,砍杀的力量及体力,都堪比人族通玄境中后期的悍卒,陈海收编黄双、乐毅所部,所得也是黑燕军悍卒,但远达不到每一个都有通玄境中后期的修为底子。

要是一对一,龙骧大营的将卒,会被妖蛮杀得连内裤都不剩。

然而,战争的艺术,从来都不是一对一的野蛮砍杀。

妖蛮领教过天机战车及重膛弩的厉害,所以从头到尾都防备龙骧大营会突然拿出重膛弩出来扫射,两翼兵马始终没有展开,而且每个战兵都扛着双层的蒙皮坚木盾,以防重膛弩的扫射。

看到龙骧大营的长矛重甲兵,从两翼杀出,两翼的蛮将嘴角都浮出轻蔑而残忍的笑容。

龙骧大营的将卒持矛出来,跟他们麾下的战兵对捅、对砍,不是找死吗?

只是,等重重叠叠的淬金重锋矛,形成密集的矛墙,像巨浪一般平推过来,这些蛮将才意识到他们错得有厉害。

长矛方阵的核心就是密集,五六米长的重锋矛除了简单的捅刺外,也做不出更多的战术动作,但十七八根重锋矛齐刷刷的朝一个蛮兵身上捅过来,这个蛮兵得有多强悍,才能不被捅成血葫芦?

“盾阵盾阵!”蛮将呜呀呀的大叫,他们这些蛮将依靠个人蛮勇,是能将矛阵撕开,但人族阵列里的玄修强者,一道接一道的符篆雷柱、一道接一道剑芒、一柄接一柄的灵剑,朝他们斩来、劈来、将他们缠住,他们只能大叫着让手下的蛮兵,尽可能将大盾往前面聚集,死死的将矛墙抵住,不能往后退却一步!

不然战阵内部太密集、太拥挤,内部引起混乱,就会崩溃!长矛重甲兵的密集战阵,虽然拥挤异常,但这是经过长期训练的。

也亏得穆勒防备重膛弹,在军中准备了大量的坚木大盾,重点部署在两翼,才没有被长矛重甲阵一下子击垮。

这时候穆勒等蛮帅、蛮将,以及诸多聪慧的巫蛮,都没有注意,他们的蛮兵都进入战场后,后阵有一部分战兵就站在封冻沼泽的冰原上。

即便注意到,他们也不会引起警觉,毕竟冰层是那么的厚,而且也只有一小部分后阵战兵站在冰原上。

整个战场嘈杂无比,后阵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脚下传来的轻微震动。

直到一个紧张关注前方战局变化的巨魔蛮兵,突然现自己的脚在缓缓下沉,低头看去,坚逾岩石的冻土不知道什么时候融化了,在表层的薄冰碎裂后,就直接变得泥泞如沼泽一般,困住了他们平素还算健壮有力的双脚。

巨魔蛮兵多少有些笨头笨脑,不知道怎么回事,左右看了一下,越来越多的族人也陷入了这个困境,惊慌的嘶吼了起来。

前部砍杀不利,迟迟得不到进展,还指望能从后阵抽调战兵,加强前部的攻势,后阵突然生这样的骚乱,自然是危险而致命的。

特别是大部分的后阵蛮战,为避免陷入沼泽之中,往前部冲挤过去,自己先将内部的队列冲散、冲乱了。

“持盾,起、前冲!”陈海摧动赤狻兽,挥戟前冲,下令前部将卒,四人一组将巨盾扛起,往前冲挤,逼迫蛮兵变更拥挤、更混乱,直至彻底崩溃……

“刺矛、收矛!”

周钧大声传令,令将卒们将淬金重锋矛、战戟从巨盾的缝隙有力的刺出、有力的收回,快而有效的收割着蛮兵的性命。

蛮兵凶悍无比,若是在野外被他们盯上,几无幸存之理,燕州民众闻风丧胆,而如今竟然如待宰的羔羊一般,被龙骧军肆意杀戮。

看着脚下血腥的战场,看着机械的做着简单战术动作的龙骧军,刘纯也按耐不住,脚踏灵剑,往阵前冲去,缠住一员蛮将厮杀起来,这时候十数支戟矛,与他汇合起来,从四面八方朝这员蛮将怒刺过去。

陈海没有拦住刘纯,却也由他去了。

刘纯虽然悍勇,但也不傻,冲入敌阵也不会太深,与己方战卒配合着,手起剑落、剑如游龙,一时间犹如虎入羊群,杀得蛮兵伤亡惨重。

当风焰天机禁制缓慢吸收玄阳罡元,仿佛深埋在地底的火炉,起初是被表层的冰层封住,但随着日头升起,一点点将沼泽底部的地温提升上来,将硬土化为泥沼,陈海此战最关键的布局杀机才彻底展露出来。

当时穆勒退到后阵督战,他胯下的青蛮巨兽由于体型太过巨大、沉重,一下子就倾斜着陷了进去,穆勒仓皇间被脚蹬缠住,待左右手忙脚乱的帮他将脚蹬解开,挣扎出泥面,看到大势已去,前部及侧前翼已经溃散,这么狭窄的空间,根本不足以让他重整阵形、守住阵脚。

唯一的机会,就是趁两翼还没有合围、还有大缺口之际,突围杀出。

看着六七千妖蛮悍将就这么被人族给击败了,还是野战,穆勒内心挣扎、愤怒,但无计可施,左右巫蛮、蛮将都劝他此时不能再意气用事。

穆勒晃了晃自己的头,几乎认为自己是在梦中,可是面前尸横遍野的战场提醒他,这就是现实,他此刻心中一片冰寒,恨不得将左右巫蛮、蛮将都斩成碎块,刚才是他们坚持要死,这会儿又惶然要逃,黑石部族的荣耀呢?龙蛟血脉的尊严呢?

穆勒仰天大吼,拼命以秘法激血脉中的神秘力量,一时间风云变化。

他本就很粗的骨骼又粗壮了几分,气息还在不断的提,渐渐背后一头龙蛟虚景浮现,张牙舞爪,浑然如真,身上所披挂的战铠也呻吟着碎裂开来,一斧将黄双所祭御的真焰剑劈得倒卷过来,一时间所暴的战力,惊天骇地。

看到越来越多的蛮将、蛮卒激出比刚才战时还要强得多的战力,陈海还是让杀出去的诸营将卒收缩阵形。

虽然陈海知道蛮将如此激血脉内的力量,必定很短暂,但他手里的底牌有限,不能为了斩杀妖蛮中的一个相对重要角色,就让第四战营六千精锐都拼光掉。

穆勒也是趁着龙骧军将卒就地整固防线,没有完全合围过来,率残部从两翼的缺口厮杀出去。

这时候齐寒江、刘纯、韩文当各率一部精锐战骑,各在三十余战禽的掩护,往外围扩大范围,剿杀溃散的蛮兵,陈海与周钧、黄双率第四战营主力,快赶往四十里外的妖蛮前部大寨。

妖蛮实在不擅长筑城,大寨残破,简单用石块填满残墙的缺口就算是完成筑寨。

守寨的数百蛮兵也早就散逃而去,丢下一地的辎重,以及两三千头驱赶来肉食的荒原蛮牛在寨子里。

夕阳残照,整个战场的嘈杂声才彻底平息下来。

龙骧军飞的打扫完战场,收拢阵形,将蛮兵的尸体随意丢弃在荒野雪原之上,但大量死伤战兽,却是难得的肉食来源,鳞皮可以用来制甲、筋骨可以用来炼器,也是装满二三百辆大车,逶迤往潼河口运去。

此时还有近千头战兽,包括穆勒的那头青蛮巨兽,在多次受血祭秘法摧后,萎靡不堪,或陷在泥泞之中,或散在荒原里不知道逃走,被龙骧军的将卒收拢过来,往潼河口驱赶过去……

入夜前,刘纯率部也停止追击溃敌,赶回到战场北面的残寨,与陈海汇合。

陈海这会儿也打算与周钧、黄双率第四战营、扈卫营主力,退回潼河口。

今日斩杀蛮兵有四千余众,仅两千多残往西南败逃而去,怎么说都是又一场难得的大捷,但刘纯看陈海眉头紧锁,眺望四野,问道:

“陈候,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不高兴啊?”

陈海看着刘纯一身血腥,两只脚好像刚从泥里面拔出来一样,好笑的解释道:“我只怕这一战打破了妖蛮的胆子,他们接下来如果不敢进攻榆城岭,直接后退,那就不好处理了。到了来年,妖蛮集中更多的兵力过来进来潼河口,情形还是不容乐观啊。”

马蹄阵阵,众人闲聊着家常,一路趁着月色返回潼河口大寨。

第三百八十章 宁海城

(五千八百字大章,懒得分章,大家包涵着看吧……)

寒冬腊月,金燕两州的北境,遍地烽火,处处狼烟。

妖蛮不仅侵袭河西、天水、雍凉等郡,即便位于茫茫大漠深处的黑山,入冬后也有不断妖蛮战兵出没,到年底更是有数万蛮兵在黑山北面的沙海深处聚集,令精绝都护府也是风声鹤唳、形势严峻。

年底的最后一天,黑山城迎来一批身份不同寻常的客人,是西羌国主叶青麟亲自率领的一批叶族精锐,赶过来增援黑山。

黑山孤悬大漠之中,实际上也是西羌国北部的屏障,要是能将妖蛮战兵封堵在黑山、魔月湖、坠魔崖以北,西羌国才能安享太平。

精绝都护府的宴会大殿内,为叶青麟洗尘的宴席气氛热烈。

“夫人,此次龙骧军在横山大破妖蛮,阵前斩敌两万,衔尾追击千余里,消息也应该传到黑山来了吧?”叶青麟坐在上,一番寒暄之后,笑着问董宁。

西羌东距河西有上万里之遥,但平时都有灵鹄传讯,消息流通也顺畅得很。

听到有人夸赞陈海,董宁心里自然高兴,但表面还是不露声色,只是顺着叶青麟的口气,说道:“陈侯一向好有惊人之举,国君与他接触也久了,自然就见怪不怪了!”

虽然早知眼前这位名义上的侄媳与陈海关系亲密、暗通曲款,但是亲眼见得提起陈海的名字,董宁眉梢就有压不住的喜色,叶青麟还是暗恨不已。

就是因此陈海从中作梗,令他无法彻底收复西羌国的全部国土,甚至不得不接受太微宗、妖神殿的势力更深层次的渗透到西羌国的每一个角落,使得叶氏在相当程度被架空起来,仅仅是西羌国名义上的王族,诸多国策都要受制于外部。

叶青麟一心想做雄主,但执政这两三年来来自各方的诸多制肘,令他心里生出太多的不满,甚至都已已经忘了当初叶氏之所以能复国,陈海所做的最大努力,但心里再多的不满,他也压制下来,他知道此时叶氏无法逆转平卢大绿洲此时所形成的三家共治的大势。

而叶青麟这次亲自率精锐来援,还是有求于董宁,也不敢显露心里的不满,只是附和着笑了几声,接着问道:“我听说天机学宫新制的重膛弩,在此一役中,风光大展,要比之前的天机战弩更胜一筹。夫人和天机学宫交往甚密,不知能否拜托牵线,为西羌将来收复长乐,做个准备。”

玉赤城一役之后,陈海将一部分的天机连弩跟几辆轻型天机战车移交给叶氏(这也是当时一系列安排的交易条件之一),作为镇国利器,叶青麟甚为珍惜,但此时从天水传回的情报来看,在天机连弩基础上改进的重膛弩,威力更强。

而在玉赤城一役里,他也真正见识到天机战械的厉害之处,这一切也是迫切希望能得到重膛弩的供应,当然,他同时也想试探天机学宫,对长乐城以及长乐城背后的妖神殿,到底是什么态度。

大殿中陪宴的一众人等,纷纷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置一言。

董宁这时才知叶青麟一国之尊,亲自率兵来援的真正念头,秀眉微蹙的说道:“天机学宫对诸阀一视同仁,国君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派人去天机学宫提。精绝都护府,也是诸事受惠于天机学宫良多,兼之我又人微言轻,要是居中传话,怕是会令国君失望。”

陈海在西羌国的布局,是要维持精绝都护府、西羌叶氏及长乐城三家在平卢大绿洲的均衡,叶氏要没有收回长乐城的野心也就罢了,既然有着重起战端的心事,陈海那边是肯定不会提供重膛弩给叶氏的。

董宁自然也是直截了当的将叶青麟拒绝,省得他的野心膨胀得难以自制,又劝道:“我想陈侯那边,也未必希望看到国君对长乐城轻起兵衅啊。”

“哼!莫不是你离了你那相好的,连仗都不敢打了。再说,打下长乐城,自然也有精绝都护府的好处!”叶青麟身侧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满而狂妄的说道。

“放肆!”樊大春本来想着董宁将叶青麟应付过去拉倒,可听到此时这年轻人言语轻薄,还辱了陈海,一时按捺不住,拔剑出鞘,往他斩去。

这年轻人也不作势,心念一转,护身灵剑自动出鞘,勉强架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剑,但神魂被震得大颤、七窍出血,但樊大春并不想就此放过这狂妄放肆的叶氏族人,摧动巨剑,继续往这人头顶斩去。

这时候一名侍女正端着茶盘走到殿前,待要拾阶而入,却听的殿内铛铛作响,一抬头,看见了殿内剑拔弩张,惊慌之下,茶盘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琥珀色的茶水溅的一地都是。

“放肆!”叶青麟心下大恼,一掌将身边这识不清形势的叶族年轻人轰出殿外,省得被樊大春一剑白白斩死都无处申冤,跟董宁致歉道,“叶氏狂妄儿,真是不识抬举,口无遮拦,得罪之处,还望夫人恕罪!”

“罢了,我董氏一门助你复国,陈海也颇多援手,竟然不想捞到今日的下场。今日之事我既往不咎,但若还有这样的无礼,精绝都护府也绝不会默默忍受,国君请回驿舍休息吧。”董宁一向温婉,但没想到叶青麟身边的叶氏族人对她竟无半点尊重。

说起来是这小子狂妄无知,但可想而已,叶青麟本人在背后,对她、对精绝都护府是什么态度了。董宁也是气得俏脸扭曲,银牙乱咬,当下也没有心思再与叶青麟虚与委蛇,直接请他离开大殿。

叶青麟也是难堪,只得先带着扈从离开大殿,但也没有回驿舍休息,而是直接回到叶氏王族军在黑山城外的大营里。

樊大春、韩庆元等人是微微叹息。

陈海当初离开时,虽然留下三家共治平卢的布局,但有些隐患并没有消弥掉,叶青麟及叶氏族人内心深处还是有很多不甘的,这会儿他们都开始担心叶青麟亲自率叶族精锐过来,到底是不是过来增援他们的了,或许还要通过鹿城那边,多做些防备。

看到董宁心情不虞,樊大春、韩庆元等人也是告辞离开。

空旷的大殿只余董宁一人,顶着勤政亲贤的匾额,显得无比瘦小,过不多时,她叹了口气,一道光华从精绝府起,往黑山后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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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光华,从灌河城直接返回华阳岭的吴澄,落在了华阳岭主峰脚下的光华洞府之前。

四周有侍候的弟子,看到吴澄过来,纷纷施礼,吴澄也不作答,便直接登堂入室拜见族兄、同时也是吴氏阀主的吴恩去了。

“陈海三万人守住了横山城?还追击了千余里,已在榆城岭潼口镇筑寨了?”身为吴氏一族阀主的吴恩,此刻一身素袍,盘坐于蒲团之上。

他听闻吴澄口中的消息,也是一脸惊色。

吴恩身为吴氏阀主,踏入道丹后期四十余年,但为求证道胎境,早不问世事多年,既没有在天水郡担任郡牧、都尉这样的要职,也没有在华阳宗执掌教权,因为他也知道,不踏入天榜,在燕州这局势愈纷杂之际,华阳宗永远没有话语权。

“最新传来的消息,陈海仅仅率龙骧军第四战营六千战卒,于雁荡湖设下埋伏,甚至都没有动用重膛弩等利器,就在野战中又斩杀妖蛮数千精锐,”吴澄忧心忡忡的说道:“眼下,龙骧军在天水郡中,声望一时无两。各地也有苗头对我吴、周等宗阀怯战之事有所指责,长此下去,怕是要动摇我华阳宗根基啊。”

吴恩倒吸了口冷气,久久不能作声,没想到龙骧大营的战力,会是这样的恐怖,而廖云奎不顾吴澄、周同的劝阻,直接率嫡系战力,到潼河口与龙骧大营联合作战,这件事的影响怕是更加恶劣。

吴澄眼看着没有办法,也默然不语,一时间,精舍中一片静寂。只有微风吹过窗旁的风铃,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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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寿此时刚刚处理完日常事务,揉了揉眉头。

眼下他虽然节制河西在鹤川郡东线的数部战力,但是宗阀关系,错综复杂,加上贺兰剑宗虽已被逼入绝境,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占领区域从来没有太平过,搞得董寿心情也是烦躁不安,特别是这几天,横山一线的消息频频,更是令他心头难樊,短短几日,就有好几个低贼的奴婢因种种过错,被他直接处死。

端过青花细瓷的茶碗,现茶汤早就凉了,眉头一皱就要怒,却忘了前几日有一名婢女因为换茶太过频繁被他一脚踢死。

正在这时帐外有脚步匆匆响起,扈卫又是将一封密信呈了上来。

粗略一扫,董寿气得将手里的茶杯摔出去,传陈烈、解泉廷等人前来议事。

陈烈身处望曦峰,距董寿距离最远,等他按下青鳞雷鹰落到董寿议事的白虎堂前,议事厅里已经有数人到达了。

“陈烈,这封密信你先看一下。”董寿隔着数丈远,将一封密信递给他。

陈烈不解的看了看解泉廷等人,看几人面无表情,也不知是何缘故董寿非要将他召来;要知道,他虽然在东线受董寿节制,但董寿这两年连见都懒得见他。

陈烈随后低头细读密信,内心通明了起来。

天色渐晚,早有士卒燃起了灯火。

灯火明灭不定,照的帐中数人脸色也明灭不定,没有人主动去议论密信所提到的陈立刚刚又立下的斩蛮大功。

“对这重膛弩,诸位可有什么看法?”董寿阴着脸问道。

解泉廷左右看了一下,见没人出声,轻咳了一下说道:“天机连弩出世,就已经改变了传统的战场态势,重膛弩实要比天机连弩更胜一筹。北境的荒原蛮象,妖蛮常驱之进攻城寨,大家都不陌生,其皮厚肉坚,生命力极其强大,寻常明窍期强者都不见得能一击而杀,但在十八架重膛弩前,两百余头蛮象却没有冲过两千步的距离,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单纯以射杀威力计算,恐怕是需要四十到五十架天机连弩才能做到这一步。更关键还是这种重弩弹……”

解泉廷将密探携回来的一枚射后锋刃弹尖已严重变形的重弩弹,展示给众人看,都不需要解泉廷仔细说,大家都能明白重弩弹的优势在哪里。

每一枚重弩弹所耗用的淬金铁,竟然只有重弩箭的五分之一。

鹤川岭一战,河西暗中筹备数年,集中河西三郡所有的物力,才暗中储备一百万枝重弩箭后对鹤翔军开战。

倘若能早早得到重膛弩的秘图,不仅意味着河西能直接造出钻透力更强的重膛弩,还能在战前储备五到六百万枚重弩弹。

这时候什么概念,这实际意味着他们当时就有能力将秦山郡、天水郡一举攻下,成立真正的、名符其实的西北霸主,而不是拖延到现在,都不能彻底消化鹤川郡。

特别是武藏军、天水郡兵都开始装备天机连弩,往后的战斗难打了。

帐内包括董寿、解泉廷在内,却没有一人认为从天机连弩到重膛弩,是陈海一步步改进过来的,他们打心底只是认定陈海对河西始终有保留,此前拿给河西的,只是次一级、劣一级的东西,真正的好东西始终在陈海自己的手里拽着。

“陈烈,你这外甥翅膀也硬了,要不是如此,想来他也不会将此等利器展示出来,也想来他不会再为河西、为太微宗所用了,但还要请你写一封信给他,问一问这重膛弩可为我河西所用?”

陈烈心中一颤,说道:“董侯,陈海素来顽固,先前已投到燕然宫门下,可有半点顾念和我的甥舅之情?他如今已经羽翼渐丰,我说什么话,他怕是听不进耳了。”

陈烈答完,再也不语。

董寿知道陈烈是父亲所看重的人,他也无法强迫去做什么事情,心里郁结不已,正在这时,有丫鬟上来奉茶,他恼怒的斥道:“早就让奉上茶汤,为何如此之迟?”一掌挥去,那丫鬟连惨叫都来不及飞出帐外,在半空就没了生机。

陈烈望着帐外匆匆收拾尸体的兵卒,内心阴寒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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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然宫一座偏殿内,金雕玉砌,檀香袅袅,一片皇家气象。

文勃源、赵忠等人在这座偏殿内并排而坐,身前的茶盏早已凉了。

坐在他们对面,有一名肤色水嫩的华服青年,长着一双桃花媚眼,眼瞳里透漏出妖媚之气,令文勃源、赵忠都不敢与之外视。

“赵大人、文大人,帝君着我问你们,倘若拿重膛弩向你们轰击,你们两人能坚持多久?”华服青年问道。

“重膛弩虽然有洞金穿石之力,但对我等道丹有成的人,威力还是差了一些。”赵忠不以为然的道。

“从天机连弩到重膛弩,威力提升几许,重量削减几许,中间又过去了几年?”华服青年追问道,“倘若三五年后,天机学宫再出一款新式战弩,千百锐卒持之,你们二人,还有信心避过去吗?”

赵忠、文勃源皆是愕然,想着这重膛弩继续提升威力、射,到时候千百具一起射,弩弹铺天盖地的覆盖过来,除了道胎境能瞬间远遁,避一时之锋,他们确实是难以抵挡,但天机学宫三五年后,会造出更厉害的战弩吗?

“天机学宫,要是失去控制,将来定是我等玄修之祸、之患,赵大人、文大人,当早思谋之啊!”华服青年肃然说道。

文勃源、赵忠陷入沉默,陈海可以说是他们两人一手提拔起来,也授以将职、兵权,当然陈海也为他们屡立大功,没有陈海的相助,宿卫军是不可能控制燕京形势。

甚至重膛弩、风焰飞艇等秘图,陈海也都第一时间就献了过来,他们还能有什么借口去争夺天机学宫的控制权?陈海又岂会任这边予取予求,不作一点反抗?

难道真到了动最后那步棋的时候吗?

文勃源想起蛊魂丹来,虽然蛊魂丹能够控制他人的神魂,但对受控者的神魂伤害极大,文勃源此时心里已隐然有些不忍去走最后这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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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天色已晚,但是董宁丝毫不想回去,在陈海之前所居的洞府流连不止,看着眼前栩栩如生的壁画,想着血云荒地的狰狞可怖,继而想起了陈海,咬牙切齿的喃喃自语道:“不知道他此时跟谁风流快活,早知道阉了他就好!”不禁莞尔一笑。

佳人独立,微蹙峨眉,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一阵熟悉的恍惚,董宁又被拉入了血云荒地,下一刻就看到了陈海的傀儡分身,依然是那么的狰狞可怖,但董宁心中却说不出的欢喜。

罗刹血魔为了无死角的防御,连脸上的鳞皮都坚厚无比,连带着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存在。董宁想伸出手,摸一摸陈海的脸庞,可姚老根大步冲来,带起的风差点将她冲散。

董宁这才省得自己此刻并非佳人,而是神魂所凝聚的一道虚形。

陈海挥手让姚老根等血卫退下,携着董宁的手往外走去。

虽然握着那只粗糙且血筋暴露的手,但感受不到什么温度。

毕竟没有肉身,没有六识触感,董宁心下轻叹道!

走出洞来,虽说天地精元从燕州狂_泄过来,使得四周荒野也是一片生机蓬勃,但血色的天空依然是阴云密布,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有真正的日月凝聚生成。血色阴云下,荒野的深处,一座隐蔽的小型城池正依据一座岩层坚厚的裂谷慢慢成形。

这段时间,陈海需要专注精神在横山组织防御等事,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将董宁约入血云荒域之中,董宁没想到姚老根等血卫在这裂谷里站稳脚跟后,旗下罗刹魔族群已经扩大到数千头,这几个月竟然都着手修建城池了。

两人信步而去,陈海将横山城下和雁荡湖一战为董宁娓娓道来,而血云荒地之中,最大的变化,是罗刹族群已经开始在神殿谷附近修筑城池——也是因此,陈海才让姚老根等血卫,在这裂谷里着手修造更坚固的城池,不然被现痕迹,就太显眼了——这意味着血云荒地与燕州连接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而随着燕州天地精元的泄入,血云荒地内的食物来源越来越充足,罗刹魔族群间的争斗、厮杀渐渐平息下来,而表现更严密的组织性来,此中种种更是陈海担忧不已。

想到这些事,叶青麟的那点野心跟贪婪算计,又显得无足轻重了,董宁都不愿意将黑山生的琐碎之事去烦到陈海。

“你说,将来这座城叫这个可好?”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那座融铁所铸的小型城池前,陈海言语中带着笑意问董宁。

董宁抬头望去,惊呼了一声,内心瞬间被巨大的甜蜜充满。

那城门上有着巨大古朴的三个字:“宁海城!”

看到这三字,董宁心想着即便是为御魔而死,此生也是值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汇合(一)

夕阳渐晚,弯月初上,一道碧色光华从黑山后崖横空而出,掠过低矮的枝头,惊起宿鸟纷飞。

虽然神魂已从血云荒地脱出了很久,但董宁心间的喜悦却无人能倾诉,也只能化入剑意之中,看碧华掠星浮月,翩然上下,几若天仙,一时间也忘却北境妖蛮压境的苦恼。

比之龙骧军在天水郡,精绝军在过去两三年时间内,准备得要更充分。

鹿城过去两年,向河西供应了逾三百万斤八级淬金铁,虽然价格相当低廉,但也不是完全不索取回报;而向妖神殿所供应的八级淬金铁及天机战械诸多核心部件,换取灵禽、灵兽,前期都主要用于加强精绝军的战力。

此时的精绝军,常编将卒虽然还只有三万余众,但轻型天机战车编有三十六乘、旧式天机战弩编有二百二十余架,战禽营编有中下阶战禽一百六十余头,数量都要过龙骧战营一大截。

此外,府兵制也彻底在鹿城、黑山等地推行下去,妖蛮集结战兵,往黑山北蜂拥而来,实际是给精绝军一次全体大动员的机会,府兵制在入冬前彻底激活,精绝军从常编三万余众,在短短半个月内就扩编到十二万,严阵防守。

董宁却是不担心妖蛮压境或叶青麟心存异念,只是苦恼此时没有办法拿出大量物资去支援龙骧军在横山一线的战事。

一是妖蛮压境,黑山一线防御也有压力,二是天机学宫抛出新的重膛弩,以及暗中支持天水郡、秦山、武藏等郡对抗河西军后,河西及太微宗内部大概会对陈海更加忌恨交加,已经开始限制鹿城从河西借道往秦潼山输送物资……

**********************

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吴澄又是另外一种心情。

吴澄想不到阀主吴恩久不问俗务,对当今局势却还是了解得如此清楚。

这种种后续的事态展虽然他也有所考虑,但是从阀主吴恩口中一一道出,予他还是字字锤心之感。也恰是吴澄这段时间,内心太过纠结,一时间道心撼动,竟有走火入魔的迹象显露出来。

吴恩这厢给吴澄仔细分析着事态展,却现眼前这个族弟竟然渐有摇摇欲坠之势,才省得他有些话说得太重,以致吴澄这个道丹境强者都承受不住。

他轻叹了口气,心想即便是龙骧军在横山遭受惨败,就算灌河城下遭遇强袭,但以天水郡数十万将卒、华阳宗上万道兵众志成诚、同仇敌忾,守住华阳岭以北的地域,还是没有问题,怪只怪陈海此人太过妖孽,连番大胜,廖云奎也怒而割裂,衬托得天水郡兵怯弱无能,以致让事态直接往动摇华阳宗及诸阀的根基展而去。

然而龙骧军的将卒规模有限,物资供应主要还能依赖于沥泉,他们这边还没有制肘牵制的可能,想想也是头痛之极,大概吴澄也是因为这些事纠结于心吧。

吴恩手一翻,将一颗淡紫色的素心丹送入吴澄口中。

过了片刻吴澄稳固道心,连连躬身道歉,心想自己此刻,哪里还有半分道丹境强者的样子?

只是心里吴澄知道,自上代太上长老吴凌寿尽而逝,近百年来,华阳宗再无天榜高手坐镇,就渐露疲态,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也是因为各处掣肘,天水郡实在无法坚守榆城岭一线,这才退到横山防守,使得千里沃土就此荒废,吴澄此时还记得当年数百万黎民仓皇南下的惨淡情景。

这也失得华阳岭南北两翼,地狭人密,民皆赤贫,华阳宗所能得到供奉物资,也越紧缺,也越孱弱,真正能依为中坚力量的精英弟子,不足太微宗的四五分之一,又谈何制霸西北?

也是在心灰意冷之下,吴恩才将红尘俗物尽托付给吴澄、周同等人,自己回到光华洞府闭关,一心念登天榜。

这四十年虽然不问世事,但间或有各种消息传来,也知道这位族弟越是闪转腾挪,越是束手束脚,那股身心俱疲的滋味,吴恩他自己是早有体会,当下也不会去责备他什么。

“你观陈海,可有现什么特点?”待吴澄坐定,吴恩侧着身子问他。

“心机缜密,善谋能断,却是世所不出的枭雄之徒,但此子反复成性,口蜜腹剑,为荣华富贵,此际竟然不惜又投入阉宦门下求荣华富贵,所作所为,又动摇天下宗门宗阀的根本,为宗阀世族所厌……”吴澄在阀主吴恩面前,不会掩饰他内心对陈海的真正评价,也不掩饰对文勃源、赵忠等宦臣操纵朝政的厌恶。

在宗阀世族传统的思想里,天下就该是皇族与诸阀共治,而此时帝君竟然轻信阉臣去握持朝政,这是动了燕州千百年来的根本,是吴澄等宗阀世族子弟内心最排斥的,内心深处巴望着帝君有朝一日能迷途知返,除去文勃源、赵忠等奸佞之臣。

也因此,他们对投靠阉臣的陈海,内心也是看不起的。

“话是这么说,但眼下河西董氏咄咄逼人,先是重创鹤翔军,又对天水、秦山等郡虎视眈眈,偏偏我华阳宗及天水郡,北面又屡受妖蛮侵凌,两面受敌,夹在中间极为难受。即便是我们心里再不喜欢陈海,但能依赖他们守住北境,于天水、于华阳,还是弊大于利……”吴恩皱着眉头,叹气说道。

“怕就怕鸠占鹊巢。”吴澄说出他心里最大的担忧。

“陈海真要想在天水鸠占鹊巢,第一个容不下他的是河西,燕然宫那边怕也不会让陈海继续坐大,到时候我们坐观虎斗就成,”吴恩沉吟片晌,蹙着眉头说道,“你派吴景印带三千精锐,赴潼河口,助援龙骧大营;那边的物资,也都尽可能供应充足。我们该守的基本盘,还是要守住,不能让郡民指责我们的不是。”

“嗯!”吴澄点点头,知道阀主如此安排的用意。

再派出三千精锐,使得天水郡兵在潼河口的总兵力,与龙骧大营相当,获胜之后,不会让陈海专美,表明吴周诸族也有与妖蛮一战的勇气,并非怯懦畏战,而潼河口倘若不守,损失也不至于伤了他们这边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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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铁鲲和穆莲会同穆勒胞弟穆图所率的后部四万多兵马,才正式浩浩荡荡的踏进了位于潼河西侧一百五十里外的妖蛮大寨。

此前龙骧大营在陈海的率领下,在西南四十余里外大溃妖蛮数千战兵,曾占领这处大寨,将能烧毁的都烧毁后,就又返回潼河口去了,但大段的石砌残墙,短时间没有办法摧毁,还是留了下来。

方圆两三百里内,找不了一处更好的地方扎营,穆勒收拢残兵后,还是回到这里扎营。

“你们看看,这哪里是受到小挫的样子?我就说穆勒在南面的冰原又遇大败,丢盔弃甲,六七千黑石汗国最精锐、最骄傲的战兵,差点被狡诈的人族全歼,你们竟然都不信我,竟然怀疑我妖瞳一族的天赋实力!”

一个骑着云豹的妖瞳族人,在铁鲲耳朵尖声厉叫起来。

铁鲲听了头痛不已,恨不得将他的脖子掐断,省得他大呼小叫的激怒穆勒,将他们都害死掉。

穆勒此前传信说是与龙骧军野战再次遭受小挫,催促后部主力加快行军赶来会师,铁鲲他们早就猜到绝不是小挫这么简单。

只是照顾穆勒的颜面,这时候谁都不想将穆勒激怒,自然也就都不会将这事给拆穿,也不会额外派斥侯过来侦察三天前的大战到底是怎么回事,偏偏穆莲身边的这个妖瞳族巫蛮尤元元,这会儿还在自己为早就识穿穆勒的谎言而洋洋得意的大叫,压根都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当然,虽然料到穆勒与龙骧军的再次野战,不会是“小挫”这么简单,但看到眼前大寨内一片愁云惨淡的景象,铁鲲、穆莲还是心惊不已。

他们离开时,大寨内还有七千多精锐战兵,此时所剩不足三千人,这跟全歼基本没有多大的区别?

巫蛮尤元元是穆莲从小就收到膝前侍候的奴臣,虽说年岁不大,但他妖瞳族的天赋异能觉醒极早,此前也大致跟铁鲲、穆莲描述过冰原大战的详细情形。

当时铁鲲他们距离战场有三百多里,他以为尤元元对战场上的情形,只可能有极模糊的感知,但现在看来,尤元元当时所“看”到的情形,要比想象中清晰得多。

只是,龙骧大营都没有动用天机战械,竟然能在野战以一比一的兵力,战胜妖蛮精锐战兵!

以前的主人,到底有多强大?

此外,以前的主人应该围杀穆勒的机会,为何不动手,还继续让穆勒有夺回大寨收拢残兵的机会?

“你们随我去见穆勒,”身量要比普通妖蛮显得瘦弱的穆图,是穆氏王族极难得在巫法、术法有天赋的巫蛮,而非蛮武,他此时让其他蛮将率部进入大寨后选择地方安扎下来,要铁鲲、穆莲随他去见穆勒,临了还不忘训斥尤元元,“尤元元,管住你的臭嘴,你不会想我帮你管住你的臭嘴的!”

第三百八十二章 汇合(二)

铁鲲、穆莲将座骑交给扈从看管,随穆图匆匆往中军营帐方向赶去。

“大帅!”铁鲲沉声传禀,请求穆勒的接见,但他们还未揭开大帐,就听得大帐中一阵稀里哗啦摔砸物品的声音传来,就听得“嗖”的一声,一张桌案呼啸穿过帐帘而来,三人闪过,那桌子“啪”的一下砸在了帐前的黑龙木旗柱上,碎了一地。

“滚,统统给我滚开,我吩咐过谁都不许打扰我,你们胆敢违背我的命令!”大帐里穆勒吼声如雷。

三人面面相觑,但还是往帐中走去。

甫一进帐,只听得“呼”的一声,一柄战斧携带凛冽的惊人皱势,劈头盖脸的往铁鲲面上砸劈过来。亏得也是铁鲲在前面,慌忙间一双铁拳凝聚煞光涌动的拳印迎去,“砰”的一声有如雷霆猛然两相轰击下来,交击所产生的劲气,将大帐里的物品吹得东倒西歪。

也亏得大帐所用材料极为坚固,才没有立时倒下。

铁鲲足下的黑岩石板已然粉碎,还未待他缓过劲来,又是一斧挟着风雷之势劈下,这下铁鲲自知他与穆勒之间,实力相差甚至,再难抵挡此斧,庞大的身躯以不可思议的敏捷向一侧闪掠,就听得“刺啦”一声,身后坚韧无比的帐帘应声而破。

“大兄!”穆图沉声喝道,伸手释出一道黑色煞芒,仿佛绳索般死死的捆住冲动得失去理智的穆勒。

穆勒、穆图分别是黑石汗王穆豪的第二十九、第三十四子,但他们在同一个母亲膝前,穆勒排行老大、穆图排行老三。

而他们母族所在的部族,也是黑石汗国除王族穆氏之外,最强大的六大部族之一,也因此穆勒才会有争夺汗位的野心。

穆莲的母族,在黑石汗国内,实力仅跟铁崖族相当,多少有些微不足道,所以在穆豪诸多子弟里,地位也最为低下。

穆莲这时候也作势走上前,两眼泛起了紫色,以迷迭之音对穆勒说:“穆勒,来看着我!”早已醉得失去理智的穆勒下意识的向穆莲望去,瞬间意识迷失在穆莲那妖异的瞳孔中。

铁鲲此时也走过来,帮穆图扶住瘫软的穆勒,这时三人才看清帐中一片狼藉,还有几具或劈为两半、或胸口下陷的尸体横陈其中,想必是穆勒不愿面对此前连番挫败反致。

穆勒暂时不能统兵,穆图就能得将重担暂时接过来,将追随穆勒驻守大寨的蛮将召集过来,询问前战的详细情形,这里面也有铁崖部的蛮将在里面。

铁鲲被捋夺兵权后,铁崖部三千多战兵都编入穆图所率领的后部,但也有一千四五百人随穆勒先期进驻大营。

好在铁鲲这些年回到铁崖部,将练兵实录所授之法,传给部族里的子弟,因此即便他被捋夺兵权不在大寨,铁崖部代他掌兵的蛮将,也知道如何把握战机。

当第一波的攻势,并没有撕开龙骧军的盾阵之时,铁崖部的蛮将就知道事情不妙,当时就主动跟穆勒请战,要求进攻龙骧军的侧翼,实际上是将己部的战兵从越来越拥挤的蛮兵战阵中脱离出去,往右翼聚拢。

当暗藏冰封之中的风焰天机禁制,在吸收足够多的玄阳罡元而融化冰云之时,铁崖部的兵马最先突围则走,还算保存完好。

这也是醉醺醺的穆勒,听到铁鲲的声音,更加失去理智的关键原因。

听得诸多蛮将的叙说,穆图直气得铁牙乱咬,粗气直喘。

铁鲲内心却一片冰凉,那个熟悉的身影横亘在自己心中,如大山不可翻越,但他知道也不可能再去劝穆勒什么了,一不小时,只会给他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当务之际,还是先考虑着怎么在接下来的战事里,保存铁崖部的实力吧!

三人都叹了口气,着人收拾了营帐,静静的候着穆勒醒来,再作打算。

呼呼的北风顺着营帐被劈开的裂缝灌了进来,吹得火盆几欲熄灭,可几人都没有什么心思吩咐人将帐门补好,还好妖蛮不畏酷寒,一时间,帐中除了呼啸的北风和穆勒如雷的鼾声,再无他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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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澄别了华阳洞府,一路往灌河城而去。

到了灌河城,和周同等将臣商议了一番,就将吴景印等人召集过来,下午增援潼河口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第二天一早,早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将城东大营围得水泄不通。

校场上,三千郡兵个个身着精良战甲,精神抖擞等着检阅。也是为了展示足够的诚意,此次调去参战的三千郡兵,是天水郡真正的精锐骑兵,最基本的配备都是青狡战骑、淬金级兵甲。

待吴澄冗长的话语讲完,吴景印等人威风凛凛的挥臂下令大军往北面的榆城岭开拔出!

大营外的百姓又是欢声雷动,在他们看来,萎靡数十年的华阳宗终于要崛起了,只要夺回榆城岭与横山之间的千里沃土,天水郡的好日子还会远么?

一众百姓纷纷自觉让开道路,看着滚滚铁骑踏出古朴斑驳的城门。

虽然没有风焰飞艇的接应,但是青狡战马的脚程其快无比,一路上风餐露宿,就贴着秦潼山西麓的绝壁北行,三天后就一路赶到潼河口。

陈海、廖云奎早就接了灵鹄传讯,这边早就安排好驻营,这一天还特意让周钧、吴景林、周景元等人,代他们到大寨外相迎。

而陈海、廖云奎也在为援兵安排的驻营前相侯,另外还专门为吴景印、吴曜等援兵将军安排宴席洗尘。

“爷,天水郡兵常编就有三十万人马,说是派兵来援,但就只派了这三千人,吴澄老鬼到底什么意思?打叫花子,也不是这个打法啊。”齐寒江看着眼前这三千人马6续入驻营寨,满心的不满,压着声音跟陈海抱怨着。

陈海苦笑:“他们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看着我们龙骧军在潼河口已经奠定胜局,倘若吴周等族再没有什么表示,丢得远不止颜面。可是他们心里还是存有怯意,担心潼河口这边还会有反复,再加上刚跟廖云奎他们闹过别扭,也不会立时就派十万大军过来增援。虽然只派了这么点儿人,但是却已经表达了参战的态度。再者,他们还不知道诸阀世族对我们龙骧军的态度到底怎样,也不能表现太殷勤了,使他们在宗阀世族中间孤立起来。所以啊,他们算计得很辛苦啊!”

“操……”齐寒江目瞪口呆的啐骂一声,他于武道修行甚至行兵布阵,都极有天赋,但论道人情练达,阴谋算计,实在不擅长了,想着自己在这方面和主公相比,大概有差通玄和道胎那么远吧。

吴景印是吴景林的族兄,也是吴恩的次子,但年纪要比吴景林大得多,此时已年愈六旬,修为卡在明窍境后期,难有精进,也是吴氏除吴澄之外,在天水郡兵里最为核心的将领。

潼口城早年隶属榆城岭防线,吴景印还记得潼口城荒废之前的情景。

即便是天水郡兵放在榆城岭防线之后,妖蛮并没有急于摧毁潼口城,甚至一度还有经营潼口城,最后还是四十多年前,天水郡与河西联兵,将潼口城摧毁,不使妖蛮在北面有长久之据点。

四十多年前的一战,吴景印也有参加,也是亲眼看着将潼口城彻底摧毁。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残城断堩他所见过的不少,出时也只是靠着一腔血勇而来,但对于潼口城的状态本就没有什么指望。

可如今在他眼前的,却是俨然是一座历久经年的雄关。

新修的几段城墙虽然都不足两米多高,但苏原、周景元等人的主持下,筑城之法有别于传统。

龙骧军并不急于将所有的城墙都围合起来,而是先将城墙内外的残砖碎石都收集起来,从沥泉调来两座炼炉,然后就在秦潼山西北麓、距潼河口三百多里的绝岭深处,每天开采四五十万斤铁矿石,用风焰飞艇运入潼口城,开炉炼铁,将融化的铁汁直接浇灌到残缺不堪的旧城墙上。

浇一层铁汁、铺一层碎石,一层层的往上缓慢的加高。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潼河口东面的秦潼山深处,挖铁矿,调派上万名精壮劳力进去开采铁矿石,迅形成日均三五十万斤的铁矿石开采能力,也是天机学宫及龙骧大营的实力体现。

当然,吴景印怀疑陈海对抢占潼河口,早就有所准备,所以动作才会如此的迅。

虽然这种筑城法其慢无比,所筑的城墙加上残城墙,也才两米多高,但基础坚固无比,坚不可摧,可谓真正的金石之城。

然后在主城墙内外,又分筑造一到三道夯土而成的护墙及濠沟。

吴景印也算是善战之将,看到潼河口的城寨如此部署,也知道陈海并不是想将妖蛮战兵完全挡在城外,更主要的还是限制或者压制围城蛮兵的行动力,然后由龙骧大营的将卒,依靠低矮而坚固的主城墙,与妖蛮战兵反复展开血腥争夺,并最终将潼河口守住。

为了实施这样的战术,主城墙甚至都留下十数道大小不一的豁口,方便己方步骑战卒及天机战车的进出。

换作以前,吴景印会觉得陈海太狂妄自大,但有此前数番胜战垫底,谁又能肯定,这里不会是吞噬无数妖蛮战兵的绞肉机战场?

此时距离陈海拿下潼口城才半个多月,一座残城就这么被重新武装起来,在如血的夕阳下,泛着黑青色,混若静待噬人的野兽,矗立在千里荒原。

此时在数百里外的西北方向上,有一队几百众的妖蛮精锐骑着各色战兽缓缓南行。

为的蛮将身披红色重甲,青鳞覆面、短而尖锐的獠牙从厚厚血唇两角支伸出来,胯下是一头凶猛的青蛮巨兽。

穆勒率残部所驻的大寨已经出在这员蛮将的视野里,他凶残丑陋的脸上挂着狰狞的笑意,带着身后精锐扈兵,缓缓往前方行去……

第三百八十三章 逼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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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妖蛮逼近大寨,外围的斥候也早就赶往大帐禀报。

这时候穆勒还昏昏入睡,穆图、铁鲲、穆莲三人正在大帐里商议事情,对视一眼,满眼疑惑,实在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在这个时候往他们这边赶过来?

穆莲却有点儿忧心忡忡的猜测道:“我部进入雁荡原已经一月有余,按照往常的情形,第一批战获应该已经起运,兴许是二叔那边察觉到了这边战事不利,派人过来探查究竟?”

穆图吸了口冷气,自家大兄向来勇猛无双,但是性情粗暴,得罪了不少人,唯凭皇子身份及母族强大,平日里又战功赫赫,这才能在黑石汗国站得脚、搅风搅雨,但这次以二十九皇子的身份,亲自率部督战东线前锋,却屡遭大败,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善了。

来人也应该是二叔腾胜王所派的军使,穆勒还未醒过来,穆图只能与铁鲲、穆莲硬着头皮出寨相迎,但看到那红得耀眼的钻甲,三人心里更是暗暗叫苦,没想到会是这人亲自过来。

妖蛮部族孤悬塞外,可以说是什么不毛之地,天气又极其恶劣,不时有强大的妖兽出没,生存永远都是第一要务。

黑色和青色在这片天地中从来都是最好的保护色,这也成了黑石汗国衣甲的传统色。

除去汗王穆豪一身金甲,披挂鲜艳战甲的蛮将极为罕见,也唯有腾胜王穆苛的嫡长子穆兀焘喜穿红甲。

穆兀焘不仅身为腾胜王穆苛的嫡长子,同时能谋善断,在黑石汗国的建立过程中屡立战功,为汗王穆豪、腾胜王穆苛所倚重,此次更是作为副帅编入东路兵马之中,至少在此时,地位甚至要前锋主帅穆勒还要略高一些。

穆图、铁鲲当下无语,令将卒将大寨辕门打开,迎接穆兀焘及数百精锐扈从进来。

穆兀焘看了穆图、穆莲、铁鲲一眼,也不作声,直接驱骑往中军大帐方向行走。

中军大帐中虽说早已收拾干净,但是因为一干器具几乎全被打坏,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物事可以补充,所以帐中空空荡荡。

穆元焘信步帐中,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帐中的黑龙木巨柱上刀劈斧凿的痕迹,地上间或有粉碎的青石板,以及内帐睡得正鼾声如雷的穆勒,冷笑连连。

铁鲲三人也难以应对,一时间气氛僵在了那里。

“横山一线,一个多月都没有斩获运来,也没有音讯传回,帅王甚是担心,这才着我前来一探究竟。前锋大将这时候竟然有闲情沉入醉乡,想必是你们前面是连获大胜,那我就明日再来听听你们一说胜捷吧!”穆兀焘冷笑说罢,战甲一阵铿锵扬长而去,只留铁鲲下三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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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然宫内,赵忠穿过层层宫殿,道道回廊,来到了一处精舍。

精舍中,文勃源正独自一人品茗而坐,看到赵忠过来,连忙招呼。

赵忠自找锦垫坐下,端起面前的青瓷细碗,一饮而尽。

文勃源见赵忠满脸怒容,风轻云淡的问道:“赵大人,何事惹你生气?”

“还不是十九子在背后又想要搅出些风雨来?”赵忠怒气冲冲的道:“今日屠缺找到我,说是十九子看到河西与鹤翔军相残而战多年,担心再如此下去,会动摇大燕的根本。况且贺兰剑宗也为国效力千余载,如今势危,朝廷要是置其于不顾,怕寒了天下大小宗门的心。屠缺又说十九子素与太微宗、贺兰剑宗交好,不忍心看两大宗门最后两败俱伤,朝廷能派人出面调停,令两家化干戈为玉帛,”

一口气说完,想起屠缺趾高气扬的嘴脸,赵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也不顾礼仪,端起桌中的茶壶一饮而尽。

文勃源蹙着眉头,问道:“英王打算如何调停?”

英王赢述乃益天帝十九子,赵忠他们私下对赢述再无尊敬,都以十九子相称,唯有文勃源在赢述帐前效力,还存有一丝敬意。

“他们想在秦潼山割出一块地安置贺兰剑宗!你说他们动的是什么心思?”赵忠再也耐不住性子,拍桌站起。

文勃源眉头大皱,也觉得这事棘手了,没想到英王赢述这时候竟然能想出这么一步绝棋来。

*************************

“啪啪啪”的掌声响起。

穆勒次日才昏昏沉沉的醒过来,他此时已经知道穆兀焘受命过来督战,他在自己的帅帐中,听到帐外传来这刺耳的掌声,坐如针灸。

“想不到一向勇武过人的二十九皇子,居然被几万人族打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甚至连一封信报都不敢传回东线大营!”穆兀焘此时换回了兽皮便装,揭开帘帐,直接走到穆勒眼前,鼓掌说道。

穆图看着大兄双拳紧握,肌肉颤抖,连连使眼色让穆勒冷静,就怕穆勒一时性起,又将穆兀焘揍上一顿,那就出乱子了。

“陈海此人,我等也都有耳闻,逐寇平叛,帮那西羌叶氏收复河山,算得上一号人物,但他毕竟只是个弱小人族。想我黑石汗国,自兵锋南指以来,金燕诸族无不闻风丧胆,也仅仅凭借坚城大阵,勉强守住太微一线的城垒,何曾在野战中占得半点便宜,偏偏你为何被打得丢盔弃甲?”穆兀焘弯下腰附在穆勒的耳边轻轻问道。

穆勒呼的一转头,和穆兀焘死死的对视。

穆兀焘看着穆勒眼中熊熊的怒火,也不害怕,轻轻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古朴的金色令牌,对着穆勒晃了晃。

穆勒见是二叔腾胜王穆苛的帅令,当下也不便作,冷哼一声,闭上眼睛任由他在那里聒噪。

看着无可奈何的穆勒,穆兀焘心里感到无比的欢畅,心想幼时这厮仗着比他身份尊贵,且勇武过人,经常将他打的鼻青脸肿,而族人尚武,实力为尊,每次如此,穆勒都只是被不痛不痒的教训一顿,而他回去到父亲面前诉苦,却要再被父亲痛斥一顿,这么多年过去,想想也是恨意难消。

穆兀焘直起身来,对穆勒大笑讥讽道:“不经意间,你创造了我族的历史啊!哈哈哈哈!”

此时的穆勒再也忍不住,呼的站起,挥掌就往穆兀焘劈去。

“大兄,不可!”

穆勒势大力沉的一掌被早有准备的穆图拉住。

穆兀焘动都不动的看着被拉住的穆勒,狰狞的脸上不见表情,歪着头冷笑问道:“我奉东路元帅王令督战,你想怎样?”

“你可以直接说你奉你爹之令!”穆勒愤愤的说道。

“好!”穆兀焘点了点头,丝毫不以为耻,说道,“就是奉我爹之令,前来督战,我爹此次允许我便宜行事。在我看来,你这个东路先锋非常不称职,被那孱弱的人类野外大败也就罢了,此时居然还跟个绵羊一样躲在自己的小窝里缩了起来,实乃龙蛟血脉之耻。我现在令你三日之内,必须攻破潼口城,一血我族之耻。”

“不可!”穆图当下先面带难色的反对道,“往日人族虽有高深修士,种种阵法,但是我族精锐何曾怯战过?只是我们当面之敌,造出了诸多天机战械,乃前所未见,即便数百头黄金战象怒奔,也是须臾间灭亡,无军能挡天机战械的锋芒。在没有摸清楚底细之前,再贸然进攻,只是徒添伤亡,我倒觉得横山一线的攻势应该就此结束,我部协同帅王主力去攻雍郡斩马岭一线,必有更多的斩获!”

“我族之耻必须用那些下贱的人族之血才能洗刷。倘若不敢战,便算你等自愿放弃今后三年所有的寇边斩获!”穆兀焘不容拒绝的说道。

“你敢!”穆勒等人怒喝。

每年妖蛮寇边,战获都会按照各部出力大小分配,但各汗王妃子的母族却能在此基础上再多分配一些。

塞外贫瘠,本就生存不易,这些战获可以说是来年部落展的根本,此时听穆兀焘以此威胁,谁能不急?

穆勒此时心中一片翻腾,自他领兵以来,何曾受过如此威胁?

可是这次他这边折损精锐战卒已近两万,就连千辛万苦集中到手里的四百多荒原蛮象都损失了一半有余,倘若这样回去,恐怕真的会被迫放弃所有的斩获。

可是就这样去攻打潼口城,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惨胜,千头万绪间,他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若不敢战,那我就不客气接掌兵权了!”说完这话,穆兀焘就径直去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定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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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匆匆,赵忠和文勃源来到了燕然宫深处,有一个狭小但精致的跨院,跨过古朴雅致的大门,头上门额有“潜龙殿”三个字龙飞凤舞、挣扎欲飞。

到了门口,自有宫侍进去禀报,少顷,便有人招呼二人进去。

十数步平见方的殿内,空荡荡,浓郁的薰香从龙兽鼎炉里蒸腾着出来,却压不住一缕极淡的腥臭。一个身着龙袍的垂垂老者在数名宫侍眼睛都不敢眨的守护下,似酣然而睡,双目耷拉下来,坐在宽大的龙椅里,一股岁月的气息混杂那缕极淡的腥臭迷漫着整个房间。

二人躬身施了一礼:“陛下!”

老者缓缓睁开双眼,一张口,满嘴浓重的**气息:“你二人今次前来,所为何事?”

文勃源看着垂老的益天帝,大吃一惊。

上次见时益天帝虽然一头华,但是面目却是中年人的样子,可如今才过去多久,就已经满脸皱纹,腐朽不堪了。

文勃源忙定神望去,却现他身周有淡淡的光华萦绕,光华中数百道玄之又玄的青色气息左冲右突,偶尔便会趁隙钻出一道,脱离身周后,一个绽放,便消失的没有踪影。

益天帝随着这道光华的丧失,就会再老上一分,这分明又是道丹崩解过程之中了。

“罢了!”益天帝看着大惊失色的文勃源和赵忠,吃力的挥了挥手,这一挥手间,又是数道青绿色光华消散不见,“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虽然能留住一时,但终究还是留不住一世啊!”

二人俯下身拗哭不止,益天帝是大燕之主,是内廷之主,是十二常侍及宿卫军的权利来源,是整个燕州的名义上的最高权力者。有他在,就算再如何,十二常侍所出诏令都是名正言顺的帝旨,而有一天他若去了,十二常侍虽然大多为道丹强者,但终究是势单力薄,在诸阀和外廷眼中,还是有如蝼蚁一般,倾手间便灭了。

益天帝也不相劝,这会儿他每多做一个动作,多说一个字都可能加他生命的流逝。过不多时,二人止住悲声,将这次的来意以及他们商议下来的应对之策缓缓说来。

又怕事情太过纠缠,虚耗帝郡的神魂,文勃源尽可能说得深入浅出。

“就按你们说的办吧!”说完这话句,益天帝似乎就耗去太多的精力,再次闭上双目,将意识重归混沌。

车辕佩响,一架马车在两队精锐扈骑的保护,缓缓的停在英王宫的门前。

太尉屠缺下了车来,也不用谁去禀报,大步登堂入室,往英王赢述平时在燕京处理军机事务的大殿走去。

到了殿门口,迈步而进。

听到外面有声响,英王微蹙了一下眉头,缓下手上的事情。

“我等商讨好的计策,通过调停太微和贺兰剑宗,将贺兰剑宗迁至溱潼山脉,与天机学宫比邻而居,不仅能强迫天机学宫交出重膛弩的秘图,还能确保宿卫军无法完全掌握秦潼山。可偏偏那些阉人,奸诈无比,又非要横生枝节。”也不待英王问,屠缺便气哼哼的说了起来。

屠缺乃屠氏阀主,当年隐逸江湖之时,是何等的逍遥自由,此时深居太尉高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亿万蝼蚁之上,但事事皆难顺心,仿佛身入泥淖之中,性情有时也难以抑制的暴躁起来。

“哦?可是那赵忠、文勃源不答应了调停之事,难道又有什么反复?他们就不怕朝野震怒,成了千夫之指?”英王赢述诧异问道。

英王赢述执掌西园军,聚集京郡宗阀的子弟,此时实为外廷之。

西园军乃英王赢述一手塑造,因此他心里最清楚西园军之所以崛起,涉及太多的因素。

凝聚京郡宗阀精锐子弟,是最关键的原因,但也不能忽视在西园军崛起过程当中,陈海与聚泉岭所挥的重要作用。

在攻夺甘泉山的过程中,天机战车、连弩、海量的淬金箭,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是这些天机战械,才使得西园军的战力挥到极致,不然的话,都不知道要承受多惨重的伤亡,才击溃黑燕军残匪。

然而,燕然宫绕过西园军、虎贲军,直接招降俞宗虎,陈海又彻底投向文勃源、赵忠这些阉臣,使得赢述本以为大好的形势,顿时逆转。

燕然宫将两路降军收编进宿卫军,使得宿卫军的战力空前膨胀起来,又有着帝君挥令天下的大义名份,西园军被迫让京东、京西、京南的防御,只能据京畿北面的武胜关,控扼京畿北部及蓟阳郡等地。

此时来说,形势还算均衡。

英王赢述有的是时间等,何况他在燕然宫内的眼线传出消息说,父皇的身体又有些不妙了。甚至每月一次的朝议都不能主持,这身体自然是不妙了。

只是在宿卫军控制秦潼山之后,沥泉便中断了对西园军的淬金铁供应,而天机学宫在连弩的基础上,又造出威力更强的重膛弩——重膛弩的秘图此时却仅有屈指可数的几家,有从天机学宫获得。

英王赢述实在是担心宿卫军装备的重膛弩,一旦过一定的数量,西园军与宿卫军、外廷与内廷之间的均势就会被打劫,担心有朝一日,父亲驾崩,他却没有办法控制燕京的形势。

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条计策,那边是调停河西与鹤翔军之间的争斗,劝贺兰剑宗东迁秦潼山,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

确认此策没有破绽之后,英王赢述才让太尉屠缺亲自去燕然宫请旨,他不明白会有什么意外,不明白燕然宫的那些奸佞阉臣,有什么借口阻止此事。

“同意却是同意了,只是那赵忠无卵之人可恨之极,说贺兰剑宗千余年为大燕牧守一方,功劳不小。这次与河西起了冲突,虽然说他们有错在先,但眼睁睁看着一脉传承就此断绝,也实在于心不忍。只是先前内廷虽想调停,但是有心无力,这次蒙英王殿下您愿意出头,赵忠愿意一并携帝旨与这边的使臣同往,以存贺兰一脉,安天下众大小宗门的心。但他又说秦潼山脉南麓的福地洞天,早已被宗阀占据一空,贺兰剑宗也是一派大宗,即便有灵天福地能作立宗的根本,但没有万万黎民供奉,怕是也会越渐势微。赵忠请旨,说秦潼山脉的北麓,在沥泉以北,有野狐岭,人迹罕至,灵泉尤存,而野狐岭往北到蓟阳郡的麋鹿原,受战事摧残,民生凋弊,百户不遗其一,建议迁贺兰剑宗至野狐岭,迁黄、刍等族于麋鹿原休养生息,以便这些宗阀的子弟、附民将来能够奉养宗门——帝君已经同意了赵忠的主张,出了帝旨。”说道这里屠缺气的一拍桌子,须髯皆张。

“……”

英王离开了位置,蟠龙腰带上那枚坚如玄铁的青色玉佩,在他的摩挲间化为齑粉,没想到赵忠、文勃源等人是如此的奸诈,竟然用这样的手段,化解掉他们此前的一石二鸟之计。

文勃源、赵忠他们见无法推却调停之事,便主动介入此事,示好于贺兰剑宗。

贺兰剑宗即便不会彻底被这些阉臣拉拢过来,但此时被河西打杀得淹淹一息,未来也必定会选择中立,不会介入外廷与内廷的争斗。

此外,文勃源、赵忠建议划出去安置贺兰剑宗附属宗阀、宗族的土地,位于蓟阳郡紧领秦潼山东北麓的千里沃土。这本是京郡宗阀的口中肥肉,却让文勃源、赵忠拿去示好贺兰剑宗,怎么不令人气恨?

英王在殿中来回的踱了几步,才平复胸口的恼怒,说道:

“也罢,此策想瞒过赵忠等人,实在不容易,但鹤翔军及贺兰剑宗,此前屡受重创,河西强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天机学宫的战械专供河西,而独独断了对鹤翔军的供应。赵忠不愿意我等独占了这个好处,也是正常,但不管怎么说,贺兰剑宗宗门上下,对天机学宫必是憎恨有加,与天机学宫在秦潼山北麓必难共存,到时候自有我们的好戏可看。屠太尉,你也莫要急切……”

赢述一番宽慰,屠缺稍稍解气。

这时候一只只灵鹄以燕京城为中心,四散开来,内廷要调停太微宗和贺兰剑宗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燕州大地。

在这一只只灵鹄中,也有一只挟着风雷之势,往数千里之外潼口城而去。

第三百八十五章

(有些感冒,更新晚了……)

潼河口,孤峰下,夕阳似血、寒风似剑。

陈海带着齐寒江等人正巡视城池,临时从横山调过来的辅兵民勇们,正拼命地加固城池,一桶桶烧熔的铁汁,由黑羽巨禽的利爪抓住线索,直接从城头倒灌下来,滋滋冒着浓烈的白烟和刺鼻的气味,在严寒中迅凝固下来,低矮的城墙,一寸寸加高、一寸寸变厚,变得更加坚固。

廖云奎、吴景印等天水郡诸人素知陈海通过天机学宫,掌握巨量的资源,但还不知道能这么浪费的。

普通的铜铁虽然不能算多珍贵,但在四周没有铁矿场的潼河口,每天要保证能有三四十万斤的普通铁料用于筑城,所消耗的人力、物力实在是巨大得难以想象。

铁矿石是从秦潼山西北麓的深山绝岭挖掘而得,陈海此前就调了上万精壮劳力送到秦潼山西北麓的深处,用于挖掘矿场,但道路不通,铁矿石只能用风焰飞艇一刻不停的运到潼口城来冶炼。

且不管上万精壮劳力在深山里的吃食用度,即便是三艘风焰飞艇交替使用,也是没有损耗。

风焰飞艇,是采用低级妖兽鳞皮缝制成气囊,才能顶住凛冽如刀的罡风吹刮,成本原本就极高,只是要比驯养一两百头巨禽的成本要低廉、容易许多,但频频升入高空,飞艇的气囊、龙骨架子乃至产生热焰的风焰机,都会快折耗,不可能

如此频繁使用,廖云奎、吴景印都怀疑三艘风焰飞艇能不能撑到战事结束。

看到陈海这像倒水一样往城墙上一层层的浇铺铁汁,一个个咂舌不已,只是想到妖蛮战兵虽然不擅造攻城器械,但荒原蛮象这种被蛮兵驱逐上战场的荒兽,还真非普通的夯土城墙所能抵挡。

正在这时,一道虹光从南面往城头掠来。

待虹光在城墙前滞住,却见是留守横山城的监军使房奚俨,从云头飞落下来与陈海、廖云奎等人见礼。

廖云奎等人对阉臣素无好感,只是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陈侯,这里有文大人送于你的急函一封,还请过目。”房奚俨也不恼廖云奎的冷淡态度,直接将文勃源的秘函递给陈海。

自从黄双、乐毅率部随陈海编入宿卫军以来,房奚俨就一直都是龙骧大营的监军使。

作为文勃源等人的嫡系,房奚俨又身兼监军使,对龙骧大营有监督、察管之职,自然有必要与陈海及其他将领保持淡漠的关系跟距离。

房奚俨将信递给陈海,内心多少有些忐忑无比。

文勃源派到横山城的灵鹄,实携有两封秘信。

有一封是给房奚俨的,信中将调停之事的来龙去脉,以及燕然宫真正的打算及谋划,都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现在文勃源就担心陈海在知道赵忠携帝旨前往贺兰剑宗调停两家的争斗之后,反应激烈,才特地吩咐房奚俨要好生安抚陈海,切莫再出什么乱子。

早年在河西军中,陈海与鹤川宗阀之间的矛盾就不去说了,这几年来,陈海一直都压制淬金铁料、天机战械对鹤翔军及贺兰剑宗的供应,而河西却受益极大。

这注定陈海及天机学宫,是贺兰剑宗此刻最为仇恨的目标。

这时候燕京内外廷,要联手调停两家战事,要劝贺兰剑宗迁入秦潼山北麓,与沥泉、与天机学宫毗邻而居,谁有那么好的脾气能够忍受?

这不是直接往天机学宫的头顶上扣屎盆子吗?

陈海看完密信,蹙着眉头,也不说话,只是将信递交给身后周钧、黄双、苏原等人过目。

“那陈侯可有什么意见?”房奚俨忐忑的问道。

“帝旨都是已经拟下了,房大人,你说我能有什么意见?”陈海沉着声音问道。

“这次是英王殿下先制人提出此议,内廷也只是看大势不可挡,只能屈就。赵大人介入此事,也只是不想事事被英王、太尉、左丞他们牵着鼻子走。”房奚俨小心翼翼的将陈海可能会有的怒火,往英王及京郡宗阀身上引,话没有说完,却听得一声怒喝。

“这他娘是欺人太甚?”却是密信传到齐寒江手里,他怒火中烧,将这封秘信撕得稀巴烂,将一叠纸宵捏在手心,焰光四溢,转瞬将秘信烧毁,怒叫道,“我们在这里奋力厮杀,抵挡妖蛮寇边,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在朝堂之上,一心想着往我们的后腰上捅刀子,这狗仗不打也罢!”

齐寒江气得大叫,伸手过来要揪房奚俨的衣领子。

房奚俨虽然是也明窍境后期强者,但他不像齐寒江久经战事的锤练,抬手与齐寒江的巨掌撞到一起,掌印相击,金光四溢,他竟然硬生生让修为差他一个小境界的齐寒江逼退半步。

“放肆!”陈海怒斥齐寒江,指着城下,说道,“蛮敌来攻之前,你都到这城下去做筑城苦役,冷静一下。房大人是你能冒犯的,快给房大人赔礼道歉?”

房奚俨身边就几名剑侍,并不像陈海兵权在握,但他一日身为监军使,就代表燕然宫的威严,陈海平时宁可对房奚俨躲着避着,不会得罪,自然不能放纵齐寒江太放肆了。

“无妨无妨,寒江将军也是一时情急。”房奚俨身为监军使,脾气却好,他更关心陈海心里究竟会怎么想。

“我听说十九王最初之议,是想将贺兰剑宗迁到秦潼山南麓……”苏原迟疑的问道。

秦潼山南北绵延近万里,要是贺兰剑宗东迁南麓,天机学宫北踞北麓,中间隔着南樟诸府四五千里山岭,也还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赵忠真正从燕然宫携出的帝旨,却是要将贺兰剑宗迁到秦潼山北麓,这说明燕然宫或十二常侍里,有谁也想借贺兰剑宗压制天机学宫。

“贺兰剑宗内外门弟子是只有一两万人,但枝蔓纠缠,拖亲带故,即便是将鹤翔军残部解散掉,少不得会有几十万口的亲族东迁,”房奚俨耐心解释道,“倘若不给予休生养息之地,贺兰剑宗自然不会西迁。而同时秦潼山西南麓,与秦山郡接壤,贺兰剑宗要是东迁到那里,相当是直接并入武藏军,将极大提升武藏军的实力,这自然又是河西所不愿意看到。思来想去,才决定迁贺兰剑宗到秦潼山西北麓,然后从蓟阳郡西南,割黄麋原等地给贺兰剑宗,以养宗族。”

“事情已经如此,我反对也没有什么用,但房大人也看到我们今年守住潼河口有望,横山、榆城岭之间的雁荡原,将重归天水郡的疆域,到时候百废待兴,都离不开人手来开,我就希望文大人、赵大人那边能通融一二,往后将诸郡犯卒囚寇,能有一部分流放到此处,以实边疆。即便将来龙骧大营调防他地,榆城岭一线也不虞妖蛮再次来犯。”

“行,我这便给赵大人、文大人去信说及此事!”房奚俨见陈海既然开出交易条件,心想这事就好商量了,他还真怕陈海的性子,一言不合就掀桌子。

这会儿,万丈云天之下,传来数声清啸警讯,示意妖蛮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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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穆勒还是无奈的屈从了穆兀焘往潼口城出兵。

数声沉闷似阴雷的号角在天地四周悠远的响起,各部妖蛮战兵驱使战骑、携带简陋的战械、辎重,纷纷跨出残寨,浩浩荡荡,往潼口城而去。

铁鲲骑在雪狼宽厚的背上,看着眼前而过的滚滚铁蹄,内心却是一片冰凉,因为他知道这些精锐,这次怕是注定踏上死途。

穆兀焘回看着滚滚蛮潮,狰狞的脸上挂上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死吧死吧,等这些精锐都死完了,穆勒你还有能耐去贪图汗位?

当然,穆豪麾下子嗣甚多,目前有成气侯的除了穆勒之外,还有其他五位皇子,背后都有势力极强的母族支撑,穆兀焘心想着要让这些人都自相残杀,或在对人族坚城的消耗战极大损耗实力,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好在黑石汗国素来崇尚武勇,令穆勒没有退兵的借口。

蛮兵前部推进甚快,都已经能潼口东岸、孤峰下的潼口城浮出巨大的身影。

此时的潼口城寨内一片人声喧哗,筑城等事停下来,无论战卒、辅兵还是民勇,都照着既定的次秩,有序进入各自的防御防置。

一架架投石弩揭开遮掩,装满石弹的木厢车,一辆辆的被喊着号子的民勇拉到城墙下来……

妖蛮已经到了。

穆勒、穆图原本是想集中兵力,攻夺一面城墙,这样投入的兵力有限,一旦受挫还能从容收拾残局。

穆兀焘却否决了这个计划,除了东面的孤峰崖高两三百多米,将潼口城的东城墙紧紧保护好之外,他主张同时从南面、北面、西面进攻潼口河。

他的理由也很简单,潼口城并没有完全建闭合起来,三面留下十数豁口,显然是方便天机战车及龙骧大营的精锐骑兵出没的,但龙骧大营的天机战车数量有限,他们唯有从三面突然起猛攻,令龙骧大营的十数乘天机战车难以同时应付三面,这样,他们只要有一面获得突破,就必能能击溃掉龙骧军。

铁鲲知道穆兀焘没安好心,但就事论事,他心里想,真要想有打败那人的机会,穆兀寿此法或许是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

第三百八十六章 潼口血战(二)

天色阴沉,北风凌冽,云层越堆越厚,阴沉的天空下,蛮兵三个方阵缓缓从东、南、西三个方向,簇拥简陋的战械,逼近了潼口城。

穆兀焘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黑青色的城墙。

比起横山、灌河等城,动辄三四十米的雄伟城墙来说,重新矗立在潼河口的这座城池,城墙甚至都不到三米高,绝不能算高,部族里的精锐战兵们,甚至一跃便能冲过去。

然而看到在城墙上下,那成千上鳞次而立的龙骧军甲卒,穆兀焘心头却莫名的感受到一股难以排遣的威压。

“军成势而得气!”

穆兀焘武勇是远不及穆勒等人,但他扬长避短,这些年来专修巫法,走巫蛮修行之路,甚至还不惜重金从愿意跟妖蛮交易的商人手里,购得大量的宗门典籍,想着要一窥燕州宗门的玄修之法,他同时对军阵兵术等都有涉猎,知道此刻神魂所感受到的威压,就是精锐虎狼之师才能凝聚出来的杀伐兵气。

随着蛮兵方阵的渐渐推进,从潼口城透漏而来的杀伐兵气,非但没有削减,还变得更凝重,穆兀焘知道龙骧军战卒,并不畏惧与他们交战,甚至渴望交战。

这到底是怎样一支精锐,穆兀焘心中给龙骧军打了一个重重的记号。

此时站在防御远逊于灌河、横山的潼口城的城墙之上,吴景印看着渐渐逼近城下的妖蛮大军,心悸不已。

当初吴澄着他过来示好,凭着一腔血勇,他没有拒绝。

龙骧军此前数度大胜,他以为妖蛮大军应该已经被杀破了胆,至少今年冬季不会想到强攻潼口城,甚至他内心深处,也有些轻视以往给灌河、横山一线巨大压力的妖蛮。

当各色妖蛮排着方阵,或嘶吼,或凝重的推进过来,充盈他的视野时,他还是以难自抑的口干舌燥起来。

正在这时,吴道印直觉左肩一沉,他一个激灵,下意识“噌”的一声就摧动身后的斩云剑出鞘,想要防住来敌的偷袭,却现是齐寒江站在他的身后。

见吴道印也是堂堂明窍境后期强者,看到蛮兵攻来竟然失魂落魄到这一地步,齐寒江嘿然一笑,也不说话。

吴道印这才觉失态了,还落入齐寒江的眼底,他想要为自己的辩解几句,但看齐寒江嘴角间流露出的轻蔑,一时间也是羞愧难当,嘴角蠕动了几下,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正在这时,苍凉的号角声响起,仿佛死亡的乐章在天地间奏响。

畏惧重膛弩的恐怖威力,从西面越过潼河,进逼潼口城的妖蛮主力,除了砍伐树木,造了大量的大盾、盾车外,初期不敢太过接近城墙,而是将仓促制造的十数辆投石车推上来,起起落落,将巨大的石块带着呼啸的风声,往潼口城抛掷过来。

配重式投石弩的原理极其简单,妖蛮并非智力低下的妖兽。

特别是黑石汗国在瀚海西岸立足以来,也俘获大量的人族工匠,重视宫室及战械的制造,所以妖蛮战阵里出现投石车,并不会令人意外之事。

然而投石弩制造原理是极简单,但想要将一二百斤甚至数百斤的石弹,投掷到两三千步之外,就绝非易事。

这对制造投石弩的部件强度要求极高。

第一波石弹,距离城墙还有一大截距离,就纷纷落地,砸得潼口城外冰雪四溅,连潼口城西城墙的边都没有摸到,徒惹耻笑而已。

亲自在西面督战的穆勒,这一刻面无表情的下达命令,从本部调出三千战兵,迎着呼啸的北风,披坚执锐,嘶吼着掩护十数辆投石车继续往前推进。

龙骧军部署在西城墙内的十数重型投石弩,早就蓄势待,充满着痛饮妖蛮之血的渴望。

辅兵砍断绳索,弹囊里的石弹应声而出,在空中画着优美而残忍的弧线,往妖蛮阵中落去。

这才是真正的配重式投石弩,越过两千五百步宽的天空,十数枚比石磨盘都要粗一圈的石弹,准确无比的斜切着砸入妖蛮战阵之中。

吴道印眼睁睁看到妖蛮阵型,在眼前被撕开十几道或大或小的缺口以及一团团避之不及的血肉模糊。

石弹并非着地就失去所有的动能,还会随着惯性继续往前冲滚二三百米才会停止,在这个距离上,妖蛮战兵被冲得人仰马翻,还有好几架简陋的投石车,直接被冲散架,变成一截烂木头。

“这便是凡夫俗子的力量!”

吴道印站在城墙也心里极是感慨,心想个人修为要多恐怖,才能从正面接住从三千步以外抛砸过来的千斤落石?即便是他,站在挟风雷之势怒砸而来的千斤巨石之前,几道高级篆符所形成的防御都恐怕会被一齐打爆掉。

正在行进中的妖蛮阵形,停滞、混乱了片晌,紧接着一道道火红色和土黄色的光华从随军出战的巫蛮手持骨杖中散射出来,一股股狂躁血腥的气息在蛮兵战阵中弥补,使得蛮兵热血加倍的沸腾起来、战意膨胀,让他们无视疼痛,也驱散蛮兵们心里的恐惧。

趁着投石弩射石弹的间隙,数以千计的蛮兵,放弃对十数架简陋投石车的依赖,一齐往潼口城冲过去,将一架架简陋的木梯搭上低矮的城墙,直接附城而上,要与城墙上的守兵展开肉搏战。

也只有冲到近前,城墙内侧的投石弩才无法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虽然潼口城没有完全合围起来,留下十数道或大或小的豁口,但诸多蛮将都担心这些豁口很可能是龙骧军故意留下来的陷阱。

其他不说,当数以千计、万计的蛮兵堵在豁口处,这时候十数乘天机战车从城里碾压出来,是何等恐怖的情形?

穆勒性情粗暴,但他不蠢。

潼口城一截截坚固逾金石的城墙,能为龙骧大营的将卒用来防守,但他们要是能夺下来这些城墙,依据这一段段城墙展开巷战,就能最大限制的压制住天机战车的威力,但先他们要能将这一段段城墙给夺过来。

即便铁鲲这厮令人恼恨,穆勒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有时候一些战法建议,确也有可取之处:放弃豁口,与龙骧大营将卒争取一截截铁石城墙,才是他们获胜的契机。

西城墙上的龙骧士兵沉着应战,即便是在仅有七八步宽的城墙上,他们也被严格要求结成十数人、三五十人不等的小型战阵。

人族将卒个体的力量还是孱弱了一些,但十数人、三五十人一起,用一杆杆密集的战戟、一面面坚不可摧的战盾,还是能将杀得起性的蛮兵始终压制在城墙之下。

看着潼口西城激烈的战况,穆勒不敢放松一点儿,不断的调派精锐加强攻势,心里同时还密切关注着整个战场的局势展。

到这时候,守军都没有动用重膛弩,难道守军已经不屑对他们用重膛弩这样的利器了?

又或许真想铁鲲所猜测的那般,重膛弩的消耗极大,龙骧大营也承受不起?

“穆勒,你说敌军拥有恐怖之极的重膛弩,你之前才连连受挫,但怎么到这时候都没有出现?该不是你为了掩饬你之前的战败,所编造出来的借口?”穆兀涛阴恻恻的问道,他此时仍不忘给穆勒施加压力。

“……”穆勒恨得獠牙怒咬

因为惧怕重膛弩,很多攻城手段都没有用上,这使得登城作战的蛮兵,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战法,去对抗城墙上龙骧军将卒训练有素的战阵,伤亡极为惨重,穆勒看了心头也在泣血,但他能将更多的战兽、战兵都压上去,从城墙的豁口处寻找突破点?或者还是先更近距离的侦察守军在城寨内的部署?

******************

“妖蛮那精准无比的掷矛、以及受血祭巫法刺激后近乎疯狂、感知不到疼痛的疯狂战法,这么多年来,令我们吃够了苦头,但看他们今天围攻潼口城,真是要拘谨多了,看来是真被重膛弩杀破了胆啊。”

廖云奎与吴景林率部守北城,为避免出现沟通不畅的事情生,刘纯则专门留在陈海的身边,负责两边的联络,看到妖蛮在西面软弱无力的攻势,也是感慨万千。

“接下来应有变化。”陈海语气平静的说道。

这时,对面蛮兵战阵里,有十数妖翼族人飞出,往这边快飞过来。

不待陈海招呼,在高空中盘旋监控战场的鹤婆婆就带着十数战禽迎战上去。

战禽极为珍贵,用处又太多,轻易不会参与正面的血腥残杀,但也绝不容敌军的妖翼斥侯,直接飞到潼口城的上空耀武扬威。

鹤婆婆身影最,仿佛一道金色虹光飞至,在半空中猛然滞住,就见千百道金色光华,往十数妖翼战兵笼罩过去。

一众妖翼战兵纷纷闪避,而领的妖翼蛮将却只是将两翼往身前一合,不闪不避的迎了上来。

几十道凌厉似剑气的金色光华打在上面,火花四射,一对铁翼竟然丝毫无损。

这名妖翼蛮将能将一对鳞翼修炼到比金石还要坚不可摧,修为可谓不弱。

鹤婆婆大怒,双翼连挥,挟风带雷的就冲将过去,巨喙张合,往那妖翼蛮将的钢铁羽翼狠狠的啄咬过去。

妖翼蛮将实力是不差,但在空中又岂是鹤婆婆的对手?三五下就被打得羽飞鳞落,不敢缠战,只得拼命往己阵逃窜。

鹤婆婆并不会放过他,巨翼怒展,无视妖蛮前阵射来的如雨箭矢,一对铁鳞爪,将这妖翼蛮将的左翼抓住,狠狠的撕了下来,血羽洒落一地,这才稍稍往后飞回一起,勉强被妖蛮中的强者缠住。

残余的妖翼斥侯战兵纷纷往己阵逃去,再也不敢上来。

地面上的穆勒看得清楚,怒从中来,抓起一把巨斧,吐气开声,隔着数千步的距离,巨斧带着电光旋转着向鹤婆婆怒斩而来。

鹤婆婆轻巧的躲过,在半空盘旋了一圈,这才唳的一声扬长而去,继续飞往万丈高空,监视战场的一草一木。

穆勒派出妖翼斥侯,是想再次确认重膛弩有可能所藏的方位,但很显然他手里有限的妖翼斥侯,还没有办法突破龙骧军战禽营所组成的防空网……

这时候或许真的只能像铁鲲建议那般,且不管龙骧军到底将那十多架重膛弩部署在哪里,他们只是从四面八方狂攻过去就去,龙骧军手里只有十数架重膛弩,不可能照顾到所有的角落。

“战!战!战!”穆勒也受不了穆兀焘那奚落的眼神,怒吼着传令,要求南北两翼同时动总攻。

“嗡嗡嗡”,号角连响,砰砰砰,大地震颤着,两百多荒原蛮象再次从后阵驱赶到前锋线上来……

穆勒此前身材就极其的魁梧,将近一丈高,这时候仰天嘶吼,粗健的肌肉急剧膨胀,龙蛟虚影翻腾不已,最后融入了穆勒身体内,使得他的肉身比之前更是粗壮三四成,他赤着双足,拿着黑铁战斧,率先往潼口西城的一道豁口杀去。

要战,就要毫不犹豫的将所有筹码都压上去,成或不成,就在此一举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潼口血战(三)

大地震颤,蹄声阵阵,两百多蛮象,在蛮兵的驱使下往西城墙的豁口冲来。

战争永远都是推动敌我双方展的最直接动力。

当初在横山城外,蛮帅、蛮将没有领教过重膛弩的锋芒,驱使战象践踏战阵,不想妨碍到战象的奔腾践踏过来,什么遮护都没有,然而这时候往潼口西城墙豁口冲击而来的二百多战象,已经披挂上一层厚厚的黑色铁甲,在冰雪之中践踏的气势更是惊人。

妖蛮虽然不擅制器、炼器,但数万精锐蛮兵,短短内拼凑出二百多副铁质象甲来,不是什么难事。

陈海眉头微蹙,一言不、像座雕塑般矗立在城头,似乎眼前这二百多头战象,要践踏的不是他的城池。

潼口城分三面防御,廖云奎、吴景林率部守北面;周钧率前战有不少损伤的第四战营守南面;西面面临潼河,地势最为开阔,也必然是此战的主战场,除了陈海亲自第五战营、扈卫营外,还有吴道印所统领的三千天水郡兵精锐。

看到敌蛮往陈海所在的主缺口攻来,吴道印与齐寒江等将也都往这边汇合过来。

他们看到妖蛮竟然也能吃一堑长一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战象披上铁甲,心里也深深的担忧,怀疑十八架重膛弩还能不能抵挡住这些重甲战象。

这时候隆隆似闷雷的巨响,就见十五辆天机战车依次从掩体后驶出,缓缓推进到西城墙间的三处豁口处,十八具重膛弩再次露出了狰狞的獠牙,等着蛮兵将卒不要命的填入这恐怖之极的绞肉机里来。

赤足狂奔的穆勒,看到龙骧大营的天机战车再出露出狰狞的面目,也双目赤红的连连吼叫。

虽然穆勒这时候驱使战象上阵,就是想着要将龙骧军的重膛弩都吸引过来,这样才能方便其他战兵顺利的突入潼口城中肆意杀戮,但这一刻,穆勒心里又有所不忍。

这些荒原蛮象的驯养绝非易事,这一战的损耗,可能需要十数年才能恢复元气,这时候穆勒只能不住催促御兽巫蛮加倍摧动巨象加前进,希望临时赶制出来的这批铁甲还能挥些作用。

穆勒心想着,只要能有一批战象成功践踏过去,到时候哪怕是硬拱硬踏,也能把那些天机战车都踩翻掉,到时候就能将重膛弩的威力最大的限制住。

正面的接触战,没有太多的花巧可见。

这么快的冲锋中,部署在城墙后的抛石弩都只能射一波散弹,将战象的度压制下去,接下来就是十八具重膛弩咆哮着、颤动着、呼啸着,将一枚枚能在两千步外射穿半寸厚淬金板的重弩弹,形成密集的弹幕,往象群倾泄而去。

普通的铁甲,不是淬金甲,即便都有半寸厚,也根本承受不住重弩弹的怒射;相反的,铁甲被重弩弹打得碎裂,碎片往内部崩溅,甚至还会加剧了战象体表的受创面。

最前面一排的战象,终于承受不住如此密集的打击,推进到距离西城墙豁口还有千余步的距离,就悲鸣着倒下。

最后一千步,就像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天堑,一头头披挂上战甲、气势不下轻型天机战车的战象,悲鸣着在城墙外倒下。

看到这一幕,穆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承受多惨重的伤亡,都绝不能退,一退就功败垂成,还要留下天大的把柄,让穆兀焘这龟儿笑话一辈子!”

当然,穆勒也注意到此时已有几重膛弩卡壳后,没有再次狂暴咆哮起来。

穆勒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振臂高呼,让如潮水般的妖蛮战兵簇拥着他,如狂涛骇浪般杀向潼口城。

重膛弩威力大,损耗也大,此前有八具重弩膛都只来得及简单修缮,就编入军中继续使用,没想到稳定性这么差,头阵都没有坚持下来,就哑火了。

这时候南北两面的战事也都进入白热化,除了早期从横山运来的三万辅兵能随时填补上城墙参加防守外,陈海还没有办法抽出更多的精锐战力过来增援这边。

剩下的重膛弩还在怒吼着,但重弩弹的消耗太大。

好在妖蛮战象即便还剩下不足百余头,但冲击践踏的气势完全被他们这边打溃掉了;真正头痛的,还是妖蛮战象后,由蛮兵主将亲自所率的两万多蛮兵精锐已经疯狂的进攻过来。

没有重膛弩的压制,第五战营、两万多辅兵以及天水郡兵三千精锐,都必须奋勇厮杀,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血雨腥风的艰难防御战。

“撑住,一定要撑住啊!”穆勒看到心爱的战象,一头接一头的倒在血泊之中,睚眦欲裂,扬起手中的巨斧,狠狠的向豁口处那辆黑青色泛着狰狞光泽的重型天机战车劈去。

“铛”的一声,一个火焰巨剑后先至,在空中架住了穆勒势大力沉的黑铁巨斧,剧烈的劲风从二人斧剑交加处迸开来,激得数百丈内的冰雪激扬。

穆勒被这一剑之威逼得翻飞回去;而黄双也被这一斧震得一口鲜血喷出。论究起来,黄双道丹境中期的修为,战力还是逊了穆勒一筹。

此时重膛弩终于消耗完了所有弹药,静了下来。

在半空中被逼退的穆勒终于松了口气,喘着粗气,残忍的笑着。

两百多头战象,虽然还有不少能站立在雪原之中,但这时候已经被彻底打蒙了,肉破骨残,或跪或立或躺或卧的悲鸣着。

滚滚向前的妖蛮甲卒,这时候也是满脸的不安,他们并不确认那仿佛是死神铰刀一般的重膛弩,会不会随时再次咆哮起来,何况战象在前面,并不能挡住所有的重弩弹,他们在后面即便注意分散阵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是有近两千战兵倒在血泊之中。

蛮兵素来以肉身强悍而自傲,有人肉身之强甚至可挡刀兵,但看到魁梧似铁塔的肉身,只要被一枚重弩弹射中,被锋税无比的锋刃弹尖飞的旋转切开,甚至小半片身子都会在顷刻间被搅得稀巴烂,被搅成一团烂肉,那些被血祭秘法刺激血脉潜力彻底激出来的蛮兵,这时候犹压不住心惊。

然而蛮兵的士气没有那么容易打崩溃掉,龙骧营将卒迎接还将是一番苦战,但这时候天机战车并非就没有的作用。

哪怕是一辆轻型天机战车,与步骑配合好,在敌阵中冲锋陷阵,也要强过一头重甲蛮象数倍,重型天机战车,更像是己阵中的中流砥柱,给己方将卒以最坚定的依靠。

双方的将卒仿佛两股洪荒巨流,在西城墙的三处豁口,猛烈的撞在一起。

“啊!”穆勒身如巨灵神,手里黑铁巨斧都显得少许,一斧就往正前方的重型天机战车斩去。

两军势均力敌之时,明窍境乃至道丹境、道胎境绝世强者所能挥的作用,还是难以估衡。穆勒勇武异常,一对黑铁巨斧,每一只看上去足有上千斤重,挥抡如风,即便是重型天机战车的正面护甲,也吃不住两三斧斩砸。

陈海身形遁出,武道真意随心而起,右拳凝聚风雷之势,形成一枚钵盆大小、内中仿佛蕴藏无法雷光电弧的拳印,抵住了狂的穆勒。

陈海只觉得脚下一沉,半条腿被这一击给盖的陷入了坚硬的冻土之中。

“好力气!”陈海暗赞了一声,心知穆勒纯以肉身气力论,还要胜过自己一筹,果真不愧是身具妖血的蛮裔。

蛮将皆凶猛异常,又都有身先士卒的习惯,黄双、齐寒江、韩文当、吴蒙等率部部署在西城墙的诸将,这时候都不能躲到阵后督战,都直接杀到第一线,与勇武过人的蛮将缠杀在一起。

西城墙的三处豁口,就像里面绞肉机的无底深渊,疯狂的吞噬着双方将卒的性命。

陈海站在主缺口前,两辆重型天机战车在他的身侧,五对负重轮碾压着冰土,又要往两翼的蛮卒碾压过去,令蛮卒在龙骧军将卒的戟兵之前,永远都没有结成战阵的可能。

穆勒怒目,挥斧又要朝一辆重型天机战车斩去,陈海哪里会遂了他的心意,跨步冲拳,一道拳印再次往穆勒心口攻去。

穆勒眼角一跳,双斧合于胸前,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他竟然被硬生生的向后滑出了十数步才站住脚。

这时穆勒才开始正视面前这个一身青袍的粗豪汉子,正视眼前这传说反复无常,最后竟然无耻投靠阉臣的龙骧大营主将陈海。

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穆勒愤愤的想,什么时候一个人类仅仅凭借肉身力量,就能压过高贵的龙蛟血脉了?

看到空手的陈海,穆勒也将手中的巨斧扔到一边,巨斧重重的陷入冻土中。

远处的厮杀和惨叫声渐渐离穆勒越来越远,他将一切纷扰抛开,一定要让眼前这个可笑的人类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穆勒是龙蛟血脉,他有蛟龙一样不屈的意志,尽管他受到过挫折,受到过磨难,但是,他决不允许自己在力量这一方面失败。

不需要刻意的凝聚拳印,巨大的拳头带起阵阵罡风,凌冽的杀意刺激得陈海都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来的好!”陈海大喝一声,要将胸臆间的膨胀战意也彻底激活,同样是一拳还了过去,砰的一声巨响,两人都退了数步,坚硬的冻土留下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

“痛快!”陈海大喝一声,这一刻,什么辗转腾挪,什么左右逢源,都被他抛诸脑后,剩下的只有无比的战意,充盈着自己。

双手虚抓,犹如双手抓着万斤巨石一般,陈海劈头盖脸的向穆勒砸来,穆勒也是一拳对轰过去。这次两人都没有再退,四周的土地以二人为中心寸寸开裂。

这时候部署在孤峰顶端的十数架抛石弩,也最后揭开伪装,将一枚枚石弹,精准的投掷到在南北两翼城墙缠战的蛮兵后阵。

配重式抛石弩的水平射程,目前还只能达到两千五百步,但由于潼河城东侧坚挨的孤峰,有近三百米的高度落差,抛石弩的射程又进一步往前延伸了五六百步。

要是蛮兵早有防备或者是开战之初,蛮兵顶天多承担些伤亡,也会将山顶的十数架抛石弩给摧毁,但在双方激战到白热化之时,突然揭开伪装的十数架抛石弩,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南北两翼的蛮兵,最先抵挡不住,往后退却,意图退出山顶抛石弩的射程。

他们防备着南北两城的守军有可能衔尾杀出,却没有想到这时候周钧在南城墙内侧组织的两千余重甲骑,没有直接出城冲击南撤的蛮兵,而是以最快的度从城内穿插过来,从西南的城墙豁口席卷而出,从侧翼像切黄油般,杀出西面蛮兵战阵之中……

这便是压垮西面蛮兵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海此时直觉胸臆间战意越来越足,内廷外廷,势力纠葛,血魔入侵,都被他统统放下,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堂堂正正,毫无花俏的将眼前这个丈余妖蛮击垮。这一刻他识海之中也是闪过一念明悟,诸窍百脉的真元在瞬间聚于一窍,体内迸出雷鸣之音,就见他的右臂裹着隐隐金光,就往穆勒劈去。

穆勒此时也战得痴狂,甚至都没有现西面的蛮兵战阵都已经崩溃,充耳听不见他手下的蛮兵蛮将在悲鸣哀嚎,他看到陈海这前所未出的一拳劈来,他心里甚至有着莫名的惊喜,这一刻只是摧动全身的力量,一道青冥龙蛟虚形再度浮现,像无形的光波骤然收入他壮硕的身体里,就见他右拳屈起,摆出一个玄奥无比的拳架,与陈海撞到一起。

一阵无声的振波爆,将周围数百步的甲卒们都震得人仰马翻。

穆勒嚎叫着往后翻飞而去,重重的跌落在地;而陈海也退了足足数十步,身子抵着城墙,一口鲜血喷出,才算是稳住身形。

“好强的气息!”黄双、鹤婆婆原本要赶过来,与陈海一起,将蛮帅围杀于西城墙下,但感受到陈海与穆勒最后两拳对攻的气息之强,也是暗暗震惊。

这时候斜刺里杀出一队妖蛮,悍不畏死的将看似昏死过去的穆勒抢了过去……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中流砥柱

追亡逐败一直持续到第三天后半夜,最远的追敌精锐都远离潼口城有四五百里了,这时候都已经能看到妖蛮东线主力派出来的精锐斥侯身影,在头顶上空斥侯战禽的提醒下,追敌将领才想起要收拢阵形,这时候可以携带着各自斩获的战利品,气势昂扬的返回潼口城了。

战利品有妖蛮的头颅,有部族的图腾旗帜;往往一个部族的图腾旗帜被缴获,就意味着这个部族已经战至最后一个人。间或还有将卒驱赶着或伤或残的妖蛮俘虏,返回潼口城。

尽管疲惫不堪,但是每个将卒在进城之前,都会忍不住斗志昂扬先对城头那个如山岳般矗立的身影致敬。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没有重膛弩等天机战械的诞生,没有他一手编训出来的铁血战卒,天水郡北线逆来顺受,承受妖蛮近百年劫掠之后,哪里会有如此辉煌的战果?

经此一役,来年妖蛮再想要寇边天水,就得费些思量了。

数道金光从远处掠来,落到了潼口城的北城墙,走到陈海的身旁。

“痛快,痛快!”刘纯收起灵剑,落到城墙上、喘息不已,看他浑身浴血、疲惫不堪的样子,想必也是真元耗尽之后才想着要收手返回潼口城。

廖云奎宠爱的看着这个心爱的弟子,笑而不语。

吴蕴乔恰好是西面蛮兵崩溃之际,率数百华阳宗弟子赶到潼口城增援,当时都没有来得及跟陈海说上话,就直接追随第四战营的重甲骑及第五战营的战车营北进,沿途杀溃敌蛮一次又一次的反击、拦截。

直接到昨天入夜前接到陈海的军令,战车营与重甲骑停在两百里外的牛犊岭结寨待命,吴蕴乔这时候才与刘纯等人一起返回潼口城,也从刘纯口里了解到更多潼口城防御战的详情。

吴蕴乔作为华阳宗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弟子,数年相别后她一直都在华阳宗山门内专事修行,都已经踏入明窍境后期修为。按理来说,她的修为要比陈海高出一个小境界,但她在驰援潼口城的途中,远远看到陈海在城下与蛮帅穆勒相斗的情形,内心深深的震撼着。

蛮帅穆勒武勇之极,有着睥睨天下的威势,华阳宗的弟子在此前的冬季防御战中,早就多次见识过了,甚至就连道丹境中期强者黄双都难与穆勒争锋。

说实话,当陈海挺身而上,远远看到他去硬接那每一只都有上千斤重的黑铁巨斧时,吴蕴乔的心脏都快要蹦出嗓子眼儿了。

谁能想到陈海不仅挡住了,甚至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一拳一掌硬生生将穆勒给缠住——仅凭肉体之力便能硬抗妖蛮悍将的,吴蕴乔平生仅见,甚至最后一击,更是将穆勒震伤,宣告了蛮兵的惨淡败局。

吴蕴乔内心深深震憾,有很多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恭喜陈侯修为再次精进,丹途大道,指日可成!”廖云奎毕竟修为最高,率部返回到潼口城就现了陈海身上气息比往日更为精玄深幽,先过来拱手道喜。

这时候,潼口城内一阵金鼓交鸣,又一队追敌将卒也是在战禽营的守护顺利返回潼口城,其他追敌将卒也都往牛犊岭聚集,这时候潼口城内已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陈海让齐寒江等人收拢部下,各自回营休整。

此时积郁了一天的鹅毛大雪,终于飘然落下。

大雪越下越大,越积越多,掩盖掉城墙内外的尸体、血泊,掩盖掉残酷血腥的战场。

等到来年,这边沃土会再次凸显生机,已荒废了数十年的榆城岭横山一线,将会再次繁荣起来。

对此,陈海深信不疑。

第二天一早,陈海从簇簇的雪花落地声音中醒来,外面除了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一片静谧。

伸了伸懒腰,浑身的骨节如爆竹般噼啪响起,微微一运真元,四天前和穆勒硬拼留下的伤势,随着境界的提升,已经痊愈大半,剩下也不成什么妨碍了。

看了看窗外,天色只是微微泛白,将喉头萦绕的轻啸之意散去。

陈海穿戴整齐,大营里一天的操练又开始了,不会因为此前血战就有所懈怠,在北面还有数十万妖蛮精锐未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一路蛮兵突袭杀来。

陈海推开帷帘,看到大帐顶和城头都已经堆满了厚厚的积雪,营地里却早就被打扫干净。

等陈海到校场的时候,龙骧军、天水郡兵、辅兵数万将卒,袍甲的血迹甚至都没有擦拭掉,这时候已经集结完毕,开始一天的操训。

看到陈海出大帐过来,也不知道谁起的头,诸多将卒挥舞着手里的兵刃,一起大喝起来:“天机神侯砥柱中流,千秋万古!”

巨大的声势,让大雪都仿佛凝滞了一下,响彻潼口城。

陈海哭笑不得,看到齐寒江一脸贼笑的跑过来,像是要邀功的样子,蹙起眉头责问眼前这是不是他的主意。

“妖蛮年年寇边,我天水诸君又无董、苗二族的实力,年年依着坚城固守。可城内所容毕竟有限,进不了城的百姓往往只能丢给妖蛮劫掠屠宰;而进了城的百姓也都是饥寒交迫,生计没有着落,苦熬寒冬。每年此时,横山,灌河,乃至天水腹地插标卖者,不计其数。潼口一战,令妖蛮胆寒,只要陈侯镇守天水边镇一日,就能保天水郡永世平安,”廖云奎走过来,极为感慨的说道,“即便是再加一句万家生佛,陈侯也担当得起啊!”

“廖帅过誊了,陈海只是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陈海说道,又与廖云奎到中军大帐,孙干、苏原等人,这时候已经连夜将战果统计出来。

潼口一场血战,追亡逐败,共斩杀妖蛮两万三千有余,俘虏蛮兵四千二百有余,缴获部族战旗十四面。龙骧军战死一千八百余人,伤三千余人,同袍军和天水郡兵战死两千九百人,伤三千余人;辅兵、民勇伤亡也计有五千余人,不可谓不是一场艰苦卓绝的血战,也不可谓不是一场辉煌的大捷。

除了战俘之外,蛮兵丢弃在战场上的战械都极简陋,都不能称之为战利品,但战场还是能收拢四十余头有可能治疗好的蛮象以及其他战兽、骑兽五千余头。

近百年来,妖蛮寇侵天水郡,还没有哪一场战争,损失会过四万精锐战兵,而天水郡,还没有哪一场战事,能收获如此辉煌的胜果。

虽然早知道战果非凡,但是现在实际数字出来后,众人还是止不住神采飞扬,互相赞叹;而陈海的目光,早就跨过了崇山峻岭,河流山川,往燕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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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燕京城内,所部署的天地罡阳大阵正挥着作用,使得城内暖意融融,比起大雪纷飞的北境,相差仿佛天上人间了。

临近新年,街上的人比往日要多了许多。

什么狰狞的妖蛮、血腥的战场,离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很远很远。

突然,人群一阵骚乱,百余匹神俊非凡的黑狡战马跨街而过,战骑之上皆是剽健悍卒,透露出凌厉的杀气,令众人下意识的畏惧回避。

骑队过后是几辆精致的车乘,黑龙木所制的车轮压过青石板路,辚辚作响,这是朝廷调派出使鹤川,调停太微、贺兰两宗战事的使团。

太尉屠缺亲自担任调停重任,此时正和一个玉袍白面的中年文士在其中一辆车撵里相对而坐。

“文瑾,这次到了鹤川,你有几分把握能说动董氏放贺兰剑宗一条生路?”屠缺忧心忡忡的问道。

“不妨,董良与我父亲早年就是过命的交情,现在贺兰剑宗虽然被他们逼得奄奄一息,命悬一线,但是宗门所在的贺兰山脉,乃天地之奇险,倘若是要强攻,怕董良他也承受不起那么大的损失。眼下局势动荡,我想董良不会看不透这一点,或许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台阶。太尉亲自前往,这个台阶还不够他下的吗?再说,如果是前几年,我姚氏逆子姚兴和董氏密切合作时,估计还很难说,可那逆子此时已与董氏划清了界限,甚至暗中资助武藏军及天水郡兵对抗董氏,以及这逆子都有心在天水郡北经营势力,董氏真就愿意看到此子有机会在天水郡北扎下根基,从此往后能牧守一方?”中年文士坐在车里,面对屠缺这样的人物也是侃侃而谈,浑然间有一种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气魄。

听着姚文瑾侃侃而谈,屠缺心里却是暗暗摇头,心想姚文瑾乃姚老鬼的幼子,这些年来不谙世事,一直都潜心修炼,进展极,年纪刚过五旬就有道丹修为,踏入地榜,未来极有问鼎天榜的机会,确实是有他骄傲的底气跟本钱,但他张口一个董良,闭口一个董良,浑不将董良这样的人物当一回事,也未免又太轻狂了,终究是不能跟陈海相提并论的。

屠缺忍不住又想,若是当年姚老鬼没有将陈海逐出宗族,姚氏一族会崛起到何等程度?

而在前面的车驾中,赵忠的双耳竖立起来,以无上神通将屠缺与姚文瑾刻意遮挡的细如游丝般的交谈都听到耳朵里,都不难想象姚文瑾此时狂傲的性子,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嘴角抹出一丝诡异的浅笑来。

车马队穿过燕京城东城墙巍峨壮观的正德门,冒着大雪,一路往鹤川郡逶迤而去,他们这时候还没有收到潼口城大捷的消息。

第三百八十九章 西行

调停使团携帝旨出秦潼关,车马沿着荡荡溱水西行。

溱水以北,即天水郡,境内也是厉兵秣马,重重关卡都驻满将卒,在裕都关与吴氏阀主、华阳宗护法长老吴恩见过一面后,屠缺又使车队继续西行。

进入石宁境内,便算进入鹤川郡内了。

河西进袭鹤川的序幕,是董寿率四万西归勤王军偷袭石宁城所揭开的,后期河西军也以石宁城为核,构建防线,以抵挡武藏军、天水郡兵从东面施加过来的压力。

负责坐镇石宁城的秦穆侯董寿,并没有出面见屠缺、赵忠、姚文瑾三人,而是派了一派骑兵护送他们直接到鹤川郡都鹤川城,去见武威侯董良。

离开石宁城不过两百里,前方探打点的斥侯打马狂奔过来,要这边的车马队暂时停歇下来。

屠缺、赵忠、姚文瑾三人都是道丹境强者,以屠缺修为最高,即便是屠缺这些年来精力已经大不如巅峰之时,但二十里远的元气震荡,还是能感知得到,而还知道那边的动静还相当不小。

屠缺他们进入鹤川郡内,沿路的打点安排,都是由董寿派出一名叫李江涛的校尉,率一队道衙兵精锐负责,实际也是将屠缺、赵忠、姚文瑾等人监视起来,不让他们有机会耍其他的心思。

“怎么回事?”

屠缺揭开车帘子,见李江涛蹙起眉头,正在听探路的斥侯说着些什么,张口问道。

“有一路叛贼偷袭我河西军的防塞,被围困在前方的山坳之中,正负隅顽抗,可能要耽误屠大人稍微行踪。”李江涛说道。

不待屠缺说什么,姚文瑾就抢先说道:“贺兰剑宗和黄氏在鹤川经营两三千年,哪儿可能就此认输?我早料到河西军就算占领鹤川郡全境,后方必定还是会处处烽烟不绝,看来我所料不错。屠太尉,我们前去一看究竟如何?”

叛贼自然就是不甘心屈降、又不甘心退守贺兰山的贺兰剑宗子弟,屠缺不想节外生枝,但奈何姚文瑾已经抢先说出口。

屠缺、赵忠、姚文瑾执意要前往观战,李江涛却无法阻拦,只能一路相随。

等使团的车队赶到时,河西军已经在这里完全掌控住了局面。

数里方圆的山脚下,散布着形态各异的尸体,还有一撮二百余人的乱军被千余河西精锐步骑,逼入一处悬崖之下顽隅顽抗,空气中弥漫浓郁的血腥味。

这二百余人虽然都穿着铠甲,却面带菜色,显得有些虚弱,在千余名河西军戟矛弓矢的步步紧逼之下,叛军二百多人的防御阵形被压缩得越来越紧。

亏得叛军里有数人剑气纵横,大开大阖,状若疯虎挡在前面,逼得围过来的河西军精锐不敢贸然杀上去。

这边负责率将卒围杀乱军的河西军校尉,将职比李江涛还要略低一些,看到使团的车马队不听招呼的凑过来,也只是蹙着眉头,策马过来跟李江涛汇报过此时的战报;当然也没有人要跑过来跟太尉屠缺、少府监赵忠以及出山后就被举存担任卫尉一职的姚文瑾套近乎。

屠缺、赵忠耐着性子,站在车撵上观战,也有心看一看河西军的军势,姚文瑾却是蹙着眉头不满的说道:“区区两名明窍境初期的剑修,加上十数辟灵境弟子,就把威震天下的河西军精锐逼得如此狼狈,到底要将道路占据多久,才能让我们继续西行?也罢,看在我与董氏素来交好的份儿上,我就助他们一助。”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纯白剑光便从身后掠出,如蛟龙般就往乱军阵中奔去。

叛军里有长髯汉子,正祭使一柄松纹灵剑,上下翻飞,逼住数名河西精锐戟士的围攻,不想到一道白色剑光,一个起落即斩断他手里的松纹灵剑,又往他胸口刺来。

长髯汉子倒地之时,就看到那道白色剑光从他后心穿过后,又在空中猛的一滞,瞬时分作四道剑光,将他身后四名青袍剑修,干脆利落的拦腰斩成两断,死相极其难看的死去。

一切变故就生在光电火石之间,没待李江涛及河西军督战的校尉反应过来,姚文瑾就将白色剑光收于袍袖之中。混战中的双方将卒都不知道生了什么变故,一时间都往后收缩,不敢贸然再战。

“谁他娘吃饱了撑着,关你娘鸟事?”河西军不会为姚文瑾出手就会买帐,有人就破口大骂过来。

“放肆!太尉大人在此,谁敢无礼?”李江涛也不满姚文瑾如此莽撞而无礼的行为,但终究是喝斥将卒,不许胡乱冲撞燕京过来的大人物。

“河西铁骑名震天下,却让撮尔残匪肆意横行,不怕惹天下人耻笑?你等剿匪不利,我出手助你剿灭残匪,竟然出此不逊之言?”姚文瑾目光犀利的盯住河西军中那个刚才出言不逊的小校,只待那人敢再胡说一句,他便要将其斩落马下,给完全不知道礼数的河西军一个教训。

看到姚文瑾迫不及待的要展示他的锋芒,屠缺、赵忠都大为头痛,只能劝姚文瑾息怒,大不了他们先在附近的城寨休息一夜,且待河西军将拦路的残匪剿灭,他们再西行去见董良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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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鹤川郡,但左右两翼隐患未去,武威神侯董良为防止局势变易,战后一直都在鹤川郡坐镇。

有董良在,只要鹤翔军退入贺兰山的主力与东线的武藏军不大举反过来,鹤翔郡境内偶有叛乱,都能极快的剿平。

调停使团因为小插曲,在半途停顿了一天,次日继续上路,三天就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鹤川郡都鹤川城。

携滚滚龙旗的使团车驾缓缓停在鹤川郡原郡牧府前的铺石甬道上,此时世子董承畴早就率在郡都城的河西都护府文武官员出府门迎接,簇拥着太尉屠缺、少府监赵忠、卫尉姚文瑾走进庭院深阔的郡牧府。

一路行来,屠缺看着府内虽然已经过修缮,但还是掩饰不住大火灼烧的痕迹,想到鹤翔军在鹤川岭防线失守后连郡都城都不敢守就仓皇西逃的传言,深深感慨有些宗门宗阀,看似强者如林、高手无数,实际上内中孱弱之极。

谁能想象坐拥两大道胎境天榜强者的贺兰剑宗,内斗到这一步,最终竟然连郡牧府守都不能守,只能放一把火烧掉?

这算哪门子王侯之族,这算哪门子王侯宗门?

“家父最近修行到了一个关口,无暇出来迎接各位大人,还望海涵。”几人在郡牧府侧厅坐下后,董畴先为父亲董良不能亲自出面道歉。

屠缺心里虽然不满,却也不会说什么,但神色也稍稍冷了下来。

赵忠这次有交好董氏及贺兰剑宗之心,满口便说董神侯修为再次精进,实乃大燕之幸,恭喜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姚文瑾面露不虞,也不知道他是对董良不满,还是对赵忠的谄媚之言不满,等灯红酒绿,宴至中途之时,又问董畴道:“有可歌舞助兴?”

董畴微微一怔,赵忠乃燕然宫内宦,不能行男女之情,在诸多招待安排中,他还特意将歌舞剔除在外。

虽然河西此时已经不将燕京放在眼底,但要是能在调停中,让屠缺、赵忠等人,为河西说话,他这边体贴的应酬一番,也不能算是什么委屈。

董畴却没有想到姚文瑾当着赵忠的面,就要喊歌舞伎上来助酒兴。

看得出董畴的犹豫,姚文瑾故作不知的问赵忠:“赵大人,你可是耐得住歌舞的闹腾,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赵忠连连摆手,让董畴快让歌舞伎上来,不要扫大家的兴致。

几声环摇佩响,暖融融的大厅中暗香浮动,几名舞女婀娜而来。

此时月上黄昏,静谧的夜晚中,正厅的酒宴分外显得热闹。舞了几曲后,赵忠眼色迷离连连告饶,说自己不胜灵酒之力,要先行退下了。董畴挽留了几次,这才让孙泉宗代他亲自送赵忠回驿所。

待孙泉宗离开,赵忠站在驿馆的院子里,眼眸里浮出一抹寒芒,哪里有半点醉意?想到姚文瑾竟然借歌舞讥笑他是阉人,赵忠心里是又恼又恨……

第三百九十章 调停

花红柳绿倚眠处,最是衣锦忘乡时。

将赵忠这阉臣挤兑走,姚文瑾更有闲情逸致的欣赏这迷人心魂的清歌丽舞,也听着武威侯世子董畴和太尉屠缺在一旁低语私谈北境的军情。

“太尉进城之前,董畴刚刚接到消息,陈海率龙骧大营在潼河口又获一捷!”董畴说起这件事情,神色稍微有点儿复杂。

屠缺虽然在途中,也能随时通过邸报,获知诸郡最新的消息,之前在天水郡与吴恩相见时,也才知道陈海率部横山北线获得大捷之后,还不甘心,率部出横山防线千里余,深入到榆城岭一线与蛮兵野战,没想到他刚到鹤川城,就听到他再获大捷的消息。

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屠缺是有点儿意外,沉吟了一会儿,皱着眉问道:“战果如何?战损如何?”

“共斩妖蛮两万有余,俘虏四千余,光部族战旗就缴获了十四面。而龙骧军死伤不到五千,增援的天水郡兵向来积弱,死伤过半——不过对天水郡来说,也是数十年难得的大捷,听闻天水郡都有人称陈海为天机神侯了。”董畴回道。

外姓不封王,侯爵分亭乡县郡四等,唯有郡侯才得称神侯,陈海不过是亭侯,别人称他神侯,就是逾矩。

当然,此时王法不出燕京,河西、鹤川都打成这样子,帝郡也只能派使调停,燕京之外的逾矩,实难去说什么。

姚文瑾听到董畴与屠缺所议之事,但他的专注力似乎就在那眸光清艳、肤白胜雪的舞女身上,没有参与进来讨论天水郡获捷之事的兴趣;屠缺食指微微敲着桌面,心里盘算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是化作一声长叹。

屠缺久居庙堂之中,除了诸边邸报以及频频传来的告急文函,他已经好些年都没有亲眼见过妖蛮寇边之威势,但也能清楚陈海率龙骧大营在积弱百年的天水郡北部连连重创妖蛮,会产生何等深远的影响。

陈海与天机学宫投附阉党,所组建龙骧大营编在宿卫军之下,自然是隶属于内廷,此番在天水郡境北部连连获捷,对他们而言,实在谈不上什么好的消息,但也幸亏想到调停一策,能迁贺兰剑宗入秦潼山,压制天机学宫,要不然,百年之后,天机学宫真正根深蒂固起来,才是真正的大患啊。

想比较之下,阉党虽然势大,但依附于帝君,也就能在帝君崩逝之前,多造几年的乱而已。

董畴默默注视着屠缺沉思的表情,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斜月沉沉,由于贺兰剑宗还在负隅顽抗,所以鹤川郡还在实施宵禁,大街小巷一片静寂,不时有甲卒手持火把来往巡逻,惹得一阵狗叫声,只有太尉府内还在喧闹,乐声悠然,传出很远很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此时正值太平盛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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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欢颜笑谈,待次日贺兰剑宗代表、鹤翔军都护将军、鹤川郡牧黄培义,亲自率部将进城谈判,进入鹤川城郡牧府,郡牧府内的气氛就陡然一变,顿时间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屠缺、赵忠、姚文瑾进入鹤川城之前,燕京就有文函传到董氏及贺兰剑宗的手里,都有传告调停之事。

无论是董畴亲自出面在鹤川郡牧府礼遇屠赵姚三人,还是黄培义亲自走出来贺兰山,走入令他羞愧、痛苦不堪的鹤川城,都说明双方都是有意接受朝廷的调停。

贺兰山天地绝险,又乃贺兰剑宗根本所在,数千年所炼制的护山大阵,绝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河西军要强攻上去,伤亡必然不小,要是不攻下贺兰山,肘腋始终是一个祸害,令人昼夜难眠。

而对黄氏主导的贺兰剑宗而言,数十万残族、残军仓促退到贺兰山里,在河西军战禽营的封锁下,他们保能困守有防御大阵遮护的几座主峰,因而缺衣少食,日子十分的困苦;更为关键的是内部人心惶惶,廉永亮、华彦铭等宗门耆老的降敌,对士气的打击更为惨烈。

此外,此时在燕京担任天枢副使的谢觉源,本身就是与黄岐玮并尊的贺兰剑宗太上长老,此次河西大军悍然攻陷鹤川岭,将战火烧遍鹤川郡,又兵围贺兰山,谢觉源及其诸多弟子在燕京竟然悄无声息,这无疑更令困守贺兰山的贺兰剑宗弟子绝望。

两边都有接受朝廷调停的意愿,但说到停战的条件,却又争执不休。

黄培义走进郡牧府时,甚至还有希望朝廷能站出来主持公道的幻想,看到董畴以及河西一干文臣武将,就怒从心头来,忍不住怒斥河西军暴虐攻伐鹤川,令生民涂炭……

董畴也是一改昨夜的温顺贤良,针锋相对、言辞凶厉的喝斥黄培义:

“自家父受命牧守河西,数十年来,我河西为诸郡在西北的屏藩,北抵妖蛮、西拒羌胡,勤王护国,一刻不曾敢有懈怠。想想你黄氏,世守鹤川郡,又有什么功劳,偏偏在鹤川郡境内搞众叛亲离不说,还屡屡挑衅于河西,河西若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天下皆以为我河西软弱可欺。黄牧君,你扪心自问,河西何苦兴师动众,伐罪于鹤川?而战事开启之后,即便偶伤民众,也是黄氏之过、之罪。”

明知道董畴这番话是强辞夺理,黄培义却难以反驳,气得脸色铁青。

屠缺这时候却只能站出来安抚双方,说道:“事已至此,多争无益,我们还是多着眼于现在,商量停战之事,不要再擅自兵戈、有伤天了。圣上他在燕京,也不希望看到局面糜烂下去,徒令异族蛮夷耻笑。”

“停战可以,黄氏及贺兰剑宗诸阀,需要就地解除所有的将卒兵勇,交出所有的战械、兵甲、库藏、灵剑、符宝、阵器,可率亲族撤出鹤川郡,我董族自会派兵护送他们离去。”董畴狮子大开口,直接开出条件。

“胡扯,我贺兰剑宗有十万弟子、百万甲卒,董氏竟然还存在妄想,想要我十万弟子、百万甲卒束手就擒?请出兵贺兰山、一决胜负吧。”黄培义寸步不让的说道。

“黄侯,何必再说这样的意气话。”屠缺苦笑劝道。

“要我黄族停战也可,请河西军撤出鹤川岭再说。”黄培义说道。

“黄族有能耐,大可以亲自请我们离开呀。”董畴冷笑道。

董畴、黄培义直接唇枪舌剑,争执起来,两边属臣部将反而闲下来,只是眦牙怒目相视,争个气场而已。

赵忠也是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两人做戏,也不说什么话。

“董世兄,可否听我一言!”看着局面僵住了,姚文瑾一阵气恼,站出来沉声问道。

姚文瑾也是调停使臣之一,他要说话,自然无人能挡。

“姚大人,请言。”董畴说道。

“自圣上抱恙以来,受奸佞之臣谄弄,令大燕境内纷争不断,兵戈不止,致使河阳、历川、蓟阳十数郡生灵涂炭,民十不存一,已经可以说是大劫之年、大难之年。想当初我大燕建国之时,高祖曾与诸阀约定共掌诸郡,我想,诸阀应该也有一分共济天下的责任在。但在这大劫之年、大难之年,董氏擅起兵戈,攻伐鹤川,致百万军死伤,可称得上担当共济天下的责任?”

姚文瑾的话极不客气,目光犀利的盯住董畴的眼睛。

董畴脸色大变,不悦的问道:“姚兄何出此言?”

屠缺、赵忠也是微微色变,没想到姚文瑾这时候突然对董畴难。

当然,赵忠是感到意外,但巴不得董畴一巴掌将姚文瑾拍死,报了他昨夜受嘲弄的仇恨。

黄培义以为姚文瑾出言相助,待要上前,一起声讨董族之罪,却不想姚文瑾话锋一转,紧接着朝他质问过来:“黄氏一族,受封于鹤川,然而这些年,排斥异议,致使受河西军攻伐之时,众叛亲离,你们可有反思已过,可称得上担当起共济天下的责任?今日之败,难道不是你黄氏咎由自取?”

黄培义脸色也是大变,被姚文瑾这话堵得心口慌,恨不得一剑将这厮戳死。

争得面红耳赤的场面,让姚文瑾这么一来,搅得僵冷下来,董畴、黄培义都退回各自的长案之后,气哼哼都不再说话。

屠缺没想到姚文瑾这么一搅局,竟然令场面冷静下来了,再上前和缓说道:“文瑾说得太严厉了些,当然,这些都已经是过去事了,帝君也下旨不追究前过,还是讨论当下停战之事。”

“当下之事,还有什么好议论的,”姚文瑾对私斗不已、搞得边郡民不聊生、又野心勃勃的黄董两族皆是痛恨,都不给什么好脸色,说道,“鹤翔军将卒皆征自鹤川郡民,郡民安土重迁,我等没有理由强迫他们背井离乡,当解甲归甲,以事耕种。黄氏等族,奉帝旨东迁秦潼野孤岭、黄麋原,董氏岂有理由阻挡?”

“姚大人这话说得倒是在理。”既然姚文瑾将两边都得罪了,赵忠往董畴、黄培义两人看去,问道,“你们有什么意见?”

第三百九十一章 来信

潼口城一战,各部也都有不小伤亡,将卒疲累不堪,兼之重弩弹耗尽,将卒也难以继续北进作战,看到北面的妖蛮大军没有动静,陈海便令诸部将卒回到潼口城休整。

陈海与诸将在潼口城渡过年节,时间悠然便到益天帝八十年,与河西、雍郡联络,妖蛮主力在断龙岭、斩马岭等地都受不小的挫折,来想距离大地回暖就剩不到一个月时间,妖蛮战兵在此之前,也没有宽裕的时间再来侵袭潼口,陈立便令吴蒙、周钧、鹤婆婆等人率第四、第五大营及战禽营驻守潼口城,一方面防备北面妖蛮小股战力的动静,一方面促进两万多辅兵、民勇继续修筑潼口城,他则率扈卫营,护送天水郡兵以及万余伤卒,返回横山城。

苍羽灵鹰飞入万丈高空,监视雁荡原方圆百余里的动静,能看到在积雪如素的大地上,龙骧军、天水郡兵蜿蜒如龙。

乘赤狻战兽而行的陈海,望着银装素裹的大地,心里也是一片豪情。

昔日他也曾执掌过精锐战兵,但是那时他只有指挥权,绝不会像眼前的这部精兵,在未来罗刹血魔入侵之时,将是他能直接调用的精锐战力。

北方战事已休,兼之南返有大量的伤病相随,就没有刻意的急行军。

兵马到第四天的黄昏之时,才到了横山城下。

横山城内的民众虽然不多,但也早早出城来迎,看到身装战甲的将卒来归,万余深受蛮妖袭扰侵夺之苦的边民,皆伏地跪拜。

陈海坐在赤狻骑兽宽厚的绒鞍上,看着道侧跪地的边民,心里则想,他们要是知道,未来将有更恐怖、更灭绝的灾难等着他们,他们还会如此的欣喜吗?

看边民夹道相迎都热血沸腾的吴蕴乔、吴景林、刘纯等人,看陈海一脸淡漠的样子,心里皆想,莫非此人天生铁石心肠?

陈海刚从驻营回到简单修葺的都尉府,凑巧赵山携带舅父陈烈的信函,从鹤川望曦赶到横山城来。

陈海经年四处奔波,心机用尽,饶是他心志坚毅,也难免会有一些疲乏。

没想到回到横山城,能见到故人,也是喜出望外,连忙传膳,准备宴请赵山及天水郡诸将。

陈海回后宅,卸去甲胄,换上青袍便装,收拾了一下心情,便与苏绫往宴请诸将的偏厅走去。

苏绫是妾非妻,照理来说没有资格登堂入室,但陈海没有那么多的计究。只是苏绫守着本分,仅仅是答应坐在陈海身侧侍酒,也不会专坐一席,毕竟都尉府的部将属吏,乃至旧故赵山都不会说什么,但宴席上有廖云奎、吴景印、吴景林、刘纯、吴蕴乔等天水郡将领及华阳宗的弟子,她也不能太随便了。

赵山看着潇洒肆意的陈海,心中想起昔年那个被从溅云崖驱赶下山的瘦弱少年,顿时感慨万千。

宴席中,赵山又将这次屠缺、赵忠、姚文瑾到鹤川郡调停之事的细节,给陈海娓娓道来。

“……调停之事原本陷入僵局,却不想姚公站出来朝黄、董二族一番痛斥,世子、黄培义以及当时在郡牧府的诸多人物,一时间都脸色大变,却又被姚公训斥得哑口无言。双方纠缠几天,又经太尉与少府监丞的撮合,最终谈妥的条件,竟然都是姚公当时所言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黄氏怕河西出尔反尔,请求武藏军及天水郡各出五千精锐护送,这事大体就如此定了下来。我过来时,听得屠太尉、赵监丞以及姚公,都去贺兰山主峰,监管贺兰剑宗拆除护山大阵了……”

赵山这些年来对河西已经不剩多少好感,只是对老主人陈烈忠心耿耿,才留在河西,他话语间对这事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但姚文瑾怎么说都是陈海的族中长辈,赵山还以“姚公”相称。

廖云奎、吴景印等人,先前只是收到消息得知了调停的结果,没想到内中还有这样的曲折,心想姚文瑾年过五旬就修成道丹,在姚氏都可以说是如日中天,没想到竟然还如此的愤世疾俗。

然而贺兰剑宗东迁秦潼山北麓的野孤岭,将对天机学宫构成极大的压力,兼之陈海毕竟要算是姚氏子弟,他们即便想笑姚文瑾这人有趣,也不会当着陈海的面笑出来。

房奚俨听到赵山说姚文瑾曾在鹤川郡牧府,暗笑赵忠乃不通男女之情的阉人,物伤其类,心里也隐隐的不痛快。

陈海暂时将诸多烦心事抛之脑头,举杯朝廖云奎祝酒道:“龙骧大营将卒已赴横山数月,亏得廖都尉、景林、景印诸兄的鼎立攘助,又有房大人鼎力相助,才勉强斩获今日之战果。能和诸君共事,实乃我陈海之幸,有诸君在,实乃我龙骧大营之幸。诸君,请满饮此杯,以酬壮志!”

“有都尉、有龙骧大营,实乃大燕之幸。”

场中诸人纷纷起身,一饮而尽,宴席的气氛渐渐热烈了起来。

众人酒酣耳热之时,廖云奎起身道:

“陈侯,榆城岭战事已入尾声。此战我天水郡子弟伤亡近半,郡牧及都尉都传读要我及时率部回灌河城驻防,我们也不在横山叨扰陈侯了。陈侯高义,救数十万百姓免于生灵涂炭,云奎铭于心,倘若日后妖蛮有胆再来侵犯,我廖云奎和同袍军定然再与龙骧大营将卒同进退!”

廖云奎当时执意从灌河城出兵增援,与吴澄、周同就闹得不欢,此时他回灌河城估计也有一摊子烂事等着他收拾,陈海也不便挽留。

月上中天,酒尽人散,陈海回到房内,静下心来,才打开陈烈让赵山送来的家书。

信中陈烈对陈海在横山诸战多加赞扬,但又责怨他用兵过于冒险,理应先在横山稳住阵脚,来年再图灌河口。

陈海也是有苦无法说出口,金燕诸州的天地精元,已经大肆泄入血云荒地之中,说明血云荒地通过黑山,与金燕诸州相接,已经是迫在眉睫之事,留给他布局的时间已然不多。

更稳妥的作法,是先在横山稳住阵脚,来年再图灌河口,但来年在灌河口必然还要与妖蛮战兵恶战一番,才能令妖蛮战兵不敢侵入雁荡原。

这对他来说,就要多浪费一年的时间;他未必就能浪费得起这一年的时间。

然而陈烈信中虽然是责怨,但责怨背后的是关切,令陈海读来眼热……

“……虽然你我修炼真元,寿元要比寻常人强上许多,原本能快活于世,但奈何俗世纠缠,难免身心俱疲。好在你羽翼已丰,手掌重兵,虽然诸多算计,我也无需太过忧虑,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在望曦峰相聚,有共叙天伦之机?”

这时候房间一暗,却是灯油燃尽,熄灭了。

这时候苏绫走进来,要换上新的灯盏,看到皎洁的月光照入房间内,陈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脸上有着悲戚之色,走过来,从后面将他搂住,说道:“舅舅怎么都不会到横山来的吧?”

“我成立天机学宫之际,和董氏划清界限,舅舅那时就不愿辜负河西对他的养育,最终决定留在宗门修行,今时自然更不会到横山来,”陈海说道,“而我日后将助天水郡兵、武藏军压制河西的野心,与河西的关系将更紧张,到时候会害得舅舅在河西的处境将更艰难……”

陈海心想他一腔筹谋,却对舅父陈烈的处境无以为计,除了叹息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第二天一早,天水郡兵就集结要归灌河,谢绝了陈海要用风焰飞艇相送的好意,只是将冰得结实的袍泽尸,都装上马车,要一起运回灌河安葬。

吴景印、吴景林率部先行,最后是廖云奎嫡系。

六千同袍军,最后就剩两千多战卒而归。

相比较吴景林、吴景印所部,伤亡相当有限。

吴景林倒是想战、能战、敢战的,但在吴景印赶到潼口城之后,吴景林对此前所率的三千将卒的指挥权,就归吴景印节制。在潼口城防御战前期,吴景印统领六千天水郡兵只当充当后阵,没有参加最残酷的血战,只是在蛮兵战阵崩溃后,才率部参与追击。

为此,吴景林有一段时间都没有勇气出来见廖云奎。

陈海乘赤狻骑兽,亲自送廖云奎、刘纯出城。

看到将卒都纷纷上马,廖云奎、刘纯也都各自跨上座骑,跟陈海告别。

“廖帅暂且再等一下。”陈海说道。

廖云奎不知陈海何意,就与刘纯在十数扈卫的簇拥下,等在路侧。

不一会儿,齐寒江亲自驾着一辆四匹黑狡马拖拽的马车过来,喘着气说道:“爷,东西给你凑齐了……”

“廖帅,这辆马车加四匹黑狡马,就送给你们,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陈海跟廖云奎说道。

看着精铁所铸的车轮吱呀的碾压着城门前的碎石路,廖云奎、刘纯走过来,揭开车帘子一看,里面满满当当是十架天机连弩以及十大捆淬金重弩箭。

“告辞了!”廖云奎也不言谢,拱拱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三百九十二章 民勇

“你知道吗?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哪儿会过现在这样的苦日子。随便找一处水洼,拿大网一兜,都是一尺长的大鱼。那味道,真鲜啊!”

年节过后,虽然横山城外还是寒风凛冽、冰雪遍地,但陈海在城内四角各部署一座小型的风焰天机禁制,不断的吸纳天地间的玄阳罡煞,加上城内人口密集,使得的地气要比城外温暖一些。

冰土融化后,除主道外的大街小巷,就变得泥泞不堪,负责担运碎石子、炉渣过来铺路的民夫,趁着歇力正听一名白苍苍、满面风霜的老者坐着青石板上,讲述当年雁荡原的肥沃。

日正当头,老头花白须,衣衫褴褛,穿着一双几乎要踩烂的草鞋,周围还有几个同样干瘦的老头和数十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年轻人听着,直吞口水。

“老赵头,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爹带着我们去打猎,那傻狍子见了人跑都不跑,只要轻轻的过去,拿棒子就这么用力一挥,”

另一个干瘦老头还没等他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接茬,回想到那久远的记忆,激动的用手比划着说道:

“那傻狍子就直接被打翻在地,皮毛要么做皮衣,要么贩卖了。狍子皮又保暖又没有异味,那些宗阀的大老爷可欢喜的很。至于狍子肉,香啊。油还能收集下来做火蜡,那时候多好啊!”老者说着说着眼泪直流。

“可是自从郡牧大老爷放弃了榆城岭,我们被迫迁入这横山,赵老哥,我们这几十年都过得什么日子啊……”

赵姓老者也是老泪横流,说道:“老弟,好日子这不是眼看就来了么。天机神侯已经把妖蛮打跑啦,还在潼口筑城啦,开春就要迁人丁过去垦荒,现在都将告示贴出来了。只要愿意北迁,按男丁,满十五岁就给地十五亩。或者有力气,愿意到潼口、雁荡参与筑城,吃食管饱不说,还一天给十钱的工钱;要是有幸加入龙骧军,在横山城外就赐五十亩地、宅院一座以及耕牛或骡马一头……只可惜我们这一把老骨头,已经没有力气再折腾了!”

几位已过古稀之年的老者哭得涕泪交加。

周围那些年轻人,虽然面黄肌瘦、穷困不堪,眼神里却透漏出饱含希望的光芒。

此时北境仍然千里冰封,虽然冬季防御战连获大捷,但龙骧军未来要守住榆城岭千里防线,令妖蛮不再侵犯雁荡原一寸土地,仍然是一项艰巨的重任。

以现有的人力、物力,在继续修筑潼口城的同时,龙骧大营还将依托雁荡残城等残寨,在潼河东岸再同时修建两座城池,先依托秦潼山西北麓的万仞大山,构造品字线防线。

当然,陈海同时还计划在横山与潼口之间,选择一些适宜的土地开垦,种植粮食——后期潼河、灌河、天源河等河道治理,种种事情,都需要大量的青壮劳动力。

横山城长期以来,都是抵御妖蛮的第一线,大量的村寨被废,残存的人口也大量往南迁徒。为了修筑潼口、雁荡三城,征调有数万民勇后,横山城内劳动力就开始出来紧缺,更不要说在雁荡原大规模开垦土地、兴修水利了。

不过冬季防御战的影响力极大,横山往南,天水郡境内的大量的失地贫民,听到龙骧大营连获大捷,要在榆城岭修筑防线的消息,也聚集起来想往北迁徒到雁荡原,寻找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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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师兄,这段时间聚集到蒲县北境、想前往横山的流民已经有四五万人,我们现在还能拦着,但在开春之后,流民会越聚越多,麻烦就大了,现在就得想出办法来啊!”

灌河城,周同在吴澄的都尉府议事厅内,焦急的走来走去。

灌河城虽然不是郡都,但历来都是天水郡防御妖蛮南侵的军事重镇。

郡都尉府就设在灌河城,与在华阳府的郡牧府,可以说天水郡世俗权力的两极。

在大地回暖,妖蛮主力北撤之前,周同、吴澄等人,还是轻易不敢稍离灌河,只是没有想到,今年妖蛮战兵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新的问题就出现了。

陈海率龙骧大营守横山也好,守潼口也好,只要没有大量的附民,终究是没有办法在雁荡原扎下根基的,天水郡始终还是属于吴氏、周氏、屈氏三族,但现在情形有些不一样了。

天水郡境内的失地贫民太多了,要是就这么让数十万、上百万的失地贫民,北迁到雁荡原投附龙骧军,那从横山往北,就要彻底从吴、周、屈三族脱离出去了。

想到往后这种种情形,周同也慌忙赶过来找吴澄来商量对策。

吴澄稳稳的坐在太师椅上,手中一对青狮灵印转的忽急忽徐,面上也是愁眉不展。

若说彻底禁止郡内民壮往北而去,也并不难做到,派兵守住横山以南的通道即可,但廖云奎从榆城岭返回后,声望之高一时无两,他力主徒民实边,天水郡才能百年不惧边患,这使得天水郡内部,甚至华阳宗内部有许多弟子,都反对再对横那边山制肘。

更关键的一点,眼下河西跟鹤川郡的战事已了。

所有愿意随黄氏诸族东迁野狐岭的贺兰剑宗弟子及亲族,都如愿成行,先头部队已经进入天水郡内,即将进入秦潼山。

这就意味着河西军只需要再花费短短数月的时间,就能完全掌控鹤川郡的局势,消化掉巨量的人口和辽阔的疆域。

贺兰剑宗还有一个道胎境老祖在,拥有百万战兵,就被董氏打得如此狼狈,到时候倘若董氏集结大军威胁天水、秦山,华阳宗及三族到时候是降是战?

“龙骧都尉府长史孙干,求见都尉。”这时候扈兵从外面跑进来禀告。

“孙干跑过来干嘛?”周同疑惑的看向吴澄问道。

孙干早年辅助陈烈,之后留在沥泉辅助陈海,与苏原、周景元、葛同等人,都是陈海最为依重的谋臣部将。

“屈师兄,希望能从天机学宫购入一批天机战械加强武备,将这事交给我去跟陈海谈,孙干或许是过来谈这事的。”吴澄说道。

“要是陈海以迁民为条件,怎么办?”周同想到一事,迟疑的问吴澄。

“我现在也就是担心这个。”吴澄苦涩笑道。

不管最后是降是战,不断加强天水郡兵的武备、提升自身的实力永远都是根本,到时候哪怕是降,也能谈个好的条件,不至于受董氏及河西旧有的大族欺凌。

然而现在想要快加强武备、提升实力,最便捷、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大量装备天机战械。

华阳宗匠师、炼器师无论是规模及素养,都不可能跟太微宗或天机学宫相比,这时候想要购入秘图、自行制造,短时间有些赶不上趟。

这时候龙骧大营装备重膛弩,有一批旧式的天机连弩要出售。天机连弩的威力是要略差一点,却是天水郡兵最渴求之物;当然了,最好还是要同时能获得重膛弩的制造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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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家欢喜几家愁,此时陈海在监督着潼口城合口后正匆匆往雁荡残城而去。

不管是流民的北迁,还是囚卒往边疆配,都需要有一个过程。

可是陈海现在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如果生下来的孩子马上就能投入生产,陈海恨不得能把所有横山所辖区域的夫妻,都按在床上进行造人运动。

横山城的人口,还是少了,将当初吴澄留给他的辅兵民勇以及老弱女孺都算上,满打满算,才十三四万人,以致秦潼山西北麓深山里的矿场开采,苏原、周景元他们都用风焰飞艇,从沥泉那边抽调上万青壮过去。

筑城、兴修水利、道路、垦荒、龙骧大营五大战营要进行扩编,要开采更多的矿产、要修建工场,没有一两百万人口,不要想能做成什么事情,也不要想能将千里榆城岭打造成抵御血魔南侵的坚固铁城。

陈海构筑榆城岭防线的最终目的,并非防御妖蛮的南侵,而防备更强悍、更恐怖的罗刹血魔。

从贺兰山到铁流岭再到太微山,都有地形上守御的便利,但罗刹绕过太微山,到天水郡北面,就会现这里存在一个巨大的缺口。

这个缺口不堵死,最终贺兰山、铁流岭以及太微山防线也就不能成立。

然而考虑到血魔庞大的魔躯及强悍的攻击力以及令人绝望的数量,陈海计划在榆城岭一线所筑的十数座城池,必须用铁汁混和碎石浇灌,才能固若金石。

只是每一座城池要足够大,能容纳足够的难民,城墙又要足够高、足够坚厚,这需要动用何等的人力、物力,才能做到这一点?

“华阳宗会不会让步?”苏原策马,跟在陈海的身侧。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吧。吴氏等族,要是抱着降附董氏的心事,更有可能不会放开边境,让流民涌过来。”周景元忧虑的说道。

“看吧,开春之后,要是在蒲县北境聚集的失地贫民足够多,天水郡兵还不放开关卡,我率兵去接。”陈海说道。

陈海的话语气很淡,也透着淡淡的杀气。

苏原、周景元心神一凛,陈海有时候会妥协、会让步,但有时候会寸步不让、刀兵相向。

众人随陈海赶到在妖蛮残寨基础上新建的雁荡城,斜阳正努力的散完自己最后的光和热后,不甘的坠入地平线以下,一轮弯月正斜斜的挂在树梢上。

整个雁荡城被百余堆营火照得通明,城墙上还忙碌不休。

陈海跨过初成规模的城门,记得当时来这座残寨扫荡时,还残破不堪吧。可眼前才两米多高的城墙泛着黑青色,他微微用力锤了一下,触手处一阵金属质感,也是按照潼口城的方法来浇固的。

他满意的点点头,侧着身子问前来迎接齐寒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这边怎么还没有歇工?民役体力有限,不要过度的压榨……”

齐寒江咧嘴笑道:“我的爷,有你的吩咐我可不敢过度压榨民力,奈何万余民夫太过热情,实在拦不住,这才日以继夜的干活儿。苏先生此时过来吩咐过来,将民夫分成两班,轮替上阵……”

这时工地有人认出陈海来,瞬间点燃了热情的海洋。

陈海看着眼前欢呼雀跃的人们,感慨正是这些手无千斤之力的普通民众才构成了这个辽阔的世界,任劳任怨供养了一个又一个高高在上的宗阀。

可笑那些自视甚高的宗阀中人,总认为多一些法宝,多一些甲卒,多一些战械就能横扫天下,却对眼前唾手可得的力量嗤之以鼻。

第三百九十三章 罗刹异变

进入雁荡城大营,乐毅从斩马岭派信使过来,在斩马岭外的妖蛮大军,这个冬天从凉雍等郡的守军那里也没有讨到便宜,此时已经开始往北部收缩,整个北境的冬季防御战即将告结。

陈海回到大帐处理完一天的公务,趁有闲暇,又摧动蛇镯潜入血云荒地。

神魂潜入血云荒地,他的血魔傀儡分身此时正盘膝坐在一间石室之内,还保持着入寂一般的坐姿。

石室并不很大,却位于山崖的根部,异常坚固,四壁还额外炼入玄符禁制,即便摧毁整截山崖,秘室犹能完好无损。

这时乃陈海在血云荒地的潜修秘室,实际也是保证他的神魂不在血云荒地之时,没有谁能闯进来打扰到他。

感受到陈海神魂波动的痕迹,姚老根立刻飞奔了过来,在秘室外求见。

陈海走出了石室,看到山崖之上万年不变的血色天空,还是那么的压抑。

山崖两侧是两道十数里长的石岭,围合一道十数里方圆的裂谷。

宁海城就建在这道裂口谷里。

陈海拔地跳起,站上三四十丈高的石岭上,眺望宁海城。

宁海城只有千步见方,比起罗刹魔动辄七八米高的庞然魔躯,实在是太小了,但实际在陈海的规划里,宁海城只是内城,真正的外城是城外围谷而立的狭长石岭。

宁海城融铁而筑的城墙,此时还不足十米高,暂时还只能挡住低阶罗刹魔的冲击,但也初见规模,城内也造起一座座石殿似的建筑,集结到宁海城的罗刹魔,已经具备初步的社会性,分工也进一步明确。

站在城墙上的扈兵、正融铁筑城或打造兵甲、战械的匠工,以及在石岭外密集里收集果实的血魔平民,以及捕狩猎物的捕猎队、在更远监视左右的斥侯,一切在姚老根等血卫的统领,都显得井井有条。

只是宁海城的罗刹魔族群规模还是略小一些,然而陈海一次又只能最多控制八名血卫的神魂,能控制三四千规模的血魔族群已经是极限。

族群还想扩大,要么陈海在傀儡分身修为继续提高,要么能控制住实力更强的血卫。

陈海这时候现宁海城与裂谷出门正对的那座城门,有两百余穿着铁甲、手持战戟的血魔战兵在集结。

似乎感受到了陈海的疑惑,姚老根渗出右手,轻轻的一弹,一滴金色的水滴从他的指尖飘出,在空中颤颤悠悠,膨胀成了一个光团,原来是一个武卫级血魔的灵魂碎片。

从这灵魂碎片中,能看到这头血魔生前,似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一样,绕开一个个的血魔聚集地,往一座山谷里走去。

在这山谷里,有上百头实力不弱的罗刹血魔在对峙,这头血魔不耐烦了起来,了疯一样的往里冲去,不顾横加身上的鳞爪利刃,浴血往山谷深处冲去。

最后伤势越来越多,终于不支倒地,在意识陷入黑暗之前,最后的一个画面是瘦小的,和所有体形都不相称的罗刹魔,闭目盘膝,好似修炼一般。

而他的面前,是一个方圆不过丈许的小坑,坑中有泉水冒出,灵气缭绕,氤氲成霞,在这一片黑与红的位面中,分外显眼。

赫然是凝聚天地精元而成的一眼灵泉,陈海心中暗呼。

血云荒地再次荒废已经有上万年之久,灵泉这种能聚集纯净、能用于修炼的灵气更是不会存在,也是近年来金燕大地与血云荒地有所勾连之后,大量的天地精元从金燕诸州涌入,才可能生成新的灵泉。

想到这里,陈海内心一阵翻腾,看来时间越来越紧迫了,血云荒地与金燕诸州连接的进程,一直处在一个加度的状况,这已经陈海在血云荒地明确知道的第二眼灵泉了。

第一眼灵泉就在陈海傀儡分身闭关的石室之后,被陈海第一时间现后就用法阵封闭起来,这也是陈海选择在这里筑宁海城的关键。

金燕诸州虽然大量的天地精元泄入,快甚至疯狂的孕育大量的原始森林,但不能直接修炼成真元法力,就目前来说,灵泉才是修炼玄法的根本。

特别是罗刹血魔不再相互吞噬血肉精华,想要提升战力,踏入更高的修为境界,要么冲入金燕诸州,吞噬众生万物的血肉,要么就是走修悟之道。

没有想在宁海城附近,又现一眼灵泉,姚老根这是想出兵,将那眼灵泉占领下来。

只是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没有那么简单,陈海让所有的罗刹战兵回营待命,他带着姚老根循着记忆碎片的指引,往东方的山谷走去。

根据那头罗刹魔的的灵魂碎片记载,这处山脚距离宁海城并不是很远,但是途中还是要经过数个大一点的罗刹部落。

路上,陈海时而仰望天上的阴云,时而感受着脚下厚实的大地,想要感受出什么异状,可惜没有什么丝毫的现。

两个人在血云荒地风驰电掣,苍茫的大地上两道尘烟滚滚,一路往东而去。忽然一股纯正的能量出现在陈海的感知当中,陈海都能感觉到出前方的能量虽然微弱,却但是却与血云荒地那经年不变的铁与血的死亡气息格格不入。

一滴鲜血虽少,但是却能引来群鲨。

灵泉所带来的妙处,是目前血云荒地所有的资源都比不上的。

有了灵泉就能自然而然的将血云荒地那本就细微的纯正天地灵气聚集在一起,在浓郁的天地灵气所滋润下,血魔不需要再去杀戮就能修炼、进阶。

而有灵泉的汇聚,地底可能已有更多的天才地宝能孕育出来了。

虽然罗刹魔杀戮成性,低级的血魔能通过吞噬血肉精华提升自己,但是更高级的罗刹魔这时候应该已经体会到进步的艰难。

进化或者修行,或许是每一个物种的本能。

感应着周围稀薄的天地元气走向,陈海略一思索,拉着姚老根脱离了灵魂碎片记忆的走向,往另外的一个方向走去。

严格来说,所有的艰险地形都不是罗刹血魔的的障碍,他们坚硬无比的爪子可以轻松的洞穿坚愈精铁的岩石,攀爬而上。

陈海的傀儡分身甚至血卫姚老根,即便不能御风飞行,也能轻松一举跃过数十丈的碍障。

可是眼前这座孤峰实在是太过陡峭、高耸,陈海和姚老根花了不少的时间才到顶峰。

攀爬的过程中,那股精纯的能量波动突然又不见踪影,在陈海的感知中,方圆数十里,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仿佛那蕴含着精纯的生命气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站在罡风凛冽的峰顶,一个葫芦形状的山谷一览无遗的展现在陈海的面前。

这个山谷虽长达数十里,但是那眼不停跳跃而出的灵泉,却像无边沙漠中的一抹绿意一样,与在灵泉前盘膝而坐的一头干瘦血魔身影,死死的印在陈海傀儡分身的血红瞳孔之中。

陈海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双眼,明明就近在眼前的灵泉,傀儡分身强大到堪比道丹境强者的识海却没有感应到,甚至都感受不到灵泉前这头血魔的气息。

陈海讶异之下,狰狞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

血云荒地已经被罗刹血魔入侵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十年时间内,能诞生如此高智慧的血魔不令他意料,姚老根等血卫的成长,他也是有目所睹,让他意外的是,这头罗刹魔居然有屏蔽整座灵泉气息的能力,甚至令他在这么近的距离都感知不到,在玄法真诀及神魂上的修行境界,绝不在他之下……

姚老根臣服陈海这么多年,也跟陈海修行了一些简单的术法,但由于之前除了吞噬其他血魔的血肉精华能炼为真元外,还没有其他修炼真元的办法,术法的修炼代价太高,所以姚老根等血卫一直也是以修炼战技、武道为主。

而眼前那个在灵泉前盘膝而坐的罗刹魔,却能掌握如此强大的术法神通?

难道这头罗刹血魔转生到血云荒地之前,专擅的是术法,此时已经将转生之前的术法神通,差不多完全觉醒过来了?

其他更多的高阶罗刹血魔呢?

陈海心中仿佛压上了一块儿巨石。

正在陈海沉思的时候,山谷的入口处飘来了星星点点的各色光团。

每个光团中都有一个罗刹魔的虚影在里面左冲右突。

刚开始只有一两个,慢慢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数十个光团宛如一道道长虹拖着焰尾往谷中飘去。

长虹飞到灵泉上空,盘旋了几圈,打着旋往下坠去,融入了那个奇怪的罗刹血魔体内。

那罗刹血魔身体一颤,就再无动静了。

谷外一阵大地震颤,数十个罗刹魔战兵手持着简陋的战斧、战戟奔跑过来,在灵泉百米处停了下来,或坐或立,静静的等着。

两个时辰后,一缕缕灰色的光华从盘膝而坐的罗刹身上溢了出来,他屈手一圈,轻轻的一弹指,将这些光团往那几十个罗刹魔战兵飞去。

一个个融入了这些罗刹魔的头鼎之中。

有几个受伤了的罗刹魔伤口以肉眼可见的度愈合了起来;而其他的罗刹魔肉身没有生什么变化,但气息或多或少都更强了一些。

“吼!”几十个罗刹魔仰天嘶吼。

不仅仅是吞噬其他罗刹血魔的血肉精华了,眼前这些血魔竟然是在吞噬其他罗刹血魔的神魂来提升自己!

第三百九十四章 迷情

只要有充足的神魂精魄吞噬,这些罗刹魔似乎永远不知道疲累和休息,数十头武卫级罗刹魔,很快就离开灵泉,再次往山谷外奔去。

看到这里,陈海隐约明白过来了,孤峰脚下的这头干瘦罗刹血魔,应该是以灵泉为诱饵,每隔一段时间,将灵泉的气息散出去,吸引附近的罗刹血魔进入山沟围歼,然而吞噬它们的神魂精魄来提升自己跟数十头血魔部属。

血云荒地没有日月,不怎么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陈海耐着性子藏身在孤峰山顶守了两天,看到前后竟然有数十头罗刹魔掉进入了这个陷阱,最后被吞噬神魂,他才带着姚老根离开,返回往宁海城。

这头罗刹魔以及手下数十头武卫级罗刹魔太强了,虽然宁海城这边已经造出来简陋的弩械,但将上千装备兵甲的战兵都调过去,想围歼这头罗刹魔及部属,伤亡也不会小。

更关键的这一战要是搞出太大的动静,或者不能将这些罗刹魔全歼,就可能会引起其他罗刹族群的关注,他们也没有可能占下这处灵泉。

陈海决定暂时还是不去理会这边,返回宁海城,将其他血卫也都召集起来。

宁海城及族群规模难以继续扩大,但神魂受他控制的血卫,可以借助藏在石室之内的灵泉,修炼一些玄法真诀继续提升实力,还更重要的一点,陈海还是要它们接下来在宁海城附近往地下挖掘,寻找新的矿脉。

灵泉乃地脉之眼,地底常伴有稀缺金属的矿产。

宁海城的族群规模短时间内无法继续扩大,但要能寻到稀缺金属矿,就可能大规模铸造真正强悍的玄兵战甲,就能在宁海城铸造诸多天机战械,宁海城的实力才能得到真正的提升。

将宁海城的一些事务处理掉,陈海这才将神念收回到雁荡城。

这次在血云荒地停留了三四天,陈海都觉得精神念力消耗极大,入寂养神好一会儿才稍稍回复过来。

大帐外面依然喧闹不堪,不时有整齐的号子声传来,好像在搬什么很重的东西,窗外灯火通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室内阵阵幽香扑鼻,却是苏绫趴在床头上睡着了。

陈海这才记了起来,傀儡分身刚回宁海,将诸多血卫召集过来商议事情,这边就感应到有人进屋,只是没有察觉丝毫的敌意,也就没有急着回来,心想应该是这妮子找他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来了后现他已入定去了血云荒地,等一会儿居然把自己先睡着了。

苏绫就这么一袭白衫的趴在床头,虽然有厚重的棉衣遮挡了她的身材,那若有若无的曲线却是致命的诱惑,这诱惑可比血云荒地那道灵泉的诱惑大多了。

陈海养足了精神,难免就会岔想到其他事情上,加上他这段时间来日夜操劳,已经好久没有跟苏绫有过鱼水之欢,念起,就觉得嗓子一阵干,喉头蠕动了几下,缓缓的伸出手往苏绫的纤腰懒去,还未触及到,苏绫仿佛做了什么梦一样,身子蠕动了几下,将脸又侧了过来。

灯光下,趴得久了,苏绫的半边脸压出了几道淡红的痕迹,痕迹丝毫不能掩盖苏绫的妖媚,反倒更添加了几分略有残缺的美感。

这时陈海再也按耐不住,伸手搂去,苏绫这时候睁开眼,看到陈海,欣喜的说道:“爷醒了?”

苏绫自从陪同陈海往横山而来之后,一直四处奔走,有些体己话儿要说,可看到陈海一直忙碌,也就不好意思打搅。

上次回到灌河城,苏绫看到陈海为舅父陈烈的一封信函,就神色憔悴的枯坐一晚,她很是心疼,只恨自己没有什么能力去多帮几分。

这次她虽然也一起来到雁荡残城,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看到陈海处理军事又立时神魂入定去了异域,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陈海的身边,不让他受到干扰。

她虽然知道异域的存在,也知道道禅院的传承来自这座异域,但她没有像姐姐宁蝉儿那样,亲自去血云荒域看过,也不知道血云荒域实际孕育着难以想象的大劫,但女人的直觉让她知道,陈海背负着常人所难以承受的责任。

心疼之下,看着陈海粗糙、仿佛风霜雕刻的脸庞,心思千回百转,慢慢困意涌了上来,也就直接趴在陈海的身边睡着了。

梦中,陈海和自己又添了几个小宝宝,虽然知道自己在做梦,却真不想醒啊,这个梦好想一直做下去。

突然纤细的腰肢被牢牢的抱住,一个冷战,苏绫惊慌的睁开了略显迷离的双眼,却看见陈海正促狭的看着自己,满脸的笑意。

“爷,您又吓唬奴家了。”苏绫娇羞的把脸往往陈海怀中靠去。

声音妩媚,陈海感觉全身骨头都酥了几分,但是心中的一团火却越燃越热,双臂微微一用力,在苏绫的惊呼中,将她打横抱起,慢慢的往床上放去。

苏绫先是害羞的闭上眼睛,但是又舍不得眼前的意中人,就微微的眯着眼,从眼缝中看着陈海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这才微微仰着身子,要迎着陈海而去。

正在此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随后“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齐寒江在外门扯着嗓门叫喊起来:“爷,天机学宫有信到!还有,爷,你跟苏姑娘躲房里已经有几天没起床了,大家都快有意见了!”

“齐寒江!”陈海咬牙切齿的吼道,没想到他刚想享受一下,齐寒江这混帐跑过来搅局不说,还诬陷已经淫乐好几天了,就想着将齐寒江一脚踢飞开。

听到齐寒江在外面嚷嚷开,怕是军营里诸将都听得见他在嚷嚷什么,苏绫哪里还肯继续留陈海在房中,推着陈海先出去处理事情。

“我现在就出去,这不是太冤了吗?”陈海咕嚷道,推开门,看天色已经大亮,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齐寒江,也不说话,就往中军大帐而去。

到了帐中,就看到有天机学宫独特加密印记的信件摆在桌子上,看颜色分级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原本应该是由苏原、周景元他们处理的,齐寒江这个浑球,偏偏找这么个破借口跑过来搅他的好事。

陈海带着一肚子怨气,将信件打开,都是些天机学宫最近的一些日常动向,见齐寒江还有自以为得计的样子,心头是越的不爽,沉着脸问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重要事情,一定要我过来处理的?要不然,我最近刚参悟一种苦修秘法,你正好来尝试修炼一番……”

齐寒江这才知道刚才的玩笑将陈海惹恼了,想到要尝试陈海新悟的苦修秘法,吓得魂飞魄散,谄笑说:“爷,俺知道错了,你怎么惩罚俺都行,但这苦修秘法不能轻易尝试,要是我这笨脑子,稍有不慎,走火入魔,炼废了,以后谁来替爷扛旗牵马?”

陈海掌握第二重风雷真意之后,就能引雷煞罡元淬体,也曾想过是否能引雷煞罡元助他人淬体,就拿齐寒江做过试验。

虽然齐寒江没有参悟到风雷真意,并不能将雷煞罡元与自身的血肉筋骸融合,那次的试验可以说是失败,但一道道雷霆真皱在百骸诸窍游走的滋味,是齐寒江这辈子不愿意再尝试的,那一次他三四天都没有一点力气拿起重物。

陈海点着头问道:“你说吧,你哪里错了”

“俺不敢说,爷,俺一说那就错的更厉害了,你罚俺吧,怎么罚俺都可以!”齐寒江唯唯喏喏的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俺怎么惩罚你都没问题?”陈海笑着问。

齐寒江连连点头,看着陈海笑的略有点儿邪恶,又赶紧加了一句:“只要不随便尝试什么苦修秘法就成。”

半个时辰后,苍羽灵鹰载着陈海和苏绫冲天而起,随他们起飞的还有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爷俺错啦!爷俺再也不敢啦!”原来却是恐高的齐寒江被灵鹰一对坚如玄刃的鳞爪直接倒抓着而走。

苍羽灵鹰去势甚疾,不多时便消失在看的目瞪口呆的筑城众人视野中。

雁荡城和天机学宫的直线距离不过一千多里,两个时辰的时间,苍羽灵鹰就已经飞到了天机学宫的上空。

灵鹰以前也没有让齐寒江少捉弄,离地面还有四五百米呢,鳞爪就是一松,将齐寒江直接扔了下去。

齐寒江畏高,一直都没有修炼御风类的术法,这时候只能摧动真元,在周身凝聚道道锋芒,整个人直直的撞进竹殿前的泥地里,撞出一个大坑。

在一大群不明所以的匠师学徒注目下,齐寒江狼狈不堪的从泥坑里爬出来,哈哈说道:“侯爷他老人家觉得这大殿前应该挖一座池塘,养几尾锦鲤陶冶情操,让你们动手去挖,太费事了,看我直接砸出一个鱼塘,多省事……”

第三百九十五章 河道

苏绫谨守自己的妾室身份,不愿意与陈立同时出现大庭广众之下,就先回天机崖了。

陈海带着厚脸皮的齐寒江,往学宫在聚泉岭中峰的议事之地竹殿走去。

匆匆往来的匠师及匠师学徒,看到陈海纷纷揖施礼,陈海也一一点头应着。

张雄、赵如晦、郭泓判、薛存等人这时候才知道外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完全是齐寒江在耍宝,而是陈海百忙之中,赶回天机学宫,一齐将他迎入竹殿的议事厅。

也是赶巧了,张雄、赵如晦、郭泓判等人,这会儿也正聚集在竹殿里商议事情。

与其他宗门或宗阀内议事,诸人分列长案后而坐不同,竹殿议事采取的是圆桌制,有资格登堂入室、商议学宫最高层面事务的天机级匠师,都围着一个椭圆形的长桌讨论事情。

看着偏殿内的摆设,陈海不无恶意的想着,倘若让这些身穿道袍的老头子们,都换上西装或者白大褂,岂非跟地球就别无二致了?

想到了地球,陈海一阵黯然,此生怕是没有机会再回到家乡了。

他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问赵如晦他们:“赵师,你们今天在商议些什么?”

除了张雄作为西羌叛乱的祸,与两三万族人被陈海流放到沥泉外,赵如晦等人加入天机学宫,都没有对龙骧大营及陈海效尽的义务,但抵御蛮兵入侵,本身就是大义所在,是众人责无旁贷之事,赵如晦他们今天再次聚集起来,还是在讨论,怎样尽最大的能力,支持榆城岭防线的建设。

听张雄、赵如晦说他们之前所议论之事,陈海微微颔,诸多工作都还有条不紊的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向在推进,说道:

“妖蛮大军开始往北收缩,这个冬天的防御战已近尾声,但榆城岭一线还远谈不上稳固,后续建设的压力更大。青壮劳力的输入,日前已与天水郡谈妥,周、吴、屈等族不会再阻拦失地贫户,北迁到雁荡原寻找生计,预计今年就有将近二十万人,迁入灌河中游沿岸定居,然而大量的精良工具及常用材料,横山需要两三年才能将诸多工场建造起来,前期还是要需要从沥泉运入。只是目前三艘风焰飞艇的运力太有限,持续不断的使用,同时维修的压力也是极大——更重要的一个问题,雁荡原作为一马平川的平原,境内湖泽纵横,即便地底有矿产,也无法开采,筑城所需要的大量铜铁矿,只能从秦潼山西麓的深山里开采,但运输出来,则是一件大麻烦……各位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想法?”

秦潼山里的淬金铁极为稀罕,普通的铁铜矿很多,天机学宫早就在西麓现十数座大型的铜铁矿脉,但目前最大的困难,就是每年要将巨量的铜铁矿石,从秦潼山西麓的深山里运出来。

三艘风焰飞艇的运力极限,就是六十万斤,加上气囊、龙骸、吊艇及风焰蒸汽匣等主要部件需要定期维护、维修、更换,一年的极限运力也就是一亿斤。

同时,铜铁矿石往风焰飞艇装卸相当不便。

之前,为战事所需,陈海在西麓矿场集结上万青壮劳力,专为铜铁矿石的开采、装卸服务,勉强将这事给维持下来,但这是极不经济的。

此前修造的潼口城,只考虑三五万兵马入驻,城墙也只有修造到三米高;而未来真正的潼口城,要考虑抵御血魔的入侵,能容纳附近十数万、甚至数十万民众都能躲进来避祸,一方面城池的面积,在相当的基础扩大,城墙的高度也需要达到二十米甚至更高。

这时候还想要融铁筑城,而且未来要在榆城岭一线,修筑十座主要城池,所消耗的铜铁矿石,就远不是一两亿斤这个概念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有人建议除了已经在造的三艘风焰飞艇,再造更多风焰飞艇的,有人建议在秦潼山贴着悬崖陡壁修造栈道,也有人建议利用潼河在秦潼山西麓深山绝岭的水道,进行运输。

每一个建议都有局限性。

风焰飞艇修造的度不能快,投入使用后的修护成本其实不低,其他不说,一艘飞艇如此频繁的使用,气囊每年更换一次,就需要两三千张上等兽皮;即便有十艘风焰飞艇,实际上也远不能满足运力的需求。

修栈道,是在悬崖陡壁打眼插入梁柱,然后一段段铺上竹木,但栈道的宽度有限,顶天能容易一辆马车单向通行,而且想要修造从沥泉到横山的千里栈道,也不是一年能完工的事情,最终的运力也远不能满足要求。

潼河衔接沥泉与横山及潼口不假,但潼河行经秦潼山西麓的深山绝岭,高度有三千米的落差,滩急水险不说,整条河道还形成一截截瀑布般的泄流,令舟船难通。

要不然的话,从横山到潼北府早就形成现在的水6通道了,也不需要等到现在。

然而说到大宗物资的运输,利用河道无疑是最便捷跟经济实惠的。

“咳咳!”陈海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众人的讨论,一挥手,从天机学宫往雁荡原的千余里地形图在一片光幕中徐徐呈现。

“用风焰飞艇运输代价太高,即便是有十艘甚至二十艘飞艇,也不能将每年数十亿斤的铁矿石运出秦潼山,何况需要风焰飞艇的地方太多。修筑栈道之事,也不是不行,但前期就需要投入极大的人力、物力,将来的运力也有限——这事是要做,但只能徐徐图之,能在五年内修出一条连接横山的便道,就算成功了。前期的精力,还是要放在潼河之上。潼河从秦潼山东麓蜿蜒流出,经沥泉一直往西而去,出了秦潼山后,一直往北,往瀚海而去。而在秦潼山内,也是有不计其数的溪流河湖,能使诸矿场所在与潼河相通,我们甚至也能在西麓深山,开垦出更多的田地出来……”

除了周钧、吴蒙、曹善等族人,陈海早年还在聚泉岭收纳流民、战俘以及后期张氏两万多罪族迁入,沥泉的人口数量早就有三十万之巨。

沥泉山多地田少,也亏得除天机学宫之外,诸阀在沥泉大造工场,才容纳得下如此之多的人口。

当然为了缓解土地与粮草的压力,陈海也是很早就在聚泉岭以西的深山,差不多在潼河的两岸,寻找相对开阔的山谷、平坝,建造村寨,将一些失地贫民迁进去开垦。

同时,深山绝岭之中,也有一些土著村寨的存在,林林种种也有十数万的山民,栖息繁衍,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现在唯有将潼河的河道贯通起来,在横山与沥泉之间形成一条极为难得的水路通道,秦潼山西麓深山里的矿产自然就不难运出去,但衡算起来,工程量要比修造一条简易栈道,艰难得多。

五年之内,根本就不可能做成此事。

“完全贯通河道,是不可能的,但仅仅是单向将铜铁矿石,往下游运输,则不太难,”陈海说道,“潼河行西麓一千四百里,主要有四处主要的叠流,比如聚泉湖西去,就直接是百余高的落崖,但我们在断崖顶端设转运站,将数以亿计的铁铜,从断崖顶端运下去,实要比从崖底运上来,要容易得多,甚至只需要贴着石崖,建滑道往下倾倒铁矿石即可……”

大家细想也是,将数以百万斤、千万斤的铜铁矿石先集中到断崖前,直接往百米悬崖下倾倒,绝对要比运到百米断崖上,容易多得多……

运输是一件事,同时每年要在秦潼山的腹地开采如此巨量的铜铁矿石,需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

想到这事,大家都大蹙眉头。

横山、潼口紧缺人手,能抽出二十万青壮劳力入山采矿?

陈海对此早就有考虑,机关傀儡术要学以致用,要是到这时候还要用人力一锤一镐的去挖矿石,就有负天机学宫的盛名了,他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叠图卷,递给张雄、赵如晦等看。

卷刃采矿车图卷、轨道运输图卷等等林林总总十几种图卷和构想图,看得张雄、赵如晦眼花缭乱、乍舌不已,特别是卷刃采矿车,实际是在天机车的前端安装采矿部件,同样用风焰动力匣驱动便可。

当然,张雄、赵如晦、郭泓判等人看到采矿车的图卷,同时都想到,要是采矿部件换成螺旋状的利刃,是不是所有传统密集阵形,包括陈海自己所创的长矛重甲阵,都将灰飞烟灭?

这时候想来,当初在玉赤城外,输得真是半点都不冤啊。

张雄、赵如晦等人顿时又困惑起来,相信陈海绝不可能想不到这点,而龙骧大营一旦装备这样的卷刃战车,与重膛弩配合使用,装备简陋的妖蛮战兵,怎么可能抵挡?他们还需要费那么大力气,去在榆城岭一线融铁筑城吗?

陈海费那么大力气,在榆城岭融铁筑城,防范的真就是妖蛮战兵?

当然,陈海不说,张雄、赵如晦、郭泓判他们也不细想,只是问道:“这采矿车,是不是要秘密制造?”

陈海点点头,相信张雄他们也已经了解到采矿车结构的巨大价值所在,要赵如晦专门监督采矿车的制造,继而又将张雄留下来单独说话。

张氏兵败玉赤城下,逾两万族人随张雄被陈海流放到沥泉,但沥泉太狭窄了,绝大多部分的张氏族人,甚至连养家糊口的耕地都分不到,绝大多数人都安排到诸多工场做工,压根不要奢想能恢复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

陈海这次想将迁一部分张氏族人到横山、潼口定居,让大部分张氏族人分出去,在雁荡原扎根。

要说高素质的人口,陈海手里也就张氏两万子弟子,经历这几年的打磨、熬炼,将他们身上的轻浮、狂妄以及对底层的不屑磨砺掉之后,也该能抵得上大用了。

张雄也清楚这是张氏在燕州再次崛起,也是真正崛起的良机,自然不会不答应,认认真真的在陈海面前跪下,口唤:“一切但凭主公吩咐!”他这算是真正心甘情愿的投到陈海的帐前。

“张公无需多礼,世事唯艰,我等相互扶持而已。”陈海将张雄扶起来,说道。

担心血云荒地会有什么反复,陈海回到天机崖就找了间净室,催动蛇镯,转念间,再次潜入血云荒地之中。

第三百九十六章 借刀杀人

当初数以亿计的亡魂被投入往生大阵,但几乎所有的灵魂,要么被往生大阵碾成了碎片,就是被空间风暴吹得魂消魄散。

除了特定的魔将神魂外,就只有非常少的灵魂碎片,能够极侥幸的逃过了这两个劫数,近乎完整的降临到血云荒地,与满地尸骸白骨其中的一具进行融合、重生。

墨班就是这样的异类,觉醒部分记忆,成长就会极其的迅跟强大。

墨班此时正坐在一个森森白骨所搭就的王座之上,一手扶着下颌闭目沉思,头顶是石殿简陋的石顶,粗犷而原始。

他也记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觉醒的,他只是知道刚一醒来的时候,就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争斗、厮杀、吞噬,为了生存和进化!

渐渐的,墨班知道了如何收服部下,然后再依靠他们的力量去进一步的扩张,渐渐的,手下罗刹魔越来越多,他不需要再亲自出去征伐,自然就有新鲜的血肉和力量送到自己面前。于是他慢慢的习惯了另一件事情,思考!

天空上巨大的战舟,高耸的神殿,一击之下天地崩塌,种种似往世记忆般的、或模糊或清晰的画面,因为长期入寂般的沉思,不时在脑海里浮现;但伴随着这一幅幅往世记忆般画面的浮现,就会有一种撕裂灵魂的痛楚伴随着产生。

所以他依然找不到清晰的答案,他只知道自己无比的讨厌这片该死的荒原,这群该死的罗刹魔和这该死的杀戮。

一个罗刹魔居然讨厌起了杀戮,这说出来真是黑色幽默啊。

砰砰砰,一阵沉重而仓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墨班的沉思,他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的武卫级罗刹魔,血红的眸子里隐隐有火焰升腾。

打扰到墨班的沉思是非常严重的事情,这个血魔连连俯身告饶,并含混而快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墨班陈述。

墨班死死的盯着他,看着他身上数处半米长的伤口,还有腰部的一个巨大的贯穿伤,伤口周边的血肉吃力而徒劳的蠕动着,但是就是没有一点能恢复的迹象。

墨班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制止了他的陈述,抓起放在王座一侧的白玉骨矛,骨矛迅染上了一层惨绿色的火焰,一挥手,洞穿了这个已经没有任何恢复希望的部下,巨大的鳞爪虚空一抓,一个金黄色光团从死去的血魔头顶缓缓而出,他对着光团看了一小会儿,挥手将光团打碎。

他的一小队派出去斥侯、猎物的兵马,竟然就在二百多里被偷袭了,被杀得就剩一个逃回来!

可耻的偷袭者!

墨班出愤怒的嘶吼,整个部落的聚集地瞬间动了起来,四五百头的罗刹魔很快聚集在王座之前。

墨班走下王座,一手握住白玉般洁莹的骨矛,用力一挑,将那具可怜的尸骸往魔群中摔去。虽然现在食物多了,但战卒魔躯的血肉精华,不能浪费了,这具七八米高的魔尸不多时,就被分食了个干净。

墨班往灵魂碎片所记载的方向一指,大地震动,所有的罗刹魔战兵跟随在他的身后,滚滚而去。

陈海巨大的傀儡分身在地上盘坐着,周边散落十数具罗刹魔的残骸,等到四五百头罗刹魔踏入他的识海中后,他就抓起战矛,带着姚老根等八名血卫往孤峰山谷那边快奔去,沿途泄漏出若有若无的气息,保证这群罗刹魔不会在后面跟丢了。

等墨班赶到陈海刚才盘膝而坐的地方,只看到一片狼藉的战场,一具具罗刹魔的残缺肢体四散各处,而行凶者却已经不见踪影。

墨班震怒了,从他开始懂得收服手下开始,从来没有受过如此损失和侮辱。

当然,在他的观念中,避而不战就是一种对他的侮辱。

正待吩咐手下四散去寻找这些挑衅者踪迹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到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这气息正是那些懦弱的偷袭者的气息,和灵魂碎片中的记忆完全相同。

当下,他一马当先,往陈海消失的方向而去,背后跟着的,是狼烟滚滚的魔兵。

奔跑了不知道多久,他能感觉到那懦弱的偷袭者就在他不远的前方,却无论如何都追不上。

还好罗刹魔在血云荒地里,永远都不缺乏时间,一定要追上他们,然后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去做酒杯。

等等,酒杯又是什么东西?墨班灵魂深处又是一阵撕裂的疼痛。

想不明白的东西就不要去想,这是墨班的优点,当然也可能是被记忆碎片划破灵魂的那种割裂感太过疼痛,令他下意识的畏惧。

此时的陈海,已经收敛气息潜伏到距离山谷葫芦口仅十数里的一处孤峰上,八名血卫整齐的蹲在他们的身后,尽可能将庞大的魔躯掩藏在灌木丛之后。

陈海还额外部署了一座小型的阵法禁制,将他们的气息彻底遮掩起来。

无论是山谷的那头异种血魔,还是被他们引诱过来的这群血魔战兵的领,实力都要比他高出一截。陈海此时能依仗的,还是傀儡分身的识海极其强大,以及在识海里以罗刹血炼秘法根本秘意所凝聚的魔神之相。

陈海神识延伸出去,虽然血云荒地没有日月星辰,但此时正是天地元煞极盛之时,异种血魔也无法将灵泉散出来的灵韵气息完全遮蔽起来。

这时候葫芦形的山谷里一阵阵能量的波动,仿佛轻轻的掀开了朦胧的面纱,一缕璀璨而凝实的能量波动散溢出去,犹如在垂死的旅人在沙漠中突然现出了一片绿洲。

墨班这时候也追到山谷外,天地间已经失去偷袭者的气息,突然有新的一缕极淡、充满天机生机的气息传来,他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的去势,双足在坚硬土地上划出了两道数米长的深沟。

跟在他身后的数百罗刹魔也停了下来,一个个盯着又陷入沉思的领。

那是什么样的气息,竟然是那样的熟悉?

墨班放弃对偷袭者的追踪,往山谷而去。

陈海这时候松了口气,他也是费了一番心思,才确认异种罗刹魔在此时并不能完全遮蔽灵泉的气息,又找到这么一个实力适中的罗刹族群,引诱过来,坐看他们两虎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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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里,赤源焦躁的绕着灵泉走来走去。

在识海中,数百名罗刹魔,正如一支利箭笔直往自己所处的位置中而来,为者气息强得像一团火焰,实力竟然与他相当。

这时候灵泉的灵气涌动已经弱了下来,但他再把气息遮蔽起来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

或许该是抛弃灵泉,带着数十部属离开这个地方了,但身处灵泉之侧,能够修炼窍脉真元之外,以灵泉为诱饵、引诱其他罗刹魔主钩后方便他吞噬神魂快提升自己的妙用,让已经尝到甜头的他是在难以割舍。

曾经沧海难为水,如果让他抛弃灵泉,重新回到那种需要惨烈的厮杀才能缓慢提升的环境中,他宁愿毁灭。

在焦躁的同时,他又深深的后悔起来,以前前后有引诱大量的血魔过来,但是被力量蒙蔽了双眼的他,除了留下必要能为自己效命的部属外,其他的统统都被他毁灭掉,以增强自己的神魂力量。

如果说不是一心就顾着自身力量的提升,能在这里聚集一个数千血魔规模的族群,也就不需要畏惧来犯的这群波罗刹魔战兵了。

可是力量啊,该死的力量——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可是为什么刚才明明就感知到数头同类的出现,随后就有这么多的血魔一头扎进了?

只是依靠着本能提升自己的他,还并不能太过理解阴谋这个词的含义和力量,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刚才那几个同类,给他下的套。

因为吞噬太多的灵魂,赤源六识变得极其敏锐,似乎感受到数十部属内心的不安跟焦躁,他们也都不再是低级的、只知杀戮的魔卒,也知道畏惧跟不安。

数百同类已经进入谷口,离这边越来越近。

是走是留的想法,在赤源的脑海中车轮般旋转,难以抉择的痛苦几乎要将他与众不同的灵魂都撕裂开来。

突然,他止住了脚步,一个新鲜的词汇从他的脑海中蹦出。一个从来没有在罗刹魔的词典中出现过词汇,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词语该如何音,但他相信向或许能说服闯进山谷的这个血魔头领,跟他们共享这座灵泉。

越靠近灵泉,那股充满天地生机的气息越浓郁,墨班那种记忆深处熟悉的感觉,都快要令他疯了,他加快步伐狂奔起来,将数百魔兵都甩在身后。

不多时,墨班走到山谷的深处,看着几十个魔躯有如铁塔般的同类,拥簇着一个比低级血魔都还要小上一号的赤源,挡住他的去路。

那三十多个同类,并不会被墨班放在眼里,而比起低级血魔都要干瘦的赤源,才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墨班心下暗暗盘算了双方的实力,收住步伐,往后退出数百米拉开双方的距离,要战他也要等后面魔兵都赶过来。

墨班的小心翼翼,以及妖瞳里流露出来的一丝畏惧,令赤源刚才的决定又动摇了,独自占有灵泉的贪欲再次被点燃了开来。

犹豫从来都不是罗刹魔的作风,贪欲战胜了理智的赤源,双足一顿,挥舞着一对匕般的骨刺,厉啸着往墨班而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魔主

尽管身后没有魔兵的追随,但是看着快出闪电杀来的赤源,身为强者的尊严,都不允许墨班后退。因为后退,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墨班一抖骨矛,往虚空中举重若轻的刺去。

赤源这时候才意识到强敌的恐怖,看似无意的一刺,却将他的去势完全封住,眼前这魔头的战斗技巧,在血云荒域之中可以说已经锤炼到极点。当然,赤源也绝对不弱,身形在半空诡异的掠过一道弧形,险之又险的避过骨矛的刺击,无比灵活的往下一沉,分出数道残影,一对凌厉的锋刃的黑骨短刃,带着两道黑色流光往墨班的双脚抹去。

与此同时,赤源的手下,三十多武卫级血魔挥舞着骨质兵刃,向墨班围攻而来。

墨班再是强悍,也不敢同时硬扛三十多武卫级血魔的攻击,身形往后狂掠,但魔躯还在半空中时,手中的骨矛迅燃起了惨绿色的火焰,“嘶昂”,随着墨班的一声大吼,骨矛拖着一道焰尾,往赤源的头颅猛掷过去。

赤源没有闪躲,甚至缠杀墨班的度没有稍稍放缓,黑骨短刃一合,就泄出一片层层叠叠、黑色闪电般的煞影,往墨班的胸腹泄去。

说起来也是奇怪,墨班此矛明明是朝赤源的头颅怒掷而去,度快到令赤源都无法闪躲,然而赤源却也没有闪躯,但白骨战矛硬是诡异的擦着赤源的魔颅而过,刺中赤源身后一头不及避开的魔卫身躯。

刹那间的幻相?

白骨战矛擦头而去,赤源还能感到白骨战矛所附的惨绿色火焰,是冰冷的,要是挨上这一击绝不会好受,但他同时感到抓住黑骨短刃的鳞爪一僵,没想到墨班腹部的血鳞也修炼到坚如金铁的程度,竟然将他的疯狂攻势完全挡住。

两魔短兵相接,一道道无形的震荡波往四面八方激荡开来,使得数头最先冲杀上来的武卫级罗刹魔身形都是一滞。

赤源手下一头魔卫,闪避不及,被墨班怒掷的白骨战矛刺中,七八米高的魔躯被白骨战矛带飞起来,狠狠扎入一侧的山壁中,这头魔卫抓住白骨战矛,想要挣扎着跳下来,但白骨战矛上所附的惨绿色火焰,迅沿着他侧腋下的伤口,将他整个魔躯给吞没掉,只留下惨烈的嘶吼跟嚎叫。

墨班巨大的鳞爪往虚空中一抓,那支白玉般的骨矛又似闪电般飞回过来。

远方,墨班手下的数百魔兵,通过大地的震颤、激荡的气劲,感受到了这边剧烈的战斗,再次加快度,往山谷深处狂奔过来。

墨班借着崎岖的地形,快闪掠移动,避免被赤源及其手下围住。

赤源连连嘶吼,让手下去狭窄的谷口,去拦截墨班的魔兵,避免让数百魔兵一起涌进开阔的山谷里,他同时挥舞着那对黑骨短刃,死死的缠住墨班。

看到赤源手下的二三十魔卫,都去谷口,墨班这时候骨矛在手,精神大振,以矛当鞭,全力抡了起来,劲气四溅,带着破空的厉啸,劈头盖脸的向赤源怒砸而去,半空留下白骨战矛数十道残影,仿佛一堵虚影之墙。

赤源看似瘦小的魔躯,宛如一片落叶一般,轻灵的在道道矛影中闪转腾挪,但瞅准时机,骨刃就会划出一道玄奥的痕迹,这时候黑骨短刃的狭长刃口附有黑焰般的煞芒,划向墨班坚硬的身躯。

这时候,墨班那有如钢铁的魔躯,再也不是坚不可摧了,叫那尺许长的黑骨短刃每划过一道,就会带出一蓬暗沉色的血花。

墨班这样的血魔,以陈海的标准来看,已经达到武校级巅峰了,魔躯自愈能力应该强悍到极点,寻常伤势应该转眼即愈,但让黑色骨刃划开的伤口,每一道看上去极为恐怖,有一缕缕浓得跟墨汁似的气息,在那一道道伤口上翻滚,不断腐蚀伤口更深处的血肉,不要谈什么自愈了。

墨班也是焦急,他感知道手下数百魔兵,都被眼前这诡异魔头的二十多头魔卫拦截在谷口外。

虽然他的魔兵数量很多,但被堵外谷口外,却是无法过来增援他。

此时陈海半蹲在孤峰之巅,正远远的看着眼前的厮杀。

赤源的属下的确精锐无比,在一次次的埋伏猎杀中,积累的默契及磨砺出来的战斗技能,都相当令人惊叹,也亏得他之前没有贸然行动,不然他率姚老根等血卫,好不容易在宁海城训出来的近百魔兵,不知道要伤亡多少,才有可能将山谷攻占下来。

墨班麾下的魔兵,不断的被斩断肢骨,怎么都没有办法冲过狭窄的谷口,但墨班手下的魔兵数量太多了,还是能将赤源手下二十多魔卫缠住,要不是墨班此时的情形将更加的不堪。

墨班魔识感知到手下的魔兵正在一个接着一个的减少,但这还不是他这时最大的麻烦,看似魔躯瘦小的赤源,战斗力是他所想象不到的,只是他如果稍稍漏出一丝的破绽,就会被狡猾的赤源用黑骨短刃拉开一道尺许长的口子,他势大力沉,却没有办法击中赤源。

“今天会栽在这里?”以往都不知道畏惧作何写的墨班,这时候心里出现一丝犹豫,考虑着是不是先退出去,避免斗个两败俱伤?

赤源身形突然诡魅往后掠出十多米,墨班不明所以,低头就见脚下有一点灼热无法的热潮蓦然喷涌出来,迅扩大,将要化作一团能将金铁都瞬间融化的烈焰就将生成。

墨班无数次生死历练的直觉告诉他,必须要躲开,但是赤源却将手中的两把黑骨短刃电射而出,在高空急的旋转着,像一只绞肉机般,往墨班头颅切割而来,也将墨班的魔躯笼罩,令在这一瞬之间无法闪躯。

墨班突然间心里生出一阵惶恐,他躲不开赤源全力的一击,而全力的一击不是来自头顶翁鸣震响的黑骨短刃,而是来自于地下,仿佛有一股岩浆喷薄的力量,就要将他的魔躯撕碎、焚灭,他却逃无可逃。

墨班再次将手里的白骨战矛向赤源掷出。

白玉战矛被深浓郁的绿色火焰包裹着,带着摄人心魄的尖啸,甚至半空中还震荡出来肉眼可见的波纹,但墨班都没有来得及看他这怒掷一矛的战果如何,就见他脚下先喷出一道巨大的青色火柱,瞬间将他的魔躯包围起来,烧成了焦炭。

看到焚世烈焰成功的引起来,赤源松了一口气。

这一战他看似赢的轻松,却已经使出浑身的解数,赤源体内的真元法身,已经消耗到极点,好在墨班已经被在火柱吞没,他只要避开墨班临死恶掷而来的白骨战矛,他就可能继续占有这座灵泉潜心修炼。

赤源摧动体内积储深厚的煞元,魔躯正要以极刁钻的角度掠出,脚下却猛然一痛,不知道从何处掷来的一杆短矛,已经刺穿他的魔足,将他的左腿死死的钉在坚如精铁的岩层之上。

不待赤源搞清楚突如其来的偷袭是怎么回事,墨班被焚世烈焰吞噬时所怒掷出来的白骨战矛,已经从他的腰腹射穿。

白骨战矛所造成的伤势对他来说原本算不上什么,令他头痛的还是白骨战矛所附的绿色火焰,并没有熄灭,而是瞬间将他的魔躯笼罩起来。

赤源正苦苦抵挡住绿焰的侵蚀,但脑后涌动的劲风似狂潮澎湃,一枚流星铁锤怒砸过来,他躲无法躲,后脑似被铁锤砸成稀巴烂,七八米高的魔躯轰然倒地,识海似在骤然间被撕碎一片,转眼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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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白色山峰,万道流光霞彩的迸射,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啊!”撕裂灵魂的痛苦将赤源从昏迷中抽离出来,刚才似乎捕捉到往世的数瞬记忆,却令他痛不欲生。

赤源睁开双眼,就见一个看似寻常的同类,就站在自己身前,一双血瞳妖瞳,死死的盯着他,妖瞳里有一种漩涡般的神秘力量,要将他的神魂抽离、吞噬。

天啊,这头血魔竟然也会吞噬神魂的秘法,赤源吓得魂飞魄散,黑骨短刃已不在手边,一双不弱于战矛的鳞爪,就朝眼前这头血魔的喉管抓去,却猛然有一阵强烈的冲击,直接在他的识海最深处散出来,掀起惊天波澜,这一瞬要将他的神魂彻彻底底的撕裂,令他痛不欲生,也令他的鳞爪无从抓出。

“我留下你的性命,从此往后,你便是我的第九血卫!”

一个威严的声音直接在赤源的神魂深处响起。

“你是谁?”赤源惊恐问道,他待要动用神魂深处的力量,压制伤势,却惊恐的现自己修炼已久的神魂力量,已然被削弱了近一半,啊,他昏迷时已经有半数神魂被眼前这血魔吞噬掉了,而在神魂最深处还被眼前这血魔动了手脚。

“你说我是谁?我是你的魔主!”陈海将魔神秘相的形象,直接打入赤源的识海深处,给他留下来更深刻、更不敢抗绝的印象。

第三百九十八章 血云帝国

陈海没有打算将孤峰山谷内的灵泉藏匿起来,甚至有意任其暴露,吸引其他的罗刹族群过去争抢、相互残杀,宁海城好继续坐收渔翁之利。

灵泉的气息散溢出去,兼之墨班死后,他手下的魔兵就四散逃去,估计很快就会引起附近其他罗刹血魔族群的注意,陈海就让一名血卫,将受创不轻的赤源扛起来,同时也强迫赤源手下的十数魔卫,一起往宁海城而去。

一路上,陈海心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墨班被烈焰焚灭之时,他没有来得及出手,但在罗刹魔神秘相,去控制赤源神魂之时,也看到赤源神魂深处的许多记忆画面。

严格来说,赤源的神魂虽然庞大无比,却并不凝练,甚至可以说杂驳不堪,随时都有反噬、走火入魔的凶险。

这是赤源吞噬太多的血魔神魂,却没有办法完全的消化融合,这些神魂碎片,甚至还保留着诸多生前的记忆片段。

赤源没有直接精神分裂、走火入魔,就已经极其侥幸了,但也因为神魂碎片太杂驳不堪了,使得赤源的实力受到一定的压制,要不是绝不会让陈海轻易得手。

这些记忆碎片里蕴藏的信息太丰富了、太庞杂了,也亏得陈海傀儡分身是来自于神殿秘宝,已开启的识海极其强大,要不然陈海吞噬这些神魂碎片时,他也承受不住强烈的冲击,识海会被直接撑爆掉。

陈海除了收了赤源一缕神魂之火以为控制外,并没有直接吞噬他的神魂,而是将他神魂深处那些杂驳不堪、随时都会反噬的神魂碎片,以秘法炼入识海。

虽然要想这些神魂碎片与罗刹魔神秘相彻底融合起来,还需要潜修一段时间,但这时就已经使得陈海透漏出更凶煞的气焰出来,令伴随他身边多年的姚老根等血卫,都再次感受到强大的威压。

在罗刹魔神秘相的直接威慑下,赤源也不敢再挣扎,率领残剩的十数魔卫,表示从此效忠于陈海的帐前。

回到宁海城,陈海立时就进入石室闭关修炼,这次是真正的闭关,则不是借闭关返回燕州,他需要时间去整理这些神魂碎片所蕴藏的巨量信息。

一点一滴的记忆片段,给陈海揭起了罗刹域神秘面纱的一角。

那一座座古拙粗犷的巨殿建筑,转瞬间的沧海桑田变化,巨大而强悍的魔物、有着毁天灭地之能的法宝、浮空飞行的真正飞舟……

除了罗刹血魔之外,罗刹域还有栖息诸多种族,强悍的灵兽、腾天驾雾的巨龙有二三百米巨大,喷吐烈焰能融化金石的异禽,也有人族……

罗刹域竟然有人族栖息生存,势力看似不比罗刹血魔稍弱,还与罗刹血魔缠斗了无数年?

左耳陷入沉眠之前,并没有来得及讲罗刹域的事情,陈海一度以为罗刹域都被血魔占据,没想到罗刹域竟然是这样的情形,跟他此前所想象的不大一样……

当然,在这么多的记忆片段,也有相当多是关于血云荒地的,这也方便陈海研究神殿谷附近,那些最核心的罗刹血魔族群最新的展趋势跟动态。

有不少记忆碎片,显示在距离神殿谷上万里的外围区域,都开始有组织严密、装备整饬的罗刹魔斥侯在活动。

一队队罗刹魔斥侯小队,通常都有三五十头罗刹血魔组成,身披甲胄,在荒原上游荡。

他们手持着同样的武器,列着整齐的队伍,做着巡逻、警戒的战术动作,甚至还在边缘区域修筑类似城垒的建筑。

血云荒地内,最核心的罗刹魔族群已经展到这一地步了?

一直以来,陈海担心会被更强大的罗刹巨魔盯上,率领血卫远离神殿谷,一直都在游离在血云荒地的边缘区域,聚集新的族郡。

即便是神魂,陈海都轻易不敢深入到神殿谷附近去探查。

陈海觉得现在就有必要到神殿谷附近看一眼,随着念起,神魂便化作一道流光,往血云荒地中央而去。

道胎境强者,神魂脱窍都是极危险的事情,陈海有蛇镯,在血云荒地之内,神魂脱窍却要容易得多。

神魂无质无形,飞过苍凉的大地,度也是极快,陈海能看到一个个的血魔聚集地星罗棋布,四散在或贫瘠或丰饶的大地上。

再往前,忽然一堵黑坳坳的的城墙突兀的立在荒原之上,城墙高得恐怖,约上百米高,似乎是用强悍到极点的术法神通直接塑造,广阔无比,有一队队血魔卫队在城墙内外游弋着。

后面一阵尖锐的风声传来,陈海来不及躲闪,就被一个物体穿过,幸好神魂无形无质。陈海再望去,赫然是一头巨大的骨龙,骨龙昂天出无声的咆哮,缓缓的降落在巨大的城池之中。

陈海这时候才震惊的现,罗刹血魔在神殿谷附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然形成了一个类似帝国的框架,已经不再是最原始的部族、部落。

深受震惊的陈海,没有继续探查下去的心思,担心神魂真要潜入这座巨大的魔族城池,说不定会引起罗刹血魔真正强者的注意,他迅返回到宁海城,通过神念告知姚老根先带着赤源熟悉宁海城的情形,他神念一转,就回到了天机崖的静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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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在聚山岭北山天机崖的静室中左右踱了几步,眉头紧蹙,没想到血云荒地的真正情形,比他所料想的更要严峻。

亿万罗刹血魔,无序跟有无序的侵入金燕诸州,破坏力是完全不是一样的,燕州这边不能再没有原则的内耗下去了,他在横山也要加快布局才行。

陈海匆匆飞往竹殿,见赵如晦在竹殿正在为几个弟子讲解着什么,便令几名匠师学徒,去将郭泓判、张雄等人请过来。

竹殿中,不一会儿众人就聚齐了。

陈海也不多言,笔走龙蛇,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在专用的符纸上绘制出了一个阵图。

这是陈海从赤源的记忆中搜索到的,能引焚魔烈焰的符阵。

这个符阵,是金燕两州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看着符阵精致的勾连,复杂的结构,陈海他自己也是赞叹不已,短时间内都无法掌握,现在只能依葫芦画瓢的画个大概,更精玄微妙之处还无法体现出来。

赵如晦看着这个繁杂精细的阵图,不知道有什么用的,张雄、郭泓判等人一时间也看不明白。

陈海在竹殿里部署一座隔绝法阵,又手掐法诀,就见磅礴的天地元气在他手掌间快凝聚,不多时,一道烈焰在法阵之中凭空喷出来,眨眼间,将法阵里一樽半身高的铜人直接熔化成一滩铜液。

赵如晦等人目瞪口呆。

赵如晦等人专擅术法修炼,知道燕州宗族有更厉害的烈焰术法神通,但明窍境能掌握的烈焰术法,威力绝对要比陈海眼前所施展的要差上一个等级。

“我现在对这个阵图研究还不够,只能在识海凝聚十之一二的道篆符图,我想大家要是能将阵图研究透彻了,对提升风焰天机禁制,或有极大的帮助;或者我们还能在城池之前,部署一些攻击性法阵……”陈海说道。

风焰天机禁制,可以说是天机学宫最为核心的秘传了,天机战车等等能否继续升级,直接取决于天机学宫能否研究出更强大的风焰天机禁制。

要做到这一步,就需要大家对道篆秘符、符阵禁制,更有深入的研究,当然,前提也需要大家能掌握更玄奥的符阵禁制进行参考、研究才行。

一个全新的阵图,给天机学宫所带来的价值绝对远其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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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以太尉屠缺为的调停使团终于从鹤川郡返回燕京。

拖到这时候,也是姚文瑾坚持要留下来,监督董氏在鹤川郡,不使其有机会加害贺兰剑宗的弟子。

屠缺、赵忠虽然不愿再为这种琐事耽搁时间,甚至觉得心烦意乱,但姚文瑾如此坚持,又坚称这是他们身为帝君使臣应该承担下来的责任,也是没有办法拒绝,这样就多耽搁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就这样,一行人直到开春才返回燕京,心思各异,穿过巍峨的隆德门。

这时候,燕京的上空乌云密布,雷光隐隐,一场暴雨积蓄着,不知何时落下。

第三百九十九章 谏君

进城天色已晚,赵忠与屠缺、姚文瑾商定,让他们明天再到燕然宫复旨,便先行离开来了。

到鹤川郡姚文瑾丝毫不掩饰对宗阀残斗的痛恨,虽然调停之事解决了,但在太微宗、贺兰剑宗那边也丝毫没有得到好,而他一路上对大阉赵忠及随从,更是不掩饰厌恨、百般挑剔,得罪人更是不浅。

虽然赵忠一路上都避着姚文瑾,并没有当面起什么争执,但屠缺担心赵忠这些阉宦心机深沉,会针对姚文瑾设下什么陷阱。

姚文瑾性情轻狂,屠缺也知道他说什么话,姚文瑾未必能听进去,便想着与姚氏阀主姚出云一聚,顺便提醒几句,省得稍有不慎,宗阀这边再有什么损失,便拉住姚文瑾,说是夜里要去姚府饮宴。

屠缺作为一宗阀主,又官居太尉高位,要过来饮宴,姚氏一族自然不敢怠慢,姚氏阀主姚出云也是晃荡满身的肥肉,打开中庭大门相迎。

众人到雕栏花栋的正厅坐下,屠缺把这一路的情形细致的说给姚氏阀主姚出云知道,又说道:

“文瑾贤侄初出庐舍,正是锋芒锐利之时,也为调停之事出了大力,只是文瑾贤侄,嫉恶如仇,未必会令赵忠等阉臣喜欢,而赵忠等大阉看似隐忍,却是大奸大恶,一心想着陷害我等宗阀子弟,这往后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妙。”

姚出云自然知道幼子文瑾的性情。

修行之资惊才绝艳,五旬年纪修成道丹,燕州有史以来,都可以排入百人之列。就当世而言,能五旬年纪修成道丹者,更是凤毛麟角,也就难免恃才傲物,兼之前半生皆在深山潜修,少经世事历练,嫉恶如仇,言行就难免不拘。

只是姚氏未来想要崛起,还只能寄托在文瑾的身上,必然要让他代表姚氏走到台前。

当然了,屠缺话里的提醒也相当的明显,文瑾这一路上应该没有少挑赵忠的刺,姚出云也觉得最近一段时间,还是要文瑾尽可能避开赵忠这些阉臣,以免让他们找到难的机会。

姚出云托着肥硕的下巴,寻思着是不是让文瑾直接找借口托病,明日回祖地潜修一段时间,避一下风头。

正在这时,燕然宫有旨到,众人跪下接旨,却是益天帝对屠、赵、姚三人出使鹤川郡调停之事非常满意,着屠缺、姚文瑾等人明日进殿细表。

众人听完旨意面面相觑。

虽说屠缺等人奉旨出京,回京自然需要覆行复旨的程序,但益天帝已经很久不署理朝政,复旨之事,也只是需要到燕然宫走个程序,将相应的帝旨、公文书函交上去即可,谁曾想身体状况一直不善的益天帝,明天要在大殿亲自听众人细表调停的细情?

这事透着诡异,屠缺、姚出云都担心是不是赵忠在背后使什么奸计,姚文瑾却不以为然,面圣复旨而已,赵忠等阉臣能有什么阴谋使出来?

**************************

次日,燕然宫玉渊殿内,一个多月都没有在王公大臣眼前露面的益天帝,气色还算不错的坐在黄玉雕龙椅之上,宫侍尖着嗓子喊:“太尉屠缺、少府监丞赵忠、卫尉姚文瑾奉旨巡鹤川,调停鹤翔、河西两镇纷争,着姚文瑾上前,奏禀其事!”

“是,陛下!”

姚文瑾走上前,站在大殿中央,将这次调停的过程娓娓道来,一时慷慨激昂,指点江山,说不出的风流。姚出云、屠缺等人则是暗暗打量站在帝君身侧的文勃源、赵忠等人,实在猜不透他们到底在谋算着什么。

姚文瑾口才甚好,将调停之事前后说得一清二楚,但台上的益天帝双目低垂,浑然若睡着了一般,过了一会儿,才咕哝了几声,殿中的文武百官都没能听清。

却是宫侍久在他的身边,又尖着嗓子喊道:“圣上有旨,此次调停,甚合圣意,赏!姚文瑾出力甚多,功在太尉、少府监丞之上,重赏。姚文瑾初授大任,便立此功,堪称大燕之栋梁,对治国有什么善策,此次可一并奏来。”

台上俯身待礼的姚文瑾听了,心里冷笑一声,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屠缺、姚出云等人这一刻才大惊失色,恨不得能一把将姚文瑾拽走,没想到赵忠在这里挖着坑让文瑾往里面跳。

姚文瑾原本就嫉世愤俗,对朝堂有满腹怨言而不得施展,而以他轻狂的性子,此时给他在帝君面前直抒心怀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有所保留、怎么可能像屠缺及父亲那般无原则的妥协下去?

果然,姚文瑾抬起头来,满面的慷慨激昂之色,当际就历数诸常侍把持内廷开权的罪状,希望帝君能远小人,而近贤臣,大燕江山才能摆脱当前岌岌可危的局面。

“你说朕的大燕江山,已经让赵忠、勃源他们几个搞得岌岌可危了?”进殿以来都似在昏昏欲睡的帝君,这时候猛然睁开双眸,露出一丝恼怒的精芒盯着姚文瑾,质问道。

这一刻,屠缺等人冷汗直流,频频给姚文瑾递眼色,要说收住嘴;姚出云更是上前请罪,说道:“小儿文瑾轻狂无状,还请圣上降罪。”

“让他说下去。”

姚文瑾自然不愿放弃当下劝谰帝君的机会,要是能劝说帝君从善如流,他宁可舍弃性命也是吝惜的,慨然说道:

“眼下虽然看似海内一靖,四海承平,但金州西羌、北方妖蛮,无一不是我大燕心腹大患;而边郡强藩行割据之事,各自为政,王法难出燕京,以致董黄两阀残斗,祸害百姓,帝君不能责罚不说,甚至连出旨喝斥都不行,最后还要委屈求全,从秦潼山割山安置黄氏等败军之将,任西北四郡都落入董氏之手,这不是岌岌可危是什么?而董氏手握西北西郡,贪壑非但不会就此而止,进而更会有觊觎皇鼎之念,大燕这不是岌岌可危是什么?而阉臣小人之所以能弄权于内、强藩蛮横于外,最关键的还是圣上精力不济,垂垂若朽,无法亲自处理朝政,长此以往,实非我大燕之福。”

姚出云、屠缺等一众人想阻拦也迟了,

“放肆!”龙椅的益天帝,也如同一条刚刚睡醒的巨龙一般,一股强横的气势冲刷着大殿,大声咆哮斥责起来,殿外又是轰隆一声惊雷。

姚文瑾依然不惧,犹如风中巨木一样挺拔着,铿锵有力的说出最后几个字:“圣上应效仿先贤,还政于太子!”

轰隆一声雷响,酝酿了许久的大雨终于漂泊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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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在天机学宫又盘恒了十数天,直到卷刃采矿车的样车试制出来。

陈海兴致匆匆的赶过去,只看到一辆在轻型天机战车基础上改造的矿车,停在实验场上。

和轻型天机战车不同的地方是,矿车的前端安端一个近一丈长的螺丝状巨锥,以风焰动力匣的带动下,能够方便迅凿破岩壁。

矿车的改造没有什么难度,主要还是凿岩锥的要求极高,至少需要六级甚至更高水准的淬金铁铸造、打磨而成,这样才能持续不断的破拆岩壁、挖掘矿石。

陈海示意了一下,矿车启动,数十息就在一座山壁上挖出了一个十米长的大洞。陈海暗暗点头,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扩大采矿的规模,打通榆城岭和秦潼山一带的水路就可以开始动工了。

讨论过采矿及潼河水路开通这事,陈海又询问了一下焚魔符阵的研进展。

以陈海早年所确定的研究思路,大型复合符阵禁制,都是先拆解后再进行研究,焚魔符阵太过玄奥复杂,即便是拆解分析都不是一时半会能成,想到从中有什么心得,去提高风焰天机禁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这件事,实在也是急不得的,陈海想着这段时间在天机学宫已经坐了有月余时间,榆城岭那边还是千头万绪,便将齐寒江唤过来,问道他:“你在学宫正门前砸的那座大坑,可有填起来?”

“学宫景致太过粗陋,我在学宫前砸个大坑,是要学宫挖一座鱼池,怎么能填上?”

齐寒江大义凛冽的说道,绝口不承认那是受罚所致。

大家皆是嘿然而笑,送陈海、齐寒江乘上苍羽灵鹰,往雁荡残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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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余不见,从空中望去,雁荡城更是初具规模了。

城里人也多出不少,陈海以为是华阳宗那边同意放失地贫民北迁了,心中一片欣慰,想着吴澄等人,终究还是顾全大局的。

然而落下之后,陈海却现了不对,很多劳工脸上都有刺印,间或还有几个粗豪汉子套着手镣脚镣,看起来是不是天水难民,而是囚徒留犯。

“陈帅!”陈海正四下看察之时,就听得有人高喊自己的名字,回头看去,却是本应该在横山城坐镇的监军使房奚俨。

房奚俨跑过来,乐呵呵的说:“陈帅,咱家答应你的事情可是做到了,第一批流囚两万多人,已经从各地流放过来。另外,赵大人那边,还给陈帅额外准备了一份大礼!来来来,陈帅跟咱家去看一眼!”

说着话,房奚俨就要过来拉住陈海的胳膊一起前去。

陈海不动声色的让了过去,恭敬的说道:“房大人先请!”

房奚俨丝毫不以为忤,少倾,到了东城连窗户都不曾封上的低矮破房前,房中隐隐有妇人的啜泣声传出,陈海不明就里,不知道这院子里住着什么人,房奚俨急着跟他献宝?

第四百章 流囚

陈海正疑惑院子里所住何人,就见房奚俨抬起一脚,将本就残破不堪的院门踹得支离破碎。

院子里的啜泣受到惊吓,顿时收住声,但陈海能清晰的感知啜泣妇人摒住呼吸后的惊恐情绪,同时还有几缕不弱的杀气侵凌而来,但似乎慑于房奚俨的淫威,没有敢作。

陈海不明就里的看向房奚俨,房奚俨却笑着不说话。

这时候茅屋里面传来一声怒骂:“该死的阉奴,有什么龌蹉手段尽管施展过来,我姚文瑾会惧了你们这些没鸟的阉货不成?”

陈海这时候自然知道赵忠、文勃源给他送了什么大礼过来,抬脚要往院子里走去,去见一见这些天声名大震燕京的这个人物。

房奚俨连忙拦住他,谄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陈侯身份尊贵,这等流囚言行无状,冲撞了陈侯可是不妙。”当下瞥了一个脸色,他身后数名剑侍就冲入房里,将里面的人都驱赶出来见陈海、房奚俨。

姚文瑾作为姚氏一族最具修炼之资的子弟,本身又是阀主姚出云的嫡子,这些年一直闭关潜修,陈海从姚兴的记忆里,对姚文瑾的印象一直都很淡薄,没想到他是一个身材削瘦的中年文士模样,在玉渊殿进谏、触怒帝君,被废掉修为后,流放到雁荡来,竟然眼瞳还有着满是棱角的犀利。

一名中年貌美妇女,虽然仪容清艳,却没有什么修为,在房奚俨等一群如狼似虎的宦臣面前,被吓得面无颜色。

此外还有三名青年剑修、一名容貌清丽的少女,虽然都有不弱的修为,也对被驱赶羞辱这事气愤到极点,这时候却只能强按住手里的灵剑,没有敢作出来,估计也是知道房奚俨是在故意刺激他们,就等着他们有逾越之举,才有借口进一步加害姚文瑾。

这个容貌清丽的少女,陈海却是有印象的,知道姚兴被废修为,放逐到河西投靠舅父陈烈时,姚玉瑶才是未满十岁的女童,没想到十数年未见,竟然长成身材高挑、五官精致迷人的少女,容色竟不在苏绫之下,也有着辟灵境后期的不弱修为。

只是当年绕在自己膝前,喊哥哥给糖的小女孩,此时美眸里充满着愤怒的火焰,是给她机会,多半是想拿手里的灵剑,将他斩成肉酱!

“陈侯看到这位爷没?姚阀数百年来最惊才绝艳的一位,五十岁成丹,实在是天纵之才啊!百年之内,也就董神侯等屈指数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可惜他年纪虽然已经有了,却口无遮拦、狂妄无状,居然在玉渊殿上诬陷赵大人、文大人他们弄树误国。陈侯你说可恨不可恨。而更过分的是,此厮居然敢胡说八道,指责圣上垂垂老矣,要迎太子回京——当真也狂妄到极点,圣上那么好的脾气,也是震怒之下,亲自出手将他给废了。好在,圣上还是念及姚阀为国尽忠千余年,留了他一条狗命,配到横山……”

说到这时,房奚俨用余光斜了陈海一眼,见他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也不猜陈海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想当年姚阀对陈侯也是薄情寡义,小错就废掉陈侯的修为,逐出宗族,赵大人、文大人都满心都陈侯抱屈,这将姚阀视为天之骄子的这厮,送过来交给陈侯收拾、出出气!陈侯,你说这是不是赵大人、文大人为你准备的大礼?啊哈哈哈!”

说到这里,房奚俨也是大笑起来。

看房奚俨的样子,想必是成气侯之前,也没有少受过宗阀子弟的欺侮,逮到这样的机会,怎么会不变本加厉的索取回来。

“赵大人、文大人能为下官着想,陈海实在感激不尽。”陈海朝燕京方向拱拱手,以示承情。

“你就是弃子姚兴?”姚文瑾并没有因为修为被废,在陈海、房奚俨等人就失了气势,挑眼盯着陈海的眼睛,“我姚氏一门,自高祖时起事,一直伴随大燕,千余年来,每每力挽狂澜。眼下局势动荡,阉宦当道,即便一时得势,但又能猖狂到何时?要知道,浮云终难蔽日,瓦釜迟早雷鸣。你现如今投靠阉党,自有你的难处,但世情恶衰终有歇时,万事随转早晚有烛明,你现在若能和阉党划清界限,举义旗,清君侧,将来未必不能重列姚氏门墙、流芳百世。你可知?”

姚文瑾虽然修为被废,但姚阀毕竟势大,即便是有流放横山,也是有妻女相随、弟子在一旁伺候,并没有吃到多少苦头,但到了雁荡城,有房奚俨额外照顾,这才受了不少苦头、羞辱。

不过看情形,他是越挫越勇了。

陈海心中苦笑,面上还是跟房奚俨笑道:“看他在圣上面前受的教训还不够,竟然跑这里教训起我来了。我刚回雁荡,千头万绪都需理顺,也是懒得理会这破事,这往后还得要麻烦房大人继续照看他们。”

“姚兴!你当真记不得我了?”

陈海转过身去,听得姚玉瑶在身后唤他,他是硬着心肠不回头,往中军大帐而去,只是在转身的瞬间,刚刚还笑意盈盈的眼中,冷意森然。

中军大帐中,黄双、孙干等人早早的就在此等候,见到陈海纷纷鞠躬施礼。

而陈海此时被姚文瑾的事情缠着心思,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和众人一一见礼。

几人左右互视了一下,也没有耽搁,事无巨细的把陈海去天机学宫后雁荡城这边的建设情况汇报了一下。

陈海一直沉着脸,不置一言。

雁荡城附近虽然探得几处矿脉,但位于地底,而雁荡城附近地势低陷,地下水丰富,到处又都是湖泽沼河,想要开采、难度极大,还不如费些心思,从山里开矿运过来。

筑城之事有条不絮在进行中,但失地贫民北迁之事,进展却极不顺利,孙干前往灌河、华阳等城,与吴澄、周同等人谈了几句,华阳宗却死活不松口,甚至在横山府的南境,派驻兵马,将流民北迁的通道严严实实的封堵起来……

“啪!”陈海心里本身就不爽,听到孙干汇报这事,恼恨的拍碎桌角,起身而立,对齐寒江说道,“随我去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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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县北境的关卡,甚至都称不上关卡,早期只是在驰道及两侧的田地里,设以拒马等障碍物,将北上横山的通道封堵起来。

随着聚集过来的北迁流民越来越多,蒲县等地方上的武备已经照顾不过来,天水郡都尉府才调派数千兵马过来,又从地方抽调兵勇、民夫,在蒲县北面的低矮山岭谷地间,挖掘土石,修筑出一道长十数里的护墙以及诸多小型防垒,要将流民北上的道路封住,也就在驰道上留出一道口子、修筑防垒,以供官方人马进出,却也有关城的模样。

三月上旬,薄县关口前,已经拥堵了将近十万的流民。

他们推车扶担,衣衫褴褛,一心想着北上分田授地,也不知道这些人被堵在这里多久,但是他们的耐心从来没有被动摇过,因为北面有他们渴望的土地。

今日林预当值,看着漫山遍野的饥民又都往关口这边涌来,只能苦劝说大家退后。

虽然他无比可怜这些人,但是宗门的命令还是他所不能抗拒的,别说是他,就连廖云奎师叔都在无奈之下去闭关了。

“这位爷,这么多日了,你是唯一一个来走到我们面前劝退的,但是我们只是想知道,我们祖上就生活在榆城岭,雁荡原,以前妖蛮残暴,每每寇边,十不存一,我等能理解郡牧庇护我等的苦心。可如今,陈侯打胜了啊,我家大小子是同袍军的,战死在榆城岭下,可他的同袍说了,咱们胜了啊。陈侯已经在筑城了,我们去帮忙筑城都不行么?”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颤颤巍巍,老泪纵横的问道。

是啊,我们大胜了啊,榆城岭往横山一线,土地肥沃,数十年荒芜,物产极其丰富,我们为什么要阻止这些流民去垦荒筑城呢?

林预也是万分不解,难道为了维持宗族的权势,就要牺牲这么多人的利益么?

眼前这位老者,在抵抗妖蛮的过程中都牺牲了,明明人族已经能够控制住雁荡原了,为什么还不让这些没有土的贫民北上垦荒,林预实在想不通,但是他还做不了什么。

“退后退后!再往前一步,统统格杀勿论!”林预身后的几个甲卒看到流民群情涌动,大声呵斥着,手持着长戟往前进逼,想要逼退流民。

一众人等缓缓往后退去,突然一声大吼,刚才言之切切的老者猛的往前扑去:“我已经没有几年的好日子了,此生不能拜回宗祠,倒不如今日死了算了。”

谁也没有想到会生这样的变故,林预都没有来及得制止,就眼睁睁看着无情的长戟还是穿透老汉的胸膛,鲜血绽放,还溅了他一身。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林预就见左右,无论是兵卒还是面前的流民,一下子都被眼前的鲜血震惊了,有激动往前推搡着、嘶喊着,但甲卒所接授的命令,就是闯关者格杀勿论,只能狠心,将一柄柄战戟刺穿手无寸铁的平民。

林预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啊,这一刻感觉内心压抑的喘不过气,待他清醒过来,已经有数十平民倒在血泊之中,他喘着粗气,浑身汗如雨下,大叫喝斥左右的甲卒回退,说:“不要动手,退回去,守住关口……”

这时候,北方的天空传来一阵呼啸,林预愕然回头,就见蔚蓝的天空中数十巨禽从云层后飞掠而来,相隔甚远,却有一道沛然莫御的气浪似狂风怒浪席卷过来,将他及身周数十甲卒一起掀翻在地……

第四百零一章 冲突

一道沛然莫御的气浪,似狂风怒浪狂飚过来,将位于冲突最核心的数十甲卒一起掀翻在地……

“战禽营!是龙骧大营的战禽!”

这时候被堵在关卡前的流民以及守住关卡阻止流民通过的天水郡兵,都看到从云层后飞掠而出来的数十头巨禽,巨禽背上都安有骑鞍,御卒锐卒身穿战甲,往这边快飞来,为之人,身穿青色战甲,负手站在一头展翅有十米高宽的巨鹰上,目光犀利的盯着脚下的一切。

随着苍羽灵鹰一声厉啸,陈海飞落下来,没想到事情拖到今天,竟然还真就酝酿今天的血腥场面,他心里也是恼怒异常。

“齐寒江,传我军令,着王拱辰调派一部人马,接管此间的关垒,安排流民北迁!”陈海沉着声音,下令齐寒江立即给驻守在南边数十里外的王拱辰所部传令,要王拱辰调派一部人马,接管这边的关垒,确实后续流民不会被堵在这里不能北上。

“陈侯,此乃我天水郡蒲县之境,非是龙骧大营防区……”林预没想到天机侯陈海会亲自过来,而陈海过后竟然直接下令将他们驱逐出去,还要调龙骧大营的将卒过来接管这边的关垒,此事非同小可,很可能意味着天水郡与龙骧大营的彻底决裂,惶然爬起来劝告道。

“滚!”齐寒江早就看不惯华阳宗的弟子竟然对平民下手,一声厉吼,一掌拍出数十道气劲,将林预及他身后十数想着过来碍事的甲卒,再次打翻在地。

“所有手里沾染鲜血的将卒,都给我扣押起来!谁敢阻拦、拒捕,杀无赦。”陈海又下令道。

林预等人骇然色变,却不敢有反抗之心,任凭陈海身边的扈卫过来将他们捆绑起来。

蒲县北境的这座关垒,天水郡总共派驻千余甲卒阻止流民北上,但甚至不用等到王拱辰调派兵马过来,看到齐寒江率着百余扈卫,气势汹汹的扑过来,守兵就惶然撤了出来,将关垒让出来。

等王拱辰率千余轻骑进入蒲县境内,陈海就要他率部将关卡前的拒马等障碍清除掉,安排流民北上,这时候数十道剑光仿佛长虹般,从西边电射而来。

却是吴澄、周同等人闻讯紧急赶过来。

几人停在半空中看到下面鲜血淋漓的场面,又看到被龙骧大营将卒逼出关垒的上千天水郡兵,饶是吴澄、周同长袖善舞,一时也是脸色铁青。

“陈侯,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里可不是龙骧大营的防区?”周同朝陈海这边飞过来,阴沉的问道。

陈海就袖手站在关垒前,怒极反笑,指着地上数十具平民尸体,盯着周同阴戾的眼瞳,质问道:“妖蛮叩边,诸阀无能,尽失横山以北千里沃土,数以百万计的民众流离失所,何其惨也。而到今日,龙骧大营数番苦战,收复雁荡、潼口等地,正是大举迁民北上实边,将妖蛮永远封堵在榆城岭北面不得南进的良机,你们在这里建关设卡,是为何意?而诸阀受万民供奉,不悯麾下民众失地之苦、看不到他们流离失所,无视他们获得一片耕种土地的渴望,竟然刀兵相向,将数十名平民屠戮在地、血流成河,你们竟然问我是什么意思?既然你们过来,那我就再告诉你们一声,所有伤人、手染平民鲜血的甲卒,横山府都会判处他们流刑,送往雁荡山筑城戴罪立功!”

看着林预等弟子,都要被押上囚车,吴澄、周同等人顿时色变,但他们还没有动弹,他们身后数十扈卫、弟子就气愤不过,已经将一柄柄飞剑、法宝祭出。

顿时间场上剑气纵横,杀气四溢。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陈海强占关垒不说,还要将天水郡的这数十甲卒及林预等华阳宗弟子拘走、判处流刑。

“你们想干什么?”孙干厉声质问道。

孙干也不希望将关系搞得太僵,也希望陈海能给他更多的时间,跟吴氏、周氏、屈氏沟通,但陈海来了性子,要直接摧毁蒲县等境阻止流民北上的关垒,他自然也只能坚定的站在陈海这边,没想到周同、吴澄身后的扈卫,竟然敢对陈海剑刃相向。

“陈海,你若还念及此前携手抗敌的情谊,有必要将局面搞得这么难看?”吴澄阴着脸问道,制止住身后的扈卫、弟子乱动,要他们将法宝、灵剑都收起来,他们没想到陈海会直接蛮横的夺关,都没有什么准备,现在要是起冲突,绝占不到什么便宜。

何况此时朝堂都是阉臣当道,真要起了什么冲突,文勃源、赵忠等跟陈海穿同一条裤子的阉党,也绝不会帮他们说半句好话。

陈海原本不想将关系搞得这么糟糕,想着给大家留下缓冲的余地,但吴、周等族这时候太优柔寡断了,只会想尽办法要拖延时间,而他偏偏又耗不起时间,要没有快刀斩乱麻的雷励手段,流民北迁之事不知道要拖上多久。

拖过春荒,将少一季收成不说,十数万流民淹积在蒲县等地,衣不裹体、食不裹腹,再拖延下去,就会引饥荒,而天水郡也完全没有赈济的打算,到时候好事就会变成坏事。

见到吴澄这时候拿出年前联手抗乱之事当说辞,陈海冷冷质问:“我与廖都尉是有联手抗敌的情谊,但我且问你们,廖都尉现在在何处?”

吴澄几人顿时哑了,廖云奎从榆城岭退下后,就被他们几个联手夺了兵权,同袍军最后不到三千精锐,也被他们强行打散,混编到其他兵马之中。

廖云奎一怒之下,也回山闭关去了。

陈海说道:“雁荡、潼口、横山皆是天水郡之府县,彼此骨肉相连,断没有建造关卡阻绝交通的道理。我也不管你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关卡今天必须拆除……”

陈海说罢,手朝后挥动示意,就见一道道强横的天地元气,从四周八方狂卷过来,往从驰道尽头的那座关垒处汇聚过去,半盏茶的工夫,就见一道数百米高的烈焰冲天而起,将关垒吞噬。

周同他们眼睁睁就看到那座百步见方的小型防垒,就直接在烈焰中,以肉眼可见的度被烧融成岩浆,往驰道两侧的低陷地流趟而去。

饶是吴澄、周同都是道丹高手,却也没有想到这冲天烈焰会如此的强悍,眨眼间就能将一座小型防垒彻底摧毁掉!

这是什么法阵禁制?

看到这一幕,周同、吴澄也是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是阻拦好,还是不阻拦好,最后也只是冷冷丢下一句“陈侯,你好自为之”,就狼狈的离开。

陈海也不理会周同、吴澄等人,看着漫山遍野的失地农民,先是深深的鞠了一躬:“诸位,陈海来迟,让乡亲父老们受委屈了,但从今往后,将再没有谁能阻拦大家北上授田!”

关口前静了静,下一刻震天的欢呼响彻天地之间。

驰道上的岩浆很快就冷却下来,孙干、王拱辰安排兵卒维持着秩序,安排近十万失地流民,就如决堤洪水般越过横山,往榆城岭、雁荡城那边涌去。

吴澄、周同离开后,很快天水郡在蒲县北边的郡兵也都撤了回去,但天水郡始终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似乎当整件事都没有生过似的。

陈海担心华阳宗再有反复,他亲自在蒲县留了三天,见华阳宗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才令孙干留下来代他坐镇,他先返回雁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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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空中看,雁荡城与潼口城、横山城之间的驰道已经初具成型,数万流民和甲卒沿着驰道,将犹如蚂蚁一般前行。

平民的度虽然缓慢,但是没有一刻停歇。

此时血云荒地的情况已经不够乐观,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大批的罗刹魔涌入金燕诸州,可偏偏金燕诸州的内耗却愈演愈烈,看不到休止的迹象。

目前却也不是陈海单方面想要压制河西的野心,燕京内廷、外廷都不希望河西继续强盛下去,在内廷的主导下,大量淬金铁料以及诸多天机战械从沥泉流入武藏军所控制的秦山郡,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但河西却将这事算在陈海及天机学宫的头上,开始限制天机学宫的商队从河西境内借道通行了。

陈海每年从鹿城运五六十万斤八级淬金铁料进入秦潼山,都是通过商队进行,河西加大限制之后,龙骧大营铸造重型天机战车、重膛弩等战械的度,就被迫降了下来。

血魔入侵,河西是抵挡血魔的第一线,陈海这时候也不想再跟河西再起什么冲突,就想着有没有可能,绕过河西,在太微山的北面开辟新的运输通道,以便鹿城的淬金铁料,能批量运入横山。

只是太微山的北面,位于河西与妖蛮黑石汗国之间,受到两边势力的监视,想开辟新的通道,谈何容易?

每每想到这个地方,陈海一阵无力感就油然而生,特别是天水郡北部这么大的缺口,他真有可能赶在罗刹血魔大举入侵前,将这道缺口彻底堵起来,建立坚逾金石的防线吗?

陈海坐在大帐里,心里烦闷,除了这些杂琐事务外,还有赵忠的一封信函,放在他的案头,令他烦躁难安。

赵忠在这封信函里,已经明确暗示要他除掉姚文瑾。

很显然,一方面是姚文瑾放_荡不羁的言行已经将赵忠、文勃源等人彻底得罪死了,另一方面,赵忠、文勃源坚持要借他的手除掉姚文瑾,大概是想彻底断掉他倒向宗阀的可能吧。

第四百零二章 杀囚

姚文瑾毕竟乃是姚氏阀主之子,被废掉了修为后,在姚氏的地位都不能算低,就算是触怒帝君,被放流到榆城岭来,也是有弟子、嫡女相随,

现在赵忠要借他的手除掉姚文瑾,真是一石两鸟之策啊——陈海拿着赵忠要房奚俨转交过来的信函,一声不吭。

看着陈海微蹙的眉头,坐在一旁的房奚俨内心无比忐忑,实在是琢磨不透陈海心里在想什么,但益天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燕然宫必须要保证陈海没有机会反复倒向宗阀!

帐中二人都不说话,只有陈海食指轻轻的敲击着桌子,笃笃笃的单调声音让房奚俨精神都有点儿萎靡。

正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吵嚷之声,把陈海和房奚俨从沉默中解救了出来。

仔细一听,好像是姚文瑾,陈海让他进来,两个扈兵押着姚文瑾进入帐中。

几日不见,姚文瑾除了衣衫褴褛之外,还是身形挺拔,一双眼睛灿然生辉。陈海心中暗叹一下,这种人现在真是不多了,但是燕然宫实在不好敷衍。

一进帐,房奚俨身后的两个剑侍就逼着姚文瑾下跪行礼。

陈海挥了挥手,示意算了。

房奚俨心里倒是咯噔一下,难道这陈海真有其他的想法?想到这里,握着椅子的手就紧了一下。

“你来见我,有何要事?”陈海一遍处理文案一边问道,连头都没有抬起过。

看着眼前的这位族侄,姚文瑾心里一阵翻腾,他这些年一直都在祖地潜修,陈海被逐出宗族,他也是事后知道一个大概,当初是很惋惜宗族这个继自己之后的另一个修道天才,就此殒落,他即便想找父亲求情也是于事无补,却没想到此子投奔陈烈之后,竟然有另一番际遇。

姚文瑾是极痛快陈海投靠阉党,但他心里也清楚,要是此子铁心站在文勃源、赵忠等阉贼那一边,即便他日帝君驾崩,阉党势力失去最大的根基,但燕京还是少不了会有一番腥风血雨。

想到这里,姚文瑾也不管房奚俨在场,说道:“我听说龙骧军与天水郡兵日前起了磨擦,有几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陈海愕然问道:“你都吵吵着闯进来的,又有什么事情是你不当问的?”

姚文瑾说道:“龙骧军大肆迁流民进雁荡授田垦荒,是龙骧军准备在横山、雁荡之间,成一郡之强藩否?”

“够了!”陈海挥手制止姚文瑾继续说下去。

要是姚文瑾私下找他说这话,陈海却也相信他是在好意,然而当在房奚俨的面说这话,离间计未必太拙劣了。

也许姚文瑾并不介意房奚俨会看穿他的离间计,只要在房奚俨、在赵忠、文勃源等人心里种下相疑的种子就足以令燕然宫戒备这边了。

却非陈海挥手制止,姚文瑾就会住嘴的,瞥了一眼眼藏迟疑的房奚俨,继续跟陈海说道:“要是你有如此雄心,我倒是可以帮你说服吴周等氏,也可以帮你说服京郡一些失势的宗族,过来投附于你,助龙骧军在雁荡扎下根基!”

陈海大怒,一掌将姚文瑾轰出帐外。

陈海虽然没有用什么力气,但姚文瑾修为全废,也是被陈海一掌拍得七窍流血,在帐外守值的韩文当不知道生什么事情,走进大帐询问。

“这姚文瑾触怒帝君、得罪赵大人、文大人,饶他不死,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竟然敢跑过来离间我与赵大人、文大人,今天不给他一点教训,当真以为我还是当日在姚氏任人宰割的小儿,”陈海铁青着脸,对韩文当下令道,“将姚文瑾扒光,在帐外给吊起来示众,让所有人看看不敬赵大人、文大人是什么下场!”

韩文当嘿然看到姚文瑾两眼,就像老鹰捉小鸡似的将他提起来,扒得就剩条内裤,拿绳子直接绑到大帐前的旗杆。

虽然已是开春,但雁荡原还是寒风凛冽、滴水成冰的季节,姚文瑾修为已经被废,又被陈海一掌拍得重创吐血不已,这时候被扒光吊到三五十米高的旗杆上,寒煞侵体、绝不好受,没过一会儿,就熬不住直抖擞起来。

陈海又直接大帐里设宴款待房奚俨,两人还让将大帐帘子揭开,看着姚文瑾受刑、饮酒为乐。

这时候姚玉瑶和姚文瑾的三名弟子也闻讯赶过来,但被韩文当他们挡在军营不敢轻易妄动,强闯军营是杀无赦的死罪。

孙干、苏原、葛同、苏绫等人也闻讯过来,想要劝说陈海手下留情,但走进中军大帐看到房奚俨,也不好直接劝说什么,他们倒不是想同情姚文瑾什么,但他们也不希望姚文瑾真死在雁荡城。

“陈侯,你说这滴水成冰的天气,这姚文瑾能熬上多久?”房奚俨饮着酒,眯眼笑着问陈海。

陈海猜想房奚俨不亲眼看到姚文瑾咽气不会甘休,笑着说道:“我赌他熬不过晨曦初阳之时,姚大人你觉得呢?”

“我赌他能熬到日上三竿之时,要不要咱们就赌上一赌?”房奚俨自然是要亲眼看到姚文瑾咽气才会离开大帐,“要是某家赌输了,便奏请文大人,给龙骧大营多拔两成的粮草。”

“成!”陈海哈哈一笑,撇过头跟齐寒江说道,“这滴水成冰的日子,这还没泼上水,我跟房大人这个赌怎么开始?去,给姚家这根硬骨头,波了两桶冷泉,看他们能熬到什么时候。”

“陈侯,你啊你……”房奚俨是似笑着责怪陈海作弊,却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孙干、苏原、葛同等不忍,但当下的情形也都明白房奚俨是一定要看到姚文瑾才会罢休,坐在一旁,也是强忍住没有上前劝陈海饶姚文瑾一命。

齐寒江乃大寇出身,就看不惯姚文瑾这些看着大义凛然的宗阀子弟。

哗的两声,两桶冰水泼到了姚文瑾的身上,饶是他以前道丹,被真元淬体过,但在这零下数十度的天气中还是忍不住的打了个激灵,只感觉浑身好像处在冰窖之中。

可他颇为硬气,强忍着刺骨的冷意硬是一言不。

当这桶水泼在姚文瑾身上时,被挡在军营外的姚玉瑶看着都要窒息过去,浑身冰冷、恨不得闯进大营,将陈海、房奚俨这两个狗贼一剑剁成碎块。

“姚兴!就算我师尊多有得罪,但你身上也有着姚氏一族的血脉,你为何如此狠心,你不怕天诛地灭?”看着师尊受不住寒煞侵体、浑身都止不住的抖,姚文瑾的大弟子厉声呼号。

姚文瑾自身修为极高,天资可以惊艳绝伦,但选授弟子的水平有限,三名弟子及嫡女姚玉瑶都没能踏入明窍境,在韩文当的镇压,想冲入军营抢人,都被韩文当挡在外面。

姚文瑾另两名随侍弟子,这时候忍不住苦苦哀求起来。

“嘶,不要求他,嘶,我姚氏一族顶天立地,就算死也不能向着与阉党同流合污的狗贼低头!”姚文瑾冻的直抽冷气,哆哆嗦嗦的大声斥责弟子丢他的脸面,又痛斥陈海弃宗忘祖,一直骂到深夜,才渐渐力尽。

陈海只是面无表情的招呼着众人喝酒。

齐寒江忍不住了,端着酒杯说道:“爷,杀人不过头点地,要不给姚贼一个痛快。”

“砰”的一声,陈海拍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的说道:“给他个痛快?他姚氏当初可曾给我痛快?要不是我福缘深厚,得以重修,哪里有我的葬身之地?”

陈海此时正端着杯酒准备咽下,忽然间骈指一挥,一道厉芒透过大帐,将一柄从南面电射而来的灵剑击落,却是姚玉瑶趁韩文当等守值将官不备,看着父亲即将不行,出剑想要解救姚文瑾;却不想灵剑都没能斩断绳索,就被陈海一道厉芒将灵剑斩成两截。

姚玉瑶受剑断反噬,七窍溢血,当即就萎靡的跌坐在地。

这时候姚文瑾三个弟子见状也状若疯虎,挥剑而来,但韩文当一脚踏出辕门,踏在姚文瑾三名弟子所御的灵剑之上,仿佛山岳一般,就压得姚文瑾三名弟子目红耳赤,没有反抗之力……

“赶出城去!”这时候陈海不怒自威的声音,从大帐里传出来。

这时候姚文瑾的神识已经陷入迷离,隐约听到陈海最后一句话,心知自己逃不过此劫,但玉瑶她们没事,他心里反倒踏实了。

想自己这一生鲜衣怒马,修道长生,金銮怒斥,一切的一切,都渐渐的远去。当年姚氏废了陈海这个修行天才,陈海又废了姚氏的未来希望。世事如棋,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在意识完全归于黑暗的前一刻,姚文瑾不无遗憾的想着,如果此生能再来一次多好啊!

陈海端起酒杯的手骤然一紧,酒杯应声而碎,酒液顺着袖子濡了进去,苏绫连忙帮他擦拭,却被他拦住了。又拿起了一坛酒,拍开泥封,冲着房奚俨哈哈一笑:“这一局,房大人输了啊,我要让房大人输得心服口服,请房大人派人去查验一下,接着我们饮这坛酒?”

待房奚俨派身边剑待检验过后,又将一坛酒喝罢,陈海便转身走出大帐,只说自己要闭大关,着乐毅率部从斩马岭回来后,与黄双、孙干、苏原、吴蒙等人主持军政事务,无事不要来烦他。

陈海走后,众人也自散去,只剩下被冻成冰棒的姚文瑾被吊在空中,被微风一吹,晃荡不止。

第四百零三章 复活

临死时,姚文瑾就觉神魂似分作一缕缕,从百脉玄窍抽离出去,被困在那沉寂而纯粹的黑暗中,没有彻底的灰飞烟灭,却也不是活着,就像是被淹没在万丈水底,窒息得喘不出一口气,永远得不到解脱。

醒过来时,姚文瑾拼命呼吸着冰凉的空气,恨不得将吃奶的劲都使上。

姚文瑾勉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起来,就看见陈海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罩袍,露出冷峻如岩的侧脸,两道乳白色的灵元气雾,仿佛龙蛇一般在他口鼻间吞吐循环不断。

怎么回事?

姚文瑾伸出手,还是他修为被废后变得瘦骨嶙峋的手,还是在雁荡做苦役时的衣裳褴褛。

自己没有死?但自己怎么可能没有死?

这里又是哪里?姚文瑾看四野荒芜一片,枯黄的草树上还压着残雪,只有视野的尽头,有一些不是很高的山岭起伏着、绵延着。

“房奚俨、赵忠、文勃源要你死,我不得不将你的三魂六魄从你的身体里抽离出来,让你假死,等瞒过房奚俨的耳目,再让你死而复生……”陈海看到姚文瑾已经醒过来,幽幽说道。

“怎么可能,燕州怎么可能有这种杀人而活人的秘法?”姚文瑾难以置信的质问道,都忘了要问陈海为何费尽心机,最后竟然没有杀他。

“天地之大,岂拘于燕州一域?”陈海淡淡一笑,“燕州诸宗玄修,勘不破死生之秘,他域未必没有秘传?”

“你不过明窍境修为,谈死生还早,”姚文瑾也不会轻易就被陈海的话唬住,他虚弱得站不起来,也就学陈海那般盘膝而坐,振奋说道,“你到底还是念及自己身上所流的是姚氏血脉,你这次又能以瞒天过海之计,瞒过房奚俨、赵忠等阉党的耳目,用计甚妙。你此时送我回燕京,面见阀主禀明一切,阀主自然便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到时候龙骧大营与西园军一明一暗,斩除阉党,清除君侧奸小,燕州必然重回朗朗乾坤!”

陈海轻蔑一笑,说道:“我没有杀你,可没有与京郡诸阀、与英王赢述联手斩除阉党的心思,你不要自作多情、想岔了——而且我不过是借姚兴身舍而寄身天地的一缕孤魂而已,也非你姚氏一族的子弟。”

姚文瑾张嘴震惊的看着陈海,难以相信陈海所说的一切,嘴巴都忘了阖上;陈海看了都忍不住想塞枚鸡蛋进去。

“怎么可能,你不是姚兴又是谁,你不是姚兴,你怎么可能救我?”

“你出世看到帝权不兴、阉党弄权、宗阀割据、流贼兴乱、蛮兵寇边,以为这就是燕州大劫吗?你觉得为重振赢氏帝权,即便是牺牲性命真的就值得了吗?”陈海不屑的笑道,“我来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燕州即将面临的真正大劫!”

陈海伸手往姚文瑾的额头点去,就将他的一缕神魂强行拖入血云荒地。

神魂无形无质,飘荡在血云荒地的上空。

虽然不敢太靠近神殿谷,但俯视生机勃勃与充满无尽杀戮的大地,姚文瑾都震惊得难以言语。

姚文瑾此时的神魂太弱,陈海也不敢让他的神魂在血云荒地滞留太长的时间,只是让他看清楚血云荒地的真相,便又将他的神魂从血云荒地收回来,还回他残破不堪的身舍之中。

“血魔!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血魔在这异域里存在!”

姚文瑾曾经的修为毕竟不凡,不难想象理解在金燕诸州之外还有其他天地的存,但又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他似痴疯般坐在那里喃喃自语,短短半盏茶的时间,陈海带给他太多的震惊、太多的冲击,他跌在雪地里,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罗刹血魔不是没有侵入金燕诸州,在黑山等地的上古岩画里,都留有血魔入侵的痕迹。

姚文瑾身为姚氏最核心的人物,特别是早年姚氏也与赢氏一起攻伐道禅院,获得道禅院收藏的不少秘典,因此也知道血魔之事。

只是,上一次燕州通过血云荒地与罗刹域连接时,龙帝苍禹、左耳他们还没有今天这般虚弱,勉强还能凭借神殿等诸多难以想象的强**宝,苦守住血云荒地,仅有小股的血魔能够绕过神殿,进入金燕诸州。

即便是这样,也给上古人族带来极惨痛的回忆。

这一次的大劫,再没有龙帝苍禹、左耳等上古大能,也极可能无法借助到神殿的威能,金燕诸州只能凭借自己的实力去阻挡亿万血魔入侵的大劫。

“你到底是谁?”姚文瑾所有的震惊,都化归到一个问题上,想要趴到陈海的身上,扒开他的脑壳,看一看眼前这具身舍里,到底寄存着怎样的灵魂。

“金燕诸州的天地大劫,万千年为一循环,上古大能怜悯众生,为守御金燕诸州,上古时才在蒙昧人族里挑选传人,创立道禅院,以弘扬玄修之法,”

陈海神神叨叨的说道,内心却将左耳、龙帝苍禹这些思想化的家伙鄙视得一糟糊涂,继续给姚文瑾洗脑道,

“道禅院显脉创立近万年来,所秘不外宣的传承,就是以守卫金燕诸州、抵御血魔为己念,这么多年来,也是苦苦扶持宗阀崛起,以实金燕诸州抗魔的实力,却不想最终遭受燕州宗阀的反噬而遭灭亡。我乃道禅院隐脉传法,身前也是因为遇劫,毁了身舍,只剩一缕孤魂寄在异域神器之中苦修。原本燕州大劫与我也无关系,燕州宗阀为贪念而灭道禅院,灭亡也是自取,只是我终究是不忍心看金燕诸州亿万众生最后都沦落为血魔口里的血食,才借你姚氏子弟姚兴的身舍出世,只是这一世的修为有限,不得不与宗阀、宦臣、义师虚与委蛇。你自许为亿万民生请命,为天地立心,却是井底之蛙一个,以你的鼠目寸光,竟然敢质疑我的用心,竟然跑过来要坏我的大计,我现在都怀疑,饶你这井底之蛙的性命,到底是对还是错……”

“……”姚文瑾愣怔怔似中了疯魔咒一般,半天不言不语,痴痴坐在那里,一时间根本无法消化陈海所贯输给他的一切。

特别是夺舍重修这事,燕州千百年来诸多道胎境强者,都没有谁能成功过,然而姚文瑾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在假死前,神魂都彻底的离开身舍,也唯有如此才能瞒过房奚俨的耳目,此时又实实在在的活了过来,有些事就由不得他不信。

陈海也不理会姚文瑾,继续盘膝打坐恢复刚才消耗过剧的精神念力,待日头西斜,气温又降了下来,才取出一件兽皮缝制的罩袍给姚文瑾披上。

姚文瑾这时候似被雷殛一般,怔怔的看了陈海片晌,突然伏身跪地恸哭起来:“文瑾鼠目寸光,身在天地之间,不识天地大劫,性情乖张,差点坏了上师的大事,请上师责罚!文瑾虽然修为被废,上师灭魔时无法助力太多,但残躯在此,上师有所差遣,文瑾绝不会稍有推辞。”

姚文瑾的迂直,造成他即便身为姚氏最核心的二代子弟、有着道丹境修为,在当前的世道下最终的结局也只能是被流放及迫害致死,但也恰是姚文瑾顽固到极点的迂直,陈海能够放心的将血魔大劫的秘密坦言相告。

而一旦益天帝驾崩,燕京的形势必然会生剧变,姚文瑾也将成为陈海手里最关键的一张底牌——陈海自然舍不得真就杀了姚文瑾。

“上师为何不将这些告之宗阀?”姚文瑾忍不住问道。

“消息泄漏出去,你觉得董氏是会极尽全力加强铁流岭等防线,还是举族东迁避祸?你觉得有哪一家宗阀,能有站出来力挽狂澜的勇气与决心?宁氏有吗?屠氏有吗?姚氏有吗?”陈海盯着姚文瑾的眼瞳,说道,“我现在也不妨告诉你,血魔再入燕州之地,就在金州大漠之中,你此时再去想想,我这些年苦苦布局,是为了哪般?天机学宫要是不能变成一把尖刀,抵在董氏的背后,令他们退无可退,天机学宫要不能再变成一道铁关,锁死秦潼山,令血魔无法东侵,如何保存燕州人族的血脉不灭亡?”

姚文瑾此时脑海里闪过亿千念头,细想陈海这些年来,在金燕两州种种作为,当真是无言相对。

“上师既然已经在榆城岭立足,此时又孤身前往何地?”姚文瑾问道。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要冒险北上一趟!”陈海说道。

“北上……”姚文瑾不知道北上能有什么作为,但见陈海此时也无意事事跟他说透,又说道,“文瑾修为被废,怕会连累上师。”

“你自己先毁去面容,不要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份,暂时留在我身边重修武道,要是别人问及,便说是我的侍者就可以了,”陈海说道,“我这次北上只是要说服一个人,又不是去打打杀杀的,也不知道那人念不念故旧之情。我已将武道秘形刻印在你的神魂深处,以你的天资,重新修炼起来,应该不难……”

陈海这时候要助姚文瑾尽快恢复修为,普通的传授、参悟、修炼,可能需要数年或者十数年之久才能有成效——这个度绝不能算慢了,但陈海身边太缺乏能用的道丹境强者,他这时候只能不惜自伤神魂,分出一缕神魂凝聚基础步法、脚法、拳法、掌法所涉及的数十种秘形,直接打入姚文瑾的神魂深处,让他能够直接掌握这些秘形,省去参悟的过程。

这样,以姚文瑾五旬就修成道丹的无上资质,恢复修为的度,绝对会让世人瞠目结舌……

也只有这样,陈海才不会因为姚文瑾拖慢北上的度。

第四百零四章 遗迹

二月初,南袭的黑石大军在太微山、榆山城、雍山以及黑山一线连番受挫,趁着冰雪融化之前,狼狈北撤。

这时候一场数百年未见的大震,令北境瀚海西南的黑石汗国境内,屋舍崩塌无数,大地开裂,濒临瀚海南岸的尧山也是山崩地裂,崖石断塌无数,但在大震中,尧山深处有一道精玄的青色神华,冲天而起,照彻夜空。

青色神华虽然就亮了一会儿,但即便是远在黑石城的汗宫之中,犹能清晰的看到这道冲天而起的青色神华。

尧山位于黑石汗国东部的边境,当地的部族很快就传来消息,说尧山西麓的主峰在大震中折断,大地裂开,露出一座极为雄伟的地宫式建筑群。

境内现上古遗迹,黑石之主穆豪随即就点齐一万精锐蛮勇,往东部边缘的尧山而去,在尧山西麓扎下行营,派兵进尧山,挖掘、探索这座存在可能有数千年历史的地宫建筑群。

妖蛮盘据北境将近万年,部族间征战不休,崛起、蓑弱、灭亡,又有新的部族崛起、蓑弱、灭亡,不知道轮回了许多轮,不要说数千年前就存在的这座地宫建筑群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即便是千年之前的事情,妖蛮诸部也都没有留下什么文字记载。

黑石之主穆豪身高将近一丈,脸颊覆盖青黑色密鳞,仿佛铁塔一般坐在铺有雪猿毛皮的巨椅上,迎着从瀚海经山口吹过来的凛冽寒风,盯着山谷的入口。

建筑群早年应该是建在西麓主峰的洞穴之中,不知何故废弃了,不仅内部部署大阵,外部的入口也被封死,这次大震才暴露出来。

只是山峰垮塌,才露出地宫的一角,绝大部分还被大量的石土掩埋,也没有办法直接进入。

黑石之主穆豪从尧山附近的部族,征用数万人族奴隶要将石土挖走,想要看看这座地宫式的巨大建筑群里,到底藏着怎么的宝藏,只是这地宫里除了防御大阵还在运转之外,还有诸多小巧而歹毒的机关,数日来,令征用的人族奴隶死伤极巨。

黑石之主穆豪自然不会怜悯这些从南方掠夺过来的人族奴隶的死伤,他得知南方战事不利,他就没有太多的时间留在尧山,得知整座建筑群的入口已经挖出来了,就直接率领数千余扈兵,走入山谷,要亲自走进入口,一探地宫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地宫的入口是一条岩洞式的甬道,雕刻着上古荒兽的石像,入口十分的高大,甚至能让冰原蛮象轻松通过。

进进入口后,穆豪现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昏暗,在没有在地震中垮塌的甬道顶部,有光的磷石,将穆豪及随后百余的扈兵照得幽明。

穆豪轻轻的摸了一下墙壁,入手处却并不是一片冰凉,有一缕缕不弱的能量波动在墙壁上来回游动,强度不是很高,但穆豪能肯定这是人族宗门的防御大阵吸纳天地元气之后自行运转,所特有的迹象。

没有人主持,在建筑群的边缘,就有这么强烈的能量波动,这座防御大阵绝对不会比燕州传说中的十大天地绝阵弱上多少。

他兴奋了起来,邪恶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黑石汗国的蛮兵、蛮将,绝不比燕州的宗阀子弟、宗门玄修稍弱,但这些年始终不能攻陷太微山、雍山,差就差在太微等宗门,除了拥有更精良的兵甲、战械之外,还拥着强悍到极点的防御大阵,守住宗门根本之地。

要是能拥有一座天地大阵,那黑石汗国的蛮兵、蛮将,就可以直接在太微山的北面筑造城池,将黑石汗国的疆域直接拓展到太微山的山脚下,而不是每年南袭等到开春后,都要被迫再退回到瀚海附近。

何况这里真要是人族上古宗门灭亡后留下来的遗迹,除了防御大阵之外,应该还有更多的藏宝。

这处神秘之地的防御大阵虽然强大无比,但无人主持,穆豪相信即便在数千年后还能自行运转,却也不大可能伤及他这一级数的高手。

穆豪不顾身边将臣的劝谏,虽然他敏锐的神识受到防御大阵的屏蔽,完全无法在地宫中展开,但还是令扈兵避开被土石掩埋的巷道,随他往深处探索。

上千人在巷道中沉默的行进,除了些微的散乱脚步声和浓重的呼吸,再无其他的声响。

只是大部分区域都被垮塌下来的落石埋住,穆豪很快就走到巷道的尽头,将一部分泥石挖开,露出是半扇厚重的铜门,刻着一头血鳞覆盖的魔物,似人非人,尖锐似剑刃的鳞爪,狰狞的头颅,四肢粗壮仿佛蕴藏着无限的力量。

血魔?

穆豪想起上古传说中曾在瀚海附近出现的魔物,没想到铜门上的浮雕竟然是血魔形象。

这是挖掘出来的第一座建筑物,穆豪兴奋的握紧巨拳,让身后的士兵把铜门推开。

几十名身高体壮的蛮勇身披黑石汗国难得一见的淬金战甲,迈着沉重的步伐往门口走去,将笨重的铜门缓缓的推开,一座大殿展现在众人眼前。

大殿整体都是用红铜铸成,比黑石汗国此时所建的宫殿都要雄伟,有上百米纵深,殿顶差不多有二十米高,顶部有一枚明珠即便在万千年之后,还没有黯淡下来,射出柔和的光芒,将整座大殿照得亮如明昼。

大殿四壁立着三十余樽血魔立像,每一樽血魔雕像高逾十米,不知道用何物雕成,看着就像是干瘪千年的皮肉,像是真正血魔死后留下来的尸骸,模样和门口的雕刻别无二致。

“不对……”

穆豪突然间感应到这些血魔立像,并非都是死物,内部有着同样的能量波动,而且能量波动随着他身后扈兵走入大殿,陡然间飚升起来。

“都停下,这是魔物傀儡!”有一名巫蛮大叫起来,

血魔立像这时候纷纷活了过来,邪恶的眸子里映射着红光,新鲜血肉的气息让饥渴了近万年的罗刹血魔都要疯了。即便是被炼制成傀儡,它们似乎还保留着一丝杀戮本能。

它们一个个仰天嘶吼,突然跳了起来,往走入大殿的数十扈卫冲了过去。

穆豪的士兵们这才如梦醒来,看着眼前不知名的生物,有些胆颤。

“结阵!”穆豪大吼,一拳将一头血魔傀儡击飞。

穆豪一拳能将一头荒原蛮象轰成肉糜,但这头血魔傀儡重重撞在铜殿的顶部,除了身上血鳞绽出蛛网状的裂痕,竟然没有被彻底打碎,穆豪一个箭步踏过去,将这头血魔傀儡齐腰踩断成两截。

穆豪身边的两员蛮将,也将两头血魔傀儡击飞,数十扈卫训练有素的结成防御阵型,将数名巫蛮保护起来,抵挡血魔傀儡的冲击。

这时候场中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脚下黑漆漆的铜殿地面上,那杂乱无章的痕迹从边缘开始亮,往中间飞聚集而去。

穆豪又一拳将一头血魔傀儡轰成肉糜,来不及喘口气,就被穹顶上一股沛然莫御的气息给镇住了。

他抬头一看,铜殿顶就有一团雷云在瞬眼间的工夫里已经聚集完毕,数百条的电光扭曲虬结,眼看就要劈下。

“我王快走!”

一个巫蛮奋力往他穆豪身上甩出一个土黄色的光团,气机引动之下,一道手臂粗细的闪电就将他劈成了灰烬。

这些血魔傀儡谈不上什么危险,穆豪却没想到他们第一个踏入的,竟然是整座防御大阵的中枢。

防御大阵的中枢怎么可能在这里?

穆豪喘着粗气,看着身周仍然有不少的罗刹魔,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在他刚要动作之时,数百道雷霆霹雳就猛烈的爆了起来,将大殿内化为雷霆的世界。

不能再等下去了,趁着还有余力。

穆豪也是强悍,此时无法顾及手下的蛮兵蛮将,摧动真元就见浑身金光大盛,一道金色的蛟龙破体而出,带着无声的咆哮绕着他身周旋转了起来。

这一刻穆豪化为一道金色的流光,瞬时移出大殿,没有时间在巷道里转来转去,穆豪直接轰开头顶的石土,破土而去,才现整座山谷都变成雷霆世界。

整个防御大阵都被引起来。

穆豪的气机最强,吸引的雷柱最为密集,也亏得他实力足够强,那道金色、有如实体的蛟龙疯狂转动着,封挡住所有的雷电落点。

虽然穆豪破土而出后,到跨出山谷的千余步距离,仅仅用了两息的极短时间,但不知道有几百道雷柱轰落在他的身上,就在他刚要脱开雷网,护身金蛟还是被一道雷柱劈成道道光屑,穆豪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往山谷横飞出去……

而整座山谷里,数千蛮兵精锐更是被轰成死亡惨烈,仅有半数多人逃出山谷。

第四百零五章 摄政

虽然妖蛮已经被打的北迁,但在没有大地没有彻底回春、冻土没有融化的情况下,谁都不敢确定妖蛮战兵会不会去而复返,杀个回马枪。

雁荡、潼口等城最快要到年底才能建成规模,陈海闭关潜修之时,乐毅率第一战营,赶到潼口与诸部汇合后,与黄双、吴蒙等人主持军政事务,每天还是会将战禽营派出,巡视榆城岭以北的广袤大地。

这一日,在潼河上空巡视的鹤婆婆突然听到身下传来咔擦咔擦的细微声音。

这声响初时很小,渐渐的声音大了起来,连成了一片。

冰面上有几只野禽在踱步,被声响惊动,惊飞了起来。

就见整条潼河呻吟着、颤动着,坚硬的冰面开裂了,不时有清澈的河水顺着缝隙翻跳而出,加了冰层融化的过程。冰块流慢,被水流挤成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冰堆,翻滚着,碰撞着,带着隆隆的声音远去。

此时整个北线一片欢腾,开裂的河流预示着今年北线战事的彻底结束,融化的冰土变得泥泞不堪不说,潼河等大大小小的河流,在北境的荒原里肆意流淌,到处都是洪水泛滥,湖泊沼泽连成一片,妖蛮的战兵在大地再次冰封之前,将难以大规模南下。

欢呼的声音越来越高,惊动了枝头的云雀。这小东西机警的左右看着,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双足微微一用力,振翅往高空飞去。

在数千里之外的北境荒原之内,冰雪的融化要比榆城岭晚十数天。

这时候穆图迎着猎猎北风,带着两万残兵,一路狼狈不堪的往黑石汗城跋涉而去。

在潼口城下,身受重创的穆勒虽然性命无碍,但伤势一时还难以痊愈,此时抱着一只酒坛里,坐在一辆兽皮战车里鼾声如雷。

听到大兄在兽皮战车又大叫着要酒,穆图下意识的摇头苦叹,转头往身后看去,逶迤十数的队例,伤亡惨重的蛮兵几乎都垂头丧气,再没有南下时的志得意满,战意如虹。

此次南袭天水受挫,是谁都不希望看到,但更令穆图难过的,是大兄穆勒自从潼口城惨败而亡,就仿佛丧失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路上都酩酊大醉,几乎就没有清醒的时候——也亏得穆兀焘去武胜王穆苛汇合去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挨多少闲言碎语。

残兵行进中,天空中传来一声厉啸,抬头就见一只双头魔鹫戾叫着从云层中俯冲下来,在半空盘旋了两圈,才认出穆图来,直接朝穆图飞过来。

双头魔鹫是汗父豢养起专司传信的妖禽,穆图拆下刺鹫腿上的信管,一扬手,双头魔鹫冲天而去。

展开书信,穆图看了片晌,也不管酩酊大醉的穆勒,就直接传令下去,两万残兵轰然改向,往东北方赂而去。

*************************

黑石汗王穆豪的行营,驻扎在尧山西麓的一座山谷里。

汗王穆豪探索地宫,诱雷霆大阵,导致数万人族奴隶及数千汗廷精锐战兵灭亡,是没有办法隐瞒的,好在汗王穆豪安然无恙,又令东线北还的战兵,都赶到尧山来觐见。

北地生存不易,即便穆豪的汗帐,也没有学会南方的奢靡,相比较普通的帐蓬,也不过是更大一点,里面陈设着几个猛兽的头颅,最为珍贵的,除了汗王穆豪所惯用的诸多玄兵战甲外,还有就是那铺在坐椅上的高级妖兽的软柔_毛皮。

汗王是召集所有的东线兵马到尧山来汇合,穆苛作为东线兵马的主帅,率领主力而行,也是最后赶到尧山,穆勒和穆图等前锋诸将,提前数日到尧山,与汗王汇合了。

在大帐里,穆苛恭顺的行了一礼,就坐到旁边的兽皮大椅上,跟大帐里的大兄穆豪以及其他汗廷的大臣们,说起此时南侵的战果——谁也不想,这几年河西、凉雍等地的人族越来越强,今年的战果更是廖廖,实在难谈称心如意,穆苛一边汇报,一边暗中打量大兄穆豪,虽然信里说大兄从地宫里全身以退,但他这时候还是能感受到大兄今日的气息和往日有些不同。

难道信里所言不实,大兄贸然进入上古地宫,受了重创未逾?

他偷偷的打量着穆豪,穆豪却也在暗自注意着他,前几天的轻敌冒进,让他实力大损且身负重伤,眼下只是勉强压制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弟虽然以往对自己忠心耿耿,但也有着勃勃野心,他就担心自己身负重伤的消息泄漏出去,第一个有异动的并不是与黑石汗国厮杀百年的克烈汗国和拓跋部族,而是他这个向来在自己面前都卑躬屈膝的兄弟。

南袭不顺、收获廖廖,而自己又擅闯地宫遭受重创,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唯一能令穆豪稍感安慰的,就是二十九子穆勒经历此战,看似受战败打击,变得颓靡不堪,但肉身百骸最深处的龙蛟血脉力量,竟然变得比他还要纯粹,这却是意外之事。

还以为他的子嗣里,没有人能修炼他的龙蛟真形呢。

想到这里,穆豪却是冷冷的训斥二十九子:“六万精锐战兵,进攻历来积弱的横山灌河一线,结果让你折损掉大半,你可是真有本事,你竟然还有脸回来见我。”

穆勒连忙跪伏在地,不敢出声。

看着穆勒竟然变得如此的唯唯诺诺,穆豪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道金色蛟龙从身后浮现,张牙舞爪的往穆豪扑去,将穆豪打飞到帐外,强横的气势令帐中诸人瑟瑟抖,而这一幕也令穆苛又惊又疑,怀疑此前的猜测是错的。

穆豪这时候才稍稍放泄过怒气,跟帐内的亲信将臣说道:“我此番探索地宫,是受了一点伤,需要回亢龙祖地潜修数月——这废物也跟我一起回去。我在祖地潜修期间,暂由穆苛与诸臣,商议着决定汗国大小事务!这地宫遗迹也要继续探索下去,确保防御大阵能为我黑石汗国所有。”

穆豪行事历来干净利落,就带着自己的扈卫营往亢龙祖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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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豪离开后,空空荡荡的汗帐里,照理穆苛可以坐到中央之座主持议事,但他犹是恭敬的让中央之座虚置,他坐在副席与诸人议事,临了让其他人都退下,单留长子穆兀焘在大帐里议事。

大帐已经都换上他身边的嫡系,又没有其他人,穆苛这时候当仁不让的坐到中央王座之上,摩挲光滑的椅背,感受着身下柔软的雪熊王皮毛,轻咳了两声,挺直了脊背,照着记忆中穆豪的样子做了一个威严的神情。

穆兀涛在旁笑着:“恭喜父王,摄政黑石!”

穆苛听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后叹息的说:“可惜还只是摄政啊!”

“父王何须担心,我听消息说,汗王前几日进入地宫,是受到重创,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父王想想看,汗王是性情暴躁,但你可见过他什么时候呵斥人的时候,会动用血脉的龙蛟真形之力?这不过欲盖弥张而已。此外,今年我们南下狩猎,没有收获到人族奴隶,也没有收获到粮草财物,诸部族却多有损伤,我听说克烈汗国也是如此,说不定整个瀚海就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眼前暴风雨即将到来,汗王要真是不妨事的轻伤,何需回祖地潜修?”

穆苛听完,微微颔:“却没想到兀涛你竟想得如此透彻,只是有些事急切不得,而穆勒看似遭受大挫,受汗王责罚,但实际情况未必是如此?”

“怎么说?”穆兀焘修为有限,还觉察不到穆勒体内血脉力量的进一步觉醒,但穆苛却有所觉察。

听父王说及此事,穆兀焘大吸一口凉气,说道:“当务之际,应消弱穆勒母族的势力,使其没有依仗与父王争锋。”

“怎么做?”

穆兀涛躬身一礼,说道:“尧山异动、上古地宫出世,克烈和拓跋两大部族必然早就有所察觉了,只是尧山西麓毕竟位于划定的黑石汗国境内,而汗王身为天蛮战将、悍勇无比,令这些部族不敢造次。要是汗王受伤的消息意外泄漏出去,我们又将东线精锐战兵调回黑石城修整,只留下穆图两万残兵驻守尧山,负责挖掘地宫遗迹,父王觉得此策如何?”

“借刀杀人?”穆苛摇了摇头,说道,“单将两万残兵留给穆图驻守尧山,太着痕迹了,应该将蒙兀部所剩的战兵、奴隶,都调到尧山来挖掘地宫遗迹,才合理,哈哈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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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苛率二十万蛮兵回黑石城,穆图率领铁鲲等蛮将负责留守尧山,他也没有多想什么。

上古地宫里有没有藏其他法宝,还不得而知,能令汗廷三千多最精锐的战兵在数息间就灭亡的大阵,对历来就拙于炼制法宝的黑石汗国,是何等的珍贵,这是不言而喻的。

穆图也是卯足了劲,要将整座地宫都从乱石堆里都挖出来。

当然,穆图也没有忽视尧山东北方向的克烈汗国以及东南方向上拓跋部的威胁,令铁鲲负责在尧山西麓督促人族奴隶建造城池,除了方便挖掘地宫外,也是希望加强汗国对东部边境的防御。

现在已经开春,凛冽的北风已经慢慢的变得和煦,但是随着克烈汗国与拓跋部的斥侯出现在尧山附近,穆图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没有办法,他只能父汗的威名能震慑住敌族,又希望母族蒙兀部的援兵能够尽早过来。

穆图想到这种种心烦事,站在断峰之上,监看庞大的挖掘工地,挥斥手上的鞭子,喝斥督工的蛮兵:“让这些该死的奴隶再加把劲儿,看到哪个偷懒,就活活的揍死他们,这些懒惰的杂种两脚羊。”

一时间,整个尧山西麓都哀嚎遍野。

第四百零六章 惊蛰

尧山绵延百里,却谈不上有多高耸,险峻之处也不是很多。

此时入春,瀚海沿岸的大草原,虽然还没有脱下一片枯黄的外衣,但是星星点点的绿意已经点缀在其中了,尧山也多少显得有些郁郁葱葱了。

尧山西麓陷入一片繁忙之中。

黑石汗国的东线战兵,此次南寇,虽然在太微山、雍山、榆城岭一线屡屡受创,却也不是没有收获。此次寇边掳夺过来的人族奴隶,以及加上之前从尧山附近抽调过来的奴隶,差不多也有近十万人,被驱赶到尧山西麓筑造城池、挖掘地宫。

任黑石汗王第三十四子穆图绝想不到是,曾经令他们在潼口城下遭受痛创的陈海,此时就携带失去死而复生的姚文瑾就混迹在这十万奴隶之中,整日跟其他奴隶一样,肩扛手提,参加繁重的劳作。

每到月朗星稀的时候,陈海就会消失,深夜才会回来,姚文瑾知道陈海是去探查地宫了,但是具体到什么进度,却忍住没有开口询问,他甚至都不知道陈海此次北上,到底是想要见谁。

令姚文瑾满心欢喜的是,照陈海所授武道秘形,行走坐卧,皆依矩而行,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他以为此生再无可能恢复修为的残破肉身,百骸窍脉竟然就已经生出感应。

“嘿!”姚文瑾将一块百余斤重的巨石抓起,放在肩上,一股热流由足三阳起,途径足阙阴肝、足阳明胃,而后心脏蓬蓬剧烈搏动起来,一股巨力油然而生,担山式。

这便是由肉身所滋生出来的真阳劲力,姚文瑾天资之强,在燕州百余年内,可以排进数人之列,又身为姚氏最核心的人物之一,燕州能有的玄修典籍,他至少能够翻阅其中的一半,没想到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简洁明了、直指武道真意的武修秘法,他这一刻,对陈海所谓的道禅院隐脉传法的说法,再没有一点猜疑了。

潜伏到尧山,混迹在奴隶之中,才经过十几日磨砺,终于有气脉贯通,姚文瑾兴奋的想要长啸一番,可左右看了一番,还是打消了念头。

看着四周来往如蚁群的奴隶,同样是巨大的工程和集体的劳作,雁荡城给姚文瑾的感觉是朝气蓬勃,欣欣向上,而这里确是愁云惨淡,哀声一片。

背着巨石、故作艰难行进的姚文瑾,与陈海实在是轻松得很,也不虞普通的蛮武监工能识穿他们,但他们身边有一个体弱的奴隶却难堪重负,跌倒在地,呻吟不止,腿骨被砸下来的石块砸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眼看是不成了。

一个粗壮的妖蛮手执长鞭,气势汹汹的走过来,看到这奴隶如此,却无丝毫的同情,手中的长鞭甩过去,就带出一蓬蓬艳丽的血花。

血花嘣散开来,溅到负重来往的奴隶身上,这些奴隶却不能躲、也不敢躲,生怕自己也会变成下一个惨剧的主角,只是麻木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姚文瑾看着不忍,压着声音跟陈海说道:“我们要借这些奴隶的掩护去探地宫,上师机关傀儡术天下无双,何不假冒能匠,设计几样粗陋的天机械具,一方面加快挖掘土石的度,另一方面也能稍减我族伤亡。”

陈海转头看山脚下有如蝼蚁的奴隶,微微叹了口气道:“我设计一些简单的助力器械是没有问题,但诸蛮部经历数次重创后,也开始重视工匠,真正的助力器械,即便再简单,也过普通匠工的范畴,很难不引起注意。”

姚文瑾想要再劝,但是想到血云荒地中铺天盖地的罗刹血魔,就再也提不起相劝的念头了,毕竟,那才是金燕诸州的大劫,陈海的作用非同小可,再过小心也是无妨了,不能因为妇人之仁,而露了马脚。

下午时,一片乌云从南边涌了过来,云层越聚越厚,慢慢的有雷光隐隐聚集,风渐渐大了起来,几声霹雳过后,大雨终于磅礴而下。

虽然人族奴隶死活并不放在穆图的心上,但是因为路面湿滑折损太多的话,难免也会影响到地宫挖掘及谷口城池修造的进度,于是穆国也下令先暂时收工,许奴隶躲回到简陋的营地里避雨。

奴隶大营位于山谷的内侧,这时候已经泥泞不堪。

山谷外有驻军,山谷内四面都是悬崖峭壁,有游哨斥侯散布在西麓深山里,也不担心会有奴隶能从奴隶大营里逃走。

挖掘地宫的奴隶们列回返回大营,钻进四处漏雨的破烂帐篷,有的倒下就睡,丝毫不顾地面上肆意横流的泥水,有的则屈膝坐着,满脸愁苦及绝望的望着雨帘,眼瞳已然麻木。

铁鲲站在奴隶大营的辕门楼前,来回踱步,看着瓢泼大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地宫的庞大程度出乎众人的意料,倒塌下来的山石也出意料的多,经过近一个月的挖掘,才刚刚挖出一角,好在有挖掘出来的土石,刚好能运到谷口筑城,相信上古地宫挖掘出来,尧山城也就能筑成了。

不过,铁鲲却没有穆图那样的乐观。

铁鲲早年随陈海编入西园军中之时,见识过赤眉教在雷阳谷部署大阵伏杀西园军前锋的威力,他随穆图进驻尧山,从山谷残留下来的雷殛痕迹,能够判断,地宫内的这座防御大阵,虽然也是雷系大阵,却要比早年赤眉教在雷阳谷部署的大阵更加强大。

这么一座天地大阵,乃宗门延续、传世的根本,对于无险可据的黑石汗国来说,意义相当重大。

铁鲲担心消息泄漏出去——尧山藏有传世大阵的消息,几乎不可能掩藏住——引起克烈汗国和拓跋部族的觊觎,到时候凭借他们手里的这两万新败之军,能不能抵挡住?

相比铁鲲的忧心忡忡,姚文瑾此刻心里却无比喜悦。

万物出乎震,震为雷。一道道雷霆劈下,姚文瑾能分明的感受到浓浓的生机在草原上滋生。随着雨水的浇灌,四周的枯草沉入泥水之中腐烂,然后变成养分,根茎伸出长长的触须,将养分吸收,一个个生机盎然的绿芽被催出来,曲折着,努力着拱破厚厚的泥土,肆意的在天地间挥洒着生命的骄傲,完整的生命循环。

陈海看了一眼姚文瑾的异样,没有说话,神念一转,看到现大部分妖蛮监工都已经回到营地里,就只有数百蛮兵在看守着奴隶营,也都躲在帐蓬里避雨。

陈海轻轻的拍醒了姚文瑾,打断了他的感悟,掐诀凝聚雨帘状的雾流,将他们二人笼罩起来,堂而皇之走入雨中,越过简陋的栅墙,往尧山的山顶掠去。

崖顶湿滑,姚文瑾刚刚被陈海放下,脚下一滑,往山崖下坠去。

虽然已经气脉贯通,但毕竟还没有修成灵海秘宫,真要坠到百丈山崖下,也难逃粉身碎骨的结局。

姚文瑾以为陈海只是考虑他的修为,身在半空也无法惶恐,想要在崖壁上寻找借力之点,然而这崖壁整个如巨剑劈斩而得,直上直下,竟然没有一处凹凸不同的地方,甚至附着一层地苔,这时让雨水浸过,其滑无比。

姚文瑾数次借力失败,眼见崖底光锐如剑如戟的山石在眼前猛烈的放大,这一瞬濒死的大惊怖,再次充满他的脑海,眼看着就要粉身碎骨的时候,姚文瑾忽然感觉到身体被一股巨力提了起来,然后缓缓的降在了地上。

险死还生的巨大刺激让姚文瑾心脏猛然跳动,怒气冲冲的看着飞下来的陈海,不知道他为何又要戏弄自己。

陈海说道:“你经过一次死生,难道以为就已经将生死大恐怖的心障彻底破除了不成?”

陈海的话仿佛霹雳一般,令姚文瑾怔然无语。

“你此时已经重拾修行之道,但重修灵海秘宫、凝聚识海、修成道丹,即便你有此前的积累,想要重新修成道丹,也非易事,而眼下情势危急,我也没有太多时间给你。我有一套雷罡修炼秘法,要是能成,除了能同时疏通十二气脉,肉身也将难以想象的强大,但此法极为凶险,倘若失败,便是粉身碎骨。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陈海说道。

姚文瑾沉吟片晌,便目光坚定的盯着陈海说道:“倘若循规蹈矩去修炼,或许十年内重修成识海、二十年内能重修成道丹,度绝不能算慢,但时局风雨飘摇,大劫一触即,不容文瑾顾惜自身,请上师赐我神通!”

陈海看着眼前的姚文瑾,也不多做废话。

直接利用天地元煞修炼,陈海在齐寒江身上试验过,是失败了,但姚文瑾之前就有道丹境的修为,对道之真意的掌握,实远在齐寒江之上,而何况姚文瑾此前所修行的根本真诀,乃姚氏秘藏的六阳秘雷真法,是可以尝试着直接利用天地间的雷煞罡元直接淬炼肉身及十二气脉的。

陈海直接带着姚文瑾往雷电最密集之处飞去,他要教导姚文瑾如何将纯粹的雷罡真煞之力导入体内修炼……

此时,穆豪带着穆勒一路缓行,终于到达了亢龙祖地。

从外表看来,亢龙祖地只是一个寻常的山脉,但若是仔细看就会现,山脉的景色不时会有阵阵扭曲,宛如另一个空间。

穆豪下令数千扈卫在祖地外驻扎,与守护祖地的精锐战兵汇合到一起休整,他带着穆勒往祖地深入走去。

在身影完全隐入祖地中前,穆豪冷笑着往黑石汗城望去,仿佛看到万里之外的王城中有数只魔鹫,挟着风雷,往克烈汗国及拓跋部落方向飞去。

第四百零七章 天地异变

除非将道之真意修炼到第二重境界,不然不能直接借天地元煞淬体,但陈海对风雷秘意的参悟已经到第二重境界的巅峰,已经将雷元罡煞转移到他人的肉身之中。

然而他人能不能借一部分雷元罡煞淬炼肉身,还需要看他自身对雷系真意的参悟,有没有到一点的程度。

这种修炼之法的条件非常的严苛。

姚文瑾修为被废,百骸窍脉残破不堪,像是扎满了针眼,即便是他掌握六阳真雷的秘意,也不能将陈海转入他体内的雷元罡煞约束在灵脉之间,而是在四肢百骸间游走。

这无疑是陈海想要达到效果,但也无疑是人间最凶烈的酷刑。

姚文瑾他都没能坚持多久,就昏迷过去。

唯有陈海能看出姚文瑾的肉身在生深刻而细微的变化,暗感果然也只有姚文瑾能用这种办法快重修,如此一来,姚文瑾在他身边,或许都不需要两三年,就能恢复到明窍境修为。

姚文瑾很快就醒过来,虽然整个过程堪比酷刑,但他也很快现体内深刻而细微的变化,要陈海继续帮着接引雷元罡煞。

云层越来越稀薄,渐渐雷电也越来越少,这才中止修炼。

此时的姚文瑾虽然肉身饱受折磨,不需要伪装,就经奴隶还要奴隶,但眼神中有一丝极淡的紫电若隐若现。

陈海摧动真元,脸脖上的筋皮蠕动一番,那个弯腰驼背的奴隶就重新回来了,与姚文瑾对视一笑,又带着姚文瑾往奴隶大营潜去。

第二天一大早,眼见风雨刚停住,粗暴的蛮兵监工,就挥舞着鞭子,骂骂咧咧的走进奴隶大营,将所有怎么睡都不够的奴隶从破烂的帐蓬里赶出来。

吃着一人一勺子莫名其妙的饭食,奴隶们又哄哄乱乱的往地宫走去,边走边咒骂着该死的天气,为什么不能再多下几天雨。由于刚刚下过雨,地湿路滑,不时的有人摔倒,但他们会慌不迭的爬起来,完全不顾一身的泥水,就怕在地上多耽搁个两息,就可能永远再也起不来了。

日复一日,地宫终于慢慢露出了更多的真容,地宫防御大阵深处的能量波动,也越给混迹在奴隶苦役中的陈海更多熟悉的感觉。

虽然在陈海带着姚文瑾混入尧山之前,山谷里的尸体以及很多土石都翻动过来,但雷霆轰殛的痕迹,还是随处都可能看到。

这尧山地底的防御大阵,压根就是又一座天罡雷狱阵,而且要比阎渊带走的那座残阵,要完整得多,威力也强大得多。

陈海携姚文瑾混入尧山,原初主要是暗中观察铁鲲一段时间,再找合适的机会跟他接触,但这时候,新的疑问在陈海的脑海里萦绕:

深埋在尧山地底的上古遗迹,跟神殿有什么关系,有道禅院有什么关系?

又或者左耳早年曾想着在瀚海再设立一处类似道禅院的山门以驯化、组织妖蛮的力量,最终只是因为意外而放弃?

只是这一切都还是猜测,陈海在没有足够的把握前,也不敢深入地宫去探查,就怕万一引大阵,在山谷里挖掘土石的奴隶死亡就惨烈了。

然而陈海不断的试着从不同的方位,用神念去探察地底的情形,但整座地宫建筑群就好像深邃的黑洞一样,任何神念进入后都不会有丝毫的反馈,这让他郁闷不已。

陈海胡思乱想着,感知到大地有微微的震动传过来,将神念凝聚的一个方向上,才觉有一大部人马黑压压一片,差不多有十数二十万人马,从西面,也是黑石汗国的境内,往这边赶来。

陈海猜想是黑石汗国的高层,注意到东面几大部族的异动,而这边挖掘地宫一直也难有快的进展,应该是调派新的人手过来增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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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图看着远远飘扬的血红色蝮蛇旗,内心却很是忐忑、复杂,虽然这些兵马来增援他们固守尧山的。

当时为了帮穆勒建功立业,试图把横山、灌河防线撕开一个大口子,他们的母族蒙兀族把手下最精锐的战兵交给他们,但是到最后蒙兀族最精锐的四万蛮兵,就这么永远的躺在了雁荡原上,血流成海,甚至连尸骨都不得回乡。

现在眼看着就要和自己的母舅见面,穆图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舅父,穆图身负要责,未能远迎,还望舅父恕罪!”看着到了面前的车驾,穆图迎上硬着头皮躬身施礼。

蒙兀族族长蒙战冷哼了一声,也不应答,掌车的妖蛮一抖缰绳,两头青蛮巨兽低吼了一声,车驾慢慢的往谷口的主营缓缓行去,其他的各部族各自去找地方扎下营寨。

蒙战身量极其魁梧,铁鲲与他比,都足足矮了一头,作为瀚海西岸曾经最接近天蛮修为的蛮武,在瀚海西岸纵横了近两百年,曾经也有率领蒙兀部一统瀚海西岸的机会,谁能想到黑石部除了出了穆豪这样的妖孽外,穆苛等强悍蛮武也是辈出。

瀚海沿岸的部族厮杀,向来都是血腥而残酷,最终为了部族能延续下去有休养的机会,蒙兀部不得不并入黑石汗国。

随着年岁渐长,蒙战已没有当年的雄心壮志,但为了蒙兀部未来能在黑石汗国占据更重要的地位,又或许不想被其他的强势部族欺凌,他不得不扶持自己的嫡亲外甥,扶持他的妹妹与穆豪所生之子穆勒,争夺将来的汗位。

谁能想到,穆勒率领蒙兀部的战兵,会败得如此之惨。

看着自己身前讪讪的穆图,想着自己和忠于蒙元部的一些附属部族,这次硬生生的被穆苛这狗贼赶出了经营上百年、水草丰美的额尔兰草原,赶到这尧山来防守,他的心就忍不住的滴血。

那么肥美的草原,就这么拱手让给该死的穆苛他们。

穆图原以计穆苛暂代父汗执行,只会让舅父从蒙兀族调一两万精锐战兵过来增援,没想到竟然是让整个蒙兀部都迁到尧山来,心里也是极恨,这时候却只能硬着头皮安慰舅父蒙战:

“舅父也不要着急,这地宫之中藏有传世大阵以及诸多上古遗宝,到时我们能成功挖掘出来,立下大功,等父皇从亢龙祖地养伤回来,别说一个额尔兰,到时候连恩图草原都一并要过来。”

蒙战听完,脸色这才好了很多,骂骂咧咧:“让那些该死的奴隶加快度,这些懦弱的两脚羊,如果再有拖拖拉拉的,就给我鞭挞至死!”

蒙战一声令下,整个尧山西麓便是血雨腥风,站在高处上看着疲于奔命的奴隶们,蒙战心里的不快也渐渐消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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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尧山东麓东面四百里外,那里是克烈部与拓跋部这两家还没有臣服于黑石汗国的部族的交界地,这时候正两支强大的兵马在对峙。

当先的蛮帅身高一丈有余,手持黑铁巨矛,全身铠甲散浅青色的灵芒,是瀚海沿岸难得一见的灵甲,但灵芒所蕴的能量波动,战甲还相当不弱,他胯下青蛮巨兽呼呼的喘着粗气,来回扭动着。

巨矛蛮帅扬声嚷嚷着,声音响得像雷霆一般:

“拓跋颜,看来你们也接到消息了,只是你们拓跋部族就没有一个能打的么?派你这个软蛋来趟这趟浑水!哈哈哈哈”

巨矛蛮帅的对面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巫蛮,看起来比正常的人族高不了多少,一身黑布袍罩着骨瘦如柴的身子,骑着一个通体雪白的战狼,听到嘲讽也是不恼,只是桀桀笑道:“左鹫小儿,你们克烈部族派你这个脑袋里面长满了石块儿的家伙来这里,难道就不怕穆豪穆苛那两个老狐狸设下埋伏,让你们全军覆没?”

克烈部和拓跋部常有厮杀,左鹫在拓跋颜手下没少吃亏,很多时候明明看上去就要赢了,可总是会被拓跋颜用阴损的招数翻盘,每每都会丢盔弃甲,这次听拓跋颜当众揭他疮疤,一时气得浑身抖,挥手就想大军压上,先跟拓跋部杀个你死我活再说。

正当时,尧山地底又传出一阵大震,天动山摇,左右山岭的碎石哗啦啦滚动,惊得两股将要交战的兵马,忙不迭的往后撤退,拉开距离。

这一次的大震,虽然不比三个月前,但由于离得更近,两部兵马感受更加强烈,在大震中,有一股磅礴之极的气息从尧山深山泄漏出去,强烈到远在数百之外的杂兵都能感受到,很快就见这磅礴之极的气息凝聚成一道青色光华直冲云宵,差不多持续将近半个时辰才散去。

“山中必藏重宝!”拓跋颜惊讶望着尧山方向,嘴里喃喃的说道,“看到从黑石内部传出来的消息是真的,这尧山深处必有传世重宝。”

紧接着,拓跋颜又一脸厉色的看着左鹫,扬声说道:“黑石汗国势大,虽然消息说尧山西麓只有蒙兀族一部、穆豪又深受重创,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左鹫,要不我们两家先联手,先败了黑石汗国拿到宝物,再决一胜负,如何?”

左鹫也被这天地之威震慑得惊骇不已,听完拓跋颜的提议,锤手说道:“行,就这么干他娘的!”

比起拓跋部来,左鹫更恨黑石汗国。

第四百零八章 敌情

大震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但是崩塌的落石还是山谷里挖掘土的奴隶带来了不小的伤亡。幸存者看着满地被落石砸得骨断肢的尸体,还很多人被压在巨石下苦苦哀嚎,吓得魂飞魄散之余,又怕随时会再有大震生,都不敢去救人。

陈海抓住姚文瑾的手腕,将他按住,迫使他继续隐藏才稍有恢复的修为,然后扯着嘶哑的嗓子,招呼左右的苦奴,一起上去,肩挑背扛,去救被埋在落石下、还在惨嚎不已的族人。

陈海全力施为,是能救下更多的人,但这时谷口两侧的岭脊上站着那几樽有如铁塔般的蛮将身影,至少有六人的修为都在铁鲲之上,他与姚文瑾一旦暴露行踪,即便山谷外的妖蛮战兵来不及冲进来围杀他们,这六名蛮将就足以令他与姚文瑾死无葬身之地。

即便是如此,陈海也会在暗中小心翼翼的多用些气力,或不起眼的以更快的度,将大块的落石移开。

只是这些被落石砸伤砸残的苦奴,即便救出来,也活不了多久,集结到尧山的蛮兵,粮食本来就很匮乏,生病或身体被榨得油尽灯枯的苦奴都被会丢到一座深谷里等死,更不会浪费极有限的伤药、粮食,去治、去养受伤的苦奴了。

果然,回过神来的妖蛮监工,看到不想再有大震会生的样子,就挥舞着带铁刺的长鞭走回来,要求奴隶们继续开工,不要再去管那些已经救出来或还会压在落石下惨嚎的伤残。

被掳夺到瀚海,经受这样的血腥压迫,奴隶苦工平时变得极其麻木,不知道反抗,也不敢反抗,但在这一刻,很多苦奴受到如此震惊的刺激,又眼睁睁的看着亲人,甚至自己的孩子就压在落石下惨嚎,妖蛮监工跑过来,就要赶他们放弃自己的亲人、孩子,顿时间就有十数苦奴,再也忍不住,冲上去就要跟妖蛮监工厮打起来。

只是大多数的苦奴,都是平民,即将有一部是被俘虏的战俘,修为也都低微,除了陈海这种估计混进来的,尧山西麓里的十万苦奴,就没有辟灵境以上的好手。

十数苦奴想要反抗,就一名妖蛮监工抽打了满地翻滚,根本就没有还手之一。

妖蛮监工手里的长鞭,缠有露出尖头的铁丝,满是铁刺,抽在衣裳褴褛的苦奴身上,带起来就是一片血肉,普通人挨上三五鞭,就得去掉半条命。

看到这边骚动起来,更多的妖蛮监工跑过来,这时候看到谁的眼神藏有怨意,就是一鞭子抽过来。

眼见有一名妖蛮监工朝他们这边跑过来,陈海要姚文瑾跟他一起趴到地上,表示驯服,但姚文瑾此时怒到极点,牛脾气又上来,满眼怒火的盯住半空中抽来的鞭影,一把就将铁刺鞭抓住,作势就要夺过来。

“唉!”陈海心里苦叹一下,正准备出手,然后带着姚文瑾直接往北面的瀚海深处逃去,这时候却见铁鲲流星一般,从两三百米步的岭嵴,两个箭步就飞跃下来,大喝制止住那胡乱抽打苦奴的妖蛮监工:“够了,都退回去。”

铁鲲站在谷口,早就将这边的情形看了清楚,也不多问什么,让妖蛮监工们都退出去,容许苦奴们继续搬走落石,去解救被落石压住的族人,但他也将姚文瑾刚才的举动看在手里,走过来,一双锐利似藏雷电的巨瞳,盯着姚文瑾,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籍贯哪里,怎么会掳到瀚海来的。”

陈海知道铁鲲这么问,是看出姚文瑾刚才出手的破绽。

姚文瑾刚才震怒之中,伸手抓住快得在半空只留残影的铁刺鞭,用了是基本掌法里的一式秘形,铁鲲也修炼过一部分武道秘形,刚才只要注意到这边,就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陈海怕姚文瑾还没有从滔天怒火中缓解过来,驼着背上前应对道:“铁爷,您可能不认识我们叔侄二人,但我们叔侄曹文、曹瑾,二人在桃花坞的作坊做工时,都还给铁爷您扛过战戟,铁爷使的战戟,可真是沉啊,我们叔侄两人,再加两名壮汉,才能勉强扛起来——陈公子离开桃花坞,有一部分族人迁到秦潼山去了,我们叔侄二人懒散惯了,就跑到在雍山北贩卖皮货,没想到前年被虎都部捉到瀚海来做苦役——也不敢打扰铁爷您。”

现在还不是跟铁鲲摊开牌谈话的时机,但陈海也知道姚文瑾刚才出手已经露出破绽,只能冒险假冒修炼过基础掌法的曹氏族人。好在黑石汗国诸部对奴隶的管理极为松散,对待奴隶像羊群一般,没有详细的记录,陈海已经能够化形,是真正的改变脸部筋骨皮肉,甚至还收紧全身的骨骼,却不虞铁鲲能认出他来。

铁鲲也不疑陈海的话,毕竟陈海所编的谎言,铁鲲现不了漏洞,而且他也不觉得两名朝不保夕的苦奴,会有意欺编他,或许不觉得两名修为可能比通玄境中前期略强些的低级武修,年轻又都不少,能对他有什么威胁。

“你们跟我过来!”铁鲲说道。

姚文瑾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刚才失态,差点坏了大事,不吭声与陈海一起跟在铁鲲身边,往谷口走回去。

穆图看到铁鲲进山谷,弹压躁动的奴隶,这会儿竟然带了两名奴隶回来,疑惑跟不解的瞥了铁鲲一眼。

“我被困燕州时,受他们叔侄的恩惠,我说怎么看着眼熟。”铁鲲浑不在意的跟穆图解释道,又回头跟陈海、姚文瑾说道,“以后你们就留在我的身边侍候啊。”

铁鲲回到瀚海,从来都没有掩护他被俘燕州当奴隶的前事,因而铁鲲将两名修为低下的人族奴隶留在身边,穆图及其他蛮将,也不当一回事。

这时候,一声苍凉的号角从尧山东麓悠然传来,这是有大股敌兵逼迫尧山的警讯。

穆图大惊,不等进一步的敌情传来,就下令将奴隶们赶回奴隶大营,同时往尧山的南面派出更多的斥侯骑兵,因为尧山北临波涛凶恶的瀚海,无论是克烈部还是拓跋部,大股兵马只能从尧山的南面绕过来。

穆图同时还下令,将放养在尧山南部的牧群,以最快度往北收缩。

一阵兵荒马乱中,穆图与铁鲲赶回山谷外的大营。

看着眼睛难掩慌乱的穆图,蒙战捋着花白的胡子略微有些不满,说来说去,还是穆勒比较对他的脾气,但是眼下穆图作为主将,又是他的嫡亲外甥,同时在想尽办法保存蒙兀部的实力,蒙战却也能忍住不数落什么。

“班识,怎么回事?”

一个瘦小的妖瞳族人,躬身施了一礼,他是穆图委任的总哨官,掌握蒙兀族所有的精锐斥侯,包括数名妖瞳族人、二十多名妖翼族人以及数百以度著称的精锐狼骑。

他特有的尖细嗓音说道:

“此次来犯共有两万人,战兽三万多头,看部落标示乃是拓跋部和克烈部两家的联军,现在已经逼到尧山三百里外,但奇怪的是,这两家部族平日里积怨颇多,这一次居然联合了起来,也不知道有什么蹊跷。”

“能有什么蹊跷的,不过是看到我蒙兀部势大力强,才不得不联手起来对付我们,但区区两万兵马,又心怀叵测,就敢来犯,纯粹是过来找死的。待我去率上两万精锐,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蒙战自从被赶出额尔兰草原后,心中一直积郁难消,尽管有上古地官这个大蛋糕等着他们去挖掘,但还是难消心里的快意,这时候拓跋部和克烈两家联军才两万兵马,就不知死活凑过来挑衅,蒙战只想先杀个痛快再说。

穆图皱着眉头没有应答,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蒙战问道:“怎么,穆图,你有其他看法?”

“蒙兀部已经经不住大的折损,诸事必须要小心再小心,”潼口城惨败的教训,太令穆图刻骨铭心了,令他这时候不敢再有任何的失误,沉吟片晌,说道,“我打算先派一部兵马去试探一下虚实,再做其他打算。”

蒙战听完却是大怒,“啪”的一声将身前的石桌子拍的粉碎:“我们此时若不派兵去拦截,待那些拓跋部、克烈部的杂碎冲到尧山的西边来,骚扰外围的部族,该如何应对?这些部族随我们千里迢迢从额尔兰迁移过来,他们放弃了肥美的草原,安定的生活,如果我们再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将来蒙兀族还如何做各部之?要是牛羊都不能放牧,拿什么供养你们?”

穆图面色阴晴不定,此时帐中是数他地位最高,但他及大兄都离不开舅父蒙战的支持,耐着性子劝道:“铁鲲先率两千骑兵,去试探敌军,但还是要舅父亲率蒙兀部精锐战兵,在南面做好迎战的准备……”

蒙战这才冷哼一声,没有继续质疑穆图的决定,铁鲲领命走出大帐,看到陈海、姚文瑾还守在大帐外,问道:“你们可会骑马。”

“会的!”陈海说道。

“那好,那你们陪我去迎敌。”铁鲲说道。

第四百零九章 接战

蹄声阵阵,拓跋颜和左鹫并骑而行,除了各自的精锐扈从外,两族兵马则是泾渭分明的分为左右两翼,跟随两人的身后,从尧山的东南麓绕过,往西而行。

头上有几个鹰鹫翻飞着监视着左右的动静,身后的滚滚铁流荡起阵阵烟尘。

行进中,拓跋颜蓦然一滞,勒住身下的青蛮巨兽停了下来,沉吟稍许,凝住的眉头又展开,狰狞丑陋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笑意来。

左鹫不明所以,满脸疑惑的问道:“拓跋颜,你笑什么?你又有什么鬼点子说来听听。”

“黑石汗国居然只派了两千战兵来跟我们对垒。”拓跋颜毫不在意的说道。

拓跋部族人的体内,拥有上古鹫魔的血脉,有着一种能与魔鹫神魂沟通的天赋神通,刚才拓跋颜就直接通过他的本命魔鹫的视界,模糊的看到有一支两千人左右的精锐狼骑,正从尧山的西南麓绕过,往他们这边快驰来,相距就两百多里,都已经跟他们派出的前锋斥侯碰上了。

“什么?就两千人就敢出战?哈!黑石汗国也太小看我们了,”左鹫瞪着铜铃巨眼,不敢置信的问道,“看我率人先去把他这两千人吃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一催胯下青蛮巨兽,就要回到本阵去调兵遣将,想着先迎过去,将敢从尧山西麓杀出来的这两千黑石蛮兵吃掉。

拓跋颜连忙喝止:“左鹫,怎么着急做什么?”说话间,有数头魔鹫飞回来,带回更详细的情报:“这两千狼骑是铁崖部的兵马……”

左鹫摸着头嘿然一笑,不以为意的说道:“铁崖部在黑石汗国不过是小部族,有机会,自然先杀个痛快再说。”

“铁崖部早年在南袭太微山的战事中受创极大,甚至连部族宗子铁鲲都被人族掳夺过去当奴隶,但铁鲲从人族那边逃回来之后,个人修为大增不说,听说还在人族那里学习治军兵术、造城及制造战械、炼制法宝兵甲的能耐,这几年铁崖部的实力提升不少。你不要轻视铁崖部这两千精锐战兵。”

拓跋颜此时手里没有太多的兵马,而他们出前,已经知道穆图率两万残兵留守尧山,后期还不知道黑石汗国有没有派出更多的援兵过来,所以在拓跋部的本部主力开拔过来之前,他还得与左鹫所部结盟,必要的提醒还是要给的。

要是左鹫太狂妄自大,在他提醒后,还要执意率部冒进,最后吃了大亏,也不能怨到他头上来,而且吃亏之后,更会对他言听计从,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这样啊,那暂且饶他们不死!”左鹫性情粗暴,勇猛好战,一对铜铃似的巨瞳狐疑的打了拓跋颜几眼,一时间也分辨不出他话的真假,但也不是真傻,遂就不急着派兵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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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鹫及手下的蛮将、巫蛮,都没有与魔鹫神魂沟通的本事,也没有豢养灵禽的习惯,主要是依赖于在草原奔驰如飞的狼骑,侦察外围的敌情,效率要比拓跋部豢养的魔鹫慢一些。

不过克烈的精锐斥侯,更善于渗透侦察,常常能单枪匹马潜入到黑石汗国的腹地,侦察情报。此前虽然有黑石之主穆豪探索地宫时受重创的传出来,但克烈部是在斥侯确认过穆豪的扈军北上之后,才令左鹫率一部兵马先行,到尧山过来刺探虚实的。

很快过来,克烈部的狼骑斥侯,带回到尧山西麓最新的情况。

“蒙战率领蒙兀部十数万人马以及大量的牧群,昨天已经6续进入尧山西麓了,后续蒙兀部及所属部族,还将整个都迁到尧山来?”

得知最新的情报,拓跋颜与左鹫都不敢贸然前行,下令身后的蛮兵暂时停下来休整。

他们眼前所面临的,不再是穆图所率领的两万残兵,而是整个蒙兀部未来都将迁到尧山西麓定居下来。

虽然冬季的扫荡,听说蒙兀部的战兵在天水郡一线受创极其惨烈,但蒙兀部作为黑石汗国仅次于黑石部的六大部族之一,实力还是不容小窥。哪怕蒙兀部先期还只是十数万人先迁过来,黑石汗国在尧山西麓,这时候也应该能凑出四五万战兵来。

这时候已经不是他们能硬扛的了,他们得要改变战术。

“早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知道最新的情报,拓跋颜却也没有愁,反而狞笑着露出几许贪婪。

蒙兀部的战兵虽然是他们的两三倍甚至更高,但蒙兀部大量的族人、奴隶都迁到尧山来,需要圈占大量的草原喂养牧养,仅靠四五万战兵也没有办法将整个尧山西面、南面千里方圆的草原都守得像铁桶般滴水不漏,到时候有着无数他们能捕捉的战机,令蒙兀部不断的出血,直到最后消亡——何况他们拓跋部在后方还在集结更多的兵马。

而倘若能将蒙兀部的战兵击溃,蒙兀部的人口以及奴隶掳夺过来,都将极大增强拓跋部的实力。

拓跋颜所贪图,可远不止尧山地底所藏的宝贝。

一个部族要强大,人口永远是最根本的。

拓跋颜与左鹫所部兵马,分两处草滩子停下来休整,但铁鲲所率的两千铁崖部狼骑战兵,西行的度却没有放缓,有着冲上来一决死战的势力,到午后,拓跋颜与左鹫都不得不将散在外围的游哨收回来,仅仅是依靠魔鹫监视着周围百里的一草一木。

拓跋颜与左鹫也都回到各自的兵马本阵,令主力骑兵散开到两翼结阵备战,令随军的奴兵举着木盾跟战矛往中间收缩,结成简陋跟有效的方阵准备迎敌,而在前方二十里外,铁鲲带着两千狼骑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反而加冲击过来,仿佛黑色的洪水漫过绿意盎然的草滩地。

“难道黑石汗国的内斗已经到这种地步了?现在居然真还让两千精锐送死!”左鹫即便是传音这种小法门都没有学过,隔着三四里地,扯着嗓子问拓跋颜,声音响得跟雷霆似的。

拓跋颜能看出对面这两千狼骑无论是冲锋还是气势,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他心里也是困惑不解,但想想即将到来的血腥杀伐,也忍不住暗暗兴奋起来。

“呼哈!”

看到两千余狼骑没有减的迹象,拓跋颜下令结成更密集的盾墙,巫蛮们将一个个防撞击的巫术撒向前阵的蛮兵身上,一片片土黄色的光华在阵前绽放开来,也令诸多蛮兵感受到体内涌出更澎湃的力量。

拓跋颜也暗中下令,让两翼的骑兵阵型更密集,希望压迫铁崖部的两千狼骑,先去冲击左鹫部的阵列,这样方便他能彻底掌握战场的主动权。

两家部族的掷矛手,这时候在盾墙后,更是兴奋得大叫,眼睛里透漏出嗜血的光芒。

这些最精锐的掷矛兵,在血脉受到巫法刺激后,能将手里的战矛掷出七八百步的距离。

左鹫没有注意到拓跋颜的小动作,默默计算着距离,看着铁崖部的狼骑距离他们更近,准备等第一批短矛怒掷出去,不等冲击到盾墙,就派出侧后翼的主力骑兵冲杀。

坚固的盾阵是他用来防备拓跋颜这头老狐狸有可能不那么老实的,不能被冲乱掉。

当然,左鹫还很享受在他的脑海里想象铁崖部的狼骑狠狠撞在巨盾、狼狈栽下来被剁成肉泥的场面。

可就在还剩不到三四千步的距离就要接战,铁崖部两千狼骑突然从他们眼前往东北方向折过去,在草滩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孤线。

在侧前方,左鹫部署百余游骑,他们距离两千狼骑的距离最近,看着突的变故,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迎过去将两千狼骑缠住,还是先撤回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这时候就见铁崖部的两千狼骑中,铁簇重锋箭与铸铁掷矛,就像密集的死亡之雨覆盖过来。

左鹫部署在侧前方的百余游骑,猝然间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数十蛮兵被铁簇箭与掷矛射中。虽然大多数蛮兵,被强大的生机支撑着,只伤不死,但也是痛苦的惨嚎起来。

左鹫双目欲裂,当即就传令左翼的两千骑兵出击,只是铁崖部两千狼骑快从草滩前折往尧山逃跑,度丝毫不减不说,同时还在侧后撒下大量的铁地钉。

左鹫所部的战骑,都没有装铁护掌的习惯,直接踏上这些四棱、落地必然有一根数寸长尖锐铁刺朝上的地钉,骑兽厚厚的蹄掌直接被刺穿,冲锋的骑阵前面顿时就变得混乱不堪,甚至还有蛮兵从骑兽的背上掉落下来,身子也被地钉扎进去。

“哇!”左鹫气得大吼,手里的铁矛,像流星一般划过两千步的虚空,狠狠的将一名铁崖部战兵连同身下的战狼洞穿过去,只是骑阵已乱,已经失去追击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铁崖部的狼骑,往尧山方向逃去。

虽然才折损了百余人,但被铁崖部这样的戏弄,性情暴躁的左鹫,肚子都快气炸了。

第四百一十章 谈兵

铁崖部两千狼骑,摆脱克烈部、拓跋部所派的追兵纠缠,驰入尧山南麓的一座山谷里,这时候天色昏暗下来,更不用担心不熟悉尧山地形的追兵敢追进来,两千狼骑这才有机会在尧山南麓的深山里停下来稍作休整。

陈海与姚文瑾,冒充曹氏族人,铁鲲也是各给他们一匹獒狼充当座骑,这一天来都是跟随在铁鲲的身边,在尧山南麓的草原里飞驰。

陈海是假装很辛苦,姚文瑾这几个多月来重新修炼,即便是有陈海用雷罡淬体的秘法相助,还远没有恢复到巅峰时的实力,这时候的真实战力,也就相当于通玄境中前期的水准,是真正用了吃奶的力气,才努力跟住没有掉队,好几次都差点被追兵的铁箭或掷矛射中。

这会儿大家在山谷里都停歇下来的暂作休整,陈海与姚文瑾还要负责照顾好铁鲲的那匹雪狼座骑;这是铁鲲将陈海、姚文瑾收为扈卫,分派给他们的任务。

姚文瑾虽然累得骨头架子都要垮掉,还得一个人将随身带着的兽肉切成碎肉,去喂那头比他高出一整头的巨型雪狼——陈海假扮是他的叔叔,这时候悠然自得的躺在一边的草垛子上闭目养神,实际上还是借这个难得的机会,近距离观察铁崖部的两千狼骑,在与追兵纠缠一天之后,与追兵拉开不到五十里的距离时,停下来是如何进行有序休整的。

虽然铁崖部两千狼骑,与敌接战的时间很短,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千方百计的摆脱追兵的纠缠,拉开与追兵的距离,但娴熟及手段多端的战术运用,也是令姚文瑾看了叹为观止。

在他以往的观念里,妖蛮即便也形成部落、部族,也都是只知血腥杀戮、灵慧低下的低等种族,随陈海潜入尧山深处挖掘地宫的苦奴之中,也是见惯了妖蛮监工的血腥跟残暴,这时候才认识到妖蛮部族之中,竟然也有战术水准极高的骑兵将领。

“倘若令此蛮在翰海得势,必是人族之祸。”姚文瑾看到铁鲲将手下蛮将都召集起来商议接下来的仗要怎么打,他走过来坐到草垛子上,压着声音跟陈海评价铁鲲今日的表现。

陈海瞥眼看了一眼不远处在食鹰肉的雪狼,这头雪狼虽然还没有长成,但姚文瑾的话显然是令它的妖瞳猛然朝这边怒然睁开,朝这边露出凶烈的瞳光,显然是能听得懂人语。

陈海站起来,朝雪狼走过来,在它还没能来得及凶残的扑上来之前,手指就如闪电般往雪狼的前额印过去。

陈海的动作太快了,真正的快如电光石火,听到雪狼的低吼,别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还以为陈海正喜爱的抚摸雪狼的前额。

雪狼的妖瞳里闪过一丝迷茫,这一刻都想不起,为何要对眼前这个瘦小驼背的人族凶残露出它锋利的獠牙。

“……”姚文瑾这才意识到,他一直都有意去防备普通的蛮兵,却没有想到这头雪狼更有机会看穿他们的伪装。

姚文瑾是真正的汗颜,心想以往自恃刚逾五旬就有道丹境修为,是燕州真正的天之骄子,理应肩负重振帝朝、挽燕州之狂澜的命运,甚至不惜为此粉身碎骨,但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他认识到,一旦失去道丹境的修为之后,他真是很多地方都不如凡夫俗子。

陈海走回到草垛边坐下,示意姚文瑾多观察、少议论。

当然,铁鲲够强,陈海也不是今天才知道这一点,实际他早在横山、潼口诸战就已经注意到铁鲲及铁崖部战兵的表现。

真要是能给铁鲲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铁崖部在瀚海的西岸,确实很有可能崛起成为不亚于黑石部的强族,也有可能建立自己的汗国;只可惜血魔之劫不大可能还能再有上百年的时间都不彻底的爆。

因此陈海也没有时间慢慢等着铁崖部在瀚海西岸一步步崛起,铁崖部及铁鲲,也应该没有机会成为人族之祸。

从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铁崖部在早年对河西的战事里,受创极严重,铁鲲作为部族的宗子也被柴氏所俘,但铁崖部在铁鲲回归后,在瀚海西岸已经不算有多弱小了,五六万族人,也能集结近一万的战兵,但精锐狼骑就眼下的两千蛮勇。

铁崖部骑兵胯下的獒狼,是瀚海西岸草原上能大规模驯养的最精良骑兽之一,作为冰原巨獒与青狼的杂交后代,獒狼的体形要比寻常的战马都要剽壮,成年的獒狼通常都能有七八尺高,长一丈有余,虽然负重比青狡马要差一些,但獒狼都凶悍无比,进入战场,既是座骑,同时也是撕咬敌军将卒或座骑的战兽。

一定要以战力进行衡量的话,铁鲲所率领的这两千狼兵,大概相当于早期的两千河西道衙兵精锐。

“你们在聊什么?”铁鲲看到陈海跟姚文瑾坐在草垛子上歇脚,走过来问道。

“我们正说铁爷用兵,却是跟都尉大人他有几分神似呢。”陈海笑道,抬头笑起,额头挤出深深的皱纹。

“都尉大人?”铁鲲转念才想明白眼前这叔侄俩说的都尉大人是指他的旧主陈海,毕竟这叔侄俩比较早就被掳夺到瀚海来为奴,或许还不知道陈海已经被燕朝册封为天机侯了,在天水郡更是被尊称为天机神侯。

“那你们觉得我与都尉相比,谁用兵更厉害一筹?”铁鲲忍不住问道。

“曹文实话实话,铁爷可不要觉得曹文的话有所冒犯。”陈海说道。

“你说。”铁鲲盯着陈海的脸,说道。

“别人眼里看到都尉大人这些年来惯用奇策险计,但实际上都尉大人绝不愿用的就是奇策险计,只是都尉大人这些年来,手里极少掌握一支比敌军更强大的战力,只能用奇策险计,去搏一把。但倘若有一丝可能,我相信都尉大人,比谁都渴望能真正从正面去碾压敌人,这是兵术最为可取的致胜之道,”

陈海说道,

“铁爷今日与敌兵追逐、纠缠,看似精彩绝伦,战术变化多端,但蒙兀部与铁崖部诸族兵马,明明要强过敌军一大截,在能不用险时而偏用其险,只是无形中倍增己军的风险而已,实是智者所不取。同时,铁爷太过吝惜手下的这支精锐狼骑,吝惜舍不得他们去打硬仗,今日原本有多次机会,能令追兵多受到一些损失,但铁爷太舍不得伤亡了,因此在战术上太过于花巧,兵锋也变得飘忽、无力,实暗藏致败之道。铁爷,你试想看,要是敌将识破铁爷这点,也不跟铁爷讲究什么花巧,只是像一群凶残而极具耐力的荒狼,死死的咬在铁爷所部身后,铁爷有什么计谋能用?最终是谁先拖垮?”

“够了!”铁鲲他原本想听几句叹服的话,没想到招惹来一通教训,恼怒的要陈海闭嘴。

“铁爷觉得曹文说话不中听,曹文闭嘴就是。”陈海笑着,身子又缩回到草垛子里。

“依你之见,这一仗要怎么打?”铁鲲虽然不喜欢听陈海的话,却也不会真跟他治气,蹙着眉头问道。

当然,铁鲲也不是真想问策,实在是恼一个糟老头,明明受他的恩惠不用去当苦奴,竟然还在他面前指手划脚,说他用兵破绽百出,真是不知所谓啊。

“曹文也是纸上谈兵,但早年有机会在铁爷跟都尉大人跟前效力,倒还是能胡说几句,”陈海不客气的说道,“虽然克烈部有四千精锐骑兵纠缠着追入山里,兵力要比铁爷强出一倍,但今天至少有两次机会,铁爷能击溃这部追兵,铁爷都没有把握住,或者说铁爷担心己部伤亡太重,即便是看到机会,也不敢去把握……”

“有哪两次机会?”铁鲲都忍不住要笑起来,真没想到还要受眼前这老汉的教训。

“一次是通过月鹰谷,月鹰谷外宽内窄,宽处七八里、窄处则不足五百步,是一个不知不觉往里收敛的喇叭口地形,铁爷率部先通过月鹰谷,当时应该直接反转战阵,去迎强敌。铁崖部的骑兵,从狭窄的地形往开阔地形冲锋,敌骑从开阔地形往狭窄地形冲锋,地形上的影响会有多大,铁爷应该比曹文清楚吧?”陈海说道。

“还有哪一次机会呢?”铁鲲的脸都已经黑了下来,这一句话是低吼着问出。

“还有一次就是过银石滩,铁爷率部先过银石滩,随后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追兵强渡银石滩。银石滩水虽浅,但流湍急,铁爷要是敢战,追兵半数抢渡过银石滩,但立足未稳之际,铁爷完全可以率两千狼骑,强袭之,”陈海笑咪咪的说道,“当然,要是明天铁爷绕出尧山,将四千追兵,再一次诱到银石滩附近,追兵估计也识不得银石滩的凶险所在……”

“就你话多!”铁鲲不满的喝斥道,“照顾好雪狼,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更辛苦,不要以为不做苦奴了,就能轻松下来。”

看到铁鲲不满的走开,姚文瑾不解的看着陈海,不明白陈海为何竟然点拨铁鲲怎么用策败敌。陈海是说过这次北上要见一个人,但不应该是铁鲲啊。铁鲲的地位跟实力毕竟还是低了一些,应该不值得陈海冒险走这一趟啊?

再说,人族与妖蛮相互厮杀数千年,两族之间积累的血海深仇是何其之深,铁鲲就算再念旧主之情,也不可能投附龙骧大营的;就算铁鲲愿意,铁崖部的蛮兵蛮将也绝不可能答应,到时候不要说废除铁鲲的族长之位,乱刃斩死铁鲲的可能性都有。

第四百一十一章 半渡而击(一)

天边泛起了青色的微茫,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正轻轻的将一块黑幕缓缓的从瀚海南岸的大草原上揭开。

一只灰毛狐兔藏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已经饱餐了一顿,正谨慎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但它的行踪已经完全被天空上一头饥饿的魔鹫盯上,就见魔鹫快得像一道黑色闪电一般,猛的往地面直插下来。

灰毛狐兔察觉到了凌厉的杀机,后足猛然的蹬起,像是一道利箭射出。

这头魔鹫一击扑空,但四周没有灰毛狐兔能躲藏进去的洞空,迟早都会沦为这头魔鹫腹中的美食。

“轰隆隆、轰隆隆”,大地微微震动起来,惊乱魔鹫的捕食计划,惊飞上高中,锐利的鹫瞳,竟然就看到十余里外,就有一大队狼骑正从北面树木茂密的山谷里,在晨曦中快而有序的驰入尧山南面的草原。

魔鹫惊得往更高的高空飞去,它可不想尝试巫蛮施放的雷柱或者那些比闪电还快的铁簇箭跟刺矛。

是铁崖部的狼骑!

昨夜借漆黑夜色与原始森林掩藏行迹的两千狼骑,这时候再次露出行踪,竟然是从另一个方向摸到尧山南麓的边缘,又要再次进入尧山南面的草原。

训练有素的魔鹫很快往己方大部队飞过去,唳鸣着提醒克烈部位于尧山边缘的追兵,注意铁崖部两千狼骑,昨夜已经借密林跟大风的掩护,出现在他们的西面。

左鹫虽然以“鹫”为名,手下的斥侯也豢养魔鹫补充侦察力量的不足,但毕竟不像拓跋部族人,能直接与魔鹫的神魂沟通。

魔鹫在半空不断的唳啸长鸣,只是提醒那个方向出现敌情,他们这时候还需要派人潜过去进一步侦察才能知道更多的情报,但很快也确认铁鲲正率领铁崖部两千狼骑,正在一百多里之外,再次从尧山深处的原始密林里钻出来,重新进入尧山前面的草原之中。

“这些这些难缠的野狼种!”

左鹫恨恨的骂道。

他不甘心被戏弄,昨天亲自率四千克烈部的精锐骑兵,追入尧山,虽说前后相距最近时甚至都不到数里远,但始终没能铁崖部狼骑缠住、彻底的吃掉。

而越往尧山深处,地形越险峻、能供骑兵通行的道路越狭窄,左鹫只能放弃继续追击,但他没想到铁崖部族的两千狼骑,这时候又不知死活,竟然敢从尧山深处的密林里钻出来,进入开阔的、利于骑兵追逐作战的草原。

再次确认了方圆两百里内没有其他异常情形,左鹫怒吼了一声,粗壮而狰狞的鳞臂挥舞着陨铁战矛,沐浴着金色的朝阳,指挥四千休整了一夜的精锐,很快也从山谷里退出来,重新进入开阔的草原,紧跟着铁崖部狼骑的方向追击而去……

***************************

与此同时,蒙战已经率三万蒙兀部战兵推进到尧山的东南麓,拓跋颜与左鹫的副将,在相距两百多里外,率一万六千余战兵监视着蒙兀部战兵的一举一动。

他们不会对蒙兀部掉以轻兵,但也不会畏惧蒙战真就真敢率领三万蒙兀部战兵不管不顾的杀过来。那样的话,他们大可以在广袤无垠的大草原里迂回穿插,只要有机会摆脱蒙战所率领的三万战兵,就能以闪电一般的度,穿插到尧山西麓,去偷袭蒙兀部手无寸铁的族人跟十数万奴隶,令蒙兀部知道什么才是真正恐怖的狼群战术。

至于左鹫亲自率四千精锐,去追击铁崖部狼骑,拓跋颜倒没有太担心。

左鹫虽然性情爆躁,但也是统兵征战瀚海数十年的老将,拓跋颜跟他斗了斗辈子,实际上也极少有机会能占到什么大便宜。

他相信,左鹫真要是没有机会吃掉铁崖部这部狼骑,很快就会退回来跟他汇合。

拓跋颜很快得到消息,知道铁崖部狼骑再次进入尧山南面的草原,他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尧山南面的草原除了几座矮山头外,就一马平川,一览无遗,铁鲲这头杂狼即便在燕州生活了好几年,学了不少人族的阴险诡计,在一览无遗的大草原根本不会有他挥的机会。

铁鲲率部出尧山后,午前终于再次来到银石滩前。

尧山中部有几条溪流汇聚成一条大河,往南进入开阔的草原,但由于没有堤坝的约束,这条河流时宽时窄、也时浅时深。

银石滩位于这条河流的中段,清澈的河底露出闪烁磷光的白石,整段两里多长的河床,仿佛白银铸成,水深又刚好淹没战狼的腹部,是百余里范围内最佳的渡河地点。

两千狼骑焦躁难安的停在水边,铁崖部的十数蛮将聚到铁鲲的身边,他们都很困惑,这里真的是能重创追兵的合适战场吗?

外围的游哨斥侯,不断的过来禀报追兵的距离,铁鲲也不确认半渡而击之计能不能行,毕竟后面的追兵,战力是他们的两倍,左鹫又是克烈部有名的悍将。

穆图、蒙战派他率两千狼骑出来,主要是骚扰左鹫、拓跋颜两部兵马,使他们没有机会能分兵骚扰尧山西麓,却没有指望他能在尧山的南面,歼灭规模及实力是铁崖部数倍的强敌。

“怕了?”陈海骑在一座獒狼后背松软的鞍座上,问铁鲲。

“……呸!”铁鲲自然不会让一个名不经传的老奴瞧不起,啐了一口,挥手手里的战戟,转身大叫,“渡河!”

“唰唰唰”,铁鲲一骑当先,身后三百狼骑前部,就剧烈的喘息着冲入水中,激荡冲天的水花,快往对岸渡去。

当铁崖部两千狼骑差不多都渡过河时,这时候追兵的前部已经赶到银石滩的对岸。

铁崖部不会仓促逃走,而是尽可能在河岸这边想办法阻止追兵渡河。

一时间,铁崖部两千狼兵,先是三四百携带护盾的蛮兵跳下战狼,在河岸边布下盾墙,之后是掷矛手,与精通射术的弓骑分布在盾墙的后方。

河流在银石滩浅而宽阔,两部兵马相隔着五六百多步宽的银石滩,凶悍对掷短矛、射出手里的铁簇箭,尖锐的破空厉啸,将草原上呼啸的风声都掩盖住。

这时候双方军中的巫蛮,也会偶尔施展开雷系或风系的术法,在对面的阵列掀起一阵旋风或降落一道雷柱,只是妖蛮并不擅长术法神通,即便是修炼极高深的巫蛮,所降落的雷柱,也很难将一面蒙满兽皮的铁盾劈裂。

很显然,左鹫作为克烈部的悍将,不会这么轻易就被铁崖部阻拦在银石滩的对岸渡不了河。他挥着战矛,一马当先,先带着三百最精锐的蛮卒,携带巨盾,强顶住箭矢、掷矛的密集攻击,强行抢渡刚刚淹没他大腿的银石滩。

左鹫作为克烈部有名的悍将,战力强大到令人惊惧,就见他身穿一件魔蛟战甲,也没有施展防御术法,手里那杆传说有上千重的陨铁战矛左拔右挡,度快得难以想象,竟然在他身周七八丈的范围内,形成一道掷矛与重锋箭都射不穿的无形屏障,不仅左鹫他本人夷然无损,也将他身后数列蛮卒都遮掩起来。

而且左鹫与三百盾戟蛮兵在浅水中一步步前进,稳住崖石,不容铁崖部狼骑敢冲入浅水里厮杀。

铁鲲这时候组织兵力与左鹫所部最先渡河的三百悍勇在河滩前恶战,是没有意义的。铁鲲即便能将左鹫所率的三百悍勇压制,在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之后,左鹫完全可以率领这三百悍勇先退回到银石滩对岸去,再重新组织攻势,这样就会演变成铁鲲最不想到看到的纠缠战。

何况左鹫在对岸沿河还部署了千余掷矛兵与弓骑接应,就是防止铁崖部的狼骑进入银石滩追击,可见左鹫也是经验丰富的悍将。

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撤,先让左鹫所部的半数兵马渡过河来。

这时候左鹫所部渡河的兵马,与铁崖部相当,才是最为松懈,左鹫很可能还会按耐不住先分出一部分兵马追击出来,这时候他们杀回马枪,才是唯一的胜机!

即便是唯一的胜机,也有一场苦战等着他们,毕竟左鹫所部到时候渡过河的兵马不比他们稍弱,而且他们必须要将这部兵马压在河滩上强攻,不能让他们前进一步,不能让他们腾出更多的空间来,让对岸的兵马继续渡过来增援!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制定了作战计划,就要去执行。

看到左鹫亲率三百悍勇已经渡到银石滩的中间,铁鲲快收拢兵马,先往西撤退。

通过两翼的游哨观察左鹫所部的渡河情况,差不多确认左鹫所部半数兵马渡过河,也不管左鹫所部有没有松懈,铁鲲便拔转雪狼行进的方向,带着两千狼骑在辽阔的大草原划过一道巨大圆弧,往银石滩反冲过来。

巨狼缓缓的颠着脚步,脚掌踩在高过人腰的绒草上,出嚓嚓的响声。

这时候在银石滩的西岸,克烈部有两千兵马刚渡河,其中有半数蛮兵还结成战阵防备着,等着后续的蛮兵继续渡河,但左鹫前后折腾了两天,都没有什么收获,已经没有太多的耐心,不想再让铁崖部狼骑有逃出他视野的机会,已经让另外渡过河的千余蛮兵骑上战骑准备追上去,缠住狡猾的敌人。

左鹫没想到逃出才十里外的铁崖部狼骑,这时候就杀了一个回马枪。

十里的距离看似不近,但五千步的距离,獒狼奔跑的度提升到极致,也就半盏茶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左鹫已来不及重新布阵,后续的兵马也来不及都渡过河,他只能亲自率领已经作势要追出来的千余战骑,也将度提起来,往铁崖部狼骑狠狠的撞过去……

第四百一十二章 半渡而击(二)

“小老儿有幸听都尉大人说过,运动战的要旨,是要通过不断的机动,在敌人之间穿插迂回,寻找、创造战机,使得已方能集中优势兵力,同时又要尽可能去分散敌人的兵力,以便能形成敌弱我强的局面,一股一股的消除敌军。半渡而击,趁敌立足不稳仅是其一,更主要的是利用天然的河道去分隔敌军。铁爷的手段还真是高明,左鹫所部四千追兵,这时候硬生生被铁爷拆成三股,我们只要能在一炷香的工夫,将当前克烈部千余精骑击溃,这时候其他克烈部蛮兵必然还来不及渡过河参战,此战必胜!”

“不要再呱躁了!”铁鲲这一刻心里烦躁不安,大吼一声,制止陈海继续他在耳边大声的呱躁下去,摧动身下的雪狼,猝然间也将度提到极致,同时举起手里的淬金战戟,往左鹫那杆朝他胸刺来、有如黑色闪电般的战矛迎去!

“要不是看你的心神,被左鹫强烈的战意压制住,我需要这么呱躁吗?”陈海比划着嘴形无声嘀咕道,但他压住身下獒狼冲刺度的同时,也伸手往姚文瑾那边拔了一下,免得姚文瑾冲得太快,陷入四面接敌的混战之中,到时候他再想掩藏住身份,又要保姚文瑾安然无险,就太困难了。

姚文瑾对妖蛮从来都不存什么好感,不需要陈海提醒,他也会将度稍稍压下来,只是看到铁鲲出手的样子,他心里震惊无比。

铁鲲一出手,手里的战戟就接连刺出九道戟影,几乎在眨眼之间同时完成,而且九道戟影所透漏的气机似江河湖水般滔滔相连不绝,以致戟影就像巨浪一般,一道比一道猛烈,如九叠怒潮一般疯狂的汹涌起来,往左鹫朝他当胸刺来的战矛卷过去。

“裂天戟!”看到这一幕,姚文瑾震惊的看向陈海,他这段时间也开始修炼十二裂天戟,自然认得出铁鲲出手就九道戟影斩出,是裂天戟中与十步断水斩齐名的一式绝学怒潮九斩,而且铁鲲还将这式战戟绝学修炼到极致,从中参悟出怒潮真意。

燕州的武道绝学,初入境界,通常只能摧动自身的气血精元提升威力,唯有极个别的绝学,修炼到极致,能够从中参悟到武道真意,举手投足之间,与天地气机契合,就能够将天地元气融入战技之中斩杀强敌。

陈海在基础武道秘形基础上,所推演出来的十二裂天戟,便是燕州这种堪称最为顶尖的武道绝学了。

明窍境在六识感知提升到神识层次之后,能通过神识与天地元气的感应,将天地元气纳入术法神通施展出来,威力极其强大,但在天地元气混乱的战场之上,一方面神识想要驾驭天地元气极为困难,同时成千上万精锐战卒的杀伐意志凝聚成一起,形成杀伐兵气,对明窍境的神魂会形成极大的压制,这使明窍境以上的玄修强者,在战场之上,通常只能依赖自身的真元法力施展术法神通,所能挥的作用,受到极大的压制。

而在战场之上,武修从武道绝学之中参悟出武道真意,实际是将武道修炼到合道、入道的境界,这时候就能通过相对应的天地气机,将部分天地元气融入绝学战技之中,提升武道绝学的威力。

虽然武道绝学的出招讲究一个“快”字,极瞬之间所能融入的天地元气相对很有限,却能够不受杀伐兵气的影响。

这一增一减,就使得武修在战场之上,比玄修挥的作用要更大一些。

当然也因为武道绝学的出招讲究一个快字,因为每一式绝学,气机相接的战技越是密集、频繁,最后所能叠加纳入的天地元气就越是磅礴,威力也是越强。

铁鲲出手就是九道戟影,一道强过一道,就是像怒潮一般,每一道戟影都将更多的风煞罡元融入进来,以致在第九道戟影斩出时,竟是将左鹫乘御青蛮巨兽怒冲上来的身形,硬生生的击退一步。

说实话,铁鲲这时候竟然暴如此之强的战力,不仅他左右的铁崖部蛮将都是大吃一惊,身形硬生生被打顿下来的左鹫,更是觉得不可置异。

论肉身的强悍程度,左鹫绝对要强过铁鲲一筹不止,但铁鲲九道战戟斩来的感觉,不仅快得难以想象,同时还玄奥得难以想象,第一击,气力明明还差他一大截,左鹫自信能一个打杀铁鲲两个都绰绰有余,但到第六击时,斩来的战戟就重如万钧崖石,气力已不在他之下;而到第九击时,左鹫不仅被硬生生击退一步,双臂竟然还被震得麻。

也恰在双方都认为铁鲲要比左鹫弱,所以铁崖部借着局部兵力占优,有两名蛮将从左右杀出,准备与铁鲲一起合力去战左鹫;而克烈部局部兵力处于劣势,战力强悍的蛮将要照顾更多的地方,也没有想过左鹫有被铁鲲压制可能,故而这一刻,克烈部并没有哪个蛮将,想着要与主将左鹫联手。

因此在这一刻,左鹫双臂被铁鲲震得麻之际,竟然没有人替他挡住两杆从左右如闪电如毒蛇刺来的战戟。

“咔嚓!”

左鹫所穿的魔蛟战甲,坚韧无比,替左鹫挡住致命的两击,但铁鲲的左右副将,也都有着堪比人族明窍境巅峰武修实力,战戟斩出,有开山断石之威,虽然没能刺穿左鹫的战甲,但听着咔嚓两声脆响,在这两式重击,也是令左鹫侧胸骨断裂。

左鹫托大之下,在名声还没有怎么扬起的铁鲲手里,第一个回合竟然就受到重创,这说出去谁会相信?

姚文瑾也是难以置信。

他通过公开的资料,早就知道铁鲲早期是柴氏控制的蛮奴,在陈海到燕京后,才从柴氏那里落到陈海的掌握之中,但一直到逃离秦潼山,铁鲲在陈海膝盖服侍,也就短短不到一年时间而已。

陈海竟然将燕州无数人为之疯狂的武道绝学,传授给一名蛮奴。

姚文瑾之前觉得铁鲲在黑石汗国的身份及地位都不高,陈海不大可能是冒险过来找他,这时候突然意识,陈海此次冒险北上,很可能想见的就是铁鲲,只是眼下时机还不适合,才没有直接表明身份。

“吼!”左鹫他自己都不相信第一个回合就会大意受创,怒吼一声,一道猿魔般的虚影在他身后凝聚成形,在这一瞬间,左鹫予人的感觉,身形似乎拔高了许多,体内爆出更澎湃的力量,使得两腋的伤势,都会影响到他实力的爆。

陈海眼眸微微收敛起来,他知道左鹫身后那道有如猿魔般的虚影,妖蛮视之为血脉力量彻底爆所形成的蛮魂,但实际上与宗门玄修在踏入道丹境之后所修炼的元神相似,只是妖蛮不知道收敛之法,在激血脉力量时,体内的血脉气机泄漏出来,才会凝聚形成这道虚影。

要说左鹫修炼过十二裂天戟一类的武道绝学,此时绝对能将铁鲲打得跟狗一样,毕竟单纯从血脉力量的激活上,左鹫要比铁鲲高出一个等级,但妖蛮的武道修炼,还是简陋了一些,铁鲲还是能勉强接住左鹫爆血脉力量之后施展的攻势。

而只要铁鲲能将左鹫缠住,一方面左鹫双腋的伤势就会渐渐压制不住,而在接下来一盏茶的时间,铁崖部狼骑占据兵力上的绝对优势,特别是刚才一接手,左鹫就受创,虽然生的时间极短,但这极短的时间,就已能让铁崖的蛮将蛮兵抓住机会,将优势扩大到更大。

当然,这还不至于让铁崖部获得碾压性的大胜,陈海将身后所背的一张战弓取出来,取出一支铁箭,随手就朝左鹫瞄准过去。

这张战弓普通之极,是用拓木制成。

因为妖蛮的制弓技术谈不上精良,不要说炼入能增强弓力的篆符了,整张战弓的处理都很粗暴,保养也有欠缺,此时弓臂蓄力就只有三五百斤的样子,是其他蛮兵不用的弃弓,才临时给陈海用,以致陈海生怕力气稍大一些,就直接将战弓拉崩裂了。

而搭在弓弦上的铁簇箭,用铁也没有经过精锻,锋锐程度不能跟河西最为普遍的精锻重锋箭相比,更不要说比重锋淬金箭了。

然而陈海开弓,却没有想过要将弓弦上的箭射出,只是朝左鹫指去,又好似左鹫与铁鲲斗得太快,他迟迟找不到射箭的机会。

这一幕令铁崖部的蛮将看了焦急不已,心想这老汉真是糊涂了,想想他什么修为,即便能射中左鹫,还不是给他挠痒痒?

然而左鹫此时却绝不好受,就觉得有一缕比铁鲲刚才那一式怒潮九斩强出数倍的杀机,像狂涛般侵凌过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三五个呼吸,他就再难以维持身后的猿魔虚形,这时候再也难以压制体内的伤势,张口狂吐一口鲜血,整个人再次被铁鲲所施展的怒潮九斩从座骑上击飞出去……

这一幕,是左鹫所部蛮兵蛮将绝不愿看到的。

担心左鹫有事,克烈部两员蛮将御兽往后回撤,使得克烈部骑阵的前部,顿时间就像是被折断刃口的战戟,眨眼间的功夫,前部就有数十蛮兵像是滚雪球被斩落在地……

第四百一十三章 半渡而击(三)

谁能想象左鹫会被铁鲲的战戟击飞?

铁鲲胸中顿时无比快意,战意澎湃,手里的战戟,像是惊涛骇浪般,斩出层层叠叠的戟影,往克烈部的蛮兵狂卷而去。

克烈部,能在左鹫身侧并肩而战的蛮兵,皆是千里选一的精锐,此时却没有一人能挡住铁鲲的攻势,听着铁鲲像雷霆般怒吼着,心惊胆颤,只能且战且退,而铁鲲左右的铁崖部狼骑,这时候毕竟精神大振,浑身似有着使不尽的气劲,将手里的战矛、战戟、战斧、战锤,往敌军刺去、捅去、斩去、劈去、轰去……

巫蛮们也是张口喷吐鲜血,以自身的命元真血,在空中凝聚一道道诡异的符纹,散出强烈的能量波动,很快凝聚一道道冰锥、岩刺、雷柱,往敌军头顶上倾泄过去。

克烈部是先渡河进入西岸的千余骑兵,与铁崖部狼骑最先接战,也是最先支撑不住,待百余精锐扈卫簇拥着受创不轻的左鹫退回到河滩,整个阵形就已经崩溃。

也正因为左鹫的受创以及这千余骑兵的崩溃度太快,使得克烈部在西岸河滩列阵的千余蛮兵都来不及反应,就看见溃兵被压得往河滩这边倒卷过来,这种情形,根本就没有办法在河滩前组织有限的防御,只能慌不迭的往东岸逃去。

赶着这时候还有数百克烈部蛮兵,要从东岸渡河过来增援西岸,一时间银石滩里混乱一片,使得不少蛮兵跌倒在都没有他们腰腿深的水里。

铁崖部狼骑这时杀得最畅快之时,不仅击杀西岸的溃兵,一支支战矛,还像闪电一般,朝银石滩里的克烈部溃兵,又狠又准的掷去,洞穿防御粗陋的皮甲,令一具具像铁塔似的身躯倒在搅得浑浊的河流里,鲜血很快将银石滩染红,又很快往下游的河水洇去。

此时陈海也是与姚文瑾突入阵中,手持一柄长矛,来往冲杀,他虽然看上去年级大了,动作难免缓慢,但总是能躲开刻不容缓的一击,很轻易的反手一矛,刺中蛮兵的要害。

姚文瑾虽然远没能恢复修为,但毕竟有着道丹境的眼力跟技斗经验,与陈海一样,专找普通的蛮兵缠斗,也解决不少克烈部的蛮兵。

当然,左鹫所部精锐毕竟是精锐,西岸厮杀得再惨烈,其未能渡河的兵马,并没有能彻底的惊慌,还在东岸结阵,尽可能用弓箭、掷矛限制这边河滩上的血腥屠杀,也极尽可能掩护溃兵从银石滩撤回到东岸去。

当然,银石滩混乱一片,东岸的兵马一时间也没有办法进入西岸,只能眼睁睁看着未能及时撤出的溃兵,被铁崖部狼骑飞快的切割、包围、追逐、剿灭……

待到天色渐晚时,一阵苍凉的号角声从东岸更遥远的地方响起,很快河对岸一列一列的战骑相继露出了矫健的身影。

拓跋颜现事态不妙,亲率三千精骑赶来增援,但相距三百余里,等他赶到银石滩,西岸的追剿战都已经是尾声了。

铁崖部的狼骑已经将克烈部那些散乱的骑兽收拢过来,又将满河兵的战兵、弓弩捡起来,将那些破烂的铠甲从死尸身上扒走,任克烈部的蛮兵死尸赤裸裸的躺在草地、河滩,或干脆扔到水里;同时也已经将己方战死的将卒尸体,绑到獒狼的后背,准备再次往尧山方向撤出。

左鹫睚眦欲裂,两眼通红,向前来查看他伤势的拓跋颜大吼道:“帮我杀了他们,帮我杀了他们!”

拓跋颜叹息了一声说道:“蒙战率两万战兵已经从尧山西南麓出来了,我们如果不立即撤回去,跟主力汇合,而留在这里跟这两千狼骑纠缠下去,恐怕这次我们带出来的两万精锐,都要葬送在尧山了。”

左鹫死死地盯着拓跋颜,拳头握得死死的,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他们的锋锐受挫,实在是不宜继续纠缠下去,铁崖部占到便宜,不可能真正银石滩跟他们摆开战阵厮杀决拼的。

只是吃了这么大的一个闷亏,还是损在铁鲲这个无名小卒的手里,左鹫怎么也难甘心,急怒攻心之下,一口鲜血喷出,又不省人事昏了过去。

拓跋颜皱了皱眉,先让克烈部的蛮将护送左鹫先撤,他率兵殿兵,一起往东面三百里外的主力汇合过去,他们此时还没有跟蒙兀部决战的实力,只能还是想办法将蒙兀部的战兵更多的吸引到尧山东麓来,等克烈部及拓跋部组织更多的兵马过来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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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对岸克烈部与拓跋的联军缓缓退走,饶是铁崖部族人体力过人,这时候松懈下来,也是一个个的坐在草地上喘着粗气,掏出干肉、水囊,大口嚼着,想着以最快的度恢复体力。

稍事修整,铁鲲就率领狼骑带着斩获,缓缓往尧山方向撤去。

铁崖部只有两千狼骑,要与数倍于己的强敌纠缠下去,必须要借用尧山的地形,不能长时间暴露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

此役,斩杀一千五百余敌,夺得克烈部铁甲一千五百余副、战骑九百余匹以及其他战矛、战斧、战戟、铁弓若干。

虽然说大部分兵甲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但是带回去修补,还是能够使用。

拥有更多的兵甲、骑兽,意味着就能将更多的铁崖部族人武装起来,铁崖部的实力也将变得更得更强。

以两千破四千,自身的伤亡都可以忽略不计。

这在从榆城岭北撤以来,铁崖部可以拿到整个瀚海西岸大草原狠狠吹嘘一通的大胜,铁崖部的狼骑蛮将,看铁鲲的眼色也与以往不一样了。

铁鲲原本是铁崖部的宗子继承人,但他被柴氏掳为蛮奴之后,铁崖部以为他已经死去,在他的父亲死后,是他的大哥铁都继续了族长之位。

虽然说铁鲲回归铁崖部,早年修行出了岔子,身子一直都很虚弱的铁都,有意直接将族长之位传给他,还将部族所有的战兵交给他统领、指挥,但他在人族为奴的这段历史,在部族诸多子弟眼里,始终是洗刷不去的羞耻。

这使得铁鲲以往即便在部族治军卓有成效,但铁崖部、在瀚海西岸的草原上,并没有很高的威望,这甚至还影响到在部族里推广练兵实录所授的操训之法。

这一仗过后,或许会有一些变化。

毕竟谁都不会嫌命长,大家都整日里刀头舔血,在纷争不断的瀚海,能有这么一位伟大、能不断率领大家斩获胜战的领,是所有蛮兵战士的渴望。

距离尧山还有三四十里地,就有几十狼骑从远处飞驰过来。

铁鲲挥手示意,铁崖部族缓缓停了下来。

那几十狼骑来势甚急,不多时便来到铁鲲面前,当先一位蛮将下马行礼道:

“奉左都将令,着铁崖部狼骑就地修整,大军最迟明日上午赶来汇合……”

照原先的计划,穆图、蒙战率主力在尧山西南麓构筑防线,而铁鲲率两千狼骑在更广阔的草原穿插迂回,使得敌军不能分出小股兵马,去扰袭尧山以西的草原,这样就能保证蒙兀部的族人、牧群,不需要都退避到没有什么水草资源的深山里,也能保证尧山西麓的筑城、挖掘地宫,能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不至于中断。

当然,铁鲲在银石滩重挫敌军的锋芒,蒙战率两万战兵出来寻找战机,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铁鲲就地安扎营寨,派出狼骑斥侯,将周围百里都严密监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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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偶尔有虫子的鸣叫声,将大草原衬托的分外安静。一个个帐篷中鼾声如雷,激战了一天的铁崖部族蛮兵大部分都进入了梦乡。

而在中军大帐里,却是灯火通明。

“今天我和左鹫在拼杀时,你那一箭为何一直引而不?”铁鲲铜铃般的巨眼盯住陈海,陈海驼着背,多少有些老态龙钟,虽然铁鲲这时候还没有将眼前这个老者跟曹文这个名字对应上,但那种熟悉感却挥之不去。

“老朽的修为太弱了,那一箭射出去,哪里可能伤到左鹫?然而,我引弓不射,左鹫始终都要防备着老朽这一箭是不是有他所料想不到的杀手锏,毕竟未知的事情才是最可怕的,这也是相疑之计的精髓啊。铁爷你想想啊,要不是这左鹫蛮将始终分神准备随时应付我这一箭,铁爷您再勇猛,也不能这么快就将他击败啊。”陈海装老人装上了瘾,说完还咳嗽了几声。

“未知的事情才是最可怕的!”铁鲲喃喃的重复了几句,随后问道,“那依你之见,接下来的战事还要怎么打?”

陈海在脑海中梳理了一下最近几日收集的信息,无论是奴隶里的传言,还是战俘的口供,以及他对遗迹附近雷殛痕迹的研究,看来黑石之主穆豪退去祖地潜修之时,受创不轻,而且克烈部及拓跋部显然是采信了这些传言,才驱兵前来,这使得蒙兀部及铁崖部等附属部族眼下实际处于一个极凶险的境地。

陈海沉吟片晌,才缓缓答道:“左鹫与拓跋颜所率两万精锐,仅仅只是克烈部与拓跋部的前锋,虽然往东稍稍退去,但相信克烈部及拓跋部很快会集结更多的兵马开赴尧山。铁爷要是信老朽,即便劝说族长,率领铁崖部族人、战兵,脱离险地,即刻南下。在敌军占据绝对优势之时,阴谋诡计是挥不了作用的……”

“克烈部及拓跋部有援军,我黑石汗国又怎么可能没有援兵?大不了一战而已。”铁鲲不屑的说道。

“铁爷认为我们真会有增援?”陈海眯起眼睛问道。

“怎么会没有?”铁鲲盯住陈海,似饶口令的问道。

“我在山口筑城时,听其他苦奴说,汗王之前进入地宫里,可是受创不轻啊,此时才不得不委任左王穆苛执政。铁爷想想看,要是穆苛有觊觎汗位的野心,他此时最想除掉哪些人?”陈海问道。

“大胆!这些事是你能胡说八道的?”铁鲲一拍桌子,怒目低吼道,“这次便当我没有听到,下回你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砍下你的脑袋当尿壶。”

陈海却也不理会铁鲲的言语威胁,眯着眼睛继续说道:

“蒙战率部赶来,必然是想吃掉克烈部和拓跋部的这支先头部队,给这两部一个下马威,才能争取更多的时间全力挖掘地宫,只是蒙战未必能够如愿。但不管怎么说,老朽我都建议铁崖部族的精兵,尽量依尧山的地形,在外围机动,坐守坚城防垒的活儿,就让蒙兀族的蛮兵他们去做。一旦尧山西麓的防线守不住,铁崖部族的战兵还有机会脱离战场,保存住部族重新崛起的火种……”

“……”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铁鲲直感到陈海昏花的老眼中似乎蕴藏着他看不透的神秘力量,让久经杀伐战阵的他都不能长久直视,慢慢的败下阵来。

“铁爷您好好想想吧,小老儿身子骨熬不住夜,先告退休息去了!”陈海说完也不施礼,就告辞而去。

铁鲲死死地盯着出门而去的陈海,他心里也认可陈海的判断,只是他率麾下两千狼骑请求在外游机作战容易,但铁崖部还有三四万族人就将随蒙兀部一起迁到尧山西麓,能找什么理由脱离出来?在强敌环绕之下,又如何安然突围?

一夜胡思乱想,铁鲲到夜很深的时候才睡着,睡梦中,他们围绕着地宫建起了强大的防御,可惜还是不敌克烈汗国何拓跋部族的数十万精锐,看着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精锐以及手无寸铁的族人,一个个无力的倒在血泊中,自己却始终动都不能动,焦急之下,惊醒了过来。

铁鲲走出大帐,天光已经大亮,整个营地都已经收拾干净,只有他的帐篷还在,便吩咐人将帐篷收了,他急忙去找陈海。

铁鲲还没有走出几步,伴随着悠扬的号角声,大地微微震颤起来,原来是蒙战已经率领着蒙兀族最精锐的两万战兵已经赶过来汇合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风起

微风起,薄云扬。

蒙兀部两万精锐,连夜沿着尧山南麓的山脚,往东行军,只是那浓浓的肃杀气息,和春天的万物生略有违和。

一路上虽然有魔鹫高高飞入云宵,在万丈高空盯着方圆百里的一草一木,还有妖瞳族人坐在青铜战车里,差不多能将一只蝼蚁混入队列的细微气息都分辨出来,但蒙战还是不厌其烦的派出更多的斥侯,反复的确认克烈部和拓跋部两支前锋联军的方位以及跟他们的距离。

蒙兀族总共就剩下不到五万战兵,已经承受不起大的伤亡,诸事由不得蒙战不小心应对。

大军停在银石滩与尧山南麓的一座低岭前休整,蒙战带着赶过来汇合的铁鲲等将,在数百扈骑的簇拥下,驰入昨天血战的银石滩战场,想到实地看一看昨天血战后留下来的迹象。

昨天因为惧怕蒙战率蒙兀部战兵来援,拓跋颜、左鹫匆匆退去后,都没有人派兵马再回来收拾战场。

没想到,经过了一夜的搁置,数以十万计、体型肥得像狐狍的魔鸦,嗅着死亡的味道,纷纷赶来享受饕餮的盛宴,仅一夜的时间,此时大部分战死后被扒去衣甲的克烈部士兵尸体,都已经变成了累累白骨,使得银石滩西岸的战场,仿佛白骨地狱。

蒙战、铁鲲等数百人策骑过来,魔鸦蓬然飞起,像乌云一样,往远处飘去。

也有一些晚来的魔鸦,不甘心白跑一趟,还在白骨丛中踱着步子,仔细的啄下骨头缝中的残肉,也不畏惧蒙战、铁鲲等人过来。

“铁鲲,你再将昨日一战,仔细道来。”蒙战抱着双手,蹙眉看着银石滩西岸一片狼籍的战场,侧着身子跟铁鲲说道。

蒙战身后的诸多蛮将,刚才汇合时听铁鲲叙述昨日血战的情形,还以为铁鲲虚夸战绩,心里有诸多不屑,也没有认真的去听,这时候看到眼前这一幕,才意识到铁崖部被人族掳当奴的宗子,确实不那么简单。

铁鲲无奈的比划着重新把一战细节娓娓道来,这次又由于蒙战问得详细,他从早初追逐战的骚扰、诱敌,到过河、半渡而击,时间点的掌控,兵力的侧重等等,都不厌其烦的再次复述出来。

蒙战不时插进来的细节问题,也都是直中要害,让铁鲲心下也十分佩服这个在瀚海纵横百年的老将,确实有不简单的地方。

等铁鲲将整场战斗再次复述过一遍,蒙战和几个将领都忍不住赞叹起来,铁崖部昨日一战,绝非侥幸,而是实实在在,以高的指挥技巧,斩获一场令人振奋的大捷。

在瀚海沿岸的草原,一马平川,没有大的地形上的阻障,就很难有计谋施展的余地,诸敌对部族通常都是直截了当的杀来杀去,诸部族都喜欢以绝对的强势去碾压弱小的敌人,弱小者要么降、要么逃,偶尔有偷袭或攻敌必救这样的小手段,但从来都不是草原上部族间战事的主流。

又由于草原极为辽阔,以骑兵为主的诸部族战兵,更擅长长距离、快的运动、穿插作战,在局面战场对战阵的应用,就显得直接、粗暴,没有那么多的技巧讲究,但铁鲲在银石滩一役里所表现出来的指挥技巧和对局部战场的掌控力,俨然是给众人打开了踏入新世界的大门。

*************************

拓跋部与克烈部联合起来的前锋,虽然在银石滩丢盔弃甲,死伤过两千人,但也没有就此撤走,蒙战暂时没有急于推进的意思,就在银石滩的西岸扎下大营。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星星点点的篝火连成一片,映亮了草原,与天空中的群星相映成趣。

整个大营中偶有笑闹声传来,却又马上收住,一切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条,蒙战治军之严,可见一斑。

蒙战是个实用主义者,他的中军大帐中并没有什么装饰,诸将在大帐里,都是就着兽皮席地而坐,听蒙战安排明日一战的细节。

“明日若能以雷霆之势,横扫克烈部和拓跋部的前锋战兵,两部的后续援兵必然会谨慎又谨慎的推进;现在地宫挖掘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点,不容有失,所以还望众将努力,先把敌军打得胆丧心寒,这也会为汗国援军的到来,争取更多的时间。”蒙战狠狠地锤了一下长案,结束了言。

看着纷纷应和的众将,蒙战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他表面说得无比斩钉截铁、慷慨激昂,但他心中却一点都不踏实,越来越多迹象表明,汗王探索地宫遗迹时,受创不轻,而即便汗王穆豪没有受创,穆苛这老贼此行主持黑石城的大局,他对蒙兀部也绝不会有什么好的居心。

要是他们能成功从尧山地底的上古遗迹里挖出传世大阵,穆苛不想传世大阵落入克烈部、拓跋部等敌族手里,或许还会派兵来援,但要是地宫挖掘迟迟没有进展,蒙兀族数百年的延续,可能也就到头了。

因为穆苛的援兵很有可能会等到克烈部、拓跋部的结盟因为争夺上古遗迹而分裂后,才会出现。

铁鲲看蒙战说着振奋人心的话,但眉头始终是紧锁着的,知道蒙战对前程并不乐观,他心里的阴影也变得更深。

议过事后,铁鲲走出大帐,看到陈海、姚文瑾作为他的随扈,正站在大帐外抬头看着廖阔的星空,当时没有说什么,等回到两千狼骑的驻营,才让陈海随他到帐蓬里说话。

“刚才在大帐里议事,左都将的计划,曹公在大帐外也应该有听见——不知曹公可有何教我?”铁鲲这次请陈海坐到他跟前来,倾着身子请教道。

听着称呼都变了,陈海心中嘿然一笑,说道:

“蒙战如果有决心不惜伤亡的去吃掉敌军前锋,今天就应该一鼓作气渡过银石滩,趁夜猛攻敌军的大营,不给敌军喘息、加固防线的机会,只可惜蒙战的决心,太不坚定了——铁爷连夜问策,相信也是感受到这点了吧……”

“……”铁鲲轻叹一声,说道,“蒙兀部在潼口损失太惨重,已经承受不起更大的损失了。”

“敌将也将蒙战的底牌看穿了,这战是没有办法打了……”陈海耸肩一笑,主将没有铁一样的意志,犹豫不决,他对明天一战,即便是蒙兀部的兵力略占优势,但也是完全不看好了,说道。

“怎么说?”

“之前克烈部、拓跋部两族前锋联盟,虽然有很多失误的地方,但也没有露出太大的破绽,特别昨天在我部已经连番血战、人困马乏之时,拓跋颜率兵来援,都没有试图过河来吃掉我们,这说明拓跋颜用兵也相稳健,但这么一个稳健型将领,面对蒙兀部的优势兵力,却没有想着暂时往草原深处回撤,而是在银石滩东岸扎营,不就是吃定蒙战不敢打硬仗吗?”

铁鲲苦笑一下,也意识到明天一战,真是没有办法打了。

陈海继续说道:“明日一战,没法打,进攻稍稍遇挫,蒙战就有可能选择后退,但明日也不用担心会遇大败,真正让人头痛的,还是蒙战底牌被彻底看穿之后的战事要怎么打。蒙战没有打野战的决心,最大的可能还是会退到尧山西麓,依托地宫旁新构筑的城池、防垒严防死守,毕竟,汗王随时有可能从祖地中返回黑石城重执大权,而能从地宫挖出上古遗宝,左王也不可能任上古遗宝落入敌族手里,但铁崖部族一定要跟着蒙兀族,去赌这两点一定会实现吗?”

“依曹公所见,铁崖部如何是好?”铁鲲问道。

“不管多少敌援过来,蒙兀部所有战力都完全收缩回尧山西麓,都不是上策,再差,也在尧山南麓再筑一道防线,牵制敌军的侧翼,使其不能尽全力进攻尧山西麓……铁崖部应该将这个差事争取下来。”

“克烈部、拓跋部后续援兵可能有将近十万之巨,铁崖部两千战骑孤悬在外,又能有什么作为?毕竟银石滩一战,可一不可再。”铁鲲叹了一口气,说道。

陈海洒然一笑道:“蒙战守西麓、铁爷守南麓,两军可以通过尧山中间的谷道相互连通,不算是孤悬在外。铁崖部的战兵是少,据险以守,已经占了地形,此外,族人及奴隶,都能武装起来,抵挡敌蛮的强攻,谁说只有两千战骑可用?”

“武装奴隶?”铁鲲眼睛一亮,但随后又犹豫起来。

铁崖部三万族人,扣除老弱妇孺后,成年男丁全部派到战场上武装起来,也就一万兵力可用,但此时在尧山西麓的人族奴隶,数量可就多了,只是将这些奴隶武装起来,在防守过程中反噬铁崖部怎么办?

四百一十四 虎头蛇尾

(春节期间,一天一章,兄弟们多多包涵!)

斜月西沉,金乌乍起。

天才蒙蒙亮,银石滩西岸沉寂了一夜的大营动了起来,蒙兀族两万精锐迅而略显杂乱的集结,踏着沾满露珠的草丛,渡过银石滩,往杀戮的战场开赴。

铁鲲率铁崖部两千狼骑,作为前锋,在天亮之前就最先渡过银石滩,往敌军大营逼近过去。

此时距离敌营还远,铁鲲骑着雪狼,位于狼骑队列的东侧缓缓前行,目光深沉而凝重的注视着行军时队伍拉开三四里长的铁崖部最精锐这两千战兵,不要说蒙战会犹豫不决,在银石滩一役之前,他对将铁崖部这两千精锐投入一场攻坚战,也充满着犹豫。

这两千精锐,寄托着部族太多的东西,要是受到什么难以挽回的损失,意味着铁崖部未来数十年,都只会沦落为最末等的小族,会遭受其他的部族无尽的压榨。

铁鲲心想思考着陈海昨夜所说的一切,真的可以将奴隶都武装起来,补充铁崖部战力的不足吗?

他不得不承认,陈海的这个建议很有诱惑性,就目前来看,铁崖部就算是将壮年男丁都武装起来,顶天也就只能凑出一万一二的战兵出来,还将严重影响到铁崖部的生产,但他向蒙战、穆图建议——假设蒙战、穆图接受他的建议——他就可以立即武装出两到三万的仆从步卒出来,蒙兀部在尧山西麓,也能武装规模更多的仆从步卒。

倘若左胜王穆苛真的心怀叵测,黑石城的援兵迟迟不至,征调到尧山的十数万人族奴隶,将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陈海并不在意铁鲲会不会采纳他的建议,有时候形势到了那一步,由不得铁鲲不做那样的决定,但要是铁鲲能早些想透,他们却是能争取更多的时间,至少可能在克烈部、拓跋部的援军大规模开拔过来之前,他们就可以直接将大量的苦奴以及一部分牧群,调到南麓来,甚至现在就已经可以在尧山西、南麓之间,修筑出一条简易山道出来。

一旦大规模的敌援从后面蜂拥而来,将尧山外围的通道都封堵住,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困难重重。

很快,敌军的游骑斥侯,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陈海、姚文瑾随铁鲲策骑站到一座草坡上,还能眺到三四十里外敌寨的情形。

前后就三四天的时候,背依一道矮岭的敌寨就已经建得颇有规模,附近一座树林被砍伐一空,树木并排插入泥土里,形成一道简易护墙,敌营的四角,都有用木头搭建出、高达三四十米的望楼,可能将方圆数十里的一草一木尽收眼底……

虽然说妖蛮不擅长修造城寨,也不擅长城寨的攻击与防御,但眼前的敌营却可以说得上中规中矩,营寨外围还放置很多拒马一类的障碍物。

不过敌军也没有指望这么一座简陋的营寨真能挥什么作用,两万兵马这时候也是出营布阵,等着蒙兀族的战兵开拔过来,进行决战。

大草原上的战争还真是无趣,陈海百无聊赖的想着,只是在无险可守、无城可据的大草原上,大家又都习惯狼群战术,便是他,除了寄望将卒能受到更有素、更严厉的训练、能装备更精良的兵甲、战械,将卒进入战场能有更旺盛的斗志,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可施。

这时候蒙战也率蒙兀族的战兵进入战场,彼此都能看到对方飘扬的旌旗,乌角吹响,各个部族也都按照战斗序列迅展开;铁崖部两千狼骑没有重甲,这时候作为快机动兵力安排在左翼。

“铁爷,你有看出敌军布阵的蹊跷吗?”陈海骑着獒狼,跟随在铁鲲的侧后,小声的问道。

克烈部、拓跋部两军还是分两处布阵,形成左右两路,每一路又分中军以及左右两翼,一切都是那么的中规中矩,但是很不明显的,敌军的布阵占据一座缓坡的上方,而他们要去进攻敌军,只能从下往上仰攻敌军。

坡度不是很明显,但作为沙场上的老将,也都清楚,哪个是极小的坡度,对冲攻的时候,都能增加对方的冲击力,而己方除了度会受到压制下,体力也会额外消耗很多。

此消彼长,双方兵马的战力相当,这一个很小的差别,就可能导致截然不同的战局。

只是这次是他们率军过来,要着以最快的度将克烈部、拓跋部的兵马驱赶出去,不给他们有机会等到援军过来,实际上是放弃了战场的选择权。

“拓跋颜这狗贼!”铁鲲恨恨的啐骂道。

这时候,蒙战所在的中军方向,吹角声响起,传递军令的哨骑,在诸阵中之间快传授,挥舞着军令战旗,很快就看到中军前列的一个千人方阵,这时候缓缓的往前方逼去。

蒙战并不急于动用两翼的精锐战骑,而是令更多的战兵下步集结成更密集、更稳固的步兵方阵,往敌阵推进;这时候敌军也没有急于将所有兵马都押上来决战的意思,同样派出一个千人方阵,进入两军之间的战场。

铁崖部族因为已经连战了数日,即便作为骑兵安排左翼,也是左翼的第二梯队,短时间内还没有进入战场参战的机会。

两个千人方阵接触上,很快就厮杀到一起,大地震颤起来,一道道光华纵横交错,战斧、铁矛挥舞着、箭矢就像是蝗群一样在头顶飞舞,新鲜的血液从强壮的身躯里流淌出来,在脚下的草地里汇聚,将草地踩踏的面目全非。

很快拓跋部的千人方阵就支撑不住,有崩溃的迹象,但由于敌军这时候有两队骑兵快从两翼驰出,蒙兀部的战兵也没有办法继续往前推进扩大战果,听到号角声,也是往后集结缓缓退出战场。

第一场接触战,就这样结束,双方在两军之间的战场上,丢失下一两百具尸体,谁都没能占到更多的便宜。

午后接下来的几场接触战,都以这样的方式开始、结束,无论是蒙战,还是敌蛮拓跋颜都无意将手里的兵马一次性都押上来一次了结,整个战事就显得无比沉闷,除了各丢下七八百具尸体外,并没有分出胜负来。

很显然这么比拼消耗下去,在双方损失过半之前,也分不出一个胜负来。

陈海站在铁鲲身边,能清晰看到两三里外的蒙战面沉如水。

陈海能猜到蒙战的心思,蒙战率部进入战场之后,如此开局,是希望敌蛮能先沉不住气,举兵往他们的战阵全力冲击过来,这次他们就能在中军集结更密集的阵型,去消耗、疲惫敌军,然而利用两翼的精锐骑兵打反击,以获得最终的胜利,但令蒙战想不到的事情,敌蛮比他期待的更有耐心。

这么对峙下去,天色很快就会黑下来,拓跋部、克烈部的营寨就在一旁,而蒙兀战则要退后数十里外重新扎营,一天的战事,要是就这样草草收场,形势上会变得更被动,对于蒙兀族的军心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蒙战显然又不敢将所有的兵力都压上去,趁着暮色将至进行一场决战。

真是一场无聊之极的战事啊!

陈海都忍不住要打哈吹起来,压着声音跟铁鲲说道:“铁爷,左都将此时想撤,又怕撤军时,敌蛮趁势杀来;而左都将此时不撤,等到天黑,想撤更没有可能,到时候两军陷入混乱之中,想必更是左都将不愿意看到——铁爷,铁崖部狼骑此时应该进攻敌寨,给双方一个撤离战场的机会,也能早些结束掉今天的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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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战也怕拖到天黑,两军还没有拉开距离,那时候一旦引大混乱,谁胜谁负只能看天意了,只可惜蒙兀部此时没有资格去赌这个天意。

蒙战这时候传令下去,有意让左右两翼的骑阵往前推进,以便中军结成的步卒方阵能缓缓脱离战场,这时候左翼一路狼骑,却没有照计划行事,而是直接绕开正面的战场,往左前方的敌军营寨冲去。

蒙战站在高处,一眼就看出是铁崖部的兵马擅自行动,怒吼道:“铁鲲,你这小儿意欲何为?”蒙战刚要派出身边一员蛮将,去截住铁崖部的兵马,要他们照计划行事,就见远远两名狼骑从铁鲲身边,往这边驰过来。

蒙战脸色阴沉的盯住铁鲲收为扈卫的两名人族奴隶,问道:“铁鲲想干什么?”

“我家将军,认为此时敌军唯一的优势,就是结阵于营寨之旁,我们只要毁去其营寨,就能动摇他们的军心。他们倘若不敢与我们决战,必然也会同时选择后撤。这样双方同时往后撤出战场,就不用担心我军后撤时,敌军会趁我军阵势散乱而强袭过来,”陈海驼着背,跟蒙战解释道,“而哪怕是逼迫敌军分兵去救营寨,也会消弱正面的敌军,确保他们没有能力威胁到我军的后撤……”

“铁鲲有此计划,为何不禀告我,而要擅自行动?”蒙战怒道,他这时候承认铁鲲此策更好,但手下战将竟然在眼鼻子底子擅自行动,这是任何一员主帅都不会轻易容忍的。

“我家将军也是突然间想到此策,但左都将的军令已下,两翼的骑兵已经动了起来,他要是赶过来解释,再回去率铁崖部狼骑突袭敌寨,时间上一耽搁,就难免会出现想不到的混乱,只能派小老儿过来跟左都将解释的同时,当机立断、直接从左翼出兵去袭敌寨……”

蒙战这时候也注意到,敌军蓦然分出半数兵马去拦截铁崖部的狼骑,但铁崖部的狼骑突进更快,最前的百余骑,已经将手里裹着油布点燃的战矛、箭矢射入敌营之中,在那里制造更多的混乱。

蒙战虽然恼怒铁鲲擅自行动,但也知道现在应该先抓住机会撤军再说……

姚文瑾虽然迂直,但今天始终都在陈海与铁鲲的身边,知道陈海是故意拖延到最后一刻,才建议铁鲲擅自行动去袭敌营的,猜测陈海的意图就是要制造蒙战与铁鲲之间的不和,迫使铁鲲去争取更多的自主权!

陈海此次北上的目标是铁鲲!

第四百一十六章 献策

虽然天色已晚,但是为了妥当,蒙兀族大军还是退到银石滩的西岸才安营扎寨。

这时候已经月已上中天,奔波厮杀了一天的蛮勇,这时候也是疲惫不堪,搭建帐篷都没精打彩,很多人都是草草的用肉干填饱肚子,就直接围着篝火席地而睡。

斥侯还尽职的监视着外围的动静,经过一天沉闷的战事,蛮兵蛮将们多少有些意志低沉,不知道明后天还要不要这么不紧不慢的对峙下去。

出征时虽然算不得气势如虹,但也比现在的情况要好上很多。

蒙战看着纷杂的场面,大声呵斥着各部族的领,将躺下的蛮族士兵都骂起来,重新布置营寨,又派出更多的侦骑沿河岸巡逻,警戒附近的动静,这才招呼诸将一起往中军帐中而去。

拓跋颜乃沉稳老将,已经将蒙兀部的底牌看底,打定主意要跟这边对峙下去,倘若没有决一死战的勇气跟决心,无谓的对峙下去,形势只是对蒙兀部更加不利。

蒙战就想着趁形势还没有恶化,还不如早早撤兵,撤回尧山西麓防御。

气势如虹而来,才打了一天的闷战,就要撤走,诸将心里自然是有很多的不甘,最后还是蒙战力排众议,做出撤军的决定,只是会议散去后,中军帐中隐隐有摔砸东西的声音传来,可见蒙战内心也是十分的愤怒跟郁闷。

铁鲲回到自己的营帐中满脸阴沉,就地转了两圈,又派人请陈海过来,过不多时,掀帘而进的却是姚文瑾。

姚文瑾恭敬的行礼道,自己的族叔身子骨不堪连日来的征战,疲惫得不行,刚回到驻营就先行睡了,要是没有紧要的事情,想着明天再过来拜见铁鲲。

大帐内,松脂火把哔哔剥剥的燃着,火线明灭,照得铁鲲青黑色的丑脸阴晴不定,过不多时,他长长舒了口气,说道:“曹公连日辛苦了,早点歇息也是应该的。”

听完铁鲲吩咐,姚文瑾转身去了。但他并未走远,远远的看着铁鲲的帐篷,不多时,灯光熄了,这才快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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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跋涉,大军终于返回了尧山的西麓。

看着依然在建的西麓谷城,陈海心里一阵叹息。

妖蛮一贯都是逐水草而居,对于筑城实在没有什么天赋,而十几万的人族奴隶大部分都在挖掘地宫,这使得山谷口的这座城池建造,度十分的缓慢;而且城池的结构强度相当一般,像铁鲲这一级数的强者要是能从正在逼近城池,将怒潮九斩施展到极致,第九斩出手,便有可能轰塌一段城池。

当然,十数万人族苦奴里,有不少合格的匠师,但穆图这些蛮族领,却是不会放心使用这些人族匠师的。

乘着坐骑缓缓而行,看着表情或艳羡、或麻木的奴隶,正负重从身边经过,陈海是想解救这些苦奴,但现在还不是他该有不敢恻隐心的时候,现在就看到铁鲲能不能为铁崖部争取到尧山南麓单独筑城、筑造防线的机会。

只要铁崖部能相对独立起来,他才有手段快提升铁崖部实力——秘密提供天机战械也好,帮铁崖部组建自己的匠工营也好,在尧山深处开采铁矿石,大规模铸造精锻铁器也好,这些都需要铁崖部拥有相对独立的地位之后才能实施。

铁崖部唯有快展成为蒙兀部下属部落的席部落,铁鲲才有机会替代蒙战、穆图,去统领尧山西麓十数部族的战兵……

返回尧山后,蒙战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出几十精锐斥侯,乔装打扮成普通的妖蛮牧民或游商,携带座骑、魔鹫,分成两路渗透到克烈部和拓跋部的境内,以便能随时监视到两部援军的集结规模、方位以及推进的度。

随后蒙战又派出数路信使,往黑石汗城以及平素跟蒙兀部交好的几个部族而去,随行携带的信函,要么言辞激烈,要么情深意切,意在为尧山争取到援兵。

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一切,蒙战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还真是老了,若时光再倒回数十年,要么就与克烈部、拓跋部的敌蛮拼个玉石俱焚,要就直接率部撤出尧山,绝不会听从穆苛这奸贼的钳制,怎么可能留在这里听天由命?

待所有信使都消失在视野中时,蒙战才转身往城中他所属的大帐中走去,每迈出几步,他的气势都会增强一点儿,等到他坐在帅帐中的虎皮椅上时,已经完全从刚才那个微微有点佝偻的老人,变回了当初叱咤瀚海草原的一代枭雄。

被提前召集到大帐来的铁鲲,看到蒙战这般模样,知道蒙战是决意在尧山死守,他心里更是担忧。

果然蒙战扫视了一下帐中各部族的领后,看了一眼神色凝重的穆图,跟诸将说道:“我现在有两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不知道大家要先听哪一个?”

帐中一片寂静,帐中神色各异的部族领没有接话茬的意思,大家也都隐约能猜到什么。

“那好,我们大草原上的男儿刀头舔血,只若等闲,我先说将坏消息告诉诸位。第一个就是克烈部和拓跋部在境内还在不断的集结兵力,到时候联手进犯尧山的战兵,可能会过十万;第二个坏消息就是,今年我们黑石汗国寇边受挫严重,又没有什么收获,诸部族对此都极其不满,却又彼此推御责任,结果使得一月多前左胜王在黑石城召开的部族会议,大家都闹得不欢而散,所以我们可能等不到援兵了……”帐中一片喧哗,而蒙战说道此时也刻意的停顿了一下,等待着帐中诸将充分的消化一下这两个坏消息。

等到嘈杂声渐弱,蒙战两手虚按,让大家静下来,神色激昂的说道:“不过,我们也并非全然没有机会,若能将地宫掘出来,传世大阵以及数不尽的上古遗宝都落入我们的手里,到时候克烈部、拓跋部都不会是我们的敌手,甚至还会臣服在我们的膝前。到时候我们就是黑石汗国最强大的部族,可以直接依托尧山,在瀚海的南岸,建造堪比黑石城的雄伟城池,到时候瀚海南岸数千里方圆的大草原,都会成为我们丰饶的栖息地,到时候不要说是额尔兰,就连恩图大草原,都不可能跟这里媲美……”

话音一落,帐篷中简直就要沸腾了,觉得蒙战终于做出一个有些魄力的决战。既然没有援兵过来,从地宫挖掘出来的上古遗宝,就应该是由蒙兀部与诸部族分掉,而不是凭白无故的献给黑石城。

穆图也没有说什么,这时候需要诸部族出人出力守住尧山,得要给大家一些甜头。

铁鲲沉着声音问道:“要是能成功挖掘出上古遗宝,我们或许是能变得更强大,但克烈部、拓跋部的援兵,最快只需要半个月,就能抵达尧山,而半个月时间,我们绝没有办法挖通地宫。到时候,我们面临的是敌族十几万精锐战兵,而我们加上没有战斗力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也不过是这个数字——我们要怎么守住?”

一时间,帐篷中静了下来。前景虽然诱人,但是眼前这一关过不去,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催那些该死的奴隶让他们加快进度,死几个奴隶算不了什么,待到来年冬天我们就能掳掠到更多的奴隶,只要是我们能早日挖出地宫,一切都是值得的。”一个浑身黑甲的部族领说道。

“早日能有多早,三个月还是半年?”铁鲲问道,“到时候,我们凭借这城墙才修到五六米高的城池,在十数万敌蛮的围困下,能守三个月,还是半年?就算二三十万老弱妇孺都能退回到城池守住,粮食也不成为大问题,但大家都被困住城池,十数里外的地宫,又怎么去安排人手继续挖掘下去?怎么保证敌族在围城的同时,他们不去组织奴隶挖掘地宫,将地宫里可能存在的上古遗宝,抢先拿走?”

“铁鲲,你被人族掳夺过去当了几年奴隶,是不是胆子早就被吓破了?草原作战,从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有那么多的如果?”黑甲蛮将不悦的说道。

“我要是没胆,我铁崖部狼骑就不会在银石滩斩下敌蛮两千颗头颅。黑木瞳,你有胆去斩下敌蛮两千颗头颅,再来跟我这样说的屁话!或许,你跟我出大帐,单挑也成!”铁鲲恼恨说道。

“够了!”蒙战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制止了二人的争吵,看向铁鲲,问道,“铁鲲,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独守尧山西麓这座孤城绝不可取,我们要在山谷外,建更多的小型防垒,将进入地宫山谷的通道完全封堵住,确保不会因为敌蛮的进攻,而打断地宫的挖掘。同时,我还想率铁崖部到尧山南麓,再筑一座城。南麓和西麓相聚不过一百一十余里,到时候两城可以互为犄角,相互守望,而两座城池之间,又有猿跳峡等山谷相通,这时候就可以组织奴隶,在半个月内沿着猿跳峡开辟出一条简单通道来,到时候无论哪个城势危,两地都可以互相支援。这时候,敌军兵力是比我们强大很多,但要被迫分兵围困两地,又必须要防备随时有可能从黑石城过来的援兵,必然就会有头尾难以兼顾之势,也就没有办法集中力量强攻一处城池……”

第四百一十七章 筑城之法

铁鲲在帐中侃侃而谈,身居大帐主位的穆图心情却非常郁闷,作为汗王穆豪的第三十四子,又是被汗王穆豪与左胜王穆苛指定主持尧山西麓城池修筑及地宫挖掘诸事的主帅,理论上蒙战都要听从他的调度。

然而妖蛮诸部族在瀚海草原上,正处于从部落往汗国展的过渡阶段,即便是黑石汗国在汗王穆豪手里崛起的历史,也都不过百年,血统论还没有深入人心,对诸部族的约束还相当松散,像穆图这种领军吃过败仗、拖累诸部族遭受惨重损失的主帅,是没有什么威望的。

甚至在大帐里议事,穆图的建议,都不会受到其他蛮将的重视。

虽然潼口城诸战,实际统帅是穆勒,诸多决定都是穆勒一意孤行,但穆勒此时不在尧山,诸多部族领,更多是将子弟伤亡参重的怨气,撒到穆图的头上。

甚至拓跋颜、左鹫率部来袭,穆图过于谨慎,仅让蒙战率两万战兵出击,导致大军到银石滩后,咬不动拓跋颜这根硬骨头,又不得不从银石滩退回到尧山西麓来,也有人将责任归结到穆图的身上,在背地里说了不少怪话。

相比较而言,铁鲲虽然有被人族掳为奴隶的屈辱历史,但银石滩一战打得太漂亮了,而且从潼口城撤下来,铁崖部的兵马损失极少,这时候大帐虽然有人还拿旧事讽刺铁鲲,但他的话,但他的话却是能让很多蛮将听进耳朵里去,纷纷点头,觉得铁鲲率铁崖部到南麓筑城以牵制敌军的计策,确实是很不错。

穆图心情挹郁,但同时多少有些觉得奇怪。

铁鲲的计策是不错,但要是将铁崖部的族人、战兵,都调到南麓去筑城,对铁崖部来说,则是极冒险的一个行为,即便能成功牵制住敌军,铁崖部的损失也会极为惨重。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铁鲲觉得尧山西麓更危险,所以才要将铁崖部族人,从西麓都迁到南麓,这样铁鲲及铁崖部的兵马,就能脱离他与蒙战的视野便宜用事了。

要是这样的话,铁鲲的心思就有些不良了!

穆图狐疑的盯住铁鲲,问道:“铁崖部举族迁入南麓筑城,有几成把握能牵制住敌军,又能牵制住多少敌军?”

他此时威望受损,而铁鲲之前又实实在在在银石滩打得一场漂亮的胜战,穆图也不能直接质疑铁鲲有异心。

“我被人族掳为奴仆,虽是此生洗刷不掉的屈辱,但这段经历也非完全没有益处,”铁鲲知道穆图或蒙战会有这样的质疑,沉声解释说道,“我学得筑城、铸造兵甲、战械等法,这些年回到铁崖部,也将这些办法传授给族人。我要是能率铁崖部族人迁到南麓,我族除了还有六七千战兵可用,更主要的是我铁崖部的族人,能以更快的度在深山险谷之中建造更坚固的城寨,令敌军不得不分军在南麓,却又没有办法攻进来!——当然,我还请求穆皇子、左都将,允许我从这边抽调四五万苦奴过去,不然就凭我铁崖部四五万族人,牵制不了太多的敌军,也难为穆皇子、左都将分太多的忧。”

从铁鲲的话听不出什么漏洞,穆图知道他再无端质疑下去,只好闷声说道:

“那就且看你在南麓能有什么作为吧。”

蒙战还是担心放铁崖部都迁到南麓筑城,有可能自成一系,到时候蒙兀部对铁崖部的控制力就必然被严重削弱,最后坚持由铁崖部的族长,同时也是铁鲲的兄长,率数千擅长筑城的族人留在西麓,协助这边筑造城垒防寨,不同意所有的铁崖部族人都迁到南麓去。

事实上,铁崖部诸将,即便是族长铁都,此时对铁鲲充满信心,也寄托厚望,但从更保险的角度考虑,也不希望将所有的鸡蛋放在一只篮子里,最后商议的结果,还是由铁鲲率三万族人、三万人族奴工南下。

会议开到华灯初上时才算结束,尽管蒙战心事重重,但还是设宴款待了各部族领。

只是大局不利,场中诸人心中都有所积郁,偶尔有几个蛮将想要放浪形骸痛饮一番,也是察觉到大帐里的气氛不对,用过餐就匆匆告辞。

****************************

铁鲲与兄长铁都等人,踏着春露,披着月光回到铁崖部族的栖息地。

看着星星点点的营火,听着帐篷里传来熟悉的乡音,看着族中刚刚长成的少年,夜里还在刻苦的修炼武技,铁鲲一扫胸中阴霾。

为了这些生养自己的族人,哪怕前方再多的艰险,都值得为之奋斗,与兄长铁都说了几句话,就往自己的帐蓬走去。

隔着帐蓬,铁鲲能看到陈海佝偻的身影,让大帐里的灯火投射在兽皮帐蓬上。

铁鲲有意放重脚步,然而大帐里的陈海似乎毫无所觉,继续专注的写着画着什么。

铁鲲眉头微微凝着,他对这个驼背老头不是毫无怀疑,甚至怀疑自己有被这个驼背老头牵制鼻子正走,即便他内心深处也有着脱离蒙兀部控制、率领铁崖部纵横瀚海草原的野心,但要不是这个驼背老头连日看似无意的劝说跟诱导,他不会这么早、这么快,在铁崖部都还谈不上成气候之时就暴露得这么明显,以致蒙战、穆图二人都有所察觉。

然而这个驼背老头的建议,铁鲲却又没有办法拒绝,想想也是苦闷,掀帘走进大帐。

陈海停下手里的笔,抬头微微颔,算是打过招呼,还是接着埋头做着手头上的事情。

铁鲲站在陈海身前,过了半晌都没见开头不说话,好奇的问道:“曹公就不想问问,刚才左都将召集诸将议事的情形?”

“有什么好问的,现在这种情况下,蒙战、穆图能想到比铁爷更好的计策吗?而除了铁崖部,其他部族可没有几个善于筑城跟城池防守的……”陈海说道。

铁鲲一阵语塞,探头看过去,看到陈海已经在兽皮画了密密麻麻的线条,好奇道:“这是什么?”

“这是魔猿城的建造设计图。瀚海诸部,近百年来也在草原上筑造了不少城池,但太过粗陋,而且采石筑城的工程巨大,短时间内难以筑成。敌军即将大规模袭来,铁崖部想要在猿跳峡南端成功筑城、牵制住敌军,必须要另僻蹊径,”陈海说话间,匆匆几笔将设计图完善好,狼毫笔在手指上轻盈的转了几圈,哈哈笑道,“大功告成了!”

铁鲲接过兽皮图看起来。

整个尧山位于瀚海的南岸,东西绵长五百余里,在燕州都不算什么雄奇大山,但在万里平川的潮海南岸草原上,却颇为罕见。

地宫位于尧山西麓,西麓的地形相对要平缓一些,上古时进出地宫的通道就在西麓,在白鹿峡的山谷间,还残留一些斧刻石壁的痕迹。

虽然从地宫往南百余里,也能走出尧山,进入茫茫草原,但往南的地形就险峻多了,沿路皆是奇峰、深谷,数条串接在一起的峡谷,都深入千米,当地的部落称之为猿跳峡,意指魔猿才能这些峡谷里来去自由。

兽皮地图标识出陈海选定的筑城地点。

铁鲲没有细看到城池的结构细节,但看到陈海选定的筑城地点就吓了一跳,说道:“猿跳峡有一处险地,仅三百步宽,又是北进白鹿峡的必经之地,在那里筑城只需要筑三百步长的城墙就易守难攻。曹公不选择在那里筑墙拒敌,却要从猿跳峡往外侧延伸十数里,选择在猿跳峡的最宽处,也是最容易受敌军三面攻击的地方筑城,是为何故?难道曹公不知道,在此处筑造一座宽四五里、高十五米、城墙基厚二十米的城墙,这要动用多少人力,需要多少时间才能筑成?”

“铁崖部族人不足五万、即便还能得五万奴隶,以传统之法,在此地开采石块筑城,三年或能有成。”陈海说道。

“我此次只能率三万族人、三万奴工去南麓,岂非要五年才能筑成此城?就不知道曹公有什么妙策,能将敌军拖延到五年之后,再来攻打?”铁鲲平静的问道。

“以常法筑城,即便是在最狭窄的地方筑城,铁爷也不可能赶在敌军过来之前,将城池筑成。再说了,铁爷真要将虎跳峡守得滴水不漏,让敌军看不到一点的机会,敌军大可以将铁崖部封在虎跳峡里面不理会就是。铁爷选择在最狭窄处筑城,防守是容易,但被敌军封堵里面,自然也是容易,到时候也牵制不了多少敌军,更不要说再建奇功了,”

陈海慢条理丝的说道,

“我过来之前,特意到虎跳峡走了一趟,就在我选择筑城的地方,有一种石料就地开采出来,锻烧后研磨成粉,与粘土搅绊混合而成的土浆,用来夯筑城墙,度要比采石筑城,快出十倍,只需要三五月就能筑成五六里宽的城墙。而这样的城墙,虽然比石头城要弱一些,但以铁爷的实力,想要一戟斩裂城墙,却也办不到。这筑城之法,我都写了下来,铁爷可以先派人试验一番,再决定要不要在那里筑城……”

“有这种筑城之法?”铁鲲将信将疑的问道,但也没有立时去看兽皮图卷,而是定睛盯住陈海,问道:“曹公,你现在可以说说,为何要如此费尽心机助我了吧?”

第四百一十八章 血魔再现

大帐内松脂火把烧得噼噼啪啪的响,火光摇晃不休,将映照的帐蓬上的人影照得一涨一缩,空间似乎都扭曲了一般。

听铁鲲突然质问陈海的居心,在旁边伺侯陈海筑城构造图的姚文瑾,却是实实在在的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铁鲲此时已经看穿他们的身份,愣怔的朝铁鲲看过去,然而铁鲲压根就没有在意他,一对铜铃般似雷霆的眼瞳,紧紧盯着佝偻而坐、入夏还穿着兽皮短袄的陈海。

“铁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我叔侄二人这些天来尽力辅佐铁爷,有什么私心谋算让铁爷看穿不成?”陈海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来,迎着铁鲲想将人心都挖出来的锐利眼神,平淡的问道。

“瀚海诸部屡屡侵袭雍山、太微等地,虽说这是瀚海诸部的生存之道,但对于屡受侵袭、亲族惨遭杀害,甚至就连自身都被掳夺到瀚海充当苦奴的燕州人而言,心里怎么可能不存痛恨?”铁鲲压着声音说道,“虽然我解除你叔侄二人的苦役,你们心里或存感激,但你们将此等筑城秘法传给我族,就不怕将来终就会威胁到燕州人族的头上?”

“天机神侯当年凭由铁爷将练兵实录带回瀚海,铁爷当初为何没有问一问天机神侯是否也心存叵测?”陈海平静的问道。

“……”铁鲲盯着眼前这个佝偻老人,心里的震惊却怎么都无法平复,他以为这是他与陈海之间的天大秘密,倘若泄入第三人的耳中,这第三人的身份绝对非同小可,下意识抓住陈海看上去干瘪的手腕,似乎他稍稍用些气力,就能将这手腕捏成齑粉,此时叫他怎么不震惊,压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天机神侯派我潜入尧山,曾跟我说过,要是将这事说出来也都无法获得铁爷的信任,就让我回天水去。天机神侯也曾说过,铁爷有情有义,即便不信任我叔侄二人,也会放我们叔侄安全离开的。”陈海说道。

“……”铁鲲仿佛雷殛一般一屁股坐兽皮椅上,愣怔了半晌,才稍稍回过神来,艰涩跟陈海说道,“铁崖部受蒙兀部控制,我不得不在穆勒、穆图帐前听令,然而侵袭横山、榆城岭,并非我的本意,当时也无脸去见主人……”

姚文瑾见铁鲲此时仍然唤陈海为主人,心里也暗暗震惊,不管铁鲲是真情还是假意,都能看出陈海以往给铁鲲的印象有多深刻,

“天机侯在横山城时就猜到铁爷在蛮王穆勒帐前为将,也知道铁爷是身不由己,”陈海平静的看着铁鲲,铁鲲也是有勃勃野心之人,此时还不是他真正揭开身份的时机,说道,“天机侯让我叔侄二人潜入尧山,也曾说过来,待铁爷及铁崖部,能取蒙兀部而代之,到时候就不会再身不由己了,这也是我叔侄俩费尽心机助铁爷的原因。”

“为什么,为什么?”铁鲲喃喃自语道,当初陈海允许他将练兵实录带回瀚海,他就百思不解,此时更是想不透,陈海为何要让曹文、曹瑾叔侄来助他、助铁崖部崛起成为蒙兀部这样的大族、强族。

“天机侯到底有怎样的安排,我叔侄二人就不清楚了,铁爷要是心存顾忌,觉得我叔侄二人无法信任,请许我叔侄二人就此告辞。”陈海站起来,拱手说道。

“曹公请留步,我不是怀疑曹公,也不敢怀疑主人,”铁鲲挽住陈海的双臂,又深深揖礼道,“铁鲲在瀚海绝不会让他人呼来喝去,请曹公助我……”

“……铁爷言重了……”陈海站定,说道。

姚文瑾看到这一幕,也是瞠目结舌,他也知道陈海继续输助下去,铁鲲及铁崖部的其他领,必然会怀疑他们的身份,却也没有想到陈海编造这样的谎言,竟然就将铁鲲彻底给骗住了。

姚文瑾又想,这不能怪铁鲲不够心细,以陈海此时的身份,谁会想到他会孤身进入瀚海,谁会想到他会在这小小的尧山之间纠缠?

“宗子,左都将派人来通知,要宗主明日就去检点奴工!”这时候有人走近大帐禀告道。

“我知道了。”铁鲲应道,又晃了晃头,仿佛从梦境中挣扎出来一样,带着一阵恍惚,如醉酒般缓缓走出大帐。

陈海揭开帐子,抬头远望,此时上钩弦月旁点缀的是星光点点,心中一阵叹息,这星辰皆非实相,而是诸空间在此界的投影,却是不知道哪一点星光,是地球在这一域的投影,又想此生重返地球或许已经无望,眼下只能先尽心守护好这座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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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铁崖部三万族人先行,往尧山南麓缓缓进;三万奴隶差不多到午后才检点出来,也在铁崖部狼骑的押送下,往尧山南麓行去。

不比行动快的狼骑,三万奴隶从尧山西南绕行,两百余里路足足走了三天,才到达猿跳峡的南面。

铁鲲率部在猿跳峡南面的缓坡上扎营,防备敌军随时会突袭出来;由陈海和姚文瑾负责在铁崖部大营的内侧、猿跳峡的出口,先将匠师、匠工从人族奴隶里挑选出来,与铁崖部的匠工组建匠工营,主持灰浆岩的开采、煅烧、研磨等事。

灰浆岩是尧山南麓极特殊的一种石料,煅炼研磨成粉,与粘土搅绊混合,干躁着坚如砖石,是性能极佳的一种筑城建造材料。

很可惜秦潼山附近没有这种灰浆石,要不然他在榆城岭筑城,就能方便得多。

猿跳峡新城很快就在猿跳峡的出口方位,将地基清理出来。

灰浆岩的开采、锻烧也没有难度,都是就地取材,又有铁崖部族人及奴隶五六万人可以用,仅用十数天时间,将猿跳峡彻底封住的那道城墙,就筑了有一米高。

这时候,铁鲲终究是放心不下,从大营赶过来看城墙的建造进展。

十天能将城墙造得一米高,铁鲲没有什么不满意,只要他能将敌军拖延住大半个月,城墙修建了三四米高,就具备不弱的防御力,就能用来御敌,他更关心的还是城墙的强度,克烈部、拓跋部不擅攻城,那是相对于燕州宗阀势力而言,但还是会造基本的攻城战械。

铁鲲特意指着身边几个精锐蛮兵,让他们挥舞着铁斧去试城墙的强度,然而几个都有七八百斤气力的蛮兵,狠狠的挥斧斩下去,精铁锻造的斧刃都砍变形了,却只能在新筑的墙壁上留下了一道深不过半寸的浅浅斧印。

“好!”铁鲲这时候才真正相信陈海所用的筑城之法,确实有过人之处。

这时候从猿跳峡深处传来一阵嘈杂,铁鲲蹙着眉头,不知道生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就见有数人浑身浴血的跑出来,看到铁鲲在场,慌乱的跑过来张口结舌的禀告道:“山里有血魔出没……”

“血魔?”

铁鲲疑惑不解的看到陈海一眼。

率兵进驻猿跳峡外围,铁鲲就亲自乘魔鹫搜索过猿跳峡附近的峰谷,还循照练兵实录所授之法,将附近的地形都绘制成图,并没有反现有什么特别大的威胁存在,这才派数千族人、奴隶进去猿跳峡清理地形,谁知道没过几日,就出了状况?

陈海也是眉头深锁,黑石汗王穆豪在随扈的簇拥下,进入地宫时曾遇到在地宫里深埋数千年的血魔傀儡,但之后黑石汗王穆豪就触防御大阵,除了穆豪修为高深外,当时进入地宫的百余随扈无一生存,也没有血魔傀儡从地宫里跳出来,南麓猿跳峡怎么会有血魔傀儡出没?

而且血魔傀儡,是没有灵智的死物,数千年来也应该没有谁能掌握这些血魔傀儡,应该是在触禁制之后,依赖体内残存的本能行事,即便无意间从西麓的白鹿峡跑出来,没有谁现到,但怎么会跑到百余里外的南麓来猎食?

猿跳峡是两端出入口狭窄,中间又有四五里宽的平坝型峡谷,几条峡谷相连,南北有六七十里长,只要将猿跳峡清理出来,不仅到地宫的距离将缩短到三十里,而且峡谷里还能安置铁崖部数万族人跟数万苦奴。

刚刚入初夏,猿跳峡内姹紫嫣红,流苏处处,间或有溪水潺潺,顺着山涧由南向西缓缓流下,溪水清澈,其中悠然跃动的各色小鱼随处可见。

铁鲲和陈海在扈卫的簇拥下,从清理出来的狭仄小道往猿跳峡里走去。

沿途都有铁崖部的族人跟奴工在整理地形,准备用来耕种或建造居住点,但这时候也都被猿跳峡深处突的情况吓住了,都停下手里的事,不知道到底生什么事情,不知道血魔到底是何等的凶灵妖兽。

铁鲲与陈海在深峡绕走了四五十里,才有浓烈的血腥味传出来,这时候他们爬过一道数十米高的矮石岭,扒开眼前藤草,却见如修罗地域般的景象展现在众人眼前。

方圆数百步之内,残肢断臂遍布其中,仔细看去,竟然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这正是铁鲲派到尧山深处搜索的一队精锐斥侯,谁能想象他们数十人,竟然全然没有抵抗之力的被屠杀于此,仅有数人逃出报信。

第四百一十九章 傀儡精魄

哗啦啦啦……

一片振翅声从远方传来,陈海抬头就见数百只魔鸦循着死亡的气息而来,仿佛黑压压的乌云一般,新鲜的尸体让这些魔鸦垂涎欲滴,它们在天空中盘旋着,聒噪着,也无视铁鲲他们的威胁,纷纷往地上落去,贪婪的就要去啄食这些尸。

跟随着铁鲲进入谷中的蛮兵顿时着急了,顿时间就“嗖嗖嗖”几十柄长矛呼啸着往场中掷去,快如流星,当场就有十数头篮球大小的魔鸦躲避不及,被长矛贯穿,死死地钉在地上。

尖啸声响彻整个峡谷,愤怒的魔鸦群犹如黑色的龙卷风一般飞上高空,盘旋几圈后向铁鲲等人俯冲而去。

成群的魔鸦在瀚海是恐怖的象征,他们尖锐的爪牙能撕开简陋的铠甲,要是一群精锐蛮勇,在没有重盾守护的情况下,在野外遭遇到饥饿的魔鸦群,下场将会相当的悲惨。

当然,铁鲲身边的百余扈兵,都是妖蛮部落里百里选一的精锐,最基本也有相当于通玄境巅峰武修的战力,精擅骑射与战技,训练又有素,第一时间结成战阵将铁鲲、陈海庇护在阵内,却也不怕这些魔鸦能嚣狂什么,更令铁鲲担心的,还是潜藏在山谷里、令三四十精锐斥侯都没有机会逃走的那几头血魔。

进食受到干扰的魔鸦,却是完全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狰狞而恼恨的飞扑下来,迎接它们却是百余蛮勇重重戟芒矛影,将这些不知死活飞扑下来的魔鸦斩成粉碎。

铁鲲没有出手,手持战戟,甚至闭起双眼,用神识去感受山谷里被魔鸦扰乱的气息,这时候最具威胁的,还是那些不知道潜藏在何处的血魔。

根据逃出来的蛮兵描述,那些血魔身高七八米,足足有五头之多,要是稍有不慎,将会给他们带来惨重的威胁,而这五头血魔必除铲除,不然猿跳峡深处藏有如此恐怖的威胁,他们在猿跳峡外筑城,又怎能安心的将族人及苦奴安排到猿跳峡内部来?

蓦然间,一股邪恶而阴寒的气息,猛然间从山崖底下的一处山洞散开来,像洪流一般,令在场无不是百战精锐的蛮勇,都被这阴寒的气息侵袭后竟然止不住的打起颤来。

天空中盘旋蓄势的魔鸦群也感应到了下面的气息,神魂深处涌出来的莫名恐惧,让它们聒噪着、惊慌着、尖啸着往尧山的深处飞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铁鲲手持战戟,举步走到阵前,他要扛住最猛烈的攻击,才能保证身后的扈勇不会出现太大的伤亡,只是山崖深处透漏出来的阴寒气息,令他心神也有受到压抑之感。

血魔傀儡!

陈海与姚文瑾混在挖掘地宫的奴隶当中,挖掘土石之时,曾看到有不少被防御大阵一起轰碎的血魔傀儡残骸挖掘出来,他推算当时防御大阵动的威力,应该没有血魔傀儡能逃出白鹿峡,没想到这里竟然会五头血魔傀儡藏在猿跳峡的深处。

这五头血魔傀儡,在地宫里封存数千年,傀儡精魄已经被时间严重腐蚀,战力远不如新炼制之时,但血魔傀儡的肉身,看似都是武卫级的血魔身骸,但用秘法重新炼制过,筋骨皮肉更加的坚不可摧,铁鲲及他身后的扈卫,要是这般状态,即便最后能解决这五头血魔傀儡,也注定会伤亡惨重。

“……”陈海张口念出玄奥拗口的音节,仿佛金石敲击,却一股浩瀚的正阳之气随着这玄奥之音铺散开来……

铁鲲回头来讶异的看了陈海一眼,没想到陈海念咒之音入耳,竟将他神魂深处受到的威压给驱除掉了,他身后的蛮勇也都精神一振,外围用铁盾,结成更密集的铁桶般阵形,几名巫蛮也是高举蛮魂旗,一圈圈土黄色的光晕散出去,将蛮勇血脉深处的力量激起来。【】

思索间,五具七八米高的血魔傀儡从山洞里穿出来,一身暗血色的鳞皮,在斜阳的照耀下泛着点点血液凝固般的幽光,挥舞着尖锐的爪子,沉重的步伐,震撼着大地,张着嘴仿佛着无声的尖啸,往陈海这些入侵者杀来。

“用铁斧、铁棍、铁锤、铁盾重击!”陈海提醒铁鲲及诸蛮勇道,“尽可能不要用铁矛,这些血魔傀儡留着还有用处……”

陈海此时已经确认尧山深处的这座地宫,跟神殿或道禅院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些血魔傀儡就是明证,就是不知道当年出于什么原因,被遗弃在这里。

虽然这些血魔傀儡体内的傀儡精魄,已经严重削弱,并不能将血魔傀儡强大的战斗本能完全激起来,但这些血魔傀儡,生前就是武卫级甚至武校级血魔,肉身又经神殿或道禅院的秘法重新炼制过,陈海都怀疑铁鲲手里没有足够强大、锋锐的玄兵战戟,仅仅是用淬金级战戟施展怒潮九斩,都无法重创血魔傀儡的身骸。

然而用铁斧、铁棍、铁锤、铁盾重击,虽然还是无法重创血魔傀儡的身骸,但钝击能不断的削弱血魔傀儡体内已经被严重被削弱的傀儡精魄,直至傀儡精魄弱到再也不能驱动血魔傀儡。

这些血魔傀儡,陈海还能用秘法重新炼制,自然这时候也不希望看到被铁鲲他们打得稀巴烂……

说时迟,那时快,冲在最前面的血魔傀儡纵身一跳,闪着寒光的爪子映着斜阳,划成一个血一般的光带往铁鲲头部扎去。

铁鲲才不管这些血魔傀儡还有没有用,先要保证部下尽可能不承受太大的伤亡,大喝一声,挥动手中战戟,直接斩中快逾闪电的夺命一爪,“砰”的一声,巨大的撞击迸的无形气浪将身周的蛮勇们都快震得站立不稳。

这头血魔傀儡硬生生被铁鲲逼退,但鳞爪被战戟怒斩一击,竟然是丝毫无损,令众人看了大惊失色。

铁鲲也是硬生生被轰退半步,抵挡不住巨大的冲击力,脚下的岩石被他踩踏下去数寸,这时候铁鲲才相信陈海所言不虚,他全力一击都不能重创这些血魔,就只能用重器钝击,纯粹用钝力,用水磨工夫去创击血魔傀儡体内相对薄弱的部位。

这时其他四头血魔傀儡也钻出山洞杀来,铁鲲手里的战戟瞬时铺散出重重叠叠的戟影,将五头血魔笼罩起来,尽可能限制它们的行动,使它们恐怖的杀伤力难以尽情的施展起来,这样以便他身后的蛮勇,用铁盾、铁锤围上来,重重钝击这些血魔傀儡。

这些血魔傀儡,还是受傀儡精魄的限制,不能将战斗本能挥出来,整场战斗结束,铁鲲身边只有四名扈卫因为大意,被血魔傀儡的鳞爪洞穿身体,两人当场就不行了,还有两人经过救治,没有什么大碍。

“这些血魔傀儡,曹公能派上什么用场?”铁鲲指着精魄几乎完全被震散、身骸被重器砸瘪好几处的血魔傀儡,不知道能派上什么用场。

精魄几乎完全被震散,但毕竟没有震散,这时候抹除里面的神魂印记重新炼制,就要容易得多。

“我有秘法能重新炼制这些血魔傀儡,铁爷找四名神魂最强大的巫蛮过来,我将炼制傀儡精魄之法,传授给他们,这样铁崖部守猿跳峡将更多添两成战力……”陈海说道。

铁鲲被掳夺为奴,在燕州也知道傀儡术,分机关傀儡跟肉身傀儡两种,两种傀儡术的区别极大,根本可以说完全不同的两种传承。

机关傀儡基于天机符阵禁制,简单的机关傀儡并不难炼制,但肉身傀儡的炼制,涉及到精魄神魂极高层次的东西,通常需要修炼至元神层次的道丹境强者,才有可能分割自己的神魂,去炼制哪怕是最简单的傀儡精魄,才能去控制肉身傀儡。

只是分割自身的神魂,会影响到自己的修行根本,即便有能力,也不会亲自去尝试,更不要说尝试着将肉身傀儡当成身外分身去修炼了。

铁鲲没想到陈海竟然有秘法,能重新炼制这些血魔傀儡,这怎么可能?

这五头血魔傀儡要是真能重新炼制,铁崖部相当于拥有五具杀戮机器,铁鲲完全不难想象,这头血魔傀儡编在战阵之中,所能挥的战力,将是何等的恐怖。

“这五头血魔傀儡体内的精魄没有完全被震散,所以有重新炼制的可能,要不然,非要神魂修炼到元神层次,才能炼制全新的傀儡精魄……”陈海看出铁鲲眼里的困惑,略加解释道。他打算从铁崖部挑选四名巫蛮传授秘法,之后再让姚文瑾控制一头血魔傀儡,这样能在姚文瑾恢复巅峰修为之前,也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不需要他再随时随地的照顾……

这些血魔傀儡,跟神殿所秘藏的神卫傀儡分身不是一回事,陈海他倒也不稀罕,要是战斗时,要分神去额外控制血魔傀儡,还真不如全神贯注,将每一势的威力都挥到极致,更能挥最强的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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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章 北线商道

尧山之内,山多地少。

猿跳峡虽说两侧的石壁无比陡峭,但谷底平坦,又有石涧溪水流淌,是尧山南麓难得能安置铁崖部数万族人及数万奴隶的地方。

除了在猿跳峡外围建防垒要寨之外,猿跳峡内的土地,更是要寸土寸金的利用起来,大群的牛羊、獒狼、马匹以及十数头体型巨大的草原荒象,都统统赶入猿跳峡内起来,才能保证敌军大举围攻过来,铁崖部能有充足的粮食。

当然,猿跳峡内极为狭窄,而尧山崎岖的地形又不利于牧养的放养,铁崖部族人的生产、生活方式就必须要有所改变。

牧群必须从放养改为圈养,甚至需要尽可能将边边角角的土地利用起来,种植菽粟黍谷等作物,以补充粮食的不足;还要尽可能安排铁崖部的族人,满尧山的采摘灵药灵草,以及猿跳峡附近寻找合适的铜铁矿脉,开采矿石、治炼铜铁,确保后续能批量铸造工具及兵甲战械。

这实际是要铁崖部族人,在顷刻就从传统的游牧文明进入农耕时代。

虽然惯性的力量是极其巨大的,但在生死存亡之前,铁崖部族人迁入猿跳峡后,接受这种生产、生活方式上的巨大改变,并没有遇到多大的阻力。

特别血魔傀儡的血腥残杀,更是令之前习惯逐水草分散居住的铁崖部族人,都乐意集中到几处指定建造的密集村寨聚集地共同生活。

当然,为了让铁崖部族人更适应农耕生活,陈海建议铁鲲将一万燕州苦奴,都分配给铁崖部族人,辅助垦荒耕种、农具修造以及牛羊圈养等事。

这不利于直接改善燕州苦奴的境遇,但是陈海真正想做的事情,并不是要去解救尧山深处受奴役的十数万燕州苦奴,他目前要利用现有的一切条件,将铁崖部的实力充分的挖掘出来。

一个部族的战力强大与否,跟族人的平均修炼水平密切相关,但很多时候,生产的组织方式变革,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铁崖部族人被迫放弃松散的游牧生产方式,聚集到尧山南麓聚集而居,这为军户制的推行,直接提供便捷的条件。

这也充分保证铁崖部每一名成年、身体健壮的男丁以及部分女蛮,都成为铁鲲可以直接征用的潜在兵员。铁鲲早初预计最多能从族人里征用六七千战兵,但军户府能真正彻底下去,大敌压境之时,铁崖部最多能将一万三四千蛮勇编入军中。

这还没有将万余原本在河西军、凉雍军、天水郡兵、雁门郡兵服役、因为战事受挫而被俘虏到瀚海的燕州苦奴计算在内。

当然,推行军户制,铁崖部可征调兵额增加了近一倍,但兵刃、战甲却是极具匮乏。

精锐蛮勇皆势大力沉,普通铁质或青铜兵器,已经不能挥他们的实力,但瀚海沿岸没有现成的淬金铁砂矿,也没有掌握传统渗炼之法冶炼淬金铁的工艺。

更多是通过战争缴获,从河西军、凉雍军等燕州宗阀势力手里获得一些淬金级兵甲,但数量相当有限。

即便是铁崖部最精锐的千余蛮勇,想要都装备淬金级兵甲,也根本是当前阶段极不现实的事情。

虽然黑石城那边根本没有集结兵马增援尧山的动静,这点很令人气愤跟沮丧,但克烈部、拓跋部境内所集结的近十万兵马,由于后勤补给的问题,估计最快还得要在一个月后才有可能进入尧山的范围之内。

有这一个月的时间,猿跳峡外侧夯石浆土而成的城墙,将能造到四米多高,到时候与嵌入城墙之中的三座石塞角堡,将初步形成一个面向尧山南麓外侧草原的防御体系。

而到时候迁入猿跳峡内的铁崖部族人也将能适应新的生活,到时候将敌军封堵在猿跳峡之外,铁鲲还是有信心的。

然而并非将敌军封堵在猿跳峡之外,就算是最成功,铁崖部要不能牵制住大量的敌军,导致西麓白鹿峡最终承受不住,被敌军攻陷,铁崖部就被沦为孤军,在尧山南麓的生存空间会越来越窄,最终也就逃脱不了被歼灭的命运。

铁崖部如何才能依托猿跳峡,牵制住更多的敌军?

铁鲲苦思数日皆不得法,走入血魔峡——血魔峡位于猿跳峡深处,就是数日前铁崖部数十精锐斥侯在此现血魔傀儡,被血魔傀儡撕碎,最终铁鲲亲率扈兵在此将血魔傀儡擒获的无名峡谷,事后被命名为血魔峡。

陈海在血魔事件之后,答应要将控御血魔傀儡的秘法传授给铁崖部的巫蛮,唯一的条件,就是将深不过里许的血魔峡,划为他的私人领地,并允许他从燕州苦奴里挑选出一批匠师,为方便能为铁崖部打造精锐兵甲、战械。

铁鲲走入血魔峡想找陈海,除了需要能讨得更好增加铁崖部战力的妙策外,也想想看血魔傀儡重新炼制到哪一步了。

才几天工夫,血魔峡就在当初_血魔傀儡藏身的石洞外造出几间木屋。

铁崖部年轻一代最具潜力的四名巫蛮修者,铁贺、铁游、铁牧、铁甫此时都坐在木屋外盘膝打坐,正修行陈海所传受的观想玄法,去摧动周身的气血精华,化为灵脉内如泉涌奔涌的真元,最终纳入灵海秘宫之中,在这个过程中,也强化了自身神魂精魄。

虽然血魔傀儡原有的精魄没有被完全震散,但需要姚文瑾与四名铁崖部巫蛮,以自己的神魂为引重新炼制,这种肉身傀儡的炼制之法,对姚文瑾他们自身的神魂伤害极大,所以需要一些固本培元、强魂养魄的玄法相配合,才能一步步将新的傀儡精魄炼制得足够强大,才足够能驱动七八米高、每一具足有三四千斤重的血魔傀儡起来。

唯有新炼制的傀儡精魄足够强大,血魔傀儡才能将战斗本能更彻底的挥出来,战力才越恐怖,要不然的话,血魔傀儡只会几式机械而缓慢的动作,身骸再坚不可摧,又有什么战力可言?

看到姚文瑾才能将一具血魔傀儡驱使缓慢走动,铁鲲都怀疑以姚文瑾的低微修为,到底有没有可能彻底控制眼前这具血魔傀儡,但陈海毕竟将另四具血魔傀儡交给铁崖部的巫蛮控制,他这时候也不能说陈海太贪心了。

铁鲲走进木屋,看到陈海箕坐在莆草编制的草席上,在推算着什么,身上数十张散乱的图文,似某种道篆符阵,只是铁鲲并没有机会去学篆符之术,在陈海身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在推算什么,只是礼貌的没有打断陈海的推算。

等了半天,陈海才从推算中回过神来似的,看到铁鲲在身边,似乎是吃了一惊,当然铁鲲都恢疑陈海这装出来的。

铁鲲将铁崖部此时所遇到的困难说出来,问道:“曹公有什么办法,可以教我?”

“天机侯即将同意将几具重膛弩出售给铁崖部,但铁崖部没有大量的淬金铁供应,无法铸造大量的重弩弹,几具重膛弩也没有机会挥威力,”陈海说道,“但据我所知,除了沥泉有大量的淬金铁料产出外,西羌国的精绝都护府也有一定的淬金铁料产出,只要铁崖部的商队,能通过茫茫草原、沙海,进入精绝都护府,以铁爷与神侯及精绝夫人的交情,或许能从精绝都护府买入淬金铁……”

“这便是神侯让曹公混入燕州苦奴,找到我的原因?”铁鲲问道。

陈海坦然面对铁鲲咄咄逼人的注视,铁鲲嘴里虽然说是对他这个旧主念念不情,但他根本还是想着先维护铁崖部利益的,所以他与姚文瑾还会继续以曹文、曹瑾的身份掩饰下去,暂时不会直接暴露他真正的身份。

然而铁鲲是将铁崖部利益放在第一位,那就不妨碍将一些可以合作、有利于铁崖部的事宜说得更透彻一些。

“要是铁崖部商队从精绝都护府运出的淬金铁,能有四分之三,最终运抵到潼口城,我相信这就是神侯让我叔侄二人过来辅助铁爷的一个重要原因。”陈海说道。

目前由于河西的限制,从鹿城运入天机学宫的八级淬金铁料,每月才三四万斤,已经远远不能满足陈海在横山铸造重膛弩、天机战车等天机战械的需求,必须要立时在河西之外,开辟出新的运输通道来。

这也是陈海此次北上的一个主要目的。

茫茫瀚海西岸的草原,到处都是黑石汗国所属的妖蛮部族,也只有同属于黑石汗国的铁崖部商队,才有可能将鹿城所出的淬金铁从北线秘密运出来,既不惊动河西,也不惊动黑石汗国的其他部族势力。

“铁崖部只能留四分之一的淬金铁作为报酬吗?”铁鲲沉吟问道。

“铁爷以为从精绝都护府运出淬金铁会很少,才会觉得四分之一的量作为报酬,不值得冒这个险?”陈海笑着问道。

“那应该是多少?”铁鲲问道。

“到底能有多少,还需要看铁崖部组织的商队,一次最多能运输多少淬金铁,还能瞒过其他部族的眼线了,但量再少,也足够令铁崖部成为尧山附近千里之地的霸主。”陈海说道。

“黑石汗国境内并非一片平和,即便淬金铁的秘密不泄漏出去,但铁崖部的商队频繁出没于草原深处,也极可能会引起其他部落的贪心,铁崖部此时可分不出多少战力,去护卫商队。”铁鲲叹了一口气说道。

“只要铁爷愿意做这件事,不仅商队的护卫,可以从龙骧大营抽调三五百精锐伪装成燕州苦奴编成的奴兵——此外,潼口诸战,龙骧大营还俘虏四千多蛮兵,铁爷也可以分批赎回,补充铁崖部战力的不足……”陈海说道。

赎买俘虏这事,燕州与瀚海诸部之间一直都有秘密进行,而且龙骧大营所俘虏的蛮兵,即便大多平自蒙兀诸部,但只要是铁崖部出资赎买回来的,这些战俘就不能随便回原有的部族去。

要么是这些部族,交出同样甚至更多的赎金给铁崖部,要么就是这些战俘为铁崖部效命几十年,等到年老体衰,才能返回原有的部族。

这也是草原上的规矩,并不会因为蒙兀部更强大,就能随意践踏。

“要是铁崖部想造天机战械呢?”铁鲲问道。

“或许可以从天机学宫聘用几名匠师过来,帮铁崖部造天机战械,也可以传授机关傀儡术……”陈海说道。

“天机学宫将天机战械传到瀚海,就不怕触了众怒?”铁鲲问道。

“天机战械的秘图早就传遍燕州诸阀,谁能确认天机战械就是神侯传到瀚海的?铁爷就确信黑石汗国及拓跋部,就没有掌握天机战械的制造图卷?”陈海笑着问道,“再者说,铁爷以尧山为根基,他日能往南威胁到天水郡,神侯在天水郡才会越稳健,你不需要担心,仅仅是因为触了众怒,燕京城就能拿神侯怎么样,你只需要知道,神侯对铁崖部绝无不利之心。”

尧山位于瀚海的南岸,距离榆城岭的直线距离,实际上仅有九千余里,比榆城岭到黑石城的距离,要近了一多半,只因为每年开春后,潼河等主要河流,由于南部的冰层先融化,导致这些北向的河流,每年开春都会洪水泛滥,路途阻绝,使得尧山到榆口城的距离看上去极近。

当然,即便是洪水泛滥,即使数万、十数万大军不良于行,但从榆城岭到尧山之间数千里距离,在开春后也绝非找不到一条能供数百人规模商旅通过的道路出来。

第四百二十一章 秘议

铁鲲在秦潼山追随陈海,陈海当时还在西园军中,当时还没有交出兵权去执掌潼北大仓,更没有到聚泉岭密谋、试制天机傀儡战械,而当时铁鲲已经携带练兵实录离开燕州,返回瀚海草原了。

因此,铁鲲对天机战械的威力,一直都缺乏直观的印象——苗氏控制的凉雍军及董氏统制的河西军,也因为早年天机战械不成规模,都当成秘密武器隐藏下来,早年没有用于御边,还是到横山城下,恐怖的重膛弩露出狰狞的爪牙,近两百多头荒原蛮象在几十个呼吸时间内被放倒,铁鲲才明白过来,战争已经不是再凭借个人勇武就能掌控局势了,而旧主陈海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强大、还要恐怖。

蒙兀部为主的近四万精锐战卒,遗尸潼口、横山等城之下,就是明证。

铁鲲做梦都想获得重弹弩这样的天机利器,却没想到眼前有这样的机会在等着他,当然他也想到,将能拿到重弹弩等天机战械的制造图卷,培养铁崖部自己的天机傀儡匠师,才是根本上策,但很多事情要一步步去做。

心下算计着,铁鲲便匆匆而去,找族中的宗老组建商队之事,至于如何跟榆城岭及精绝都护府那边联络,他相信陈海自有定计,也相信龙骧大营仅派陈海叔侄二人混入在尧山的燕州苦奴之中。

待铁鲲离开血魔峡,陈海微微一笑,董宁的倩影在心底浮现。

对于董宁,陈海心中一直是有亏欠的,但他此时也没有时间去想儿女情长之事。

陈海让姚文瑾在木屋外守着,他在屋里又布下一层防止外人突然闯入的小型符阵,这才心念一转,神魂便通过蛇镯潜入血云荒地。

黑山与尧山相距三万里,三万里遍布大漠、草滩、河流、湖泊,与尧山的战云密布、气氛凝重不同,作为精绝都护府治所黑山城,在年前成功重创妖蛮的入寇之后,又令叶氏清醒的认识到叶氏王族军跟精绝军的战力差距之中,近半年时间来享受着难得的静谧、安宁。

军政之事,由丁爽、樊大春等人分担责任,董宁除了修行不缀外,又重新拾起书画,想着从旁门入道、参悟更深层次的道之真意,日子却也过得惬意。

陈海通过蛇镯,神魂潜入血云荒地之时,董宁才小心的将最后几笔补完,一个粗豪汉子便栩栩如生的跃然纸上,心里也不知这冤家在冬季防御战事结束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自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当然,值此紧要之时,董宁知道陈海不可能是真正安心长期闭关潜修的。

心下正埋怨着,突然一阵熟悉的头晕目眩传来。

董宁立时吩咐外面守值的扈卫,以及韩采娘等人,她要闭关修行,就匆忙走入日常潜修的玄机静室,启动阵法将静室从内部封闭起来,这时候才坐下入寂,等着陈海将她带入血云荒地之中。

董宁缓缓睁开眼帘,陈海在血云荒地里那樽狰狞丑陋的傀儡分身,就站在她的身前,虽然面目还是那样的狰狞,但血红的妖瞳里却透漏令董宁心暖的柔情。

董宁进入血云荒地,只能是神魂凝聚的一道虚影存在,这时候也是很开心的挽着陈海的手臂,随他欣赏着已经成规模的宁海城。

宁海城并不很大,虽然陈海也是照着最坚固的军事防垒去打造宁海城,同时为方便数千罗刹血魔族群聚集居住,宁海城的风格相当的粗犷,但这是董宁与陈海在金燕之外唯一能随时相见、相处的一方天地,董宁也是亲眼看着这城池在眼鼻底子一步步修造成形,她对宁海城也充满着感情。

陈海携着董宁出城而去,几个纵跃,登上了一座千丈高的孤峰坐了下来,董宁轻轻的将头靠在陈海的肩上,心下遗憾到,要是她神魂凝聚的虚影能感知的温度就好了。

“自从武藏军、天水郡兵能从天机学宫大规模获得天机战械之后,所有从河西借道、与天机学宫、龙骧大营有关联的商队,都会受到严格的盘查,以致横山新建的铸造工场,都得不到充足的淬金铁料,去造更多的天机战械,我想着,是不是可以找别家的商队合作,但又担心将鹿城盛产淬金铁的秘密泄漏出去,会引西羌国甚至藏羌国对鹿城的贪婪之心,又将滋生战端……”董宁愁眉说道。

陈海心中一暖,缓缓说道:“现在情势实在比之前更加危急了,我想在河西之外,开辟新的商道……”

“在河西之外开辟新的商道?”董宁迟疑的问道。

鹿城往南是动辄高逾万丈的绵绵乌鞘岭等绝域,深处栖息着大量强悍的妖兽,即便天机学宫组建战力强大的商队,能够横穿乌鞘岭,但绕到贺兰山脉南部进入燕州,同样是宗阀势力强大的云宁郡。

云宁郡怎么可能凭白无故的,就让天机学宫的商队携带数十万斤重、价值倾城的淬金铁借道通过,而不加以盘查?

鹿城往北是茫茫大漠,再往北、往东是妖蛮诸部栖息繁衍的草原。

虽然茫茫草原人烟稀少,但人族数百精锐所组织的商队,想要从这一区域,沿途会吸引多少妖蛮部族疯狂的攻击?

“你还记得蛮奴铁鲲吗?”

“啊!我记得他,那时候你好狡猾,骗得柴荣将铁鲲输你,”想想之前狡黠、将柴荣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陈海,董宁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铁鲲怎么了?”

“铁鲲实是黑石汗国一个小部族的宗子,早年随部族入侵河西时,为柴氏所俘,我当初在秦潼山将他放走,早是想着这步棋有朝一日能够用上……”陈海将这段时间令姚文瑾假死以及他与姚文瑾潜入伪装成燕州苦奴潜入尧山与铁鲲接触等事,说给董宁知道。

龙骧大营以黑燕军降卒为主,对屡屡寇边、血腥杀戮的妖蛮充满仇恨,很难通力合作,陈海想从精绝军抽调一些马贼出身的精锐,伪装成奴兵,与铁崖部的商队混编;此外,商队进出大漠,还需要精绝军配合吸引金州北部的妖蛮部族,同时也需要鹿城那边,将淬金铁提炼到七级甚至六级,这样才有可能将更多的淬金铁料,借道妖蛮部族控制的草原,秘密运入横山。

“这些事情部署之后,你还要继续留在瀚海?”董宁问道。

“尧山深处的上古残墟,很可能是道禅院在瀚海南岸留下来的一座残迹,只是道禅院最核心的秘密,历代以来都是大天师口口相传,我也不知道巩清知不知道这座地宫的存在,也不知道巩清坐化之前,有没有将这秘密告诉宁蝉儿……”陈海说道。

“你说宁蝉儿很可能也早就潜入尧山了?”董宁问道。

“有可能吧?只是她不露面,我也没有办法去寻她,”陈海点点头说道,“另外,阎渊率黑燕军十万残部,从雁门郡北逃之后,一直都盘踞在拓跋部西南、克烈部南方的白头山。助铁崖部在瀚海南岸崛起,往远处说,血魔大劫暴之后,可以直接引铁崖部南下避祸,能够加强榆城岭一线的防御,而往近处说,铁崖部能在瀚海南岸崛起,必然会将克烈部及拓跋部的兵力吸引到尧山附近来,也能减轻黑燕残军在白头山的压力……”

“这么多的事,却是要你一人承担……”董宁心疼的说道。

“……”陈海微微一笑。

孤峰之顶罡风呼啸,但在董宁心中,这片不毛之地实在要比当年太微山灵泉圣地,处处繁华要来的更好。听着陈海将瀚海之行娓娓道来,虽然枯燥,但却兴趣盎然。

血云荒地没有日夜之分,时间的流逝不那么容易察觉,二人将所有的事情都敲定了以后,又说了一些体己话,恋恋不舍的董宁才掐入与血云荒地的联系,返回黑山城。

将董宁送走之后,陈海心中并不轻松。

不仅瀚海接连出现大震,黑山附近也频频出现天地异相,陈海也没有办法确认什么时候就会由量变到质变,血云荒地就会与金燕诸州直接连接起来。

与神殿一起沉入神殿谷底的左耳,迄今都没有反应,而以陈海此时的修为,压根就没有能力潜入神殿谷而不被觉,他叹了口气,将姚老根、赤源等血卫召来,除了交待宁海城筑造、兵甲铸造以及血魔卫营的编制等事外,还指导诸多血卫修炼玄法武道,等这些事处理,陈海神念返回到血魔峡,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陈海借口在木屋里闭关潜修,姚文瑾始终在守候木屋外,确保不会有哪个无礼的蛮勇会突然闯过来。陈海举步踏出木屋,看到铁崖部的四位巫蛮还正在努力控制血魔傀儡,显然也是这五天来都没有怎么歇息,看得出他们炼制傀儡精魄、控制血魔傀儡上更有天赋,四头血魔傀儡已经能进退如风,进展竟然不比姚文瑾稍慢。

要知道姚文瑾即便在陈海的护法下,多次直接潜入到瀚海之上接引雷电淬体,才刚刚重新修成灵海秘宫,踏入辟灵境,但姚文瑾对道意的参悟以及神魂的真正强大程度,即便是燕州地榜数百强者里,也绝对处于前列。

姚文瑾掌控血魔傀儡的度,应该远非普通辟灵境弟子能及,然而此时修为水平,仅相当于人族辟灵境中后期玄修的四名铁崖部巫蛮,控御血魔傀儡的进展,竟然不比姚文瑾稍慢。

这意味着这四名铁崖部巫蛮,对类似肉身傀儡的炼制有着常人难及的天赋,又或许是巫蛮看似粗陋的修炼体系,特别适用炼制、控制肉身傀儡……

这现象引起了陈海的兴趣。

陈海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潜心研究金燕诸州的玄法及武道修行,对妖蛮的战技修炼及巫法修炼,却所知不多,心想能有这么好的机会,认真研究一下,应该能有助日后的修行……

第四百二十二章 传法

陈海闭关潜入血云荒地数日,相信铁鲲应该已经就他们商议的事情考虑成熟,与姚文瑾一起到猿跳峡口,去见铁鲲。

此时铁崖部族人虽然对陈海这个燕州苦奴,在猿跳峡竟然能被奉为上宾,心里实有很多的不忿,但铁鲲在部族声威日益见长,族长铁都也对陈海、姚文瑾二人礼遇有加,却也没有人会跑出来触他们的霉头。

因而陈海、姚文瑾以燕州苦奴之身,能在血魔峡和猿跳峡等尧山南麓之地畅通无阻。

赶到南麓新城,就见铁崖部的族人以及燕州苦奴两万多人,分布在猿跳峡谷外的山岭上,一方面开采南麓山岭深处特有的灰砂浆石,锻烧后研磨成粉,然后与岩层风化后积存在峡谷内部的风化土搅绊成泥浆,同时还将切碎碾压成末的草屑混和过去,然后将一车车灰砂桨运到工地,混合收拢来的碎石,一层层铺筑到城墙上。

遍地忙碌,两万多人经过近一个月夜以继日的劳作,新城已经初具雏形,自猿跳峡往南,绵延数里的灰石浆城墙,已经竖起有两米多高。

拓跋颜、左鹫率部停在银石滩以东,克烈部及拓跋的援兵还没有进入尧山附近,从尧山往西、往南,辽阔的草原都还在蒙兀诸部的控制之下,无论是猎狩,还是放牧牛羊,都有充足的食物来源,铁鲲也就接受陈海的建议,在食物及居住上改善燕州苦奴的处境,这也是方便筑城能顺利进行下去。

亲自率部到银石滩一线侦察敌军动向的铁鲲,这时候也刚刚回来,得报陈海、姚文瑾过来,铁鲲亲自出来,将他们迎入大帐。

铁崖部族长铁都,同时也是铁鲲的胞兄铁都,此时也在猿跳峡。

见铁鲲屏退左右,陈海猜测铁都或有话说,站在大帐里,平静的迎着铁都的注视。

“铁鲲找我过来密议商队之事,只是事情牵涉极大,铁都也不敢仓促决定,前两天原本想着将族里的宗老一起召集起来,再将曹公喊过来一起商议此事,没想到曹公在闭关潜修,铁都也不便多有打扰——”

“事不密则身败,”陈海微微蹙着眉头,拱拱手说道,“族长倘若没有想铁崖部崛起于瀚海南岸的决断,便当这件事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铁鲲毕竟还没有正式掌握族权,所以要组建不断跨越瀚海西岸草原的商队,必须要得到铁都的同意,但事情最多也就只能让铁都知道详情,不能再扩散出去,没想到铁都身为铁崖部的族长,竟然优柔寡断,他也拿不定主意,还要将铁崖部的十几名宗老都召集起来一起商议此事。

真要这么去干,鹿城有大型淬金砂矿的秘密,还能保存多久不泄漏出去?

一旦让左胜王穆苛或者是黑石汗王穆豪知悉此事,会不会倾尽黑石汗国所有的兵马,去强攻平卢大绿洲?

鹿城的淬金砂矿储量,仅有聚泉岭的十分之一左右,但也足够开采数十年,而且等级要更高,这么一座淬金砂矿的存在,足以令黑石汗国将下一次南侵的兵马,都集中到平卢大绿洲的方向上。

看到陈海拱手欲走,铁都站起来挽留,说道:“此事关乎铁崖部数万族人的身家性命,望曹公莫怪铁都太于谨慎……”

陈海站定,看着比起铁鲲来,身形要瘦弱得多的铁都。

铁都作为巫蛮,体魄远不如修炼武道的蛮武强健,巫法修行体系也比较原始,没有通玄、辟灵、明窍等境界层次的明确区分,而单纯以精神念力的强大程度,铁都的修为应该介入明窍境中期,只是没有掌握将六识感知修炼为神识,开辟识海的玄法,但精神念力固然强大,却还是没有以神念控御天地元气的威能。

“族长莫非是担心神侯他设计陷害铁崖部?”陈海问道。

铁都就在担心这点,不敢相信这天大的好事竟然就落到铁崖部的头上,但嘴里却说道:“曹公误会,铁都怎会如此想?”

“神侯是想用铁崖部运输淬金铁不假,但此乃两利之事,要是族长一定认为神侯另有图谋,请问铁崖部有什么值得龙骧军图谋的?”陈海咄咄逼人的问道,“难道大帐的这堵城墙,还不能表达龙骧军的诚意,难道血魔峡的四樽血魔傀儡,还不足以表达龙骧军的诚意?”

“神侯对尧山地底所藏之物,有没有什么想法?”铁都问道。

“……”陈海饶有兴致的再次打量铁都起来,虽然铁都这个族长,在铁鲲的衬托下不怎么耀眼,却没有想到在很多事情的考虑,实比铁鲲还要缜密,或许是他在血魔峡结庐而居,引起铁都的一些联想。

“族长是指尧山地底的这座天罡雷狱阵吗?”陈海也是直接挑明了问。

“天罡雷狱阵?令汗王受重创的是天罡雷狱阵?”铁都知道地宫布署上古大阵,也猜到汗王探索地宫是受到重创,但瀚海西岸的巫法传承有限,他对符阵没有什么研究,不知道地宫之下所藏的竟然是天罡雷狱阵。

“不错,尧山地底所藏就是天罡雷狱阵,而是就算动用十万苦奴将山石都挖走,将地宫挖露出来,要是不得破解之法,想要强行进入地宫,也会付出极惨重的代价,”陈海说道,“但说到神侯对天罡雷狱阵有没有兴趣,我只能说,兴趣是有的,但不值得神侯为此大动干尧。这么说吧,要是铁崖部能助龙骧军将鹿城的淬金铁进入横山,两三年间所能造的重膛弩、重弩弹,就能轻而易举将天罡雷狱阵的防御撕成粉碎!当然,尧山之下,或许还藏有其他宝物,倘若铁崖部能够自取,自然是都属于铁崖部,倘若铁崖部想要救助于神侯或龙骧军,大不了一半一半便可,敢问族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么大的事情,曹公能做得了主?”铁都问道。

“龙骧军并不缺少所谓的大阵、宝物,要是我此番能从尧山带些东西,都是意外之得、意外之喜,所以没有什么是能不能决定的,”陈海袖手说道,“想必族长也见过铁牧、铁贺他们重新炼制血魔傀儡的情形,他们实际是修炼天机学宫所传的六阳炼神真法,族长若想修炼,或能开辟出真正的识海……”

“曹公不过通玄境修为,竟也知道如此高深的玄法秘法?”铁都问道。

陈海为了尽快推动铁崖部崛起,无论是筑城、指点兵阵,乃至传授铁崖部族人控御血魔傀儡,所掌握的太多秘法,已经跟他所体现出来的通玄境修为极不匹配,也难怪铁都心里有很多的疑问。

“当初铁爷从秦潼山将练兵实录携回瀚海,神侯可有半点阻拦?”陈海笑问道,“别人视为珍宝的秘本真法,神侯可完全不当一回事啊。也是可惜老朽追随神侯的时间太晚了,错过最佳的修炼时间,没有办法提升境界,但天机学宫内所藏诸多秘本图卷,老朽大多都能览阅。族长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要是能得玄门真法修炼六阳魂魄,二十年内未必没有机会成就道丹境修为……”

听陈海如此,铁都都抑制不住内心的砰然心动。

瀚海草原上的巫法修炼,存在极大的弊端,会伤及自身的魂魄,以致巫蛮的寿元要比蛮武低得多,即便大巫,也极少有人能活过百年。

当然了,巫蛮也想过要修燕州的玄门真法,以弥补巫法修炼的不足,然而燕州玄门宗阀对传承的守护是难以想象的森严,瀚海草原上的巫蛮,根本就没有接触玄门真法的机会。

陈海这时候说他不仅能修炼燕州宗门真正的玄法,还有机会在二十年内修成道丹,怎么叫铁都不砰然心动?

“恭喜大兄……”铁鲲说道。

他知道大兄铁都年过五旬,就已经过了巫蛮修炼的巅峰期,要是得不到真正的玄门真法修炼,无论是肉身还是神魂,都会飞快的走下坡路,等到七十岁,就会变得衰老不堪,此时正是铁都改修玄门真法的最后机会。

铁都这时候也知道再难拒绝陈海所开出的价码,当即就深深的行了揖礼,说道:“请曹公传我真法!”

“铁爷挑选两百余可靠的族人,带上五百燕州苦奴组建商队西行,还要将声势搞出来,让草原诸部知道铁崖部商队的存在,等到黑山城,那边自有安排,铁崖部族人只需要接受黑山城的安排即可,莫不管其他的事情——而淬金铁料的秘密,在铁崖部,也就我、族长、铁爷及曹瑾知道,不能再让第五人知道了。”陈海说道。

说是铁崖部商队,不过是借用铁崖部的名义,以及拿铁崖部的族人当幌子而已,其他所有的事情,则必须在精绝军的严密控制之下进行,这一切董宁跟丁爽他们在黑山城自有周密的安排。

要不然的话,每次上百万斤的八级或七级淬金铁料,消息一旦泄漏出去,也足够引诱数以十计甚至数以百计的妖蛮部族疯狂抢夺。

这边事情商议好,陈海就直接带着铁崖部的族长铁都返回血魔峡,他要在血魔峡传授玄门真法给铁都修炼……

第四百二十三章 魔獒战旗

铁都三天前到血魔峡来拜访陈海,就看见过铁牧、铁贺等祭御血魔傀儡的情形,今日再看,四樽血魔傀儡进退搏杀,要比三天前更灵活一些,似乎每过一天,都能进步一些。

无论是铁牧、铁贺还是此时姚文瑾,除了能直接控制血魔傀儡做些简单动作外,都远没有强大到直接以神念控御血魔傀儡进入战场、进行复杂战斗的程度,更多还是以傀儡精魄为控制中枢,驱御血魔傀儡以战斗本能进入战斗。

当然,血魔傀儡一旦进入激烈的战斗,作为控制中枢的傀儡精魄,就会剧烈消耗,每次激战之后,傀儡精魄就需要傀儡师以自身的精神念力补充消耗。

当然,传说中还有一种摄魂术,能将摄取其他人或兽的残魂,再以炼魂术融炼到傀儡精魄之中,这样不但能减少傀儡师自身的消耗,还能炼制出更强大的傀儡精魄来。

这些血魔傀儡,因为傀儡师比较弱小,无法炼制更强大的傀儡精魄,也就无法将最强大的战力挥出来,也不能跟铁鲲这一级数的强者单打独斗,但这几樽血魔傀儡的身骸,原本就是初级的神魔之躯,在上古时期又用秘法重新炼制过的,铁鲲持淬金战戟,都无法斩破其鳞皮,可见其肉身坚不可摧到何等程度?

这几樽血魔傀儡单打独斗或许不行,但要是编入蛮兵战阵之中,能挥多大的作用,真是难以想象。

“已经到这等程度,可以编入战阵之中,一起进行演练了。”陈海看铁贺等人已经初步掌握驱御血魔傀儡的要领,接下来还需要长期的修炼、摸索,才能更进一步的将血魔傀儡的威力挥出来,这时候便示意他们都停下来,带着这四樽血魔傀儡,回到铁崖部在猿跳峡外的大营,与其他蛮兵进行联合操训。

等演练娴熟了,这四樽血魔傀儡目前就能挥出相当于轻型天机战车的威力来,这对此时的铁崖部而言,也是极大的战力补充。

陈海请铁都到木屋里席地而坐,将辟灵境踏入明窍境最根本的玄修真法六阳炼神诀,传授给他。

姚文瑾也席地坐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也是暗暗替陈海捏一把汗,同时也替自己暗暗捏一把汗,毕竟六阳炼神诀,不是姚阀的不传之秘。

瀚海沿岸每有强大的汗国崛起,燕州就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燕州与瀚海诸蛮数千年所积累的血仇大恨,已经不是谁能轻易化解,陈海将玄修真法授予诸蛮的消息真要传出去,不知道会在燕州掀起多大的波澜,但姚文瑾心里也清楚,一旦血魔大劫暴,诸蛮实际也将是抵御血魔的主力之一。

陈海这些年来,做了那么多犯大忌的事情,无非也是为最后金燕诸州能有更强的实力去应对血魔大劫。

铁都修炼巫法,也有极深的造诣,精神念力之强大,绝不大明窍境中期玄修之下,得陈海传授六阳炼神诀,掌握起来也快。

六阳炼神诀,又名六阳炼神咒,修炼时观想咒音,能够凝炼魂魄,以便能将六识感知提升到神识、神念的层次,才能够在眉心泥丸宫开辟无尽识海,而作为一门辅助神通,以精神念力所凝聚而成的六阳炼神咒音,有镇神固魂的神通。

此前在血魔峡,铁鲲及身边的扈卫,刚开始被血魔傀儡的阴邪气息所侵,陈海当时就用六阳炼神咒音,助他们抵挡神魂上所承受的威压。

铁都在陈海的指导,在木屋里潜修了一夜,就觉得神清气爽,直觉血魔峡内的动静皆能感知得到,心里大喜,六阳炼神咒,果真是玄门根本**,不是陈海拿出来糊弄他们的大路货。

“族长修巫法,虽然能刺激他人体内隐藏在血脉深处的力量,但这种巫法,却会伤及自身的魂魄,日积月累,就使得诸蛮修为极高深的大巫,寿元通常都远不如宗门玄修,”陈海见铁都睁开眼,满脸都是欣喜色,说道,“族长才年过五旬,就已经有盛极而衰之象,想必是巫法修行有所成就才受到如此严重的反噬。而六阳炼神咒的作用就是凝炼魂魄,所以族长此时,如久病初得药,效果最为明显,但三五日后,修炼就会缓慢下来,到时候还望族长要有更多的耐心。”

“多谢曹公指点,铁都知道欲则不达的道理。”铁都揖礼道。

“族长,若不介意,我倒可以与族长推演、讨论巫法之不足,往后铁崖部诸巫,或许能不受反噬之害。”陈海说道。

铁崖部并非大族,部族所传承的巫法远谈不上高深,至少不能跟陈海刚才传他的六阳炼神咒相提并论,铁都这时候也没有什么蔽帚自珍的,当下他就将铁崖部的巫法修炼秘密,说给陈海知道。

他同时也知道天机学宫真能够帮铁崖部将铁崖部的巫法传承完善起来,使族人再修炼巫法,不受反噬之苦。

陈海很早就关注到巫法修行,虽然没有玄修宗门的严密体系,看上去要原始、粗陋得多,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这段时段他留在尧山,闲暇之余,也是抽时间在研究巫法体系,弥补自身修为的不足,也不时跟姚文瑾讨论巫法修行的特点;这时候铁都能够坦诚相告,陈海就能跟姚文瑾研究得更深。

姚文瑾虽然才恢复辟灵境初期的修为,但说到对玄法修行、道之真意的深刻见解,当世能越他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要说姚文瑾有什么不如陈海的地方,就是姚文瑾自幼修炼的就是姚阀传承数千年的无上**,对基础武道、玄法的解析、研究,远没有陈海那么深处,他甚至都难以想象,陈海此时除了掌握风雷真意、怒潮真意、碎裂真意三种完整真意之外,还掌握**种真意雏形。

妖蛮,乃上古大妖与上古人族的后裔,世人皆知妖蛮体内蕴藏着上古先祖的血脉力量,但这血脉力量到底是什么,却很少有人能说清楚——铁都修为有限,铁崖部的巫法传承又缺失得厉害,更是想不透背后的道理。

巫武修炼,就是要依靠自身的苦修,掌握这种血脉力量;而巫法修行,则是要助族人将体内的血脉力量暂时或永久的激出来。

陈海与姚文瑾讨论了很久,也是不断暗中观察巫蛮及蛮武的修炼、战法,觉得这所谓的血脉力量,很可能是与道之真意相类似的灵魂印记碎片。

妖蛮的先祖是修炼有成的大妖,早就掌握完整的道之真意,甚至将道之真意修炼到第二重、第三重甚至更高的境界,这时候道之真意就会与魂魄进行更深层次的融合,这也是修炼元神、道胎的基础。

而到这一层次,道之真意就会通过灵魂印记的形式,直接传承给后裔子弟。

燕州顶尖的宗阀,先祖无不有道胎境一流的强横人物,这使得后代子弟更容易修悟出道之真意,更容易踏入道丹甚至道胎境,这也是跟灵魂印记、血脉传承直接相关。

而从这种角度去看,巫法、蛮武修行,与玄法、武道修行,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所谓的血脉传承或者说血脉深处的灵魂印记,就是一种由先祖通过血脉传承下来的道之真意。

只不过,对于宗修弟子而言,最终能掌握何种道之真意,跟修炼过程有着密切的关系;而对妖蛮或宗阀子弟,更注重通过修炼觉醒血脉深处所蕴藏的灵魂印记,更容易掌握道之真意。

而说到道之真意,真意皆有真形,元神以及道胎,都可以说是道意真形的具相。

陈海虽然还没有修炼到元神境界,但他的傀儡分身,早就经左耳直接打入罗刹魔神秘相,也是一种真形,因此,陈海对道意真形,早就有着直观而深刻的见解。

事实上,对于体内拥有灵魂印记传印的蛮武及宗阀子弟而言,要是能知道先祖所修的道意真形,想要觉醒体内的灵魂印记、掌握道之真意,就能事半功倍,而陈海推测妖蛮诸部的灵魂印记真形,极可能与诸部所尊奉的图腾有密切关系。

“魔獒战旗!”听陈海将他与姚文瑾对巫法蛮武修炼体形的研究倾囊相告,铁都失声大叫起来,从怀里掏出一面陈旧破烂不堪、仿佛凝聚数千年岁月苍桑的古战旗,捧给陈海看,颤音问道,“依曹公所见,我铁崖部的先祖,所修道意真形,就是这头魔獒?”

陈海将破旧不堪的古战旗展开,就见战旗上绘就一头威猛人立的魔獒,也不知道上古时是何人所绘,魔獒像虽然缺失得厉害,但陈海一眼看见,就觉有这头魔獒朝他猛扑过来。

这不是普通的战旗,当年绘制战旗之人,竟然已经直接将道之真意融入这魔獒像之中,只是很可惜铁崖部这些年来,没有一个族人,对道之真意有着像陈海这样的感受力跟悟性,没有人能现里面的秘密。

当然,这跟铁崖部将这战旗当成部族的上古遗物,一直由族长贴身收藏、秘不示众有着直接的关系,铁崖部族人都看不到这面战旗,又怎么可能参悟出里面的秘密……

陈海直接入寂观想这魔獒像,直觉身入意合、意与神合,全身的气血精华,像是汪洋大海般在瞬时被调动起来,要化为崩天裂地的一击,魔獒像所藏真意,竟然比怒潮真意强出一个层次,甚至都不在风雷真意之下。

陈海长长吁了一口气,将体内像怒潮涌的血气压制下来,跟铁都说道:“此旗教给铁鲲参悟,必有所得!而待族长真正踏入明窍境,到时候能以神识与魔獒像感应,到时候再施巫法,便识到此旗的真正厉害之处……”

第四百二十四章 蛟龙

铁都派人将铁鲲喊来,将魔獒战旗交给他参悟,他本人就在血魔峡闭关潜修,希望能在大战来临之前,修为能有所突破。

这时夕阳洒遍山岭,为抵挡接下来的冲击,铁崖部的青壮族人也都加入城池的修造,同样也有大量的铁崖部族人及燕州苦奴,在南麓的山岭里修建聚居地。

陈海与姚文瑾坐在一座百丈高的石崖之巅,沐浴着夕阳余辉之中,研究铁崖部巫法与魔獒像的关系,这时候陈海注意到尧山北面瀚海的上空,鱼鳞状的阴云密布,显示有一场雷雨即将到来。

为了助姚文瑾恢复修为,每到雷雨,陈海都会带着姚文瑾进入雷雨的最深处,接引至刚至阳的雷煞罡元,助姚文瑾修行。

陈海能感受到此时瀚海上空的那片雷云,所蕴含的雷煞罡元格外的纯正,暗感今夜或许就能助姚文瑾打通第七条灵脉。

等到天黑之后,陈海带着姚文瑾,从又险又陡的峡谷深处,避开铁崖部斥侯,全往北方奔去。

陈海要避免引起注意,不能在山岭的上空御空飞行,但他真元灌注双足,透漏出淡金色的神华,双足踏着陡峭的石壁游走,轻轻一跃,就能往前滑行二三十丈,姚文瑾直觉得身前的空气被猛烈的撕开,但很奇怪,却又没有破空的厉啸声出来,两人就像诡异的魅影,仅仅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横跨四百里纵深的尧山,出现在瀚海的石崖边。

看陈海依旧精气完足,即便这样的场景已经出现好多次了,姚文瑾还以难抑心里的震惊,想当初他修为最巅峰之时,以这么快的度奔跑四百里绝岭,也会略有一些疲备之感,陈海的真元法力之完足,真是不在道丹境强者之下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没有星月,只有天地间的微茫散出来,瀚海一望无际,波光潾潾,巨浪狂涛在凶猛的拍打着石崖,激起浪沫,往陈海、姚文瑾两人兜头兜脸罩来。

陈海丝毫不加阻拦,任着浪沫扑打到身上来,深深吸一口气,嗅着浓烈的海腥味。

雷雨还没有降下来,一个方圆数百里的巨大漏斗状云团,就在距离陈海他们两三百里外的瀚海深处,无数电弧雷光在雷云间游动,汇聚成一道道雷柱轰劈下来,照亮那暗沉色的海水,照亮海里不计其数的海兽。

“……”姚文瑾担忧的看了陈海一眼,这一次的雷云,比他之前几乎试炼的雷云,要暴烈数倍,他担心陈海还能不能去精准的控制雷煞罡元。

“走!”

陈海说道,进入雷云之中,除了助姚文瑾恢复修为,于陈海自己也是一种修行。

他参悟风雷真意,达到第二重境界,能够引雷煞罡元入体,淬炼筋骨血肉,让他越凡人之躯的限制,要是参悟风雷真意进入更高的层次,会不会有新的变化,会不会帮他在修炼道丹时,直接修成风雷金丹?

陈海带着姚文瑾踏波而行,一个时辰后,走雷云的下方,这时候刮面而来的飓风,像刀刃似的割过来,在海面上卷起数十米高的巨浪,直欲将闯进来的陈海、姚文瑾拍成粉碎。

一道道雷柱,在陈海、姚文瑾的四周轰劈下来,一些狂妄的海兽,动辄十数、甚至数十米长的大鱼,跳出海水,想要去对抗这天威之雷,却无一不被雷柱轻得骨断肢残。

飓风狂飚,陈海带姚文瑾进入飓风的边缘,姚文瑾睁开眼睛,看着四周黑色的狂风、雨幕,以及风雨中的雷柱、雷网,他心中感慨不已。

他昔日在家族的庇护之下,凭借着自身无比惊艳的天赋,在短短的数十年之中就成就了道丹,可谓是燕州百年来,最惊艳的人物之一,这也导致了他清傲的个性以及现在悲惨的下场,但自从和陈海远赴瀚海之后,他才知道何谓天外有天。

换做先前的他,面对这种毁天灭地的天地威势,或许就会退缩,可是现在的他已将刚才心里的一丝忧虑摒弃掉,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今天要借这雷霆之力,一次性打通第七、第八道灵脉。

陈海敏锐的察觉到了身边姚文瑾的气质上的变化,微微一笑,抓起了姚文瑾全力往风眼更深处飞去。

风虽无形,但在陈海的足下,却有如石壁一般坚实,陈海一步接一步的往前跨行。

姚文瑾虽然似被陈海带着而走,但他见识过人,心知即便道丹境强者,想在这样的风暴里逆走,都相当困境,陈海却闲庭信步,说是在飞,却更像是一步步踏风逆走,似乎这一刻真要有雷柱朝他们轰劈过来,陈海也能踏着雷柱而走。

这是明窍境该有的修为?

陈海也很讶异这次雷暴的威力为何如此之大,但此时也不作他想,带着姚文瑾一头扎入了风眼之中。

进入风眼后,风力顿时减轻了许多,顺着风眼往上,二人有若游鱼一般往头顶的雷云深处游去,云团中风似乎是熄了,但凛然天威往神魂侵压过来,令陈海感受到更大的压力。

四周雷光隐隐,汇聚成更猛烈的雷柱、雷暴轰劈下去。

换作其他人,气机感应,这一刻,必然要被雷霆轻成粉碎,唯有像陈海、姚文瑾掌握风雷真意、六阳天雷真意,才能勉强压制住这种气机感应,不直接引雷上身。

陈海一咬牙,带着姚文瑾往雷意最精纯的地方飞去,在雷柱最终形成之前,将一道道蕴藏有天雷威严真意的雷光,往姚文瑾体内引去,让这一道道置死而后生的纯粹能量,在姚文瑾体内爆开来,震的姚文瑾神魂动荡。

经历了重重磨难后的姚文瑾道心无比坚固,死死的坚守住灵识,按照陈海所授法诀一边缓缓收拢引入体内的真雷之力,引导着澎湃的毁灭之力冲击经脉的淤塞,同时用毁灭之力用尽后所化成的生之气息慢慢修补经脉的损伤。

姚文瑾在有条不紊的修炼当中,可是陈海却并不轻松,不知道为什么,陈海总感觉雷云的深处,似有一股难言晦涩的力量在关注着自己。

这种锋芒在背的感觉,让他有两次都险些让那些姚文瑾所承受不了的闪电漏进来,让姚文瑾之前的努力毁于一旦。

好在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就消失了,雷暴还在继续,看到姚文瑾的情形稳定下来,而且周身气机与雷霆浑如一体,暂时感应雷柱轰击,便将姚文瑾放到海水之上,让他慢慢修炼,而陈海则往雷云更深飞去,辗转腾挪,将一道又一道没有最终汇聚成雷柱前的雷光接住,也缓缓的淬炼着自身。

磅礴的大雨持续了两个时辰,云层才渐渐稀薄,雷霆之力也在慢慢的消减,陈海轻轻的舒了口气,他自己在这次淬炼中也收获了不少,感觉道丹境的大门已经遥遥在望了。只是无数人在最后都卡在了这一关,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将这道门踹开,跻身地榜。

正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密集的雨势突然停住,呼啸的狂风也消散的无影无踪,但是漫天的阴云却又开始重新聚敛了起来。

一股强横而晦涩的力量从数万丈的高空猛然的侵凌下来,随即陈海的神念里就突然响起一阵愤怒的咆哮,陈海直接被这声咆哮震的神动魄摇,差点都没有办法在半空顿住身形,要往下面的海面跌去。

好强悍的力量,已经越道丹境的力量层次。

道胎境的力量层次!

陈海抬头上望,头顶乌云密云,他能隐约“看见”有一头巨大的黑影,从数万丈的高空侵凌而下。

这里是瀚海的边缘区别,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强悍、堪比人族道胎境强者的妖兽?

不,比人族道胎境强者甚至更强!

在如此强悍的妖兽面前,陈海根本没有可能带着姚文瑾逃脱生天,既然逃不过,那便战吧。

陈海一脚虚踏,将这时也现异常的姚文瑾踏入海水之中,让激湍涌动的海水将姚文瑾带出战场。

姚文瑾想要跃出海水,与陈海联手一战,但陈海这一脚,释出数道气劲,将他捆绑得严严密密,令他在海水里挣扎不得,只能身不由己的任由海流将他往远处带去,他只能透过海水,看到陈海站在半空,从储物戒里取出裂天战戟的那一刻,身上透出诸色神华,平静的盯着头顶的乌云

下一刻,一头长达数十丈,浑身青麟,长颚大口的蛟龙,挟风带雷的从浓云中钻出,一头比石崖还要巨大的鳞爪,似乎随便一捻,就能将陈海当成蝼蚁,碾成粉碎。

陈海心中大骇,任他怎么想都想不到,他与姚文瑾在此修炼,竟然引来一头蛟龙。

而是一头成年的蛟龙,绝非妖神殿豢养的那头幼蛟能比。

这头蛟龙在空中虬结而动,铺天盖地的威势凛压着陈海,但陈海却岿然不动,一龙一人就这么虚空对峙了起来。

看着在自己面前有如虫子一般的陈海,竟然敢如此直面自己的尊严,蛟龙怒极,咆哮一声,一道粗大的雷电在虚空中快成型,往陈海劈去。

此时的陈海精神高度集中,他敏锐的感受到天气元气的变化,在雷电凝聚的过程中心随念转往一旁避去,险之又险的躲开了这一惊天动地的一击,随后手中战戟一抖,合身往蛟龙扑去。

飞扑的过程中,战戟上亮起一抹白光,凌厉的碎裂真意让眼前的蛟龙都不禁想要避开。可是被逼到绝路上的陈海怎么敢留手,裂天十二式在怒潮真意的催动下,一戟重过一戟往避之不及的蛟龙身上劈去。

“啊!”怒目圆睁的陈海终于在第九戟的时候将蛟龙身上一块如车轮般大小的坚硬鳞片劈碎,一蓬金色血液从伤口迸散开来,疼得蛟龙仰天巨吼,巨尾一摆,拍向正准备扩大战果的陈海。

陈海此时已经不能停止裂天十二式的攻伐,仓促之间,将第十戟迎向蛟尾……

第四百二十五章 恶战

此时在怒涛真意的催动下,裂天战戟将周遭百余丈的天地元气都牵动起来,仿佛以一丈长的裂天战戟为核心,重新凝聚出一杆十数丈长的巨戟,往蛟龙巨大如崖的尾部斩去。

陈海被沛然莫御的反震力抽飞出去,但他也在蛟龙的巨尾上,赫然破开了一道两米多长的口子,金色的蛟血狂疯出来,往汹涌的海水激洒过去。

蛟血一遇海水都熊熊燃烧起来,化作噼哩啪啦的电弧雷光,很快就消散掉了。

“吼!”蛟龙灵动的身形在半空中猛然一滞,凄厉的龙吼震散漫天的乌云,乌云散去,漫天的星光撒向奔涌不停的海面,也落在蛟龙青鳞之上,在蛟龙的体表凝聚出一层流转不休的光华。

这一幕看得陈海心惊,这头蛟龙比他想象中更为强大,只是一时托大,竟然纯粹以肉身来对抗他的战戟,才不幸中招被他斩伤尾部,这时候蛟龙体表所凝聚的这层星辉光华,防御力绝不是地阶灵甲之下。

然而不待陈海喘一口气,青鳞巨蛟又猛然飞扑下来,巨大的鳞爪像是一座石崖,又似乎凝聚无穷的星辉,就朝他头顶抓来。

到处都是破空厉啸,数百丈内的海面,被青鳞巨蛟这一抓,瞬时间都齐刷刷的被按下去一截。

陈海就觉有无尽的巨力从四周八方朝他挤过来,挤得他动弹不得,但裂天戟十二式气机已成,狂暴的真元在陈海体内流转,青鳞巨蛟这一抓虽然威力强大,但切不断陈海与天地元气的感应。

狂飚的天地元息,受气机感应,仿佛看似渺小的陈海涌聚过来,再度凝聚出一杆巨大的雷光隐隐的战戟,带起一阵狂浪,往蛟爪怒斩而去。

果然,陈海这一戟斩去,再也没有像先前那样,直接斩破蛟爪坚韧的鳞皮,甚至都没能将蛟龙鳞爪凝聚的星辉斩破。

陈海接着反震之力,和蛟龙拉开了一段距离,苦笑的看着面前像一座小山般张牙舞爪的蛟龙。

姚文瑾还没有借海流逃远,铁崖部都未必有准备,他这时候还不能将青鳞蛟龙直接引到尧山南麓去,这时候只能咬牙冲上去,借着身形的渺小,贴近青鳞蛟,与之在这海天之间缠斗。

有时候小有小的好处。

姚文瑾手脚能动时,已经随海流飘出十数里,天地昏暗,他身周到处都是涌动的湍急海流,他这时候虽然能挣脱出海流的束缚,但他心里清楚,他此时的修为太低微了,冲上去只会拖累陈海,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而且这里距离猿跳峡七八百里,他也赶不及去请铁鲲、铁都过来助战,他只能随着海浪往远远退去,不去影响陈海,但他的眼睛也死死盯住远处那片被浓云所笼罩的战场。

虽然天地昏暗,但蛟龙体形巨大,周身又凝聚一层淡青色的星辉,仿佛一头青光蛟游离在海之间;虽然陈海身形渺小,但陈海将风雷真意摧动到极致,周身雷光隐隐,裂天戟仿佛化作一杆雷霆战戟,与蛟龙纠缠在一起,姚文瑾能看得真切。

姚文瑾虽然从没有亲眼见过蛟龙这一级数的妖兽,但是道丹境的眼界终归还在,这头蛟龙已经成年,而修成蛟丹的气息,他还是能感应到。

再加上蛟龙比人族强悍十部、数十倍的肉身,这头蛟龙的实力,可以说已经是无限接近道胎境了。

虽然陈海完全落在下风,但竟然能与如此强悍的存在缠斗,是何等的了不得。

陈海虽然完全没有正面与青鳞蛟龙抗衡的实力,但风雷真意的全力催动,身形在狂风海啸之中,腾挪转折快似闪电,总是能在间不容的情况下躲开蛟龙一记又一记的挥击。

而只要蛟龙稍有大意,将星辉更多的凝聚于鳞爪,陈海甚至还能瞅准机会,将碎裂真意融入裂天戟之中,往蛟龙身上斩去。

陈海也是很快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一战了,又值此生死关头,诸多真意的转换,与身形、与戟势的融合,更加浑成一体,带动的天地元息气势也是越来越强,到最后陈海双足之下也是雷光隐隐,仿佛是踏着雷霆在青鳞蛟的胸腹间腾挪游走。

二人的大战搅散了乌云,夜空中的点点星光显露出来,撒向起伏不定的海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见突然一团白光,从海水之下怒射出来,凌厉无比的剑光,直接朝蛟龙的脖颈刺去。

蛟龙应付陈海应付的心浮气躁,都差点忘记海水里还潜伏着另一只心怀叵测的人族蝼蚁,而且这一剑的时机拿捏得极好,恰是青鳞蛟脖颈部分防御最弱的时候出手,直接带出一大蓬金色的蛟血。

青鳞蛟恼怒之下,一爪挥去,那白光轻盈的一转,玄之又玄的避开了带着腥风的一爪,紧接着又是一道剑芒,顺着龙鳞的缝隙往龙颈中扎了进去。

蛟龙吃痛,身形往后暴退,但同时张开狰狞的龙颔,吐出一道粗出手臂的银色雷柱,就朝从海水里钻出来的那道娇小身影劈去。

不像陈海掌握风雷真意,能够不被雷柱感应到气机,娇小的身影根本避不开雷柱,只能手划圆弧,极瞬间撑出六面六甲秘盾,去硬接这道雷柱。

虽然此人能在瞬时祭出六面六甲秘盾,已经是越明窍境极致的修为了,但雷柱威力强得惊人,六面六甲秘盾还是在瞬间就被全部轰碎,娇小的身影也被打得横飞出去。

“宁蝉儿!?”

陈海没想到宁蝉儿竟然一直潜伏在海水之中,他刚才都没有感知宁蝉儿的气息,也不知道宁蝉儿什么时候到尧山来,什么时候现他跟姚文瑾在尧山,竟然一直都潜伏在暗中偷窥着他跟姚文瑾修炼。

宁蝉儿性情古怪,也不知道她此行有什么目的,但陈海这时候只能选择与宁蝉儿联手,他咬牙催动遁光,将横飞出去的宁蝉儿接住。

宁蝉儿被陈海抱着,看那蛟龙只是退去,但并未逃走,朝陈海嫣然媚笑,说道:“你我二人联手,拿下这蛟龙,好处可要五五分帐!”

“依你便是!”

现在的策略,就是陈海顶上去,与青鳞蛟贴身缠斗,宁蝉儿躲在后面,御剑偷袭,或许有可能将这头蛟龙逼走;想要彻底解决这头蛟龙,陈海则不抱希望,彼此在肉身上的差距太大了,他与宁蝉儿体内的真元,绝对撑不住将蛟龙气力耗尽的那一刻。

青鳞蛟龙之前大意,吃了几次暗亏,看到陈海与宁蝉儿联手,就聪明了很多,不再给陈海贴身缠斗的机会,而是仗着它在度更强的优势,在空中横冲直撞,同时操纵着天雷往二人身周劈去。

陈海短距离腾挪极快,但说到远距离的飞行,甚至都不到青鳞蛟二分之一的度,动不动就被青鳞蛟拉开距离,又因为宁蝉儿无法躲避雷柱,他不能让宁蝉儿将压力都接过去,就需要硬着头皮去接雷柱,一下子就又变得十分的狼狈。

这么一来,周边的海域彻底成为了一片死地,最初还有一些妖兽敢于在浅海偷偷的围观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但是随着一道又一道的天雷劈下,在几头玄级妖兽被天雷余威劈死后,其他所有的妖兽都奋力往深海中游去。

宁蝉儿也是越打越心惊。

上古地宫出世,宁蝉儿潜到瀚海也有一段时间了。

从铁鲲率部出战尧山南麓时,她就现了这支妖蛮部族的不同,兼之与魅魔魂种玄之又玄的联系,不难断定陈海这时就在尧山,就藏身在铁崖部之中,所以她也潜伏在猿跳峡附近,想看陈海到底想要干什么,或者说对上古地宫有什么企图。

这次陈海携姚文瑾进入雷云之中,宁蝉儿也潜入海水里一路收敛气息跟过来,也是想看看陈海修炼的是何种功法。

看到陈海能引雷光淬体,宁蝉儿她也是震撼无比,正在盘算着要怎么才能哄骗到陈海的功法之时,青鳞蛟就出现了。

宁蝉儿最初是想悄悄逃走,谁知道陈海竟然悍然迎了上去,居然还和蛟龙打了个旗鼓相当,这让她大喜过望,就想着二人联手未尝不能拿下这条蛟龙。

一头成年蛟龙,有大价值,这是不言而喻的——现在蒙兀部、铁崖部以及克烈部、拓跋部都盯着上古地宫,宁蝉儿也知道她未必能从上古地宫里捞到什么好处,能够斩死一头成年蛟龙,也算是一种弥补。

只是她没有想到,站出来和陈海联手后,此时的青鳞蛟,竟比她刚才暗中观察半天,实力又提升了一截。

怎么回事,这头青鳞蛟刚才是压制自己的实力,跟陈海缠斗?

这时候青鳞蛟似乎也不想再缠斗下去,巨大的蛟身在空中仿佛一座雄峰似的蜿蜒盘缠着,气息急剧提升,宁蝉儿惊骇喊道:“难道这头妖蛟真是修成道胎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瀚海地宫

这一刻,青麟蛟的气息还在不断攀爬,如同没有止境一般。

宁蝉儿虽然一身傲骨,但也被这道胎境的威压震的花容失色,满口银牙颤抖的嘎嘎作响,竟然连逃跑的意念都生不出来,怎么都没想到,横亘她与陈海面前的,竟是一头修成道胎的妖蛟,甚至极可能已经修炼到道胎巅峰、即将化龙的境界。

蛟龙在这片大地也非绝无仅有,蛟龙的寿元也要比人类悠长得多,但作为最顶级的妖兽之一,肉身天生要比孱弱的人类强悍十倍、百倍,但它们的修炼却要远比人族艰难。

至少道禅院流传下来的秘典里,还没有记载这片大地以前出现过修成道胎的妖蛟。

妖蛟的肉身原本就要比人族强大得多,修成蛟丹,就已经勉强能与人族道胎境强者匹敌了;修入道胎巅峰的妖蛟,到底强悍到何等地步,宁蝉儿实在难以想象,她也就直接放弃抵抗的念头。

相比之下,宁蝉儿身侧的陈海则安定得多,既然打不过、也逃不了,索性就收起战戟,背负着双手在空中立着,平静的注视着眼前像山陵盘踞的青鳞蛟。

此时四周的海浪已经平息,大海回归了安静,唯有乌云还在四周翻滚,将这一片海域遮闭住,似乎是为了防止妖蛮诸部的强者,窥视这边的动静;而陈海他们下方海水里的鱼兽,也能感受强烈的威胁,拼命的下潜或者逃离这片海域。

“打又不打,却又不放我们走,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们?”陈海看到姚文瑾也被一股洋流束缚住,拖入这片被乌云笼罩的海域,抬起头看向青鳞蛟比水缸都要大两号的妖瞳,开口问道。

看陈海如此平静样子,蛟龙也有些愕然,一道神念直接冲入陈海的识海,幻化成一位髯须青袍大汉,直接在陈海的识海里,轻蔑的问道:“小子,你知道我是谁,你真就不怕我将你们当成蝼蚁般捏死?”

“你在这无垠瀚海逍遥自在,与我们无怨无仇,有什么需要劳烦你故意藏在这里伏击我们?再者说,即便是我们无意中得罪了你,你真要掐死我们易如反掌,有必要戏耍我们,还故意拖到现在?”陈海将姚文瑾从海水里拉上来后,也直接在识海里幻化出他本人的形象,与青鳞蛟幻化的髯须青袍大汉对面而坐,淡然说道。

他猜不透眼前这头妖蛟,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找上他们,但相信这妖蛟应该对他们没有什么敌意,刚才那一战,更像是故意压制自身的修为在考验他们。

现在这妖蛟露出真正的面貌,应该是他与宁蝉儿之前的表现,通过他的考验了。

“你才修炼到明窍境,就已经能在识海里幻化本尊、凝聚声音,在修炼途中也算是小有成就。”髯须青袍大汉笑了起来,右手一伸,一道玄之又玄的气息在他粗大的手掌之上凝聚,凝聚一头青龙的虚影,问道,“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龙帝!?你是龙帝的子嗣?”陈海没想到髯须青袍大汉不仅在手掌间直接凝聚出龙帝苍禹的形象来,甚至这虚影透漏的气息也是令他那样的熟悉,竟然与龙帝苍禹的气息一模一样,再像这髯须大汉,不是跟龙帝苍禹幻化人形时,有几份相像?

陈海一直以为左耳、龙帝在金燕诸州,除了道禅院外就没有其他部署,没想到眼前这头青鳞妖蛟,竟然也跟神殿有着密切而直接的关系,只是他不确认青鳞蛟跟神殿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推测他很可能是龙帝苍禹在燕州留下来的血脉子嗣。

青袍大汉见陈海还能认得龙帝的气息,满意的点点头,这时候却不想解释太多,说道:“你们跟我过来!”

说罢青鳞蛟就收回神识,摧动云雾翻腾,直接往尧山北崖方向飞去。

姚文瑾、宁蝉儿不知道陈海在识海跟这头青鳞妖蛟交流什么,与陈海一起,跟着青鳞妖蛟往尧山北崖飞去。

青麟妖蛟嫌陈海他们飞得太慢,鳞爪一挥,一团云雾就裹着三人快飞动起来,两炷香的工夫就已到了尧山北崖。

这时候青鳞妖蛟,带着陈海他们往一处峡谷缓缓落去,一边降落,青鳞妖蛟的庞然妖躯一边极缩小,到最后变化成在陈海识海的髯须青袍汉子。

峡谷的尽头,是一处千丈高耸的垂直崖壁。

那汉子屈指弹出数道玄光,没入崖壁之中,就听见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崖壁深处传出,很快就见崖壁像巨大的石门一般,颤动着缓缓的往两边打开,露出一条黑黢黢的巨大甬道来。

“这里是瀚海地宫的入口?”宁蝉儿讶异的看向青袍大汉,不确定的问道。

她这些天潜伏在尧山,就想着趁蒙兀部驱使奴隶将地宫挖出来,她能有机会混进去看个究竟,没想到在尧山的北崖,竟然存在另一条完好无缺的入口。

看到天罡雷狱阵、血魔傀儡的存在,陈海就知道尧山地底的这座地宫,跟神殿,跟道禅院有着密切的关系,只是他没有想到,这座地宫并没有完全被遗弃在这里,要是他所料不错的话,眼前这青鳞妖蛟所化的髯须大汉,应该就是这座地宫的守护;他同时也没有想到,宁蝉儿竟然知道这座地宫的名称,看来大天师巩清坐化前,应该还告诉宁蝉儿不少秘密。

髯须大汉却没有理会宁蝉儿的意思,示意陈海跟他往里走去,陈海他们踏入甬道,石门在身后自动关闭,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好在这时候亮起两盏宫灯,飘浮在甬道的上空,随着他们数人往里深处,宫灯透漏出来的光芒,如水银泻地将地宫里照得通明如昼。

陈海他们很快走进一座大殿,大殿高逾百米,六十四根擎天巨柱将大殿支撑起来,柱子上刻满了繁杂的花纹,大殿的正中央是一座祭坛牢牢吸引住陈海的目光,陈海当初在神殿里,也看到同样的祭坛,只是规模比眼前这祭坛还要宠大。

这时候,髯须青袍大汉走到祭坛,手扶一个异兽石雕的头颅,看着神态肃穆的陈海,说道:“陈海,血魔大劫即将暴,这里是整座地宫以及天罡雷狱阵的控制中枢,现在就交给你来掌管了……”

陈海抬头看着台上的髯须大汉,这时候真正确认这里就是龙帝苍属、左耳他们留下来的部署,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龙帝魂归九天,左耳随神殿沉入血云荒地的无尽深处,再没有回应,陈海这些年为抵御血魔大劫,一直都是孤军奋战,可以说耗尽了心机,没想到这时候才终于遇上能称得上是真正意义的援手。

“什么?”宁蝉儿不悦的扬起手,现出手腕上的蛇镯,问道,“据道禅院天师秘典记载,谁拥有灵镯,就能控制瀚海地宫的中枢,成为瀚海地宫的主人,你这妖蛟,为何单就将地宫交给陈海?”

“道禅院虽然历代大天师都有灵镯传承,也知道地宫的所在,但陈海的灵镯乃我父帝所赐,岂能同日而语?”髯须青袍大汉早就注意到宁蝉儿潜入尧山,想着要进入地宫,只是苦寻不到地宫的真正入口,说道,“再者说,必然是真正抵御血魔大劫的人,才能掌管瀚海地宫,难不成,你真以为我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管不顾,就只认你们手里的灵镯?”

“……”陈海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但左耳与神殿沉入血云荒地的无尽深处,看他修为低微,很多事情都没有跟他交待,但相信左耳应该跟眼前这青鳞妖蛟应该有更多的交待,他这时候就直接问青鳞蛟所化的髯须大汉,“当初将地宫部署在这里,为何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启用,白白浪费掉?”

“父帝他们建造这座地宫里,我还是灵智昏昧、都不知道修行是为何物的幼蛟,这些年一直都藏在这地宫里的修行,偶尔才入瀚海深处遨游一番,”髯须大汉耐着性子跟陈海解释道,“听父帝说,他们最初是想在尧山,以地宫为基础,再展一座道禅院,将玄门真法传授给瀚海岸的部族,让诸蛮变得真正强大起来。然而诸蛮与金燕诸州的杀戮,数千年来越演越烈,血仇越结越深,没有休止的迹象,要是再将玄门真法传授给诸蛮,只会在这片大地引更惨烈的厮杀,无益于抵御血魔,因此这座地宫建成后,一直都没有真正启用过……”

第四百二十七章 筹谋

姚文瑾甫一进殿,就被恢弘的气势给镇住了。

他虽然一直在苦修,但是神陵山学宫的几座大殿,甚至赢氏的燕然宫等宫室也都见识过的,在燕州也算是极有见识之人,也是如此,这才让他难以想象什么样的大神通,才能在这山腹中开辟、建造出这么一座雄伟的大殿里。

这还没有将地宫里的其他建筑计算在内。

此时听得青鳞蛟所变成的髯须大汉,将上古秘辛娓娓道来,姚文瑾心里也是一阵侥幸,心想当年龙帝等要是也在这里建立道禅院传承,将真正的玄法神通传授给妖蛮诸部,人族肉身孱弱,又没有其他能牵制妖蛮的力量,恐怕从金燕诸州早就要沦为妖蛮的狩猎场了。

“瀚海地宫的存在,道禅院的天师秘典里也有记载,也是指望有一天,人族的势力能展到瀚海沿岸,道禅院也可以直接启用这座地宫,但这些年来,人族占据金燕诸州等富饶之地,不思进取,甚至为谋长生,反噬道禅院去找什么长生秘籍,最终引赤眉教大祸,这也是父帝当年部署这一切,所没有预料到的。”髯汉青袍大汉说道。

陈海蹙着眉头,感慨道:“原来前辈对燕州所生的一切也都了如指掌啊……”

髯须汉子说道:“大家都同属神殿一脉,‘前辈’二字,我也担当不起,你直接喊我苍遗吧!”

陈海也是从善如流,拱了拱手道了声苍遗师兄,接着又问道:“血云荒地即将与金燕诸州彻底连接起来,苍遗师兄应该也早有所察觉了吧?”

苍遗点了点头:“我由于直接生于这个世界,身上有太多这个世界的烙印,而职责也是守护这座地宫,并无灵镯能使神魂潜入血云荒地,但左耳师叔入寂之前,曾交代我一些事情。而这段时间,瀚海以及极西之地,连番大震,地气惊泄,我也能认识到问题越来越严重了,只是还不知道情况恶化到了什么程度。你初入河西修行时,我还有所关注,后来,瀚海深处一头老怪,觉察到地宫的存在,我与其一番恶斗,将其毙杀后闭关疗伤数载,没想到你这段时间已经创立天机学宫,在秦潼山、天水郡成就一番基业了。这次瀚海大震,将尧山主峰震塌,地宫暴露出来,瀚海诸部又集结精锐军队及十数万苦奴过来挖掘地宫,我还想以龙骧军的实力,还不足以北伐瀚海,就想着将大阵取出来再去寻你,没想到你竟然潜到尧山来的……”

陈海与苍遗猝然间相遇,有太多事情要相互了解,当下也是挑紧要的先说:“两年多前,血云荒地就已经生成灵泉,动植物疯狂生长,在获得足够的食物之后,血魔部族间的残杀就减缓了,还在神殿谷附近形成新的、组织严密的帝国……”

“什么,血云荒地竟然已经生成灵泉了?”苍遗大惊问道。

姚文瑾和宁蝉儿或许还想象不出情形已经危急到哪一步,苍遗虽然没有去过血云荒地,但他从左耳那里了解到甚至比陈海还要多的信息。

他知道血云荒地原本只是一处空间碎片,还不能算完整的空间,天地法则也不完善,所以才会死寂、荒凉一片,只有强悍的魔物能在血云荒地里生存,但如今汇聚天地元气,生成灵泉,这说明在某种意义上,血云荒地已经和金燕二州融为一体了,意味着两个世界随时都会彻底打通。

想到此时,苍遗也是一阵头大。

也许血魔并不放在他的眼里,就算血魔势大,他潜伏在无尽瀚海的深处,避开血魔大军的锋芒逍遥自在,也不是做不到。

只是即便作为蛟龙一族,寿元比人族及其他的物种长得多,但也有极限。

他在这个世界已经生存了近万年,即便修成道胎,寿元已经所剩无几了,倘若想要长生,就必须要继续提升自己的力量层次。

可是天地自有规则,燕州有史以来,没有一人突破道胎,并非偶尔,苍遗心里更清楚,他继续提升自己的力量,突破的那一刻,就是引天地大劫、魂飞魄散之时。

这些年来,虽然他在瀚海肆意遨游,也站在道胎境的巅峰,但寿元将尽这柄悬在头上的利刃他一刻不敢或忘。

唯一的机会,就是通过血云荒地,进入更高层次的天地去修行……

只是血云荒地已经被亿万血魔占据,还即将全面侵入燕州,他凭什么通过血云荒地,从一个受血魔族大能严密监视的通道,进入另一方天域?

陈海蹙眉看着祭坛上的苍遗脸色时红时白,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思量着什么,事实上苍遗有很多话他是不信的,但苍遗又确实是他此时能争取到的最强大援手。

过了好久,苍遗缓缓吁了一口气,神色凝重的问陈海:“血魔大劫迫在眉睫,怕是不那么好熬过去。你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

“血魔并非无法抗衡,只是人族分裂太久、内耗太久,现在怕就怕血魔大劫突然暴,金燕诸州猝不及防,没有建立有效防御,就被打杀得溃不成军,”陈海将自己的打算一一给苍遗道来,说道,“我所有的计划,就是要依托太微山、铁流岭、榆城岭建立一道防线,至少在血魔大劫暴后,能支撑住三到六个月的时间,这样才能给燕州足够的缓冲时间,让诸多宗阀彻底意识着血魔的威胁,那时候,燕州以及燕州以南、以东的人族资源,自然就会源源不断的运抵秦潼山,一起去抵挡血魔的入侵……”

陈海又说道:“……现在的问题,太微山、铁流岭都有地形之险,方便防御,然而天水郡北部却是一个大缺口,这边不堵住,血魔大军就可以绕过太微山,包抄河西的后路。我此时极力助铁崖部崛起,一方面是需要有妖蛮部族,帮我们从平卢运输淬金铁进天水郡,另一方面,等血魔大劫暴,引铁崖部避入天水郡,能弥补天水郡战力的不足……”

旁边的宁蝉儿听得一阵不屑,自从先师巩梁仙逝之后,她的心中除了自身修行之外,就已经再无其他。在她看来,陈海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是败笔,若让她拥有陈海的资源和天赋,怕是早就修成道丹,逍遥自在。

陈海就算拼尽算计,又有几成把握抵御住血魔大劫,就算抵御住血魔大劫,他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而姚文瑾听着却惭愧无比,自己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念,现在想想,当初自己未尝没有沽名钓誉的念头,这才导致了偏激的行事风格,以致他自己刚刚崭露头角就被抹杀。

而陈海看起来行事诡异,处处背叛,但是这份忍辱负重的痛苦,实在不是自己所能想象的。先前陈海让他假死,又助他恢复实力,他还以为陈海更多是为了将来能给姚阀一个交代,此时此刻听陈海将所有事情向苍遗和盘道出,才真正为陈海的算计跟心机所折服。

大殿中灯火通明,时间缓缓流逝。

一个多时辰,陈海终于将这些年所做的事,以及未来的打算讲完。

苍遗连连点头,这才万幸当年父帝所托非人,可惜左耳师叔入寂之前,对陈海还是不够信任,没有给他更多的资源,不然情形或许能更乐观一些。

当日潼口一战时,苍遗虽然没有亲临现场,但他将神念寄在一只雀鸟的体内,亲眼见识重膛弩等战械的威力,相信这等军国神器在将来血魔大劫中能挥出重要作用来。

苍遗感慨的看着陈海,开口说道:“你距离道丹也就一步之遥,血魔入侵在即,我有一门秘法,或许要冒些风险,可助你尽快修成道丹——你可愿意修炼?”

陈海冒险北上,是铁崖部这步棋至关重要,他不能在瀚海草原开辟新的商道,天机学宫就无法获得足够的淬金铁去铸造天机战械,而要维持这商道不被其他诸蛮部族侵袭,就需要铁崖部足够强大,但说到个人的修为,道丹或者不是道丹,在陈海看来,意义并不大。

再者说,成之法,多少会有一些隐患存在,他这时候无意去冒这个险。

看陈海犹豫不决,似担心修炼这种秘法的凶险,宁蝉儿眼眸一转,款款上前施了一礼道:“前辈,婵儿也是道禅院一脉,可能修炼此法、成就道丹?”修行本是凶险事,有机会成就道丹,宁蝉儿自然极力要争取一试,说话间,她不自觉的就运起了玄功,魅魂魔种无声无息的动,想去去影响苍遗的心神。

“这个手段,莫要对我施来!”苍遗冷哼一声,一道金光随手而出,将不及躲避的宁蝉儿打翻在地,真是没有半点的怜香惜玉……

第四百二十八章 存货

“我好歹也是道禅院一脉的弟子,师兄便是不愿,也无需一掌都差点将我肉身拍得粉碎……”宁蝉儿没想这头妖蛟,真是半点情趣都没有,出手就将她打翻在地,娇怨道。

陈海心中暗笑,也只怪宁蝉儿太渴望修成道丹了,以致一时间被诱惑迷了心智,竟然下意识用这种手段去对付苍遗,也不想想,就算苍遗也通男女之情,但它数千年修行,道心是何等的坚固,岂是宁蝉儿用万魅幻灭**能撼动神智的?

姚文瑾听苍遗说世间竟然有道丹成之法,也是震惊得口干舌躁。

明窍易成,道丹难就。

万余年来,金燕二州不知道多少少年轻才俊,有着天纵之资,在修行的道路上一骑绝尘,将自己的同龄人远远甩开,但往往都卡在明窍巅峰,毕生都不得寸进半步。

眼前的宁蝉儿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不要看到此时就已经踏入明窍巅峰修为,但未来要没有足够的机缘以及资源,此生也未必就有七八成的希望能修成道丹。

莫说是要冒上一些风险,就算是九死一生,也有大把的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修习这种秘法。

此时见陈海脸色似乎有所不愿,姚文瑾都想大声替他应承下来。

陈海沉吟良久,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道丹之修行,于修道之人确实是莫大的诱惑,但血魔大劫当前,一个人的实力再高,也都十分的渺小,修成道丹又能如何?再者,从辟灵境乃至突破到明窍境,修的是灵脉,修的是筋骨肉身;踏入明窍境之后,修的是神魂、修的是三魂六魄,讲究的是对道之真意的参悟,这不仅决定踏入道丹那一刻的成就,也决定未来修行的道路。我想,即便有道丹成的秘法,但所修道丹,与我所向往的大道金丹,应该是有所区别的。师兄的心思,陈海在此谢过,这道丹,不修也罢……”

苍遗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修道一途,路遥而艰,其中最难的就是把握道心。师弟道心坚定,能不惑于旁门外道,我也不劝你了。不过,这妖女心怀叵测,要不限制,怕是会坏了大事……”

苍遗对宁蝉儿很有成见,说话间就双手掐诀,飞快的凝聚出四枚金光灿灿的精小符篆来,往宁蝉儿额前印去。

宁蝉儿自然识得这四枚精小符篆是一种神魂控制手段,她此生但求自由自在,哪里甘心被他人控制神魂,惊恐万分就要往后退去,只是苍遗道胎境所施展的神魂禁制,岂是她想挣脱就挣脱的?

宁蝉儿想要开口求饶,但张开檀唇,四枚精小符篆已经印上她的额头,一隐而入。

宁蝉儿这时候感知到在自己的识海深处,那四枚符篆化作四座数万丈高的金峰镇压下来,只要稍有不慎,这四座符篆所化的金峰,就会将她的识海碾为粉碎。

宁蝉儿怨恨的瞪了苍遗一眼,没想到这妖蛟竟然处处针对她,想着他日要想办法找回这过道,叫这妖蛟喝她的洗脚水。

苍遗却不在乎宁蝉儿恨不恨他,朝陈海摆手大笑道:“师弟为抵御血魔操劳,身边也没有真正能照应你的人。这妖女有明窍境巅峰的修为,随时能修成道丹,留在你的身边,也不损我龙帝一脉的面子,哈哈哈哈!”苍遗直接将控制金峰符篆的秘诀,纳入一道玄光,打入陈海的识海之中。

陈海并不想去控制宁蝉儿的神魂,但苍遗硬塞过来,也只能暂时接收下来,再说他的识海深处留有宁蝉儿当年种下的魅魔魂种,却也不怕宁蝉儿真能坏了他的大事。

宁蝉儿听苍遗左一个妖女,右一个妖女,直气的银牙咬碎,暗道跟你比起来,谁才算真正的妖?只是形势比人强,自己命门被苍遗捏着,宁蝉儿也不敢作。

陈海也没有心思去消遣宁蝉儿,想着眼下最紧要的,他还是要先搞清楚,左耳、苍禹等当年在此建造地宫,封存数千年,除了天罡雷狱阵外,还有其他的存货,能够帮铁崖部族崛起。

唯有铁崖部崛起之后,才能最快的度将北线的商道建立起来,而不受其他部族的威胁,这样才能保证聚泉岭、横山的铸造工场能够全力开动起来制造天机战械。

“这等小事啊!”

苍遗哈哈大笑,一挥手几道玄光融入祭坛之中,紧接着整个大殿颤抖起来,支撑神殿的六十四根巨柱缓缓的旋转起来,大殿的四壁收拢起来,露出八条黑黢黢的甬道,顿时就有血腥而狂暴的气息从岩洞似的甬道深处涌出来。

借着头顶的宫灯散出来的柔和光芒,陈海他们能看到八处涌道深处,密茬茬的站满七八米高的血魔傀儡,细数下,总计将近千头之多。

陈海没想到左耳、苍禹当年竟然在这地宫里封存了近千具血魔傀儡。

“怎么样,师弟,这千余血魔傀儡能不能抵得上燕州十万最精锐的战力?”苍遗得意洋洋的献宝问道。

陈海一个扶额,只觉得脑瓜都疼了起来。

想要将这千具血魔傀儡的威力初步挥出来,他至少需要找到上千名至少有辟灵境后期、巅峰修为的傀儡师才行。

只是,此时整个铁崖部,相当于辟灵境巅峰修为的巫蛮,才三四十人而已。

陈海苦哭不得,他知道这上千具血魔傀儡,是左耳、苍禹为另一座道禅院所准备,想道禅院实力展到最巅峰时,辟灵境后期乃至巅峰弟子,或许能有上千人之多,但他此时从哪里找上千名拥有辟灵境后期以上修为的傀儡师来?

再者,他真能聚集上千名辟灵境后期以上的宗门弟子,作为骨干将官,至少能编训出一支四五十万人,甚至更大规模的精锐大军来,到时候配备大量的天机战械,战力不知道要比这千具血魔傀儡强出多少。

眼前这千具血魔傀儡,对他而言,只是鸡肋而已,食之无肉、弃之有味,他还不能将上千具血魔傀儡的秘密泄漏出去,他看不上眼的东西,却足以在瀚海掀起腥风血雨。

陈海苦恼的将他的想法说出来,苍遗愕然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挥了挥手,让大殿的四壁重新闭合起来,苍遗也痛苦的挠了挠头。

上千具血魔傀儡,是数千年前左耳、苍禹为抵御血魔大劫所留,但陈海对当世战术、战法的改造,是突破性的,鹤翔军在河西军面前都没有招架之力,就是明证。

即便是苍遗,这些年来更专注自身的修为,并没有深刻认识到练兵实录与天机战械到底带来的是什么,听陈海详细解释,才知道他守护数千的这批血魔傀儡,已经沦为鸡肋。

“却也不能完全说是无用,要是能将这批血魔傀儡悄无声息运到横山,也是可以拿来跟其他宗门交换资源。像太微宗这样展有数千年的顶级宗门,才有能力额外消化两三百具血魔傀儡,”陈海说道,“于铁崖部而言,大量最基本的玄兵战甲弓弩,以及能加强城池防御的大阵,或许更迫切些。要是地宫没有存货,我就要考虑,怎样才能从横山悄无声息的运过来……”

苍遗这时候两眼一亮,拉着陈海飞到祭坛上,指着祭天台中央所立的那樽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石兽,说道:“那师弟你看这个怎么样?”

陈海狐疑的看了看苍遗,随即照他所授之法,将神念和石兽连接在一起,顿时觉得神念似乎飞入万丈虚空,就见千里尧山的一草一木都展现在他的眼前。

往尧山南面望过去,一点点加高加厚的城墙,如同蚂蚁般辛勤来往的奴隶,甚至连他们汗水溅起的微尘都看的一清二楚;陈海将视野又转向尧山的东南方,拓跋部和克烈部的前锋联军还驻扎在那里,这时候有数头魔鹫飞入军营,似乎是带来后续援兵新的信息。

虽然大阵可以当巨型雷达使用,但以铁崖部此时的斥侯体系,也能够将千里方圆内的大致动静掌握住,这巨型雷达并不是无可或缺。

陈海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正要将神识收回来,苍遗的气息也出现在万丈高空。

苍遗通过神念,传话道:“师弟不要焦躁,要是不能拿出点儿好东西,我还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当你的师兄?前几日,是这帮人和铁崖部打了一战吧?”

苍遗伸手指向克烈部和拓跋部的前锋联手营寨,问陈海。

陈海不知道苍遗想干什么,突然间天空诡异的聚起一片乌云,惹得蛮寨中一阵慌乱,陈海心中一跳,没想到完整的天罡雷狱阵,控制范围竟如此之广,那边距离地宫,差不多有四百多里地啊。

若是两军对峙之时,他这边控御天罡雷狱阵突然在敌方头顶降下万道天雷,势必能彻底打乱敌方的阵脚,那战事也就没有什么悬念了。

看陈海沉思而欣喜的样子,苍遗嘿嘿笑道:“怎么样,这个礼物还算满意吧?”

可是还没等陈海高兴起来,就见那片雷云聚集到有十数亩方圆的样子就停了下来,不疼不痒的轰劈下十数雷柱,劈翻了几个倒霉鬼,引燃了几处帐篷,雷云便散了……

控御天罡雷狱阵,在四百里外,威力都不如一名辟灵境弟子的御雷术,威力也未必太不够看了吧?

陈海收回神识,拉起姚文瑾就往外走。

地宫里根本就没有他所期待的东西,天罡雷狱阵一时半会也拆不下来,他接掌瀚海地宫不过是引火烧身,还不如早早放手离开为好。

看到陈海扭头就走,苍遗一把抓起还躺在地上装可怜的宁蝉儿,追了过去:“师弟,别走啊,师弟!昨天为了引你上钩,我已经把大阵积蓄的能量用了七七八八。我保证你真正想要用这大阵时,威力定能比刚才强出数倍。师弟,师弟……”

第四百二十九章 美人计

铁鲲此时站在猿跳峡南面已经初具规模的城墙上,望着已经西斜的红日,心中焦躁不已。

今天早晨蒙战、穆图从尧山西麓白鹿峡传讯过来,拓跋和克烈两个部族大规模集结的援军,距离尧山就剩半月的路程,然而黑石城那边毫无动静,看来是彻底不会有援兵过来,针对这一情况,穆图、蒙战让铁崖部派代表,到白鹿峡议事。

铁都在血魔峡闭关潜修,不是敌军大举攻来,也不便打扰,而陈海也有两天不见踪影,以致铁鲲这时候都找不到人商议事情。

对陈海的神出鬼没,铁鲲早已经习惯,也知道陈海代表龙骧军而来,绝对要比表面看上去不简单得多,只是这次消失的时间有点久了。

铁鲲叹了口气,正准备独自去白鹿峡赴会,却见远远看到陈海带着三人往这边走过来。

除了姚文瑾外,又多了一个身穿青袍的髯须粗壮大汉,跟一个眉目清丽的娇滴滴女人。

说起女人,铁鲲心中不禁浮现了穆莲的身影,妖蛮自有妖蛮的审美情趣,在铁鲲的眼里,穆莲要比眼前这个女子要顺眼得多。

想起了穆莲,他心中不由得一阵叹气。

汗王穆豪的子女极多,受穆豪重视者,屈指可数,这些皇子皇孙在建立自己的势力前,通常都依赖于母族而存。

穆莲的母族,前些年受敌族侵伐,实力锐减,已经沦为蒙兀部的附庸,这也是此前南袭横山时,穆莲在穆勒手下为将,却不受穆勒待见的主要原因。

从榆城岭北撤之后,穆莲就回黑石城,铁鲲也有一阵子没有见到她了。

宁蝉儿要是知道眼前这个大块头,竟然将她跟一个青面獠牙的蛮女作比较,肯定会气的半死,只是这两日来她受到的打击太多,实在有点儿憔悴,这时候也无心折腾。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陈海让姚文瑾与宁蝉儿先去血魔峡,他和苍遗跟随铁鲲前往尧山西麓。

尽管苍遗变成人身,也已经收敛住他道胎境的气息,只是他生而俱来的龙威却没有完全收敛起来。

铁鲲他们是感受不到,但獒狼对上位妖兽气息的感知天生敏锐。

铁鲲的随扈,牵出獒狼,在苍遗面前,天生位阶的差异,令这些畜生无不呜咽腿软,没有一头熬狼愿意充当苍遗的座骑。

最后只能陈海他们骑乘獒狼,苍遗跟在他们后面大步奔走。

“哎!我老龙变化人身,他日冲锋陷阵,定能建立赫赫战功,没想到却连一匹良骑都找不到,实在是命苦,看来建立赫赫战功的梦想,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破灭了!”苍遗直接在陈海识海里喋喋不休的抱怨说道,“你说说看,想我是什么地位、什么身份,你们都有座骑,我却要迈开步子跟在你们后面,要是日我有龙子龙孙,我怎么有老脸跟他们说……”

陈海听着苍遗话唠不休,都有一种即将要崩溃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多年没有和人交流过的原因,这老龙的话多得简直要命,只是苍遗开口说话,他还可以装作充耳不闻,但苍遗直接通过神念跟他交流,他此时还没有能力屏障掉苍遗的神念,真是痛苦不堪。

陈海此时只想快马加鞭,赶紧赶到尧山西麓,好结束被苍遗纠缠的痛苦,很快,远远就能看到白鹿峡的谷口。

此时天色已晚,夕阳散去最后一点余晖,夜幕彻底的笼罩了整个尧山,尧山西麓白鹿峡这边却是灯火一片,挖掘地宫的和修筑城池的十数万奴隶们,如蚁群一般疲累的劳作。

“这些人竟然妄想将地宫挖出来,我老龙可不会让他们如愿!”看着眼前繁忙的景象,苍遗通过神念跟陈海说道,紧接着,整个尧山西麓的大地震颤起来,又是大片碎石从山顶震松塌落下来,没有防备的燕州苦奴,一时候又是一片鬼哭狼嚎。

苍遗说到底是妖非人,诸多燕州苦奴在他眼里有如蝼蚁,陈海却不能让苍遗继续胡作非为下去,以眼色制止他,莫要轻动大阵,蒙战等蒙兀部的强者,也有堪比道丹中后期的修为,苍遗要是这时候轻举妄动,被识破行止,他们就只能脱荒而逃了,所有的计划都将无法实现。

白鹿峡谷口的城池已经基本成型。

虽然南麓新城用了陈海新的筑法,但是由于白鹿峡新城动工要早两个月,而且蒙兀附庸部族十数,族人以及奴隶加起来,差不多是铁崖部的六七倍,所以这边的筑城进度,还是要比猿跳峡南面快许多。

只是蛮族实在不擅长筑城,虽然面对谷口的城墙建得最为坚厚,城墙建得陡直,能够防备敌军直接攀爬上来,却不知道陡直的城墙结构强度会被大幅削弱,遇到剧烈的冲击,更容易坍塌。

陈海对白鹿峡这边的筑城,没有资格置喙,心想着敌军大举进入尧山附近,倘若在猿跳峡南面碰了壁,应该会分一部分兵马,盯住猿跳峡,然而主力全面西移,进攻白鹿峡……

陈海心里想着事情,跟随铁鲲之后,穿过十数米宽的城门,就是蒙兀部的大营,铁鲲将坐骑交给随扈,他与陈海以及苍遗,往蒙战的大帐走去。

还没有走到大帐,铁鲲远远看到有一道身影从另一方向走过来进大帐,呼吸没来由的急促起来,脚步也放缓了许多。

陈海狐疑的看了看铁鲲,却不知道这妖蛮女子跟铁鲲是什么关系。

待人通报之后,三人走近灯火通明的大帐,就见蒙战身穿黑甲,正与三十四皇子穆图并肩坐在大帐正中间,正凑着头看一本手扎;而其他十几个附庸部族的族长(蛮将)分东西两列站着,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

陈海注意到铁鲲走进大帐,铜铃大的眼瞳还落在在他们面前进大帐的那蛮女身上。

这蛮女虽然面部以及脖颈及手臂露出来的地方都覆盖着一层浅青色的细鳞,想必衣裳下也都天生鳞甲,在灯火的照耀下闪着青离辉芒,但身材刚劲矫健,有种别样而妖异的美。

“这妞真是不错,有胸有臀,再看她全身青鳞,真是美不胜收啊,完全不像宁婵儿那妖女,脸色白得跟雪一样,吓人。要不是铁鲲这小子一脸情的样子,老龙就考虑将她掳走,将来给你添几个小师侄也说不定。”当苍遗的声音再次在陈海的脑海中响起时,陈海认真考虑要学一门屏闭他人传透神念的法门。

这帐中,蒙战也是道丹境的高手,他此时敏锐的察觉到大帐里似有一丝神魂波动,呼的站起来,巨大的铜铃眼闪着寒光在大帐里左右扫视,怀疑有敌人的奸细混了进来,想要刺探大帐里的动静。

只是,蒙战怀疑有拓跋部与克烈部的奸细混进来,但也没有怀疑到陈海与苍遗这两个人族头上,他只是对铁鲲将两个人族奴隶带进大帐非常不悦,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也不好多计较什么,轻咳了两声,说起召集众人议事的意图。

铁鲲这一刻心思都在穆莲的身上,似乎穆莲此时的一颦一笑,都是冲他而来,蒙战说了些什么,他全然没有听到耳朵里面去。

正值心醉神迷,铁鲲感觉有人在捅自己的后背,这时候才听到蒙战在喊他的名字,声音很大,饱含着不满,他连忙应承道:“左都将,有何事吩咐铁鲲?”

蒙战蹙着眉头,将刚才的话又复述了一边,铁鲲这时候才听明白蒙战的打算。

经过一个多月的侦查,付出了上百精锐斥候的代价,蒙战此时已经将拓跋和克烈二部集结而来的援兵规模探查清楚了,两部的兵力加起来约有十万,算上征用的战兽、战械,规模比起当日估计的要少上不少。

考虑到克烈部与拓跋部并非没有间隙,蒙战就想将所有的兵马都集中到白鹿峡来,并不需要在分兵南麓去牵制敌军,因而他今天召集议事,最大的目的是想将铁崖部调回西麓来。

蒙战临了又说道:“……我知道你和穆莲向来情投意合,此次尧山事了,我便替你跟汗王请婚,成全你俩的好事。”

蒙战这么说,坐在一旁的穆图相当不高兴。

整个蒙兀族的精锐战力在横山榆城岭一线死伤惨重,以致此时在白鹿峡的五万战兵,蒙兀部本族的精锐,都占不到一万,而铁崖部却从横山、潼口全身而退,此时又在猿跳峡南麓扩编兵马,编战兵逾万,已经过蒙兀部本族精锐的规模,怎么叫人相信,铁崖部此前在天水郡北部,不是在保存实力?

舅舅此时竟然要撮合穆莲与铁鲲的婚事,要将请求父汗将穆莲嫁给这个曾经被人族俘虏过的懦夫,他心里怎么会高兴?只是,要铁鲲同意放弃南麓猿跳峡,率铁崖部撤到白鹿峡来,怎么也要拿出足够的筹码来。

陈海看着神色复杂的铁鲲,心里冷笑,暗想蛮帅蒙战也真是有些心机,这会竟然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陈海抱着手臂,也不说话,一时间诸多蛮将的目光都落在铁鲲的身上,等他作出决断。

第四百三十章 偷鸡蚀米

蒙战一双铜铃般的大眼,似有两团阴冷的火焰在燃烧,盯着铁鲲,要他表态。

将己有的兵马,分两线布置,不仅能牵制一部分敌军,还能将相对容易进入尧山腹地的猿跳峡保护住,保证他们在尧山腹地有足够的纵深——毕竟诸部逾二十万族人以及十数万燕州苦奴,都撤到尧山之内安置,生产、生活都需要大量的土地——这应该是更正确的策略。

而抛开其他的成见,蒙战对铁鲲和铁崖部族还是很欣赏的。

而在往常,铁崖部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但蒙兀部在横山、榆城岭一线,本族精锐损失太惨重了,蒙兀部本族此时手里就一万多精锐,要是接下来的战事里,再有什么损失,还怎么去统制那些从属部落力量?

特别是铁崖部,近年来崛起得有些太快,假以时日,必然要凌架到蒙兀部的头上。

穆莲虽是汗王之女,但她的母族数年受敌族侵凌,大创后就剩数千族人,沦为蒙兀部的附庸,但不管怎么说,穆莲始终是汗王之女,她的婚事沦不到蒙战置喙,但当下的形势,蒙战只能拿穆莲的婚事,逼使铁鲲同意将铁崖部重新撤回到西麓白鹿峡。

虽然这于整体不是最佳的策略,但唯有将铁崖部撤回来,在敌军强攻尧山时,他才能令铁崖部的战力抵在前面,而蒙兀部本族精锐则可以作为预备兵马,才能放在后线,不急于参战。

帐中极其安静,灯火由于油脂里面的杂质没有清除干净,燃烧起来噼啪作响,远远的尧山地宫处,还隐隐有号子声声传来,左右望了望场中众人,幸灾乐祸者有,艳羡者也有,这让铁鲲心乱如麻,迟迟做不了决定。

一方面是梦寐以求的伴侣,一方面是部族的命运,他能怎么取舍?

“这小子会不会让精_虫糊了脑,铁崖部要是撤回来,咱们还玩个鸟啊?你快踹这小子一脚,他日成为瀚海之主,什么蛮女骗不上床?”苍遗又不老实的在陈海的识海里唠叨起来。

陈海没理会苍遗的叨叨,这时候铁鲲开口了,朝蒙战行礼道:

“谢左都将厚爱,只是我铁崖部在南麓已做好万全准备,这时撤出,实难给上下一个交代。他日拓跋、克烈二部来袭,铁鲲在猿跳峡定会为左都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请左都将放心。”

铁鲲瓮声瓮气的声音震惊了场中所有人,他这么说,无疑是拒绝了蒙战的好意。

铁崖部好不容易看到崛起的希望,而且撤回白鹿峡绝对是失策,他岂能因个人,而损害铁崖部族的前程?

想是这样想,可是看了一眼神色黯然的穆莲,铁鲲心里还是不免一痛。

蒙战沉着脸,沉声说道:“你在猿跳峡筑城,我也听说了,将巨石碎粉,搅和泥浆筑成城墙,与人族境内那些脆弱的土城有什么区别,而且城池又建在开阔处,凭什么能在南面守住?”

铁鲲起初也是担心陈海所授的筑城之法无用,实地试验过才放下心来,但这时候他却没办法跟蒙战解释这些。

这时陈海咳嗽了一声,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走了出来揖礼:“左都将请允许老朽插句话……”

“……”蒙战不悦的看了陈海一眼球,也没有阻止。

“魔猿城所有的一切都是老朽设计。我燕州人族,肉身虽然孱弱,但是造城、工匠一事,还是略有心得,就连汗国引以为傲的黑石城,也是我燕州匠师所造的——左都将要是担心魔猿城不够坚固,不妨派人去察看一番。”

说到工造之事,陈海举目四望了一番,相信这些人高马大的蛮将们,还没有办法来反驳他。

陈海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还有一事,想必左都将也注意到了。前些日子铁崖部族人与苦奴在修连接西麓的道路时,有一头血魔傀儡闯出来,亏得铁鲲将军神武,铁崖部族将士用命,这才将这些血魔傀儡一一击杀。为了防止更多的血魔傀儡从这洞口闯出来,铁崖部此时派精锐守在血魔峡,这要是不管不顾,都撤到白鹿城来,到时再有几十具血魔傀儡闯出来,偷袭白鹿城的侧后,要如何应对?”

说到这里,陈海假模假样的咳嗽了几声,帐中诸妖蛮却都神色凝重。

白鹿城虽然已经基本建成,但只有四五里纵深,只能作为抵御敌军进攻的防垒使用,二三十万族人、十数万奴隶以及大量的牲口,都要安排在白鹿城内侧的山谷里。

这些血魔傀儡,并非他们所不能敌,但这等凶顽一旦现世,循着生魂气息,偷袭他们族人位于尧山腹地的栖息地,必将是生灵涂炭。

而要这些栖息地都严密保护起来,又要额外消耗多少兵力?

猿跳峡附近出现血魔傀儡,蒙战早就心知肚明,也猜到猿跳峡那一侧可能有进入地宫的一条通道,他没有过问,甚至假装不知道,就是想着铁崖部私自进入地宫,他就有问罪铁崖部的理由,二是血魔傀儡出现,消耗的是铁崖部的实力,没想这老奴,这时候直接将这事捅破。

陈海给苍遗使了个眼色,苍遗心领神会,趁着大帐里诸蛮将更怀心思,他神念一转,血魔峡那边一道就血腥气息冲天而起,诸多蛮将在七八十里外的白鹿城里,也能清晰的感知到。

铁鲲色变,匆忙给蒙战施了一礼道:“族长,怕是又有血魔傀儡从裂口里闯出来,恕铁鲲要先走一步了。”

看穆莲黯然神伤的样子,铁鲲也是心下叹了一声,就跟蒙战要告辞离去。

这事揭开盖子,蒙战也不能再假装不知情,与诸将说道:“我们也一起去看看……”

这时候情形紧急,众人直接在山岭间奔走或御空飞行,而不是骑乘座骑,带着大队的扈卫从外围绕行,一炷香的时间,众人就赶到血魔峡。

之前有血魔傀儡出现在血魔峡,铁崖部就派兵马守在附近,这次也无需提前打招呼,苍遗直接放了两头血魔傀儡出来。

陈海他们赶到时,两头血魔傀儡已经因为精魄消耗殆尽,躺在山谷里,另外还横七竖八躺着十数具蛮兵尸骸,一地的狼藉,陈海此前所建的数座木屋已经被摧毁,崖洞重新露了出来,铁崖部数百精锐战兵,在崖洞里严阵以待,防止有新的血魔闯出来。

这些就是蒙战他们赶到所看到的景象,

蒙战及诸蛮将,往岩洞里走去,就见崖洞深处的岩壁崩断坍塌下来,露出一座青铜大门的一角。

果然是地宫的另一处出口。

青铜大门上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符号按照玄奥的规律排成一个个形状,蒙战不以术法见长,也认不得。

突然,石门上的符号一个个亮了起来,大地一阵颤动,沉重的铜门缓缓上升,血腥而狂暴的气息再度从门缝中狂_泄出来,伴随着一阵阵疯狂的嘶吼声,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血魔傀儡藏在里面,令诸蛮将心惊肉跳,纷纷后退,只有蒙战如岳临渊般站在那里。

这时候铁都带着铁崖部十数巫蛮拼尽全力,施法释放出一面面灵盾,将四五米大小的洞_眼死死的堵住,不让里面的血魔傀儡有出来的机会,毕竟这么小的洞_眼,只容许一头血傀儡钻过来,十数巫蛮还是有能力抵挡住的。

僵持了许久,终于一声巨响,青铜大门重新落地,众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再也不敢提合兵之事。

蒙战轻叹了一声,通道里的气息他还是能清晰的分辨出来的,里面的血魔傀儡怕不下两三百头之多,要是都闯出来,进入空旷之地,哪还得了?

心灰意冷的蒙战勉慰了铁鲲几句,就要转头而去……

第四百三十一章 援兵

眼见事不可成,蒙战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火把的映照下,略微有些落寞。

没待蒙战御空而起,在他身后不远的穆莲,嗫嚅说道:“铁崖部在此为诸部分忧,我想身为黑石汗国皇族的一份,理应与铁崖部进退,所以,所以……我想恳请左都将,让穆莲率提风部的战兵,驻守猿跳峡。”

只是穆莲她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请求,都觉得心虚,话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是微不可闻。只是这细若蚊声的话,听在铁鲲耳中却如天籁一般,但他心里也清楚,他今天拒绝了蒙战的提议,蒙战怕是也不会让他如愿。

蒙战只是脚步顿了一下,冷哼一声,穆图更是不满的回头瞪了同父异母的穆莲一眼,两人不置可否,就要御空而起,率诸蛮将离开血魔峡。

陈海踢了铁鲲一脚,使了个眼色,铁鲲才惊醒过来,赶忙上前请穆图、蒙战视察魔猿城的修筑情况,以示铁崖部对穆图、蒙战两位主帅应有的尊敬。

看到铁鲲如此姿态,蒙战心里的气才稍稍泄了几分,便一起往南面的魔猿城而去。

城墙虽然修筑到三米多高,但近二十米厚的城基,令所有人都咋舌不已,没想到这边的筑城度会如此之早。

蒙战站在城墙踌躇了一会儿,微微一运力,拳锋凝聚一道青黑色的拳印,仿佛铁锤般往城墙轰去,就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无形的气浪四散开来,诸蛮将脚下的土地都震荡起来。

然而等激起尘烟散去,众人才看到城墙上被轰一个三四米多深的大坑,密如蛛网的裂痕,密密麻麻的从大坑从城墙的根部延伸过去。

诸蛮将都习惯性的大夸蒙战神力无双,但内心也为这夯土城墙的坚固程度震惊,要知道蒙战在黑石汗国也是有数的强者,即便是随便一拳,竟然都没有将这堵城墙轰出一个缺口,这座所谓的土城,怕是比粗制滥造的白鹿城,要坚固数倍啊。

蒙战面色难看的和铁鲲道别,率诸蛮踏空而去。

这一路上,蒙战也是心惊不已,心想他那一拳,莫说夯土城墙,就算十数米厚的巨石,也能轰得四分五裂,没想他竟然都没有能将魔猿城的城墙打穿,看来那个苦奴老头并没有诳他。

很可惜他没能早一步现此人,以致被铁崖部拢络过来,要是当初穆图或者他能用此人筑白鹿城,他对守住白鹿城就更有信心了。

只可惜此时敌族大军距离尧山就剩半个月的路程,他也没有时间将白鹿城的城墙推翻重建了。

一路上胡思乱想着,很快就赶回白鹿城,蒙战内心烦乱无比,将诸蛮将交给穆图领去商议事,他就回到自己大帐中去休息了。

入夏之后,天气就很是燥热。

翻来覆去良久,蒙战都无法心静修行。

虽然这次蒙兀部被配到尧山,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要是能将尧山经营好,这里既有山海之险,不畏强敌进攻,北临瀚海,三面又是水草丰美的大草原,可以说是蒙兀部休生养息的最佳栖息地。

只可惜他现在年岁已大,没有当年的锐志,也没有上百年的时间去慢慢经营此地,而子嗣里却又没有足以统御全族的强者,即便是穆勒,修炼资质极强,但性格暴躁,并不能算是合格的领导者。

要是克烈部、拓跋部集结主力,强攻白鹿峡,蒙兀部本族精锐继续损失下去,最终都不能压制下面的附庸部族,那蒙兀部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思来想去,既然不能强迫铁崖部撤回到白鹿峡,还不如为蒙兀部日后留条退路,想到这里,蒙战从胡榻上翻身坐起来,将大帐外的扈卫喊过来,让他去找提风部的栖息地传句话。

月转星移,夜入极深,穆莲在漆黑的帐中也是辗转反侧。

她虽然也理解铁鲲最后不选择她的苦衷,但心里还是觉得难受,无法静心入寂修炼,就枯坐在床榻前,看帐蓬外的天边微微泛起青色,才勉强让自己静心入寂。

这时候穆莲的贴身侍女大声嚷嚷着跑进来:“公主,公主,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事情一惊一诈的?”穆莲问道。

“左都将派人过来,准备让我们提风部都迁往南麓,协助铁崖部防守魔猿城!”

“真的?”穆莲都不敢相信,她当众提出来,却挨了那么多的白眼,没想到转头回到大营,蒙战竟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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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中午的时候,阳光便炙热了起来,所幸血魔峡中流泉处处,甚至荫凉。

陈海和苍遗虽然早就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还是喜欢坐在树荫下,无聊的看着满头大汗的姚文瑾,驱御血魔傀儡。

以姚文瑾此时的修为,令血魔傀儡依赖自己的战斗本能,进入战场搏杀要容易一些,只需要事后补充傀儡精魄的消息,但姚文瑾还没有重新踏入明窍境,仅以六识感知,与傀儡精魄之间微弱的感应,想要直接驱御血魔傀儡的一举一动,无疑相是辟灵境的玄修弟子,想要祭御三四千斤重的重剑,纯粹自找苦吃了。

“砰”的一声,收势不及的血魔傀儡又一次撞到了山崖上,石屑纷飞。

苍遗指着姚文瑾哈哈大笑,说道:“傻小子,要不是老龙传授你重修神识的成之法?”

姚文瑾经历了重重挫折,心志也是坚定,他之所以如此坚持,也是以越强负重的手段,锻炼自己的感知力,希望在重新踏入明窍境之前,将道基扎得更深厚一些,对苍遗老不尊的嘲讽跟引诱,听若未闻。

陈海叼着一根草茎,抱着头躺了下去,后背处传来的冰凉,都快令陈海舒服的想要呻吟出来。

自从提风部整族数千人迁入猿跳峡后,陈海就很难再见到铁鲲了,偶尔碰见,也都能看到穆莲像小尾巴似的吊在铁鲲的身边,拿苍遗的话说,蒙战此厮见来硬的不能令铁鲲屈服,却是知道改用怀柔手段了,总是问陈海,要不要他找个机会,将蒙战这厮给偷偷干掉。

铁崖部想要崛起,并非将蒙战除掉就行了,除掉蒙战,必须还要会其他人过来的制肘,而更关键的,铁崖部要守住魔猿城,将来犯的克烈部、拓跋部强敌击退,才有可能真正的崛起。

只是这又谈何容易?而铁崖部不足够强大,在瀚海草原没有足够的威胁,铁崖部族人组成的商队,在瀚海大草原上通行,就远没有足够的安全,想想这些事,还真是令人头痛。

陈海算了算时间,铁崖部族人组成的商队,这两天应该快到黑山,而董宁、丁爽他们已经在黑山准备好一切,第一批的淬金铁很快就能够上路。

一旦这条商路走通之后,源源不断的淬金铁将会让龙骧大营的实力不断扩充下去,倘若没有血魔大劫在即,他借龙骧军称霸金燕诸州,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想到这里,陈海也是苦笑一下,倘若没有血魔大劫的压迫,以自己的性格,怕是早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逍遥自在去了,又哪里会做这么多让人头疼的事,称霸有什么好玩的?

听着姚文瑾驱御血魔傀儡笨拙在峡谷里走动,陈海这些天推算天机符阵禁制太多,又与董宁在血云荒地见面,精神念力消耗极大,人躺石上,就有些困意,神情恍惚间,一阵香风扑面而来,紧接着两根冰凉细腻的手指,按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帮他轻柔的揉按起来。

陈海知道宁婵儿是有事求他,才如此逆来顺受,索性就闭目享受起来,但过一会儿,按在他太阳穴处的玉指,有些杀气腾腾了,陈海哈哈笑着坐起来。

苍遗早不知道去了哪里,陈海转过身,就见满脸杀气的宁婵儿瞪眼看过来,娇斥道:“帮你揉两下意思意思就够了,你还神气起来了?”

“你有何事找我?”陈海问道,心知这妖女没有这么好易与的,不跟她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蒙兀部本族精锐受你重创,与下面的附庸部族,已经大小失衡之患,敌族来攻,蒙兀部必驱御他族御敌,而本部精锐藏在后面以保存实力,但这又会引起诸多附庸部族的不满,这一仗如何能胜?要是西麓溃逃,铁崖部又如何能独守魔猿城?诸蛮受挫于天机战械,死伤极其惨重,在铁崖部真正崛起之前,不想使铁崖部在瀚海沦为众矢之的,你又不能直接调龙骧军的精锐过来助战,你是不是在头痛这些事?”宁蝉儿问道。

宁蝉儿虽然行事风格妖诡,又惯以自我为中心,但绝对绝对不傻,陈海都差点受制于她。

“要是我能替你为铁崖部找来十万精锐援兵,你要如何谢我?”宁蝉儿见陈海不吭声,问道。

第四百三十二章 残部

草长莺飞的时节,整个瀚海早就彻底褪出去了枯黄,一片生机勃勃。

从雁门郡往北洪水滔天,到处都是噬人的沼泽、荒湖,水面肆意磅礴,无数秋冬垫伏到冰湖底下的凶兽冒出来,将燕州人族与瀚海诸蛮隔绝成两方世界,直接到入冬后沼泽、湖泊、河流再度冰封起来。

但往北到六七千里处,狂野的河流终于驯服下来,汇入一座大湖之中,四周的地势也稍稍高一些,在道道河水的交织下,这座数百里方圆的大湖如同明珠一般,安静的镶嵌在绿色的大地上,湖衅的荒原也适宜耕牧。

夏风习习,湖面荡起一阵阵涟漪,迎着朝阳,一群鳞鹰在水面上巡游,不时的起起落落,有些尖锐的利爪下,数尺长的大鱼挣扎个不停。鳞鹰抓了大鱼之后马上折返,往岸边飞去,身后不免有些一无所获的鳞鹰追过来,尖叫着,争抢着。

一条数十米宽的大河入湖口那里,一座巨大而建造简陋的寨子建在河口的缓坡前,迎着徐徐夏风静静的立在那里,整个大寨方园十余里,寨子中熙来攘往,犹如集市,虽然位于瀚海草原的深处,但寨子里却都是诸蛮不一样的人族民众,也非哪个蛮族的奴寨。

宁婵儿一袭轻纱罩着烟媚的面容,微微蹙着峨眉,站在湖边的一座矮山上,侧着身在身边的陈海耳边说的:“阎渊此人虽然不能算百年不出的名将,但是也算中规中矩,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能在众狼环伺之下的草原边缘立足,还把黑燕军带成了这个样子,也值得你投入大本钱吧?”

陈海嘿然一笑,也不作答,只是他看到的东西和宁婵儿有所不同。

他早已注意到大寨周边已经开垦出大量田地,但是草原之上,想要开垦出足够养活三四十万人的粮田,谈那些容易。

再说阎渊率黑燕部残部及家属仓皇北撤,又能带多少的资源?

开垦的粮田有限,青苗看起来都不是那么茁壮,要是到收获季,四面的蛮族过来抢掠,黑燕军残部也收获不了多少粮食——而阎渊率部没有占据更险峻的山谷,而是选择在开阔的河口立足,应该还是考虑或能靠渔猎补充粮物熬过春荒吧。

看这寨中虽然杂乱,但是细细深究,也算是秩序井然,中心还会有一些高大的建筑突兀的冒了出来,墙壁上刀劈斧凿的痕迹虽然已经经过修补,但是细看还是能看出不少。就此可以断定,这里应该是黑燕军夺下一座蛮寨后进行扩建的。

陈海并不觉得此行一定能说服阎渊,只是需要努力一下;宁婵儿看着他不答话,心里面却惴惴不已。

她一向行事由心,洒脱自如,待大天师巩清等人身故后,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但她前些日被苍遗用术法镇压神魂后,她就感觉头顶上仿佛一直悬着利剑一般,整日惶恐。

虽然她相信在魅魔魂种的影响下,陈海最终不会对她有什么不利,但是听天由命从来不是她的性格,才想着将黑燕军最后的残卒卖给陈海。

眼下看来,黑燕军残部还有十万战兵,但究竟还剩多少战斗力,以及能在陈海心目中能有多少的分量,宁蝉儿心里就没有数了。

再往大寨里面走,人流渐渐的少了起来,慢慢的也能听到士兵操练的喊杀声,宁婵儿心里也安定了许多,随着陈海缓缓往里走去。

这处寨子分里外两层,内城略微小一点,只有三四里的方圆,是军营所在,护墙也更坚固一些,阎渊的大帐就处在正中。

此时的阎渊坐在案前,盯着手中的文书眉头紧锁。

文书的内容和以往大同小异,无非是青苗生长不好,若要提升产量,请求多拔一些铁料来铸造农具,斥候又在赤眉湖周边现了几百妖蛮精骑在游弋,请求派部剿灭,才能镇压住周边蛮族的蠢蠢欲动,等等等等。

当初阎渊看黑燕军大势已去,再在雁门郡僵持下去,逃脱不了败亡的惨淡结局,他愿意为道禅院、为赤眉教战到最后,但并不代表手下的十余万精锐也要为道禅院殉葬,更何况还有三十多万的无辜家属。

在黄双、乐毅等人被招降后,看到虎贲军北进攻下松都山,他无力抵挡,就只能从雁门郡仓皇北撤。

出了雁门关后,黑燕军一路长途跋涉,终于在这里找到这么一处栖息地,看大湖弯弯似眉,黑燕军的前身又是赤眉教,阎渊便将此湖命名为赤眉湖,此前有一家三四万人规模的蛮族在这里栖息繁衍。

当时的黑燕军,已经被漫长的行军磨去了所有的耐心,不做试探就悍然围攻了这个部落。所幸草原上的大部分部族是没有防守一说,要么战,要么逃,要么投降,根本没有其他的选项。

蛮族虽然凶顽,但黑燕军十数万残部,都是精锐老卒,战力毕竟不凡,围三厥一,几番血战,最终将这一蛮族,从赤眉湖衅驱逐出去。

几十万人族还没有办法在茫茫草原上欣然扎根,第一个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赤眉湖畔虽然便于渔猎,但没有茂密的森林跟石岭,可供开采木料和石料,黑燕军北上所携带的物资,也就能将寨子周边版筑土墙。

这在四面环敌的草原深处,想要站稳脚就太难了。

缺少大量的农具,开垦荒地又极其困难,只能靠渔猎补充食物,但寒冬才是黑燕军的真正敌人。

妖蛮在万余年的进化中,早就适应了极北之境的严寒,体魄也要比普通人族强悍得多,能轻易熬过寒冬,但燕州的普通民众则不行,仓皇北撤,又没有足够多的御寒衣物。

进入瀚海草原的第一个冬天,这四十多万人,在路途上及进入赤眉湖,冰死、饿死的老弱妇孺就有七八万人,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而在他们在赤眉湖立足之后,四面八方的蛮族侵袭,更是烦不胜烦。好在北面的克烈部、拓跋部面对这一支突然北进的人族精锐,也感到相当突然,去年冬天没有贸然集结大规模军的战兵进攻,这令阎渊他们稍稍缓了一口气。

只是卧榻之畔,不容他人酣睡,一场甚至数场大的血战迟早会爆,到时候,十数万残兵败将,又能在此坚守多久?

端起案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阎渊忧心的摇了摇头,也顾不上嫌弃茶汤的苦涩,听到帐外传来匆匆脚步声,7就见一名扈卫卒埋头进账,施了一礼说道:“报阎帅,龙骧校尉陈海前来求见!”

“陈海?”阎渊愣在那里,谁来见他都不会让他这一刻有如此的震惊。

第四百三十三章 说客

得知黄双、乐毅率部随陈海投靠燕廷之后,阎渊起初是震惊而愤怒的,但事已至此,他当时只能率残部从甘泉山,仓皇往雁门郡南的松都山撤退,想在松都山重新组织防线,守住雁门郡这一黑燕军最后的立根之地。

虎贲军北进攻打松都山时,陈海以龙骧都尉兼知涟水府,曾写信给阎渊,希望退守雁门郡的黑燕军领,选择投降。

陈海的那封信,被阎渊撕成粉碎,没有只言片语的回应,而到松都山防线,被太子赢丹所率的虎贲军攻破,黑燕军有些将领,选择投降占据凉雍诸郡的苗氏,也有些将领率部东进,投降渔阳郡的宗阀,唯有阎渊与赢氏及诸阀誓不两立,毅然率他这一脉黑燕军北上,踏入不可知的蛮荒。

黄双、乐毅当初率甘泉山北麓兵马,毅然越过涟水,进入西园军及诸路勤王军的腹地,突袭西园军在果子岭的大营,为当时驻守甘泉山的黑燕军主力北撤赢得关键的时间,在完全这一壮举之后,黄双、乐毅率部随陈海投降,保证四万多将卒的性命,阎渊事后细想来,也并不能指责黄双、乐毅贪生怕死。

而北进后,看到那么多的部属家小冰死、饿死,阎渊又想,或许黄双和乐毅的选择或许是最明智的。

只是他不知道,陈海为何此时会寻到赤眉湖来见他?

陈海不应该投靠阉党,在阉党的支持,在天水郡北部用兵,连获大捷,此时不应该在天水郡北部经营他的根基吗?

难道过来说降?

阎渊眉头紧蹙起来,他不觉得能指责黄双、乐毅贪生怕死,但不觉得他会跟黄双、乐毅做同样的选择,他们应该已经熬过最艰难的时刻,也许再打几场防御血战,令四周的蛮族知道他们的厉害,就能在这里立足了。

来不及让他感慨,陈海二人就已经在扈卫的引领下走进帐来。

陈海微微打量了一下四周,现除了一应必备之物,再无其他,简陋到极点,可见黑燕军在此立足的艰难。

阎渊一身青袍,坐在案前示意了一下,也未起身。陈海丝毫不以为忤,拱手施礼,寒暄了两句,就分宾主坐好,宁婵儿脸蒙面纱,就站在陈海的身后,也不急于表明身份。

看陈海坐下来,还是阎渊轻咳了一声,直截了当的说道:“陈侯率龙骧大营驻守横山,打破妖蛮,拯救万民于水火,实是天水郡民众之福,但陈侯此行倘若来当说客,有些话还是莫提为好,免得伤了彼此的感情。”

阎渊年逾百岁,经历道禅院的破灭以及黑燕军的惨败,对燕州宗阀彻底失望透顶,其他将领在最后关头选择投靠边郡强潘,唯有阎渊明知道北上是九死一生,还是毅然率部北上,可见他的内心是何等的决绝。

面对阎渊直截了当的拒绝,陈海只是一笑道:“阎师兄多虑了,我与宁师姐过来,为何不能是过来找阎师兄叙旧的?”

阎渊此时也早就知道,当初与宁婵儿一起到甘泉山通报大天师巩清死讯的丑奴师弟,便是陈海所扮,陈海也是趁机,劝说黄双、乐毅随他投降阉党,最终编成龙骧大营——阎渊认定陈海是枭雄之辈,也不会认为他冒充过大天师的弟子,现在就能以师兄弟相称,冷哼一声,没有站在陈海身后的蒙纱女子,竟是然是宁婵儿。

宁婵儿这才摘下遮脸轻纱,嫣然笑道:“阎师兄,这才多久没见,你却已经认不出我来了,让婵儿情何以堪?”

阎渊心里冷冷一哼,在黑燕军困守雁门郡最艰难的时刻,黄双、乐毅虽然降了燕廷,但还暗中送些物资战械过来,宁婵儿在甘泉山惨败之后,就跟消失掉似的,从来未曾跟他这边联系,而是作为宁氏嫡女、太孙妃活得逍遥自在,他心里对宁婵儿也有诸多不满,没想到她会跟陈海一起过来当说客。

“原来是宁师妹,宁师妹向来神出鬼没,大天师修成金刚躯后,更是难得一见,今天怎么要事,劳烦你到我这边来?”阎渊轻轻的扣着桌子问道。

“阎师兄挥师北上之后,婵儿屡次想北上找师兄叙旧,商讨师尊遗策,但怎奈事情太多缠身,太子赢丹那边又有些怀疑我的身份,未敢有什么动作,这才耽搁了行程,最近好不容易脱开身,这就马不停蹄的找到陈师弟,一起看看师兄近况。”宁婵儿胡扯道,在大天师巩清辞世后,她只修、只求自己的道,对黑燕军及家属北进后的惨状,并没有太深的感触。

宁婵儿修行千魅幻灭**,以七情六欲迷乱人心,而己身则要先灭情,在别人看来,这或许已入邪道。

“现在你们已经看过了,可以离开了。”阎渊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想直接请陈海、宁婵儿走人,无意去听陈海、宁婵儿游说的话。

“阎师兄是以为我过来,是要说服阎师兄率黑燕军投降我龙骧大营,才拒人千里之外的?”陈海笑着问道。

“难道不是?”阎渊问道。

“我是有心劝黑燕军迁往横山安置,省去将卒及家小流离之苦,但阎师兄率部北进,我也知道阎师兄决绝之心志,此生宁死,也断不可能向燕廷低头的。我既然已知阎师兄的心志,为何还要过来做这些无用功?”陈海问道。

没想到陈海直接表明他没有说降之意,阎渊微微一怔,这时候再也不便再绷紧脸,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微笑着说:“陈侯乃道禅院隐脉传法,鹤婆婆就特意过来跟我说明过,鹤婆婆也希望我能率部投陈侯,但人各有志,还希望陈侯能谅解……”

鹤婆婆有千年的道行,能变化禽身,翱翔万里草原,不过是昼夜之事,陈海也早就猜到鹤婆婆应该早就与阎渊有联系,只是他也没有权力,要求鹤婆婆事事都遵循他的意志,但鹤婆婆无论对阎渊这一支黑燕军,还是黄双、乐毅所率追随他的那一支黑燕军,都是有感情的便是。

陈海不介意的笑道:“道禅院既然分显脉、隐脉两支传承,就是没有必要事事都一致,也不存在隐脉强压显脉或显脉强压隐脉的说法。”

即便算时间,克烈和拓跋二部的援军距离尧山已经很近,但铁鲲要是连最初的几场接触战都撑不过去,铁崖部也就没有让他扶持的资格,陈海此时也是耐着性子,跟阎渊打着哑谜。

阎渊猜测陈海、宁婵儿不会无故前来,但陈海的话又让他崩不起脸,这才想着还没有尽待客之道,说道:“见到陈师弟、宁师妹,为兄都欢喜得忘记奉茶了。”接着高声往外招呼人奉茶,才有和言说道,“塞外艰辛,实在没有什么好招待师弟的,苦茶一杯,还望师弟不要嫌弃。”

过不多时,就有人将茶水奉上,陈海略以搭嘴,却不觉得苦涩,宁婵儿则是俏脸皱成一团,阎渊也是视而不见,三人就干瘪瘪的坐在那里,没话找话的聊起闲散事,直到暮色四合,外面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一个斥侯头领身着黑色轻甲,匆忙走进大帐来,似有紧急军情禀报,但现帐中多了两个无关之人,一时之间,嗫嚅着闭嘴站在那里。

阎渊也不介意的说道:“这二人都不是外人,有何军情,报来!”

斥侯头领所禀报的内容,恰也是黑燕军潜伏到北面瀚海草原深处的暗哨,侦察到赤眉湖北面最强大的两大蛮族克烈部、拓跋部,这段时间大规模集结精锐战兵后,往西而去,目前看不到有奔赤眉湖而来的意图。

听斥侯头领的禀报,陈海知道阎渊应该也早就注意到赤眉湖北面草原上的动静,因而也派人潜伏过去,随时关系拓跋部及克烈部的主力动静,但不过黑燕军的斥侯还没有渗透到尧山附近,不知道这两蛮族在尧山,已经跟蒙兀部干了一仗。

看到阎渊百思不解的样子,似乎想不通这两蛮族,为何在夏季勿忙用兵,而往西就更为强大的黑石汗国方向,不过阎渊已经注意北面拓跋跟克烈两部的动向,接下来反倒好说了,陈海微笑着说道:“看来阎师兄,对尧山这段时间所生的事情,还不是很清楚啊……”

阎渊疑惑的看着陈海,说道:“愿听其详……”

“铁鲲乃是我在秦潼山放归草原的蛮奴,而尧山地底的地宫,也是道禅院隐脉早年所留存下来的遗迹,我现在想取得地宫所藏的大阵以及大量的血魔傀儡,只能与铁崖部合作……”

阎渊行事风格,变得比宁婵儿以及早年的大天师巩清都要偏激,陈海不会将血云荒地及鹿城淬金砂矿的事情都说出来,也将苍遗的事情隐去不提,只是他图谋这一切,就是为了地宫的藏宝。

听完陈海的话,阎渊目瞪口呆,没有尧山地底有一座地宫,还跟道禅院有这么深的关系,但尧山大震,又有两次青色光华直冲云宵,他虽然在六七千里外,那一瞬时却也能感应到天地无气的翻腾。

只是那里更接近更强大的黑石汗国,阎渊不会去尧山找不痛快,但听陈海说过这些,想到拓跋和克烈二部精锐尽出,眼下后防空虚,阎渊这时候也不难猜到,陈海远道而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

然而阎渊只是连连称赞陈海勇武谋略过人,丝毫不提他愿意率兵偷袭拓跋部、克烈部后方之事,宁婵儿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陈海却理解阎渊的举动。

瀚海草原,本身是妖蛮的栖息之地,黑燕军挥兵驻扎在此后,时间尚短,对联系松散的瀚海蛮族而言,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没有针对赤眉湖的大规模军事行动,但阎渊这员老将必然是如履薄冰。

此时黑燕军悍然用兵,即便一时能偷袭得手,但引起整个瀚海蛮族的仇恨跟敌视,这一部黑燕军在无险可据的赤眉教,可能连浪花都翻不起来,就会消失在茫茫瀚海草原之中了。

眼见天色已晚,阎渊就要安排用膳,陈海站起来,开出条件说道:“阎师兄倘若率军袭扰两部后方,于龙骧军及铁崖部皆是大助,事后阎师兄可在尧山与榆城岭之间,选一处高地立足,绝计要好此处四战之地。除此之外,阎师兄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来……”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一触即发

阎渊不会立即给出明确的答复,陈海也不指望阎渊现在就能下定决心,这边事了,就与宁婵儿直接驾遁光往尧山而去。

阎渊负手而立,看着两道流星般的遁光消失在夜空之深处,叹息了一声,转身回帐。

自从来到瀚海后,陈海一直殚精竭虑,促进铁崖部崛起,以便将来能摆脱虚弱的蒙兀部的控制,其中几番艰辛,实在不能为外人道。

也不管阎渊能不能下定决定率部参战,尧山那边还是必有一场血战。铁崖部不浴血而起,也没有可能真正的崛起。

陈海从高空中往下望去,大片大片的牧草在风中起伏着,犹如波浪一样,抬头望去,夜空中群星闪烁,二人在这无垠的夜色中沉默的赶路,就彷如流星在宇宙中孤寂的飞行,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终点,不知道哪儿才是终点。

神魂中突然一点奇异的能量散开来,如清流一般将心神有点儿恍惚的陈海唤醒,陈海微微一愣神,才惊觉到识海深处的媚魔魂种这时候蠢蠢欲动起来,转回头看了略有些错愕的宁婵儿一眼,心想这妖女难道在他们孤男寡女在这旷野之中生点什么?

陈海没有时间在这时候跟宁婵儿玩这种游戏,撇了撇嘴也不去点破,一声长啸,微微催动真元,更加快的往尧山飞去,寂静的夜空中只留下一阵长啸声。

经过两天两夜的赶路,尧山终于遥遥在望。

远远望去,三五成群的斥候在大草原上奔腾、追逐,偶尔会有两队碰在一起,惨烈而短促的战斗就会爆,将墨绿的草原上染得猩红点点,大家都在想方设法,限制对方的侦察范围,更大范围的控制这片草原。

克烈、拓跋两部的援军,距离尧山就剩几天的行程,独守尧山东南麓银石滩的左鹫、拓跋颜所部兵马,这时候也将斥侯更大范围的放出来,这意味着尧山的局势已经彻底严峻起来了。

往西北方向望去,白鹿城附近星罗棋布的帐篷也都已经没了踪影,想来应该是往白鹿城后面的深山里撤去了。

陈海的形象急剧的变化着,数息之间,又是恢复了佝偻老朽的模样,悄悄的在血魔峡一侧按下遁光,她面色寒霜的跟陈海打了个招呼,都没有等陈海回应就几个纵跃,往血魔峡而去。此行到最后阎渊都没有给出任何实质性的承诺,宁婵儿也不能直接要求陈海解除她的神魂禁制,心里自然是极不爽的。

陈海看着曼妙而去的身影,心中一笑,心想这妖女还得是由苍遗这样不讲道理的老怪来折腾才行啊。

两个昼夜间不停歇的赶路,让陈海略微有些疲乏,只是眼下大战在即,他还是要去魔猿城跟铁鲲汇合,找到姚文瑾,知道苍遗这几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血魔峡里都没有见到他的动静。

苍遗在瀚海蛰伏了数千年,换作是玄修弟子,早就性格变态了,陈海也摸不透这头老蛟的脾气,虽然疑虑苍遗的去向,但也只能由着他去,毕竟苍遗并无需听命于他。

铁崖部的老弱女孺以及大群牲口,也彻底从外围的草原,撤到猿跳峡内。

看上去宽敞的猿跳峡,让数万人、十数万头牲口挤进来,也显得拥挤不堪。

魔猿城只是单面面向外墙的城墙,铁崖部的军营就设在城墙之后,这时候铁鲲也动员了更多的族人拿起戈矛、披上战甲,将兵力扩编了一万以上,还从燕州苦奴里编选一万辅兵。

城墙位于猿跳峡的外侧,中间有近三里的纵深,这时候兵马都动员起来,战兵、奴兵两万人,战骑一万有余,也显得有些拥挤,增添了兵凶战危的气息。

袖手而行的陈海,在一片匆忙中的魔猿城里显得略微有点儿格格不入,只是铁崖部族人早就得了铁鲲的吩咐,对这位人族老匠师不敢有任何不敬。

陈海缓步登上了已经五米高的城墙,运力跺了几脚,城墙微微的颤动了几下,陈海不满意的摇了摇头,这城用版筑之法还是造得太仓促了,但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他曾经想过用这种方法,将来在榆城岭一带筑城,好抵抗血魔大劫,毕竟这种方式省时省力,秦潼山深处也能找到这种灰浆岩,但是现在看来,这种城墙终究抵御不了血魔大军的冲击,只能用作附属城寨的建筑材料。

陈海来回踱步间,远处一阵尘烟扬起,却是铁鲲带着数十扈从从白鹿城方向赶了回来。

铁鲲也遥遥的看到了城池上的陈海,用力挥了挥手,示意陈海等着他,陈海也就在城头等着。獒狼奔行奇快无比,不多时便听到铁鲲沉重的脚步声,陈海转过身去,铁鲲皱着眉头已经跨步走上城墙。

二人并肩沿着城墙转了起来,听铁鲲说,此时的蒙战似乎有些绝望了。

经过了数月的挖掘,将松散的土石都清理出去,赫然现地底还有一整片岩层覆盖在地宫之上,将大震震得松散土石清理出去容易,想要将数十米深、占地数里方圆的整块岩层,破开,再清理出去,这个难度就大了。

蒙战甚至想不明白,为何经过几次大震,尧山西麓主峰都崩断了,而覆盖地宫的这片岩层,竟没有裂开?

这些也就罢了,当初蒙兀族举族东迁之时,由于额尔兰草原占地太广,他当时也联系上了部分从属于蒙兀族的部落第一时间,仓促迁到往尧山来,剩下还有一些部族,拥有十七八万族人,计划第二批东迁。

这也正是蒙战敢于在尧山抵御拓跋和克烈两大部族的原因,毕竟将十七八万人都迁到尧山来,据险而守,就算穆苛死活不派援军,他们还是有胜算的。

然而汗王受创极重的消息传开,兼之前几次寇边都没有什么收获,诸部损失也惨重,部族之间的矛盾陡然间加剧起来,甚至相互攻伐厮杀。

第二批计划东迁的附庸部族计划草原上战乱连连,有意拖延东迁的时间,但蒙战派嫡系回额尔兰催促,才知道这些部族暗中与左胜王穆苛派来的使者联系密切,极有可能已经背叛了蒙兀部,投靠左胜王穆苛了。

陈海听闻后也默默叹息,瀚海草原上的勾心斗角,一点都不比燕州稍弱,但这正是他将铁崖部族推到台前的更好机会。

就这么聊着,斜阳慢慢的洒遍尧山,陈海看铁鲲没有其他吩咐,告辞而去。

铁鲲眯着眼睛看着陈海佝偻着远去的背影,他对陈海此时的真正身份,始终是有猜疑,俄而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只要他是那个人派来的,又确实在帮铁崖部抵御敌族就好。

魔猿城的奴隶们在将城墙筑到一定高度后,就被要求停下了筑成工作,城墙下,被编为辅兵的他们正在喊着号子,用力的将一台台崭新的抛石弩和巨石运往指定的地方。

铁鲲背着夕阳,极目望去,在东方,十万敌援的前部兵马,已经抵达银石滩,距离这边就一天的行程,大战一触即……

第四百三十五章 初战

晨光将最后一丝黑暗的面纱揭去,草原上的草叶挂着晨露随风摇曳着,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可是接下来无数双兽皮战靴重重的踩下来,践踏着青翠的草叶。

五六万人的兵马,踩在松柔的草地上,此次犹是作为克列部前锋将的左鹫,坐在巨兽之上,一脸阴翳的看着十数里之外的魔猿城。

克烈部的大军悍然而来,铁崖部的斥侯都收缩到城墙之后,即便有几头魔鹫飞翔半空,侦察周围数十里草原、山岭里的动静,但也不敢离开魔猿城的上空。

“呜呜”的苍凉号角悠扬响起来,克烈部的精锐战兵停住了脚步,分左右翼、前军、中军、后阵,占据魔猿城对面一座七八十米高的山岭摆开阵形……

“左鹫大兄,你就是被这样的部族给打败了?”

一个和左鹫容貌相仿的蛮武,指着十数里外那堵矮得他们抬脚就能跨过去的城墙,虽然隔着十数里远,但以他们的修为,即将再远一些,也能看清楚城门洞上方“魔猿城”三字篆书,不可置信的问道,

“近三个月的时间,就建起了这么点高的城墙,这种行事低效的劣等部族,居然能让你吃这么大的亏,今天且看俺来帮你报仇!”

听着身边的这蛮武聒噪不休,左鹫一脸不悦,指着前方说道:“左立,你可见草原上有这样打仗的?”左鹫此前在银石滩遇挫,折损两千多精锐,是他今生难以洗刷的羞耻,而即便他脾气暴躁,但犹不失为克烈部有名的老将,在面对令他受辱的强劲对手,他反倒能冷静下来。

左立骄横不已,顺着左鹫的手指望去,只见一道道十数米宽的壕沟在魔猿城前纵横交错,犹如天神愤怒降下的道道伤疤刻在猿跳峡外的草陂上。

左立也是克烈部有数的悍将,多次率部南袭雁门、凉雍等郡,知道在城墙前挖掘壕沟,是懦弱人族的防御手段,再看到壕沟与城墙之间,还有更低矮的羊角土墙、拒马等碍障物,他们想到进攻魔猿城,先要将派兵马冲上去,翻越这么多的障碍物,才能直接进攻到城墙,但要做这些事,克烈部的兵马不可能保持整饬的阵形,同时还要暴露在城墙铁崖部战兵的掷弓跟箭矢之下。

今天显然不指望能攻下魔猿城,他所谓今天帮左鹫报仇,不过是个笑话。

“这些蛮子,怎么绕出那么多弯弯肠子来?”左立愤恨的说道,但他大话说在前面,这时候只能硬着头皮,将嫡系兵马派上阵,先往魔猿城冲过去,试探魔猿城的防守有多强……

这时候有一群魔鸦聒噪着,在两军之间的阵地上方飞来飞去,期待着噬食即将而来的美餐。

陈海站在城头,眯着眼睛向外望去,看到对方的军容,大感无趣,虽然敌军有五六万兵马,但要是不能及时填平壕沟、清理路障,想要直接翻越这个障碍冲到城墙脚下,这两天的战事还能有什么好期待的?

陈海就想拉姚文瑾回血魔峡去,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借这个机会,指点血魔峡里的匠工营多造两具抛石弩。

铁鲲还没有真正指挥过守城战,心里略微有点不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陈海拦了下来。

正在这时,远处的敌军开始动了,一个个纵队的妖蛮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喊着号子,往魔猿城而来。

只是一道道壕沟实在给他们制造了太多不必要的障碍,虽然在手脚并用下,他们还是一点一点的在接近魔猿城,但根本无法保持完整的阵形,有时间还不得不将手里的护盾放下来,以便能从六七米高的壕沟里爬出来。

看着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的克烈部战兵,铁鲲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在他们踏过又一道壕沟的同时,他一咬牙关,将高举的右手狠狠挥下。

他身边的那些传令兵早已经紧张的要虚脱了,毕竟妖蛮互相杀戮,都属寻常,但是拒城而守,对于铁崖部的蛮兵而言,还是人生第一回。

铁崖部作为蒙兀部的附庸,从来都是没有资格筑城,黑石汗国为层层统御附庸部族,汗国内,只有蒙兀部这一级数的部族,才有资格在草原深处,择险筑城。

然而数名传令蛮兵还是飞快往城墙的两侧奔跑,传达铁鲲的命令:“抛石弩射敌……”

架在城墙之后的抛石弩,出“蹭蹭”机刮摩探的声响,很快就见一块块巨大石弹高高抛入空中,在空中划了一条条优美的弧线,落到最外侧的壕沟附近,落入克列部战兵冲锋的阵中。

缺乏足够多的淬金铁,铁崖部所造的抛石弩,只能用精锻铁铸造,即便如此,十数架配重式抛石弩,还是能将数百斤的石弹,抛掷到三四里外。

数百斤重的石弹砸入克烈部战兵阵中,沿着草坡往山脚下翻滚,终于卡在两座矮山的山谷里,虽然大部分蛮兵都及时躲了过去,但也有二三十个克烈部的蛮兵,被石弹砸成肉酱,或被石弹快滚动,撞伤、压伤、肢残骨断。

那地上鲜艳的血红,让克烈部这些下马而战的甲卒们真切的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只是瀚海男儿,怎么会临阵退缩,蛮将怒吼着令,将躲避石弹四散的蛮兵聚集起来,再度往眼前的壕沟冲过去,然而迎接他们是虽不密集,却绵延不绝的一波波石弹。

而在最前一波蛮兵翻过距离主城墙仅五百步的羊角矮墙时,都不用铁鲲招呼,铁崖部部署在城墙上的千余弓箭手,将箭囊里的重锋铁簇箭,不要命的射出去,还有早期从燕州城池缴获过来的两张床弩,正将短矛般的巨弩箭,像闪电一样射出。

床弩射出来的威力,不比重弹弩稍弱,但射太慢。

三名辅兵操作一架床弩,即便再熟翻,也需要五六个呼吸才能射出一箭,而重弹弩在一个呼吸时间内,能射出来六十箭,这才是重弹弩以天机符阵禁制畜力挥弩箭的威力真正强大所在。

虽然铁崖部所用的弓械、守城战械,相比此时的龙骧军,可以说是简陋到极点,但克烈部冲锋的战兵,护甲更是简陋,甚至都没有辅助冲城的战械,一千试探性接触的兵马,在抵达五百步外的羊角墙处,就已经就有近两百蛮兵或毙或伤,失去战斗力。

左立看到前锋势挫,急得满头大汗,左右转了几圈,咬牙就往魔猿城而去。

左鹫待要阻拦,但他伸出手里,左立一步已经跨出到十几二十丈外,他身边留在左立两只深深陷入石地里的脚印。

左鹫身为前锋军主将,不能随意丢下身后两万前锋战卒,但心想敌军在城墙前大挖壕沟,在限制己方冲击的同时,遏制了自身的反击,而左立即便是身先士卒,冲到前阵去,就算不能有所建树,但以他的武勇,铁崖部除了铁鲲此厮外,还无人能抗衡,相信性命应该无忧。

左鹫又派了千余战兵冲过去,助左立一起试探魔猿城的防御有多强,也没有一定要勒令左立回来。

魔猿城内的战兵辅兵,虽然绝大多数都经历人生之中的第一次守城战,一片惶然里却还是算井井有条。

只是因为抛石弩都是新造,又没有足够强度的机刮部件,多架抛石弩在两三个轮回后就偃旗息鼓,即便没有直接散架,也不能正常运作。

左立手持一面巨盾,直接挡住一块二三百斤重的石弹,轰的一声巨响,石弹被巨盾打得粉碎,但以左立上万斤的神力,左臂的血管、皮肤还是被强大得难以想象巨力反震得暴裂出来,鲜血溢出,将他的袖甲染红。

不过左立很快就掌握住抵御石弹的技巧,就是在石弹将要弹及巨盾时,他以更快的度,将巨盾像闪电反震出去,除了能将石弹更干脆利落的震碎,还能有效减轻自身的震伤,但像他这样,能直接持盾抵挡重型石弹的悍将,整个前锋部也没有人能比了。

不过,左立也注意抛砸过来的石弹渐渐稀疏了,猜测应该是铁崖部所造的抛石弩太水了,他心中大喜,振臂一呼,与身后两千精锐向那几乎能一跃而过的城墙蜂拥而去。

魔猿城的城墙高度其实很尴尬,这么短的时间内,能修筑到五米多高已经算是很快了,但在平均身高都要过两米的妖蛮眼里,无非就是一个纵跃事情,甚至都不用额外去造云梯,

然而,魔猿城的城墙虽然不高,但顶面的宽度,却又足有二十米左右,宽到足够让铁崖部战兵,以十五人一组在城墙之上严阵以待,等待敌蛮跳上城墙,落入他们的天罗地网之中。

虽然左立所率兵马,是克烈部的精锐,但城墙上严阵以待的,也是铁崖部的精锐战兵,看到这一幕,左立暗暗心惊,怒吼着挥舞手里的战锤、巨盾,要想凭借自身的武勇,将从左右及前方包抄来的三队铁崖部蛮兵打溃掉,杀出更多的空间,以便己阵的将卒能汇聚到他身边,最终在这城墙下站稳脚,然后再一点点的往外扩大范围,直至最终将铁崖部的蛮兵压制下去,夺下这段城墙。

左立的算计不错,但一切都要建立他无人能敌的武勇之上,他看到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出一个人族大汉,看着碍眼,一锤轰砸过去,想将这人族老奴砸成肉酱。

这人族大汉惊恐抬手护住脸,左立狰狞一笑,心想这也只是让这人族死前少些惊惧而已,但他砸出去的这只淬金巨锤下一刻似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抓住,竟然纹丝不动。

左立心里一惊,虽然他没有用什么气力,但这头淬金巨锤重逾一千二百斤,即便是缓缓放下去,也足够将眼前这人族大汉压成肉酱,怎么会纹丝不动?

“你这蛮将,竟然欺负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头,真是好生没礼,看来不教训你一顿,是不行了。”苍遗怒骂道,一手托住巨锤,一手就往左立抓过去,任左这一刻觉得这人族大汉伸来瘦骨嶙峋的手,像是一座巨山般朝他侵压过来。

“吼!”左立怎甘心受制于人,怒吼着举起左手的巨盾,整条左臂都金光灿灿起来,汹涌澎湃的巨力涌聚到巨盾之上,再度朝这人族大汉怒砸过去,他更主要还是想封住人族大汉抓向他左胁的手。

“咦,倒是有些道行!”苍遗哧然一笑,伸出去的左手,猛然拐了一个弯,还是照旧朝左立的左胁抓住,但这时候苍遗站在原处不动,左手臂像面条一样拉长起来,还自由拐弯。

看到苍遗的左手能够在极瞬间随意伸长,如此厉害的变化神通,在人族宗门玄修里,至少也是道丹境巅峰强者,左立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族最顶尖的地榜强者,藏在铁崖部的蛮兵里。

左立想不明白也没有用,他巨大的身躯已经被苍遗抓起来。

苍遗抓起左立,就朝站在铁鲲身边的陈海那边丢过去:“师弟,送你这份大礼,今天老怪我就收工了……”

看到这一幕,铁鲲也是心惊,陈海一个月前带回来的这名粗豪大汉,还以为是龙骧军的一员普通精锐,没想到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实力,要知道他此时都不自信一定能胜左立这样的悍将。

铁鲲怕陈海此时瘦弱的身子骨,被左立那巨大的身躯从两百多步外砸过来,会砸成肉酱,侧跨出一步,手里战戟一挥,七重戟芒重重叠叠的往从半空砸过来的左立斩去。

左立自恃武勇过人,冲锋陷阵,也只用一面淬金巨盾抵挡前方的箭石、术法,没有穿战甲的习惯——这主要也是找不到他合适穿的战甲,长得高大实在是费料——他被苍遗抛到半空,虽然脱离了苍遗的双手,却有十数道无形的绳索,将他捆绑的结结实实,只能眼睁睁睁看着七道戟芒,无一落空的轰往他的体内……

左立的肉身再强悍,只要没有越凡人之躯,就抵挡不住戟芒的锋锐,何况他还被苍遗的捆仙诀困住。

克烈部如此强悍的勇将,竟然就这样被斩成无数的碎块,从半空洒落下来。

克烈部跳上城墙或冲到城墙脚下的战兵,看到这一幕,难以置信,心惊神摇,迟疑之际,又是数十人被斩死,才惊恐的往后逃去。

“左立!”左鹫看到这一幕,悲痛的怒吼,没想到铁崖部除了铁鲲外,竟然还显然如此恐怖的强者,他不该让左立如此冒失直接闯入敌阵的……

第四百三十六章 结盟

拓跋部、克烈部援军结盟而来,抵达到尧山的西南,两军便各自分工,往南麓的魔猿城、西麓的白鹿城进逼而来,当左立被铁鲲战戟斩成无数碎块洒落、左鹫悲痛怒吼之时,白鹿城西面的攻防战,正进入白热状况。

白鹿城外围的地形,要比魔猿城更平坦、开阔一些,除了一座高逾十米的石墙外,城墙外没有挖掘壕沟,也没有鹿角、拒马等障碍物,拓跋前锋所派出的数千兵马,在一员黑甲蛮将的率领下,直接进逼到城墙脚下,用粗制滥造的蚁附直接登城,好在蒙兀部也没有造出投石弩之类的战械,虽说据城墙而守,拥有一定的优势,但优势也有限,双方围绕西城墙打得惨淡,各自抛下数百具尸骸,黑甲战将终于率数百精锐蛮兵,占下白鹿城的西南角,往两翼进攻……

黑甲战将,全身都包裹在重甲之中,即便是脸面也戴着面具,识不得他到底是拓跋部哪一员悍将,就见他站在城头,手持重锋矛,全身气血摧到极致,那透漏而出土的黄色光华,在身后凝聚出一头三四丈高的巨大魔鹫虚影,仿佛在无声的咆哮、厉啸。

这是身为魔鹫一族拓跋部嫡系子弟,全面觉醒血脉天赋才有的异相。

战时身后凝聚魔鹫虚影,并不能让黑甲战将的气力或度增加多少,却能令他六识感知提升到一层玄之又玄的境界,甚至能将从正面围杀过来的数十名蒙兀部蛮将战卒的混乱气机,都了然于战。

虽然妖蛮诸部,极少有部族藏有修炼神识的秘法,但身为魔鹫一族的拓跋部,这种血脉神通,比神识对外界的感知更加玄微。这使得黑甲战将手里的重锋矛,每一势都以最简截了当的路线出击,毫无花招,但效率极快。

而且重锋矛出击的角度极其刁钻,几乎能以难以想象的角度,抵御住蒙兀部三员蛮将的围攻都绰绰有余,甚至还有余力,抽冷子去斩杀冲入淬金重锋矛范围之内的蒙兀部战兵。

亲自站在城楼前督战的蒙战,这时候也意识到这员黑甲战将的威胁。

要不能果然将其击毙,或击退,一方面左翼没有更厉害的蛮将,将此人挡住,他们自身的伤亡会加剧,同时也会令拓跋部在白鹿城的东南角占据越来越多的城墙,到时就会有更多的敌兵攀附到城墙上来,另一方面,白鹿城毕竟不能跟人族与防御法阵融为一体的坚城相提并论比,在黑甲战甲与三员蛮将的激烈战斗中,东南角的城墙虽然经过特别的加固,也是已经承受不住如此恐怖的反冲力及气劲的冲击,墙石不断的崩落,要是恶战再持续片刻,蒙战担心东南角的城墙要整个的垮塌掉。

蒙战身边虽然还有蛮将可调,但他们都露出避战或者畏战的神色。而且东南角的城墙就那么一小块的区域,也容纳不了更多的人去恶战。

蒙战心里同时也知道,他将蒙兀部的本族兵马安排在内侧的东城,而将其他附属部族的兵马安排最容易受攻击的西城、南城、北城,诸蛮将已经有很大的意见,他这时候再让其他部族的蛮将,去跟黑甲战将硬拼,谁会满意?

蒙战身为主帅,这时候也是将手中巨斧猛然一挥,带着死亡的气息,一步似直接跨越数百步的虚空,往黑甲战将的腰部劈去。

蒙战此时的战力虽然不如巅峰之时,但向蒙兀部第一强者,一斧之下,还是将黑甲战将蹬蹬蹬逼退到城墙角,城石又是崩断一片,墙体整个都晃动起来。

黑甲战将的嫡系扈卫,从两翼拼命的进逼上来,想给主将争取喘息的机会,但蒙战身后此时有三员凶狠勇猛的蛮将,手里的战矛、战戟,泄出如匹练般的矛影戟芒,率领身后的蛮兵,往黑甲战将从两翼进逼上来的扈卫杀去,将黑甲战将分隔在中间,由蒙战去收拾。

黑甲战将要是此时果断撤出,蒙战身为主帅,不能轻易犯险,自然不会杀出城去纠缠住他,但黑甲战将却是一咬牙,脚步一错,手里的重锋矛,极瞬间就刺出数十矛影,仿佛天河倾泄般往蒙战当头罩去,这一瞬时的气势,似要将整座白鹿城都捅成血葫芦,见人胆寒。

蒙战心中冷笑,便是开天劈地般的一斧,朝黑甲蛮武斩去,巨斧快得,就像在半空凝聚成一道黑芒,将如天河倾泄般的重重矛影尽数破去,一斧斩在黑甲战将的重锋矛之上,竟是直接将坚不可摧的淬金重锋矛斩成两截,战斧的余锋,甚至还将黑甲战将遮脸的面具剖开两半掉落下来。

黑甲战将看上去年纪还轻,不是拓跋部早就成名的悍将,蒙战也不认得,看到这黑甲将此时脸露惧色,眼珠子左右转动,似生逃意,伸出左手,冷冷笑道:“此时想逃命,来得及吗?”

就见蒙战左手所戴着的一枚兽古戒,释出一团黑雾,极凝聚出一道黑色的巨索,就往黑甲战将缠过去。

黑甲战将情知被这道黑索缠住,兼之他的扈兵又被挡在外围,今日注定是九死一生,压住胸口沸动的气血,口吐一口殷红的鲜红,喷到重锋战矛之上,就见战矛的刃口弥漫出血腥的红光,下一刻化作更凌厉的矛影,往黑索斩去。

而在这时,蒙战右手一抬,似要再将战斧斩出,却见他的袖甲里射出一道剑光,直接洞穿黑甲战将没有面具遮护的喉咙。

黑甲战将没想到堂堂蒙兀部第一蛮武强者,竟然使诈,最后用人族玄修所祭御的三寸灵剑,将他袭杀,瞪着眼,死不冥目,巨大的身躯往后翻倒下城墙。

黑甲战将的死,给攻上城墙的拓跋部蛮兵打击是致命的,胆气尽丧、进退失措之时,他们迎来的则是致命而残酷的狡杀。

在三里外督战的拓跋颜看到这一幕,只能下令前部兵马后撤,尽快可能减少一些损失。

城头上的战斗很快就彻底平息了下来,蒙战背着夕阳,巨斧一挥,朝着拓跋部族撤退的方向嘶吼,欢呼声响彻城头。

拓跋颜远远的看着城头欢呼的蒙兀部众,也叹息了一声。

前日和大军汇合之后,他就建议休整数日,将营寨扎下来后,多造攻城战械,而不能急于攻城,只是克烈部、拓跋部的两军统帅都害怕夜长梦多,又认为蒙兀部并不以筑城、守城擅长,率大军赶到后,只是在银石滩一线短暂休整了两天,就悍然分两路进攻魔猿城、白鹿城,迎来这样的结果,并不出乎意料。

拓跋颜看向位于中军阵列之中的族长拓跋旗脸沉如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他相信今日试探进攻魔猿城的克烈部应该也不会顺利,在伤亡继续扩大之前收兵,再议攻城之计,应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整队收拢完毕之后,拓跋部族又派出数队奴隶到白鹿城下收敛本族的遗体,蒙兀部此时也意阻拦,甚至还配合将城头上的拓跋部战兵死尸往城下抛去,大家还保持着部族血战间应该有的基本礼节。

直到掌起灯火的时候,战场才收拾完毕,整个白鹿城在黑夜中如同正待噬人的巨兽一般,横亘在地宫此前,拓跋部数万战兵终究没有紧逼着白鹿城筑寨,更没有夜攻白鹿城的意味,而是缓缓往后方退去。

蒙战松了口气,安排各部族晚上也不能掉以轻心,就径直回自己的大帐中了。

简单的用过晚餐,躺在铺满兽皮的床上,松软的兽皮让蒙战舒服的几乎都要呻吟起来。但是从腰和肩膀处传来的酸疼还是提醒他,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锐意风的蒙战了。

拓跋部族虽然退了,但是他知道拓跋部今天远没有用尽全力,只是试探城池的强度以及蒙兀部的防守意志而已。他身为主帅,今天就亲自出手,虽然成功斩杀拓跋部的一员悍将,实际并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加倍暴露出蒙兀部的虚弱而已。

过了一会儿,酸疼渐渐的减轻了,听着帐外时不时巡逻的脚步声,蒙战恍恍惚惚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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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部族退到白鹿峡外,赶到白鹿峡往南四十里的地方,这里奴隶们已经筑成一座简陋的营寨。

这时候,西线今天的伤亡已经统计了出来,此役死伤一共一千四百余人,损失百夫长三名。

损失虽然在接受范围之内,毕竟还只是试探性的战斗,唯一可惜的,就是那员黑甲战将,虽然才任职百夫长,却是拓跋部年轻一代里最具潜力的蛮将,拓跋颜没想到蒙战这老贼会亲自出手,斩断拓跋部未来的希望之星,而事情生得太快,他都没有来得及救援。

回到营寨后甲卒自去休息,拓跋颜等将领却要去中军帐中议事,走进大帐里,却现克烈部族的族长左阳和左鹫等人早就在帐中等候了。

只是看着他们或愤怒或黯然的神色,魔猿城一处的战况不言而明。

两部的将帅分宾主之位坐下,克烈部族长左阳则迫不及待的问起白鹿城这边的战况。

拓跋部亲自率部出征的是部族宗子、同时也是左阳女婿的拓跋旗,分长叹一声,将这边的情况如实到来,帐中陷入一片死寂。

克烈和拓跋二部地处瀚海以东,两个部族相距不远,百余年前相互征伐也相当惨烈,但在穆豪率黑石部族在瀚海西岸的草原建立汗国之后,两族深感威胁,才渐渐放下以前的仇恨,共同对抗黑石汗国势力对东岸的渗透跟侵伐。

而为此次出征,拓跋部宗子,已经有六七十岁的拓跋旗,更是迎娶左阳年纪十四岁的幼女左雁,两家实际上形成更密切的同盟关系。

几个月前二族得知穆豪探索地宫,受到重创,有可能命都难保,他们自然是惊喜不已,又通过内线、暗哨验证了诸多消息源,确认这一消息相当可靠,但也是先派出拓跋颜、左鹫率一部兵马过来试探。

看到蒙兀部确实是因为内斗,被黑石汗国放弃掉,他们就悍然动员大军,进攻尧山。

尧山看似不是特别高耸入云,主峰也就两千余丈,山体也就五六百里纵深,但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却是难得的险要之地,又是划分东西瀚海的战略要点,谁抢先占据这时,就能在将来的多股势力争斗中占据优势。

两族除了奢望地宫的遗宝,还想着能占据尧山,从此将黑石汗国东侵的通道封堵住,他们这才想着将精锐战兵抽调出来西征,以决千年的族运。

过不多时,帐外有脚步声传来,却是仆从准备好了食物端了上来,大盘大盘的烤肉流水般上来,刚刚炙烤好的食物散出诱人的香气,将帐中的压抑气氛驱散了不少。

拓跋旗手拿匕轻巧的割了一块儿散着热气的牛肉,不待吹凉就放入嘴里,咀嚼了一会儿咽了下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接着连连招呼众人。

其实在场的众人也都是久经杀伐战阵的,眼前这一点儿情况甚至都算不上挫折。

虽然蒙兀部做了缩头乌龟,坚守城池不出,虽然拓跋部损失了一员悍将,但也试探出白鹿城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固,今天一场恶斗,城墙就有多处崩垮,相信后续加强攻势,夺下白鹿城应该没有问题。

此时在美酒美食的煽动下,大帐里的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

拓跋颜一个巫蛮,体型弱小,食量本身就不大,草草的将一条烤牛腿顺着美酒送进肚中,就不准备再进食了,他左右看了看帐中大快朵颐的众人,却好奇的现老对手左鹫闷闷不乐的坐在那里,面前的烤肉都没有怎么动,只是端着硕大的酒杯狂饮不止,要知道之前的他吃相最是难看,自己还多次因为这个嘲笑过他。

“左鹫?打了败仗,连饭都不想吃了,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拓跋颜跟他开起了玩笑,他刚才听克烈部的战报,今天的试探战,也就损失千余人而已,虽然作为试探战,这么大的伤亡有些难看,但也不算伤筋痛骨。

左鹫听完两眼一红,眼泪险些掉了下来,一旁的克烈部族长左阳看了连忙劝慰。

这时候才有人说起左立今日战死在魔猿城之上,人族有一名最顶级的地榜强者,藏在铁崖部蛮兵之中助战。

帐中人都是一惊,两部近几十年走得很近,都知道左立乃是左阳的侄子,是左鹫之弟,两人兄弟感情极为深厚,而左立蛮武修行天赋更加是好,虽然才三十余岁,但勇武就早不在左鹫之下,也是克烈部的明日之星,没想到第一天居然也战死在魔猿城下了。

想到己方今天也失去一员悍将,拓跋部诸将也都默然不语。

左阳黯然神伤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双拳一紧,抬头看向拓跋旗:“拓跋旗,倘若你父亲同意此时就立你为汗王,你又能立我女儿为汗妃,我们两族就借这个机会彻底联合起来,成立汗国,你看如何?”

左阳这话有如惊雷,顿时将帐中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汗国

克烈部族早年实力是要比拓跋部更强一些,甚至在两百多年前,拓跋部还只是克烈部的附庸。

不知什么时候,拓跋部踊出大批修为精深的巫蛮,形成更完善巫术体系,逐渐强大起来,并最终摆脱克烈部的控制,成为瀚海东岸草原最强大的部族之一。

这时候面对黑石汗国的强势崛起,克烈部、拓跋部要是彻底联合起来,只是以松散的联盟形式存在,彼此戒备,迟早有一天会被黑石汗国逐一攻灭,而此时,两方各攻尧山一座城垒,也有诸多的不便,左阳就想着,不如趁这个契机,将组建汗国之事,提上日程。

左鹫等克烈部的蛮将一听,大惊失色,他们不甘心受制于人,正要出言反对,左阳一抬手制止了他们,沉声说道:“眼下看来,蒙兀族虽然受创,但是数百年的底蕴还在,战况一时半会儿是打不开缺口的。如果任由这样纠缠下去,一旦穆豪出关或者黑石汗国内乱了结,我们这二族的精锐恐怕要尽丧于此,更别说还有赤眉湖旁还有居心叵测的三四十万人族,对我们两部也是严重的威胁……”

说完这些,左阳左右扫视了一圈,看着帐中的人都若有所思的样子,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接着说道:“魔猿城那边经过我们的试探,城防坚固无比,想强攻伤亡不会小,但听拓跋宗子你讲来,白鹿城的城防相对来说要简陋了许多,那我们两家就应该直接合兵,全力进攻白鹿城破,只要将白鹿城攻破,将蒙兀部的主要战力歼灭,到时候地宫就被我们抓在手上了,不仅上古法阵、遗宝,同时还会有十数万奴隶都落入我们手里,就算剩一些残兵败将困守魔猿孤城,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好!”拓跋旗振奋说道。

整个瀚海万余年的历史,传承都断断续续,近千年来就没有出现过几个强大的汗国。

也因为克烈部与拓跋部恩怨纠缠,虽然作为瀚海东岸最强大的两家部族,但一直都不能有效的统治瀚海东岸万余里的土地。

两家部族自身相互防备,每家所控制的草原,实际就千余里方圆而已,太多的部族都选择在他们两家之间左右逢源。

组建汗国,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问题,两家彻底结盟,意味着两家之间缓冲之地,将直接纳入新的汗国的版图,直辖地域就将扩大到两千里方圆,比之前各家控制千里之地,面积直接增加了一倍。

此外,组建汗国,瀚海东岸草原上的部落,将再没有左右逢源的机会,要么主动并入汗国,要么迁入瀚海东岸的万里草原,要么就等着被征服。

两家合并,组建新的汗国,才有可能真正统治瀚海东岸的草原,到时候一次大规模出征,就不是十万兵马了,就能像黑石汗国一般,一次就能征调百万大军南下。

当然,拓跋旗更高兴的,左阳提出两部彻底合并的条件,就是拥立他为汗王,毕竟他与左阳之女所生的幼子,拥有两家部族的血脉,只有让他的幼子,成为未来的汗国继承人,克烈部才能放心的合并进来。

拓跋颜眯着眼睛看着帐中的众人,他知道拓跋旗声望极高,不仅作为瀚海东岸最有希望突破踏入天巫境,与穆豪并尊的强者,这些年领兵作战,为拓跋部的崛起也立下汗马功劳,此时老族长也差不多将部族的大权都交到拓跋旗,但说到为拓跋部崛起立下汗马功劳,他这些年所立的功劳,难道就少了?

当然,拓跋颜心里清楚,要想两家彻底合并,他是没有资格跟拓跋旗争汗王之位,拔跋旗不仅此时已经是宗子了,两家彻底合并,更会有克烈部的全力支持,但看当前的形势,要是克烈部甘愿屈下,合并过来,拓跋部这边也绝对不会拒绝。

拓跋颜心里一叹,长身而起,说道:“两家合兵不能如此唐突,如果我军和蒙兀部鏖战正酣,铁崖部突然从魔猿城出来,抄我们后路我等该如何自持?依我看,克烈部需要派至少两万的精锐,在魔猿城的外围建造城寨,将铁崖部的战兵彻底堵在里面,这样两家兵力才能放心攻打白鹿城,而有坚固的城垒,即便黑石城生什么变故,或突然派援兵过来,我们也不至于除了撤退外就束手无措了。另外,白鹿城高险,我们还需要建造一些攻城器械,否则一味的强攻下,就算强拿下白鹿城,伤亡也会很大,得不偿失……”

拓跋颜自幼思路清晰,看待事情很有一套,这也是为什么在崇尚勇武的妖蛮中作为一个巫蛮就能独掌一军的原因。

拓跋颜敲着桌子,接着说道:“在筑城和建造攻城战械的同时,我们并不能就这么呆着,佯攻也只是枉费兵力,我建议大部留在白鹿城对峙,派出两万精锐,征调尧山东面那些不听令的部族,派出兵马、奴隶过来。”

尧山以东,也有不少部族栖息繁衍,但都是远离拓跋部、克烈部的传统控制区域,即没有投附黑石汗国,也不可能降服于拔跋部、克烈部。拓跋旗想着两家既然要彻底合并、合兵,那就不用急着去攻打尧山,应该有更长远的方略才行,而先征服这些部族,勒令他们出兵、出物资,来加强这边,将来他们拿下尧山,也就不用再撤回去,就能直接将尧山当成进攻黑石汗国的桥头堡经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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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一战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是却打消了铁崖部族对着低矮城墙的疑虑。

傍晚时分有魔鹫从白鹿城方向传讯过来,其实也不需要蒙战那边传讯,两边就直线距离就一百里,铁鲲等将也是早就清楚那边的战事要惨烈许多,在第一天的接触战中,城墙就大垮塌了好几处,后期估计蒙战只能调派本族精锐,去加强正面的防御,要不然的话,白鹿城那边的士气会更弱。

连月来的紧张备战,让铁崖部族的所有人精神崩得紧紧的,虽然后续的战事还将更惨烈、残酷,但今日毕竟开了个好头。

看到克烈部战兵撤到二十多里外,开始筑寨、挖掘壕沟,相信克烈部在尝到苦头之后,不会再仓促攻来,铁鲲就宣布今晚用酒宴犒赏大家,即便是奴工也暂时停歇一天,魔猿城内欢声雷动。

如水的月色撒满了魔猿城城头,铁崖部族的蛮勇在城头来回梭巡,时不时的有口令声传来,如果不是黑色的血迹沾染了城头,就完全看不出这里是曾经激战过的样子。

天空中的几只魔鹫来回盘旋,锐利的眼睛在皎洁的月光下将魔猿城方圆几十里的范围都看的一清二楚。

毕竟还在战时,每个蛮勇只是分了两角酒,只是将肉管够,没有烈酒的佐餐,蛮勇们只是在填饱肚子后将难得的美酒一饮而尽,就各自回去休息了,魔猿城渐渐安静了下来,但是大帐中的晚宴还在继续着。

帐中的蛮将分两排坐着,不时的有人来回敬酒,场中气氛热烈的很。

宴到正中,铁都、铁鲲站起身来,端着酒杯往陈海、苍遗这边走来,

铁鲲、铁都举起酒杯,恭恭敬敬的施礼道:“铁都、铁鲲代铁崖部上下谢过苍公、曹公!”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苍遗喝了一杯酒,拉着陈海就往外走。

苍遗今天两个回合,就在城墙之上,将无人能敌的左立擒住,送到铁鲲的战戟之下,真是将满城铁崖部的战兵、族人都震得目瞪口呆,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粗豪无比的苍遗,竟有如此恐怖的修为。

铁鲲在燕州为奴数年,心里清楚苍遗这一级数的强者,即便是地榜强者之中,也绝对是最前列,不要说他铁鲲了,即便是蒙兀部的第一强者蒙战,又能在苍遗手下支持多久?

而要不是苍遗的出手,今日铁鲲被迫出手去应战左立,又在城墙上斗个旗鼓相当,到时候克烈部再派一员悍将,率精锐兵马攻上城墙,他们要如何应对?将四五具血魔傀儡派上城墙,就一定能搬回劣势?

陈海助铁崖部筑四里坚城,是立下汗马功劳,但在崇尚武勇、唯强者独尊的瀚海草原上,苍遗今天的功劳,绝对远在陈海之上。

当然,铁崖部族人心里也有更强烈的困惑,如此强悍的人族强者,为何要跑到尧山来,助铁崖部守城?

毕竟只有铁都、铁鲲知道龙骧军的真正谋算,但即便是铁都、铁鲲也没有想到天机神侯会派这么一个强援过来。

只是苍遗性格太古怪,不容他人亲近,这时候苍遗更是强拉着陈海直接出了大帐,无所顾忌的直接冲天而去。

陈海莫名其妙的跟在苍遗的身后,高飞行的巨大呼啸声并影响不了二人的交流。

“师弟,前些日子我老龙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给你做见面礼,师兄很是惭愧啊。这努力了好几天,终于帮师弟你弄了些好东西。”苍遗兴奋的话语在陈海识海中回荡着。

“师兄有心了,有师兄在,比什么见面礼都好很多!”陈海无奈的答道,实在不知道这老龙又要搞什么飞机,只是一想拿满坑满谷的血魔傀儡,和坑爹的天罡雷狱阵,陈海就对此行非常不看好,只希望苍遗能继续留在魔猿城坐镇,他就无需暴露了。

“啧啧,那天也不知道是谁喊都喊不住往外就走。”苍遗毫不留情的揭开陈海的老底。

陈海脸皮厚的不行,只是若无其事继续赶路。

二人最后落在尧山东南麓一处悬崖上,苍遗指着悬崖下方的深峡,得意洋洋的问道:“师弟,这些做你的见面礼如何?”

陈海瞠目结舌的看着悬崖下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头去,狠狠的拍了一下苍遗的肩膀道:“师兄,原来你还有这本事啊!”

看着陈海激动的样子,苍遗抱着膀子哈哈大笑。

第四百三十八章 血炼大阵

九月中旬,酷署未消,魔猿城墙之上兵戈林立,铁鲲负手立着,看着远方,已经是好几日迟迟不见都克烈部来攻,然而烈日炎炎下,铁崖部在城墙上严阵以待的蛮兵浑身犹如水洗,却没有一人敢有松懈,或下城到荫凉闭暑。

“敌军动了……”铁鲲这时候注意到敌寨有所动作,但接下来又觉得困惑,克烈部的兵马,没有出北寨门往魔猿城攻来,而是从南寨门鱼贯而出,66续续的往西南而去,这摆明了是要绕到西面,与在白鹿城西面的拓拔部战兵,一起强攻白鹿城啊。

虽然魔猿城这边的压力小了,但铁鲲脸上却无喜色,他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白鹿城失陷,魔猿城绝对坚守不了多久。

陈海却是微微一笑,目对铁鲲望过来征询的眼色,只是让他加强对敌军的监视,另外魔猿城修筑、战械兵甲的修造还得持续下去……

此时的白鹿城上,蒙战也陷入巨大的忧虑当中,拓跋部在最初的试寨之后,退出二三十里外筑寨休整数日,此时又派了两千精擅骑射的蛮兵压上来,远远往这边城头射箭。

草原上的妖蛮并没有大规模造床弩的能力,所造弓弩又相当的劣质,射出的骨箭、铁箭,对皮糙肉厚的妖蛮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诸蛮战兵更习惯在两阵接触之前,使用短矛互相抛掷,或能更好的打开敌阵的缺口。

拓跋部两千弓手齐射的场面看似壮观,却没有什么效果,相距又太远,甚至有大半箭矢都没有飞到白鹿城头,就无力的坠落下去。

偶尔有一两声闷哼,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中了一箭,转头望去,中箭的那个蛮勇咬着牙把箭拔了下来,狠狠的折断扔在地上,手臂一用力,肌肉收缩了几下,本身就不大的伤口就停止了流血,耸了耸肩,继续恶狠狠的盯着城下那些只敢在远处散射的孬种。

直到中午,得知克烈部三万大军从魔猿城的南面撤出,往白鹿城转进时,蒙战才知道对方真正的打算,匆忙召集众将开始商讨对策。

从城墙下来的时候,看着数日前在战事中崩塌的城墙已经用土石修补好,但蒙战心里没有丝毫的喜色。

在这等程度的恶战,这样的城墙太弱了,甚至连最初的试探接触战都扛不住,就垮塌了好几截,在接下来近十万大军的强攻下,能再支持住一天吗?

一阵阵无力感从他心头泛起,这一刻蒙战才觉,他真的是老了。

不多时,各部族的领都到齐了,蒙战背着双手在帐中来回转着,说出了自己对战局的判断。

“要不,我们放弃白鹿城,通过猿跳峡去往魔猿城。魔猿城地处狭窄,不利敌族强攻,而魔猿城的城墙坚固乎想象,两侧还有大量的灰浆岩能开采出来,修筑更高、更长的城墙,固守应该没有问题。到时候父皇一旦出关,是不会放弃我们的。”穆图看蒙战说完后没人说话,喏喏的提了个意见。

“蠢货,若放弃白鹿城,放弃上古地宫,不管汗王将来出关会不会追责,二三十万族人、十数万奴隶,挤到小小的魔猿城里,吃什么?你能将上百万头的牲口,以及上百万头牲口所需的草料,都塞进小小的魔猿城吗?”蒙战心情恶劣到极点,面对这个在一战之下被龙骧军打破了胆的外甥,说话也没有那么客气。

“那怎么办?哪一座城池修建不要持续数年才能完固?我们短短几个月的时候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不容易了。难道非要大家都拼死在这里你才心甘?”穆图不服气的反驳道。

魔猿城是没有办法装进那么的族人,但魔猿城与猿跳峡互为一体,他们只需要撤入猿跳峡之中,在猿跳峡北侧最狭窄的地方建立防御,也能坚守下去。

当然仅守猿跳峡与魔猿城,活动空间就被变得极狭窄,根本容纳不下数十万族人、奴隶以及上百万头的牲口,但想要成事,就需要有取舍,只要将蒙兀部的精锐战兵保留下来,奴隶以及蒙兀部的老弱妇孺都舍弃掉,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蒙战知道穆图是什么心思,他一时气结,扫视了一圈,却看见众蛮将有颇多人是这样的心思,想要火,却又不知道从何起。

“敌人看来也知道我白鹿城这边除了地势开阔外,城墙也谈不上坚固,所以才要拿我们当重点突破。如果我们能加固城墙,不就能打破了敌人的如意算盘吗?”一个黑瘦的巫蛮站了起来说道。

“五个月才将城墙建成这个样子,你说加固,一夜之间就能将城墙变成钢铁铸就的么?”穆图此时心中也是烦乱不堪,看这巫蛮站出来胡说八道,不客气的指责道。

一声桀桀怪笑,那黑瘦巫蛮丝毫不顾忌穆图的身份,回道:“穆图皇子身为一个巫蛮,却是不知道我巫蛮一系体弱不堪,没有一些逆天改命的手段,怎么在瀚海传承千年?”

“逆天改命个屁?”穆图不客气的骂道。

蒙战挥手阻止了穆图的无礼,对那巫蛮客气的说道:“昆泰大师,难道你有破局之法?”

虽然不屑于穆图的贪生怕死,对于蒙战这个纵横瀚海百年之久的强者昆泰还是非常尊敬的,他一拱手回道:“禀告左都将,前些年我部从西路进攻之时,在人族城池缴获了一部阵法道书。只是这道书艰深无比,又有些残缺,也是苦修数十年,才算小有成就,但如果左都将放手任我施为,我有信心将整个白鹿城在数日之内化作铁城。”

昆泰乃是蒙兀部一个属从部落耳则部的巫蛮之。

耳则部的巫蛮在瀚海草原不算多耀眼,但是千奇百怪的手段非常多,只是这等死生大事,蒙战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先让诸将退下,又将诸部最强大的巫蛮都召集过来,讨论昆泰所提议的固城之法。

蒙战虽然这些年也修炼一些基本的玄修真诀辅助战斗,也祭御一些低级法宝护身,但对玄法研究实在算不上深,在大帐里对各种生魂、血肉、血炼等等名词听得头晕脑胀,但一众巫蛮极有疑惑的听过昆泰的解释之后,最后由蒙兀部的巫蛮长老蒙然跟蒙战说道:“此法确实值得一试,但此法又极为血腥,传出去或有不妥。”

蒙兀部灭亡就在眼前,蒙战哪里还顾得上手法血腥,还顾得上传出去是否不妥?

蒙战才不管此法有多血腥,只要有效就行。

这么危急的时刻,自然不容拖沓,昆泰、蒙然等上巫,将全部族数百巫蛮都召集起来,围绕着白鹿城部署大阵。

蒙战站在城头上,看着数百巫蛮在城中腾出来的空地以特定的方位站好,昆泰似乎有什么秘法,将他们的神魂连接起来,紧接着看到各种扭曲、诡异的光影线条在数百巫蛮之间出现,虬结在一起,混若能噬人魂魄一般,看一会儿就头晕不止。

一直到入夜时分,以数百巫蛮自身进布置的庞大而复杂的大阵才最终部署完成,一队队的人族奴隶在蛮兵的驱赶下,一个个的站在指定的位置。

这些天虽然不用再去筑城,但是挖掘地宫的工作还没有停止,这时候突然让他们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赶到这里,实在让上万奴隶有一些不祥之感,特别是地上那诡异的线条,那些有修道基础的人族更是能直接感受到前方有着吞噬血肉、神魂的凶险,但在两侧残暴的蛮兵驱赶下,谁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麻木的前行……

陈海此时在血魔峡里的一汪清泉旁盘坐着,惬意的享受夏日难得的清凉,同时推演着巫蛮的功法体系,苍遗耐不住寂寞,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忽然一道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从白鹿城处冉冉升起,扩散开来。

陈海一诧,神识往白鹿城投去,只见此时的白鹿城的上空阴云密布,犹如有一头巨兽一般翻滚不止,翻滚中黑色的阴云慢慢有血丝泛出,很快的就完全变成了猩红的一片,缓缓降下。而城池的周围被一道玄奥的气息阻隔着,神识竟然探不进去。

也不知道苍遗、宁婵儿去了哪里,陈海当下敛去了气息,也不催动真元,贴着崖壁就白鹿城掠去。

拓跋颜此时正在大帐中头疼不已,两部联合在所难免,只是自己身为一个巫蛮,比起武修的拓跋旗天生就少了优势,有了克烈部支持的拓跋旗,将会是他最更难以逾越的鸿沟。

突然他抬头望去,四十里外的白鹿城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一道神识往白鹿城投去,只是万人血炼大阵哪儿会是一两个人所能抗衡的,僵持了一阵子,神识都缓缓退去,走出大帐,就见此时的白鹿城早就被血色浓云所笼罩……

这时候大阵中的人族奴隶再蠢也会明白即将生的事情了,想要四散奔逃,只是大地上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牢牢困住,只能出绝望的嚎叫着。

昆泰长诵冗长的咒语,犹如没有尽头一般,不知道是什么力量的加持,他的低沉诵念声竟然能改过场中数万人的声响,咒语声在城内回荡着,将白鹿城渲染的犹如鬼蜮一般。

渐渐的,从人族奴隶的口鼻和眼中,一道道血线冲天而去,划着一道道弧线,往白鹿城头顶的血云汇聚而去,而一个个人族奴隶,化为一具具枯骨,姿态诡异的站在大阵之中,令人无数蛮兵蛮将都看了胆颤心寒,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如此阴邪恐怖的术法。

这时候白鹿城下起了粘稠的血雨,但是血雨只往城头淋去。

蒙战几人早就远远的躲开,看着这不属于天地的力量,胆战不已。

陈海站在一处孤峰上,远远望着被笼罩在血云中的白鹿城,虽然他不明白里面生了什么,但是对神魂特别敏感的他意识到,这个变化最少要上万人的生魂才达成,而且这至邪术法,与罗刹族的血炼**竟然是同出一脉。

他这些年从来都不敢在燕州施展血炼**,没想到这种邪法在瀚海草原深处,竟然有传承……

等到场中的一万人族奴隶已经完完全全的变成一具具枯骨,阵中也有上百巫蛮,也承受不住血炼大阵的反噬,七窍流血而亡,但血雨最终停掉,一阵阵狂风吹过,阴云散去,众蛮眼里的城墙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虽然还是一样的高矮,但是上面似乎有血肉一直在流转一般,犹如活物,这是一座血肉铸就的城墙。

第四百三十九章 十月

陈海在孤峰上立着,宽松的袍袖在大风中被吹得翻飞不止,一阵轻微的破空声传来,却是苍遗到了。

一向玩世不恭的老龙盯着白鹿城,神情凝重的问道:“这难道是血炼大阵?”

陈海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至少上万生魂永不能进入轮回啊,就为白鹿城铸就了这么一副血肉铠甲,只是这个世界怎么会有罗刹域的血炼秘法?”

苍遗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上万年前的那次血魔大劫,当时由于神殿已经式微,并没有能将所有的罗刹血魔斩杀在血云荒地,还有不少漏网之鱼进入金燕诸州,很是造成了一些杀戮,或许有什么余孽隐藏起来,又或许有些血魔领,故意将血炼之法传下来……”

陈海呆立了片刻,疑惑的问道:“这方世界到底有何好处,要让龙帝、左耳甘愿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来守护?”

苍遗摇了摇头道:“虚无缥缈的因果,又或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职责,然而到底怎么回事,左师也并未跟我详细说过……”

苍遗的语气有点儿落寞。

陈海很能体会到他的感受,近万年来,苍遗虽然偶尔能得左耳传授玄诀真法,但更多时候是守在这座地宫里潜修,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些小变态。

这时候白鹿城上空的血云已经是极其淡薄了,苍遗伸手在身前画了一副虚圆,凝聚水波似的光芒,将白鹿城内的一切都纤毫毕呈的倒映在这水月镜之上。

陈海的神魂修为还是要差一些,神识还是没有办法像苍遗这般,相隔二三十里就直接穿过稀薄血云的遮闭,延伸到白鹿城里去。

他通过水月镜看见白鹿城内惨绝人寰,上万具枯骨狰狞扭曲站在空荡场地里,还有上百巫蛮受血炼大阵的反噬而死,死相也极其狰狞。

在万具枯骨的中心,一个脸形干瘦的苍老巫蛮,这时候正将眼瞳里的一抹邪血之色敛去,接着又伪装成脱力的样子,跌坐当场——这个巫蛮平时不露山显水,陈海也只知道是一个小部族的领,一时都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白鹿城诸部蛮兵、蛮将都为这一切的变化而震惊,没有谁注意这年老巫蛮的异样。

“伪装真好……”陈海不由得为这年老巫蛮的演技感慨,陈海在燕州没敢修炼罗刹血炼**,但他的傀儡分身在血云荒地不知道用这秘法,吞噬多少血魔的血肉精华来提升自己,对吞噬他人血肉精华后特有的气息,再是熟悉不过。

这老巫蛮看上去用上万苦奴的血肉及生魂,将白鹿城筑成至阴至邪的血肉之城,但也暗中克扣了一部分,用来提升自己。

“再不除掉,这人就要修成血丹了。”苍遗蹙眉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来还不清楚,此时不宜打草惊蛇,也不知道此人有没有将血炼秘法传授给别人,需要暗中观察一阵子再行事。”陈海知道苍遗想出手,以苍遗的实力,偷偷摸摸将这老巫除掉也是容易,但他更想搞清楚,这老巫将血炼**修炼到哪一步了,有没有将血炼**传给其他人,或许说到底有没有血魔余孽潜伏在燕州,不然只是暗中除掉这老巫,并不能解释最根本的问题。

苍遗点头道:“师弟,我老龙暂时就暗中先盯住这老巫,但不管怎么说,这血练**一定不能流传出去,否则将遗害无穷。”

陈海看到苍遗一眼,心想左耳应该也叮嘱过苍遗,倘若现他遁入魔道,大概会让苍遗暗中除掉他吧?

陈海也没有说什么,二人转身往魔猿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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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白鹿城内的血炼大阵已经完全停止了下来,大阵中只剩下一个人在站立着,那就是正在急剧喘息的昆泰,强抑内心的狂喜,看到一脸沉重的蒙战朝他走过来,苦叹道:“此法太违天和,若非生死存亡之际,昆泰也不敢轻施此法,倘若上苍有什么反噬,皆由我昆泰一人承担好了。”

蒙战先让人搀扶着昆泰好生下去休息,脸上也是忧色重重,他心里清楚这件事传到穆苛等人耳里,绝对会拿这事跟他难,甚至将蒙兀部驱逐出去加以剿灭都有可能,但不管事后会面临多严重的后果,蒙兀部先要存活下去,不然谈什么都是空。

蒙战看向左右惊疑未去的诸将,说道:“这也是不得已之法,大家先活下来要紧,而此法也仅此一回,往后绝不会再用。”

诸将心里皆想,将巫蛮集结起来也就数百人,为施展这血腥邪术,一次性就暴毙上百人,其他巫蛮也都或多或少受到反噬,想再施展这样的一次血腥邪术谈何容易?

蒙战将对未来的担忧收拾起来,定下心去研究其城墙来,看着披上一层猩红色外衣的城墙,那猩红色缓缓蠕动,看着分外可怖,他小心翼翼的用手触碰上去,和城墙的质感一样,但是却留着温热。

他轻轻握住拳头,向城墙击打而去,但是相当于明窍初期的一击,在城墙上只是出了如击败革的轻响,落拳处犹如击打到水面一般,激起了一道猩红色的涟漪,这就是能开山裂土的一拳对城墙造成的所有伤害。

蒙战和身边的众蛮将对视了一眼,也不得不承认,昆泰此法虽然血腥邪恶,但确实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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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考量,时间进入十月,寒流从瀚海之上侵袭而来,千里尧山白雪皑皑。

这时候也终于有消息传过来,拓跋部内部也做出决定,要在尧山战事了结之后,就推举拓跋旗正式继承族主之位,推动拓跋、克烈两族的正式合并,到时候,就会有一个新的汗国在瀚海东部崛起,成为瀚海历史上为数不多的汗国之一。

而在克烈、拓拔两族的内部,则已经非正式以拓跋汗国自居。

一方面,拔跋旗在尧山西南麓连筑数城,又派兵骚扰和劫掠尧山附近的部族,同时两族合并、组建拓跋汗国的消息传出去,那些摇摆不定的部族明白在汗国成立后,就会丢失了左右逢源的基础,有些部族见机快,提前宣布对拓跋汗国的效忠,纷纷派出蛮勇、奴隶,赶往牲口往尧山而来。

这使得白鹿城所面对的拓跋汗国战兵,在一个月内,从十万急剧扩充到十三万,同时还有大量的奴隶被驱赶过来,随着时间的延续,后续增援的兵马,还会源源不断的赶过来。

做好了所有准备的拓跋汗国远征军,悍然动起来,新生的战争巨兽露出自己狰狞的爪牙,而他们的猎物,就是三十里外的白鹿城。

一队队蛮勇列成方阵,喊着整齐的号子往白鹿城开去,一台台粗陋的抛石弩被辅兵推出,在被整饬过的道路上,吱吱呀呀的跟在阵后。

“昂昂”,十几头身高十米,浑身鳞甲,脖颈粗长的战兽,昂天吼叫着从营寨旁走出,沉重的步子将大地震的闷响,汇入了滚滚洪流之中,只是这些巨兽身周似乎带着某种气息,所过之处,一片混乱。

把拓跋部的驯兽师们急得满头大汗,拼命的收束着巨兽往一旁走去,避免对行军造成什么麻烦。

拓跋旗志得意满的带着众蛮将踏出简陋的城池,挥军白鹿城。

蒙兀部早早的就得知了拓跋汗国的动向,整个白鹿城头兵戈林立,严阵以待。

蒙战眯着眼睛向前望去,只见敌军犹如钢铁洪流一般,仿佛永无止境一样往白鹿城前填去。他身边的众蛮将被眼前的景象所夺,都说不出话来,站在一旁的穆图脸色灰败,仿佛站都站不住一般。

敌人还在汇聚,但是蒙战已经清楚的感觉到城墙上的众蛮勇士气正在急剧下降。虽然经过大阵加持的城墙不再弱不禁风,但是四万和十三万的巨大差距却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而且十三万敌兵里聚集了大量武勇强悍的蛮将。

深吸了一口气,蒙战一声大吼,吼声如龙吟虎啸般在白鹿城中回荡,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到他的身上。

蒙战竭力将自己的气势提向巅峰,在四万蛮兵蛮将眼中,这个已经纵横瀚海一百余年的老人仿佛又回到了巅峰一般。

“是谁,将整个蒙兀部从一个几百人的小部族带出来,延绵成现在数十万的规模?”蒙战喊道。

“蒙战族长!”四周稀稀拉拉的有人应和道。

“是谁,经历了大小百余战,终于一统额尔兰大草原,为部族找到水草丰茂的久居故乡?”

此时城中所有的战勇看着满面坚毅的蒙战,有些老兵开始想起了当年蒙战南征北战的身姿,大声的应和道:“是蒙战族长!”

“那又是谁,能带领着大家,在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中,活下来!?”蒙战此时须皆张,无比的自信让白鹿城上下狂热不已。

“蒙战族长!蒙战族长!”四万人的齐声高喊冲破云霄,一股杀意慢慢凝结,将天空中纷飞的魔鹫惊的都往一旁飞去。

“我蒙兀部,真正的勇士,心里哪怕是有失败的念头,都是耻辱!这次,我们以四万面对十三万,你们可能会害怕,会恐惧,但是你们要记得,你们的背后,是二十万族人,是手无寸铁的父亲、母亲以及子侄。他们用丰盛的食物喂饱你们,让你们免于饥饿;他们用鲜美的奶酒奉给你们,让你们免于干渴;当你们受伤了,他们给你们最好的呵护,让你们复原,难道你们要弃他们于不顾么?”

“不会!”所有的蛮兵的血性都被激了起来,他们红着眼睛,为自己刚开始的怯战而羞愧。

“这一战,你们注定有人要死去,但是每一个光荣战死的人,灵魂都会回归先祖的怀抱,在哪里,你的祖先会宽慰你,会给予你奖赏。如果你怯战而死,你的灵魂依然会回归先祖的怀抱,但是你的先祖就只会辱骂你,让你的灵魂不得一丝安宁。”

“对面的那些杂种,他们也是血肉之躯。我们会受伤,会流血,会死亡,他们同样也会。但是我们的勇士受伤后会得到救治,死亡后灵魂可以回归留,可是他们不会。我宣布,此战过后,将那些杂种们肮脏的尸体,统统喂给魔鸦!”

蒙战看了看狂热一片的将士们,稍稍平缓了一下胸中的气息,接着大声说道:“所以我只需要你们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拿稳你们手上战矛,将它们狠狠的捅进那些杂种的胸膛、肚子里去,再狠狠的拖出来,让他们的肠子留满城头。如果你们不幸阵亡了,请你们的英魂不要那么着急离开,因为……”

蒙战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又指了一下身周的一众蛮将:“我,我们,随后就到!”

第三百三十章 援兵

决意强攻白鹿城时,此前退下休整,又从最近投附部族征调大量蛮兵后规模扩张到三万余众的拓跋颜所部,这时候再度轮换到前锋营垒,将作为攻城的先部投入战场。

蒙兀部以血炼大阵,将上万燕州苦奴的血肉精华炼入城墙中时,拓跋颜他人当时在尧山西南麓的黄龙峰脚下筑寨,当时受地形阻拦,没有看到白鹿城被血云覆盖的情形,只是从前锋营垒传过来的消息,对这血色城墙略有耳闻。

这时候他率部进驻前锋营垒,亲眼目睹到血色城墙的时候,一股刺骨的寒意还是在心头回转着,手脚都差点冰僵掉,他将神念往前延伸出去,想要感知白鹿城城墙上覆盖的那层犹如活物的猩红物质,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拓跋颜的神念刚附上城墙,却仿佛置身在修罗地狱一般,只觉得身周有无数厉鬼嚎哭嘶喊,他大惊,想要把神念收回,就觉得这堵猩红城墙,仿佛黑洞一般要将他的神念,甚至将他五脏六肺间的三魂六魄都吞噬进去。

拓跋颜数十年来,第一次遇到如此凶险的事情,但是他毕竟心志坚毅,果断的将神念切断,“噗”的一口鲜血喷出,坐在战骑上坐立不稳,摇摇欲坠。

诸将皆是大惊,有两员蛮将及时扶住拓跋颜,拓跋颜才没有狼狈的一头栽倒在地。

拓跋颜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小心翼翼从中倒出一枚略带血腥气的绿色丹丸,将其放入口中,然后就闭目小心翼翼的炼化药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拓跋毅睁开双眼看到拓跋旗乘御明光辟水兽以及左阳,就站在他的身边,回头见有三万兵马6续进入前锋营垒,都不知道他刚才炼化药力用了多少时间,但他还是有些精神萎顿,跟拓跋旗、左阳解释道:“少君、左族主,那城墙好像是无数生魂铸就,我神念一附上,就如同身陷地狱一般,无数生魂要吞噬过来,令我神魂受创不轻,但倒没有看出其他的什么异状来。”

“不知道黑石汗国哪来这种血腥邪法,蒙兀族怎么敢这么大胆子用生魂及血肉筑城?”拓跋旗蹙着眉头说道。

虽然昆泰用上万奴隶的血肉跟生魂加固白鹿城,当时只有苍遗的神识能勉强透进来,“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拓跋旗当时虽然不知道详细,但蒙兀部数十万族人、战兵分布在白鹿城以及白鹿城后的深山之中,蒙兀部只能将白鹿城守得滴水不漏,却没有办法彻底杜绝拓跋部斥侯对白鹿城后,数十里深山险谷的渗透。

有关昆泰组织诸部巫蛮施展血祭邪术的详细情形,在蒙兀部的族人里都已经传遍了,拓跋旗也不难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形。

这种血祭邪术,虽然令白鹿城变得坚不可摧,但在蒙兀部族人之中所造成的惊扰甚至说惊惧,都已经影响到蒙兀部蛮将战兵的士气了。

拓跋旗自然清楚,这就是强攻白鹿城的最佳士气,他甚至派潜入白鹿峡深入的奸细,暗中散遍谣言,说昆泰实力如此恐怖,但他率领的部族却如此的微不足道,实是昆泰暗中在拿自己的族人修炼这种邪术,以期进一步打击蒙兀部将卒的士气。

拓跋部在白鹿城以西集结了十三万大军,拓跋旗将六万战兵调入前锋营垒,归拓跋颜指挥,准备进攻白鹿城的攻尖兵马,将数百巫蛮集中起来,调给拓跋颜使用,同时还要七万大军集结在白鹿峡外的营寨里,一方面是作为进攻白鹿城的预备兵马,随时都能调上去,同时也要防备黑石城那边随时会有援兵过来。

拓跋旗虽为主帅,但他到前锋营垒,是不会干涉拓跋颜指挥攻城的。

拓跋颜看到六万兵马已经集结完毕,就下令甲卒、弓矛手依次出阵,紧接着将这一个多月紧急打造出来的三十架抛石弩推出营寨。

在距离白鹿城四里处,拓跋部已经提前在这里造好两三米高的土墙,又在土墙上淋水冻成坚冰,可以抵挡普通的箭矢,三十多架抛石弩就部署在护墙与甲卒、弓矛手组成的战阵保护之下,开始对白鹿城抛掷石弹。

这种从燕州传回来的配重式抛石弩,制造极为简单,一学即会,无论攻城还是守城,却都有极其不弱的威力。

在经过最初的校准后,抛石弩开始将二百斤以上的石弹,带着呼啸的风声,都准确无比的往白鹿城城墙上砸去。

拓跋旗、拓跋颜身在十里之外的前锋营垒之中,却能清晰无误的看到的西城墙,没有出现哪怕一点儿损坏的迹象,就见石弹的落处犹如砸到水面上一般,激荡起一波又一波猩红色的涟漪。

“这血墙毕竟只有十余米高,并不能将白鹿城完全遮闭住,不能摧垮城墙,那就附城强攻吧。”拓跋旗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让拓跋颜直接组织攻城。

拓跋旗的想法很简单,蒙兀部在此前南下寇边时受到重创,本族精锐就剩一万余,蒙战将本族精锐安排后线,而将附庸部族的战兵安排最前面,西城墙上的守兵士气绝对不会强,而蒙战将本族精锐安排在西城墙上,他们只需要将蒙兀部的万余精锐战兵都消耗掉,剩下的部族,谁还会再战?

拓跋颜下令抛石弩,将石弹往城墙上以及城墙内侧抛射,城墙虽然坚不可摧,但城墙上的战械、守兵,有多少能抵挡住这从四里开外、像流星抛掷来的巨大石弹?

在这个过程当中,拓跋部的甲卒、弓矛手、战兽,也从出阵地疯狂杀出,扛着坚固的云梯,往白鹿城簇拥而去。

这时候白鹿城内也出“蹭蹭”的响声,蒙兀部开始还以颜色了,巨大的石块从城中翻滚而出,重重的落在被冰雪冻得结结实实的地上,出巨大的声响。偶尔有几个石块砸中了冲锋中的拓跋部士兵,余势未消的往前冲去,巨石滑行过后的道路上就是一片血腥的肉泥。

蒙兀部此时在西城墙下置有四十余具抛石弩,有十具是从魔猿城运过来的,比此前粗制滥造的货要精良许多,差不多能将四百斤重的石弹投掷到四里外,而魔猿城那边更铸造带椎刺的铁球,掷出敌阵中的杀伤力更强,但还不能将所有的敌军封死在冲锋的路上。

在拓跋部的蛮兵,冲到城墙之下,将云梯一侧的铁钩子搭上城墙之时,巫蛮们出手了,一团团各色光华划落过来,将蛮兵体内的血勇之力,彻底的激出来,有些强悍的蛮兵,甚至直接跳上十米高的城墙,挥出巨斧,朝城墙上的守兵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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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柱峰位于猿跳峡与白鹿峡衔接处,高千丈。

在确认敌军主攻方向为白鹿城后,玉柱峰之巅的哨岗,就由铁崖部负责,派驻最精锐扈兵,尽可能监视两边的动静,防止敌军的斥侯渗透进来搞破坏。

事实上,尧山深处草木葱郁,蒙兀及附庸部族分布到白鹿峡、猿跳峡两翼上百里绵延的山岭间,人兽进没频频、气息繁杂。即便是强大如苍遗,以神识将百里范围完全笼罩住,也没有办法在这么大的范围内,在如此繁杂的气息里,完全杜绝敌军精锐斥侯的渗透。

现在只能在两翼的山岭多派哨岗,或许这百里山岭内有什么大的动静,他们这边能及时现、处置。

而这一刻,玉柱峰顶被一团云雾所笼罩,铁崖部的哨兵已经撤到半山腰,是陈海、姚文瑾、宁婵儿、苍遗站在简易营垒里,眺望西面四十余外的激烈战事。

“这个拓跋旗,也算是瀚海草原百年不出的用兵、修行奇才,在他在拓拔部掌握实权之后,就极力推行玄法修行,又极重视重用燕州苦奴里的匠工,营造城池、战械,在瀚海东岸草原极具威望。克烈部、拓跋部两族合并,要不是拓跋旗恰好适合推出来,当这个汗王,新的汗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雏形……”宁婵儿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看向陈海的说道,“这一战,蒙兀部怎么都不可能守住白鹿城,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说你还不如,让苍遗前辈直接潜伏过去,将拓跋旗刺杀了拉倒……”

拓跋旗原本就是无限接近天蛮的强者,身边强者无数,又身处杀伐兵气最为暴烈的军营之中,苍遗真要去刺杀拓跋旗,成功不会高,甚至自身还有极大的凶险,但宁婵儿此时是巴不望得苍遗冒险死翘翘的。

苍遗怒瞪宁蝉儿一眼,想必也是窥得宁婵儿的用意,宁婵儿只是撇撇嘴,更期待看陈海如何解决掉眼下的危局。

“拓跋旗真是枭雄之辈,我为何不能容他?”陈海撇嘴一笑,反问道。

这时候苍遗眉头一蹙,说道:“东面有数十人潜伏,身手竟然还都不弱。”

“哦,应该是鹤婆婆、郭泓判他们过来了!”陈海说道。

玉柱峰以南、以东的明暗哨岗,都是陈海替铁崖部安排的,陈海他们都无需刻意的收敛气息,飞下玉柱峰,往西走出二十余里,就见一座峡谷上空笼罩着一团云雾,遮挡住神识的窥测。

“郭泓判,是我……”陈海传音说道。

“陈侯,你真在这里……”郭泓判听陈海的声音,收起遮闭气息的法阵,将随他与鹤婆婆及齐寒江潜入尧山的一小队人马都暴露出来。

“这么点人,管什么用?”宁婵儿看到鹤婆婆、齐寒江、郭泓判身边就六七十人,这些人虽然大多数有辟灵境修为底子,但面对十数万,后续规模甚至更大的蛮兵,实在想象不出,这点人能抵什么用。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陈海微微一笑,说道,“拓跋部十数万战兵,是犀利无比,但我又何等说过,要跟他硬拼?”

第四百四十一章 溃败

经血炼大阵,将上万奴隶血肉与生魂炼入的城墙,仿佛披上一层血色巨甲,初期看上去牢不可破,然而这件以血肉与生魂炼就的血色巨甲,是要靠不断填补大量的血肉精华及生魂才能增强或者维持下去。

只是血炼大阵的反噬太恐怖了,蒙兀部也没有能力再施展一次血炼大阵。

随着战事的延续,拓跋部的攻城无一刻或止,或用抛石弩,将大量的石弹抛砸过来;或组织数以千计的战兵、奴兵,簇拥着冲车、铁甲车、扛着巨木,往城墙冲撞过来;还有更多的蛮兵蛮将不要命的冲上城墙血战,到第九天的时候,以生命献祭,为白鹿城披上的这层猩红巨甲,就彻底被撕碎掉,露出黑褐色的粗糙墙面来。

粗制滥造的城墙,这时候开始让蒙兀部尝到了苦果,动辙数百斤的巨石抛砸过来,撞击在十数米高的城墙横切面上,每一枚石弹都令城墙震动不休、土石剥落,大段大段的城墙垮塌。

随着城墙垮塌,一方面城墙带不及撤离的精锐守兵,很多人也都被埋入城墙土石之下,一命呜呼,另一方面,白鹿城这边的抛石弩,是贴着城墙脚布置,十数架无法随意移动的抛石弩,就这样被坍塌的城墙压毁……

“这次应该是守不住了……”站在玉柱峰之上,看到拓跋部新一波的攻势正在成形,姚文瑾幽幽叹道。

拓跋部这一次也应该是想彻底攻陷白鹿城,拓跋颜等或战力或巫术强悍的主将,也都在扈卫簇拥下披甲上阵;十数头荒原巨象的血肉力量,也被嗜血巫术彻底激活起来,这时候与其他巨形战兽一起,疯狂的往白鹿城冲撞过去。

白鹿城的西城墙已经垮塌差不多,拓跋部继续驱御战兽,是想要趁胜践踏白鹿城里的残兵。而在拓跋部数千正冲锋陷阵的蛮兵里,还有数百精锐蛮勇皆穿黑甲,这是拓跋旗一手带出来的亲卫黑甲蛮。

此外,拓践部还有两万精锐兵马从前锋营垒杀出来,很显然,拓跋部这次不想拿下白鹿城就结束今天的战事,而在白鹿城两侧的山嵴之上,又有一些高大的身影出没,显然是拓跋部的精锐斥侯,将白鹿城三面都封堵起来,防备蒙兀部有蛮兵蛮将能翻山越岭逃跑。

白鹿峡内,蒙兀部的族人也都知道灭亡的厄运将临,满地的牛羊、帐蓬都丢弃不管,疯狂往玉柱峰南面的猿跳峡逃跑,但奈何玉柱峰西南脚下修筑的栈道太狭窄了,只能供两匹马并行而过,那么多人的夺路而逃,不断有人及牲口被挤出栈道,摔下数十丈深的峡谷里,出凄厉的惨叫。

而十数万人族奴隶,有一部分在白鹿城里,辅助防御,这部分奴隶估计是撤不出来,但有近十万奴隶,之前就集中关押在玉柱峰北面的地宫谷里,事实上是最早往玉柱峰南面猿跳峡溃逃的,这时候差不多都撤到猿跳峡里。

“这一仗要怎么打?”铁鲲在数十精锐蛮勇的簇拥上,乘御獒狼,走上玉柱峰的半山腰,焦急的问道。

这里就能清楚看到拓跋部的前锋精锐,已经从西城冲入白鹿城,蒙兀部战兵已经没有抵御之力,要么夺路而逃,要么就被分割切断在城里逃无可逃,蒙战、穆图等人在数百扈卫的簇拥下,正仓惶夺城而出,逃入白鹿峡,但拓跋旗的亲卫黑甲蛮,则直接从白鹿城穿过,想必是想将蒙战、穆图等人围杀于白鹿峡,不使他们有机会越过玉柱峰,逃入猿跳峡。

猿跳峡北面极其狭窄,清理出来后,北侧的谷底也就百余步宽,蒙兀部大量的族人、奴隶夺命逃入,将通道都堵塞起来,铁鲲也只来得及将千余精锐蛮勇,带到玉柱峰来。

凭借这点人手,怎么阻止数以千计、万计的士气正旺、战意正浓的拓跋部精锐?

“你尽可能在玉柱峰山脚下疏散逃卒、族人及奴隶过去,将追兵挡住,切记莫要进入玉柱峰的北坡……”陈海说道。

“玉柱峰的北坡?”铁鲲又惊又疑的问道。

玉柱峰的北面岩层下,就是上古地宫所在,铁鲲不知道陈海的告诫,跟上古地宫有什么牵连。

“昆泰逃了,我去杀他!”苍遗瓮声说道。

“我去!”陈海说道,瀚海地宫的中枢目前只有苍遗能远距离控制,即便是郭泓判已经率弟子进入瀚海地宫,但受限于修为,对中枢大阵的控制,还是远不及苍遗。

此外铁鲲手下就只有千余兵马可用,要是拓跋部直接派多名悍将,率最精锐黑甲蛮直接冲过来,没有苍遗这样的旷世强者,铁鲲及手下千余蛮勇,凭什么将玉柱峰的山脚守住。

陈海得让苍遗留在玉柱峰坐镇,而他也不希望宁婵儿有接触血炼大阵的机会。

以宁婵儿此时的心性,要是知道罗刹血炼**的存在及凶残,还真有可能会遁入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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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城里混乱一片,乱兵逃卒鸡飞狗跳,谁都没有注意一道干瘦身形,化作一道血影,以出乎想象的度,从北城出白鹿城,借着山脊林木的掩护,往瀚海方向逃去。

白鹿城往北,都是数百米深的悬崖峭壁,直上直下,十分险要,除非御空飞行,寻常妖蛮哪儿能穿越?

这道干瘦身形,不敢腾云驾雾暴露身形,只能在悬崖深处纵跃,而每一纵跃就是几十丈高,十根并不甚粗壮的手指,像穿破泥沙一般插入坚硬的崖壁,像是魔猿一般,十几个纵跃,就攀爬到了崖顶,躲藏在密林里,看着下方夺路而逃的溃兵以及惊恐绝望的老弱妇孺,他狰狞的一笑,就借着茂密树木的遮蔽,往瀚海方向逃去,眨眼间的功夫,就已在数里之外,很逃想象,他竟然是一个肉身孱弱的巫蛮。

此人北行百余里,眼见无边无垠的冰封瀚海就在眼前,也不掩饰自己的气息,浑身浓郁的血腥气息浮现,桀桀怪笑的想要破冰潜入瀚海之中,就再也不怕谁能察觉到他的气息。

忽然一阵感觉右侧一道凌厉的杀机,封死了他的去处,这瘦小妖蛮一惊,身形诡形闪开,所立之处陡然出现七道一模一样的身形,以防止伏敌可能会有的绝杀。

“昆泰大师,我已经久候多时了!”一道虹光从左边深谷里斜掠而去,滞住身形,就见陈海恢复真身,手持裂天战戟横在昆泰大师遁入瀚海的前路上。

昆泰看陈海满脸髯须,虽是人族,但身形不比普通的妖蛮族人矮上多少,实在不清楚来的是何方神圣,拱手阴笑道:“不知尊驾何方神圣,却要拦住我的去路。”

陈海微微一笑:“昆泰大师以万人生魂为血祭,给白鹿城添一座血色城墙,如此有伤天和的手段,就不怕遭天谴么?”

不知道哪儿来的人族二愣子,竟然跑到这里来打抱不平了,昆泰心里冷笑不已,却故作义愤填膺怒斥道:“拓跋部势大,我蒙兀部又被左胜王出卖,难道蒙兀部上下数十万人放下兵器任人宰杀,就不有违天和了么?”

陈海轻轻叹了口气:“你妖蛮征伐,我却不管,我且问你,若你真是为蒙兀部着想,为何当日你还私自截留那么多的生魂和血肉精华,助你暗修魔功?”

几句话问的昆泰哑口无言,陈海见昆泰不能回应,运起六阳炼魂咒,带着真元只因问了一句:“我且问你,你这罗刹血炼之阵何处修来?”

六阳炼魂咒乃姚氏千余年来,不断完善的玄门绝学,内练神魂,外慑妖邪,端的是玄奥无比,昆泰就觉得这几个字犹如有铁锤一般,狠狠的砸在他的三魂六魄之上,而待听清楚陈海直接说秘法之名,更是惊骇莫名。

怎么会有第二人知道罗刹血炼大阵之名?

昆泰眯眼打量陈海,心想对方也不过是明窍巅峰的实力,而他在过去十几日的防守战中,偷偷吞噬新鲜的生魂,已经跨出至关重要的一步,踏入假丹境,假以时间潜修,他必能修成绝不比玄门真修所谓道丹稍差的血魔大丹。

看着沉默下来的昆泰,陈海挥戟直指,拓跋部追兵随时都会杀到玉柱峰,他可没有时间在这里跟昆泰纠缠下去。

虽然血魔大劫暴后,高等级血魔进入燕州,罗刹血炼邪法还有可能流传到金燕诸州,但在血魔大劫暴之前,陈海不希望有太多的意外,此时要不能将昆泰擒住,也要斩草除根,不能让他有机会逃出去。

一阵怪笑缓缓从昆泰口中出,在陈海的注视着,昆泰干瘦的体型急剧变化起来,瘦弱的四肢充血般膨胀起来,在一阵阵裂帛声中,宽松的袍子紧绷起来,然后被撑烂——此时昆泰不只是体型急剧增大,体表长出一层细密的血红鳞甲覆盖住之前深绿色的皮肤,双手都变成力大无力而无坚不摧的鳞爪。

一头近三米高的罗刹血魔,赫然就出现在陈海面前,虽然要最低级的武卒级血魔要矮一大截,但绝对比陈海以往遇到的血魔都要凶险。

昆泰蓦然动,近三米高的血魔之躯,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向陈海扑来。

陈海眼睛一眯,纯心要试探一下变化后昆泰的实力,当下不闪不避,右腿前弓,左腿挺直,一个弯弓射虎架,硬生生将扑过来的昆泰架住。

砰的一声巨响,无形的劲风将两人身周数尺深的雪吹得四散开来,露出了褐色的地面,两人脚下的坚硬山岩,皆出现蛛网般的细密裂痕,范围足有百步之宽。

“好强悍!”陈海暗道一声,将手臂轻轻往后一抽,双手抓向昆泰粗壮的鳞臂,嘿的一式倒背山将昆泰背起狠狠的往地上摔去。

陈海早将数百种武道秘形早已纯熟,举手投足、真元流转之意,就自然而然的融入真意,这一摔生生的将足下巨石砸了个粉碎。

陈海毫不留手,又待要给昆泰一记锤击,却不料从手掌处传来一阵巨震,将他的双手震开,昆泰这时候周身乏起一层血色光泽,如游鱼一般滑了出去。

陈海如影随形,右手挥戟,雷光大作,两道雷柱随时成形,往昆泰头顶劈去。

昆泰双臂抬起,交错格挡,这时候双臂血光大盛,硬生生的将两道儿臂粗细的银白色雷柱挡住。

昆泰缓过局势,一双鳞臂上下翻飞,带着残影往陈海身周横扫来去。

陈海反手便是一戟,似开天辟地一般,抡圆了往昆泰斩去,仿佛有了轮弯月在雪地上蓦然升起,照得四周的雪峰都有些刺眼起来。

昆泰硬生生的往前一凑,一双鳞臂交叉,就要架住凌厉的一击。

一道沛莫能御的大力传来,昆泰分明能听到自己的双臂传来细密的骨裂声,没想到无坚能摧的鳞臂,明明都已经不畏戟刃的锋锐,却没想到臂骨受此一斩,曾经被斩得粉碎。

昆泰惊诧的嘶吼起来,想要施展邪血神通,但双臂直接挂落下来,已经没有办法以最快的度掐动法诀。

陈海战戟被架住之后,迅捷的往后一抽,就见锋锐无比的戟刃在昆泰那无坚能摧的鳞臂上划出一串火花,出令人牙酸的响声,他都不知道昆泰这手枪不入的双臂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他不待昆泰有何反应,又是一道更凌厉的劈斩,戟芒瞬时暴涨数丈,往昆泰后修的血魔之躯斩去……

第四百三十二章 雷霆

陈海这一戟劈来,劲气四溢,甚至在数十米外的崖壁上都赤溜刻划斧刻刀凿般的痕迹。

昆泰虽然化身血魔,却神智还没有完全被杀戮意志吞没,惊骇之余,也知道这一戟绝难抵挡,张口就吐出一道血芒,往裂天戟撞过来,竟将陈海这开天劈地的一劈封住。

血芒也停滞在空中,却是一枚猩红色、还没有完全凝炼成形的血色大丹。

陈海没有想到昆泰竟然修炼到假丹境了,距离道丹境就差一步之遥,他此时将本命血丹祭出,却也是能勉强封住他一击。陈海定晴往血色大丹看去,就见血色大丹内似锁有混杂无数的生魂残魄,在凄厉的咆哮,带着生前无尽的怨气恨煞,要从血色大丹里冲出来,将陈海吞噬掉……

“至邪血丹!”虽然血丹还没有彻底成形,但修炼到这步,不知道昆泰暗中吞噬了多少生灵神魂。

陈海在燕州不敢修炼罗刹血炼**,但他的傀儡分身在血云荒地,绝不会介意吞噬其他血魔的血肉精华来提升自己,但傀儡分身距离假丹境还有一些距离,实在不知道昆泰到底暗中吞噬了多少生灵血肉神魂,才修炼到这个境界。

也恰似如此,陈海更不能容下此厮。

昆泰似乎从陈海越来越强的杀机上感觉到陈海对他杀念已决,狰狞笑道:“你不让我活,我今日又岂能让你独活?”张口吐出一蓬鲜红,极瞬间化作一支血箭,往半空中的血色大丹射去。

“该死,”陈海见昆泰竟然要自爆本命真丹,跟他同归于尽,怒目朝昆泰瞪去,喝道,“看看本尊是谁!”

昆泰睁眼就见一樽血色六臂巨魔矗立在他的眼前,浑身透漏滔天的魔煞气息,几乎叫昆泰的神魂兴奋得快高氵朝起来,震颤叫道:“魔主!”这些年他苦参魔主真形,没想到会亲眼遇见的一刻,他眼睁睁看着血色巨魔伸出血爪将他的本命血丹取出,他也丝毫生不出反抗之中,直到他与本命血丹的神魂连系被强行切断,昆泰惊醒过来,定睛才看到陈海站在他的面前,已经挥戟斩至他的头顶。

昆泰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陈海一戟劈为两半。

昆泰已经踏入假丹境,很可能已经修成元神,陈海这时候从怀里取出一面金光灿灿的小旗祭出,就见小旗见风就长,极瞬间长至三丈余高,透漏而去的金芒凝聚成一面金色灵罩,将战场完全笼罩住。

虽说刚刚修成元神,要想夺舍重生的成功可能几乎为零,但元神逃走,并不能立时消散,昆泰还是有机会将罗刹血炼大阵泄漏出去。

在血魔大劫之前,陈海不知道这片大地再生什么意外了。

待确认昆泰并没有修成元神,三魂六魄都散入天地之间,陈海才将金色小旗收起来。

陈海这时候朝被他一戟劈成两半的昆泰走过去,在两半尸体上探查了一阵子,挥手一招,将一面看上去也是刚刚炼制成、有销骨融肉、吞噬生魂邪能的邪血旗,跟一本带有魔煞气息的破旧典籍从昆泰尸体中冉冉飞了出来。

陈海有左耳直接以灌顶的秘法,将罗刹血炼真意的根本之形,罗刹魔神秘相直接印入他的神识,成为永亘不灭的存在,所以普通的魔功修炼秘籍他完全不敢兴奋,邪血旗炼制还不知精纯,吞噬的生魂数量既不多,品质也不好,勉强只能算玄阶中品法宝,威力是不错,但对陈海完全不造成威胁。

说到昆泰蛰伏百年所修的血丹,陈海也不敢等闲视之,任它悬浮在身前,细细观看。

只见这血丹外壳晶莹剔透,无数狰狞而玄奥的血色符文,像血雾似的在血丹的表面环绕着,游动不止,但陈海将神识透进去,却能“看见”血丹里却犹如血海一般翻腾不止,不时有一个个狰狞的面孔在血海里浮浮沉沉,离得近了,仿佛能听到他们绝望的尖啸一般,惑人心神。

陈海暗道侥幸,幸好这昆泰才刚刚修成假丹,还来不及将驳杂的神魂炼化为自己的力量,否则即便他没有踏入道丹境,自己想将他灭掉,也会极不容易。

陈海将血丹收起来,就往玉柱峰方向狂奔过去,那边的战事正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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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溃兵正如潮水般绕过玉柱峰,往南面猿跳峡逃去,拓跋部的追兵却如同飓风一般席卷过来,吹得浪碎潮崩。

蒙战犹豫礁石一般,背后升腾起金色魔猿虚影有三四丈高,明灭不停。

这金色魔猿虚影,蛮族称之为蛮魂,但实际上跟玄门所谓的元神或无上道意真我法相并无本质的区别。

此时蒙战血脉深处的力量彻底激起来,身形也暴涨三尺,此时足足有一丈高,赤裸的双臂青筋虬结,站在玉柱峰北面的一座山坡前苦战,将两只各有上千斤重量的巨斧挥舞得跟风车一般,这时候在他的脚下,已经躺下近百名拓跋部最精锐的黑甲蛮,同时也有蒙兀部上百具族兵的尸。

蒙战已经陷入重围之中,周围是数百黑甲蛮,拓跋颜等人守在外围,不急着进逼过来,不给蒙战狗急跳墙的机会,用黑甲蛮消耗蒙战的血气精元,直至将他拖得油尽灯枯。当然,拓跋颜手持一面黑旗,不时凝聚一缕毒煞黑烟,往深身欲血的蒙战缠去。

黑甲蛮也不会一味的贴上去死斗,看到蒙战狂起来,他们也会拉开距离,减少伤亡。这时候蒙战手持巨斧拄地,剧烈的喘息着,他的黄金战甲早已经破烂不堪,浑身上来都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在他略显露老态的躯体上犬牙交错,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来,滴在被鲜血浸染有些粘稠的地上,瞬间无影无踪。

蒙战扭头往身后看去,他与嫡系扈卫被拓跋颜亲自率黑甲蛮盯住,想逃也没有机会,但却因为他在玉柱峰北面被缠住,拓跋毅也锐意要围杀他,这倒让更多的溃兵逃卒,越过玉柱峰西南坡的栈道,进入猿跳峡,但看铁鲲这厮站在西南坡前一脸铁青的样子,应该是不会突围过来救他了。

蒙战这一刻觉得好恨,看到无数拓跋部的蛮兵蛮将,这时候像是开闸的洪水一般,往地宫谷这边涌过来,他知道这里就是他的灭亡之地,没可能突出重围了,然而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到地底震动起来,有一道极为恐怖的雷煞之意透地而出,上空风云突涌,大片的雷云从四面八方涌聚过来,无尽的雷光电弧仿佛龙蛇般在雷云间游走。

蒙战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这一切变故都是极瞬之间生的事情,下一刻,数十道雷柱就往他这边轰过来。

蒙战真元都已经耗尽,不可能以血肉之身去抵挡数十道雷柱的轰劈,但他在闭目时,是笑的,因为他垂死之际看到是无尽雷霆,像雨瀑一般狂_泄下来。

这一刻,从玉柱峰北坡,到白鹿峡的西段,差不多有七八里方圆的样子完全笼罩在雷霆的世界之中,而在这个区域,随拓跋颜追击过来的拓跋部蛮兵蛮将,足有两万之多。

拓跋颜脸色大变,就在这犹豫之间,一道儿臂粗的天雷扭曲着劈了下来,把他身边几个精锐的蛮兵劈成焦炭。

拓跋颜将手里黑旗祭出,人跳下战兽,贴地疾行,拼命往白鹿峡那边逃去。

拓跋颜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疯狂的摧动真元过,只觉身边已经化为雷霆世界,一道道雪亮的雷霆,将天地彻底的刷白,他知道只要有一道雷霆劈过来,只要他在区域内,只要他不死,气机感应之下,就会源源不断有越来越多的雷霆专朝他劈过来。

拓跋颜是幸运的,他及时逃入白鹿峡,逃出雷霆覆盖的区域,只是他转头看时,雷霆大阵作时,当时进入地宫谷近两万精锐,此时就剩不到四分之一的人,还在雷柱轰劈下惨嚎哀叫,能像他这般逃出雷霆覆盖的,仅有数百人而已……

怎么会这样?拓跋颜欲哭无泪,想不明白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蒙兀部已经挖开地宫,控制中枢大阵了吗?

只是蒙兀部已经控制上古地宫的中枢大阵,为何会在白鹿城被他们的打杀得落花流水、伤亡惨重,以致蒙兀部的族长蒙战都第一个被雷霆劈死。

铁鲲持戟站在玉柱峰的西南坡,看着眼前的一切也是目瞪口呆,他这一刻才明白过来,为何陈海他们浑不将十数万拓跋部的精锐战兵放在眼里,原来龙骧军的玄修弟子,早就暗中控制住中枢大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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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此时站在尧山的北崖之巅,看到雷霆灭处、尸骸遍地的情形,也只是轻轻一叹,便从北崖进入地宫。

大殿正中,苍遗站在祭天台上,鹤婆婆等人在他四周按方位站定,一道道电光将他们连接起来,汇聚到祭天台正中央的吞雷铜兽的口中。

这樽吞雷铜兽就是天罡雷狱的阵眼。

陈海走过去,吞雷铜兽口里的电光渐渐消散。

要避免雷狱阵波及太广,散得太开,不能更好杀伤被诱入地宫谷的敌兵,雷霆也不能散到玉柱峰的南坡去给南逃的溃兵、奴隶造成伤亡,刚刚主持完大阵的几人神情十分委顿。

几个人看到陈海过来,向他施了一礼就各自盘膝坐下调息。

看着略微有些疲惫的苍遗,陈海心里面稍微有些愧疚。

可哪料到苍遗一看到他顿时神采飞扬了起来。“怎么样师弟,俺老龙办事还是稳妥的很吧,那什么劳什子拓跋部让俺老龙一阵乱劈,劈的跟灰孙子似的,话说那边的事儿了了吧!”

陈海准备好的安慰之词在肚子里转了几圈,还是没能说出来,伸手摸向那吞雷兽,神识顿时在玉柱峰的上空展开。

只见整个玉柱峰下尸横遍野,很多的尸体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怕是那些被劈成灰烬的士兵所化,略略一算,仅仅这天罡雷狱阵的一次爆,就让拓跋部小两万的精锐蛮勇命丧当场,这不禁让陈海有些兴奋,心想虽然这天罡雷狱阵是极难炼制,威力还真不容小窥啊……

第四百四十三章 妖兽

血炼**涉及太多不为人知的机密,陈海不敢外传,通过神念,将与昆泰一战交代给苍遗知道。

苍遗点了点头,昆泰也知道他暗中修炼血炼**的事绝不能传扬出去,因此,除了昆泰本人之外,他所在的部族,并没有巫蛮修炼这样的至邪之法,就不用担心在血魔大劫彻底暴之前,还会横生枝节。

拓跋部残部已经退入白鹿峡,在摸清楚情况之前,不敢轻易进来;玉柱峰以南,猿跳峡内也是混乱一片,铁鲲想要收拢一部分可用的残兵,在玉柱峰北坡构建防线,也需要一段时间,陈海也不着急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他和昆泰战斗时间虽短,但也极耗真元,看苍遗在此主持中枢大阵,也是疲态尽显,便与苍遗他们在大殿中盘膝调息起来,大殿中就此静了下来,只是大殿不时有一两声若隐若现或悲壮或绝望的嘶吼传出来。

此时的拓跋旗驱骑进入白鹿峡,往白鹿峡以东满地皆是雷霆轰灭的尸骸,睚眶俱裂。

此前,白鹿峡以东,是一座高逾千丈的孤峰,与南面的玉柱峰并肩而立,在年初的数次大震中,这座孤峰坍塌,露出上古地宫,也是这一战的缘由所在。

蒙兀部征调十数万奴隶,将孤峰坍塌下来的碎石,一步步清理到南面深谷之中,在玉柱峰与白鹿峡之间清理出一片方圆六七里的盆地来,谁曾想到,这里会是拓跋旗近两万悍卒的埋骨地?

连年的寇边过程中,他也曾数次见过人族阵法的威力,只是没有想到在这里会受到如此大的损失。

一阵剧烈的喘息声,拓跋颜狼狈冲到了拓跋旗身旁,此时他早已经没有之前的潇洒从容,一身黑色巫袍破破烂烂的,身上有数处焦黑,他逃命时也是挨了几道雷柱,亏得修为深厚,及时逃出雷霆覆盖的范围,保住性命。

天雷已经不再劈下,天上的浓云翻滚消散。

虽然拓跋部在白鹿峡以及白鹿峡以西,还有十万精锐战兵,在魔猿城的南面,还有三万精锐战兵,虽然还不能说是伤筋断骨,但近两万精锐战兵在一次性就灰飞烟灭,这对士气的打击是极恐怖的?

没有搞清楚眼前是怎么回事之前,这一仗还要怎么打?

这就是令黑石汗王穆豪都受重创的雷霆大阵?

拓跋旗现在是确认瀚海一代枭雄穆豪确实是受重创未愈了,但不是说穆豪闯入地宫才引大阵,为何他们在地宫之上厮杀,暴烈的雷瀑会在猝然间形成?

难道说蒙兀部有人看到白鹿城失陷,不顾一切的闯入地宫,去引大阵了?

拓跋旗等人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不管如何,蒙兀部已经彻底溃败,刚刚遭遇的一切,更让他们坚定了要将这大阵拿到手中的念头。

一队队的蛮兵在蛮将的呵斥下,畏畏缩缩,不敢往前,仿佛前方就是地狱。

看着士气略有些低落的战勇们,拓跋旗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他可以吩咐让奴隶去做这些事情的,只是这个心结不除,接下来的战事还要怎么打?

最后在一团团的黄色黄团的笼罩下,被巫蛮施了御雷之术的蛮兵踏上了天罡雷狱阵的边缘,一个蛮兵小心翼翼的抬起脚,轻轻的踏上焦黑一片的地面,然后又迅捷的抬了起来,看起来如果有任何异状他就会马上掉头逃跑。

天地之间还是只有风声呼啸,并没有再次出现万道天雷的状况,只是他神经质的表现让其他妖蛮一阵骚乱,差点掉头而逃。

收尾工作一直持续到夜半才结束,拓跋旗一直如雕塑般站在白鹿城头,直到最后一队战兵退入白鹿峡内,他才下去休息。

连日征战的疲乏让他很快的进入梦乡,在梦中,他顺利打开上古地宫,获得大阵等无数上古遗宝,甚至还有诸多不传玄法真诀,从此之后,拓跋部在瀚海草原开启万代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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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气有些阴霾,呼啸的北风在山谷中盘旋,趁着拓跋部兵马不敢从白鹿峡贸然西进,铁鲲率铁崖部兵马,趁着夜晚玉柱峰的西坡构筑了一条简易的防线,将进入猿跳峡的通道封堵起来。

防线非常简陋,只是使用了土石筑成,浇水成冰加固,但是经过一夜的混乱,铁崖部更多的兵马、战械、兵甲都调了过来。

这一个月来,左鹫率三万兵马,负责将铁崖部封堵在猿跳峡之中,在魔猿城外挖掘壕沟、筑造营垒,在魔猿城外围增派岗哨、斥侯,事实上左鹫以及拓跋旗对魔猿城以及猿跳峡内部的事情,就不甚清楚了。

铁崖部此时在玉柱峰西坡所布兵马,装备之精良程度,着实让拓跋旗吃了一惊。

无论是数寸厚两米高的淬金铁盾,还是闪着凌厉光芒的淬金长矛,这些就连拓跋部也没有多少,铁崖部一次就能拿出上千件装备族中兵马,部署在玉柱峰的北坡?

郭泓判、齐寒江他们这次过来,携带上千件淬金级装备运入尧山,用来加强铁崖部的兵马,此时都部署到玉柱峰西坡,但也仅限于此,尧山南面到底都是拓跋部的斥侯,除非直接派精锐兵马护送,想再偷偷摸摸的运入军械,很困难了。

拓跋旗站在白鹿峡南侧的一座石岭,眺望对面玉柱峰西坡的情形,脸色阴沉。

拓跋颜这时候率领部族里的几名大巫走过来,神色憔悴,压着声音跟拓跋旗说道:“我们已经布下侦测大阵,能够监探方圆三百里内的天地元气动向,此时是不断有雷元罡煞往这地底涌聚,但依据昨日雷瀑威力推算,以此时雷煞罡元的聚集度,这大阵想要再施展昨日那样的雷瀑,估计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诸多蛮将跃跃欲试,有一个月的缓冲时间,他们早就将猿跳峡拿下了。

拓跋旗摇了摇头,说道:“生太多的意外了,我们需要考虑铁崖部已经有巫蛮进入地宫,掌握中枢大阵这个可能了。此时看地宫大阵聚集雷煞罡元的度,是很缓慢,但未必不是诱敌之策,倘若我部攻势在玉柱峰前展开,再突然受一次雷袭,这一战还要怎么打?”

拓跋颜此时还惊魂未定,知道地宫大阵有人主持跟没人主持,完全是两个概念,便问道:“那我们接下来绕回到南面,去进攻魔猿城?”

摸清楚上古地宫的真实状况,他们只能分兵驻守西面的白鹿城,然而将主力调到猿跳峡的南面,进攻魔猿城,才是上策,但就这样直接调整战略,太伤士气。

再说就算铁崖部的巫蛮已经进入地宫控制住中枢大阵,但只要四周的天地元气不出现急剧变化,至少两三天内,铁崖部的巫蛮,还是没有办法控制地宫大阵施展那毁天灭地的雷瀑。

想到这里,拓跋旗还是决定派出数千兵马,去攻击铁崖部部署在玉柱峰西坡的简易防线,以探虚实。

号角声呜呜响起,拓跋部囤积在白鹿峡的前锋战阵,分出数千兵马进入地宫谷。

两千蛮骑从左右两翼往玉柱峰冲锋过来,身强体壮的蛮骑,借着战骑冲锋的力道,将一支支精铁所铸的短矛,狠狠地投向铁崖部的阵地,就仿佛黑色的雷网覆盖过来。

铁崖部战阵里,也早早就听见铿锵声连连响起,前数排的所有士兵蹲了下去,将沉重而坚固的淬金巨盾举起来环环相扣,一个巨形龟墙早已结成,势大力沉的战矛狠狠地扎过来,就见火花四溅,砰砰乱响,试探了几回,却都没有办法射穿盾墙。

已经冲到玉柱峰山脚的蛮骑自然不甘心退去,游走于两翼,很快就又分出两百余骑,催动胯下战兽,由远及近,度越提越高,到了土墙前,用力得一挽缰绳,凶猛的战兽腾空而起,横空跃过三四米高的障碍,冲击到铁崖部阵前。

蛮骑胯下的战兽,每一头都神骏无比,有两三千斤重,快如奔马,但固然能轻松的跃过土墙,却没有办法将环环相扣的盾墙冲开,受阻于盾墙前,立足又未稳,就见一支支锋锐的长矛从盾墙缝隙间,如同毒蛇出洞刺出来。

在盾墙与护墙之间回旋的空间有限,这两百余精锐骑兵冲过来却没有腾挪的空间,慌不及的后撤也来不及,被迫丢下百余具尸,才拉开距离,跟左翼的骑兵汇合到……

铁崖部防阵极坚韧,而玉柱峰西坡的峡口又太窄,不利骑兵冲阵,这时候三千蛮甲携带着十数架简陋的抛石弩,往玉柱峰前簇拥过来。

盾墙再强,也只能抵挡住数百斤重的石弹,从两千步远处抛砸过来。

风渐渐大了起来,天空中隐隐已经有雪花飘落了,拓跋旗眯着眼睛,期待着血腥场面的出现,但这时候看到铁崖部的精锐战兵们开始往侧后方收拢,拓跋旗心里一跳,第一个念头就是担心铁崖部的巫蛮又要动地宫大阵?

拓跋旗转头往拓跋颜看去,拓跋颜摇了摇头,示意天地元气并没有剧烈的波动。

此时拓跋部一个千人队的披甲蛮卒,已经接近了土墙,在没有人骚扰的情况下,他们犹如泄愤一样将土墙彻底推到;而在他们的身后,抛石弩也架了起来,奴兵们将石弹运上去……

拓跋旗实际上也是想着迫使铁崖部的战兵放弃盾墙,出来跟他们争夺抛石弩的阵地,不然他们就争势夺下玉柱峰,再往猿跳峡内部进逼。

这时候远处蹄声滚滚如雷,仿佛有数以千计的战骑在山岭间狂奔。

拓跋旗脸沉如水,铁崖部不会有数千狼骑冲过来,玉柱峰南面的猿跳峡极为狭窄,没有让数千战骑冲击,而且铁蹄踩踏大地的声音要比普通的骑兽沉闷得多,气息虽然杂乱,但都极其强悍,是要比普通战骑强悍得多的战兽……

没想到铁崖部还有这样的后着,但拓跋旗不会仓促下令撤兵,事实上这么短的时间,已经进入地宫谷的五千后马,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撤入白鹿峡,他现在只能冷血的看着山前的一切。

前锋蛮将也是大惊失色,但他没有接到收兵的令旨,只能硬着头皮,大声叱呵着命令三千蛮甲往抛石弩所在的阵地收缩,将铁盾与长矛安排在外围,准备抵挡接下来的冲击;两千战骑安排在两翼,举起战戟、战刀出鞘,准备从两翼钳制敌军的冲阵。

这时候一头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魔獒巨妖,从玉柱峰的南坡腾空而来;在它的身后,则是三十多头体形巨大的妖兽,露出狰狞的爪牙,就要从玉柱峰猛扑出来。

不要说来不及撤入白鹿峡的五千兵马,站在玉柱峰对面石岭之上的拓跋旗、左阳、拓跋颜等人,这一刻都心惊肉跳,心里在痛苦的呻吟,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名不经传的铁崖部竟然会有这么一支妖兽战兵助阵。

特别是那头为的魔獒巨妖,透漏出毁天灭地的气息,雪白的獠牙支出来,妖瞳里藏着愤怒的青色火焰,狰狞的头颅高高昂起,从头到脚足有十一二米,周身覆盖黑鳞,像是一座黑色石崖,就要往山脚这边砸过来。

瀚海草原已经有好几千年没见过魔獒妖兽的身影,更不要说见到如此巨大、恐怖的魔獒妖兽了。

这么巨大的魔獒巨妖,在瀚海草原深处,得修炼了多少年?

除了这头魔獒巨妖外,其他三十多头妖兽,形态各异,有黑鳞狡、有青鳞巨狼、有黑角妖虎、有冰原巨猿,且不管这些妖兽修为如何,但看它们恐怖的体形,就知道在瀚海草原的深处,都至少有三五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气候了,体形至少也有五六米高。

没有足够多的强悍武将上阵硬扛,此时已经来不及撤入白鹿峡的五千蛮兵,绝对抵挡不住这三十数头妖兽的血腥践踏了——就算这些妖兽没有参悟过强悍的妖术妖法,如此恐怖的体形,手枪不入的鳞皮筋骨,就已经是碾压性的优势。

待拓跋鹤要率领一队黑甲卒精锐,亲自冲入地宫谷,就听见魔獒站在玉柱峰山脚前一声怒吼,万里无云的苍穹凭空就劈下十数道雷柱,往这边的石岭轰来,随后又一道强横而血腥的神识,凭空出现在拓跋旗等人脑海之中:

“铁崖部有我魔獒一族血脉,此处乃是铁崖部的祖地,尔等若敢再骚扰铁崖部祖魂安息之地,杀无赦!”

第四百四十四章 妖兽(二)

雪渐渐大了起来,在山谷中被漫天北风一卷,鹅毛一般。

看着魔獒、黑角妖虎、黑鳞狡等上古时期才能见到的凶悍妖兽登场,不要说普通将卒了,拓跋旗、左阳等人都心惊神凛,特别是那头魔獒,透漏而出的妖煞有如实质,即便没有修成妖胎,也是站在妖丹境的最巅峰。

虽然拓跋旗也是无限接近于道胎,在修为境界上,跟这头魔獒是一样的,但妖蛮一族与魔獒在肉身上的天然差异,让拓跋旗迎上这头魔獒,通常也是被压着打的局面。

人族玄修强者,通常都是依赖于法宝,才能抹平掉跟同境界妖兽的肉身差距。

何况,除了领头的魔獒之外,其他三十多头妖兽,都是上古遗种,而且还都有着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气侯。

此时进入地宫谷的五千战兵,虽然有一名万夫长为主将,指挥战事,但战力也就勉强有假丹境的武修水准,他们如何抵挡住这三十多头凶兽的冲击?

铁崖部从哪里搬来这么一支强悍的救兵,尧山怎么又成了铁崖部的祖地?

一切强横至极的蛮族部落,有自己的祖地,拓跋旗他们是清楚的,就比如黑石汗国的亢龙祖地,只可惜拓跋部才崛起两百年,还没有这个底蕴,但名不见经传的铁崖部也拥有自己的祖地?

拓跋旗实在不敢相信,但这凶势滔天的魔獒就要猛扑过来,又该如何解释?

***************

魔獒的神识并非定向只打入拓跋旗等数人的脑海之内,而是形成一道神识波,以玉柱峰北坡为中心覆盖方圆七八里的范围。

不仅退到抛石弩阵地的数千拓跋部蛮兵,两千铁崖部精锐以及昨夜仓惶逃到玉柱峰以南的一些蒙兀部溃卒逃兵,脑海里也有着这种狰狞而愤怒的声音在传荡。

相比敌军的惊惶失措,铁崖部精锐在最初的震惊之后,迎来则是难以想象的狂喜,怒吼着、敲着战戟铁盾,气势高涨了起来,追随这些上古遗种,冲进战场,还是铁鲲驾着雪獒,来回喝骂,才令诸将卒将阵脚稳住。

虽然魔猿城的城墙在过去一个月里,加高到八米,但白鹿城被攻陷,看着蒙兀部大量的族人、奴隶以及溃兵逃入猿跳峡,随铁鲲进入玉柱峰西坡的两千将卒,内心也是绝望的。即便他们拼尽一切,能勉强守住玉柱峰跟魔猿城,令敌军进不了猿跳峡,但族人、逃兵以及奴隶四五十万人,拥挤在狭小的猿跳峡里,食物怎么解决?

事实他们心里都清楚,此前敌军没有强攻魔猿城,并非魔猿城坚不可摧,而是白鹿城那边地形更开阔,距离上古地宫又近,才将进攻的重心放到西麓,这时候拓跋部真要将近二十万兵力,都倾压到南麓,铁崖部就两三万士气低糜的残兵,凭什么去守魔猿城。

魔猿城只是一座八米高的城墙而已,就算城墙坚不可摧,又能抹平掉如此巨大的差距?

这时候看到这数十头上古遗种从玉柱峰的半山腰猛扑下来,而且尧山还是他们部落的祖地,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识着昨天一下子就灭掉近两万敌族精锐的雷霆大阵,是铁崖部祖地的守护大阵啊!

不要说铁崖部的精锐了,那些昨日仓促逃到玉柱峰以南的诸部溃卒,这时候也是在绝望与仓皇难安里也是爆出难以抑制的狂喜。

他们也顾不上追问这些上古妖兽为何拖到这一刻才出现,他们只知道迎接他们不再是必死或族人被掳为奴隶的惨淡下场,这时候他们还要打赢这场战事的希望。

昨夜,铁鲲派人收拢诸部残兵,只能勉强令两万多溃卒都停留在玉柱峰的南坡,令他们不仓惶无措的南逃,但这么低迷的士气,是不指望他们还勇气冲峰陷阵的,而在这瞬时,就有数百不甘心战败的蛮勇,拿起斧锤戟盾,走过来,要加上铁崖部的战阵,准备跟铁崖部的精锐一起,追随这些上古妖兽,重入战场厮杀。

铁鲲朝玉柱峰半山腰看去,那边笼罩在一团云雾之中,其他人看不到里面情形,唯有铁鲲看到陈海、姚文瑾等人藏在云雾之后观战。

陈海微微摇头,铁鲲心知此时还不是进入地宫谷决战的时候,铁崖部还没能有效的收编两万多溃兵,他们此时进入战场,只会让拓跋部确认地宫大阵短时间内不能再挥作用,那拓跋部在白鹿峡以外还有十数万精锐,就源源不断的杀进来?

三十多头上古凶兽,是强悍到极点,但在无尽强弓劲弩以及无数掷矛的怒射下,在拓跋旗、左阳、拓跋颜等一大群强者的缠斗下,能坚持多久?

当然,拓跋部能在瀚海东岸崛起,也不是随便能唬退的。

五千前锋兵马,退回到抛石弩阵地,虽然蛮兵脸上皆是惊惶,但也很快摆好防御阵型,三个千人阵甲卒,在十数架抛石弩的正面及两翼,将长矛、铁盾层层叠叠的架好,掷矛手及弓手包护在内线,巫蛮举起年深日久的骷髅骨杖高声吟唱着,带着神秘玄奥的力量,令将卒忘却惊恐,直觉血脉深处有更磅礴的力量涌出来。

两个千人队骑兵,在两翼结成十数锥形冲阵,虽然蛮骑加上跨下的战骑,也有四米多高,比起上古妖兽还是太单薄了,但此时也做好从两翼决死冲锋的准备。

仓遗所变化的魔獒,与诸多妖兽从玉柱峰北坡猛扑下来,妖躯带动一股黑色的旋风,将从一千多步开始射来的铁翎箭直接卷落,虽然十数势大力沉的铁矛狠狠的扎进来,但根本刺不破堪比地阶宝甲的鳞皮。

仓遗也不会傻乎乎直接冲击密密麻麻的戟盾方阵,而是带着妖兽,往左翼的千余蛮骑践踏过去,左翼的蛮骑战阵,虽然极力想迎击过来,但听得三十多头巨妖出撕天裂地般的怒吼,他们胯下的战骑战战脚软,不仅没有提对冲,反而是不受控制的后退。

就见魔獒人立起来,两只像铁锤的前掌左右挥抡着横扫,就将三四名蛮兵连同身下的战骑打成肉酱;黑角妖虎昂天长啸,张口喷出数以十计的凌厉风刃,不比强弓劲弩稍弱,当下就将二三十蛮兵扫落下马,惨烈巨兽的践踏。

苍遗他们切入角度极妙,就是压着毫无抵抗力的蛮骑,往中央的甲卒战阵溃败。

拓跋部的前锋主将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是涌出绝望,知道根本没有反制之力,三个千人步甲阵最终都被己方溃兵冲散掉,只能下令往白鹿峡的东峡口后撤。

结阵都不能抵抗,五千兵马仓促后撤,更混乱不堪,几个呼吸间就被冲散,演变成溃逃,只恨爹娘给他们少生了两条腿。

拓跋旗看着溃败的阵型,双目尽赤,再也按捺不住,双腿一使力,巨大的力道让座下战兽一声悲鸣,就如被抽取了骨头一般倒在地上。

此时看到拓跋旗都已经弃马冲了过去,左阳等人也无奈的紧随其后,他们心里也清楚,必须要分兵在白鹿峡的东峡口外侧结成严密的战阵死死守住,止制这些妖兽往白鹿峡冲击的步伐。

要不然的话,三十多上古妖兽驱赶着三四千溃兵一骨脑冲入狭窄的东峡口,势必将东峡口的防阵也冲乱掉,将诱一系列的连琐反应。

拓跋旗乃是能够分辨出自己和那头魔獒还是有些差距的,但是那又如何?

此时的拓跋旗心中战意高涨,一个纵跃就是百米的距离,一股压抑的气息在山谷中弥漫开来,两个纵跃,拓跋旗背后的紫色魔鹫就已经展现,犹如实质。

在后面冲锋的拓跋颜一看大惊,拓跋旗早就修成道丹他是知道的,但是怎么也不会料到在数年的杀戮征伐之中,实力竟然进展的如此之快。看他的蛮魂栩栩如生,竟然凝炼到这一步,这无疑是道丹巅峰才有的模样,甚至说半步道胎也不为过。

这让素来自傲的拓跋颜很是受挫,怕是今生是无望过拓跋旗了。

弃了战骑的拓跋旗度更快,十数息之间就奔下山岭,站在白鹿峡的东峡口外。

前锋蛮将看到状若天神的拓跋旗,也是羞愧不止,带着数百队形还算整饰的蛮骑往主帅这边汇合起来,怒吼着让溃兵往他们这边退避,尽可能收拢住阵形,避免去冲击东峡口内侧的防阵。

苍遗也是率领诸妖兽,追着溃兵往拓跋旗这边冲来。

拓跋旗高高跃起,手中的玄雷爆炎刀往前挥斩,一道凌厉的刀芒脱刃而出,刀芒在飞行的过程中急剧增大,往苍遗所变化的魔獒迎头斩去。

苍遗此时正撕咬的快活,仿佛已经融入了魔獒这个角色一般,但拓跋旗那一道刀芒还是让他心头一凛,下意识就能恢复真身,将拓跋旗扑倒在地好好的蹂躏一番,但也是强抑住这个念头,一个定身,十一二米多高的身躯直直立起,两个巨锤似的獒爪拍出层层叠叠的青芒,往拓跋旗的刀芒迎去。

刀芒与层层叠叠似水波一般的青芒撞在一起,砰然碎裂,劲风在地宫谷中来回袭转,将满地的雪花卷起,使地宫谷中的气氛更加肃杀。

东峡口内的铁戟蛮甲要出来布阵,是来不及的,但左阳、拓跋颜等十数蛮将以及拓跋旗身边最精锐的数百黑甲蛮亲卫这时候,已经在拓跋旗身后的结阵,像崖石一般峙立在东峡口外。

“要不要杀了拓跋旗?”苍遗转身往玉柱峰方向望了一眼,传念问道。

“回来吧!”陈海传念道。

苍遗此时恢复真身,他与鹤婆婆、宁婵儿一起杀出,今天是至少有五成的把握杀死拓跋旗,但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要真正扶持铁崖部在瀚海南岸建立汗国;杀死拓跋旗,会令瀚海东岸的蛮族彻底分崩离析,这对将来抵御血魔大劫,并不有利。

再说了,瀚海东岸的蛮族彻底分崩离析了,阎渊不再感受到压力,又何必听从他们的建议,率部迁到榆城岭的北面?

苍遗爪子微微一刨,庞大的身形带着不相称的敏捷电射而去,扑向了半空中的拓跋旗。虽然苍遗现在幻化成了魔獒,不能全部挥出自己的实力,但是对付拓跋旗已经足够。

半空中的拓跋旗实在料不到魔獒会如此之快,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就觉雷电之力似狂潮般侵入他的身体,让他麻痹不已。

被扑飞的拓跋旗真元流转,很快的将麻痹之意驱除,又要上前再战,却只见那几十头妖兽在魔獒的率领下,飞快的往玉柱峰退去。

玉柱峰还有铁崖部的数千披甲蛮勇严阵以阵,他率数百精锐扑过去,无疑是找死,何况他要防备着地宫大阵有可能会突然动……

权衡了一会儿,拓跋旗脸色青红不定,最终决定先白鹿城再说,今天是又白白折损了近两千战兵。

铁崖部战兵看着魔獒与诸妖全身而退,欢声雷动,却见数十个妖兽往玉柱峰山顶奔去,垂直的崖壁在他们的铁蹄下如履平地,不多时隐藏在云雾之中。

铁崖部的蛮勇瞬间石化,只是过了一会儿,一道神识波动在众人脑海中响起:“不到生死关头,莫要再麻烦我们!

玉柱峰遮闭在云雾之下的东坡下去,有一道石岭往后绵延数十里,连接着尧山北崖。

一路狂奔,众妖兽很快回到了大殿。

魔獒身子一抖,又恢复了须髯大汉的模样,陈海这边也先退回到大殿里。

二人还不待说上几句,一个冰原魔猿嘶吼了一下,苍遗一回身从它呲牙咧嘴,吓得魔猿连连后退,只是呜咽了几下,苍遗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几十头妖兽瞬间安静下来,好奇的打量起大殿里的模样。

第四百四十五章 妖兽(三)

陈海也是先一步从玉柱峰撤回来,看着苍遗变化成人形,高兴的锤打了他一下胸口,笑问道:“师兄,感觉如何?”

苍遗身子僵硬了一下,数千年他主要都蛰伏在尧山地宫修行,早就习惯了孤寂,偶尔出去与其他妖兽打个交道,要么畏惧奔逃,要么大打出手,从来没人跟他有如此的亲近动作。

一种别样的情绪在苍遗心头萦绕,他也狠狠用力锤了一下陈海的胸口,高兴的说道:“好久没有这么痛快淋漓的厮杀过了,当然痛快!”

陈海闷哼了一声,直觉得胸口的骨骼要被苍遗打碎掉,吃力的说:“师兄,你再多几分力道,可就要把我给锤死了!”

“哈哈哈哈!”苍遗丝毫不感到愧疚,抬手又朝朝陈海的胸口热情的锤去。

几十头妖兽满目怜悯的看着陈海,庆幸这老祖宗幸好没把多余的热情在他们的身上。

苍遗他昨日主持过天罡雷狱阵恢复,今日又变化成魔獒出去冲杀一番,也是精疲力竭,吩咐众妖兽留在大殿里待命,他就要先自去休息。

众妖兽在各自的巢穴早就闲散惯了,这次被苍遗强拉了过来,已经数十天没有自由,这一仗打完,将两千敌军践踏成肉糜,就觉得已经完成了任务,想要提出离去,然而诸妖刚起这个念头,苍遗回头一瞪,诸妖惊惶,都不敢再提回去这事。

郭泓判、齐寒江等人,此前都不知道这诸多妖兽的存在,此时看到这诸多妖兽皆是上古遗种,也是心惊神荡,齐寒江目前也是龙骧军有数的强者,但一众巨妖里,那头黑鳞狡、黑角妖虎、青鳞巨狼以及那头人立有十四五头的金色巨猿,气息额外强大,实力应该都不在鹤婆婆之下。

然而看到这些强悍妖兽,唯独对苍遗格外的畏惧,郭泓判、齐寒江都是又惊讶又好笑。

等苍遗走后,陈海便问诸妖与苍遗怎么认识的,然而众妖兽是畏惧苍遗,对陈海可没有什么恭敬之心,一个个对他爱答不理的。

“倘若我有这里有助你们修成人身、证悟大道的玄诀真法,你等加入我道禅院一脉修行如何?”陈海这话看似平常,却如惊雷般叫诸妖震惊。

那头金毛魔猿虽然不会变化人身,也就不能直接开口说话,但模拟人声只是小神通手段,他瓮声瓮气的吼道:“小子,你却不是要诓我们白白为你出力?老祖宗能修成人身,那是他天赋异禀,我等血脉驳杂,如何去修人身?”

“真是井底观天的妖兽……”鹤婆婆冷哼道。

鹤婆婆今天与宁婵儿等一起,都只是留在玉柱峰观战,而刚才她一个白老妪站在大殿的角落,也不受这些目空一切的诸妖注意,这时候哼声说话,却是将诸妖的目光吸引过来。

“咦,你是妖非人。”黑角妖虎瞪大一对妖瞳,盯着鹤婆婆。

“哼!”鹤婆婆再次冷哼一声,跨步越上祭天台,就见她一个白苍苍的老妪,在众妖兽面前瞬时就化作一头巨大的金翅羽鹤,双翼展开足有二十米宽,羽翼微振,咔咔咔似有万千灵剑震鸣,转瞬又恢复人族老妪的模样,看也不看这些粗蛮无知的妖兽,缩回到大殿的一角,继续研究这中枢大阵去。

众妖兽目瞪口呆,单纯以修为境界而论,黑角妖虎、金毛魔猿自诩都在这鹤妖之上,没想到她竟然能够变化人身,惊问:

“既是同族,请问你你修行多久了?”

“开启灵智一千一百余载,但修炼人身,已经是六百年前的事情了。”鹤婆婆答道。

“什么,修炼五六百年就能变幻人身,怎么可能?”诸妖又惊又疑又喜,要知道黑角妖虎修行已经有两千年了,也早就修成妖丹,但就是没有办法变化人身。

世间真有助诸妖修炼人形的玄法真诀?

人乃诸灵之长,肉身看似孱弱,但百骸筋骨窍脉的结构最为完善,也是最适宜修炼玄法真诀,同时也唯有人族建立起完善的玄修体系传承,但人族先祖强者所创、所悟的玄法真诀,也无疑只有人身最适宜修炼。

诸妖都追求强悍的力量,倘若变化人身是实力快提升的第一步,自然有极强的诱惑。而且无论是瀚海草原,还是金燕诸州,人族势力日渐强大,同时人族社会极致繁盛,俊男艳女无数、珍味佳肴无数、美酒鲜果无数,哪里是诸妖那简陋肮脏的巢穴能及?

但想进入人族社会,第一步还得会变化人身。

大妖们行事随心所欲惯了,变化人身好是好,诱惑力强是强,但从来要投入道禅院,代价未必太高了一些。再说,有那头妖蛟在,它们也不敢轻易毁诺啊。

“你要我们为你出力可以,咱们约好时限,你说,要我们为你再杀多少蛮兵,便将能变化人身的真法玄诀传给我们?”黑角妖虎瓮声问道。

几十头大妖用神念交流完毕,觉得还是将条件谈得更细些为好,不愿被道禅院永久束缚。

“想变化人身,需要修我道禅院一脉的化形篇,而在化形篇之前,要修洞玄还丹真法,修洞玄还丹真法之前,要修六阳炼魂诀,要六阳炼魂诀之前,要修鼎元洗脉经,”陈海说道,“这诸多真诀玄法,皆是我道禅院一脉的不传之秘,只是我有心想要跟诸位大能结个善缘,才想着变通一下,让你们加入道禅院去修这诸多真诀,绝无意要驱使你们什么……”

“那我们先加入道禅院,修成这诸多真法玄诀后,可能退出吗?”黑角妖虎到底是不蠢,觉得那妖蛟在,条件还是摊开了谈妥为好。

陈海说道:“我道禅院乃此间天地第一宗门,此殿不过是我道禅院一座地宫而已,苍遗师兄不过是道禅院的一名普通护法而已,你们想想,我道禅院任你们说入就入,说退就退,还有什么威信可言?但诸位皆是一方大能,凡事也不是不能通容,要不这样吧,你们先加入我道禅院一脉修行,一百年后不论成或不成,任你们进退。”

“顶多十年。”黑角妖虎说道。

“最差最差也要二十年,且这二十年来,还要诸位师兄,为道禅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陈海说道。

“行!但除了上述玄法真诀外,道禅院还要传授我等三篇不弱于化形篇的根本真法。”黑角妖虎都知道凡事都是有代价的,当然开价的筹码也绝不会低了。

陈海都不知道这黑角妖虎是不是妖族里的奸商,讨价还价的本事却是不弱,但他心里却是一笑,心想,或许二十年不到,血魔大劫就会彻底爆,还是先渡过血魔大劫再说吧!要是二十年内血魔大劫不爆,天机学宫及龙骧军能有二十年的时间奠定根基,也不差这些巨妖相助了。

撇下一众大妖,陈海又将鹤婆婆、齐寒江、郭泓叛喊到一处清净的所在,了解他离开榆城岭后,龙骧大营的一些具体情况。

在陈海北上瀚海之前曾经把天机学宫的议事模式稍加修改,在龙骧大营中推广开来,形成了一个以黄双、乐毅、吴蒙、韩文当等人为的决策机构,听鹤婆婆的讲述,龙骧大营近一年来,展得相当不错。

当日陈海在蒲县立威后,天水郡就再也不敢阻挡失地流民涌入雁荡原,此时已有近两百万贫民在横山、潼口、雁荡城等城池的周边安顿下来,开垦将近千万亩的荒地。

在秦潼山西麓绝岭深处,沿潼河开辟铜铁矿场四十余座,天机学宫秘密打造卷刃采矿车四十六辆,预计到年底,普通铜铁矿石的开采量,日均就能达到八百万斤规模,这是所有人之前所不敢想象的一个数字。

鹤婆婆的话仿佛带有魔力一般,在陈海的脑海中将整个横山城榆城岭的形式勾勒出来,描绘出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天机学宫今年从沥泉总管府分得六百万斤淬金铁,但主要都用来造四十多辆卷丸采矿车上,几乎就没有造更多的轻重型天机战车;风焰飞艇增加到六艘;铸造上百架重弹弩,也都是出售给武藏军、天水郡兵及宿卫军,换取粮食、药物、毛皮、布匹、农具、牲口等资源,用来安置近两百万失地贫民以及筑造潼口、雁荡等城池……

好在鹿城从北线运出的淬金铁,第一批五十万斤在郭泓判他们过来之前,就已经运入潼城。

鹿城所产的淬金铁,其中极珍金铁的含量,相当于沥泉所出淬金铁的两倍。从鹿城到潼口的北线商道,哪怕是一年只能走上三次,也相当于潼口能一年多获得三百万斤的普通淬金。

当然,只要铁崖部继续崛起,声威足够强大,能调更多的精锐蛮兵护送商队,鹿城走北线运入潼口的淬金,还能增加两三倍……

这段时间,虽然龙骧军的兵马总数没有增加多少,还是五万兵马,虽然龙骧军的天机战械数量也没有增加多少,顶天是多储备了一百万枚重弩弹,但这一年来,做的都是打根基的事情……

第四百四十六章 妖兽(四)

入夜后,风雪溯转,积雪慢慢掩盖了血肉狼藉的地宫谷,洁白的大地上再也没有杀戮的痕迹,到明年春风吹过,积雪消融,饱受创伤的大地会恢复成原样,这山谷里各种植物经过血肉的滋养,会更加茁壮的成长。

生与死,轮回不止!

只是拓跋部的将勇不会有这样的体会。

虽然苍遗带领着众妖兽没有再制造更血腥的杀戮,但拓跋部的蛮兵蛮将们,士气都跌到了一个谷底;反之铁崖部在玉柱峰的兵马却欢欣鼓舞,士气拔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连夜在玉柱峰的西坡,伐木运石,重新筑造寨墙。

玉柱峰的西坡狭口,只要一百多米宽,伐木造两排栅墙,中间填入碎石。溃逃奴隶、蒙兀部族人以及溃兵,都看到或都听到巨妖凌虐敌军的情形,心思稳定下来,不再乱糟糟一团,铁鲲则得以将拥堵的猿跳峡栈道清理出来,将一车车研磨成粉的灰浆岩从魔猿城运过来,和水、粘土搅绊,灌注到碎石栅墙的隙缝里,连夜造出一堵高逾五米、更坚固的护墙来。

十数架抛石弩的部件也从魔猿城那边运过来,在玉柱峰护墙后安装起来,防止敌军再次进入地宫谷。

无奈之下,拓跋旗也只能将兵马都收入白鹿峡,在白鹿峡最狭窄的内侧,距离玉柱峰约三十里,也修筑城墙,加强白鹿城东面的防御纵深。

在拓跋旗数十年的杀伐征战中,从来没有打过如此诡异、如此令人绝望的战斗。

白鹿城内,拓跋旗的大帐中,熊熊的炉火驱散了严寒,却驱散不了众人心中的刺骨寒意。为了尧山地底的上古大阵及其他遗宝,拓跋部和克烈部都暂停了今年的寇边计划,甚至连南面聚集到赤眉军的黑燕军都不及顾及,集结大军到尧山来,想要一赌千年的族运。

谁曾想,都顺利攻下白鹿城,击溃蒙兀部,眼见上古地宫在望、成功在即的这一刻,偏偏出了这样的岔子?

这情形,实在是让人气闷。

大帐中静寂一片,只有簇簇的雪落声,偶尔有蛮兵在大帐外巡逻,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出沙沙的响声,让夜显得更加寂静。

坐在铺着雪熊皮的石椅上,拓跋旗舒展了一下身体,健壮的身体下筋骨出咔咔的响声,左右扫视了一圈,克烈部的族长左阳有些颓废的低着头,入夜前从南面紧急赶来的左鹫,则抱着肩膀靠着根柱子闭目不作声,拓跋颜则面无表情的呆坐着,也不知道心理在想些什么,其余蛮将也是神色各异。

拓跋旗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小小的铁崖部没想到竟能得如此强助,接下来的战事是要比预想中要艰难,但也恰是如此,铁崖部这个祸患,一定要除掉,待明日雪一停,我就率兵马……”

没等拓跋旗话说完,拓跋颜一声惊呼站起,往东北方向看去,紧接着拓跋旗等人也察觉到了地宫谷异样,能感知道地宫谷的上空犹如出现一个黑洞一般,大量的天气元气正在拼命的往那里灌注。

数人赶忙走出帐篷,帐外的雪像是小了一些,但地宫谷的上空,天地元气的快涌动,将四周八面的飘雪都裹挟过去。

天地元气是无形无质的,没有足够高的修为,是感知不到其存在的,但在漆黑的夜里,一个巨大的雪柱在地宫谷的上空旋转不止,借着到处都是的营火,普通蛮兵还是能看到隐约的黑影。

众人呆立在峰头,任由强风吹拂,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地宫谷对天地元气的吸纳才散掉了,旋转的雪柱失去了支撑,轰然坠在了地上,巨大的雪浪在地上起伏了几下,就静了下来,白鹿峡这边的雪花又密集了起来。

拓跋旗等人心思沉重的回到大帐中,身上的铺满了雪花,被大帐中的热气一扑,化成雪水顺着头、一副和甲胄留下,说不出的狼狈。

虽然很多蛮将都猜到刚才这一幕意味着什么,但还是有人忍不住的问出来:“刚才难道是地宫大阵在吸蓄天地元气?”

拓跋颜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可你之前不是说地宫大阵需要月余才能缓缓将天地元煞吸足,为什么突然这么大的动静?”那蛮将惊惧问道,前天的雷瀑太令人心惊,谁愿意再去经受一回?

“这地宫大阵有人控制跟无人控制,自然不是一回事。”拓跋颜恨恨的说到。

诸蛮将皆是沮丧,知道那魔獒所谓的祖地之说,绝不是空穴来风,眼前的情形已经说明,铁崖部的巫蛮是彻底控制住这地宫大阵了,他们不能再有任何的饶幸了。

左鹫看了一下自己的父亲,心想要不是父亲贸然提议组建汗国,克烈部此时还是可以选择退出,没有必要去招惹铁崖部这崛起的强敌。

现在他们进退失据,对魔猿城不能弃之不攻,但即便能攻克,伤亡也必然惨重,又不能集结兵马南下寇边,这个寒冬就难熬了……

沉思了一下,拓跋旗缓缓开口:“铁崖部已成大患,不仅事关上古遗宝,在尧山有如此强族崛起,也会威胁到我族的存亡。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只能将兵马集结到魔猿城强攻之,总不能让那三四十头披麟顶角的畜生捆缚住手脚!”

帐中有人想反对,但是想想的确这也是眼前最好的办法了,总不能三十万大军鏖战数月,眼看着胜利在望就撤兵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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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担忧铁崖部收拢、整合溃兵的情况,就要拉苍遗到猿跳峡去看看情况。

那几十头大妖在大殿里却眼巴巴的看着陈海,陈海有些哭笑不得,便让姚文瑾、郭泓判他们先将一些基本的玄修之法传授给诸妖,让诸妖先安排在这地宫大殿里安顿下来。

然而陈海、苍遗、宁蝉儿、齐寒江一走,看着地宫大殿的石门种种落下,没有了苍遗的压制,众妖兽兴奋起来,都懒得用神念交流,各种兽语在大殿中回荡起来,争论着即便是加入道禅院,他们妖族也要联合起来,不能让人族弟子欺负了,讨论最好都能争取担任护法或长老一类的职务,以后即便是纵横瀚海草原或荒域大漠,也有一个威风凛凛的名衔,讨论着大战了一番,肚子都饿瘪了,是不是出去捉几百号人过来填填肚子,又说人族那小子或许不会同意,又讨论要是人族那小子要是欺骗他们,他们要用什么刑法去折磨这小子……

姚文瑾、郭泓判都摸不着头脑,鹤婆婆却是懂兽语的,听着头大不已,实在不知道陈海以后到底要用什么办法,去驯服这些桀骜不驯的大妖们。

鹤婆婆之前一直在道禅院修炼,山门里却也有不少护山大妖同族,但在道禅院就被大燕王朝攻陷,太多的同族在大战中殒落,此后的百余年她追随在巩清身边一直筹谋复仇,此时突然和一群有灵智的同族呆在一起,头痛之余也感觉分外亲近。

那头冰原魔猿还在大放厥词,都没现其他大妖都静了下来,又想拉黑角妖虎出去捉些人回来吃,只见众妖都憋着脸看向它背后,这时它才感觉脊背有些凉。

它颤颤巍巍的想要回头,却不料一股大力从头上传来,巨大的身躯被打的轰然飞起,撞到一根柱子上“砰”的一声巨响,让人担心这根铜柱要被拦腰撞断。

那根巨柱这时却是金光一闪,这头魔猿上万斤重的妖躯就被重重弹倒在地上,脑袋一歪就没有气息。

诸妖都不知什么时候陈海和苍遗中途又返回来了。

苍遗听这魔猿这时候都不知道忌讳,大谈食人之事,自然要出手收拾一下,陈海这时候让鹤婆婆先将道禅院的戒律说给诸妖记在心里,才再次与苍遗离开地宫。

这次二人走了后,大殿内还是一片静寂,过了好一会儿,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在地上躲着一动也不动的冰原魔猿睁开一只眼,悄悄问黑角妖虎:“那老怪这次真走了?”诸妖又安静了片晌,没见苍遗回来,又热闹欢腾起来,没谁去听鹤婆婆去讲什么戒律。

第四百四十七章 纷乱

陈海、苍遗回到血魔峡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尽管心理有了准备,但是看到满坑满谷的溃部败卒,还是让陈海有些意外,死的人比他预料的要少一些。

不管外面的人再多、再杂,守护在血魔峡外的将卒一直恪守着铁鲲的交代,纵使血魔峡外拥着数以万计的蛮族与奴隶,但血魔峡里还是安静如故。

远处谷外时不时有骚动声传来,越显得谷中幽静一片,数十座徬着悬崖而建的木屋灯火大都熄了,只有寥寥两三点灯火,在银白的雪地映衬下,略微有些微弱。

这时候铁鲲还在玉柱峰北坡坐镇,督促筑垒,陈立想着等天亮再去找铁鲲不迟,先让齐寒江回地宫去。

苍遗在地宫里憋太多年了,还是喜欢血魔峡的木屋更有人味,这会儿时间也不想回地宫去,便找了间木屋就潜修去;陈海推开走进他平时潜修的木屋,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陈海早就寒暑不侵了,但铁鲲还是要侍侯陈海的奴仆坚持每日帮他烧起御寒的火炉,这时候炉灶里的火正熊熊烧起,照得屋里光线明灭。

不管怎么说,舒适的环境还是会让人身心愉快的,反手将漫天寒霜千里冰霜关在门外,深吸了口气,陈海开始入定潜修。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还没有停止的迹象,只是现在没有太多的时间给拓跋部了。一大早拓跋旗就颁下命令,除了留下了两万战兵驻守残破的白鹿城,又留下两万奴隶去维修城池外,其他所有精锐战兵以及随军征战的奴兵,都一头扎入茫茫雪海之中,在一片洁白的天地之中,犹如黑色长蛇一般,快的往魔猿城方向蠕动。

此时的陈海,却被一番喧闹吵醒,神识延伸出去,就见血魔峡处聚集了大堆的妖蛮族人,他本不打算去理会这等琐事,却现姚文瑾也在那里,便伸展了一下筋骨,信步往外面走去,看看到底生了什么。

刚一开门,狂风卷着大团大团的雪花迎面扑来,陈海眯着眼睛往谷口走去,远远的就看到数百妖蛮堵在谷口,群情激奋,似乎要冲入血魔峡来。

清晨从地宫归来的姚文瑾一袭青衫,负手而立,身旁是几十个铁崖部精锐手执长矛,严阵以待,这或许也是数百妖蛮没有冲入血魔峡的原因。

看到陈海到来,姚文瑾回身招呼了一下。

从姚文瑾口中,陈海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尽管铁崖部早就做好了接应溃卒以及南逃妖蛮族人及奴隶的准备,但仓促之间哪里能准备得下三四十万妖蛮族人及奴隶居住的房屋?所以这两天来,绝大部分的妖蛮族人只能找一个避风的角落里和衣露宿。

白鹿城失陷,是铁鲲率领铁崖部战兵力挽狂澜,诸部族人及溃兵都不会对铁鲲及铁崖部的族人有什么意见,但是之前随铁崖部南下的小三万人族奴隶,在猿跳峡内都有简陋的住处,这就已经很是令诸部族人心里不满了。

更气他们的,还是血魔峡内修建高大整齐的几十栋木房,比铁崖部族人在猿跳峡的居所还要优越,竟然也是给三四百个奴隶匠工居住。

之前他们心里不满归不满,昨天之前,诸部族人还陷在绝望之中,也没有心思去争这些,但昨天濒死的危机解除掉,加上诸部昨天夜里冻死数十妇孺,一下子就炸开来,数百妖蛮族人要冲进来,将奴隶匠工从这些都烧有火炉的木屋里赶走。

“为什么这片谷地我们不能搬进去,而这些肮脏的人族却可以在这里享福?”看到又一个卑贼的人族走过来,这些妖蛮族人们更加耐不住了,推推搡搡就要往里冲。

铁崖部的精锐虽然得了铁鲲的吩咐,坚守在这里,但总不至于为这种事情大开杀戒。

看着铁崖部的蛮勇有退缩的趋势,一个白苍苍的妖蛮高呼:“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都跟我往里冲啊,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能给肮脏的人族占去?”

“蛊惑人心者杀无赫!”

一道黑芒穿过云雾怒射而来,直接将那白妖蛮的胸膛射穿,却是一柄纯黑淬金重锋矛,那妖蛮者瞪大眼睛,难以想象眼前的一切,就见铁鲲凌空踏空飞来,将那杆淬金重锋矛拔出来,冷冷盯着峡口外闹事的诸部族人,铁血无情的说道:“血魔峡无关人等严禁擅入,这是我所颁布的严令,违犯者杀无赫,你们可都知道?敌族未去,随时都会进攻过来,你们不思助我守城,却跑到这里聚众闹事,践踏我的军令,是为何故?”

大雪仍然在继续,带着要将天地掩埋的气势,谁都没有想到铁鲲一言不和就出手杀人,都吓得惶然后撤。

铁鲲懒得跟诸部族人啰嗦,让守血魔峡的将卒将诸部族人都赶走,又将负责守卫这里的百夫长拉过来训斥了一顿,要不是百夫长刚才态度太软弱,他也不会出手杀人立威。

苍遗这时候剔着牙走出来,颇为欣赏的看了铁鲲一眼,说道:“你这小子倒也杀伐果断,有些潜力……”

“苍前辈,曹公……”铁鲲给苍遗、陈海行礼。

铁鲲此时已经知道苍遗实是一头有数千年的灵蛟所变化,昨天那头魔獒也是苍遗所变,主要还是为了确立铁崖部能够震慑诸部的威望。

虽然铁鲲并不想铁崖部完全沦为龙骧军的附庸,但他无论是地宫大阵,还是昨天冲锋陷阵的数十头上古凶兽,又抑或是随齐寒江、郭泓判他们携来的上千淬金级兵甲,都不是他办法拒绝的。

真要陈海这边撒手不管了,拓跋部一旦看清楚猿跳峡内的虚实,到时候诸部撤入猿跳峡内的族人、十数万人族奴隶,都将成为拓跋部享受的美餐。

事关铁崖部上下数万性命,事关铁崖部的兴亡,铁鲲心里清楚,即便是沦为龙骧军的附庸,也是必然的选择,要不然的话,不要说拓跋部等敌族,即便是在黑石汗国内部,那些强大的部族也会想方设法吞并猝然崛起,又缺乏底蕴的新兴部族。

“你悍然杀人,就不怕诸部领找你的麻烦?”陈海瞥了一眼还倒在血泊中的那个白妖蛮,淡然问铁鲲。

“要不是有人在背后搞事,要不是有人想试探铁崖部的底线,拓跋部才刚从白鹿峡东口撤兵,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聚集闹事?”铁鲲冷冷一哼说道。

陈海微微一笑,看来铁鲲还是知道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场面,不需要他事事提醒。

“铁鲲有一事相请苍老、曹公。”铁鲲又说道。

“你说。”陈海说道。

“穆图皇子撤入猿跳峡,受创不轻,猿跳峡及魔猿城条件都极简陋,又极繁杂,不利穆图皇子潜心疗伤,我想请苍老、曹公,让他能进地宫安心疗伤。”铁鲲说道。

“……哈哈,”苍遗指着铁鲲哈哈而笑,说道,“这话说得有意思,是要我们将这穆图软禁起来,省得给你碍手碍脚?那还不如直接将他给杀了省事……”

“这个万万使不得。”铁鲲被苍遗说破心事,丑陋覆盖一层细鳞的老脸也涨红起来,强调他只是想将穆图软禁起来,不能给他找麻烦即可,但暂时还没有必要杀人。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为何而死

在场诸人,无不经历过腥风血雨,就连姚文瑾这曾经的温室花朵,连年来的境遇也让他真正坚韧起来。看着铁鲲的模样,大家都哈哈一笑,心里都想,在权谋的路上,铁鲲脸皮还是不够厚啊。

“穆图不会成为妨碍的。”陈海淡然说道。

他现在给铁崖部开了这么多的挂,要还不能稳定住尧山的局面,还不能让尧山成为龙骧军在瀚海草原深处的一个支点,也是白费这近一年来的工夫,他要铁鲲先去魔猿城主持防务,诸多事情一步步照着顺序,总能理出一个头绪来。

敌军主力是连夜从白鹿城撤出去了,但连夜出的一部蛮骑,已经进驻到魔猿城南面的蛮寨里,敌军显然是要从南面进攻魔猿城。铁鲲匆忙安定玉柱峰的形势,赶到血魔峡来见苍遗、陈海,也是想着讨论后续的防守策略,刚好遇到这一摊事。

如此火烧眉头的关头,他也没有时间纠缠这种细枝末节,只能直接出手杀人立威。

铁鲲也没有过多寒暄,就跟苍遗、陈海告辞,先匆匆往魔猿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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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最初的慌乱,源源不断的物资放下来,绝大部分撤入猿跳峡的诸部族人,也差不多安定下来,虽然条件艰苦,但至少能活下去了。

局势稳住了之后,铁鲲开始整合诸部的溃兵逃卒。

白鹿城这些天攻防惨烈,包括蒙兀部本族精锐在内,诸部折损战兵将近两万,最后还有差不多两万五千余蛮兵逃入猿跳猿。

只是最初两天,这两万五千余蛮兵乱作一团,魔猿城的防务又重,担心敌军随时都会强攻过来,铁鲲只能命令这些蛮兵还以原有的部族为基础核心,在玉柱峰南坡集结,然后再考虑调到魔猿城来参加防守。

三天后,铁鲲先将诸部族的族长以及原千夫长以上的蛮将,都到魔猿城里议事。

雪停了之后,猿跳峡内清出了一条道路,十数部族的领以及千夫长以上的蛮将,加起来三十余人,御骑从玉柱峰往魔猿城赶去。

一路上,都是破旧的帐篷在寒风中抖着,不时有诸部族人神色木然的来来去去,偶尔有几声哭泣声传来,怕是有亲人冻饿而死,才狂放悲声;整个拥挤的峡谷中完全不像有数十万人那般的生气。

“铁崖部的巫蛮早就控制地宫大阵,但铁鲲坚持要到南麓修筑魔猿城,等的就是今天吧?哼!”一员将近三米高的巨蛮将,骑着一头黑熊,跟着诸蛮将一起赶路,眼前魔猿城在望,这几天心里所盘旋着念头,终于是忍不住吐出来,他满面伤疤的脸扭曲着,异常狰狞。

“那又能如何?那日地宫上古大阵的威势你又不是没见过?即便这一切都是铁崖部有心算计,即便是铁崖部坐看白鹿城陷落,但又能如何?人族有句话说得好啊,在别人的屋檐下面,就不要把头抬的太高。”他旁边的一个巫蛮,阴恻恻的说道。

更多的蛮将只是沉默着赶路,但也有人将血淋淋的现实挑明出来:

“铁崖部回归祖地,又有先祖大妖守护,即便是汗王在地,也得承受铁崖部的崇高地位,你们这些牢骚有什么用?换作是你们,难道会提前出手?”

大家在瀚海草原见惯太多的血腥厮杀,见惯太多的弱肉强食,也习惯了强者为尊的规则,即便是有人心里恨、不满,但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还要接受眼前的事实。

一群人陷入了沉思,显然在认真思考他的提议。

这几天来一直都很沉默、沮丧的穆图,看到队尾处有一个年纪尚轻的蛮将紧紧握着拳头,满脸的愤怒,他稍稍压下度,等那蛮将追上来,伸手轻轻按了那人的肩膀,悄声说道:“谁能想到,铁鲲、铁都这两老狗,城府会如此之深,如此阴险恶毒……”

虽然猿跳峡内拥挤不堪,道路也有多处被无处安身的妖蛮占住,但看到这十几人马高蹄急,还是早早的就让开,没有多耽搁,三十几蛮将就赶到了魔猿城。

魔猿城严格来说,还是一座地势更开阔一些的隘口,一座高达七米、长四五里的坚厚城墙,卡在两侧的石崖之间,将猿跳峡外侧的谷地,与外围的低矮山岭隔绝开来。

城墙内部的谷地,虽然也是三面环山,但地形相对开阔一些,从猿跳峡的南峡口出来,也有三四里的纵深,这也是魔猿城的真正城区。此时铁崖部也着手在猿跳峡的南峡口,修筑一道四五百米长的北城墙,将魔猿城彻底闭合起来。

这么做,也是防备南城墙防守不住,他们还能撤到猿跳峡内,组建第二道防线。

除了临近南城墙的一侧,大片土地清理出来,建筑防垒式的军营,部署四十余架抛石弩外,铁崖部这几个月,还在城内修建了大量的屋舍,道路也修筑得整齐宽阔,看不到寻常蛮寨的脏乱,倒更像是人族的城池。

众蛮将神色各异,各怀心思往魔猿城的议事大殿走去。

看着并肩在大殿中央的铁鲲、铁都,诸蛮将更不自然起来。

这大殿用数百年生长的松树木搭建而成,虽然建成快半年了,但是还能闻到淡淡的松脂清香,虽然修造时间仓促,远不如人族的建筑那么精美,讲究雕栏画栋,但审美这个词从来都不在妖蛮的词典里面,看到这大殿的模样,诸蛮将心里都想,当年蒙战也不过是这个威风吧。

铁鲲看了看身边的陈海和苍遗,心中大定,威严的看着帐中的诸人,缓缓开口道:“敌军随时都会强攻过来,危局还没有解除,大家都还将脑袋提在腰间,为唯今之计,大家必需齐心协力联合起来,才能熬过此劫。我想问你们,今天谁愿意以先祖之灵起誓,从此之后听从铁崖部的号令,共同抵御敌族,再无二念?”

一席话声音不大,但在众蛮将心中却犹如惊雷一般,虽然他们过来也意识到要谈什么,只是听铁鲲毫无铺垫就直截了当的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意外。

“魔猿城里还有些空院子,要是谁原意听从铁崖部的号令,便可能将亲族搬进来。”铁鲲又说道。

大家仓皇间逃入猿跳峡,大量的物资都丢弃在白鹿城内,包括诸部族领、蛮将,他的亲族也都必须风餐露宿,条件非常的艰难,跟普通族人甚至奴隶的处境都没有什么区别。

何况猿跳峡两面的山岭,也就一千多米,谈不上多么高险,拓跋部的精锐斥侯还是有机会渗透进来搞破坏、刺杀,大家谁不想将亲族搬守卫更严密的魔猿城里来。

众蛮将惊诧了片刻,大多数人心想,总不能真就这样归附的,该提的条件还是要提,即便诸部从此之后以铁崖部为,但还是要有限制。

彼此打量着,眼神交流着,就有四五名蛮将站出来要说话。

眼看就要吵嚷起来,苍遗浑身青光一闪,一股无边威势在殿中弥漫开来,阴沉的说道:“一个一个说,谁敢吵嚷,死!”

本身不太起眼的苍遗,现在在众蛮将眼中犹如一条极欲噬人的恶龙一般,想要讨价还价的念头被压了下来。

强压之下,还并不能把所有的不同声音全部压下,那一脸疤痕的妖蛮就跳了出来,面对苍遗的无边威势,就想出言反对。

不等这蛮将张口,青光爆闪,一道天雷在大殿里凭空出现。

那蛮将大骇,就要躲闪,可是苍遗道胎巅峰的实力,捏死他还不像捏死个蚂蚁一样,一伸手,那蛮将就感觉好像被一个无形的大手牢牢握住一般,动弹不得。

众蛮将被吓得往后急退几步,苍遗冷哼一声,将那疤脸蛮将丢回去,那蛮将灰眉土脸的站起来,再也不敢乱动了。

铁都站起来缓和气氛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诸部先听从我族号令,待击退敌军,到时候谁想撤出尧山,悉听尊便,我族绝不会阻拦就是。”

“什么叫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铁鲲、铁都你两乱臣贼子,明明已经掌握地宫大阵,却坐看我父横死沙场,也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吗?难道我父亲平时待你薄了吗?”一个年轻妖蛮突然跳出来,愤怒的指着铁鲲、铁都质问道。

陈海缓缓站起身,往那年轻妖蛮面前逼去。

看着陈海一步步而来,那妖蛮怒问道:“你要干什么?”

陈海摇了摇头说到:“这么说来,你就是蒙战的儿子,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哥哥们呢?”

听陈海问起兄长,那妖蛮强忍着泪水,骄傲的喊道:“我叫蒙厉,他们都战死了!”

“哦!战死了,”陈海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知道你父亲为何选择断后,死战不退么?以他道丹实力,真要想走,几人能留住他?”

看蒙厉默然悲愤,陈海摇着头说道:“铁崖部坐看蒙兀部灭亡后取而代之,你心里不满,你心里痛恨、你心里悲愤,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守白鹿城,将其他部族的兵马安排在前面,而将蒙兀部的本族精锐安排后面,又是什么心思?”

“……”蒙厉语塞。

“我跟你说说,你父亲为什么死战不退?”陈海淡淡的看着蒙厉,说道,“弱肉强食是瀚海草原奉行千万年的规则,你父亲心里也清楚,白鹿城失陷,他已经失去继续统领诸部的资格,但你父亲也明白,他要是安然撤回来,蒙兀部本族撤入猿跳峡的五千兵马、五万族众,绝不会甘心坐失诸族之的宝座。大敌当前,内部却又要掀起腥风血雨,最终谁能独活?所以你父亲知道,他必须死,才能保全蒙兀部五千战兵、五万族众,才能保全你蒙厉的性命。你现在却辜负你父亲一片苦心,站出来逼铁鲲杀你,逼铁鲲彻底吞并蒙兀部——你啊你,你现在知道你父亲为何死战不退了吗?”

“……”蒙厉青鳞覆盖的脸惨白一片,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海看了一眼悄悄往后退去的穆图,说道:“还有你藏在背后掀风搅雨,以为别人察觉不到,铁鲲此时也可以杀死,永除后患——你与蒙厉都随我走吧……”

第四百四十九章 镇压

在诸蛮的眼里,陈海只是修为低微的佝偻老头,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佝偻老头,穆图看了心中却不禁怵。

当初率残部赶到尧山,穆勒就被汗王穆豪勒令前往亢龙祖地悔过,穆图惶恐不安留在尧山主持挖掘上古地宫及筑城等事,然而当时潼口惨败的阴影始终笼罩在他的头。

等到舅父蒙战率蒙兀部东迁过来,尧山的诸多事务,兵权、事权都被蒙战抓过去后,穆图就剩下一个主帅的名头,

不过,穆图并没有想过就此甩手,回黑石汗城。

随着时间的推移,尧山的局势越加严峻,而黑石城始终没有一兵一卒增援过来,叔父左胜王穆苛对蒙兀部的用心自然是早就昭然若揭,穆图心里也清楚,离开蒙兀部,他绝没有全全可言。

白鹿城失陷,蒙战战死,以及铁崖部守护妖兽魔獒的出现,给穆图心里太多的冲击,但他依旧想抓住蒙兀部最后所剩的五千残兵、五万余族众,到时候不管父汗穆图如何、不管大兄穆勒如何,他想着只要手里有五千精锐、还有五万族众支持,在瀚海草原总能有立脚之足。

然而他的用心被陈海直接揭穿,穆图突然现,他还是在什么都做不了。

他看不透苍遗的修为深浅,也知道其他部族领,不会在此生死存亡之前,站出来替他跟蒙厉说句话公道话。

他与蒙厉要么随眼前这修为低微、看似孱弱的佝偻老者走,要么就是硬着头皮留下来,等待铁鲲的血洗。

陈海负手走出大殿,穆图情不自禁的跟随出去,心神失守之下,双脚绊在了门槛上,“噗通”一声坐在地下。

一个在蒙兀部算是有数的强者,有着堪比人族明窍境中期武修战力的强者,心神失守竟然被大殿门槛给绊倒,说出去谁信?

陈海回头看到穆图一眼,又给苍遗使了个眼色。

苍遗表情夸张的指了指自己,见陈海点头,才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伸手抓住穆图和蒙厉二人就踏空往北山而去。

众蛮将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默不作声,谁都知道,这对他们而言,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没有穆图、蒙厉的干扰,铁崖部能顺利吞并蒙兀部,与诸部联合,就有希望能守住魔猿城,而不是在敌军强攻来之前,内部就斗得四分五裂。

外面风声大作,就见苍遗踏空而起,身形极具变化,瞬时间一头高如山崖的魔獒咆哮着,带着无边的威势,叼着穆图、蒙厉二人往北飞去;陈海就迎风站在魔獒的后背,谁敢相信他是一名仅通玄境低微修为的人族奴隶?

苍遗当初在城头擒住左立,送到铁鲲的战戟之下斩死,给铁崖部众蛮兵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这时候,铁崖部的蛮兵、族人,赫然现化身粗貌人族壮汉的苍遗,竟然就是他们祖地的守护大妖,都放下手中之事,冲着魔獒远去的背影欢呼,或叩头长拜,感激守护大妖的庇护。

魔猿城的动静拓跋部那边也有所察觉,远远看到远去的魔獒,拓跋旗等人一脸的阴沉。

由于积雪的覆盖,拓跋部驱使燕州苦奴挖土填埋壕沟的进展非常缓慢,同时在进入秋冬之后,牧群的繁殖渐渐停止,一方面牧群的范围不再增加,同时战兵无法依赖牲口的奶汁解决一部分食物。

拓跋部这边的粮食储备,也有些紧张起来,

拓跋旗一边传讯后方,调拨食物,一边派后勤大营的守军在周边劫掠补充军资,但他同时相信蒙兀部的残族、溃兵,即便与铁崖部合并后,能勉强守住魔猿城、玉柱峰一线,但粮食应该比较更紧缺,很可能都撑不到两个月就会吃掉所有的粮食。

铁崖部现在到底有多强,非常不好琢磨,数十头守护大妖、地宫大阵、精良的淬金级兵甲,他们此时要强攻魔猿城,伤亡就很难控制。

考虑到魔猿城要比他们更紧张粮食,拓跋旗虽然强迫奴隶逼近魔猿城填壕沟,制造更多的抛石弩等战械,但主要还是以围困为主,又尽可能派小股精锐从两翼的山岭渗透进去,骚扰、破坏铁崖部的生产。

这或许才是解决这场战争的最好办法。

两百里的距离对于苍遗来说,不过是一炷香的事情,但是对于穆图和蒙厉二人来讲,却仿佛过完了一生,他们实在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来迎接自己。

到了尧山地宫在北崖的大门前,二人被重重扔在地上,苍遗恢复了须髯汉子的形状,几道玄光脱手而出,山壁上慢慢显现的两扇巨大铜门,深深惊呆了二人。

难道里面就是他们耗尽心思、动用十万苦奴挖掘大半年都没有挖到影的上古地宫?

穆图、蒙厉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有朝一日,竟然能以这样的方式走进上古地宫。

苍遗不理会穆图、蒙厉像是走进大观园似的,他先大摇大摆的往大殿中走去。

陈海摸了摸鼻子,对二人说:“二位还是先进去吧。前面那位,可真是好久没尝过人肉了。”

穆图、蒙厉既感到羞辱,心里又惶恐震惊,慌忙站了起来,连身上的泥土都顾不得拍打。随陈海通过甬道,往地宫大殿那里走去。

穆图被高逾百米的雄伟大殿深深震惊了,没想到这才是地宫大殿的真面目,之前都不敢想象。

轰隆一声,大殿的石门重重落下,穆图和蒙厉二人心里羞辱、愤怒、痛恨,这一瞬间都削弱了许多,都震惊在地宫大殿的雄阔之中,他们还看到大殿正中的祭天台下,曾在玉柱峰北坡露身的二三十多头巨妖,竟然都并排坐着,正听一个白老妪在说些什么。

那白老妪看起来,甚至都只有那头极其高拔的金毛魔猿的手掌那么大,这时候却能令这些妖兽都服服帖帖,让二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梦中。

穆图有些呆滞的放慢了脚步,他身后蒙厉一时不察撞在他的背后,突如其来的碰触吓得二人都尖叫起来,由于大殿足够空旷,两人的声音不住的回响。

“吵什么!”

鹤婆婆正在为众姚传授化形之术,一被搅扰,不满的瞪过来。

化形之术夺天地造化,每每听到精妙之处,令诸妖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此时正是一个门槛,却突然被人惊扰,众妖登时大怒,决定要给这个搅局的人点颜色看看,当着穆图、蒙厉的面,讨论要将这两人是生吃蘸酱,还是就生吃,还是红烧或青蒸。

金毛魔猿都流下长长的哈喇子,大叫受不了了,不管是不是陈海拿过来考验它们的道心,都决定将这两蛮夷分吃了再说,不料一回头,金毛魔猿正好看到苍遗负手立着,万腔怒火也只得化作一脸谄笑。

鹤婆婆拍了拍手,清脆的击掌声并不太大,却能叫诸妖都安静下来,鹤婆婆又不满瞪了一下陈海,怕他带人回来,打乱她授课的节奏。

近距离看这些妖煞逼人的大妖,穆图与蒙厉更加感受到那令人喘不气来的压力。

“穆图王子,现在可记得我?”

穆图转回头,却见刚才那个佝偻老头,脸部、颈部、手部的筋骨皮肉在微微蠕动着,身形就在变化着,等他真正看清楚陈海的脸庞,穆图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站在那里,嘴巴张了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就是这个人,当年在潼口城下,一杆战戟,就悍然将修为明明都要强过一截的大兄击垮掉,他怎么可能忘掉眼前这个人?

天机神侯!

天机神侯怎么可能会出现的尧山,还冒充挖掘地宫的燕州苦奴?

虽然穆图猜不透陈海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有些事情也豁然明白过来。

铁崖部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强大?原来铁崖部脱离蒙兀部真是早有预谋,又或许这尧山地宫,就是眼前这天机神侯,给汗国设下的圈套?

穆图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炸掉了。

身后的蒙厉压着声音问穆图:“他到底是谁?”

“他就是当年在潼口城下单纯以肉身之力,将穆勒大兄击败的那个人类!”穆图无奈的回道。

蒙厉骇然,虽然他还年轻,但是妖蛮育要比人类早很多,两米多高的他看陈海就如同儿童一样,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就眼前这个弱小的身躯,竟然能将穆勒击败。

陈海却不管他们二人脑子里面胡思乱想些什么,又笑着道:“相信你们也清楚,我要杀死你们,就像捏死两个蚂蚁一般,甚至要不是我将你们带回地宫,铁鲲也容不下你。然而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会擅生杀戒,只要你们在此专心潜修,不走出地宫去,我不仅留下你们的性命,还将人族无上玄诀真法传授给你们,如何?”

穆图虽然颓废了一整年,但是脑子并不笨,稍微一转圈,就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瓮声瓮气的说道:“你不就是怕铁鲲尾大不掉,日后还拿我们二人去压制铁鲲吗?”

陈海咦了一声,没想到这个穆图却也不蠢。

当然了,他不杀穆图、蒙厉,也不是在铁崖部吞并蒙兀部残族之后,他日后能借穆图、蒙厉牵制铁鲲,陈海实际还是考虑龙骧大营、铁崖部与黑石汗国的关系,事后必然会相当恶劣,一旦暴露血魔大劫,他得要有能联络黑石汗国的信使,这才留下穆图、蒙厉的性命。

穆图、蒙厉对他不构成威胁,留下他们的性命又如何?

当然,穆图不可能知道陈海真正的打算,能转瞬间猜到牵制之事上,却也是很有些城府的。

“我会怕铁崖部尾大不掉吧?”陈海笑着跟二人说道,只是他的笑容,在二人眼中犹如血魔一般狰狞恐怖。

“难道你们二人会认为我惧怕一个小小的妖蛮部族?”陈海的声音在二人脑海中忽远忽近,下一刻,穆图、蒙厉就看到一樽六臂血魔忽然出现在陈海背后,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强大的血腥杀戮意志在大殿中弥漫,冲刷着二人的神魂,二人仿若溺水一样,大张着嘴喘不过气来。

一旁诸妖此时感受到那强悍之极的血腥杀戮意志,心里都是一惊,想不透看上去修为低微的人族,气息是如此的强悍,甚至都不是在那老妖蛟之下?

怎么可能?

黑角妖虎、青鳞巨狼、金毛魔猿都转头看来,只是此时的陈海还是陈海,没有半点异状。

“陈海!”鹤婆婆愤怒异常,连陈侯都省去了,要知道传授妙法极为辛苦,耳提和面命缺一不可,不但要讲授,还要当面演示变化才行,今天三番两头的被打断,如何不气,“再有一次你自己亲自来授!”

陈海向鹤婆婆示意道歉,又好整以暇的对穆图、蒙厉说道:“一边是无上玄功,一边是必死之途,现在,二位可以做出选择了。”

第四百五十章 真相如此

一边是无上玄功,一边是逆之必死,形势如此,这哪里又由得他们选择?

穆图和蒙厉委坐在地,脸败如灰,任由陈海宰割。

陈海将穆图、蒙厉丢给鹤婆婆,跟着诸妖一起,先从道禅院的筑基玄法修炼起来,他没有看到宁婵儿的身影,也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就先出了地宫。

郭泓判、齐寒江他们过来后,主要是接管地宫的中枢大阵,同时每人还要重新祭炼一头血魔傀儡,但人数还是太少了一些,这么短的时间内要做的事情太多,根本就没有空闲下来的时间。

在苍遗镇压着跟鹤婆婆盯着,诸妖也不能没事去找郭泓判、齐寒江他们的麻烦,这时候看到穆图、蒙厉,刚才也看到陈海威胁这两人的样子,心里就盘算着将这两人偷偷吃掉,或许不会惹恼苍遗。

看到一头头如山般的巨妖,不怀好意的看过来,都差点将口水滴到他们的头上,穆图、蒙厉如坐针毡的盘膝坐在祭天台前,但哪里能听得见鹤婆婆所传授的法诀?

陈海回到血魔峡,姚文瑾正照陈海所绘制的图卷,监督匠工们用精锻铁打造钩镰枪出来。

而姚文瑾祭炼许多的血魔傀儡,这时候就像一头血色石像守卫在匠工营的辕门前。

陈海走过来,血魔傀儡猛然睁开血色妖瞳,待看清楚是陈海,血魔傀儡又无声无息的闭阖上双眼,很快,姚文瑾就从匠工营里走出来。

姚文瑾身在匠工营里,就能通过血魔傀儡感知营门附近的动静,可见他已经将这头血魔傀儡祭炼到随心驱驭的地步了。

虽然姚文瑾此时距离辟灵境圆满,还差一步,而通常说来,辟灵境后期的玄修弟子,是无法自如的去掌握这么强大的傀儡,不过,姚文瑾是破而后立、神魂要比辟灵境后期的玄修弟子强大太多,又掌握上品的道之真意,真正的实力,都不在明窍境中期玄修之下。

姚文瑾跟陈海说了一些军械兵甲的打造情况,目前大量溃兵逃入猿跳峡,这些溃兵逃出白鹿峡前,又将大量的兵甲丢弃掉,这使得匠工营这边的任务,一直就沉重起来,姚文瑾也几乎是昼夜无休,监督兵甲战械的打造,希望能在尧山最终的决战来临之前,能进一步提升铁崖部战兵的实力。

陈海了解过这边的情况,就往自己的木屋走去。

姚文瑾怔然的看着关上门的木屋,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就在一年前,自己还是地榜之尊,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可现在自己虽然只是辟灵后期,感觉却要比之前踏实许多。

铁崖部、蒙兀部和拓跋部在尧山秣兵历马,缠斗已经将近一年,死伤那么多族人,可一旦血魔大劫降临,他们现在所苦苦追求的权势以及部族生存的空间,又能剩下些什么?

心态有些然的姚文瑾摇了摇头,他也越感受到陈立肩上所承受的重压,将纷杂的思绪抛在脑后,走回匠工营里。

***********************

早初时,蒙战除了率四万战兵坚守白鹿城之外,还令诸部族人撤入白鹿城以东的山谷里安置。

蒙兀部本族的族人,主要安置在白鹿城西面的白鹿峡内,条件相对要好一些,其他部族的族人都安置到玉柱峰以东的深山险谷之中,条件要艰苦得多。

然而白鹿城被攻陷之后,除了两万多溃兵南逃进入猿跳峡外,蒙兀部的族人与奴隶仓皇逃跑,伤亡极其惨重。

没有穆图、蒙厉的制肘,铁鲲除了蒙兀部的战兵彻底吞并过来之外,还在三天时间内,将蒙兀部五万多族人打散开,分到铁崖部的族人聚居村寨进行安置,希望能以最快的度,完成两部族的融合。

其他部落的族人早就迁入玉柱峰以东的深山里,倒没有什么损失,但诸部都损失不小战兵。

此时在吞并蒙兀部之后,铁崖部直属编有两个万人队的战兵,其他十数部族,加起来又编有二个万人队的战兵,统一遵奉铁鲲为主帅。

即便有个别部族的领心里千般不愿,但迫于形势,还是无奈屈从了。

天色已晚,铁鲲并没有让人掌灯,一个人坐在议事殿中,大手缓缓的敲击着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铁鲲开始喜欢上了用这种方式来思考,仿佛在幽远的铎铎声中,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虽然铁鲲从来都没有想过,执掌四万精锐战兵的一天,但今天他却没有特别的兴奋,当年那个蹙着眉头的丰俊身影充斥在脑海之中,铁鲲忍不住会想,那个人远在榆城岭,到底是怎么看待尧山形势的,又会怎样看待铁崖部的崛起?

长长的叹了口气,铁鲲起身往血魔峡而去,左思右想都摸不到头绪,看来还是再去找曹氏叔侄问个清楚。

铁鲲走到血魔峡的木屋前,待抬手敲门,却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看见门后姚文瑾的笑脸露了出来,两人见了一礼,姚文瑾便扬长而去。

看着眼前的这位佝偻老者,铁鲲走进木屋,心思有些复杂,正是因为那个人所派来的曹氏叔侄,他才能到达今天的高度,他不是没有想过,那个人通过曹氏叔侄对铁崖部的渗透及控制实际上比外人所想象的要深,但权势犹如毒酒,令人欲罢不能。

“曹公!看起来拓跋部并没有那么蠢,他们看上去不像有要立时强攻魔猿城的样子。现在任由他们围困下去,魔猿城要维持四万战兵、两万仆从兵马,储粮怕是撑不过一个月啊。”铁鲲忧心忡忡的说道。

“是危机也是良缘,要不是粮食紧缺、强敌围攻,铁崖部哪有那么容易去融合蒙兀残族,令其他部族遵从号令?”

陈海微微一笑,他这时候再没有必要的在铁鲲面前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见他坐在长案后,浑身肌肉皮肤一阵扭动,不多时,那个深深刻印在铁鲲心里的模样就出现在铁鲲面前。

虽然之前对于陈海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是此刻陈海真正的出现在他面前,还是让铁鲲有些不能接受。

铁鲲手足无措的捏着自己的衣角,嘴唇嗫嚅着,主人两个字差点儿没有冲口而出。

陈海笑了笑,问道:“怎么?之前没有想到是我亲自过来吗?”

铁鲲默然不语。

陈海也不去管他,拿起郭泓判交给他一份天机禁制秘图审阅起来。

“陈侯,你来尧山到底是为了什么?”铁鲲平复了心中的慌乱,半天挤出了这么个问题。

陈海轻轻把书放下,“我来尧山的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有害过你么?”

“陈侯你素来心思缜密,所谋甚远,铁鲲自认不是你的对手。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平白送我一场富贵?”

陈海看着戒备心未消的铁鲲,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自己在铁鲲的印象中是怎么的形象,站起来洒然一笑道:“我在燕州纵横来去,别人容不下我再崛起下去,有意想掐住我的脖子,但我岂能让他们如愿?此来尧山,最大的目的还是要开通新的运输线,这些我都明白告诉你了,你为何不信?再说了,左右都是一场富贵,送谁不是送,选择谁合作不是合作?如有选择,自然还是送给熟人比较好,毕竟,我这个人还是念旧的。”

陈海走到铁鲲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铁鲲一个激灵,就想要躲闪,但马上就制止了自己,暗骂自己在陈海面前实在没有出息。

“那日地宫大阵适时作,想必是陈侯已经能彻底掌握尧山地宫了吧?”铁鲲轻声问道。

“哈,难为你一直忍到今天才问我。我现在也不需要再瞒着你什么了,或许普天之下,都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与道禅院实是同出一脉。这处地宫正是道禅院上古留下来的遗迹,苍遗在此守护数千年,就等着我过来,我如何不能掌握在手中?”陈海反问道。

“啊……”铁鲲心中一阵怅然,没想到最后的真相竟然是如此,没想到陈海与赤眉教都是同出道禅院一脉,没想到尧山地底这强大而神秘的上古地宫,竟然是道禅院的遗物!

铁鲲心里震惊无比,但也不知道陈海此时没有必要再骗他什么。

再想想数十万人在尧山为上古地宫战得你死我活,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早早就被人下手控制住了,不知道对面的拓跋旗等人知道了会不会气的吐血。

“那地宫大阵……”不等铁鲲说完,陈海就挥手阻住了他。

“并非我挟宝自重,只是这天罡雷狱阵我另有安排,所以你就不用再枉费心机了。等尧山战事一了,我自会秘密将大阵移出,不会走漏了风声,这点你尽可放心。只要是铁崖部能保我商道不绝,铁崖部就永远是龙骧军的友军而非敌军。将来铁崖部遇上危难,龙骧军也不会坐视不理。此次我派人送来了上千套淬金铁甲,下次送些重膛弩等天机战械过来也说不定。”

“当真!?”

铁鲲呼的一声站了起来,顿时感到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重膛弩之威,铁鲲在横山城和潼口城下可是体会很深。这等军国神器,他实在想不到陈海也愿意送给铁崖部掌握。

虽然一旦自己手中有了重膛弩,就坐实了自己和人族勾结,但是看样子瀚海还要乱上几年,也就顾不上许多了。

“我说出去的话哪儿会有假?粮草之事,我大体已有打算,你就不用担心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将其他部族的溃卒操练起来,尽快融入铁崖部,没有了蛮勇的支持,怕是其他部族彻底融入铁崖部不远了就,在此我就提前称呼你一声,铁鲲汗王。”

铁鲲恍恍惚惚的离开了血魔峡,巨大的喜悦充斥着他的内心,汗王!多么美妙的词啊,至于被陈海钳制这个问题,却不在铁鲲的担心范围之内了,即便是铁崖部从此成为龙骧军的附庸,也要比以往强出十倍、百倍……

第四百五十一章 伏妖

送走了魂不守舍的铁鲲,陈海又想了一会儿,才熄了灯火,走到屋后,掐诀释出几道玄光,就见屋后那座崖洞深处,显现一条幽深无比的甬道来,陈海信步往里走去。

尧山地宫庞大无比,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堡垒,龙帝苍禹与左耳,当年费用心机在此建地宫,是要开一派传承的。地宫有三处出口,一处在血魔峡,一处在白鹿峡,一处在濒临瀚海的北崖。

北崖出口,是尧山地宫的正门,白鹿峡出口被无法乱山掩埋,而走血魔峡,要在光线昏黑的甬道里走好一会儿,才能到达地宫大殿。

苍遗看到陈海去而复返,略微有些诧异。

陈海想着要解决食物紧缺的问题,还得将地宫大殿那几十头大妖利用起来。

听陈海解释一下,苍遗大感头疼。

这些妖兽本身就桀骜不驯,他是依赖蛮横的武力,将这些妖兽打怕了,才建立起赫赫凶威,令诸妖勉强屈从,但如今要他们做那些繁冗的杂务,诸妖怕是又要闹腾一翻。

陈海微微一笑,却不怕这些巨妖闹腾。

此时大妖们在地宫大殿里聆听鹤婆婆讲解了两天的化形篇,正一个个自行参悟,就见一个个体型巨大的上古凶兽,大殿里或立或卧,丑陋而狰狞的妖脸都带有几分凝重,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陈海走上祭天台双眼闭而旋开,眼瞳里金芒四溢,诸妖似受到莫名的刺激,都从入定中惊醒过来,只看到陈海站在祭天台上,一个个不满的呲牙咧嘴、咆哮不已。

陈海双手虚按,妖兽们慢慢安定了下来:“事情有些变化,诸前辈怕是不能再在这里安心修炼化形篇了……”

众妖兽一听大急,那头老鹤妖将化形篇讲解深入浅出,大家才刚刚浅尝到一些滋味,怎么舍得就此断了?

十数道强横的神识直接冲击过来,质问陈海出尔反尔,是不是要对它们耍赖。

陈海无奈的摊手说道:“尧山还被强敌死死围困,数十万族人滞留在狭窄的谷道里,眼下只能将所有的人都聚集起来,外出筹集粮草,鹤婆婆也不例外,传法之事就必须要先停下来,等解了眼前的危局再说。”

众妖面面相觑,人族攻伐之事他们并不上心,自己的修为才是最重要的,有朝一日若能有苍遗的威势,纵横瀚海,想揍谁就揍谁,想想就令人激动。

然而目前铁崖部的情况,它们也是都看在眼里,知道陈海说的是实情,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小子,你却不要把俺们都当成傻子,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能影响什么大局?你们自去解决那劳什子吃饭问题,这鹤儿就留在这里给我们传法,能碍你多大事情?”金毛魔猿锤着地对陈海咆哮道。

陈海看着凶态勃的金毛魔猿,丝毫不畏惧的笑道:“猿前辈这话就说差了,鹤婆婆本就是我道禅院之人,如何调配,自然由我来拿主意,反观诸位前辈,虽然名义上都是我道禅院护山长老、护山执事,但可曾想过要为我道禅院分忧了?”

众妖兽这才明白过来,陈海原来是变着法子想让他们出手,一时间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金毛魔猿看了看苍遗,也不管苍遗在不在场,恼怒的吼叫道:“小子,爷爷们就帮你这一回,也算不白白承你好处。哼,你们人族果然不够爽利,还没有受你们一点点恩惠,就要这要那的。”

苍遗眉头一皱,他和陈海师兄弟相称,听金毛魔猿左一个小子,右一个爷爷,如何不气,抬手就要教训那金毛魔猿。

陈海知道这些大妖想要收服,不是容易的事情,伸手止住苍遗怒。

那金毛魔猿也现了想要怒的苍遗,知道自己大嘴巴惹祸了,心里面先怯了几分,但诸妖对陈海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陈海传自己无上玄功——它们也都是识货的,这两天来所传真法之精妙,已经远非他们平时参悟能及,修为最深的黑角妖虎、金毛魔猿以及黑鳞狡才修炼两天,虽然还不能真正化形变身,但已经将喉口的横骨炼化掉,都已经能像人那般直接开口说话了——它们又恨陈海时刻都想着剥削它们。

陈海要齐寒江看押着穆图、蒙厉,与诸妖一起走出北峡,就已是在瀚海之上了。

此时的瀚海,早已经冻得结结实实,陈海挥动袍袖,就将三四米厚的积雪从冰层上吹开,仿佛数里方圆内又狂降鹅毛大雪,露出一小块光洁如镜的冰面。

众妖兽看来到此处,有些摸不着头脑,质问陈海:“你这小子说蛮族缺粮,银石滩那边就敌军十几万头牲口,我们去哪里,替你驱赶数千头牲口过来,却跑到这鸟不拉屎的瀚海上作什么?”

陈海笑道:“诸妖尊妖功通玄,也就能驱赶几千头牲口过来,能让数十万蛮族吃食多少,又岂是长久之计?我这次还是要请诸位妖尊,助我破冰猎渔……”

众妖兽愤怒了起来,让他们去打打杀杀,也算不辱没他们的身份,此时竟然好像要让他们做苦力一般,如何能从?

陈海看着场中乱象,扶额不已;苍遗也为难的看着陈海,摊手表示没有办法。

金毛魔猿跃到陈海身旁,巨大的身躯重重落在冰面上,像看蝼蚁盯着比它小腿还矮的陈海,狰狞笑道:“小子,我等是有求于你,但尊严也不容这样被你践踏。这样,你我赌上一场,你若能受我三拳安然无恙,我等就听你指挥如何?”

陈海眯着眼睛仰着头看着七八米高的魔猿,毫不畏惧的回答道:“受你三拳,又能如何?要不然这样,你受我三拳,要是你能承受住,我便将化形篇的全部法诀奉上,再送化形灵丹三枚,恭送妖尊离开尧山如何?”

“狂妄的小子,你倒是很有自信啊!”金毛魔猿狰狞笑道。

诸妖自然不信如此孱弱的陈海能拿金毛魔猿如何,金毛魔猿虽然不是它们中最强的,也早修成妖丹了,大家这两天听经讲道实在太闷了,好不容易有乐子可看,都轰然叫好。

也不用苍遗或陈海吩咐,诸妖欢快的撒开蹄子,腾陈海与金毛魔猿比试的圈子,黑角妖虎甚至还张口吐出青光莹莹的一块石头,要跟黑鳞狡打赌输赢,黑鳞狡却懒得理会黑角妖虎,齐寒江凑过来,说道:“黑虎妖尊,寒江与你赌上一赌……”

郭泓判等人都畏惧诸妖透漏出来的妖煞太盛,再加上陈海委派给他们的任务也重,没事绝不会凑到诸妖跟前去,唯有齐寒江不知道死活,这时候在黑角妖虎、黑鳞妖、金毛魔猿面前能说得上话。

“寒江,老黑看你比较地道,要不咱们将这鬼捞子天机侯干掉,让你干老大怎样?”黑角妖虎压着声音说道。

“那等老猿给我家神侯颜色看了再说、”齐寒江嘿然一笑,他看中黑角妖虎吐出来的这块青石看上去没有炼入多复杂的阵法禁制,却宝光隐隐,心想或许是天地间最难得一见的天生地成的灵宝,就想着骗到手。

魔猿看着堪堪达到自己小腿处的陈海,大感有趣。

陈海定了定神,种种武道秘形从陈海脑海中流水般划过,缓缓的往前踏去,一个巨大拳印脱手而出,拳印极瞬间滋长到磨盘大小,不知道蕴藏陈海多少真元法力在里面,往魔猿胸口印去,魔猿只感到一股大力像怒浪狂潮一般冲击过来,内中还暗含着无数道雷电之力。

剧烈的疼痛和一阵阵麻痹让魔猿收去了戏谑之意。

它开始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类的确不是那么简单,但也激起凶性来,一声大吼,咔嚓一声,四肢着地深深陷入冰层之中,浑身金光闪动,背后一只看起来异常凶恶的巨猿虚影咆哮不止,怒吼道:“你这娃娃,爷爷今天就是赤着身子让你打,你要能让爷爷退后半步,爷爷今天就认栽了!”

这分明是妖丹催动到极致、元神外显的表现。

众妖兽大惊,在他们看来,陈海那轻飘飘的一拳怎么看也不像能给魔猿带来巨大伤害的样子。

陈海缓缓退后了一步,缓缓收回手臂,脚下步伐一个交错,在怒潮真意的催下,再次凝聚拳印往魔猿胸口轰去。

陈海这一拳同样是平淡无奇,也就拳印凝聚得大些,没有什么声息跟动静,但这时候诸妖看到魔猿刚才那般情形,也不再小视陈海,认真看过来,就觉得陈海一拳轰出,似暗含天地法则,即有生机,又有说不出的杀机凌厉,生与杀环环相扣、层层循环变化。

在拳印轰及魔猿的胸口,生与杀的气机循环,恰好在极短的时间完成第十二个循环,杀机仿佛崩决的怒海暴出来,无数道银光闪闪的雷柱在拳印与魔猿的胸口前猛然的爆出来。

魔猿虽说不作任何防御,但这一瞬,胸口也是凝聚一道黑色幽芒,以抵御那雷霆拳印所蕴藏的天地之威。

一股无形的气浪从拳肩交接处散开,将方圆三四千米内的积雪疯狂吹卷起来。

魔猿胸口凝聚黑色幽芒被撕裂粉碎,它悲鸣着在冰面足足被推山上百米远,双足给冰层留下了两道米许深的冰沟,最终没有支撑,轰然一声往后栽倒,半天都没能爬起来,它都不相信自己会败。

四周的冰层也绽放出道道蛛网般的裂纹,好在冰层厚愈百米,这才没有完全裂开。

众妖兽实在想不到魔猿居然在第二拳的时候就抵挡不住了,想想陈海刚才那一拳的威势,一个个冷汗直流,都收齐了对陈海的轻视之心,场中顿时静了下来。

苍遗飞快的跑了,狠狠地给陈海一下子,笑道:“你这小子,白白让师兄为你担心。如果你赌斗输了,看你如何收场?”

陈海捂着胸口,神色痛苦的道:“我只是说我不干涉他们的行止,可没说师兄也不能干涉他们的行止,你担心这么多作甚?还有师兄,你以后能不能换一个表达热情的方式,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死在你手上。”

众妖兽听得陈海的话,一个个呆若木鸡,暗想以后再和这人打交道,一定要慎之又慎,苍遗哈哈大笑……

第四百五十二章 猎鱼

诸妖正目瞪口呆之际,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就见金毛巨猿这时候才从冰层上挣扎着坐起来,一阵剧烈的喘息,猛咳出一大口殷红鲜血,喷在冰面上。

冰面上滋滋啦啦,就见冰层眨眼间就被腐蚀出一个数米深的大坑。

诸妖大惊,没有想到修成妖丹有好些年、妖躯又是那么强悍的金毛魔猿,竟然就被陈海两拳打成重创?

他们看陈海也就明窍境巅峰的样子,只能将魔猿被击倒的功劳,归结到那雷光奔流的秘法拳印上,一时间都实在难以想象道禅院的武道绝学,到底强悍到哪一步。

诸妖一时间心都痒痒起来,想着要是他们都能修炼这等程度的绝学,实力又该提升到何等地步?

陈海看了苍遗一眼,魔猿什么实力,他刚才那一掌到底蕴藏多少威力,他是心知肚明的,或许能勉强将魔猿击退,但不至于将魔猿击倒,更不至于将这魔猿重创,不知道这魔猿在搞什么鬼!

诸妖却是不知,此时在苍遗的识海之中,一樽金色流光的小魔猿正贱兮兮的跟苍遗说道:“苍老大,我老猿这出戏演得如何,老黑、老狡他们是不是都惊呆了,是不是对你师弟从此之后心服口服。我老猿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是不是能捞一个山门护法当当?”

苍遗哭笑不得,之前他可从来没有察觉魔猿这么贼贱,一时间也戏谑之心大起,回道:“在场的哪个不是修炼了上千年的大妖,你感觉能瞒得过他们?既然你有这个好心,那我们就做戏做足全套,你先忍着点儿。”

魔猿大惊,刚要拒绝,就觉有一股强悍之极的神魂冲击,直接逆着他的神念冲击过来,元神瞬间如被一道雷光击中,差一点四分五裂,胸口处一憋,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只是这一口鲜血带着一些深黑色的血块儿,这次是真受伤了。

诸妖这时候看陈海的眼色多少带了点儿畏惧。

魔猿幽怨无比的瞥了苍遗一眼,挣扎着爬起来,有气无力的跟陈海哼哼道:“小子你行,俺老猿是彻底服你了,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还有刚才那两拳叫什么,威力真是厉害,老猿能不能够修炼?”

苍遗皱眉看向诸妖,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还有谁想下场接我师弟第三拳?”

众妖兽连称不敢,此时看着苍遗和陈海的眼神多了更多的几分敬畏,对道禅院的真法绝学,更多了几分羡慕跟眼馋。

陈海感知到苍遗刚才出手又给了魔猿一下狠的,猜到是怎么回事,心里暗笑,对诸妖朗声说道:“诸位妖尊加入我道禅院,只要一天为我道禅院效力,就是我道禅院一脉的客卿长老、山门护法,我道禅院诸多玄法真诀,包括我刚才所施的雷霆拳真印在内,自然都能够修炼。不过,我刚才所施的雷霆拳真印,真元在灵脉内的运行轨迹,是照人的百骸窍脉所创,所以还需要诸位妖尊先修成人身,才能修炼……”

陈海明窍巅峰的实力他们都是能看在眼里的,但就是这明窍巅峰的实力生生的击败了修成妖丹的魔猿,道禅院的真法绝学怎么能不让他们垂涎三尺?

此时夜已经深了,魔猿又是一副惨兮兮的模样,众人只好先打道回府,等到明天再出来破冰猎鱼。

陈海派一头巨狼赶去魔猿城通知铁鲲,让他派一队蛮勇、数千燕州苦奴翻山越岭到北崖来,准备在诸妖破开坚厚无比的冰层之后,拿匠工营新打造、尾部带绳索的钩镰枪过来猎鱼、运鱼,心想着北崖这边每天只要能捕七八万斤的海鱼,差不多就能弥补食物的缺口了。

这几天,天气放晴,一望无际的瀚海上,繁星点点。

快到地宫入口处时,齐寒江飞到黑角妖虎旁,贼兮兮的说道:“黑虎妖尊,您看咱刚才那个赌注……”

黑角妖虎大感头疼,他从陈海与魔猿二人分出胜负后就一直在躲着齐寒江,只巴望过几天这小子不敢在自己眼前提起这事,但齐寒江是什么人物,刚才怕打扰陈海挥,一直忍着,这时眼看着诸妖要进地宫大殿,陈海可能又要到血魔峡前处理事务,他得趁着苍遗、陈海在场,将黑角妖虎那块青石给拿过来。

黑角妖虎正待支支吾吾把事情岔过去,黑鳞狡妖在一旁不悦的说道:“你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赌注都下了,这时候却又要反悔,事情传出去,我妖族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妖虎通体玄黑,老脸通红,其他大妖也看不出来,但被黑鳞狡说得没有办法,大吼道:“这青玄石虽然不是什么法宝,但老黑祭炼数百年,祭炼得有几分灵性,怎能随便送人?再说,谁想到老猿怪这么容易就输了,害我吃了这么大亏。这样吧,小子,俺老黑也不平白坑你什么,将来你可以随意找我提一个要求,只要是我能办到,一定帮忙。”

众妖兽都笑妖虎赖皮,齐寒江见黑角妖虎死活不给,也是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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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陈海的通知,铁鲲连夜就派一千精锐先行,翻山越岭,到第三天午时才抵达北崖。

陈海这时候也到北崖来,看看那些大妖有没有偷懒。

上千蛮勇隐约听到前方一阵隆隆声响,等翻过北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十数里外冰层上堆积如山的无数海鱼,真像山一样。

鱼山前面是一个方圆里许的巨大冰坑,坑中不时有数丈长的大鱼从冰坑里跃出,数十大妖们围在冰坑旁,很是随意的一击,就将跳出来的大鱼拍到旁边的鱼堆上。

齐寒江这时候一身水淋淋的向陈海飞来,一落地就喘着粗气瘫倒下来,哈哈大笑道:“陈,陈侯,好爽啊,俺可从来没有这么痛快的捕过鱼。刚一破开冰层的时候你都不知道,那一条条的大鱼拼了命的往上崩,跟下雨一样,随手一掌就是几十条。那几十头爷更搞笑,刚开始拿捏不住力道,一出手就是一片残渣血雾,让苍爷好生教训一番,跟教训灰孙子似的,哈哈哈!”

陈海看着齐寒江喘着粗气的模样,一阵莞尔。

陈海先前还准备了钩镰枪,准备当鱼叉用,没想到冰层破开一个口子,海鱼争先恐后的跳出来,这下可好,都不需要捕鱼队,只需要有数千奴隶,翻山越岭将这些鱼运回到猿跳峡即可。

这时候还可以考虑在北崖设立一座鱼寨,先初步加工这些海鱼,然而再将海鱼运回猿跳峡去,同时也需要考虑敌军知道这边的动静后,会派小股斥侯过来扰袭。

陈海无聊的看着几十头妖兽精力过剩的扑来扑去,过了片晌,就准备回去处理其他事务,蓦然间,一股晦涩的气息从海底掠过来,一股强横的意识来冰面上来回激荡,雄浑暗沉的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里回荡起来:“何人敢在我的国度肆意捕猎我的子民?”

这时候在地宫里的苍遗,也感知到有强敌接近,飞了出来,释出一道旋风,将还在冰层上运鱼的百余蛮勇一起卷裹到北崖岸上,免得他们无辜受牵累。

陈海郁闷的看了看四周的众妖兽,又看了看苍遗,心想诸妖的战力都足以摧毁一个小规模的王国,也不知道这水下妖兽有何自信敢自称瀚海是他的国度,有何自信敢面对这些凶势滔天的大妖?

他摸了摸头,好奇的问苍遗:“师兄,瀚海不是一直都是你的地盘儿么?”

苍遗抱着双手,瓮声说道:“幼时我是时常在瀚海搅波翻浪,可是自从修行有成以后,对瀚海我就没有兴趣了。说实话,我真的已经不做瀚海老大好多年了。”

众妖兽心里齐齐的对苍遗鄙视一番。

第四百五十三章 银鲨妖

天地之间,风云色变,大团大团的浓雾聚集起来,陈海微微一动念,却现这浓雾还有遮蔽神识的作用,让他们察觉不到浓雾之下到底是什么妖物登场。

不过有苍遗在,众人也不会太多担心。

被破开的冰坑里海水渐渐翻腾,最后如喷泉一样往空中飞去,水花在飞出后不多时,就在寒冷的空气中变成冰棱。脚下冰层震颤了起来,陈海等人驾驭着遁光飞起,那些没有飞行天贼,又没有修炼飞行神通的妖兽在冰层裂开来之前,也是踏蹄奔上北崖,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妖兽敢跑到这里来砸场子。

轰隆一声巨响,一个庞然躯体顶开冰层,从带着数以万吨的海水腾空而起。

此时已经是瀚海最寒冷的时节,北崖外的海面冰层厚逾百米,在持续两个月的寒煞作用下,冻得坚如崖石,像魔猿、黑角虎这一级数的大妖,都不要想能一下子将冰层轰裂掉。

可这妖兽就一个翻腾,就如同天崩地裂一般,破开了一个数里方圆的大口,就见那数以亿斤大块碎冰,带着呼啸声就往诸妖轰砸过来。

诸妖都没有弱手,倒不至于畏惧这边。

陈海吩咐齐寒江率北崖上的蛮勇、奴隶,往南面的深山撤出,先行离开,以免受到波及,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就见之前破冰处,数以亿吨计的湛蓝海水,凝聚成一根高二三百米、直径有四五十米的巨大水柱,一头巨大无比的银鲨,就在巨型水柱的顶端,张开巨大无比的血口,就要朝陈立他们所站立的位置吞噬过来。

这头银鲨的气息极强,甚至比黑角妖虎、黑鳞狡都要强出一大截。

虽然不清楚这银鲨有没有修成妖胎,但实力绝不在修成妖胎的巨妖之下,绝对是这瀚海深处万年难成的上古遗种,看亿万吨海水在其身下凝聚成巨柱,可见其驾驭流水的天赋神通是何等的恐怖。

看到那妖鲨张开血腥巨口要吞噬过来,苍遗浑身青光一闪,恢复蛟龙真身,百米长的妖躯横空拦截过去。

那银鲨妖看到苍遗现出真身,也是一惊,他刚才就察觉到冰层上有几个修成妖丹的妖尊在那里折腾,没想到还有一头修为在他之上的妖蛟在后面坐镇。

就算如此,银鲨巨妖也不畏惧,他数百年前在瀚海极深之地得到一块奇石,花费数百年之久炼制成一件石境法宝。

不能仗着庞大妖躯获得优势,就见这头银鲨周身一阵蓝光扭曲,转瞬间就化作一个丈余高、鱼头人身的巨汉,踩着水柱,一手举起一枚青光莹莹的石镜,一手抓着一杆幽黑无光的战戟,指向天空喝道:“你这妖蛟,瀚洋之上,自有疆域,你在尧山为尊,却入我临崖海域搅东搅西,置本尊于何地?”

苍遗大怒,他数千年前就在瀚海搅波翻浪,鲜少遇到敌手,但他在真正修炼有成后,就淡了称王称霸的心思,就渐渐从这瀚海淡出。

谁知道才数百年过去,尧山北面的海域就被这低辈小妖霸占了去,还跑到他跟前来趾高气扬。

苍遗举爪一挥,巨爪间就凝聚出数十团刺眼的雷球,往鱼头鲨妖轰去。

那鲨妖也没料到苍遗脾气暴躁如此,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感知这雷球蕴藏的能量极其暴烈纯正,还带有丝丝的寂灭气息,以他的肉身绝非抵御,摧动妖元往手中的石镜灌注而入,就将石境绽放出淡淡青光,凝聚成一面青光灵罩,将其头脚都笼罩得严严实实。

雷球去势甚急,转眼间就扑到鲨妖身前,正当众人以为雷球所蕴藏的无尽雷霆之力,要将银鲨所化的鱼头巨汉撒成粉碎,令人错愕的一幕出现了。

数十团森然雷球并没有像陈海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化为最暴烈的雷柱将鲨妖重创,甚至都没有化变雷柱的机会,就无比诡异的粘贴在青光灵罩之上不再动弹。

这诡异的一幕没有持续多久,就那银鲨所化的鱼头巨汉在青光罩中举着那枚青光大盛的石镜,吃力的掐起一个法诀,将一道玄光打入玄镜,就见他周身的护身青光震颤着缓缓收起,将数十个雷球包裹在其中,反向往苍遗这边攻来。

这银鲨所化的鱼头巨汉,借助这石镜,驾驭雷霆之力的能力,竟然要比苍遗都要高一个层次。

这青光隐隐的石镜,到底是何等恐怖的法宝?

北崖之上没有一人或妖能抵挡这包裹数十团雷球的青光,苍遗爪子微微箕张,四周八面风流云转,无尽气劲凝聚起来,隔着千余丈将那团青光抓爆开,青光所裹的数十团雷球这时候一起炸开……

陈海他们在十数里外,就感觉激起的气流风劲,仿佛刀刃般割人脸。

这鱼头巨妖竟然拥有如此强悍的法宝,苍遗他不敢大意,仰天一吼,一股苍茫的气息往四面八方弥漫出去,下一刻,百余里方圆内的天地元气都被牵动起来,大团的雷云在头顶极凝聚,雷云里电光雷弧流转,仿佛龙蛇一般,更恐怖的雷霆之力在疯狂的汇聚……

鲨妖感觉到那恐怖的压抑感,不敢等到苍遗所施的神通完全成形,就见他手指连弹,从足下湛蓝色水柱引出一股水流,在半空中凝聚一支百余米长的巨型冰箭,旋转着就往苍遗的妖躯直刺过来。

远处的陈海看那冰箭威势极其恐怖,恐怕苍遗难以全力施展最强悍的御雷神通,手中战戟一挥,一道凛冽之极的戟芒脱手而去,便那巨型冰箭斩去——黑角妖虎也是张口怒啸,一道黑色旋风张口而去,凝聚成一道黑色风镰,也往那冰箭斩去。

戟芒、风镰与冰箭斩在一起,激起无数碎冰箭往四面八周激射而去,而这时候苍遗的御雷神雷已成,瞬间时就见二三百道雷柱一起轰劈下来,将鲨妖的身周化成雷霆世界。

鲨妖看到雷瀑笼罩过来,情知这威势情难抵挡,将那青光石境往半空一掷,一时间青光大盛,竟然将二三百道雷柱齐齐挡住一瞬。

这鲨妖就借这一瞬短时,从鱼头巨汉变回巨鲨,就往海底逃去。

陈海战戟再挥,戟芒往那青光石境斩去,但就差了那么十分之一瞬,眼睁睁看着那青光石境化作一道更为迅捷的青芒,没入海水之中;苍遗竟然也慢了一瞬,没有那将青光石境抓住。

陈海大叫可惜。

这鲨妖的修为明明就要比苍遗低了两个小境界,要不是陈海与黑角妖虎出手,或许就能凭借这青光石境,与苍遗斗个旗鼓相当,可见这青光石境是何等恐怖的法宝!

在妖鲨下潜的同时,被破开的海面迅冰结起来,苍遗夷然不惧,二三十米深的冰层只是阻了他一瞬,就被破开。

轰隆一声,苍遗整个身子钻进海水中,略一分辨,才现他就被冰层阻了一下,居然就失去了鲨妖的气息。

这么短的时间里,鲨妖绝不可能逃多远,必是有一套在海里藏匿气息的神通,令他察觉不到。

苍遗大奇,一头雷光凝聚的幼蛟从他狰狞的前额钻出,这时候数百里内的海域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时他再次捕捉到那鲨妖的微弱气息,却已在百里之外,知道这鲨妖在海里的遁,要远比他为快,这时候潜入深海追赶已是不及。

苍遗收回妖胎,刚浮出水面,看到陈海一脸关切的模样,让他心中一满,金毛魔猿屁巅屁巅的跑过来歌功颂德,苍遗不胜其烦,将其赶到一边。

经此一闹,大量渔获又掉进了海中,但有诸妖在,重新破冰猎鱼也非难事。

上千蛮勇胆颤心惊的再度爬下北崖,走到冰层上,随时用绞索、吊篮将跳出冰层的鱼兽搬到山上去,待更多的人族奴隶过来,就可以往魔猿城运去……

“师弟,要是那鲨妖再过来骚扰,这边怕是不能安宁啊。”苍遗皱着眉头跟陈海说道。

陈海蹙着眉头问:“师兄在水里,也追不上这银鲨?”

“在海水里,我是追不上水兽;虽说我腾云驾雾更,但在海水之外,又难察觉到这水兽在深海里的气息……”苍遗也觉得这银鲨妖难搞。

看着有些头疼的苍遗,陈海笑着说:“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既然不甘心,早晚还是要来的,这次没有防备给他逃了,下次他恐怕就不会这么好运气了,师兄不必担心。”

苍遗想想也是,虽说他与陈海在这里坐镇会麻烦一些,却也不畏那银鲨妖过来捣乱,捕鱼之事还是能进行下去。

第二天深夜,第一批海鱼就翻山越岭运到玉柱峰,又经玉柱峰用车马驼入魔猿城。

铁鲲早就得了消息,魔猿城上下灯火通明,诸将卒看到马车拉着海鱼进城,上下一片欢腾。虽然第一批海鱼才三四万斤,但这条路能行,只要派出足够的人手,后续就能有源源不断的海鱼运入猿跳峡、白鹿城,拓跋部想彻底将铁崖部围至弹尽粮绝的计划也就彻底破产了。

在万丈高空监视这一切的魔鹫,将魔猿城的变化传了回来,拓跋旗等人站在一处高峰上,远远的看着秩序井然的魔猿城,脸色无比难堪。

强攻,损失太大,死死围住的话,铁崖部又解决了粮草的问题,两部形式瞬间逆转。

拓跋旗长叹一声,铁崖部稀奇古怪的手段层出不穷,让他也生出一丝丝无力感。

而瀚海那边的战斗所引动的天地元气变化,他在两三百里清晰感知道,战斗层次之高令他心惊无比,过了许久,他缓缓下令道:“继续监视敌城,探明敌军运海鱼的路线再作计较……”他虽然这么下令,尧山那么多实力强悍的大妖,也知道派出小股精锐去破坏铁崖部捕鱼,比登天还难,想着应该要通知银石滩那边将后勤大营往这边收缩,以免他们这边的后勤出什么纰漏……

第四百五十四章 扰袭

此时离开春尚早,整个瀚海还是白茫茫的一片,迁入尧山深处的各部族在经历了一年杀伐,死伤惨重,但没有那么大的人口压力,又有海鱼补充食物,剩下的部族,日子反倒稍稍好过了些。

若非日子过不下去,谁又愿意在这种天气里妄动兵戈?

天威寒煞依旧笼罩着大地,诸部纷纷拢起牛羊,赶到避风地,除了到处收集草料,又没有办法耕种,不是操训的日子,男女老儿就在或新或旧的帐中进行繁衍大业。

可惜这种祥和的生活拓跋部的兵马将享受不到。

白鹿城失陷时,近十万挖掘地宫的燕州苦奴也都撤入猿跳峡,但此时魔猿城还被死死围困住,即便是多开辟几座采石场、伐木场、铁矿场,也都容纳不下这么多的劳动力,差不多有七八万的奴隶是没有事情可做的,因为内部的需求没有那么高——匠工营也只挑选至少掌握基本手艺的匠工加入,魔猿城那边也只有需要万余仆从协助操纵战械即可。

在陈海的建议下,铁鲲这边也正式组建工兵营,挑选四万多青壮奴隶编进去,在北崖到玉柱峰之间开山辟道,方便海鱼的运输,保证每天能有十数万斤的海鱼,能运入猿跳峡、血魔峡及魔猿城等地。

这样也保证尧山东半段的腹地,都在铁崖部的控制之下,即便白鹿城、魔猿城被堵死,将来也能从北崖出兵,扰袭敌军后路。

万般无奈之下,拓跋旗也想要效仿铁崖部远赴瀚海捕鱼,但是他们却没有铁崖部这么便利的条件,单单是绕过尧山,就要多出数百里的距离。

除了百米厚的冰层是难以攻克的障碍外,他们想在瀚海边猎鱼,又容易受到扰袭。

进退两难的拓跋部只好继续等待着,等待天气没有那么寒冷,等待更多的战兵从后方集结过来,就可以强攻魔猿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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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银鲨妖去而复返,陈海将众妖分为四队,每队都由一头修成妖丹的大妖统领,除了破冰之外,还负责监视鱼寨附近的动静。

为了补偿,陈海将御风真诀、御水真诀等术法神通传授给众妖兽。

御风术在人族宗门,只是一个很基本的法术,人族宗门辟灵境弟子,通常就都能够御风飞行,只是根本修为深浅的不同,御风飞行的度有很大差异而已;御水术就更简单了。

只是妖兽的百骸窍脉,与人身有很大的差异,它们即便是抢到人族宗门的御风术法诀,是没有办法直接修炼,但道禅院的底蕴极深,早年山门也是众妖云集,藏有不少适合不同妖兽修炼的御风、御水等基本真诀。

银鲨妖之前突袭北崖时,诸妖也没有几个有御风、御水天赋神通,要不然数十头大妖一哄而上,岂容银鲨妖逃脱升天?

初时学会御风真诀、御水真诀的妖兽们一个个兴奋异常,虽然以它们的庞然体形,是不适宜满天飞的,但仗着真元雄浑无比,甚至能在万丈高空飞上小半个时辰,整日里大呼小叫。

初时着实吓到了不少奴隶,不过时间久了,也就慢慢习惯,甚至偶尔在疲累中抬头,看到这些狰狞可怖的妖兽满天乱飞,内心中还会涌起一阵安全感。

不过几日,妖兽们就失去了到处乱飞的兴致,除了分批看守鱼寨、破冰猎鱼外,其他时间都窝在大殿中潜修。

陈海系统的法诀传授为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虽然很多功法限于形体不能修炼,但一旦尧山事了,幸福还会远么?

想到这里,众妖兽甚至都想直接过去把拓跋部夷为平地,只是他们也都明白,没有苍遗和陈海的筹谋,没有铁崖部数万精锐的协助,他们去拓跋部大营耀武扬威一番可以,真要硬抗,怕是他们几百年、上千年的修为,也有折进去的可能。

拓跋部不是没有能力敌诸妖的强者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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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洋深处别有洞天,距离在尧山数千里外有一处海沟,海沟极深,一比光线都照射不进来,黑漆漆的。

在黑暗中有两头银鲨极的游动,两条银鲨都有十六十米长,妖躯十分的巨大,通体着淡淡的银光,在海沟中分外显眼,潜入海沟的深处,忽然仿佛穿过了什么屏障一般,身形一阵扭曲,消失在海沟之中。

穿过了屏障,是一座深邃的洞窟,石壁上不知道镶嵌着数以百计、人族世界视为奇珍的珠贝,放射出各色光芒来,将二三百米高的洞窟照射得光怪6离。

两头银鲨放缓了度,小心翼翼顺着洞窟往里游去。

过了不多时,停在一个从石壁上延伸出来的石桥边上。石桥上,赫然正是那鲨妖所化变的鱼头巨汉。

两条银鲨开启灵识不久,勉强有明窍的修为,还不能讲话,和鲨妖用神念沟通了一阵,转身去了。

远处水流涌动,鲨妖眼神柔和了起来,只是那张鱼头巨脸依然是那么丑陋。

一阵轻盈的笑声掠过他的耳朵,一双玉白的藕臂从后面环绕住他,下一刻,一张绝美无比的脸庞紧紧贴到巨汉满是鱼鳞的脸上。

来者虽然也是鱼人模样,但上半身修在人身,下半身还是鱼体,不看她满是银鳞的巨尾,脸蛋却是美艳无比。

“大王,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啊,要不奴家给你唱歌小曲儿,给你解解闷子?”那人鱼轻启朱唇,似在安慰鲨妖一般。

只是一张美若天仙的脸就这么喝狰狞的鱼头摆在一起,说不出的别扭。

鲨妖轻轻抚摸了一下人鱼的脸颊,温情的说道:“赤濡,我还能生什么气,只是那妖蛟欺人太甚,临崖海域本归你我所有,他却领着一群蛮族入海猎杀我域的鱼子鱼孙,是何居心?”

赤濡轻轻将鲨妖的手拿开,绕着他轻盈的游了一圈,摇摆着说道:“不就是一些没开灵智的卵生种么,这片海里数以千亿计,送他一些就是。我听无尽海域的赫萝姐姐说,数百年前,临崖海域确是曾有一头妖蛟笑傲多年,只是不知怎的,这些年没有什么动静。如果正是那天和你争斗的一位,怕是不好易与。”

鲨妖哈哈大笑:“修行本就是要逆难而行,要是畏东畏西,能修出什么来——赫萝便是如此,修行这么多年,都没能修成妖胎,你跟她凑到一起做甚?”

赤濡听到这生了气,撅着嘴道:“还不是大王这些年来一直在祭炼那枚破镜,赤濡无人陪伴,这些卵生种又不知情识趣,你让赤濡就空守着这片海域慢慢变老啊。再说,我们要都有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却要你们又有何用?”

鲨妖叹了口气:“那些没灵智的鱼子鱼孙,送他也就送他了,但就怕他们得了好处,而那些蛮族长居尧山,不断的进入瀚海深处探寻宝物,早有一天会现我们这处洞府——到时候他们集结兵马过来争夺,又如何是好?”

“左右我们化形之术已经修习得差不多了,一旦彻底修成,化成人身,天地之大,何处不能容身逍遥快活,何必要死守冷冰冰的洞府?”赤濡不开心的回道。

“这化形篇本就是功法残篇,否则怎会修得你我半身不能摆脱鱼身?要想补全功法,更是难上加难,一切怕只是只能看造化。再说,卵生开智,实属气运,想在瀚海之中,我银鲨一族也数以百万计,真正能开启灵智、踏上修行之途的,又有多少?”

说完这些,鲨妖旋即又叹息道:“那妖蛟能修成人身,怕是有真正的化形法诀,要是能夺过来,也省去我们极大的功夫啊。”

赤濡深处青葱玉指,狠狠的点了一下蛮鲨的额头,嗔怪道:“你呀,就是这样。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大王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怕是赤濡也不会喜欢你了。我看你刚才派鲨溢他们出去,不是又要去招惹那妖蛟了吧?”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那头妖蛟不可能一直守在水边,而我们要想打消人族对临崖海域的念头,怕是要多杀他们一些来立威才好——”鲨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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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尧山北崖,看到冰坑再次冰结起来,一头金毛巨猿吆喝着从天而降,重重的落在薄薄的冰面上,激起数十丈高的水花,直接又将冰洞扩大了少许。

看到功毕,魔猿就打了个口哨,神念一引,御风法术自然运行,他一手握拳冲天,一手放在腰侧,直直的飞了上去,大呼小叫的又往地宫去了——魔猿可没有耐心一直守在鱼寨这边。

数百奴隶指着天空哈哈大笑,他们早已习惯了眼前的这种场景,虽然在瀚海捕鱼苦点累点,但是相较之前在蒙兀部时朝不保夕的生活,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了。

奴隶们吆喝着号子,将巨网撒下,过了一会儿,等手上的绳索剧烈颤动时,又喊着号子往上拽,只是这一次网额外的沉重,上百奴隶一起用力,竟然没能拖上来。

崖边又跑过来不少奴隶帮忙,但这时候变化突生,两头巨大无比的银鲨破网而出,张开狰狞的巨嘴,数十道冰箭往四周八方喷射出来。

诸多奴隶一时未防,魔猿早早就跑了,其他守值的七头大妖修为又差了一些,又都在北崖上嬉闹,就见二三十奴隶,顿时就被冰箭贯穿,一时间鲜血洒满冰面,顺着冰坑往下流去。

第四百五十五章 设计

陈海对众妖兽的懈怠并非一无所知,但诸妖生性懒散惯了,又桀骜难驯,约束太紧必然会导致更大的反弹,再加上渔寨这边连续几日都没有出现状况,陈海也以为那银鲨妖看这边势力强大、苍遗又威势无边,应该熄了滋惹是非的念头,没想到今天来这一出。

两头银鲨妖从深海闯出,袭击奴隶时,陈海感知到这两头银鲨妖的存在,但赶过去时,除了近百具的奴隶尸体东倒西歪横在冰层外,那两头银鲨妖则已经钻入深海之中,不见踪影。

事时,虽然七头妖兽在附近,但都在北崖那边闲逛,也没有来得及将两头银鲨妖截住,陈海蹙着眉头看着一片狼籍的冰层,细细听吓坏了奴隶讲述袭击时的情形,才知道之前那头银鲨巨妖都没有出现,今天从海底突然闯出来的两头银鲨,虽然都有近二十头长,但比起之前的银鲨巨妖,还是要小几号。

这事情更令人头痛,这说时那头银鲨巨妖,并非单打独斗出现在这片海域的深处,他现在也不清楚整个银鲨族群的规模有多大,而开启灵智踏入修行之余的银鲨又有多少。

银鲨原本就是深海最具攻击性的凶兽之一,开启灵智能够修炼之后,只会更加恐怖、厉害。

今天原本是金毛魔猿他值守鱼寨,但他哪有这耐心,在这边溜了两圈,就回地宫找其他大妖插科打诨去了,哪里想就这一会儿就生变故,事后他又姗姗来迟,近十米高的身躯轰隆飞落在陈海身边,一看冰层上一片狼藉,暗自叫苦。

不待陈海讲话,魔猿已经先至人,教训起那几头妖兽来:“我草,老子就出去逛了一下,你们就捅出这么大的漏子,你们让我老脸往哪儿搁还?陈侯你别生气,俺老猴现在就教训这几个不成器的……”

苍遗悄无声息的来到他的身后,一掌拍去,就将魔猿拍飞了出去,那魔猿在光滑的冰雪之上飞出足足有四五里,才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苍遗这一掌顶多将魔猿拍出四五百米,多出的距离是魔猿自己卖惨加上了,苍遗气得大怒,骈指喝到:“别给我装死!”

刚刚还没有声息的魔猿麻利的爬了起来,灰头土脸的跑过来,但站到另一侧,与苍遗之间隔着陈海。

这时其他大妖也都赶了过来,幸灾乐祸的打趣魔猿,苍遗轻咳一声,才闭嘴不吵闹。

诸妖桀骜难驯,也素来顽劣,陈海并非不知,让他们轮流守护在这里也是不易,这时候即便是责怪魔猿,因为他的疏散,导致近百条性命丧失,想来他也不会有什么感觉,问题还在于那头银鲨巨妖看样子是跟他们这边扛上了,偏偏还学聪明了许多,自己不露面,却派几个手下骚扰扰乱,他们偏偏又不知道这些银鲨妖的洞府所在,没有办法斩草除根,真是叫人头痛。

“诸位可有什么方法能追踪到这些鲨妖的气息呢?”陈海思来想去,找不到解决办法,开口问苍遗及诸妖。

诸妖都有几百、上千年的道行,自有自己一套追踪气息的手段,可惜这些都是在6地上才能有用的手段,对于辽阔无际的瀚海,他们也只能是望洋兴叹。

苍遗同样也没有办法,毕竟他以往即便是遨游瀚海,但真潜入深海之中的时间并不多,近几百年并没有察觉到附近海域有强悍的妖兽潜伏。

正在愁眉不展之际,天边一道虹光飞了过来,却是数日不见的宁婵儿。

宁婵儿飞落下来,对一地狼籍的尸骸视而不见,对还没有冻结起来的冰洞兴致万分,问道:“我就出去采药几天,你们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没想到你竟会用此法替铁崖部解决后勤,这些厉妖,用得还趁手?”

陈海看了看宁婵儿,没有回答的话。

宁婵儿是何等聪慧之人,听到那些劫后余生的奴隶,战战兢兢的跟同伴叙说遇袭之事,就将她离开之后十数天所生的事情理清楚,说道:“我潜入瀚海深处寻药,也遇到数头极其凶悍的银鲨横冲直撞,我不想节外生枝,就远远避开,没想到这群银鲨妖的背后,还有一头修成妖胎的老怪在。要是我遇到的那几头银鲨妖,都是一伙的,那他们的老巢距离尧山不会太远,也不是没有办法找到?”

虽说陈海也知道银鲨妖的老巢距离尧山不远,但瀚海哪怕是尧山北面的一角,都有万里方圆,最深处深逾万丈,他们要花费多少水磨工夫才能找到?

而且苍遗在尧山这么多年,都没有觉察到银鲨老妖的存在,可见其隐惹气息能耐有多强。

陈海问宁婵儿有什么办法可想。

“我这次潜入瀚海找药,刚好找到几株能炼制蹑魂丹的主药缚魂草,再寻几味辅药,就能炼制蹑魂丹。到时候只要能将少许蹑魂丹,随剑芒打入一头扰袭银鲨妖的体内,与其气血融合,那只要我们能接近这头银鲨附近百余里,便能感知到其存在……”宁婵儿说道。

宁婵儿虽然诡计多端、性情孤僻,却又擅长炼制各种性能诡异的丹药、毒药,而倘若她炼制的蹑魂丹真能起作用,那他们在茫茫深海寻找那些银鲨妖的老巢,就方便了。

炼制蹑魂丹需要时间,陈海只能让先诸大妖加强对附近海域的监视,但过了两日不见有什么动静,黑鳞狡、魔猿、黑角妖虎、青巨狼等修成妖丹的大妖就忍受不住,又萌生旧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起来。

陈海对此也是无奈,想让这些肆意妄为惯了的妖兽听从指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奴隶们虽然百般不愿,却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得一边祈祷,一边战战兢兢的往来继续辛劳,有一次网中大鱼太多,数十奴隶一吃力没拉上来,以为又是妖兽来袭,当下把网一扔,一窝蜂的就逃了,实在让人哭笑不得,白白损失了一张大网。

到十二月底,北崖都再没有什么意外生,奴隶们也稍稍的安了心。

这天黄昏,夕阳遍洒瀚海,给冰面上的覆雪镀上一层金光,鱼寨那里炊烟已经升起,再捞两网就可以结束一天的劳累了。

心不在焉的奴隶喊着号子,往上面吃力的拉网,守值的诸妖又偷懒跑开,忽然间冰坑中海水一阵翻腾,众奴隶大惊就要逃跑,这次从冰洞里御水流跳出四头巨银鲨,上百道冰箭染着金色的夕阳余晖,便朝往四面八方逃跑的奴攒过来……

一道虹光疾掠来,陈海正好刚从魔猿城处理完事情返回北崖,正好撞到这一幕,但在附近潜伏数日的宁婵儿,出手更快,摧动灵剑似流星般往其中一头银鲨妖怒斩过去。

那头银鲨妖也不逃入深海,巨尾一摆,就卷起一股激射的水流,往宁婵儿所祭御的灵剑缠卷而去。

宁婵儿秀眉微蹙,那柄灵剑在半空中瞬时分出七道剑影,激射的水流将六道剑影击碎,都空空如也,灵剑真正的本体下一刻,已经自上而下,刺入这头银鲨妖的前额之中。

这时候陈海飞到近处,从储物戒里取出裂天战戟,苍遗与诸妖也一起从地宫里飞出,四头鲨妖见状知道绝不能敌,不敢再逞强,便一头扎入深海里,很快就消失在碧海深处。

陈海这时候往宁婵儿那边飞过去,问道:“宁婵儿,你确定你的方法管用?”

宁婵儿抱着手臂说道:“你先想好,此法若成,怎么谢我便行……”

第四百五十六章 深海

宁婵儿生性如此,做事之前总是要先谈妥好处才行。

“那鲨妖在此盘踞少说也有三四百年,要是能找到它的老巢,你还怕没有什么好处?”陈海摇头说道,“一定要谈妥,那我们这次还照金州的老规矩,拿下鲨妖的老巢后,有什么好东西,你与苍前辈先挑,剩下那些你们所用不上的再给我。”

苍遗早就注意到这三四百年来,尧山以北的海域有一群银鲨出没,但这群银鲨虽说有一些开启灵智的妖兽领头,但一直没有想到,背后还隐藏一头有道胎境修为、凭借青光石境能与苍遗一较长短的老妖。

要说起来,那枚青光石境还真是厉害,陈海猜测宁婵儿可有图谋那枚青光石境。

宁婵儿与陈海接触久了,知道陈海更在意势力的建立,对三五件厉害的法宝或灵药,则不甚在意,但苍遗就难说了。

宁婵儿往苍遗往看去。

苍遗恼怒的蹙了蹙眉头,他虽然不知道宁婵儿何时将他所下的神魂禁制给解了,但此时也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心思去理会没过几天就胆大跳出来跟他谈条件的妖女。

眼下尧山局势虽然已经稳住,但保不定拓跋部会随时强攻上来,一番商议,陈海、苍遗和宁婵儿三个人去追杀鲨妖,其他大妖就都留在北崖坐镇,上天入海也非这些大妖的擅长。

苍遗又将魔猿、黑角妖虎、黑鳞狡、青巨狼拉过来恐吓一番,这才随陈海往碧海深处而去。

有了御水决,陈海和宁婵儿在大海深处也如履平地,始毫感受不到海水的巨大压力,只是不如凌空飞行那么快就是了。在苍遗的气息遮蔽之下,三人如游鱼一般梭巡着临崖海域。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陈海都没有机会见识这个奇妙的深海世界,刚一下水时,还有阳光折射进来,慢慢的,仅凭着目力就不能看远了。

三人慢慢展开神识,在无尽的海域中搜寻起来,最初还能凭借着受伤鲨妖的一点血腥之气搜寻,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那点血腥气很快就没有了踪影——银鲨在海底的游行度,要比陈海他们快出一大截。

初时,千奇百怪的鱼类还让陈海新奇无比,但七八天过后,就有些厌倦了。

宁婵儿将蹑魂丹抹到灵剑之上,将那头银鲨妖斩伤,蹑魂丹的气息将会在不知不觉间融入那头银鲨妖的气血之中,差不多能维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但宁婵儿必须要进入百里范围内,才能以特殊法门感应到蹑魂丹的气息。

临崖海域上万里方圆,那头银鲨妖又不是什么死物,在这茫茫大海里,要与这头银鲨妖接近一百里范围,感应到蹑魂丹的气息,也不是易事。

陈海这时才真真切切的感到大海捞针的痛苦,但这好歹是他们目前最佳的搜敌手段。此时正值寒冬,瀚海结了厚冰,银鲨群都在冰层下的深海里活动,他们也没有办法从空中去搜索银鲨群的踪迹。

好在海底罕有人踏足,虽然不说遍地珍宝,但一路搜索过来,却是找到不少能够用于炼器或炼丹的金铁灵药,就算找不到鲨妖,也算不虚此行。

半个月后,陈海他们搜索到距离尧山三千里外的海域,正想破开冰层,与鹤婆婆取得联索,让她将这几天搜索到金铁灵药先带回北崖,将他们三人的储物戒再清空一遍,这时候突然感知前方两三千米的海水深处,水流不规则湍动起来,前方一个本来在悠闲游荡的鱼群乱了,大小不一的游鱼四散开来,搅得冰层下的海水翻腾不休。

陈海敛住气息,将神识延伸出去,感知有十几头体形巨大的凶猛银鲨,从前方追逐过来,张开血腥大口,将夺路而逃的海鱼吞噬入腹,在翻腾的海水,那一条条银色的优美身躯是分外显眼。

一个十数里方圆的庞大鱼群,不多时就逃得没了踪影,就剩十数头银鲨在浑浊而血腥的海水中徘徊着,仿佛意犹未尽,又要去找新的目标。

三人对视了一眼,远远的跟在鲨群后面,一路上,十几条银鲨又扫荡了七八个鱼群,才快往另一个方向游去。

那十几条银鲨在深海里游极快,很快又不知道去了哪里,陈海他们照着鲨群消失的方向搜索,两个时辰后,看到有一道无比深邃的巨大海沟出现在三人眼前。

海沟很深,光线一丝都照不进来,在三人神识的感知下,就如一道粗大的黑色疤痕一般横沉在海底。

陈海将神识延了过去,虽然没有觉什么异常,宁婵儿这时候转头看过来,传念说道:“有一丝蹑魂丹的气息就在左右……”

陈海才现这片海沟的荒凉令人难以想象,海沟里居然没有大型海鱼活动的迹象,三人贴着海沟的崖壁往更深处潜去,最后就停在一座巨大的火山岩前,宁婵儿蹙起秀眉,传念说道:“咦,蹑魂丹的气息就这里收住……”

陈海四下望去,四周都是黑色的火山岩,上面爬满斑驳的深水海藻,偶尔有几个石缝,但怎么看都不像银鲨一族的老巢。

三人交流了一下,陈海疑惑的问:“你确定是在附近么?我附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

宁婵儿也眉头紧锁,皱着鼻子说:“我的蹑魂丹是不会出错的。”说完展开神识,暗自搜索一阵,一撇朱唇,喃喃的说:“明明就是在这附近啊,难道他们能钻到石头里去?”

听宁婵儿这么一说,陈海心中一动,难道这鲨妖还能做出屏障气息的法阵来?

陈海潜游到上方,运劲将崖壁震松,使得火山岩碎石往水底滚落,眼睁睁看到有几块碎石在一阵扭曲,就消失在一处石壁之中。

那石壁看起来和其他岩石无甚差别,就算用神识探测,也是岩石,要不是蹑魂丹的气息在这里收住,怕是众人在这海沟中逡巡百年,也不见得能现这处隐秘的地方。

宁婵儿游了过去,想要摸一下,但是被陈海一把拽住:“不怕死么?没有探查清楚就敢直接碰触,万一有什么稀奇古怪的阵法陷了进去怎么办!?”

宁婵儿轻轻甩开陈海,装作不以为然的道:“有苍遗前辈在这里,能出什么岔子?”

陈海暗暗好笑,当初宁婵儿想要对苍遗使用手段就让他想要杀掉宁婵儿,以他的脾气性格,如果自己不出言相求,宁婵儿就算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出手相救,而且苍遗对一切没有鳞片的生物都不感兴趣。

正在此时,石壁一阵扭曲,两条鲨妖气势汹汹窜了出来,看到面前有三个人,大惊失色。今日轮到他们值守洞口,却不料突然间有一些碎石滚落进来,不知道生什么事情。

苍遗一挥手,一股绝大的漩吸力便两头鲨妖挣脱不得,缓缓的被苍遗锁在身前。

陈海从身上掏出六杆阵旗,往四周祭出,一个金光闪闪的罩子就六杆阵旗展开,将海水逼了出去。两条鲨妖离了水扑通扑通掉在地上,他们想用神念示警,但那方圆百米的罩子不知道有何神通,神念无论如何都传不出去。

他们索性就趴在地上装死,无论陈海如何审问,就是没有任何回应。

看着陈海无处下口的样子,宁婵儿娇笑着抽出一根银针,白了陈海一眼说:“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陈海知道宁婵儿素来手段诡异,无奈之下也只好交给她。宁婵儿又掏出了一个素白的瓶子,瓶口一开,一股腥气在罩中弥漫。

她取一支银针小心翼翼的在瓶中沾了一下,再取出时,银针上带着一点赤红的光华。

宁婵儿轻轻笑道,一步步往一头体型大一点儿的鲨妖走去,“按说你们都是开辟识海,踏入明窍境了,就算不能说话,也是应该通人语的。不过没关系,就算你们真不通,我也会教你们的。你们今天是有福了,姐姐新练了一炉凝火灵液,正愁没有人试药,你们啊,出现的正好。”说完将银针缓缓扎入一头银鲨的腹部。

银针尖头那一点赤红,相比银鲨十数米长的巨大体形,小如微芥,但银鲨被银汁刺入,就觉得浑身上下仿佛着了火一般烧起来。

他们这些深海生物,如何能承受这种火炼痛楚,拼命挣扎起来。

只是有苍遗在,怎么能让他挣脱?

宁婵儿将半瓶凝火灵液都倒入银针刺破的创口,就见银鲨很快就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一身炫目的银色鱼皮寸寸开裂,紧实的肌肉离开了皮肤的束缚,左右突了起来,如同一个个肉瘤一般,到最后,口眼之中,居然冒出了火焰,在另一头鲨妖惊恐的眼光中,最后化一团灰烬,只余下巨大的骨骼在那里扭曲着,揭示了他生前所承受的痛苦。

“哎呀!好厉害,在半瓶凝火灵液的烧炼下,竟然坚持十分钟了呢,不过很对不起啊,不小心就弄死了一头银鲨。”宁婵儿捂着檀口,抱歉的看了看陈海。

陈海一阵无语,不过这什么凝火汁怕是药性太大了吧,想想一头明窍境的鲨妖就这么陨落了,陈海心底一阵恶寒。

“它能坚持十分钟,是因为他体型太过巨大,这头小银鲨在我凝火汁下面,估计就能撑过五分钟。希望这次没有估算错!”宁婵儿拿着银针,又笑语盈盈的往另外一头鲨妖身旁走去。

只是她的巧笑嫣然在鲨妖眼中,无疑比魔鬼还要恐怖,她手中的那根小小的银针,更是让这头鲨妖胆寒。

第四百五十七章 冰凝丹

鲨妖不曾到过6地,哪里有尝试过烈焰焚身的痛楚,但是一旁同伴那留下剧烈扭曲的残骸还是将它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通过神念,将这深海银鲨一族的所有事情告诉了陈海等人。

交代完后,这鲨妖可怜巴巴的看着场中三人,希望能得一条生路。

陈海抱着手臂,一手托着下巴,慢慢的消化从鲨妖口中逼供出来的信息。

临崖海域银鲨一族并没有陈海等人所想象的那么强大,可以说是仅仅是瀚海银鲨一族的小分支,族群规模只有四五百头的样子,但也远远谈不上弱小。

要仅仅只是一头妖胎境的银鲨巨妖,虽然有些棘手,但还不至于解决不了,但这银鲨老妖麾下,还有一头修成妖丹以及十数头开启灵智踏入修炼之途的银鲨妖。银鲨天生强悍,开悟灵智踏入修炼之途,在这深海之内,就比人族明窍境强者只强不弱,而那些四五百头银鲨虽然没有开悟灵智,虽然都只有七八米长,但作为深海天生的霸主,在水中的战力绝对强悍。

要是苍遗在空阔的海域,与这群银鲨遇上,也只有脱荒而逃的份。

银鲨一族,只要开悟灵智踏入修炼之途,水遁可以说是天赋神通,要是不能在狭窄的洞窄将其击毙,让他们进入开阔水域,很难不被他们逃脱,而事后尧山必然会面临更加疯狂、更加血腥的报复。

不过,双方已经结下梁子,也难以和平共处下去,陈海却要与这银鲨一族斗上一斗的。再说巨鲨妖为避免老巢被强敌现,银鲨群虽然也在这道海沟附近栖息猎食,但距离老巢都有一段距离,只有两头小鲨妖替他看守门户,也都被他们收拾了,此时正是陈海他们难得下手的良机。

再说了,铁崖部真要是不能在尧山立瞳,被迫南迁也是陈海更乐意看到的结果。

陈海一挥手,收了阵法,海水轰隆一声重新涌入这片空间里,苍遗变回真身,大嘴一张,将这头鲨妖吞如腹中。

看苍遗变回真身,在崖洞之外横铺百米,宁婵儿咋舌不已,同时惋惜道:“这鲨妖本有其他用处,就这么被你吃了,真是糟踏好东西!”

苍遗狰狞的头颅怒瞪过来,它此时的头颅都将近十米高,衬得陈海、宁蝉小如蝼蚁。

陈海蹙眉道:“将银鲨老妖击毙,洞穴里什么宝物寻不到?”

宁婵儿看这头鲨妖已经被她吓破胆,原本可以拿噬魂丹控制起来,到时候她就能多一头遨游瀚海的座骑,何等威风,没想到眨眼间的工夫,就让苍遗这不识情趣的老货给吃了,她如何高兴?但想到还要靠苍遗将这银鲨一族老巢夺下来,到时候好东西不会少,也就不跟这老妖货治气。

陈海、宁婵儿走在苍遗身后,一起往石壁里钻去,就觉得身体好像穿过了一层粘稠的空气一般,已经钻入二三百米洞窟之中。

看到崖壁上来用照明的各色珠贝,宁婵儿都耀花了双眼,双眼亮,随手就将十数枚有酒盅大小的夜明珠收入储物戒里。

看到这一幕,陈海暗自好笑,看来无论一个女人到什么程度,始终还是无法抵挡她们对这些闪光之物的热爱。

这座洞窟也是极深,但苍遗、陈海神识就可以无碍往洞窟内展开,而且陈海、苍遗、宁婵儿他们此时也不收敛气息直接闯进来,在自家洞府里潜修的那头银鲨老妖又何觉察不到?

一道强横的识念,就朝他们的脑海里冲击过来:“竟然跑到我老巢来死,你们真是活腻味了……”

巨鲨妖这时候变成鱼头大汉的模样,一手持青光石境、一手持黑铁战戟踏波而来,看到苍遗及陈海他们,妖瞳既凶残又惊疑,它是无论如何也都想不通,除了有阵法的隔绝外,平时还如此的小心遮掩,怎么还会这头老妖蛟找到它的老巢?

只是看到苍遗直接就以真身闯进来,巨鲨妖所变的鱼头大汉也知道今时难以善了,当下也不多话,一挥青光石镜,将自己周身牢牢护住,挥舞战戟,就见有数十道十数米玄冰刺枪在水中瞬时凝结成型,犬牙交错的往苍遗身上捅刺过去。

宁蝉儿与陈海往侧后方的崖壁稍退,将战场给苍遗让出来。

苍遗虽擅雷系神通,但在深海之中,雷法会被严重削弱,更多是要仗着强悍妖身,跟巨鲨妖恶斗。

看到玄冰枪刺来,苍遗巨尾一卷,带动水流以更可怕的度激漩流动起来,往那些玄冰枪卷去,往崖壁撞去。

虽然巨鲨妖在老巢里也布下一些能巩固崖壁的阵法禁制,但此时是两头妖胎境、都活了几千年、上万年的大妖恶斗,这些粗陋的阵法禁制能抵什么用,让数十道玄冰枪撞上,就哗啦啦的往下垮塌,水下一片混浑。

好在大家在深海里恶斗,也不用眼睛视物,神识扫视之下,有如白昼6地,却没有什么妨碍。

玄冰枪也是恐怖之极,虽然撞上崖壁一起震碎,但寒煞随着冰屑四溢开来,立时就见二三百米高、上千米深的水道瞬眼里凝结成冰,将苍遗冰封在里面。

要是这么大的冰块,都是万年极煞玄冰,苍遗想要挣扎出来,还要费些工夫,但此时只是普通的寒冷,苍遗妖躯一挪,就将冰层震碎,往前怒冲,张口就往巨鲨妖所化的鱼头大汉吞去。

巨鲨妖还是有机会夺路而逃,与银鲨群汇合的,但刚才经营这座洞府三四百年,洞府里也收藏了不少宝物,怎么舍得随意让给强敌?这时候也是起了悍勇的性子,传念通知鲨子鲨妖过来助阵之余,又摇身化为原形,驱御青光石境,朝苍遗厮咬过来。

这两头万年老怪,不管多深阔的崖洞,这时候都被打得天崩地裂,陈海看着四周的崖壁天动山摇,都担心海沟一侧的万丈石山都会整个的被打塌下来。

这种层次的恶斗,陈海和宁婵儿也帮不上多大的忙,他们能勉强站住脚,没有被这激湍的水流冲倒,就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苍遗压着巨鲨妖往洞窟深处打,那里面是打得一踏糊涂,很快苍遗就有一道神念传过来,跟陈海说道:“师弟,你们守住洞口,银鲨群已经杀过来了。”

洞窟崩塌,遮蔽洞口的法阵已经失效,下一刻,陈海也感知到有三四百头银鲨,往海沟深处极游来。

要是在开阔的水域,陈海、宁蝉儿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但在狭长的洞窟里,三四百头银鲨里,没有特别厉害的妖丹境巨鲨,胜负就难说了。

陈海从怀中掏出六杆玄骧辟水旗,极往洞窟四辟插去,布下玄骧辟水阵,陈海端坐阵中,神念分出六道延伸出去,与六杆辟水旗建立感应,天地元气疯狂转动聚入辟水阵,下一刻,就将三四百米狭长的洞窟内,海水全部排空。

尧山地宫没有什么令人心动的法宝存下来,也就这套玄骧辟水旗在此时能派上用场。

陈海也不知道离了水,那些银鲨的战斗力如何,不过眼下这也只是最好的办法了。

看着陈海严阵以待的模样,宁婵儿噗嗤一笑:“想不到也有能让你紧张的时候,你这辟水阵能支持到老妖蛟杀败巨鲨妖吗?”

辟水阵是借用天地元气,但陈海要维持辟水阵,精神念力消耗极大。

普通银鲨不能进入无水之地,即便是修炼有成的普通鲨妖,进入无水之地,实力也会大打折扣,但辟水阵的范围毕竟有限,鲨群搅动海水冲涌进来,他这边硬要强堵住,支撑的时间更短。

陈海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说道:“你有什么厉害的法门,此时也该拿出来了,不然你要先挑洞窟里的宝贝,苍遗那一关,可不好过。”

要论单打独斗,宁蝉儿绝不是这群银鲨的对手,但她之前敢独自深入瀚海,必然是有她的依仗。

宁婵儿横了陈海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只只小药瓶,一一向陈海介绍道:“这瓶子里装的是冰凝丹,一旦化开,能瞬间让方圆数百米结成冰块。这瓶子里装的是**丹,一旦被人吃了,就会狂躁无比、自相残杀,只是从来没有在这么大的海域中化开过,效果或许不会怎么样,说不定激狂它们疯狂攻击我们也说不定……”

陈海知道宁婵儿擅长炼制丹药,但平时都不见她拿出什么有助于修炼的丹药,却是这稀奇古怪之物。

宁婵儿临了得意的说道:“深海屠妖,怎么能用蛮劲?”她轻描淡写的说着话,随手就将十数枚冰凝丹混放几枚**丹,往辟水阵外抛去。

**丹暂时看不到什么效果,就见冰凝丹在辟水阵外,触水就化,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咔嚓声响,洞窟口这一段就被二三百米的冰层牢牢封堵住。

这时候银鲨群堪堪赶到,看到洞窟竟然被数百米厚的冰层被牢牢封住,在洞口盘旋不已,愤怒的张开血腥大口,似在嘶吼,转瞬又远远的往外游去。

宁婵儿讶异的说道:“这就走了,难道那头妖胎巨鲨这么不受欢迎?我那**丹也应该挥点刺激作用啊!”

话音未落,远去的银鲨有掉头冲来,一波波有如巨弩一般,往洞口冲撞过来。

不要说普通银鲨了,刚入修炼之途的鲨妖攻击手段也有限,毕竟在深海里,强悍的妖躯、能咬断金铁利齿,才是它们最强悍的攻击手段,这时候不能用利齿撕咬,那利用他们的妖躯,疯狂的冲撞上来。

不要说鲨妖了,普通银鲨也是强悍无比。

一头银鲨都有两三万斤重,十几头银鲨借着水流的冲势,一起冲撞过来,地动山摇之中,就见二三百米厚的冰层前端,已经破裂有十数米深。

冰凝丹凝聚的只是普通寒冰,牢固程度远不能跟万年极煞玄冰相提并论,眼见三四百头银鲨分批冲撞过来,冰层都坚持不住一轮,陈海暗感玄骧辟水阵还不能收回来。

宁蝉儿却是轻蔑的看了陈海一眼,让他将玄骧辟水阵收起来,她看到冰层差不多被撞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样子,就补上几枚冰凝丹不断的加固冰层,同样,也是几枚冰凝丹里混入一枚**丹。

银鲨虽然强悍,但直接冲击坚冰,也会伤痕累累,但接下来的冲撞却越疯狂起来,不知道是对巨鲨妖忠心耿耿,还是**丹已经在悄悄的近作用,最后连那些踏入修炼之余的鲨妖,也一起冲撞过来,势要舍生忘死冲进来,甚至都忘了要去想其他的办法。

陈海也不知道宁婵儿到底炼制了多少冰凝丹,总之近两百头银鲨横死在破冰的过程中,就连那七八头实力绝不在人族明窍境武修之下的鲨妖也都伤痕累累,宁婵儿手里的冰凝丹都没有耗尽的迹象。

陈海怀疑宁婵儿此次北上,除了尧山地宫,就是为了要潜入瀚海深处一探,要不然也不会准备这么多的冰凝丹——在深海里,这冰凝丹确实是极佳的攻击手段,即便是与巨鲨妖这样的妖物撞上,上百枚冰凝丹一起洒出,也能觅得一线逃生的机会。

这时候头顶传出一阵巨震,苍遗愤怒的神念传过来:“这孙子竟然破石逃跑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蕴道天丹

疯狂冲撞冰层、死伤近半的鲨群,似乎在接到银鲨巨妖的强烈召唤,疯狂的神智才渐渐冷却下,在洞窟外盘旋了一圈,便往茫茫大海深处游去,不多时,就消失陈海和宁婵儿眼前,留下近两百具面具全非的银鲨尸骸,鲨血染血一大片海域,吸引海沟附近的噬血凶兽过来。

但只要噬血凶兽不是成群的过来,陈海、宁婵儿却不用担心什么,二人转身往洞内深处潜去,就见一路上大片大片壁壁坍塌,原来二三百米高的通道,变得狭窄异常,他们也要东绕西钻,才能往洞窟最深处潜去,可见苍遗与那银鲨巨妖刚才恶斗有多激烈,没想到最后竟然还让那头银鲨巨妖逃跑了。

此时的苍遗已经化成人形,陈海打量他一番,现除了真元消耗过剧外,倒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这才放下心来。

苍遗皱着眉头道:“怎么,还不放心师兄的实力?不过也幸亏直接迫他肉搏,否则真在深海里比拼术法神通,我未必能占到便宜。”

陈海哈哈一笑,说了几句奉承的话,也不急着讨论银鲨巨妖逃跑后,要怎么处置。

宁婵儿看着周边一片残破,想着洞窟里即便是有什么宝贝,也大多被打烂掉了,秀眉微蹙,心里直怨苍遗这老妖蛟,出手太没有分寸了。

虽然没有将银鲨巨妖击毙,也不知道这银鲨巨妖后续会有什么动作,但他们既然来了,自然就有空手而回的道理,三人继续往洞窟深处探索真情为。

路上苍遗大感可惜,那鲨妖手中那枚青光石镜是一件非常玄妙的法宝哦,既能防御,又能反击,便借这件法宝跟他斗了个旗鼓相当,他却始终没能将这面青光石镜获下来。

三人在洞窟中搜寻了一圈,只是鲨妖本就不甚擅长炼器,除了边边角角有一些奇珍异铁之外,既然没有法宝,也没有灵药,即便是那座能屏蔽气息的法阵,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这处洞窟的位置极为巧妙,洞口容易伪装而已。

大感失望宁婵儿撇了撇嘴,道:“这鲨妖未免也太过寒酸了吧,都修成妖胎了,就没有些拿得出手的宝贝?”

陈海来往搜寻了一圈,疑惑道:“没有道理啊,这洞窟直来直去,难道鲨妖就没有什么东西要储藏么?结成妖胎怎么也要数千年的修行,怎么可能一点儿积累都没有。”

听到这里,宁婵儿双眼一亮,笑道:“只顾来回梭巡,却忘了这一茬。”当下三人又沿着石壁来回寻找,终于陈海在一处石壁现了有些异状,一丝小小的缝隙不住的往外冒着气泡。

陈海暗运玄功,十指染上一层金光,狠狠地往石壁上插曲,不料石壁上青光一闪,就见青光照射过来的海水极凝聚成玄冰,差点将陈海的右手封冰在里面。

陈海急忙往后退去,然而一缕令人毛骨悚然的极煞阴寒气息紧追着陈海不放,苍遗看到,一张口将那阴寒气息吹散了。

宁婵儿嘲笑道:“刚才不知道是谁还在提醒我,要小心莫名其妙的阵法。”

陈海老脸一红,只是装作听不见。

苍遗吹散了阴寒气息后大手一挥,将整块石壁生生抓下,只听见一声轻微的脆响,陈海扶额,这防御法阵看来已经被暴力摧毁掉了。

苍遗抓着石壁看着陈海的样子,无辜的说:“难道力气大也有错么?”说完挥手让石壁随着洋流远远去了。

“哇哦!”陈海三人一阵惊叹,石壁的背后是一座四尺高、四壁镂空的塔型藏宝阁,这藏宝阁不是什么法宝,塔顶镶嵌着一枚辟水珠,直接将海水逼开到一丈之外。

而藏宝阁的四壁上,镶嵌着数十个鸡蛋大的夜明珠,闪烁着柔和的光华,只可惜藏宝阁里没有太多东西,只有一个玉瓶,一枚尺许长的灵剑,还有六只密封极好的石匣。

石匣里也没有收藏什么法宝,都是一些灵蕴十足的灵药异草,而银鲨妖都是修成妖胎的大妖,收藏的灵药异草又怎么可能是凡品,宁婵儿当即也不谦让,直接将六只石匣都收入储物戒里,剩下的辟水珠也好、灵剑也好、一个隐约能看到里面装有一枚丹丸的玉瓶,她都故作大方的不占手。

苍遗对这些身外之物更不感兴趣,只是他不喜欢宁婵儿,盯着不让宁婵儿将便宜占尽便是。

陈海灵剑收入储物戒里,待回去慢慢研究,又将辟水珠取出来,装入腰间的锦囊之中,就见海水都被逼出一丈之外,绝对是深海潜行的宝物,

陈海见将海水逼出一丈外,才拿起玉瓶,轻轻将瓶塞拔掉,一缕奇香冲瓶而出,却没有继续扩散,而是距离玉瓶口三尺高的上空,凝聚成一小片光华隐隐的青云。

看到这一幕,苍遗也是微微色变,“咦”的一声看过来。

金燕诸州,灵丹分为天地玄黄四品,唯有天级宝丹才会出现药云凝聚的异相。

“蕴道天丹!”苍遗虽然孤寂潜修数千年,但他的见识到底不是陈海、宁婵儿能比,从药云异相一眼就看出玉瓶里所装是什么天丹。

这里面赫然是一枚蕴道天丹!

宁婵儿眼红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刚才她急于收入储物戒里的那些灵药异草,本身就是炼制蕴道天丹所用,但还差一两味才能够炼制蕴道天丹,谁曾想,这玉瓶里面竟然有一颗炼制好的?

蕴道天丹极难炼制,虽然道禅院有蕴道天丹的丹方,但想要将所需的数百种极珍灵草收集齐全,绝非易事——道禅院数千年以来,总共也就成功炼制出过二十余枚。

而蕴道天丹之所以珍贵,乃是丹成之时,便天然蕴藏一缕天地法则于其中,明窍境巅峰强者服之,即便之前都没有修悟出道之真意,也有极大机会,修成道丹。

而像陈海、宁蝉儿这种掌握上品真意之人,能得一枚蕴道天丹,几乎就有七八成的把握修成道丹。

道丹之所以难以修成,就在于道之真意和灵海秘宫的融合,多少天纵之才,纵使领悟数条道之真意,但是都最终不能将玄之又玄的真意凝成道种,在灵海秘宫中孕育成丹。

而有了蕴道神丹,这一步将不再是难题。

苍遗自然不将蕴道神丹当成什么,但宁婵儿却是可怜巴巴的看着陈海将蕴道神丹收入怀中。

有了这些收获,三人才算不虚此行,就要先返回北崖计划如何应付银鲨妖报复之事,这时候突然有一股莫名的寒意随着水波逐来。

那寒意极其古怪,沾染一点气息都觉得寒煞刺骨,却还带着一点莫名的火焰气息。

三人不约而同的止住身形,对视了一眼,往洞窟深处搜索而去。

循着那一丝气息,清出一堆又一堆的落石,三人来到了莫名气息的来源之处,就见一块两三尺高晶莹冰块有焰光透射出来,里面仿佛有火焰熊熊燃烧一般。

这异冰镶在一块岩石壁的深处,刚才被一大堆碎石埋住。

“焰冰奇玉!”宁婵儿惊喜的喊道,“我还以为这宝贝只存在道藏的记载之上呢,没想到这深海之处还真就有这样的奇物。”

陈海专修天机傀儡之术,与炼器之道也是相通,但更注重研究基础性的法宝、阵器,希望研究下来,能对天机战械有所改进,而地阶以上的法宝、阵器,以及相对应的极珍奇物,就没有什么研究。

“还真是这奇物!”苍遗转回头来,也是讶异的说道。

“这焰冰妖玉到底有什么作用?”陈海好奇的问道。

“据典籍记载,这焰冰妖玉只有在极阴极热之地才有可能凝聚成形,也因为是冰焰同属,用于炼制法宝,神通极为强悍。你试想看,有一种法宝,能随意转化冰火,在打斗时会有什么作用?道禅院早年有一套赤焰玄冰大阵传下来,但就缺一块焰冰妖玉去炼制最核心的阵器,才一直都没能挥什么作用……这座海沟,上古时兴许是一处下接地火的海眼,这才会有焰冰妖玉形成。只是形成后被深锁在在岩石之中,那鲨妖也没能现,要不是苍遗前辈大展神威,震垮了这处洞窟,怕我们也要入宝山而空回了。”宁婵儿喜滋滋的就要去将焰冰妖玉收了。

“赤焰玄冰阵乃是父帝他们亲手炼制的,威力还在天罡雷狱阵之上,一经展开,可化冰封数十里,也可烈焰滔天,端是神妙。只是在上一次血魔入侵之时被打碎了阵眼法器冰焰玉卷,而血云荒地实在孕育不出这等奇物,这才将其余阵器送入道禅院,希望能够在这方世界能补全大阵。”苍遗说道。

陈海缓缓点头,问宁婵儿道:“赤焰玄冰大阵的诸多阵器,是否就在你手上?”

宁婵儿横了陈海一眼道:“不在我手里难道会在你手中?”说完神色一黯:“如果早日补齐赤焰玄冰阵,怕是道禅院也不会被毁,先师或许仍然还在吧!”

陈海知道宁婵儿对道禅院其实并没有多少归属感,只是念记师尊巩清的恩情,这才为黑燕军左右奔波,而巩清辞世后,黑燕军又分崩离析,她虽然还隐身宁氏,但从根本上来说,她已成无根可系的飘萍孤旅了。

陈海心想即便得了焰冰妖玉,也不知道何时能炼制出大阵最核心的阵眼法宝冰焰玉卷来,便示意宁婵儿将这焰冰妖玉收起来。

三人离开北崖已经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虽然没有能彻底斩除鲨妖,但却意外收获了焰冰妖玉、道蕴神丹、辟水珠等宝物,也是心满意足,就直接破冰而出,凌空飞回尧山。

三人离开后,银鲨妖沙滦才带着鲨子鲨孙去而复返,看着一片狼藉的老巢和空无一物的藏宝阁,丑陋的鱼头怪脸铁青一片,气得要喷血。

他身旁水流一阵晃动,赤濡绝美的身影凭空出现。

沙滦最近一心一意想将陈海驱赶出临崖海域,她就无聊了起来,本想去无尽海域去找自己的师姐赫萝,却在途中接到鲨滦传讯,连忙不惜法力水遁而回。

现出人鱼身姿的赤濡看着脸色铁青的沙滦,又看着他数百年的积累化作一堆碎石,脸色也有些苍白,轻抬素手,款款的抱住沙滦,细声软语的安慰着沙滦。

过了好一阵子,铁鲲缓缓的出了一口长气,咬牙切齿的道:“我与族人被迫万里远徙至此,这些年才好不容易积累这点基业,可今日一战,基业尽毁,族众也损失将近一半,这如何让我不恨?最可惜的就是那蕴道天丹,想我用二百年在这深海里收集灵药异草,才勉强练成此丹,你都没有舍得服用,没想到平白便宜了那妖蛟!”

赤濡这时候认识到尧山那群势力的强大,不希望沙滦再暴躁的恶斗下去,那样绝难讨到什么便宜,柔声劝道:“这都怪赤濡,没有上进心,大王怕我修不成道丹,这才用尽代价,修成神丹,不过最后赤濡还是自己修成道丹,那蕴道天丹,丢了也罢。”

“哼,我本打算再过几十年,沙溢他们又一人能修到明窍巅峰,到时候蕴道神丹,我族就能再添一名道丹,到时候临崖海域更加稳如磐石,这仇,我一定要报回来!”沙滦捏紧手臂咆哮道,浑身阴寒的气息勃,身周的海水都留的慢了起来,隐隐有结冰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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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旗在大帐中皱眉坐着。

他已接到消息,拓跋部举族又征调了三万蛮勇,补充尧山前线,但这让他心情更加沉重。

这一战是赌上拓跋一族的千年族运,一旦战事不利,怕是整个拓跋部从此之后都不能再翻身,他肩上的担子怎么可能不重?

而铁崖部这段时间,所得到外部助力,强得不像话,拓跋旗一直都担心必有什么是他现在还没有看透的,这一仗没那么好打,却又不得不打。

忽然营寨前一股强悍的气息绽放开来,拓跋旗大惊,担心是魔猿城那几头大兽又来袭营,他抄起玄雷爆炎刀,就往气息凌然而来的辕门奔去。

沙滦和赤濡站在拓跋部大营辕门前,看着一大群披坚执锐的蛮兵对他们的到来严阵以待,不屑的哼了一声,场中气温骤降,蛮兵抓铁戟、铁矛的双手都快要冰僵起来。

拓跋旗看到左阳等人也赶到辕门前,戒备的盯着眼前鱼头巨汉与鱼尾妖妇,知道他们是妖兽所变,只是化形还够彻底而已,喝问道:“不知二位妖尊,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你们与铁崖部对峙许久,却迟迟不敢开战,想必是有很多的顾忌——我们前来,实是要给你们送一份大礼破敌,只是你们这样剑拔弩张的,却是不好吧!”沙滦阴恻恻的说道。

一阵阴风刮过,拓跋旗等人只觉得刺骨的冰寒,但是看眼前这二人几乎不着寸缕,而且那男子身上气息晦涩,怕是比自己还要高上一筹,难道这是个修成妖胎的绝世大妖?

想到这里,拓跋旗命所有人放下兵刃,戒备着将二人往帐中而去:“二位妖尊即便是送大礼而来,不妨到营中一谈。”

沙滦和赤濡对拓跋部的戒备视而不见,只是所过之处,拓跋部的精锐都忍不住打个寒战。

随着二人的进入,大帐中的灯火都昏暗了不少,赤濡嗔怪的拍打一下沙滦的肩膀道:“你就不能收敛一下气息,这哪儿是谈合作的样子。”

沙滦哈哈一笑,帐中温度又恢复了正常。

拓跋旗皱着眉问道:“二位妖尊修为之高,我等平生未见,只是战阵之中,不是些许高手就能彻底左右战局的。何况对面乃铁崖部祖地,也有诸多护族大妖相助……”

沙滦冷冷一笑,说道:“你是说那头妖蛟所变的魔獒吗?”

听他此言一出,拓跋旗、左阳等人大惊失色,没想到幕后果真有他们没有窥破的隐情……

第四百五十九章 青冥剑胚

陈海他们从鲨妖老巢返回尧山倒是极快,仅一日过去就尧山已经历历在望,还没有到尧山北崖,远远的就能看见鱼寨的上空有一个黑点在飘荡在半空。

待靠到近处一看,却是魔猿正在半空中修炼御风术,笨拙而沉重的妖躯,让它在空中像是溺水般挣扎,陈海暗感也真是难为它了。

御风飞行,本非冰原魔猿一族的天赋神通,兼之魔猿妖躯高大七八米,筋骨鳞皮堪比金石一般坚固,足有三四万斤重,如此强悍的妖躯在6地上,可以说是遇神杀神、遇魔屠魔,但要是没有飞行法宝,想要直接御风飞行,绝不是易事,不像苍遗身为蛟通,天生就有腾云驾雾的神通。

这魔猿凌空望下,看似笨拙到极点,却是一直保持着警惕,这时现苍遗等回来,大喜之下,摧动真元,带出一阵旋风,卷着他笨拙的妖躯,就往苍遗他们这边冲去。

陈海他们看到魔猿冲过来,皆是往旁边一闪,魔猿止不住冲势,大吼大叫的直接栽撞到下方的冰层上,撞出数百米范围的裂纹。

鲨妖在水中的度,是要比陈海三人快出不止一倍,但陈海他们御风飞回,却也不会比鲨妖慢上多少——陈海看北崖这边一片宁静祥和,他们在附近也没有感受到有异样的迹象,想必那鲨妖吃过一次亏,即便是想血腥报复这边,也不可能像之前那么直接了。

在地宫潜修的几位妖尊,也感知到苍遗回来的气息,齐齐飞出来迎接。

众人刚刚施礼完毕,就听见魔猿大呼小叫的飞了过来,飞到近处又没有控制着冲势,“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陈海简单将此行的结果跟众妖说了一下,但听到银鲨巨妖不是单打独斗,还有数百头凶悍的银鲨追随,而陈海最终也没有毙杀那银鲨巨妖,令其逃脱了,诸妖脸色也难看起来。

让一头修成妖胎的老妖盯上,这绝非什么好事。

陈海便说此行在海底寻得不少灵草异药,宁婵儿这边或能炼制化形丹,助诸妖修炼筋骨肌肉之变化,尽快变化人身,诸妖顿时又兴奋起来,将以往所看不起的宁婵儿围在当中,争抢说自己修炼化形篇已有所成,抢着要先服用化形丹。

道禅院是有化形丹的丹方,但宁婵儿重新都没有炼制过,有些灵草异药,尧山这边不能收集齐全,需要用其他药物替代,宁蝉儿没有炼制化形丹的经验,这时候极易出差错,但看到有这么多大妖试药、试丹,宁蝉儿的眉头都笑舒展起来,只说她传讯将药奴召到集尧山,就可以尝试炼制化形丹了。

苍遗看不出陈海实有意让诸妖在宁蝉儿手里吃些苦头,但想到宁蝉儿用冰凝丹诱杀群鲨的情形,心知冰凝丹此类的灵丹,在宁婵儿手里就跟道符一样,或许开启一脉新的攻击法门体系也说不定,这时候听陈海说宁蝉儿能炼制化形丹,想着尝试一番也好。

陈海匆匆往魔猿城赶去,毕竟已经离开了十几天,很多事务还是要处理的。

此时日头尚高,陈海距离魔猿城还有一段距离时,远远就听到阵阵响遏行云的吼声,飞近一看,只见到魔猿城北面的校场上,上万蛮兵正在操练接敌战阵。

铁鲲站在点将台上一脸严肃,不时出号令,下面的蛮勇大部分也能做到令行禁止。

这些妖蛮,从素质上来说已经和龙骧军的精锐相差不远了。

不过陈海丝毫不担心铁崖部会有什么反复,毕竟,就算铁鲲有什么异心,没有天机战械生产能力的铁崖部,只能说是表面上凶悍一点。

再说了,他将苍遗及诸妖都撤走,尧山地宫的真相散播出去,立足未稳的铁崖部如何去降服其他部族。

察觉到陈海的到来,铁鲲将指挥交给一名蛮将,匆匆往议事殿去了;一进门,就看到陈海坐在大殿中,怡然自得的在等着他,只是陈海没有化作那佝偻老人的形象让他略微有些诧异。

铁鲲转念又想,陈海已经彻底掌握了地宫大阵,再加上那几十头妖兽,怕是没有多少人敢对他不利。

两人分别坐下之后,铁鲲就把他们离开近二十天之内生的事情跟陈海一一汇报。

在这十几天中,没有银鲨的骚扰,每天都有大量的海鱼送到魔猿城,甚至还有剩余分送到诸部族的栖息地。

对各部族蛮勇的收编进行的非常顺利,四十个千人队已经编制完成,都已经照陈海的练兵实录方法开始训练。

溃卒的士气恢复,是个缓慢的过程,但仅蛮族战兵就有四万余人,目前看来,即便没有诸妖的守护,四万蛮兵守住魔猿城还是没有问题的。

两人一席话一直谈到掌灯时分,铁鲲要留陈海用饭,被陈海拒绝了,铁鲲知道陈海脾性,就送他出去,看着陈海御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空之中,铁鲲叹了口气。

到了血魔峡,姚文瑾早早的就在等候着陈海,了解过姚文瑾这段时间的修行之后,陈海又问及姚文营,匠工营这段时间的工作状况如何。

正式在血魔峡组建匠工营也有半年了,在过去半年时间里,匠工营为魔猿城,甚至西边的白鹿城打造了近百架配重式抛石弩,各种兵刃铠甲一万余件。

虽然受限于材料不能打造淬金装备,但除了供给铁崖部战械、兵甲外,匠工营还额外打造精锻铁战戟、战矛一万六千余杆;精锻铁臂弓两千余张,可以正式将人族奴隶武装起来,形成一支能与铁崖部相形闪彰的战力了。

陈海蹙着眉头想了想,这事还不宜过早揭开,现在各部族正在人心惶惶之际,如果急于武装人族奴隶,怕是会引起反弹,目前能做的,就是将随齐寒江过来的四十余基层武官,统统随齐寒江编入工兵营,先让兵将熟悉起来,在大规模的道路开凿、村寨修建中,将组织性先建立起来。

再者拓跋部一直都认为他们占据兵力优势,才选择和铁崖部在魔猿城两侧对峙的,看他们的形势,等到大地开春,就会大举进攻。

要是这边将燕州苦奴都大批武装起来,拓跋部权衡之下,选择撤军,而不过来强攻魔猿城,陈海很从想法跟计划,就没有实现的可能。

如果是拓跋旗知道陈海的计较,定会心寒无比了。

如今铁崖部已经在魔猿城、玉柱峰集结四万精锐战兵了,要是真有一支四五万规模人族精锐战力出现,拓跋旗再强悍的内心,也会打退堂鼓,他到时候就会宁愿拓跋部衰弱个几年,也不会让整个部族都拖入尧山这块泥潭之中。

陈海与姚文瑾两人正在血魔峡谈话之间,东南方向突然爆出一股强大的气息往四面八方扩散,似乎向全天人召示他的存在。

陈海两次都是近距离接近过银鲨巨妖,熟悉他的气息,当下要姚文瑾留在血魔峡,他匆促就往地宫大殿飞去。

大殿之中,穆图和蒙厉二人早就习惯被诸妖欺凌、指使着干东干西的生活,至少不用死,只可惜诸妖都没有掌握什么玄法真诀,而郭泓判等人都不屑于教他们玄门正宗的功法,两人还没有机会正式踏上修炼之途。

这时候看到穆图、蒙厉被宁婵儿指使着跑来跑去,做些辅助炼丹的事宜,陈海心里想,不知道这两蛮汉,有没有在不知不觉受宁婵儿的欺骗,而服用噬魂丹。

陈海笑了笑,在神念中和苍遗联系,在一处偏殿之中相见,告诉他银鲨巨妖的气息在对面拓跋部的大营里扩散出来,应该是展示鲨妖将与拓跋部联手与他们这边为敌。

见苍遗面色有些难看,陈海安慰道:“不就多两头鲨妖吗?在海中他就敌你不过,在6地上难道师兄还能怕了他?再说了,他们是能从海底骚扰到北崖,但难道还能率领着他的鲨子鲨孙上岸和我们对拼?无非是分头应付而已,麻烦是麻烦,但也无关紧要。”

听陈海说完,苍遗脸色才好了很多。

这时候两人将从鲨妖处抢来的东西拿出来清理。

那柄灵剑剑身镌刻青冥二字古篆,以陈海在炼器上的造诣,却看不出这柄灵剑是用哪种金铁铸造,三尺剑身却足有千斤沉重,剑身之中也没有炼入阵法禁制,严格意义上都不能算是灵剑,只能算是剑胚。

剑胚是极其不凡,但陈海此时哪里有时间,花费数月乃至数年的时间,往剑身之中炼入阵法禁制?当时,也只能先将剑胚收起来,待日后看谁能闲下有这个水磨工夫,将这青冥剑胚炼制成真正的灵剑。

那枚蕴道天丹,就以陈海道心如此稳固,也有些抵不住诱惑。

听苍遗将蕴道天丹的利弊一一讲个清楚,陈海有心尝试修炼道丹,但这时候战事甚紧,却不是闭关潜修的良机。

道禅院近万年以来,有二十余人成功借蕴道天丹修成道丹,但即便有蕴道天丹,也至少要闭关数月,才能真正凝丹,他眼下哪里有这个时间?

聊完了这些,陈海仿佛想起了什么,喊住要转身而去的苍遗,缓缓的取出两样物事说到:“师兄,前次那昆泰被我斩杀之后,得到这两样东西。只是当时战事紧急,没有来得及跟细说,现在终于有了时间,你帮我一起参详参详。”

一枚晶莹剔透的血色大丹,一本隐约带着一股晦涩气息的古朴道书,在陈海身前载浮载沉。

苍遗一挥手,做了个防止气息泄露的法阵,惊喜道:“师弟,你居然生生的拿住了那昆泰的血丹?”

第四百六十章 异变

苍遗轻轻一挥手,那血丹就轻轻盈盈的飘到了他的面前,猩红的光芒从血丹中缓缓散出来,将偏殿映衬的异常诡异。

陈海与苍遗神识怒张,往血丹之中“看”去,就见晶莹剔透的丹窍,犹如有血海不停的翻腾一般,有无数张痛苦而狰狞的面孔拥挤在血海之中,出无声而扭曲的嘶吼,这些都是昆泰直接吞噬无数生命,没能彻底炼化而残留在血丹里的残魂。

从这数以万计的残魂,可见昆泰修炼到假丹境,到底吞噬了多少条生命。

苍遗的脸色在血光的照射下看起来有些狰狞,长吐一口气,正色说道:“罗刹血炼**霸道无比,能直接吞噬血肉精华融入自身的筋骨血肉之中,强化自身。这枚血丹乃凝聚万千生命的血肉精华而成,虽然不能直接助你踏入道丹,但要能够炼化,对你实力的提升,绝不在那枚蕴道天丹之下。”

陈海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血丹虽然霸道无比,能助人提升实力,但血丹内那么多的残魂怨煞未去,贸然去吞噬炼化,极易迷失自我、遁入魔道——我不会吞服这枚血丹,要是没有其他用处,毁掉就是。”

苍遗缓缓的点了点头,展眉道:“罗刹血练**虽然霸道无比,提升修为之快,是寻常玄法真诀所难以想象,但即便不提残魂怨煞的反噬,修为的快提升,也易让人迷失心性,失去对力量真正本质的领悟。而倘若对道之真意参悟不足,修为境界始终得不到提升,以罗刹血炼**获得力量再庞大,终有一天也会爆体而亡。”

苍遗也是担心陈海禁受不住绝对力量的诱惑,想要感慨的拍一下陈海的肩膀。

陈海则是嫌弃的闪到一旁,有些受不了苍遗的热情。

苍遗哈哈一笑,说道:“不过你能拒绝这份力量的诱惑,还是很出乎我的意料,其他的不说,宁婵儿看到这血丹,又知道炼化这血丹之法,怕是绞尽脑汗将血丹夺过去……”

当初陈海在昆泰身上的斩获他是有所感应的,陈海当初情况紧急,没有说到底缴获到什么东西,他当初就猜到昆泰已经修成血丹,而且血丹也落到陈海的手里。苍遗也担心陈海会私下去炼化血丹,提升自己的力量,毕竟左耳在陷入长眠之前,曾交待过他不得已将罗刹血炼秘法传授给陈海,要苍遗注意陈海有可能会遁入魔功。

此时见陈海的道心无比坚固,苍遗才真正放下心来。

看苍遗迟疑不定的样子,陈海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说道:“既然无用,那便将这血丹毁掉便是,省得留下一个隐患!”

苍遗摆了摆手说:“别人不能用,难道你却能用。这血丹里特别强大的残魂气息,给我些时日,我倒是有办法将血丹中那驳杂的残魂炼除干净。力量是永远是纯净的,关键是使用的方法和目的,只要己心向道,诸多法门都可以为己所用。”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陈海对于力量也有一番自己的体悟,既然苍遗能炼除血丹里的残魂,不用担心会受反噬,血丹自然没有必要毁去。

二人又把那本魔典翻阅了一遍,魔典并没有真正的罗刹血炼**,多是从罗刹血炼**上衍生出来的血炼秘术,一个个诡异、辣毒无比,陈海直接将魔典毁去,省得在金燕诸州留下什么后患。

“战事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我就在偏殿里,先将这血丹里的残魂炼除掉。”苍遗说道。

苍遗知道陈海并不急于结束尧山的战事,实际上,战事持续越久,在强大的外部压力下,铁崖部融合其他部族才越有效,而且铁崖部的战力才越强大。

苍遗从身上取出六件造型古怪的法器,按照特定的方位摆好,双手掐诀,大殿内的天地元气就化入道道青光纳入法器之中,很快就见六道电光缓缓升起,在空中扭曲旋转,组成了一个四尺见方的雷网。

苍遗小心将血丹度了过去,待雷网闭合起来,一个精致的雷狱炼魂阵就此成型。

这时候就见一道道细如游小的雷柱,从雷网上释放出来,如有灵性的劈向正中央的血丹。

血丹看似夷然未损,但在陈海的神识感识下,就见丹窍血海里,一道道细微的白烟冒起,那是一道道残魂被炼化后所显露的迹象。

血丹中的力量并未丝毫的流失,陈海暗感苍遗道胎境的修为,果然是有一些大手段的。

血海深处,隐藏的神魂怕下数万,看那雷霆炼魂的频率,估计这血丹被净化完毕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好在这雷狱炼魂阵启动后,就能自动运转,即便有偏差,一两道雷柱也没有办法将血丹劈开,陈海与苍遗给偏殿加了一道禁止,就先离开处理其他事务。

等二人从偏殿走出时,天色已经大亮,不过二人都不太疲倦,就信步走出大殿。

在血腥味浓厚的偏殿之中呆了整整一夜,这时出门呼吸道冷冽的空气,直感觉甘甜无比。

北崖之外,奴隶们在冰层早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从鱼寨到魔猿城,奴隶们不辞辛劳的转运着食物,在漫天的雪白之中,拉出一条黑色的长线。

宁婵儿此时也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

这次宁婵儿在瀚海的表现可以说让陈海刮目相看,没想到丹药也有如此复杂多样的攻击手段,就连苍遗也很吃惊宁婵儿这次居然没有胡搅蛮缠来讨要蕴道天丹。

只是这妖女什么时候将神魂禁止解掉的,陈海和苍遗居然都不知道,可见她身上还有很多秘密要挖掘。

三人并排在北崖矗立着,看着茫茫一片雪原,良久都没有人说话,宁婵儿大感无趣,转身就要往回走了。

冰坑那里突然有了些骚乱,可是在三人的神识范围之内,并没有现有敌人的气息,只好疑惑的往冰坑飞去。

三人赶到的时候,陈海只看到上千的奴隶在围着冰坑往里面观看,宁婵儿好奇道:“生了什么事,这么多人怎么不干活呢?”

陈海略一扫视,就知道出了什么情况。

正在此时,黑虎妖尊从海底冲了上来,落在苍遗身旁,焦急的说道:“苍老大出事了,方圆百里,既然没有一尾鱼的存在。”

正在此时东方远远的传来一声巨响,陈海和苍遗二人对视了一下,让黑虎妖尊他们守在此处,二人腾空而去,宁婵儿眼珠一转,也紧紧的跟了过去。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三人远远看到尧山东北麓、靠近石崖的海面上,冰层也破开了一眼大洞,一条条大鱼争相恐后的往岸上跳去,比铁崖部刚开冰坑时要壮观的多。

数千拓拔部的精锐峙守在石崖边,正监视着奴隶将跳上冰层的海鱼运上岸,银鲨妖所变成的鱼头巨汉,与拓跋部宗子拓跋旗并肩站在一起,正凝目朝这边望过来。

没想到这银鲨妖却是不笨,竟然知道要跟拓跋部联合起来对付他们。

银鲨妖所变的鱼头大妖沙滦,看到苍遗和陈海、宁婵儿飞过来,站在二三十里外的云端朝这边窥视,挥动手里的黑铁战戟,用强横的神念告诉他们,谁才是瀚海真正的霸主。

拓跋旗也远远的向这边望来。

虽然在知道苍遗实是一头修炼万年妖蛟后,他们是很震惊,但是拓跋部此时也有沙滦等大妖的加入,特别是沙滦下的数百头银鲨才是瀚海真正的霸主,他们这时候觉得,他们才是这场战争真正的胜者。

此时陈海当然可以组织大妖在将冰层下的群鲨驱赶走,但银鲨一族在开阔的海域里优势太大,诸妖的御水术修炼得实在稀疏平常,他们很难跟银鲨一族在瀚海之中僵持下去。

何况此时已经过了年节,大地回暖,瀚海之上的冰层会一天比一天薄,再有两个月就会彻底消融,到时候会更麻烦……

苍遗脸色铁青,但是对方还有拓跋部的精锐战兵数千,拓跋旗和左阳等一群强者也不是吃素的,在虎视眈眈盯着这边,他们三人要冲过去,绝讨不到什么好处,只能先回去从长计议。

第四百六十一章 故布疑阵

为防止银鲨群突袭过来,奴隶们已经撤回北崖鱼寨;铁鲲等人也得了消息,赶到北崖鱼寨来,神色焦灼等陈海他们回来。

眼看着在和拓跋部的对峙中,他们已经渐渐占到了上风,待开春之后,即便拓跋部不撤兵而走,他绝难讨到什么便宜,却不料这时候竟然出现这样的变故。

不过,诸蛮将对铁崖部守护獒妖的实力还是非常有信心的,本以为拓跋部仅有小部精锐到尧山东北麓捕鱼,苍遗必能挫败拓跋部的图谋,未料苍遗与陈海、宁婵儿他们三个去去就回,都没有跟敌族斗上一番。

这情形令诸蛮将略感不安,私下议论,难道几头鲨妖投靠拓跋部,竟然令修行数千年的守护大妖都有所忌惮了吗?

诸蛮将私下议论,声音在小,苍遗也能听得见,烦不胜烦,挥手就要将诸多蛮将从北崖鱼寨前赶出去。

众蛮将还不清楚形势,有些不愿意离开,苍遗拿眼睛一瞪,须髯皆立,诸蛮将这才省得眼前这位爷可不是那么好惹的,灰溜溜的跑了。

陈海见铁鲲看上去镇定,但是紧握的双拳还是出卖了他。

魔猿受不了场中的气氛,锤着胸口吼道:“不行就干他娘的,一个小小的鲨妖,敢跑到苍老大捣乱,嫌命长了。”

陈海不理会魔猿,对铁鲲说道:“这边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自有解决的手段,但是怕是这北崖鱼寨,要安排将卒常驻,才能令捕鱼之事进行下去。”

只要捕鱼之事不断,诸部族人能获得充足的食物,拓跋部总不能在魔猿城围到天荒地老。

铁鲲头痛道:“要将鲨群的扰袭隔绝在百里之外,北崖鱼寨安排的兵马不能太少,而魔猿城那边防御也就勉强维持,一旦抽走太多的蛮勇,恐怕拓跋部会毫不犹豫的强攻魔猿城。”

说到底,铁崖部能用的兵马,还是差成立汗国之后的拓跋部太多。

陈海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我都了解,不过我不需要从魔猿城抽调精锐蛮勇。之前魔猿城有仆从兵两万,你将他们交给我就可以了……”

匠工营目前是姚文瑾在负责,年前新组建的工兵营是齐寒江在负责,而且铁鲲也清楚,陈海从榆城岭6续调来上百名基层武官以及匠师,补充到匠工营、工兵营,将框架撑起来。

由于陈海调来的基层武官及匠师,修为都很普通,甚至有一半人都只有通玄境后期的修为,所以其他部族的领都没有在意,还以为匠工营以及工兵营都在铁崖部的掌握之中。

唯有铁崖在陈海身边一段时间,知道陈海最善于底层弟子,只要将匠工营、工兵营的框架撑起来,之后慢慢再从天机学宫或龙骧大营调人过来,补充进去,匠工营、工兵营的真正实力,最后必将令人大吃一惊。

这事实上从工兵营开山凿道、修建城寨以及匠工营筹铸造兵甲的度跟质量,都能看得出来,匠工营与工兵营的实力每天都在增强一分,只是没有直接反应到战力上,诸多部族领都没有察觉而已。

此时再将魔猿城的两万仆从兵交出来,就相当于是将尧山之内的十数万奴隶,已经大多半脱离铁崖部的控制。

陈海将铁鲲的纠结全部看在眼里,说道:“有朝一日,我会助铁崖部在瀚海草原纵横驰聘,但我也会将这些燕州苦奴带回来,也希望铁崖部在瀚海草原以后不要再蓄养燕州苦奴——你知道,不这样,我在燕州交待不过去。”

铁鲲点点头,表示理解,陈海要不是提这些条件,就不是他所认识的陈海了。

苍遗皱眉道:“这边鲨妖之事你想要如何解决?”

陈海并没有回答他,转头问宁婵儿:“宁姑娘,你的冰凝丹和凝火汁液还有多少?”

宁婵儿不知道他问这些做什么,愣了一下回道:“凝火汁液还剩两瓶,冰凝丹还有不少!”

陈海蹙着眉头说道:“或有可能,那多炼制一些,御敌时或能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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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与银鲨一族结成同盟,拓跋旗就决意在尧山西北麓、在白鹿城的北面一百里处,派驻一万精锐战兵、一万奴兵,在一座斜伸入海的岬岛上建造寨垒。

此寨与银鲨一族背腹相依,不畏铁崖部兵马来袭,不仅能为拓拔部源源不断的补充大量的海鱼食物,而在冰层没有融化之前,还可以就近跨海去偷袭仅一百四五十里外、铁崖部设于北崖的鱼寨。

这时候,拓跋部虽然不能从白鹿城出兵直接进攻玉柱峰,但白鹿城联络拓跋部在尧山南麓及西北麓的兵马,又重新变得重要起来,拓跋旗重新将拓跋颜调到白鹿城担任主将,协助银鲨一族,从北面牵制铁崖部。

拓跋旗在白鹿城住了数日,看到玉柱峰、北崖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就亲自亲卫黑蛮骑,护卫着第一批从西北麓收获的上百万斤海鱼,往南而去。

满载渔获的拓跋部一扫往日阴霾,踏着月色的队伍一路上欢声笑语,最后便有苍凉的蛮歌在草原上回荡着。

这对于之前军纪严明的拓跋部是不可能存在的,可是拓跋旗并没有阻止,相反也随着调子轻声哼唱着。

赤濡听不懂拓跋部的俚语,不过那苍凉激昂的强调,让素来多愁善感的她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在滋生。

想到这里赤濡转头看了看沙滦,看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些什么,轻轻的将头靠在沙滦的肩上。

沙滦和赤濡相伴数千年,自然能隐约察觉到她的不安,只是眼前的实力对比,拓跋部实在没有输的理由,只是安慰的轻抚赤濡的秀,紧绷的表情也缓和了起来。

还没有行出百里,平地一阵狂风突然刮起,大片的浓云开始汇聚,沙滦一惊,在风中他嗅到了苍遗的气息,飞入半空之时,同时又将青光石境祭出。

拓跋旗手下黑蛮甲,都是百里选一的精锐,歌声蓦然停住,数千精锐结阵,将驼运海鱼的数百头蛮牛围在当中,一缕缕玄之又玄的杀阀意志凝聚成一股无影无形的强悍气息,死死锁住方圆数十里的天地元气。

护卫渔获的队伍就变成了呲着獠牙的巨兽,等待着猎物上门。

云层越积越厚,终于遮挡住了皎洁的月光,拓跋旗等人也都将气息提到巅峰,一个个奇形怪状的蛮魂接连在他们身后凝聚成形,闪烁着或明亮或幽深的光芒,将陷入漆黑的大阵照亮。

拓跋旗并不畏那头妖蛟敢来偷袭,虽然蛮族对杀伐兵气没有详细的研究,但拓跋旗率部征战半生,也清楚在数以千计、万计的精锐战兵强悍意志面前,不要说道胎境了,即便是道胎境强者、大妖,也会受到严重的压制。

此时,方圆数十里方圆的天地元气都被锁住,即便是沙滦借用青光石境,也没有办法额外借用天地元气,仅仅凭借自身的真元法力,那头妖蛟在无数战矛、弓弩的刺射下,又能坚持多久?

何况拓跋旗他们可不都是吃素的。

阴沉的乌云笼罩天地,呼啸的狂风卷起地上的积雪,刮的所有人都眯着眼睛,但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见到其他的变化,那头暗中搅_弄风云的妖蛟,却始终没有现形。

拓跋旗正疑惑对方到底搞什么鬼时,忽然间,沙峦大吼一声,拓跋旗转身就看到阵后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惨叫,数十块冰块凭空出现,拓跋旗眼睁睁看着左翼数十个拓跋部最精锐的黑甲蛮,被封死在玄冰之中。

看到冰中的蛮勇一个个脸色灰败,就眨眼的工夫,就已经确定无法救回来了。

沙滦所修便是冰煞,但一出手就是数十极煞玄冰块,都勉强能赶得上他出手一击了,难道对方除了那头妖蛟外,还有其他值得重视的大妖?

不会是法阵,沙滦没有感知有天地元气有异动。

然而变化并没有停止,就见左翼的夜空里,又无肆燃烧出一团团幽绿的烈焰。

这烈焰看着诡异,随风而动,左翼有数十蛮勇根本躲避不及,沾染一点,筋骨皮血就被烧穿,随后又化作熊熊烈焰越燃越烈,诸多战力强悍的蛮勇连同身下的战骑,不一会儿就在惨嚎着烧成焦炭、没了声息。

这蚀骨烈焰同样不是什么大阵所引,四面八方的天地元气都没有丝毫的动静,难道又是哪位道胎境强者,凭借自身真元,就能释出如此强悍的妖焰?

铁崖部除了那头妖蛟,到底还有多少强者相助?

沙滦与拓跋旗面面相觑,赤濡更是心惊不已。

“铁崖部绝没有那么多强者相助,定是有什么蹊跷法门捣鬼,要不然又怎么被会我们困在尧山之中这么久都不杀出来?”拓跋旗没有跟沙滦以神念交流,而是直接说出来,希望能安定军心。

藏在远处山岭捣鬼的宁婵儿,也能隐约听到拓跋旗在说什么,撇嘴一笑,跟陈海说道:“要是拓跋旗最终知道,你只是故意让拓跋部围困住尧山,心里会怎么想?”

陈海苦笑一下,知道他有什么想法很难瞒过宁婵儿,传念道:“银鲨一族搅和进来,形势还是要比我预料的要复杂一些,希望今天装神弄鬼,能吓住他们一段时间,不然他们现在就直接奔袭北崖鱼寨,还是会令人头痛啊……”

北崖鱼寨是尧山之中最重要的食物来源,又在天罡雷狱阵的覆盖范围之内,要是拓跋旗当机立即调派一部精锐,与银鲨一族汇合从北面强攻北崖,他们要守住,又不能从魔猿城抽多少精锐蛮勇来,诸妖伤亡就惨重了。

在血魔大劫来临之前,陈海可不想损失一头大妖,龙骧大营现在还是太缺高端战力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胸有成竹

天色已经晚了,明月早就高高挂起,北崖鱼寨的燕州苦奴劳累一天后,拖着疲乏的身躯,爬上岸,进入防备森严的鱼寨休息。

陈海在尧山西麓用凝火灵液与冰凝丹故布疑阵,误导敌军误以为他们这边还藏有更多的绝世强者,但要是拓跋旗与银鲨老妖就这样被陈海唬住,不敢分兵来袭扰北崖渔寨,那这一仗也就没必要打下去了。

不过,故布疑阵多少有些作用,之后十数日的扰袭,拓跋部与银鲨一族联手后,并没有从西北麓直接大规模出兵强攻北崖鱼寨,而不时派出凶悍的银鲨群从海底潜来,干扰这边的捕鱼作业。

每当有银鲨群袭扰过来,这边就不得不被迫中断捕鱼;而待诸妖集结起来,准备要大打一场,鲨群则快从海底潜走。

诸妖的御水诀修炼得实在稀疏平常,即便敢破冰深入海底,御水潜行的度,也远追不上有瀚海霸主之称的银鲨群。

不仅大的鱼群,被银鲨驱赶走,不会进入北崖附近的近海,就算鱼寨这边有效的捕捞时间,也因为鲨群不时的突袭、扰袭,严重缩短。

以往只要有足够的运力,就能从鱼寨运走足够多的海鱼,现在即便是苍遗率领诸妖在北崖坐镇,一天能有三五万斤的海鱼捕捞,都已经是大收获了——也是亏得之前有大量的海鱼,差不多有四五百万斤的样子,都及时搬入鱼寨,等着往南运去魔猿城,要不然靠现在每天仅三五万斤海鱼的捕捞量,是无法填补粮食缺口的。

陈海和苍遗在北崖袖手而立,面无表情的看着被冰层遮盖的无垠瀚海。

现在一天多少还能有三五万斤的海鱼捕捞,但海冰要比河冰融化得早,再有一个月,北崖往北的海冰就会完全融化掉,到时候传统的破冰猎鱼法就会失效,在银鲨群的围袭下,又没有办法打造渔船进入远海用网捕鱼,尧山里的食物,就又会再度紧缺起来。

过了好久,有人过来汇报,今天一共收鱼五万斤,这个数字难令人满意,但也只能是如此了。

陈海和苍遗二人往冰坑飞去,那冰坑虽然看起来还是和之前一般大小,但是在最下面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已经重新冻成了数米厚的冰层,想来是这几日渔获不多,妖兽们疏忽了破冰的事宜。

苍遗想要怒,被陈海拉住了。

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候,还是不宜再另起枝节。再说这几日诸妖也是实在辛苦。

数米厚的冰层,对二人来说不过是随手一击的事情。

将冰坑重新清理出来,却是只有三五条在海水憋太久的海鱼跳到冰面上来,守在一旁的苦奴,随时就将这三五条每条仅百余斤的海鱼拖走,以便再有鲨群袭来,连这点收获都保不住,此时不会再有海鱼争先恐后跳上冰层堆积成山的一幕生。

“这银鲨老妖与拓跋旗,看来是抓住我们软肋了啊……”陈海微微一笑,与苍遗在清冷的月色下,踏雪往北崖走去。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陈海的生活一直都是忙碌的,几乎没有时间歇上一下。这时慢悠悠的走着,胸中别有一番情绪。

苍遗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魔猿城那边有诸多不满的声音传来,要不要我去魔猿城一趟,将那些暗地里底蹦得欢的家伙,物业出来教训一番……”

陈海哈哈一笑,说道:“铁鲲能应付那边,不需要我们去操心太多。现在渔获少了,大家又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有些怨气、士气低迷些,也实属正常……”

苍遗看陈海完全不被眼前低迷的局势所干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赤眉湖那边完全没有动静,表明阎渊所率领的黑燕军残部,不看好他们能打赢这一仗,而选择袖手旁观。

两人虽然都是步行,但是脚程还是很快,不到月上中天,就回到了地宫。刚走到地宫口,陈海就现宁婵儿伸着懒腰走了出来,一身素白的她在月光之下分外诱人。

陈海好奇的问道:“这么晚了,宁姑娘你还要出去?”

宁婵儿白了他一眼,一手打着哈哈,一手扶着腰说道:“还不是为了你。喏,我帮你练了两瓶凝火汁液和一百粒冰凝丹,先说好怎么谢我?”

陈海他们差不多将尧山范围内的灵药异草,搜索了一遍,也只够炼制出一百粒冰凝丹、两瓶凝火汁液,目前只能聊胜于无,并不能真正依之来杀破强敌。

而此时敌方只是派鲨群过来袭扰,待看到这边没有有效的反制手段,后续的袭扰会越加剧,甚至拓跋部后续有可能直接派出精锐战兵进攻北崖;北山所承受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

仅靠这一百粒冰凝丹、两瓶凝火液,以及两万操练粗糙、士气低迷的仆从兵,能抵挡多少次的扰袭?

陈海看宁婵儿一脸疲惫,也知道这些天她昼夜不休的炼丹,也实在辛苦,接过几个药瓶说道:“那我蕴道天丹送你怎么样。”

宁婵儿才不信陈海会将蕴道天丹送给她,呸了一下,作势要把药瓶抢回来,说道:“不想给好处就不给,平白拿人家消遣,很有趣么?在这地宫中呆了这么久,我要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你走开,不要阻我散心。”

陈海摸着鼻子笑了起来,蕴道天丹炼成之时,能锁住一丝天地法则,就是这一丝天地法则,对冲击道丹境后的修士有着极大的帮助,此外不过是为凝丹时一性次提供巨大的真元。

陈海掌握的道之真意,要远比当世玄修所能想象的恐怖得多,因而蕴道天丹所锁住的那一丝天地法则也无法提升自己,而凝丹所需要的巨大真元,血丹能提供更精纯、更磅礴的能量。

因此,陈海只打算等血丹内的残魂都炼除干净之后,借血丹冲击道丹境,却是没有想着用蕴道天丹。

既然宁婵儿“不屑一顾”,陈海想着是不是将这枚蕴道天丹,给舅父陈烈送过去,这些年他实在是欠舅父陈烈太多太多了,心想舅父陈烈能真正突破假丹境的瓶颈,修成道丹,应能改善他在河西的处境。

陈海与苍遗回到偏殿之中,解了禁止,看到雷狱炼魂阵还在运转,但已经没有丝丝雷光分裂劈下来,就见在雷狱炼魂阵的正中,猩红的血丹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晶莹剔透的丹壁上再也感知不到残魂挣扎而狰狞的画面,丹窍之间的无尽血海也变成了一团粘稠的金色,那是最为纯粹的,由生命精华所转化过来的灵元。

苍遗将雷狱炼魂阵收了起来,将净化后的血丹拿给陈海,说道:“你此时就闭关,或许两个月后就能凝丹成功……”

在苍遗看来,陈海修成道丹,比打赢尧山这一仗更重要,毕竟陈海的根基在榆城岭,铁崖部及十数万燕州苦奴都覆灭,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至于淬金铁料的问题,苍遗更主张陈海直接扩张龙骧军的兵力,然后控制秦潼山脉,将聚泉湖完全控制在手里,还愁什么淬金铁料不足?

以往龙骧大营没有道胎境的强者,不敢强势的站起来,此时有他及诸妖相助,龙骧军为何不能真正的自成一系,还要继续依附在宿卫军下?

“……”陈海见苍遗还是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阴谋诡计,但他好不容易营造出九族共持沥泉的局面,怎么能轻易就打破掉?哈哈一笑,跟苍遗说道,“待我安排好一切,我就闭关冲击道丹……”

“你还能有什么安排?”苍遗不解的问道。

“要是都叫师兄看明白了,我如何叫燕京城的那些老家伙失去防备之心?”陈海笑问道。

第四百六十三章 底牌

虽然已过年节,但瀚海之上,北风吹来,滴水成冰。

拓跋部在尧山西北角建立临海大寨之后,每天都会派出数千精锐骑兵,汇同银鲨妖沙栾所率领的银鲨群,往北崖这边逼近过来。

北崖鱼寨建在百米高的石崖之上,有居高临下可守之险,银鲨一族虽然是瀚海里的霸主,却无法上岸进攻,而拓跋部的精锐战骑,也没有办法强攻北崖鱼寨,但他们每每逼近,一是银鲨一族会在深海之中驱赶鱼群,二是扰袭、屠杀踏入冰层捕鱼的奴隶,也是对北崖鱼寨造成极严重的干扰跟威胁。

毕竟北崖鱼寨成立的目的,就是要从瀚海捕捉到足够多的海鱼,以补充尧山之内的粮食来源,即便伤亡再大,也不能不将奴隶们派到冰层上捕鱼。

看到陈海、苍遗、宁蝉儿等御空飞出,驱赶从分散于海底驱赶鱼群的银鲨,拓跋部逼近北崖鱼寨四十里的骑兵本阵,就适时分出数百精锐骑兵,像地滚雷霆似的踩踏着冰面,往捕鱼点围袭而来。

捕鱼点这边,齐寒江亲自率领两个千人队,结阵保护捕鱼的燕州苦奴,但这时候冲到近处的敌骑有些多,而且每人都持掷矛,在距离千人队阵五六百步处,就将一支支闪烁寒光的铁矛怒掷过来。

铁鲲是将两万仆从兵都交给陈海用于防御北崖鱼寨了,工兵营四万多辅兵,也归陈海调遣,但这么短的时间内,没有足够的兵甲战械装备,大多数的矛盾兵、刀盾兵,所持都是普通的木盾,防御力很差,每一次交锋,就少说有三四十人的木盾被铁矛射穿,被射伤或射死,鲜血淌成一地,染红冰面。

偶尔有三五支铁矛掷得特别远,射入捕鱼的苦奴阵列之中,更是惊乱一片。

捕鱼苦奴都没有经过训练,看到身边有人被射伤、射死,就如一群濒临灭顶之灾的蚂蚁乱成一团,齐寒江还要额外派人,将慌乱的捕鱼苦奴镇压下,不让他们骚乱起来……

齐寒江手里没有成建制的精锐骑兵可用,两万仆从兵,装备差、训练差、士气更差,结阵还能抵挡敌骑的冲击,根本无法分散开来在冰层的抄袭、追击敌骑。

看着敌骑在外围不断的兜着圈子扰袭,他气得都要吐血,却无计可施。

虽说北崖有二三十头堪比明窍境巅峰武修的大妖,但面对拓跋部成建制的精锐战骑,在开阔的冰层上厮杀,却也难占上风,何况拓跋部数千骑兵以及潜入在深海里的银鲨群随时都有可能一哄而上——陈海不能冒险,让诸妖杀出鱼寨太远,甚至严令诸妖的活动范围,不得离开鱼寨十里之外,现在还没有到决战的时机。

陈海、苍遗、黑角妖虎、宁婵儿、鹤婆婆等确认有新的一批鱼群,进入鱼寨海的水域,就赶回来,这时候骚扰的敌骑也收拢回去,北崖这边,捕鱼苦奴以及仆从兵,这一天下来,又有近两百人的死伤。

面对如此不利的纠缠场面,无以为计的苍遗也是气得大怒,就想单枪匹马追过去,杀十数敌骑泄愤。

陈海将苍遗拦住。

拓跋部五千精锐战骑,会同银鲨群,又有道胎境的银鲨老妖坐镇,苍遗是能杀十数敌骑泄愤,但也绝讨不到好。

冰坑附近一片狼藉,悲怮之声大作。

一个披裹兽皮衣裳的奴隶抱着一具尸体放声大哭,他怀中的尸体和他面目有些相仿,想来应该是兄弟,只是胸口被铁矛射穿,血汩汩往外涌,胸口剧烈喘息着,眼见是不行了。

哭了半晌,这奴隶指着收拾战场的奴兵破口大骂:“你们为什么就不敢打,为什么就打不赢……”

他旁边的一个人赶紧捂住他的嘴,可是很多人都已经听到了。

正在帮忙收拾战场的仆从兵将卒,也只是往这边看了看,张嘴想说话,却没有说出口,低头去收拾这狼籍的战场。

或许不能称之为战场,简直就是屠杀场,他们每天都要被杀伤、杀死百余人,却拿敌骑以及银鲨群无计可施,还要担心哪一天,银鲨群从海底将这一大片冰层都拱碎掉,让他们一齐落下冰冷的海水里冻死。

只是好多人在埋下头的时候,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眼角落在冰面上,都来不及融化哪怕一点儿冰面,就被冻结了。

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命不如草芥。

不过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将尸体以及受伤的苦奴、仆从兵抬进鱼寨,天色还没有黑,千余苦奴们还得继续捕鱼……

陈海和苍遗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苍遗转身看了看陈海,现陈海除了面目冷峻,其他都一如往昔。

苍遗敢要问陈海有什么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局,这时候心神微微一凛,他感知到有一小队人,正从尧山东麓的山岭里,往血魔峡方向潜去。

拓跋部派三五十人进来搞刺杀、搞破坏?这不是找死吗?

苍遗正要拉陈海一起去伏杀这些刺客,却见陈海眉头深锁,神识聚敛,正往那小股人马潜进来的方向延伸,而陈海神识正有节奏的收放,这正是用神识与人远距离交流的秘法,苍遗这时候明白过来,这小股兵马,是陈海调过来的人。

俄而,陈海才收回神识,露出了些笑容,对苍遗道:“这些人让我等了这么久,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他们?”

苍遗不知道三五十人过来能抵什么用,被陈海拉着往血魔峡飞去。

乐毅他们这时候已经进入血魔峡,为避开他人的耳目,四十多人都挤在陈海的木屋里,四十多人都穿着兽皮以及麻葛混编的衣裳,破破烂烂,但里面却都是最精良的战甲,玄兵战戟,也都用麻葛裹住,不露锋芒,看着就像是逃跑的苦奴。

看到陈海过来,乐毅、韩文当兴奋的上前行礼道:“不负主公所托,我们总算是赶在二月底之前进入尧山了……”

陈海点了点头,问道:“一路上辛苦了,其他人呢……”

乐毅回道:“为避免引起注意,我们分成二十个小队,扮成逃跑的奴隶或逃荒的难民或进入草原采集药草或狩猎的药农、猎户。不敢贸然进入尧山,前夜先在尧山东面的石蛟岭聚集,我先带着第一批过来参见主公……”

“好!好!”陈海让其他人先进地宫,将乐毅、韩文当留下来,跟他们介绍当前的尧山局势……

“二十队人,都有你们这样的实力?”苍遗震惊问道,他原以为只有乐毅、韩文当四十多人过来,就算乐毅、韩文当都有明窍境后期乃至巅峰的修为,但都抵不上什么屁用,但要是乐毅、韩文当才是第一批,后面还有十九批这样的精锐,那就完全是两个概念了。

“我从哪里挑四十名明窍境强者来,”陈海微微一笑,说道,“现在天机学宫及龙骧大营,要保证龙骧军的战力不被严重削弱,我也只能抽调一千八百基层武官过来!”

“一千八百名基层武官!”苍遗眼珠子瞪得溜圆,这时候才真正明白陈海的算计是什么,陈海是要用这一千八百名基层武官,将两万仆从兵以及四万工兵营的辅兵,都编训成能够进入战场的精锐战力!

陈海一方面安排鹤婆婆去迎接其他人马,分批潜入尧山,要确保在这支精锐初步编训成之前,不惊动敌兵,另一方面又将乐毅、韩文当他们从血魔峡带入地宫,由郭泓判带着他们先熟悉地宫里的情形。

地宫足够开阔,将是他秘密编训战兵的地点。

陈海与苍遗回到偏殿,解除掉禁止,雷狱炼魂阵还在运转,只是已经没有电光在劈下来,在雷狱炼魂阵郑重,猩红的血丹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丹窍之中蕴含的血海也变成了一团粘稠的金色,不再有一丝残魂怨煞的气息。

苍遗撤了阵法,将净化后的血丹拿给陈海,陈海闭着眼睛体悟着这丹药的的气息,直感觉宏大无比,这里面蕴含的是最纯粹的力量。

陈海小心翼翼的把金丹收了起来,跟苍遗笑了笑,说道:“等张雄他们都过来,将操训之事安排好,我就直接闭关冲击道丹了,到时候北崖这边的防御战事,还望师兄多多照拂——师兄要切记一点,我们至少还需要不动声色的拖延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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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依然寒冷,但是吹来的风已经带了些柔和的气息,有在瀚海草原上生活几年的人知道,冬天快要过去了。

可冬天过后呢?

他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是如同私下里流传的一样,打完这一仗真能让他们重返家园,还是继续在瀚海受苦?

又或者说,他们怎么可能打赢这一仗?

很多奴兵想到这里都非常迷茫,士气低迷。

虽然相比之前在蒙兀部的生活,现在的日子改善很多,但是看不到希望,人怎么能振作?

“收队!”嘶哑的声音在各个方阵中流水般响起,齐寒江很快带着两万人浩浩荡荡的往地宫走去。

这让奴兵们都很疑惑,为什么不回营寨?

整齐的队列中开始有些骚乱,军纪官来回巡视,一通喝骂才勉强制止住了。

穿过一道狭长的山崖,一座宏伟的石门无声开启,黑漆漆的洞口犹如噬人的巨口一般张着,齐寒江与十数扈卫坐在山崖上,督促畏畏缩缩的士兵进入地宫。

心思慌乱的仆从兵,走进来之后,却现道路的尽头原来是一座无比巨大的地下大殿,大殿里的中央,站立着近两千名气势冲天的战将,而再往前在祭天台上,数十个人傲然而立,站在正中的,正是陈海。

第三百六十四章 回家

两万奴兵虽然大部分都没有通玄境的修为,但是历经磨难,见识都还是有的。

看着大殿之内这近两千员披甲战将,气势冲天,浓郁到如有实质的杀气,让他们感觉如同剥光了的婴孩站在上古巨兽面前一般,感觉到自己是那样的弱小跟无力。

这才是真正百战的精锐。

最先进入地宫大殿的奴兵,都已经由各自的队将整列成队,也最靠近大殿中央的披甲战将,他们情不自禁的也挺起胸膛,想要和这些披甲战将一比高下,但是只是撑了一小会儿,气势上就再也撑不下去。

而这些百炼精兵如同钢铁铸就一般,纹丝不动。

前前后后用了两炷香的时间,两万奴兵才全部从甬道进入地宫大殿;而从另一侧,从工兵营、匠工营所属的矿场、伐木场、采石场抽调过来的四万壮勇,也在姚文瑾等人的带领下,进入地宫大殿,站在祭天坛的右翼。

六万多人在地宫中黑压压的一片,但还没有将地宫大殿完全占满,可见地宫之大,着实让人咋舌。

陈海左右扫视了一圈,他从龙骧大营抽调的精锐,如期赶到尧山跟他们汇合,也就意味着在尧山再训练一支精锐战力,计划真正成熟起来。

大殿四壁数十口水缸粗细的酥油灯在熊熊燃烧着,顶部还将镶嵌上百枚夜明珠,仿佛繁星,照大殿照得亮如白昼,又由于大殿足有上百米高,所以即便这么多人拥挤在地底数百米深处,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压抑之感。

陈海缓缓开口,雄浑的声音在地宫大殿里传荡,确保每一个人就能清晰听道:“我是谁,现在大家这段时间私下里已经有所议论,却又不能确认,或许又觉得打赢这一仗,就能返回燕州,跟家人团聚的传闻,只是永不可能的妄想。那么今天,我站在这里告诉大家,我就是天机侯、宿卫将军、龙骧都尉陈海!而我站在这里,就是要带大家离开瀚海草原,回燕州!”

在将两万奴兵调到北岸之后,陈海就暗中让人传递一些消息,以便能鼓舞守御北崖鱼寨的士气,但是对奴兵来说,只有陈海一天不正式的站出来,这些消息都不是可靠的。

这时候此时看到陈海站出来,饶是受训了五个月的奴兵已经纪律严明,但场面还是骚动了起来,他们难以想象眼前的一切。

奴兵主要来自于蒙兀诸部的奴隶,前段时间他们听到太多有关潼口血战的传闻,天机侯打破妖蛮野战不能用的神话,令蒙兀部半数精锐丧命在天水郡北部——这对受于蒙兀诸部残酷压迫的奴隶们来说,是何等痛快的事情啊。

这些天统领他们抵抗拓跋蛮族的,竟然就是天机神侯陈海!

陈海稍微顿了顿,等到骚动慢慢平息,接着讲道:“我来到尧山已经一年了,很多人或许会想,为什么我拖到一年之后才正式站出来,为什么我们要跟压迫过我们的蛮族合作,去对抗其他的蛮族。大家可以想想,这一年来,展了哪些变化:是不是不再无缘无故的被打骂杀死了?是不是能得到足够粮食,不再饿着肚子去干活了?是不是只能寄身在四壁漏风的窝棚里苦熬寒冬了?是不是同乡人连一句乡音都不能相聊了?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之前所有的改变还不够,我们要带着我们的家人,回燕州!道路不总是一帆风顺的,为达到这个目的,我们需要跟铁崖部合作,而之前诸多的改善、改变,都是铁崖部有诚意的赎罪表现……”

六万奴隶此时已经彻底挺直了胸膛,各个双眼饱含着热泪,浑身激动的颤抖不止。

他们被掳掠来这草原上,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过了两年。

数年间,他们受尽欺凌,尝尽侮辱,看着一个个身边的人憋屈绝望的死去,但是每每午夜梦回,他们总是会下意识的望向南方。

或许,那里已经不再有他们的亲属家眷,那里,或许他们的祖宅已经被付之一炬,但是他们在梦中,还是会回到家乡。梦中的家乡或许没有鸟语花香,梦中的家乡或许也要忍饥挨饿,但是那里,终归是他们的故土啊。

“仅仅靠我一个人,是无法将大家都带回燕州,我需要大家一起努力回燕州。你们在被掳来之前,有些人可能是士兵,有些人可能是农民,有些人可能是手艺人,甚至有些人可能是宗阀子弟,但是到了这里,你们就变成了同一种身份,那就是奴隶。你们可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想要随波逐流,但是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们这样浑浑噩噩,自暴自弃下去。我从燕州带来了两千人,他们将会教你们杀人,他们将会教你们战斗,他们将会教你们踏平眼前阻挡你们的一切。而这些最终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

陈海猛地举起右手,高喊到:“回家!”

“回家!回家!”六万人举起手臂,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穆图和蒙厉在大殿的角落,看着这些状若疯狂的奴隶,吓得蜷缩不已,生怕这些奴隶现了他们的存在,将他们俩给生吞活剥了。

看着祭天台上的陈海,穆图彻底的震惊了,失神的看着这个容貌高峻的青年,情不自禁的会想,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谋划这一切?

一年间,近二十万妖蛮精锐在尧山斗得你死我活,费尽心机要争夺这上古地宫,他们能想到,最终会落入此子的算计之中?

听着六万奴隶激昂的怒吼,看他们状若疯狂的样子,穆图丝毫不怀疑这六万人有朝一天,从这地宫里杀出去,能令拓跋部的蛮将是何等的震惊。

想到这里,穆图心中就是一阵悲哀,人族有陈海这个妖孽的存在,怕是黑石汗国还有可能继续称雄瀚海吗?。

奴兵们的情绪渐渐安定了下来,这一瞬间他们凝结的气势让北上的两千龙骧军武官也为之侧目。

陈海目光坚定的看着他们,最后说道:“以前,你们是奴隶,之后在蛮族的眼里,只能算是奴兵,但从这一刻起,你们可以将这耻辱的称呼扔到脚下,踩碎。敌人的鲜血,以及敌人临死前的惨呼,将证明你们都是我龙骧军合格的将卒……”

“吼!吼!”六万将卒怒吼起来,要将地宫大殿的顶都掀起来。

这一刻,苍遗也深知什么叫士气可用,六万人的意志凝聚到一起,所汇聚的杀伐兵气,已经将地宫附近的天地元气死死的锁住,即便苍遗这一级数的强者就能无法再借用外界的半点元气。

而杀伐兵气也是神魂层面的存在,在六万人如此强悍的杀伐意志之前,即便是道胎境强者的神魂也会受到严重的压制,非但不能借用外界的天地元气,自身的实力也无法全部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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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陈海通知,赶到地宫大殿的铁鲲、铁都看到这一幕,也是震惊不已。

铁鲲却还好,他早就识得陈海谋局是何等之深,要不然也没有天机学宫及龙骧军奇迹般的崛起,铁都则是嘴巴张开半天,都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难以想象总编制才四五万兵马的龙骧大营,竟然能抽调出这么多的精锐武官来。

铁都却不知道,龙骧大营的背后是天机学宫,而陈海在天机学宫除了天机傀儡术之外,还早就开辟兵术一脉的传承,从燕州诸郡招募寒门弟子入学。

这几年来不知道有多少苦无出路的寒门弟子加入天机学宫,在潼口血战大捷,看似龙骧大营的兵员编制没有增加,却不知道又有多少学宫弟子受大捷的激励,加入龙骧大营成为后补武官备训或成为垦荒置民的民吏……

当世人盯着天机学宫所造的天机战械之时,却不知道天机学宫最为核心的,还是人。

陈海计划将六万兵营,编三个战营,分别以乐毅、周钧、韩文当、沈坤、张瀚等人为正副都尉;另外由齐寒江挑选一千悍卒,编一支能与诸妖配合作战的狼骑。

铁崖部驯养的战獒狼数量有限,只能勉强抽一千头战獒狼出来。

铁崖部乃魔獒的后裔,驯养獒狼自有一手,但人族将卒想要乘御凶性未抿的战獒狼进入战场,非常难,但平时沉默不响的青狼妖,在修成人身之前,愿意暂时充当齐寒江的座骑,却是解决慑服战獒狼的难题。

陈海宣布主要将领的任命,之后就将祭天台交给周钧、韩文当他们点编将卒——乐毅、周钧、韩文当他们此次过来,虽然没有携带重弹弩这样的军国战器,但也额外携带四千余副淬金级兵甲过来,这时候也需要分放下去——陈海与苍遗、乐毅、鹤婆婆以及此次率众将官北上的张雄,往铁鲲、铁都那边走过去。

陈海跟铁鲲说道:“我从龙骧大营抽调了两千武官,但要想将六万兵马完全操练起来,需要有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我也会闭关潜修,地宫这边,你找苍遗师兄,北崖鱼寨,你找乐毅——一个月后,瀚海冰层就会融化,再有一个月,尧山之内的粮食就濒临耗尽,到那一刻拓跋旗定会认为他们胜券在握,那也将他们失去所有的警惕之时。所以,还要请你们在魔猿城坚守到两个月后,北崖这边,这段时间也会不动声色的继续被动防守下去。”

“知道了!”铁鲲吐了一口气,说道,“也就是说这两个月内,我们什么消息都不能泄漏出去,还要继续打两个月的憋屈战,最好在两个月后,引诱拓跋部的兵马疯狂进攻魔猿城……”

陈海点点头,又跟苍遗说道:“师兄可知要怎么打憋屈战?”

苍遗仰天一笑,拍着陈海道:“你这小子,恁多心眼。师兄何曾误过你的大事?你且放心去闭关,外面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

陈海又跟众人一一交代了一番,最后看向宁婵儿,说道:“要是阎渊再无胆出兵,我也无话可说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最后一战

“嗡”的一声,一扇雕刻玄奥道纹的万斤铜门缓缓升起,陈海心里盘算了一下,冲击道丹所需要的丹药都已经准备齐全,就迈步走进苍遗特意为他准备的玄机秘室。

这处秘室,原本是苍遗在地宫的潜修之所,是一座十米高矮的偏殿,内部有特别的阵法禁制跟外界隔绝开来,即便是地宫大殿被震塌,这座偏殿就能夷然无损,有一眼活泉连接尧山的主灵脉,使得秘室充满着至正至纯的灵气,确保陈立潜心修炼时,能有连绵不竭的灵气炼化为真元,最终能成功凝聚道丹。

关下这道铜门,接下来偏殿之外的事情,陈海就要暂时的彻底放手,入寂后除了修行,不能再有其他的杂念。

事实上,在乐毅接手北崖的防务以及兵马操训之手,又有张雄、周钧、沈坤等人辅助,也不用陈海担心什么。

近两千名精锐武官的编入,一千战狼、四千余副淬金级兵甲,令北崖六万兵马的实力,生根本性的变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拖延时机,让六万兵马的根基打得更坚实。

事实上,要避免敌军过早觉察出异常,要将敌军继续拖在尧山,不让他们过早的动总攻或在这边还没有准备好一切之前就干脆利落的撤走,又要借不间断的紧接、骚扰战锤炼兵马,不能有太大的伤亡,还要保证捕获一定量的海鱼,这对主将指挥全局的技巧要求极高。

要让齐寒江、韩文当乃至张雄率领一部精锐打硬仗可以,而要将所有的分寸都拿捏到恰到好处,甚至让魔猿城的友军都认为他们在北崖只是苦苦支撑,也只有乐毅能做到这一点。

陈海暗中留在横山,就确定乐毅、黄双、吴蒙、孙干、苏原五人,为军事核心,这次又将乐毅调过来,代替他主持北崖防务,齐寒江开始是有些不服的,但看到乐毅将每天的被动防守所产生的伤亡都控制在三四十人左右,而更多的人只是受伤,而不是在战场上被击毙,就不得不叹服乐毅对战局的控制水平,实在诸将之上。

计划两个月的编训期实际上还是太短,但抽调过来的都是精锐武官,指挥体系、将领间的编制也都是现成,只要能熟悉手下的战兵,新编的龙骧大营第六、第七、第八战营的将卒轮番上阵,很快就熟悉手里的刀兵弓弩,也很快就掌握最基本的战阵编制及变化……

六万战兵一天天在蜕化。

为了防止诸妖闯出去闹事,泄漏机密,苍遗也下令诸妖都在地宫潜修。

进入三月,照射到瀚海之上的阳光开始有了温度,和煦的春风在瀚海上开始吹拂,冰面开始融化,已经不能容纳数千铁骑在上面驰聘时,拓跋部对北崖的扰袭也就中止了。

这时候,银鲨一族就将北崖附近冰层彻底捣碎,北崖这边也就没有办法再用旧法捕鱼,而短时间内也造不出能与巨鲨在深海对抗的坚固战船来,只能沿北崖撒下鱼钩,以最传统、最笨拙的办法去钓鱼,但每天的收获就太限了。

最后粮食紧张到苍遗都不得不亲自潜入北崖附近的海里,去捕捉一些巨大的海鱼过来,补充粮食的不足。

开春之后,积雪慢慢消融,一抹抹绿意在尧山上下绽放开来,双方都在抓紧时间做最后的准备,大战仿佛一触即。

冰层融化后,有银鲨一族的帮助,拓跋部造一些简陋的渔船,每天还能继续捕获大量的海鱼,经白鹿城运往南麓大营,又或在白鹿城的冷窖里冰封起来作为储备用粮,此外拓跋部控制着尧山外围的广袤土地,可以源源不断从瀚海东岸的部族征调粮食跟牛羊过来。

相对于拓跋部的好整以暇以及北崖暗中储存了一些海鱼,玉柱峰以南、以东的诸部族人,三月中下旬往后,就不得不去面临严重的饥荒。

再没有奴隶劳作,铁矿场、采石场、伐木场、冶炼场、铸造工场都需要诸部族人填进去补充劳力的不足,可在繁重劳动的同时,他们还得不到足够的食物。

进入三月,铁鲲就全面收紧食物供给,为保证更多的食物能倾斜给战兵以及重体力劳动者,老弱妇孺每天控制只得一餐供应。

不满的情绪在诸蛮部族中间慢慢滋生,有人提议修山道策划退路,但更多的蛮族将领们心里清楚,他们已经被黑石汗国放弃了,即便是突围,又能到哪里落足,哪里又有充足的粮食等着他们去劫掠?

这一切都被拓跋部的蛮将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铁崖诸部的崩溃只在朝夕,近一年来拉锯战的艰辛,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刻。

虽然拓跋颜等少数蛮将还是反对强攻魔猿,应该将铁崖部拖得更虚弱,但黑石汗国那边会不会一直按兵不动?

更多的蛮将近一年来消磨太多的耐心,何况他们能清楚看到魔猿城内的守军已经开始变得虚弱,而己部的将卒求战热情一天高过一天,进入四月中旬,每天都有人跑到拓跋旗的大帐里,请求出战。

再拖下去,就是瀚海草原上的雨季,情势就又会变得复杂。

沙滦对于兵事并不熟悉,也不愿意插手具体的战事,他的目的就是要将所有觊觎临崖海域的愚蠢人类统统赶出尧山。

拓跋旗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黑石城有兵马集结的迹象,虽然不能确定黑石汗王伤势已经痊愈,但这绝非好现象。他此时一方面希望有银鲨一族的保护能继续捕捞大量的海鱼补充食物,另一方面也指望沙滦能在战场之上钳制住苍遗。

一轮弯月高高挂起,沙峦屈膝坐在一处顾峰上,不远处是灯火通明的拓跋部营寨,营寨里面人仰马嘶,拓跋部正在为最后一战做准备。

身后一阵清风袭来,一双柔弱无骨的玉臂轻轻环在她的腰上,沙滦狰狞的脸柔和了起来,轻轻的拍着那双柔荑。

“大王,不知为何,赤濡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明日一战,我们必须要参加么?”赤濡将脸庞轻轻附在沙滦的背上,柔柔的问道。

“没有你我,那妖蛟没谁能制衡,说不得战事还会有什么反复。铁崖部眼下已经油尽灯枯,只需要一点点压力就会分崩离析,明日一战,还是无妨的。也只有击杀那头妖蛟,临崖海域才能真正的回归安宁。”

听沙滦的语气胜券在握,但是赤濡就是不能放下心来。

相反,在和煦的春风中,她却每每感到一种刺骨的冰寒,想到这儿,她微微颤抖了起来。

沙滦感受到了赤濡的异样,转过身将赤濡抱起,宠溺的说到:“你一直在海域生活,极少上岸,怕是在岸上太久,牵挂家乡,这才有了乱七八糟的念头。不过你放心,一旦这边战事一了,我就陪你回临崖海域,到时候如果天幸能把化形篇补全,你我能生无数的子嗣,临崖海域就会真正的属于我们。”

弯月渐渐西斜,照着相拥的二人,拓跋部大寨的动静早就沉寂下来,除了山风和偶尔的虫鸣,四下一片静寂。

拓跋部的异动魔猿城早有所察觉,大战即将在这两三天内暴。

安排防务到很晚,众蛮将都回去休息了,铁鲲还在大帐里沉思一动也不动。

再有一两天,所有的筹谋、所有的底牌,都将会被揭开;明天,也会是铁崖部踏出崛起的关键一步。

诸将心思慌然,而这样的夜晚,铁鲲也夜不能寐。

过了良久,松木巨柱上悬挂的油灯越来越弱,恍惚了几下,终于灭了,铁鲲宽厚的身子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天空终于泛起了微微的青色,苍凉的号角从远处响起来,铁鲲知道最后一战终于来了。

铁鲲走出大帐,几个跨步就登上两百丈之外的城墙,看到远处拓跋部训练有素的一队队士兵们,在悍勇的百夫长带领下,快而有序的前往阵前集合,随时都会往魔猿城这边碾压过来。

大量的投石弩和各类攻守城器械,在辅兵的嘿呦声中,笨拙的往前推进。

铁都走过来,担心的看到铁鲲一样,铁鲲知道大兄的意思,是希望他到北崖或直接进入地宫走一趟,看那边到底准备怎么样了,看一眼天机侯陈海到底有没有成功修成道丹。

铁鲲摇摇头,传念说道:“陈侯自有安排,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魔猿城——要是连魔猿城都守不住,未来铁崖部如何去争取应有的地位?”

铁都想想也是。

这时候就听得玉柱峰方向一声震天裂地的咆哮,苍遗在玉柱峰之巅展示出的真容,百米长的蛟躯密裹青色鳞片,在晨曦下烁烁闪光,魔猿、黑角妖虎、黑鳞狡也站在玉柱峰之巅朝天咆哮,很快就率领诸妖,往魔猿城这边赶来助战!

当太阳完全升起时,魔猿城上,兵戈如林。

魔猿城下,黑云压城。

拓跋旗穿着一身明光铠甲,手里握着玄雷爆炎刀,跨坐在青蛮巨兽之上,身旁左阳、左鹫等精锐战将一字排开,久经战阵的拓跋旗微微有一丝激动,这一仗打完,一个可以和黑石汗国相媲美的汗国将会崛起在瀚海东原。

他深深吸了口气,狰狞的脸上毫无表情,一挥手,万千精锐犹如高铁洪流一般,冲向魔猿城……

第四百六十六章 紫电雷芒

当第一波数百斤重的石弹狠狠的砸落到魔猿城头之时,陈海就有所觉,但他已经到冲击道丹境最关键的一刻,实在不容他去为外事分心。

炼除残魂怨魂之后的血丹,悬浮在陈海的头顶三尺高处,一道道由无尽金色光屑组成的金色光链从血丹里散出来,没入盘膝而坐的陈海体内,连接着他的灵海秘宫。

这条光屑之河,是由最为纯粹的灵元组成,这一幕代表着此时正源源不断有磅礴的灵元从血丹抽取出来,纳入陈海的灵海秘宫之中。

在陈海灵海秘宫之中,至阳至正的无尽真元,就像愤怒的汪洋大海,磅礴到难以想象,即将彻底失控,要将陈海的灵海秘宫彻底撕碎——要是苍遗看到这一幕,都会震惊,陈海在灵海秘宫纳入这么多的纯阳真元,竟然没有崩溃掉。

在纯阳真元形成的汪洋大海正中央,有一道紫电雷芒,也是这道紫电雷芒,维持住如此磅礴的纯阳真元纳入灵海秘宫之中,没有崩溃掉。

这道紫电雷芒,就是陈海修悟到第二重境界的风雷真意的具象。

凝结道丹的原理不难,参悟道之真意之后,以道之真意为种子,不断的汇聚、压缩纯阳真元,当纯阳真元足够巨量、足够磅礴,在达到一个临界点后,足够磅礴的纯阳真元就会往道之真意所在的极点坍塌,最终凝聚成道丹。

一方面,越强的道之真意能约束、压缩越磅礴的纯阳真元,另一方面,越强的道之真意,纯阳真元坍塌聚变的临界点越高,使得成丹过程越凶险,但成就的道丹品阶也越高。

陈海所悟的风雷秘意,在灵海秘宫具相后呈紫色,也就意味着陈海一旦踏入道丹境,所悟就是诸修羡慕之极的紫丹——而修成紫丹,意味着陈海继续修炼下去,只要不意味辞世,将来有六到七成的把握能够修成道胎。

当然,陈海要是有足够的时间潜修,将所参悟的诸多道之真意,都融入风雷秘意之中,将风雷秘意修炼到第三重境界,或者掌握更高层次的真意,未必不能一步修成金丹。

此时形势危急,陈海涉及到的斗争越来越高级,明窍境的修为力有未逮——虽然很多时间,并非依赖于蛮力,但陈海总需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免于敌对势力的恶意刺杀吧?

再者,陈海对能修成紫丹,也实在提不出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近百年来,燕州修入道丹者也有二三百人,真正有紫丹成就的,也就三五人而已。

紫电雷芒散出宏大的气息,在灵海秘宫中扩散开来,闪着丝丝电光,仿佛带着无穷引力一般,催动纯阳真元在灵海秘宫里旋转起来……

血丹中的纯阳灵元已经所剩无几,连带着那一道道金色光链也黯淡了许多。

而陈海的灵海秘宫深处也已经近似干涸,但那凝重的风雷真意仿佛还没有满足,仍然在不停的吸附着真元,陈海古井不波的在那里坐着,外面的刀山火海,血肉横飞和他似乎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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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钳制沙滦等人,苍遗带领着众妖兽坐镇魔猿城,但双方道丹境以上的强者都不会轻易出动,因为他们现,在十数万精锐所凝聚的杀伐意志面前,不仅天地元气搅乱得一塌糊涂,他们的神魂也是弱的,也是受压制的,即便进入前阵,也很难挥道丹境强者应有的威力。

在常规的攻城战当中,铁崖部的四万精锐,依据坚城,又有这段时间来所铸造各种简单而有效的战械相助,也实在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魔猿城上下震天嘶吼,一道道各色光芒时不时的升起,接战不多久,城头上下就被鲜血染红了。

拓跋旗站在中军阵列之中,遥遥望着前方的战场,他面无表情。

铁崖部的防守之强,实在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特别是对方的抛石弩,不但射程比己方的弩车远,而且更为精准一点,从开战到现在,己方已经有十几台抛石弩毁在巨石之下,相反己方的抛石弩刚刚到能砸到魔猿城城墙的有效范围。

当时有人说铁崖部的铁鲲广泛启用人族,当时他还颇为不屑,现在看来,或许拓跋汗国往后也应该重视人族工匠了。

拓跋汗国,每每想到这个词语,拓跋旗心中就激动万千。

这时候有一只魔鹫从极远厉啸着掠来,拓跋旗抬头望去,抬头释出一道玄光,指引那头从赤眉湖方向飞来传讯的魔鹫直接往他这边飞过来。

五千余里外的赤眉湖,有三四十万燕州人族聚集,其中有十万黑燕军精锐,这是除黑石城之外,拓跋旗必然全局考虑的第二大变数。

拓跋旗不能不关注这十万黑燕军残部的动向,下令监视赤眉湖的哨寨,每隔三天都要传递一次消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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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赤眉湖西北六七百里外,近年来拓跋部占据一座名叫灰鸦岭的石头山,建造一座坚固城寨。

灰鸦岭寨并不很大,大概一千步方圆,在茫茫的瀚海草原上,算不得起眼,这个城寨的建立,跟尧山的战事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而是监视赤眉湖黑燕军动向的总哨寨。

拓跋部暂时腾不出手来解决黑燕军,这时候也没有谁会认为黑燕军会参与尧山的战事,但谁也不会放任这么一支强大的人族精锐在拓跋部的腋腹之地立足,就此不闻不问。

灰鸦岭城寨常驻兵马三千,主将乃是拓跋旗的堂弟拓跋虎,也是一个明窍巅峰的存在。

起初拓跋虎兢兢业业的守在这里,唯恐赤眉湖方向有什么风吹草动,但他很快也认定,聚集到赤眉湖的黑燕军看似很强,但根基太差了。

此时的黑燕军是不可能偷袭拓跋部腹地的!

黑燕军在赤眉湖畔能自给自足,更多应该是想着自保,而不是招惹是非;没有太多的人口,就没有太多扩张领心的野心;而有限的人口,也注定黑燕军没有统治瀚海草原的可能,他们没事吃撑了,冒着极大凶险去偷袭拓跋部的腹地干什么?

想明白这些后,拓跋虎就开始他的幸福生活,每日处理完并不繁重的日常事务,就会躲入营寨中美酒大肉。有时候黑燕军那边送些礼物过来,表示要以后和平相处,拓跋虎也都笑纳下来。

既然认定黑燕军不可能有胆跟拓跋部结仇,为什么不笑纳?

将来汗王决定要剿灭黑燕军,踏平赤眉湖,到时候剿灭、踏平就是!

今日也不例外。

拓跋虎刚得到魔鹫传书,知道尧山那边的总决战今天已经打响,只等拿下尧山,整个瀚海东岸的草原就会都沦为拓跋部的狩猎场了,到时候拓跋部就才有资格跟黑石汗国并肩齐驱,他拓跋虎的权势也会水涨船高。

志得意满的拓跋虎,今天罕见的出现在校场上,慷慨激昂的乱讲一通,随后就回到自己的营寨中去了。

那里有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在等着他,是灰鸦岭附近一个小部族领下午刚送过来给他享用的。

刚才拓跋虎手里有一堆事要处理,都没有来得及享用,这时候想想那柔美的身姿,妖艳的脸庞,拓跋虎就感觉心头像点着一把火似的。

回到大帐,胡乱的将一条羊腿送下腹中,又灌了半坛子没救,醉眼惺忪的拓跋虎着人将女奴送了上来。不够多时,就听得账外一阵佩动环响,大帐帘子一掀,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带着一股奇特的香风走了进来。

拓跋虎眼神一阵呆滞,死死的沾在这个宫装美女的身上,再也移不开了。在绝色美人面前,拓跋虎没来由的感到一点儿自惭形秽,他抬起袖子,狠狠在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唯恐一嘴的油腻唐突了佳人。

那美人轻笑一声,屈身道了一福,拓跋虎傻笑着就要伸手去抱,那女子咯咯笑着轻盈的一转身让开了。

“大王英雄盖世,先让小女子敬大王一杯如何?”说着就抱起那半坛酒往桌案上的碗中倒去,只是那半坛酒对这弱女子显得有些重了。

看着蹙着峨眉,略有些吃力的佳人,拓跋虎喉结蠕动了一下,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口水。放下酒坛,女子看着拓跋虎的痴样,轻抬手臂用流苏般的衣袖掩着口嘻笑了一声,伸出一双胜雪的柔荑,将酒碗端起敬献给拓跋虎。

拓跋虎此时已经色迷心窍,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女子的一处指甲,闪着妖异的红光。他抓起酒碗一饮而尽,顿时感觉这杯酒比刚才更有劲了许多。

他哈哈大笑道:“美人儿,我看你这柔弱的身段,想来越述部的老东西还没有糟蹋过你,且让本大爷来试试。如果那老东西之前欺负过你,将来我拓跋部必定踏平越述部,帮美人儿你好好出一口恶气。”

说完就合身向那女子扑去,可那女子虽然看起来柔弱,但是脚下步伐却轻盈的很。一阵叮当乱响,拓跋虎扑倒了许多家什,但就是没能一亲_美人芳泽。

拓跋虎心中的那团火越燃越烈,只觉得眼前的景物都开始扭曲了起来,而佳人银铃般的笑声,也犹如在远方一般。昏昏沉沉的他自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浑身冒起了红光,最终还是一股剧烈的灼痛惊醒了他,这时才惊慌失措的出惨叫,但是没有持续两息,意识就陷入永久的混沌。

拓跋虎最终变成了一团人形火炬栽倒在大帐中,那火迅的窜燃起来。

大帐的扈卫,现主将遇刺要冲过来营救、围杀刺客,一道剑光纵横斩出,宁婵儿纤纤玉手,同时将反扣的二十多枚冰凝丹一起洒出。

拓跋虎虽死,但灰鸦岭寨还有三名千夫长,实力皆是不弱,宁婵儿要是被拖住数息时间,极可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她这时候也是不要命的将冰凝丹、凝火灵液洒出去,想要趁着混乱,杀出敌寨。

这时候沉闷如雷霆般的马蹄声,从远处震动大地,灰鸦岭寨站在哨楼上的斥侯,这时候突然现就在七八十里,上万黑燕军精锐骑兵如同钢铁洪流一般,正往他们这边快切来……

“敌袭!敌袭!”

寨内因主将遇刺一片混乱,而寨墙上的哨楼因为现上万敌骑逼来,敲响大钟出警讯,一时间乱作一团,也不知道是组织人手围杀刺客,还是先将所有的兵马调上寨城,抵挡半个时辰就会到达的强袭!

第四百六十七章 争议

黑燕军在赤眉湖蛰伏了三年,委屈求全、忍气吞声,只为能够在这杀机四伏的草原上能勉强存活下去,但黑燕军终究是一头猛兽,今朝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来。

一片狼藉的灰鸦岭城寨中,烈火肆意蔓延,身穿黑甲的阎渊,此时站在残断寨墙上,一只脚踏在一个千夫长蛮将伤痕累累的尸上。

在战场局势被黑燕军完全掌控之后,这个千夫长居然还能率领着一小部扈从,背靠着城墙做困兽之斗,给黑燕军带来了不小的伤亡。

黑燕军在燕州连年恶战下来,能随着阎渊辗转到赤眉湖的,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稍微调整了一下战阵,最终还是将这员凶悍蛮将斩杀当场,没有让他突围出去。

是役,黑燕军一万精锐强攻灰鸦岭寨,杀敌三千,在付出了三百余人的伤亡代价后,终于将这个牢牢从北部盯死赤眉湖的哨寨拔除掉。

站在寨墙之上的阎渊,也不管往北溃逃的蛮兵,他的眼神穿过尸骸狼籍的战场,往西北方向望去。

相距四千多里远,阎渊自然看不到尧山的一点痕迹,但他不难想象尧山的模样,想象那个人负手站在尧山之中,将瀚海草原上的局势,都玩弄在他一人的手掌心里。

谁能想象陈海此次北上,竟然有如此深沉的目的。

宁婵儿代表陈海,说是将选择权交给他,但他这时候能做什么选择?

一道虹光从远掠来,宁婵儿轻飘飘的落在阎渊身旁。

一向飘然出尘的宁婵儿,此时看起来有些许狼狈,左手的衣袖就少了一大块,露出了粉嫩的一截玉臂。

阎渊侧过身子,想宁婵儿一拱手道:“如非师妹以身犯险,怕是黑燕军伤亡要比现在多少两倍不止,阎渊在这里谢过宁姑娘。”

宁婵儿落下时本身有些愠怒,此时看到一向黑脸的阎渊如此正经的给自己行礼,心下非常受用,款款的还了一礼,问道:“阎师兄,大军何时出?”

“现在就出!”阎渊干脆利落的说道,除了消耗过剧或受伤的将卒,暂时留在灰鸦岭寨休整,其他尚有余力的骑兵,即刻上马出,目标直指西北方向两千余里的沁海渡口,而在更远处,八万黑燕军步卒也即刻从赤眉燕北岸出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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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在魔猿城城头激战的拓跋部士兵缓缓收拢,往出阵地退缩而去。

此时的魔猿城头虽然还保持着大体的样貌,但城墙布满被砸开的蛛网状痕迹以及大大小小的石弹坑,着实显示了这一战的艰苦,也可见在数十具抛石弩连昼带夜的轰砸下,城墙是何等的坚固。

铁鲲拄着大斧呼呼喘息着,看着流水般回撤的拓跋部蛮勇,猛然将大斧高高举起,一阵欢呼声在魔猿城头响起;今日虽然数次遇险,但是魔猿城终于还是凭借着坚固的城墙,和精锐士卒守了下来。

看着兴高采烈的蛮勇,铁都心中却一阵叹息,战斗已经打响,但陈海依然没有出关的迹象,北崖也没有出兵增援魔猿城的样子,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可没有铁鲲那样无条件相信陈海。

然而在拓跋旗的大帐中,气氛并没有像其他人想象的那么轻松。

灰鸦岭遇袭的消息,以最快的度传到南麓大营,给左鹫等将带来了很大的震撼。

赤眉湖的那数十万人族他们并不是没有觊觎过,但是在授意小部族试探之后,现对方着实是一块硬骨头。

当时拓跋部和克烈部关系还没有分明,都怕自己上了之后伤亡太大,给对方捡了便宜,这才给阎渊一部得以喘息的机会。

而阎渊一部也素来本分,只是做一些农耕牧守之事,从不逾矩,甚至还私下拼命贿赂附近的中小部族——今日悍然起兵,实在让人想不透他们的目的何在。

短暂的沉默后,左鹫气呼呼的说到:“那部人族素来太平,但总有些部族去骚扰他们农耕。眼下已是春末,青黄不接,赤眉湖周边估计又是一片汪洋,想来他们也过得非常艰难。一年来,诸部部族十几万大好男儿被我们征调过来,你我族地虽然不说是只剩下些老弱妇孺,但是能操戈作战的蛮勇也实在剩不下太多。他们要们趁你我后方防备空虚,杀入我们的族地劫掠一番,我们该如何是好?”

听左鹫的话明里暗里透着对拓跋部的不满,左阳一阵头疼,他实在不知道最终战事会纠结到这种程度,只是上了贼船,再难下来,否则一年的辛苦功亏一篑,怕是大小部族都会不满。

左阳正想要呵斥左鹫两句,却听得拓跋旗说话了。

拓跋旗双手交叉的握着,眉目之间犹如聚着山峦一般,沉重的说:“你我族地都有坚城,一时半会儿还是无碍的。今日战况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了,铁崖部虽然背靠坚城,士气也较之当初的蒙兀部高上许多,但是在你我两部的精锐兵马之下,还是岌岌可危。就今日就登上城头,六次之多。铁崖部现在的口粮估计也只能还勉强撑上几天,我看铁崖部他们是撑不到粮食耗尽那一刻了。”

灯火噼噼剥剥的燃着,有蛮将又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要是黑燕军早就和铁崖部有勾结,他们出兵强行抢夺沁海渡口,断我等后路,又该如何是好?”

听了这蛮将的话,众人都深深吸了口冷气。

潼河从溱潼关蜿蜒流出,途经雁荡原、榆城岭,直入大草原,蜿蜒两万余里后从东部草源汇入瀚海之中。

潼河下游的水面通常都有十数二十里之宽,蛮族根本没有力能在潼河下游筑造大的固定桥梁,只是在下游最狭窄的沁海河段,用铁链将数十艘渔船捆绑在一起造成一座浮桥,成为连贯潼河东西两岸的下游唯一通道。

一旦沁海渡口及浮桥有失,拓跋部在尧山附近的十数万兵马就将顿时成为孤军,非要等到暮秋时节来临,潼河重新冰封起来之后,才能返回族地。

有人建议道:“要不派两万人回撤到沁海渡口,只要沁海渡口不失,那么我们在收拾完魔猿城之后,回身就能解决掉那一帮捣乱的人族。”

忽然帐中一阵冰寒的气息散出来,现在已经是春末,天气回暖,众将穿的也都单薄了起来。这一阵气息寒意刺骨,帐中几个修为低的都不禁一阵寒颤。

“说来说去,这有何难,只要是魔猿城攻下了,渡河之时在俺老沙看来还不是轻而易举?”却原来沙滦被吵的心烦,这才放开气息让众人“冷静”一下。

拓跋旗连连拍案,有沙滦这道胎级的海妖在,联手军中诸多巫蛮一起施展术法,将沁海那处只有两里宽的狭窄河面直接冰封起来,让大军渡过也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有一处隐忧拓跋旗没有说出口,那就是陈海训练的那两万奴兵为什么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当然,如果他知道那是六万精锐,而且还有近一千名辟灵境的话,表情会更加精彩。

第二日一早,有了沙滦的承诺,拓跋部依然如往常一样攻城。

拓跋部短短百余年的时间就崛起到现在的模样,果然不是只靠幸运,日头没有上到中天,魔猿城就已经几次告急了。若不是铁鲲在陈海身边耳濡目染了那么多年,要不是有诸妖助阵,怕是魔猿城早就易手了。

看着前方激烈的战况,铁鲲缓缓把头向北望去,心里默念着:“主人,铁鲲已经全部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你可千万不要负我。”

地宫大殿中,六万将士依然枕戈待旦,齐寒江焦急的来回踱步:

“我说乐毅,到底我们什么时候出兵?”

乐毅一边通过大阵观察魔猿城的战况,一边淡淡的说:“再等等!”

“等个屁!”齐寒江竖眉怒目,“我看那魔猿城已经几度遇险,若是魔猿城有失,拓跋部就会配合白鹿城以犄角之势钳制住我等,该如何应对?到时候魔猿城失守事小,误了主公的大事我看你该如何交代!”

“乐毅素来沉稳,陈侯闭关之前有交代,用兵之事大家商讨,由他决定。他既然说还不到时候,我们还是在等等吧!”鹤婆婆看齐寒江想要犯倔脾气,就出声帮忙圆场。

吴蒙等人领兵惯了,自然对局势有比齐寒江更好的判断,此时也都建议出兵,齐寒江嘿的一声坐在地上,闷气不止。

众人在这里争吵,魔猿城头忽然风云色变,春末的天气,竟然有点点雪花开始飘落。

在附近一处山峰掠阵的苍遗睁开双眼,变回真身,狞笑的朝天咆哮起来!

“终于要出手了么?”乐毅也是微微一怔,苍遗出手,意味着对面的银鲨妖也出手,他就吩咐下去,要让六万将士准备从血魔峡出击。

一旁的姚文瑾站了出来,这时候高呼不可,阻止乐毅此时出兵。

众人并不认得姚文瑾,姚文瑾的真正身世,这时候还绝不能泄漏出去,所有人只知道眼前这个脸部被毁容的中年人,是陈海到尧山后所收的随从,才辟灵境后期的修为,实在想不通陈海为何会如此看重他,竟然将匠工营都交给他负责。

只是此人负责匠工营素来进退有据,办事毫不拖泥带水,众人对他也没有什么恶感,此时看他跑出来横插一杠,都大感奇怪。

齐寒江早就在地宫中快被憋出毛病了,此时好不容易乐毅决定出兵,却被这人阻止,登时大怒,上前就要揪住姚文瑾的脖领子质问他。

姚文瑾虽然修为被废,但是境界却还在,怎会被齐寒江轻易抓住。身子微微一闪一挪,躲开了齐寒江的抓握。

齐寒江一抓而空,惊奇的“咦”了一声,他知道自己的出手有多快,辟灵境修为的人怎么可能闪过去?他又要欺身往前,却被鹤婆婆拦住了。大战之前,他对自己人动手,说到陈海那估计也说不过去,讨好的对鹤婆婆笑了笑,又指着姚文瑾,不悦的喝道:“小子,俺知道你已经跟随了主公一年多的时间,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姚文瑾能明白陈海真正的用意并非真就要重创拓跋部,将拓跋部杀得一蹶不振,更不符合将来的抗魔大局,但他这时却不能将血魔大劫之事和盘托出,也是急得不行,只是坚持说要等陈海出关做最后的决定。

“且不说主公闭关何时能够出关,战局演变如此,该怎么应付自有定计,我相信主公即便此时出关,也会决意出兵的。”乐毅说道,决定不理会姚文瑾,就要下令出兵。

蓦然间,地宫深处传来了一声轻啸,啸声中隐隐带了风雷之音。鹤婆婆、张雄等人都是道丹境的人物,一时之间喜上眉梢……

第四百六十八章 成丹

血丹在丹窍灵元全部耗尽后,就在半空中虚化掉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陈海的灵海秘宫中,曾经滔天的真元巨浪也已彻底干涸,紫艳的灵海秘宫也寸寸龟裂,唯有那一道紫电雷芒充满了肃杀的意味,将无尽的磅礴纯阳真元束缚在自己的周围。

而风雷真意所化的紫电雷芒还没有得到满足,开始从陈海的诸多灵脉之中抽取蕴藏在血肉之中最本质的生命本源力量。

道道生命本源力量所化的幽光涌入灵海秘宫之中,不断融入那淡紫色、纯阳真元所凝聚的真元之海——要是有人走进来,就见看到陈海皮肉在迅的枯萎,仿佛一具骷髅长寂般盘膝坐在秘殿之中存在了千万年。

如果生命本源力量还不能够满足风雷真意的汲取,陈海又不能及时散功,唯一的下场就是身死道消。

然而都走到这一步,陈海又岂甘心功溃一匮,散功修新修炼?

在这岌岌可危之际,由于吸附了巨量真元而边了模样的风雷真意,终于出一声心满意足的轻鸣,一股难言磅礴的浓郁生之气息从那一道仿佛亘古永存的紫电雷芒之中扩散开来。

下一刻就见无尽纯阳真元猛然收缩、坍塌下去……

下一刻,一枚紫电雷芒隐隐闪烁的纯紫大丹在灵海秘宫中滴溜溜的旋转着,随即一道磅礴无比的气息,从紫丹散出来,从陈海的天灵顶冲顶而出,绊着充盈天地的风雷之音,透出地宫、透出数百米高的云层,往无尽天空搅去……

魔猿城战场上,数万蛮勇在舍生忘死的斗着,周边的天地元气被数以万计杀伐意志所凝聚的杀伐兵气死死的锁住,但是这一刻,却突然被从玉柱峰北坡地底冲天而出的一股磅礴气息冲乱……

普通将卒是感受到这种变化的,但六识感知提升到极致以及那些修成神识的强者们,很快就注意到玉柱峰北麓一股淡紫之气冲天而起,搅动方圆数十里方圆的天地元气,往玉柱峰山脚下汇聚而去。

数百里内的风云随天地元气变化而变化,很快在玉柱峰北坡的上空形成漏斗状的絮状鱼鳞云,一道道电弧雷光,像龙蛇一般在云层里游动。

沙峦正准备再度出手,突然出现的变故令他深深镇惊:

是谁在这时候修成道丹,竟然还是数百年都难世出的紫品大丹。

道丹分三流九品,一到七品皆属杂丹,要不能从根本上提升自己的修为、所悟真意,毕竟都无法踏足道胎,唯有紫品大丹及金品大丹,才是真正的仙途永恒。

想当年自己侥幸领悟冰霜真意,历时千余载,聚集了海量的真元,也不过修成中上品杂丹而已,是何人在如此千钧一之前,闭关潜修,竟然还修成紫品大丹?

沙滦到底在尧山潜伏了那么久,自然也觉察到尧山之中有些古怪,心想谁他妈无聊,竟然能静下心在如此火烧火爆的时刻闭关冲击道丹?

拓跋旗、左阳等人物却知道眼前的异相,代表玉柱峰那边有人修成道丹,在哪此紧迫的血战时刻,铁崖部竟然还有人从容不迫闭关冲击道丹,眼前的魔猿城真有他们所想象的那么不堪吗?

拓跋旗看到左阳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一丝慌乱,是啊,没有什么能比猜不透更令人心慌了!

此时的陈海,心神已经完全和风雷真意融为一体。冥冥中,陈海仿若置身在九重云霄之上,用冥冥中那双神识凝聚的眼睛注视着整个大地的变迁,沧海桑田。大风起,风雷震,风雷过后,所有的罪恶被洗涤一空,而嫩芽却吸噬着它腐烂的营养,勃成长。

此时在如此恐怖的天地元气交汇下,地宫之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气旋,风云汇聚,这下就连瞎子都能看清楚那边的异样了。

地宫处不远的白鹿城里,身为左翼主将的拓跋颜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连连嘶吼,让部将开始准备防御,铁崖部竟然有人在魔猿城血腥厮杀之时从容凝取道丹,这令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铁崖部或许远非想象中那么不堪,或许拓跋部百年的奋斗成果,今朝都要葬送在尧山了。

生死交替,寂灭轮回,风雷真意暗含的生死大道,在此时的陈海面前揭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

翻手之间就能操控生死的快感让陈海分外畅意,只觉得浑身上心分外的圆通如意。此时,他久坐变得干瘪的身体在丹气的滋润下,也快的丰盈了起来,浑身上下笼罩在一团紫芒当中,宽大的袍服无风自动。

当全身上下浑然如意之后,再也按捺不住,昂望天,轻啸不止,双目开合之间,两束紫电若隐若现。

为了防止陈海闭关的时候被人打扰,他所在的那处偏殿就连鹤婆婆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过去,一干人只能又惊又喜的在地宫大殿里等待着。

而大殿中的六万悍卒,也一个个激动万分,他们虽然不知道这异状到底代表这什么,但是看到祭天台上的几十位将领一个个喜气洋洋,显然是有好事了。

若不是限于严明的军纪,他们此时都在雀跃欢呼也说不定。

接下来的战斗肯定会非常血腥,而己方的实力每增加一分,就代表着会少流一些献血,少付出一些生命。

乐毅等人突然静了下来,连带着大殿中的骚动也停止了,六万多人屏住呼吸,就听到一阵低沉的脚步声。

陈海虽然已经枯坐了两个多月,但是麻木的肌肉早已经被那股玄之又玄的气息所修复,只是刚刚成丹,实在掌握不住突飞猛进的实力,行走坐卧都需要拿捏才如常人。

脚步声渐渐紧了,先于陈海出现的是两道炫然灵动的紫光,当他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六万余人终于按捺不住,欢呼了起来。

齐寒江飞扑了过去,看着有些陌生的陈海,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陈海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并肩上了祭天台。

刚刚站定,鹤婆婆等人一齐躬身施礼:“恭贺主公丹成。踏入天榜,指日可待!”

“恭贺主公丹成。踏入天榜,指日可待!”六万多将卒轰然一声,齐齐道贺。

陈海连连挥手,示意免礼,但是六万人还是重复了很多遍才停了下来。宏大的声音在大殿中来回激荡,许久才消。

陈海左右看了一下,这六万奴兵经过了数月的操训,终于有了一些悍卒的模样,有些人还隐约带着股杀气,看来乐毅练兵,已经深得自己的精髓。

有这六万雄兵在手,陈海才终于能在尧山之巅呼风唤雨、叱咤纵横。

一阵嗡嗡巨响,地宫谷处一处高大的石门缓缓升起,当先走出的目蕴紫电的陈海和鹤婆婆等人。

他身后,是在瀚海大草原上被欺凌数年,此时终于能扬眉吐气,掌握自己命运的奴兵;当然,从今天起,他们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那就是,龙骧军劲卒。

一只魔鹫在地宫谷上方一只盘旋,它所看到的一切都直接呈现在拓跋旗的识海中。

拓跋旗看到一队队披坚执锐的甲卒,从幽深的甬道里走出来,数量多令他难以想象,他震惊之余,也感受到一丝绝望,难道这才是铁崖部真正的算计?

铁崖部怎么可能会拥有这数万精锐人族战兵?

虽然这六万人在数月之前还只是奴隶之身,但是此时看他们从甬道里出来,结成整齐的队列,一步步往白鹿峡方向推进,又腾出空间方便更多的甲卒走出地宫,冲天的气势,将天地间的天地元气彻底的搅散、搅乱——气势之强,即便是沙滦这样的绝世强者在百余里外,都能感受到淡淡的压迫之感。

好强的精锐!

看着这一队队人族悍卒,径直往白鹿城方向推动,拓跋旗也意识到这队突然冒出来的人族精锐的意见,就是要趁他们与铁崖部纠缠于魔猿城之际,一举攻破白鹿城。

从地宫谷过去就是白鹿峡,而拓跋旗从南麓大营派兵增援白鹿峡,都要从尧山西南麓的外围绕行二百里。

拓跋旗心中知道,他这时候已经顾不上白鹿城了,眼下唯有不利伤亡的强行攻下魔猿城,才不至于陷入被动,最终的胜利也必然会掌握在他的手里。

将玄雷爆炎刀操在手上,拓跋旗身后紫色魔鹫攸然浮现出来,张牙舞爪,展翅欲飞。

他直指魔猿城,疯狂的大吼:“全军出击,灭掉魔猿城。”

他要抢时间,他要抢在白鹿城失陷之前,抢先攻下魔猿城。

第四百六十九章 激战

陡然升级的战事让魔猿城有些岌岌可危,但铁鲲他们看到在地宫里秘密编训数月的六万精锐从地宫杀出,士气皆是大振,他们都知道能挺过这一波,迎接铁崖部的就是康庄坦途。

魔猿城上下顿时陷入一片火海,拓跋旗、左阳和沙滦等蛮将、大妖都纷纷赶到前阵督战,或亲自杀上城头,为己方将卒争夺一席之地,以期以最快的度决定这场战争的最终局势。

虽说铁崖部没有太多的强悍蛮将,但苍遗诸妖岂会让他们如愿?

金毛魔猿站在城墙后,比血魔傀儡还要略高一线的妖躯站直起来,恰好将城墙上的一个豁口堵住,巨掌横拍出去,就将十数敌族蛮卒拍成肉酱……

道胎境和道丹境的战斗破坏力极为惊人,饶是魔猿城城墙是陈海新法所铸,也抵挡不住。

刀光剑芒怒斩、玄兵战戟交错,以及术法神通所施展的无尽烈焰、寒冰之下,本就伤痕累累的城墙就得更加的狼藉不塌,大段大段的裂开、坍塌,在城墙上形成如犬牙一般的巨大豁口。

每一个豁口的出现,就意味着数十、甚至上百将卒的消失,被碎为齑粉的血肉溅得城墙上下、内外到处都是。

看到克烈部有三名蛮将率最精锐的蛮兵冲上去,不惜一切代价的将那头七八米高的魔猿抵住,拓跋旗才稍稍放宽心。

虽然在玉柱峰的西面涌出五六万装备精锐的人族战兵,气势难以想象的强悍,但那日曾在地宫谷出现的诸多凶兽,这时候大部分都聚集在魔猿城跟他们鏊战,并没有集中起来都奔白鹿城而去,而拓跋颜在白鹿城还有三万精锐兵马可用,在拓跋旗看来,局面还没有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可惜之前被迫撤出地宫谷,当时也不认为铁崖部有能力从白鹿峡方向突围,对白鹿城,特别是东城的加固不是很重视,使得白鹿城面对地宫谷的城墙,仅有十三四米高,还谈不上高不可攀。

激战之中,一股浓郁到几乎有实质一般的血腥气息从在魔猿城内侵凌过来,拓跋旗眼望过去,就见有四头血魔傀儡就在距离城墙两里的一座石殿钻出来,此前他竟然毫无感知。

铁贺、铁牧等铁崖部新培养的傀儡师,在数十扈卫严密保护之下,驱使着血魔傀儡迅的往残酷的战场这边扑过去。

看着那四头六七米高的血魔傀儡,浑身覆盖着坚韧的鳞甲,虽然没有操持兵刃,但是那闪着妖异亮光的爪牙想来也不只是好看的,拓跋旗心里的寒意更甚。

铁崖部到底还有多少的底牌没有露出来?

从地宫谷往白鹿城杀去的五六万人族战兵,仅仅就跟他眼睛看到的一样吗?玉柱峰下藏有这么多的人族精锐,他们都完全没有觉,天知道有什么变故在后面等着他们?

在赤眉湖畔停留的黑燕军残部,突然异动,是不是跟眼前有着直接的关系?

太多的事情这时候都串到一起,但这更令拓跋旗心寒,太多的东西在战前都没有看清楚,都受到蒙蔽,战前那自得的信心,这时候也崩裂开来。

拓跋旗也顾不上他身为主帅,不应该轻易直接参战,只想着在更大的变数出来之前,先解决到魔猿城的战事。

拓跋旗未来百年的基业,都押在这一战上,绝不能有失。

一头紫影魔鹫瞬息间在拓跋旗身后凝聚成形,振翅大鸣,拓跋旗手上一紧,玄雷爆炎刀拖着十数丈长的紫电刀芒,横跨千丈虚空,直接斩向魔猿。

魔猿看似笨掘,但看紫电刀芒来势不能硬抗,巨大的身躯斜扑出去,快得原地就留下数道残影。

拓跋旗出手了,但他还不能脱离前阵直接杀上城头,因此也不能直接将那头魔猿缠住。

拓跋旗看出来那几头血魔傀儡行动之中,总是有些迟滞,想来操控的傀儡师并不能圆通如意。

血魔傀儡虽然一身鳞甲,寻常刀兵难以穿透,但是对于道丹高手来说,还不是什么障碍,拓跋旗这时候又一记刀芒,往一头贴近城墙豁口的血魔傀儡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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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颜站在白鹿城头上,看到人族战兵如洪流般,往白鹿峡里涌过来,厚厚的嘴唇咧开来,露出一对獠牙。

六万人族兵马主动来强攻三万妖蛮精锐防守的城池,在之前碰到这种情况,拓跋颜都能高兴的笑出声来,可如今形势变幻,人族居然敢攻妖蛮据守的城池了,这实在让拓跋颜感到世界变化太快。

拓跋颜狞笑着,素来谨慎的他虽然不会做出城对冲的愚蠢举动,但不会以为六万甲卒真能威胁到白鹿城。

数十年纵横瀚海东岸草原,几乎每隔三五年都要随部族南下侵略人族的领地一番,他这辈子见过所谓的人族精锐太多了,但比眼前士气高昂、装备更精锐的人族兵马,但无一不在他面前败下阵来,躲在坚固的城墙后面瑟瑟抖,现在就给他们点儿厉害尝尝吧。

陈海遥遥的望着白鹿城,自然也认出了城头上的拓跋颜,微微一笑。

陈海这一笑,却令拓跋颜心头猛然感到一股刺骨的冰寒,直感觉好像在黑暗之中,被毒蛇猛兽盯住了一般。

好强的气机!

这人是谁?身为人族,怎么甘心为铁崖部所用?

他连连挥动手中的白骨法杖,一道道各色光芒闪过,给自己加持了一个又一个防御术法;然而就在他动的同时,朗朗晴空之上,一道巨大的电球凭空凝结,带着炫目的紫色光芒,缓缓的向拓跋颜砸去。

“抵挡不住的,抵挡不住的!”拓跋颜内心狂吼着,他想要逃,但是自身却已经听不得使唤了。

陈海道丹新成,周身积郁的天地元气还没有完全消散,因此还能够不受杀伐兵气的影响直接借用这部分天地元气施展术法神通,甚至以更强悍的神识气机,将拓跋颜的神魂震慑住。

拓跋颜身边是还有几个强大的巫蛮,但还以为拓跋颜要去硬扛那道紫色雷霆。

在这千钧一之际,拓跋颜身后一名扈卫看出异状,猛然窜过来,将神魂受震慑的拓跋颜猛的摧开。

此时紫霄神雷已经吸附太多的天地元气,陈海才刚刚踏入道丹境界,实在难以驾驭如此强悍的紫霄神雷随时变换方向去追杀强敌,这时候让那道紫霄神雷往白鹿城头落去。

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白鹿城上百米长的城墙顿时垮塌下来,烟尘过后留下一道巨大的缺口。

这百米方圆内的拓跋部蛮勇巫蛮,也都被紫霄神雷化为灰灰,连痕迹都找不到。

看着这惊天动地的一击,鹤婆婆等人呼吸都暂停了一下,魔猿城头的强者们手下也停了一停,震惊的往白鹿城方向望去。

又一个道胎境强者!?

苍遗从紫霄神雷的气息中感受到了陈海现下的状况,自然知道事情的缘由,看着身周灵活的飞来飞去,射出道道冰枪冰箭的沙滦,嘶吼一声,恢复人身,大笑着和沙滦战成一团。

拓跋颜死里逃生,犹如溺水的人被救一般,呼呼的大喘着气。他来不及看看身边到底是谁救了自己,就大声呼喝着,重整白鹿城防御,要将缺口堵上。

陈海这一击极大的鼓舞了龙骧军的士气,最先往白鹿城扑过去的八个千人队甲卒排成几列,猫着腰藏在一人多高的铁盾后面,抬着云梯踏着小碎步往白鹿城而去,他们的头上,巨大的石块儿呼啸着砸向白鹿城头。

在龙骧军出击的时候,更骇人的一刻出现了,没有关上的地宫大门又冲出了三四十头血魔傀儡。

三四十头血魔傀儡在姚文瑾郭泓判等人的操控下,迅掠过甲卒阵列的中间穿过,白鹿城而去。

拓跋部将人才从震惊中恍过了神来,巫蛮大呼小叫的为蛮勇们加持巫术,而蛮勇们则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长矛,等待着龙骧军的接近。

终于,龙骧军接近了白鹿城一千步了,血魔傀儡也奔跑到龙骧军的前面。

“掷!”一连串的吼声在白鹿城头响起,拓跋部的蛮勇们奋力将手中的长矛向龙骧军投掷而去,血魔傀儡张着大嘴,挥舞着鳞爪,将呼啸的长矛拍开。只是他们远远不能护住所有的龙骧军劲卒,惨叫声接连响起,几列队伍短暂的骚乱了一下,龙骧大营调拨而来的基层武官连连嘶吼,很快就稳住了队形,顶着矛雨往前冲去。

看着这八千人的表现,陈海满意的点点头。当八千龙骧军靠近到白鹿城五百步后,乐毅示意了一下,大旗连挥,推到前阵的十数架抛石弩也都开动,第一波上百枚刺铁弹精准的落到城头上,将拓跋部蛮勇从残断的城墙逼下去。

趁着抛石弩的掩护,龙骧军将卒扛着巨盾,与十头血魔傀儡往白鹿城正当中被紫霄神雷轰开的豁口冲过去……

第四百七十章 逆血丹

随郭泓判第一批赶到尧山增援的弟子,三十余人虽然也都只有辟灵境中后期的修为,但对神魂层次的参悟,要铁贺、铁牧等铁崖部的巫蛮深得多,因而他们作为傀儡师,血魔傀儡在他们的祭炼下,更加彻底的将战斗本能挥出来。

由于驱御血魔傀儡,会大幅消耗傀儡师的精神念力,因此每头血魔傀儡的冲杀时间有限,为保证后续的攻势不断,共四十头血魔傀儡,也是分四批,每批十头,与手持盾戟的甲卒,一起杀入白鹿城坍塌出来的缺口。

白鹿城的守兵还没有最初的打击中缓过神,一片混乱,十头血魔傀儡仗着浑身鳞甲刀剑难伤,悍然冲过豁口,肆意挥舞,所向披靡。又加上牙尖爪利,所过之处一片血雨腥风。

拓跋颜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之中恢复了过来,他看着豁口处所向无敌、刀枪不失的血魔傀儡,一脸的阴冷。

这时却见一名身体相对较小的女蛮将,从断崖般的城墙飞天而起,扑往最近的一头血魔傀儡,就见她的身影快到极致,竟然在这头血魔傀儡的利爪开阖间挪腾转移,绕走一圈后随即又往城里纵去。

女蛮将度极快,即便傀儡师现异样,察觉到自己控驱的那头血魔傀儡被一根韧性极强的绳索缠住时,想有什么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女蛮将用百炼索缠住一头血魔傀儡之后,就飞入城中,汇合城里的数十身强体壮的蛮兵,竟一起将这头像铁塔般的血魔傀儡直接拉倒,从豁口拖入城中。

拓跋部的蛮将反应也快,知道血魔傀儡刀枪难入,十数名强壮的蛮勇举着铁锤冲过来,冲着血魔傀儡的头部就狠狠地砸下来……

血魔傀儡看似刀枪难入,但就怕钝击,炼入两眉间祖窍的傀儡精魄,被狠砸了七八十下,就在剧烈震荡中熄灭掉了,血魔傀儡就变成一摊死物倒在城中一动不动。

才解决一头血魔傀儡,并不能令拓跋颜眉头舒展,还有九头血魔傀儡冲入豁口血腥厮杀,后面还有三十头血魔傀儡即将替补上来。

他看着手下的蛮兵,以肉血之躯扛着铁盾冲上去,稍不慎就被身强力壮的血魔傀儡一扫而飞,他的心在抽搐,下令部将找来绳索拉开,横在豁口之后,以便尽可能将这些体形巨大、但身形有些滞碍的血魔傀儡缠住,以便后面的兵马能站住阵脚,将缺口堵住。

拓跋颜还有心想要循着附在血魔傀儡身上的神念寻找源头,只是人族甲卒的杀伐意志无比的凌厉,汇聚而成的杀伐兵气,完全排山倒海一般,往白鹿城侵凌过来。

拓跋颜的神识在白鹿城及前阵延伸可以,但想渗透到六万甲卒的中军大阵,无疑是以卵击石,像浪花扑到石崖,除了将自己搞得头晕眼花之外,休想用神识探察到那些傀儡师,到底藏在那里。

无法探明在幕后控制血魔傀儡的傀儡师藏在哪里,拓跋颜想着靠突击先解决掉傀儡师的念头,自然也就无法实施。

事实上就在前锋军冲锋的地下,在尧山地宫延伸到白鹿峡内的黑暗甬道里,数十玄修弟子盘膝而坐。

一名辟灵境后期弟子一口鲜血喷出,委顿在地上,那头傀儡精魄被震灭的血魔傀儡,便是他所控御,此时他也受不住神魂反噬而受重创,需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这时候也有两名甲卒过来,想要搀他下去疗伤,但他倔强的拒绝了,想要留下来,与其他傀儡师继续并肩作战。

在他的四周,以姚文瑾为,三十多傀儡师盘坐着,头顶散出淡淡的光晕,他们都没有修成神识,只能通过六识感知那玄之又玄的感应,与头顶上的血魔傀儡联系在一起。

陈海抽不出四十名明窍境强者来驾驭这些血魔傀儡,而辟灵境弟子没有修成神识,要与血魔傀儡形成感应,必需要距离极近才能勉强做到,但这些傀儡师不能编入前锋战阵之中,那么很容易被敌军里的强者率兵突袭杀死,但敌军绝难想到,控制血魔傀儡的傀儡师,就在距白鹿城不远外的地底。

陈海看到最先冲入豁口的血魔傀儡,动作明显迟缓下来,心里微微一叹,知道驾驭血魔傀儡对辟灵境修为的弟子而言,压力还是太大,以他们的精神念力,根本就支撑不住一盏茶的时间。

而他们目前即便有四组血魔傀儡可用,但也无法充当攻城的主力,还得依赖甲卒,先控制住坍塌的豁口,死命守住阵脚,再一步往里突破。

战争虽然残酷,但这六七万兵马想成为真正的百战精锐,就必须要经历血与火的淬炼。

虽然地宫中的血魔傀儡还有近千头,可惜陈海能调用的辟灵境中后期玄修还是太少,而实际上需要明窍境的强者,才能真正将血魔傀儡的战斗潜能彻底的激出来。

虽说每一批血魔傀儡上去冲阵的时间极短,但混编入甲卒战阵,威力还是不容小窥。有它们为臂助,龙骧军将卒慢慢在城墙坍塌处站稳了阵脚,一面面巨盾嵌搭起来,形成盾墙,抵挡敌蛮从四周八方杀过来的反击,消耗他们的锐气。

面对拓跋颜这一级数蛮将所斩出的刀煞剑芒,随军作战的玄修弟子,或者基层武官自身,便祭出一道道防御道符,使阵脚变得更紧密。

当然,在血魔傀儡只能间隙性上前助阵,白鹿城的守兵也没有那么慌乱了。

所有的巫蛮都疯狂将各种能激击血脉力量的巫法,撒向抵挡在前方的蛮勇,像钢铁洪流一样,往豁口处冲过来,势要将身形比他们小大一截的人族战兵,轰赶出去。

只是他们这次遇上的人族兵卒,比他们以往所屠戮的,强大太多了,即便是普通的兵卒,气力也要比想象中大得多。有些身材比他们矮小一截,甚至都没有通玄境修为底子的兵卒,都敢拿着刀戟跟他们硬碰。

“怎么样,逆血丹还是有些效果的吧?”

与阎渊联络过,确认黑燕军主力已经全面朝沁海渡进军的宁婵儿,只用了小半天时间,就已经与鹤婆婆一起赶回尧山,这时候就站在陈海的身侧,得意洋洋的传念问道。

逆血丹,是宁婵儿在禁药逆灵散基础上改良的一种丹方,作用跟蛮族的巫法一样,都是刺激普通人兽体内的气血,能临时大幅增强气力。

宁婵儿虽然拿药奴试药,早就研制出逆血丹的药方,但在她想要在黑燕军大规模推广时,黑燕军大势已去,根本不是她一剂丹方就逆转的,这次也是逆血丹次亮相。

只可惜尧山的资源还略少一些,宁婵儿之前也就炼制不到几百人份的逆血丹,她原不打算用,但陈海知道后,坚持要在这一仗中试验效果。

逆血丹还是太少了,对辟灵境强者无用,对普通将卒的影响持续时间也只有一炷香的工夫,在陈海看来就是兴奋剂,但不足以影响战局的走向,让乐毅继续想办法在白鹿城东城墙的两翼,再各打开一处缺口,将更多的兵马送过去,跟敌蛮交锋。

而不管局势再如何恶化,白鹿城这边算是勉强将六万精锐的的攻势了,接下来就看拓跋旗那边什么时候能拿下魔猿城了,拓跋颜心里默默的想着。

***************************

黑燕军的异动,第一时间就将瀚海东岸的草原都惊动起来。

拓跋旗没有管黑燕军的动向,因为他知道族地会有应对方针。

黑燕军悍然北上,推进度又飞常的快,拓跋部一时无法判断其主攻方向,有可能是奔沁海渡口,也有可能奔袭拓跋、克烈等部族的腹地,第一时间,只能先派出两千精锐骑兵日夜兼程,前往沁海渡加强防御。

沁海渡是整个瀚海东岸屈指可数的咽喉之地,绝对不容有失。

拓跋部在抽调了大量战兵赶赴尧山前线,虽然还是留下了近五万的精锐以确保族地根本所在的白河城不失,但是颇为尴尬的是,精锐骑兵剩下的不多了,他们只能派两千战骑先行,而在半天后,确认黑燕军的推进路线,彻底偏向沁海渡,

两万蛮卒也从白水城出,赶去增援沁海渡。

镇守沁海渡口的主将元亥也早早出了动员令,要求沁海渡周边五百里内的部落,丁三抽一,即刻赶赴沁海渡协助防守。

然而,尧山那边持续一年的战事,所需要的粮食以及丁壮,都是第一时间从最靠近的沁海渡附近征调,可以说沁海渡附近的青壮蛮勇,几乎被征调一空。

在元亥严令之下,又是抵挡人族黑燕军的强袭,周边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无法不回应,但也只能勉强凑出一万丁壮,战力实在勉强得很。

一望无际的瀚海大草原上,温和的风吹拂着大地,尺许长的牧草随风起伏,犹如波浪一般,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阎渊带着五千精骑马不停蹄的奔驰着,他没有直接奔袭沁海渡,他此行的第一目标,是距离他们就剩两百里,由室韦部族长曲塔所率、增援沁海渡的两千精锐。

沁海渡虽然是渡口,但在拓跋部这些年的经营下,已经建成一座坚城,阎渊仅凭借五千精骑,又没有攻城器械,很难在短时间内就将沁海渡城强攻下来,他率精锐先行,主要是先殂击敌援……

第四百七十一章 关键时刻

日头渐渐西斜,瑰丽的夕阳燃着最后一丝余热,将有些炽烈的光芒洒向瀚海。阳光本来是大自然的恩赐,万物在它的照射下生长、育、延绵,但是人们往往忽视了这些,他们感受过阳光的力量之后,拿起刀枪,兴高采烈的做着收割生命的勾当。

尧山上下喊杀声震天,劲气和厉芒交错激荡,平静了数千年的尧山此时犹如地狱一般。

铁鲲抬起头看着即将落山的斜阳,往常拓跋部到现在就开始收缩攻势,可是今天不同,苍凉的号角声仍然在不停的长鸣着,拓跋部又酝酿了一波攻势,前线上久战力疲的蛮勇被替换了下来,新的蛮兵蛮将即将拿着戟盾、披着铠甲,往前阵冲过来。

一波波石弹,在半空上抛来掷去,轰砸下来,震荡着大地。

四里宽的魔猿城城墙前最多只能容纳两万人的战斗面展开,拓跋部的十万大军可以无休止的进行着轮换上阵,但是铁崖部不行。

随着战事的严重损耗,铁崖部在后方的精锐士兵越来越得不到充足的休息,甚至伤势稍轻的,草草包扎一下就必须仓促赶赴前线,堵住缺口。

使用陈海新法,历时大半年所修筑的魔猿城墙,此时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苍遗对上沙滦,这种道胎级数的碰撞,普通的将卒接近他们百丈范围之内,就会被他们交手所产生的气流冲击直接震死,更不要说苍遗、沙滦举手投足之间,还有一道道恐怖之极的雷光电弧、一蓬蓬寒煞玄冰溅射而出。

这些东西,即便是辟灵境后期甚至明窍境强者,沾上一星半点,都会大感吃不消。双方除了各派一队最精锐的战兵,分别守在苍遗、沙滦身后严阵以待,他们交手百米范围内,是没有谁敢轻易进入的。

苍遗、沙滦脚下的城墙,早就夷为平地了。只是苍遗与沙滦的气血、真元太磅礴、充沛了,这样斗上三天三夜,也没有一点事情。

苍遗此时更多也是压制住沙滦所祭用的那枚青光石镜,在城墙上下肆无忌惮的展开杀戮,反倒不能将全面的实力展露出来。

然而这一幕,就已经令不远处的正在和克烈部族长左阳拼斗的魔猿偷眼看了咋舌不已,暗道这老祖宗之前揍自己还真是留手了,自己活到现在也真是侥幸,打定主意今后尽量少一点儿嘴贱,多讨好陈海,才是正理。

脑海中千回百转,手下自然就慢了下来。

左阳经验老到,自然能察觉的出来,当下一催识海内的蛮魂,就觉得一头近乎实质的青虎虚影咆哮而出,他手中的战戟当即拖着五六丈长的厉芒,往魔猿斩去。

魔猿倏然感到杀气凌面,再看时已经避之不及,一张嘴将千锤百炼的妖丹喷出。那妖丹圆坨坨、光闪闪,内里有一个和魔猿相仿的虚影龇牙咧嘴,和魔猿一般动作,他此时只能凭借着数百年修成的妖丹硬抗左阳这一斩。

左阳此时已经将气息用到巅峰,就指望这一击能将魔猿重创。到时候魔猿背后的那个二十多米宽的缺口就再也无力可守,他就能率一部精锐长驱直入,魔猿城离沦陷也就不远了。

谁曾想火石电光之际,一枚闪着盈盈青光的青石一声飞了过来,青石看上去只有碗口大小,度快得难以想象,像一道青色的闪电,往持戟怒斩的左阳面目斩开。左阳不愿放过斩杀魔猿的机会,张口怒喝,喷出一道玄光,这也是百年修炼的丹气所化,只为挡这青石一下,但在左阳戟芒斩破魔猿妖丹之前,就感觉无比雄浑的冲击力量,撕开他丹气所化的那道玄光,将他狠狠的砸飞出去……

拓跋旗在大阵中看的真切,大惊失色,尧山战事历时一年有余,除了蒙战被围,死在地宫大阵之下,在正面战场上,还是第一个道丹级别的高手受此重创。

左鹫此时正在离左阳不远处,和一个铁崖部的明窍巅峰苦斗,只听得战场上一阵惊呼,他一刀将铁崖部的蛮将迫退,回身望去,就看到左阳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慌忙将指挥交给身后的牙将,左鹫拼命的向左阳掠去,抱住左阳往后阵撤退。

惊魂未定的魔猿收回妖丹,也是被左阳那一斩的余势斩中,妖丹即使差一点没有斩碎,也令魔猿受创不轻。

“先,我要先吃个人!”恼羞成怒的魔猿一挥手,也不顾苍遗与陈海所下的禁令,抄起了一个惊慌失措的拓跋部蛮勇,血盆大口一张,扒开那蛮勇一身铠甲兵刃,就将那人咬为两截,吞入腹中。

鲜血滋润了他干渴的喉咙,也更加激了他的凶性。

几口将新鲜的血肉咽了进去,在神念中向黑虎感谢了一番,魔猿牢牢守住自己的阵地,**米高的身躯成了一处天然障碍。

拓跋旗其实早就现这些妖兽的难缠之处,数次想要激怒他们,将他们引出围杀掉。只可惜一贯暴躁的妖兽有苍遗的约束,就是死死的站在自己的阵地周围,配合这铁崖部的战兵坚守着。

战事到了这个程度,散居在尧山中的蒙兀部残部族人也都被动员了起来。

他们虽然只是接受过最基础的训练,但好在妖蛮本身就是天生的战士,除了实战经验有些不够,让很多初次上阵的菜鸟在微微错愕中失去了生命,但是只要能维持好的阵型,还是能抵挡住拓跋部疯狂的进攻,给真正的精锐来争取时间。

真正制衡着铁崖部战力的还是军械的不足,匠工营在血魔峡大半年的时间,开山挖碎炼制,铸造精锻铁质兵甲,但也不过是赶制了四万多套兵甲,就连龙骧军都没能做到人手一套,更不要说铁崖部扩充的兵员了。

如果再多一些兵甲就好了,铁鲲心里面叹息着,但是现实中不会有这么多的如果。

大一点的缺口自然有妖兽坐镇,配合精锐战兵一起去堵,还能控制住伤亡,但数米宽的缺口就要靠铁崖部自己解决了。铁鲲将大部分的新兵以二代一编入老营,死死的和从潮水般的拓跋部蛮勇抗衡着。

这些新兵虽然有作战的意志和勇气,但是奈何拓跋部的精锐太过老道了。前方在奋力拼杀的同时,有几个身材矮小的蛮勇从地面上滚了过去,操起雪亮的钢刀向这些菜鸟们的腿部砍去。

铁崖部的精锐自然知道怎么应对,但是在他们侧方的菜鸟却还没有学到怎样面对这样的变化,惨叫声接连响起,眼看着这处缺口就要告破,铁鲲叹息了一声,一挥手,从自己手上不多的后备队抽调出三百人,赶去支援,战事再激烈下去,他身为主将,也必须要上阵了。

铁鲲看向白鹿城方向,他不知道陈海为何决定先去攻白鹿城,而不是率六万精锐战兵直接通过猿跳城过来跟他们汇合,守住魔猿城后再反攻敌军,但这时候,他也只能希望那边能更早一刻打下白鹿城。

太阳彻底的落下了,如水的月光犹如水银泻地一般,遍洒大地。战场中早早就到处都燃起了火堆,将战场照得亮如白昼,左右山岭黑黢黢的,有如上古巨兽矗立。

铁崖部那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但勉强还能守住,而白鹿城的守军这边的情况更差。

毕竟,魔猿城还有一个妖胎和四头妖丹境大妖,还有张雄这样的强者守在铁鲲身边,防备敌方斩,也正是因为如此,魔猿城才在拓跋部的凶猛攻势之下艰难的抗了下来。

可白鹿城这边不但要面对刀枪难伤的血魔傀儡,在对面的龙骧大营,那名新晋的道丹还迟迟没有出手,拓跋颜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先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就彻底耗尽了他的力量。

轰隆、轰隆几声巨响,龙骧军大声欢呼了起来。经过了一天的努力,龙骧军终于再次把白鹿城的城墙打开了三个六七十步宽的缺口,缺口处的数百具形状各异的尸,将白鹿城争夺战的残酷血淋淋的展示出来。

拓跋颜看着参差不齐的缺口,一颗心如坠冰窟。

一天的激战下来,白鹿城的守军就已经损失了五六千之多,战损将近五分之一,没有崩溃,也是寄望南面先攻下魔猿城,而在血魔傀儡的庇护下,龙骧军的损失就要少得多。

陈海看着那处缺口,和乐毅等人对视了一眼,战事到了这个地步,白鹿城已经千疮百孔。

由于战事未起之时,陈海借着刚刚成丹之威就把白鹿城城墙轰开了几十米宽的大豁口,又凭借着血魔傀儡迅打开局面,突入白鹿城,这样白鹿城就不能如同往常守城一般从容的轮战。

到了此刻,大部分守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眼下又开了三个六七十步宽的豁口,是时候将白鹿城解决掉了。陈海一振臂,下令两翼的两个万人队也缓缓往前推进,如同刚刚脱闸的浪潮一般,向残破的白鹿城涌去。

在最前面,将战场指挥权交给乐毅之后的陈海,在齐寒江、宁婵儿等人簇拥下,踏风而起,浑身隐约闪着紫色光芒,在夜空中,犹如战神,随大军往白鹿城逼近……

第四百七十二章 破城

看到陈海在齐寒江等人的簇拥之下,随同洪流一样的大军凌空掠来,拓跋颜通体皆是寒意,铜铃似的灰黯眼瞳里泛起一丝绝望。

不断的摧巫法,他体内的真元几乎都已经榨尽,甚至都不能御风而立,只能站到还没有彻底跨塌的一截城墙督战,看着人族战兵从破开的四个口子,拼命里往城里杀去。

虽然南面铁崖部的魔猿城已经岌岌可危,但白鹿城能否撑得更久?

又或许魔猿城失陷之后,眼前这数万人族精锐,会加倍疯狂的进攻白鹿城?

此时拓跋颜自然从气息上,认出陈海就刚刚修成道丹、刚才就差点用一记紫霄神雷将自己击毙的那人,但这更令他感到绝望。

虽说对方看样子已经使出所有的底牌,但白鹿城守军更是到了强弩之末,东城墙总有四个大的缺口都被打开,他手下的蛮兵蛮将已经被杀得胆寒,有些部族的蛮勇,已经开始溃逃。

虽然少数逃兵被督战队无情的斩杀,但不能将东城墙夺回来,接下来他们要怎么守?

拓跋颜回头看了一下,不知道这时候将敌军一路孤兵引入大营附近,能有多大的效果。

然而拓跋颜无计可施,看到陈海、齐寒江等人族强者,直接从东城最中间的缺口,会同一支万人精锐杀入城中,即便眼下就剩一根稻草,他都要去抓一下。

拓跋颜便下令负责在那处缺口封堵的守军,呈扇形往后边战边退,又将身边所有的精锐扈卫都派出去,去堵两翼的缺口。

两边的缺口此时都还拼死堵住,偏偏将原东城楼所在的中央缺口让出来,这不是故意引诱他这一部兵马深入?陈海哪里会这么轻易就上当,神识彻底展开,往前方一寸寸搜索过去,蓦然现前方不远处地底有一股杂乱而凌厉的血腥气息透地而出。

陈海虽然不至于被这地底莫名的血腥气息吓阻住,但打糊涂仗不是他的风格,他将这一路的营都挥使韩文当找过来,让韩文当先暂缓往白鹿城深处迂回穿插的动作。

韩文当认为敌军有可能要从西城门逃脱,追上去将溃敌拼命的缠住还来不及,哪里甘心暂停迂回穿插、大举歼灭的动作?

然而,陈海向来军纪严明、令行禁止,韩文当只能勒令中路的上万将卒都停住脚步,以防有变。

陈海要傀儡师驱使着三头血魔傀儡,在数百先行将卒的簇拥下往前探,越过数排房屋,深入白鹿城的深处,里面就是一座可以容易数万兵马的大规模校场。

陈海凌空而立,看得见三四千敌军正往那校场里聚集过去。

说是退却,但那部士气还没有被彻底杀崩溃的敌军却在校场的西侧开始结阵,准备顽守,那血腥气息便是从那校场地底透出来。

这陷阱也未免太明显了一些!

傀儡师驱御三头体型巨大的血魔傀儡,与四五百将卒先行,往校场方向怒冲而去,但刚走到校场的边缘,就听得凭空一阵巨响,数十条乌鳞滚滚的角蟒竟然嘴里喷吐着淡淡的煞毒绿烟,破地而出。

这些乌鳞角蟒黑鳞覆体,每一头都有二三十米长、水桶粗细,力大无穷、凶悍异常,是拓跋颜从尧山附近收缴过来修炼毒煞所用。

众人一阵冷汗,没想到校场之下竟然还藏有蛇穴,他们要是毫无感觉的集结重兵杀到校场上,突然让这么多的剧毒角蟒闯入他们的战阵之中,谁知道战事就一定没有反复?

那角蟒动作实则迅捷无比,甫以出现,就飞也似的都往三头血魔傀儡缠过来。

尽管血魔傀儡周身坚硬无比,但是被这些巨蟒从头到脚巨力缠住,浑身也是咔咔作响。

同时这些乌角蟒还有余力,张着血盆大口、甩着铁鞭似的巨尾,往血魔傀儡身周的数百龙骧军将卒横扫过去。

现这样的变故,顿时就有十数龙骧军将卒措手不及,半截身子都被巨蟒咬往血腥巨口之中,数十龙骧军将卒被扫飞,骨断肢残,惨呼连连。

然而更多的龙骧军将卒虽然震惊、慌乱,但长期的操练,让他们下意识的朝最危险的目标执行捅刺动作。

一支丈余长的战戟,对二三十米巨大的巨蟒而言,就像针刺一般,根本无法形成致命的伤害,但几十支乃至上百支战戟,一起奋力的刺来,这些巨蟒还能视如无物?

三头血魔傀儡也反应过来了,在傀儡师的摧动下,开始撕扯身上纠缠的巨蟒。

“不过是几条爬虫而已……”

这时候在高空监视战场的鹤婆婆,看到也就剩这一路敌军还有些抵抗力,这时候展开数十米宽的金羽巨翼,在空中盘旋一下,巨翅一展,就见有五六十道剑芒,怒扫过来,每一道剑芒都精准无比的斩杀在乌鳞角蟒的身上。

那巨蟒看似鳞甲坚厚,对上鹤婆婆这含怒一击还是不够看的,顿时就有不少巨蟒身上就被射出无数血洞。

只是这些巨蟒的血液,也是剧毒无比,往四周飞溅,血魔傀儡自然无碍,但普通的龙骧军将卒身上被溅上蛇血,不要说手跟脸了,即便是兽皮铠甲都被烧灼得滋滋作响。

顿时又有近百人惨烈死去。

鹤婆婆在半空气得怒鸣不已,飞扑下来,利爪抓起来一头巨蟒,在半空撕碎,就将毒煞极烈的蛇血蛇肉,往敌军头顶洒去。

这些角蟒再力大无穷、再剧毒无比,却不是鹤婆婆修炼上千年真身的敌手,而这时候又有六头不畏蛇血毒煞的血魔傀儡冲过来,助鹤婆婆一起将这将乌鳞角蟒撕碎,往校场西侧的敌军怒掷过去。

看清楚形势,陈海便让韩当文指挥兵马,绕过校尉,从两翼的巷道,往白鹿城深处突破。

白鹿城的守军终于彻底崩溃,哭喊着往后逃去。拓跋颜的督战队毫不手软的手起刀落,将这些人斩杀掉。

可是兵败如山倒,这些又哪儿是一两队人所能阻止的?人数不多的督战队不多时就引起了众怒。

这时谁挡在溃兵的前面,谁就是溃兵的敌人!

看着手下的督战队被溃兵所淹没,拓跋颜叹了口气,他此时还能有一丝机会逃走,但他脑海中千回百转,无一不是拓跋部的千年族运,谁能想到,以三万蛮勇应对六万人族,还据城而守,白鹿城居然都没有支撑过一天一夜,可见敌人是何等的恐怖?

他此时就算能逃走,又有何益,又能力挽狂澜?

当初蒙兀部建造白鹿城的时候只有东西两门,而西面当其冲要面对敌军的强攻,蒙战特意将西城门修建的极为狭窄。

大量的拓跋部溃兵拥挤在南门,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如此情势下,拓跋颜都不可能依靠西城墙再建立一道防线,准备做最后的挣扎。

今日一战之后,怕是拓跋部将会彻底败落下去,或许会消失在岁月长河之中,但是只要有拓跋部名字的出现,那无疑就是笑话的代称。

什么千年族运,什么崛起霸业,一朝就会化为灰灰。

拓跋颜遥遥往魔猿城看了一眼,怕是拓跋旗现在已经能现白鹿城失陷了吧,就让他,作为拓跋部坟墓的垫坑人吧。

他惨然一笑,凌空向在一旁给龙骧军掠阵的陈海扑去。

陈海只是淡然看着朝他扑杀过来的拓跋颜,袖手而立。

齐寒江杀得兴起,兴奋得要朝拓跋颜迎战过去,大喊大叫道:“妈的,对面的主将居然不逃,让我去结果了他。”

陈海却硬生生的摁住齐寒江的肩膀,让他老实站在一旁,说道:“油尽灯枯之人,有什么值得你去一战的?”

拓跋颜刚刚试图有所举动,就有三组人物围杀上去,上百杆淬金戟怒捅过来,丧失斗志又真元耗尽的拓跋颜没有想着要逃走,一拳往前面轰去。

虽然前方有两名人族精锐,被拓跋颜一拳轰成肉渣,但同样有十数支锋锐长矛扎入他的体内,拓跋毅已经油尽灯枯到连一个防御术法都施展不出来……

对于拓跋颜,陈海还是有些印象的。

当初在银石滩,拓跋颜无视已经精疲力尽的铁崖部,带着重伤的左鹫缓缓退却。从这点看,他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只是陈海实在想不通这么谨慎的人,这时候竟然宁可战死在沙场之上,也不逃去跟拓跋旗汇合……

只能叹古来征伐,最多慷慨悲歌!

第四百七十三章 拦截

拓跋颜一死,白鹿城守军就全面崩溃,疯狂的往西城涌去,想着要逃出白鹿城。

白鹿城西城墙在之前的残酷战事中也被摧残得一踏糊涂,简单修葺过,也就十二三米高,那些武勇过人的蛮将,甚至能一跃而过,他们都纷纷往西南、西面逃跑,但普通蛮兵却都只能挤到狭窄的西城门、夺路而逃。

两万多蛮兵,混杂着数千蛮部族人以及两三万燕州苦奴,想要都从狭窄的西城门逃出去,谈何容易?

陈海、宁婵儿汇同二十余头血魔傀儡,在数百精锐扈卫的簇拥下从北城墙飞快的往西城门包抄过去,将溃兵的逃路完全封堵住。

狰狞的血魔傀儡,毫不留情的斩杀要冲城而去的蛮兵,杀得血流成河,数百精锐扈卫持盾执锐,在西城门外结阵,将像洪流似的溃兵死死抵住。

一直到韩文当率一部战兵,从城东杀透过来,彻底控制住西城门,至此,白鹿城彻底宣告陷落。

周钧、韩文当率两万将卒,收拾白鹿城的残局。

陈海有意放那些战力颇强的蛮将逃走,没有派精锐追入山林围杀,剩下两万多普通蛮兵,乱作一团,不管有没有缴械,周钧有两万将卒,足以控制局面了。

陈海与鹤婆婆、宁婵儿还是先率一千狼骑先行,要以最快的度往魔猿城驰援过去。

此时他还是要尽一切可能,保证魔猿城不失,要不然他们这边拿下白鹿城,而魔猿城让拓跋部攻打下来,也只能算打了一个平局。

后续,乐毅还将整顿四万精锐,携白鹿城大捷余威,从猿跳峡快通过,增援魔猿城。

看着白鹿城失陷,看到陈海、鹤婆婆、宁蝉儿率一千最精锐的狼骑簇拥着十数头血魔傀儡,在一个时辰后就驰入魔猿城,拓跋旗绝望得要闭上双眼,不忍心去看眼前的一切。

已经没有可能攻下魔猿城,不想拓跋部最精锐的**万兵马,都消耗在尧山,拓跋旗只能选择撤兵,他甚至都还没有搞明白,这战力如此强悍的六万人族精锐战兵,到底是从哪里洞穴里冒出来的。

他率主力围困尧山整整半年,虽然谈不上围得滴水不漏,但绝不至于将六万兵马漏过去?

难道六万兵马,真是铁崖部选编燕州苦奴训练出来?

这怎么可能?

拓跋旗心里满是绝望,一切都看不透了,也实在不知道拓跋部以后会面对多么痛苦的困境了。

想到以后大小部落的反弹、分裂,赤眉湖武力赫赫的黑燕军以及内部族人的质疑、争权夺势等等,都让这个瀚海大草原新崛起的将星感到无比的乏力。

但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是拓跋旗的一直以来的原则,两天的激战之后,他手下还有八万精锐,如果能成功将这八万精锐带回白水城,配合本族留守的五万精锐,拓跋部还是瀚海东岸最强大的部落。

至于其他的,还是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敌兵徐徐后撤,铁崖部战兵也是榨尽最后的气力,无力杀出城追击,毕竟拓跋部还有八万多精锐在南面,他们能守住魔猿城,能最终逼拓跋部从尧山撤军,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也实在不希望继续打下去了。

陈海先率一千狼骑驰入魔猿城,乐毅率四万甲卒,最快也要两个时辰才能6续赶到,看到铁崖部蛮卒已经没有斗志,或许说体力严重透支,他也只能站在城头,冷眼看敌军在月光下,徐徐往南麓大营撤去。

月已上中天,陈海默默的注视魔猿城。残肢断臂满地都是,犹如血和火构筑而成的修罗地狱一般,踩踏得稀烂的泥地,已经变成褐黑色,不知道灌注了多少鲜血。

铁崖部战前编有四万精锐,一万多战兵战死,其他蛮兵也都大多带伤,仓促上阵辅助作战的诸部族人,也死伤过三万。

数十蛮将战死,铁都也在混乱中被斩断一截手臂、铁鲲也是杀得油尽灯枯、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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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撤军?”

沙滦冲入中军大帐,恶狠狠的质问拓跋旗,丑陋的鱼脸因为愤怒显得分外狰狞,

“魔猿城明明都已经在崩溃边缘了,我已经察觉到那几十头妖兽也是到了强弩之末,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拿下魔猿城,难道你们不想要那地宫大阵了?”

在沙滦的质问下,拓跋旗脸上阴晴不定,但是二者所求不同,自然无法达成共识。

在拓跋旗看来,就算最后拼搏一把夺下魔猿城又能如何?

即便他们能迫使铁崖部残部放弃魔猿城、撤出猿跳峡,接下来的战事还要怎么打?要将拓跋部**万精锐都消耗在尧山吗?

沙滦不理解拓跋旗的苦衷,他只知道,为了将这一部贪婪的人族驱逐出临崖海域,他做了多少努力,到最后却功亏一篑,这让他实在接受不了。

一旁的赤濡走过来,拖住脾气暴躁的沙滦。她素来不喜争斗,只是到最后一刻才上阵,与沙滦并肩而战,却是在城头被飞遁而来的陈海一戟斩伤,撤下来后这时候才稍稍恢复元气,赶过来劝沙滦莫要争执。

毕竟依照沙滦的脾性,再谈下去就是要大打出手了,但他们在拓跋部的中军之中,真要出手,也是死无葬身之地,何况这不是更令敌人痛快?

沙滦见大事不可成,恨恨的瞪了拓跋旗一眼,拉着赤濡转身而去。

拓跋旗在沙滦的眼神中看出了阴毒,心里也无奈,想劝沙滦留下来共商大计,但也知道沙滦正在气头上,非他此时能劝。

而一个妖胎境大妖说想要走,他们还真不好留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沙滦、赤濡化作两道青光,遁出中军大营,很快就感知不到他们的气息,想必匿藏气息另找道路,回他们的瀚海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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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毅率四万甲卒进入魔猿城,正有序的将铁崖部的兵马替换下接手防务,这时候天已经濛濛亮了。

让沙滦从战场逃走,苍遗这时候还懊悔不已。

银鲨一族还没有除掉,沙滦又是修成妖胎的大妖,对他们这边怀恨在心,此时不能除去,尧山往后还将后患无穷,但当时诸妖都已经打到油尽灯枯,没有谁能助苍遗一起,将沙滦留下来。

最后也仅仅是陈海及时赶到,一戟斩伤沙滦身边的女鲨妖赤濡,但最终还是让他们逃走了。

铁鲲这时候已经苏醒过来,陈海让乐毅与铁鲲共同主持魔猿城的防务,他拉着苍遗、宁婵儿、鹤婆婆,遁入晨曦之中,分成两组,在尧山东麓深处搜索起来,附入女鲨妖赤濡体内的蹑魂丹气息,显示他们正借尧山东麓地底、盘根错节的暗河,往瀚海逃去……

陈海与鹤婆婆飞抵上空时,沙滦还不知道到底是哪方面出了漏子,竟然让他人察觉他们的气息,但区区两个道丹还不放在他沙滦的眼中,直接祭起青玄镜,破开十数米厚的岩层杀了出来。

地底暗河东绕西绕,沙滦又不敢将神识散开来,摸黑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摸到瀚海边,而此处距离瀚海就三四十里,他打算冲出地底暗河硬闯过去。

可陈海怎会让他如意?

陈海从储物戒里取出裂天战戟,便朝伤势未复的赤濡斩去;鹤婆婆巨翼一震,同时也是数十道金色流光般的剑芒,一起往赤濡笼罩过去。

无论是数十丈长的紫电厉芒,还是鹤婆婆的金羽流光,都不是此时受伤未愈的赤濡能够接下的。

沙滦无奈,只得横身帮赤濡接下,紫电厉芒、数十金光剑芒,打得青光石镜震鸣不已,沙滦没想到两个道丹境角色,实力竟然如此之强。

沙滦要是想逃,绝对能在苍遗赶过去之前,杀出陈海与鹤婆婆两人的拦截,但他怎么丢下受创未愈的赤濡。

苍遗的真身还在二三十里外,但一道紫霄雷柱,已经怒劈过来,将身在半空的沙滦,直接打压到地面上。

赤濡看着一众人凶神恶煞的模样,猛的从沙滦背后窜出来,楚楚可怜的求饶道:“诸位真人,我家大王是有错在先,只是如果诸真洞府被人觊觎,怕是也不会轻易罢手吧?诸真若能放过我们夫妇一马,他日定当厚报!”

陈海冷着脸站了出来,喝问道:“我等何曾觊觎你家洞府,只是为了麾下将勇糊口,这才取些海鱼,有叨扰之处,你们可尽管提出。你这鲨妖二话不说就伤我将勇、杀人如麻,你让我如何能信你?”

沙滦听得陈海说话,一把将赤濡拉了回来,嘿嘿冷笑:“跟他们说这些做什么,我看他们今天能把我怎么样,如果他们真敢硬来,我沙滦拼着身死道消,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沙滦说完后回眸看了一下赤濡,看着她那惊慌失措的神情,和满脸的哀求神色,心下微微叹了口气,想到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除非是束手就擒,苍遗是绝不会任由他逃脱的。

此处距离瀚海已经非常近了,远远的都能听到涛声阵阵,如果能到海洋之中,自然天大地大,任他遨游,只可惜近在咫尺,却犹如天堑一般。

苍遗身在半空中狞笑着,缓缓逼上前来,咆哮似的吼道:“之前在水中我奈何你不得,今日到了岸上,再让你跑了就枉费我数千年苦修了。”

大喝一声,鳞爪缭绕着丝丝电光,往沙滦狠狠地砸去。沙滦心念一动,一柄暗黑无光的战戟凭空出现在手上,和苍遗战在了一起。

战戟堪堪抵住苍遗的鳞爪,一股巨力传来,沙滦脚下一麻,险些被苍遗击倒在地。

沙滦心中大骇,他之前和苍遗在魔猿城激战一天,始终不分胜负,这让他自信心分外膨胀。可如今这一拳,他却绝望的现,原来苍遗之前一直都是在隐藏实力的。

他张嘴一吹,一块数十米大小的玄冰块将二人隔开,苍遗紧接着一爪,将这坚愈金石的玄冰击了个粉碎,有这一下耽搁,沙滦祭起青光石镜,和苍遗斗在一起。

那青玄镜实在太过玄妙,让苍遗一时也不能奈何得了他,只得硬生生的耗下去。两个妖胎强者打出了真火,他们周边一千步之内几乎成了死域,炸裂的闪电和四处溅射的冰风将山崖摧残得崩落不休。

陈海、鹤婆婆以及随后赶过来的宁婵儿,则是一起往赤濡扑杀过去……

第四百七十四章 斩杀银鲨

赤濡在未开启灵智之时,就以优雅的身姿在银鲨一族中闻名,开启灵智之后,就被当时还是妖丹的沙滦护了起来,顺风顺水的修炼,这也就养成了她不爱争斗的性子。

这次若不是不放心沙滦,怕是也不会登上魔猿城,不仅被陈海击伤,还让陈海将蹑魂丹附入她的体内,最终令她与沙滦的行踪无法遁形。

赤濡即便没有受伤,也就能与宁婵儿斗个旗鼓相当,此时受伤未愈,却受陈海、宁婵儿、鹤婆婆的联手围杀,她哪里能应付得住,但她心时清楚陈海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她非常清楚,无非是借她给沙滦施加压力,令沙滦难以招架苍遗的攻势。

赤濡将本命妖丹吐出,散溢出可惜的森严寒意,直接当空凝结一块块寒煞玄冰,苦苦支撑着,挡下陈海、鹤婆婆、宁婵儿斩杀过来的道道戟芒、剑光。

赤濡知道如此消耗丹元,必定支撑不住多久,凝结一杆寒煞玄冰枪,便朝宁婵儿刺出重重枪影,希望先将实力最弱的宁婵儿解决,她或能与陈海、鹤婆婆纠缠下去,等着沙滦找到机会,带她一起突围。

她知道,沙滦绝不会放弃她独自突围的,这时候只恨没有像沙滦那样,有耐心花费数百年的水磨工夫,炼制一件得心应手的法宝,要不然也不会像今天这么被动。

看到人身鱼尾的赤濡,当自己最好欺负的,重重枪影带着冻僵气血的寒煞笼罩过来,宁婵儿嫣然而笑,说道:“姐姐,妹妹可没有得罪你,你怎么就偏偏想先杀我呀!”

宁婵儿脚踏清虚天罡步,身形在极瞬间闪开十数道残影,甚至每一道残影都附有她的一缕气息,令道丹境、神识敏锐到能感知百里外微弱气息的赤濡,这时候也分辨不出,哪道残影才是宁婵儿的真身。

有传承跟没有传承,区别就在这里。

在十数道残影蓦然间收敛成一道,十数道皆附有凝火灵液的剑芒,同时往赤濡斩去。

赤濡能挡住剑芒,但十数滴凝火灵液瞬息所化的烈焰已将她吞没。

赤濡反应也是极快,瞬间凝聚一面玄冰罩,护住周身,但这时候一道携带紫电雷芒的戟芒,自半空斩来,连同玄冰护罩,将赤濡的半截鱼尾一起斩断。

“沙滦,你降或不降!”陈海怒吼道。

无论是他或鹤婆婆,都能将赤濡当场斩杀,但真要将赤濡斩杀,让沙滦起狂来,他们与苍遗联手还真未必能将沙滦留下来,所以无论之前在魔猿城头,亦惑在此时,他对赤濡出手,都是伤而不杀,就是想逼沙滦束手就擒。

说实话,今日沙滦要是能立下永不犯尧山的大誓,陈海也不想多造杀戮,毕竟天地之大,修成元胎者,实在是历经太多的劫难,并不容易,何况沙滦平时潜伏于深海之中,连苍遗都没有察觉,也必然是没有造下杀戮恶业。

“你这蝼蚁,想你爷爷投降,是痴心妄想!”沙滦脑海充塞着悲怒跟仇恨,拼着真身受苍遗雷击,摧动青光石镜往陈海他们这边轰来。

“吓死我了!”

宁婵儿尖叫道,双手乱舞,二三十道流光从她袖里掠来,冰凝丹在半空就化作一面面玄冰罩,硬生生的挡住青光石镜的去势。

宁婵儿论修为,绝难跟沙滦修成妖胎的大能想提并论,但她炼制的法丹妙用无穷,一枚冰凝丹,想当一枚四品的煞冰道符,她出手就是三十枚冰凝丹,挡住沙滦一击,还是有把握的。

“咔咔咔!”青光石镜也不知道用何物炼成,看着就脸盆大小,在沙滦手里却重愈山岳,瞬息时间就将宁婵儿用三十枚冰凝丹所化的玄冰护罩震碎。

“我也来试试这石镜之威!”鹤婆婆振动巨翼,洒落层层金煞剑芒,凝成一道金色剑之长流,持续不断的往青光石镜轰去。

剑芒斩击青光石镜密集得就像一声修远的长叹。

看到宁婵儿将整瓶凝火灵液都要往青光石镜洒,陈海传念说道:“省着点用,这石镜非凡火能炼化……”

“谁说我要去烧这石镜?”宁婵儿没好气的横了陈海一眼,挑出一滴滴凝火灵液,往被斩断鱼尾的赤濡洒去,逼沙滦不得不出手去抢赤濡。

“吼!”沙滦已经顾不上他头顶上苍遗所凝聚的那道雷柱久久未落,却还在极的聚集更多的电弧雷光,他极往赤濡身前扑去,山岭间留下他极闪动的破空厉啸,陈海他们都能看到空气在剧烈的往四面八方震荡,说明沙滦的移动度,在几瞬间早就远远突破音障了。

而与此同时,同时有十数道玄冰枪,在青光石境之外凭空凝聚,往陈海、鹤婆婆、宁婵儿怒射过来。

不亏是修成妖胎的绝世强者。

陈海挥戟怒斩,重重戟芒如怒潮澎湃,将玄冰枪斩断成寒煞四射的碎冰落下。

“轰!”苍遗虽然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凝聚威力更强,能劈开整座山峰的紫霄神雷,但是沙滦被陈海、宁婵儿、鹤婆婆拖出数瞬,这数瞬短时已经足够让苍遗,将方圆数里内的雷煞罡元都凝入这一道紫霄神雷之中。

苍遗不像是陈海还无法掌握如此强悍的紫霄神雷。

紫宵神雷凝成的那一刻,就与苍遗神魂相通,沙滦只要被苍遗的神识锁住,就遁无可遁。

沙滦绝不甘心投降,也绝不会束手就擒,他知道他无法躲开,只能硬扛,他想要收回青光石镜,去挡这一道天威之雷,但鹤婆婆这时候将吃奶的劲都使出来,剑芒像金色洪流一般就都没有停息过,宁婵儿也是将这段时间所炼制的所有冰凝丹掷出,陈海手里的裂天战戟像怒潮般斩出,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将青光石镜镇压住……

即便是沙滦收回青光石镜,硬扛苍遗这一击也会受重创,但青光石镜这么妙用无端的法宝,陈海他们怎么舍得它毁于今日的战事之中。

沙滦没想到陈海他们两名道丹、一名明窍巅峰的实力会如此的强悍,收不回青光石镜,他身形极具扭曲,刹那间就变成了银鲨真身,更有妖胎所化的一重重护体玄光,去硬扛这道紫霄神雷,同时还不忘将赤濡往地下的暗河里猛推过去……

紫霄神雷轰落下来,沙滦苦修千年、妖胎所化的护体玄光,就摧朽拉朽般被撕裂、摧毁,沙滦巨大的银鲨妖躯,半片身子受雷击直接湮灭成灰。

沙滦在神识彻底陷入混沌的最后一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那时候他还只是刚刚修成道丹,刚刚猎食回转的他,邂逅了还未开启灵智的赤濡,赤濡一身银麟皎然如月光一般,一身优雅的曲线,在珊瑚丛中和一群游鱼在嬉戏,那一刻,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永别了,吾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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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旗叹息着收回神识。

沙滦和赤濡想通过地底暗河潜回瀚海,被陈海他们截住时,拓跋旗是有心要去帮忙的,但想到对面的强者甚至比他们这边更多、更强悍,想到他还要将身后八万精锐带回族地,拓跋旗这才作罢。

此时沙滦用自己最后的一线生机,换去了赤濡的逃脱,这实在让他所不能理解,但是沙滦已经身死道消,再想其他的也是无益。

怎样带着手下的八万精锐安全返回白水城,才是他拓跋旗目前最要考虑的。

沙滦显露真身的巨大残躯倒在山脚下,将一大片密林压塌,一杆黑色的战戟与青光石镜落了下来,落在沙滦妖躯的身边,宁婵儿却看也不看,跟陈海说道:“我们说定的,它的大丹是我的!”

沙滦的妖胎已经被苍遗轰灭,它体内最珍贵的那就是他苦修数千年的妖丹,那里封存着沙滦苦悟数千年的道之真意,可以说是炼制蕴道天丹的主药,而且品阶非常之高。

宁婵儿要能籍沙滦的妖丹炼丹蕴道天丹,在她成丹之时,所修道丹还能提升一个层次。

看到宁婵儿怕人跟她抢银鲨妖丹的样子,陈海撇嘴一笑,说道:“这枚道蕴天丹,我还没用,你真要炼制新的道蕴天丹,这枚天丹先借给你参详参详吧……”

宁婵儿即便掌握道蕴天丹的丹方,但她的修为还是弱了一些,想要自己炼制道蕴天丹,把握实在不高,还不如先借现有的这枚道蕴天丹先踏入道丹境,再炼制出新的道蕴天丹,提升自己。

以银鲨妖丹的精纯修为,他所修妖丹,辅以其他的灵药,估计能炼制三到四枚蕴道天丹来。

“好,不管炼制出多少新的蕴道天丹,我只取一枚!”宁婵儿没想到陈海竟然没有借蕴道天丹,就修成道丹了,看来陈海是完全不稀罕这格蕴道天丹内蕴的那一丝天地法则。

苍遗看也不看那杆黑色战戟与青光石镜,便化为真身往玉柱峰方向飞去,鏊战数日不休,以他磅礴的真元也是大感吃不消,需要回地宫潜修一段时间。

战局还要僵持几天,双方都要重整阵脚,这几天也用不上他再出场。

陈海将没有祭炼,都极其沉重的青光石镜与黑戟收入储物戒,虽然他身上的储物戒是燕州一流的储物法宝,但也只能减去六成重,但青光石镜、黑戟减去六成重,还有二千多斤,加上储物戒里所藏的裂天战戟等物,陈海携三四千斤的重物御风飞回魔猿城,两百多里路就累得半死。

这时候阳光早已经重新洒遍大地。

魔猿城灰白的城墙已经全部被染成血红色,肉泥、残肢遍地都是。

有了四万精锐的援军,魔猿城的防御体系暂时没有了问题,但是铁鲲并不敢疏忽,还是抽调人手去堵住魔猿城的缺口。

白鹿城的失守,还给了铁崖部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地底巨大的冰窖中,大量的渔获储藏在这里,将有两三千万斤之多。

当初拓跋部以白鹿城为中转,将从西北麓捕捞的海渔转运往前锋大营,限于运力,大量的渔获在白鹿城堆积如山,随着天气转暖,拓跋部在白鹿城挖掘了好几个巨大的冰窖作为储存。

这样一来,就彻底的解了铁崖部的燃眉之急,大量的渔获可以让铁崖部熬过春荒,让他们在尧山里开垦出足够的粮食、积攒到足够多的牛羊进行繁殖,到了冬季,铁崖部才不会再次有断粮之忧。

铁鲲站在残破的魔猿城城头,看着上下一片忙碌,这时才松了口气,铁崖部的崛起之路,就从今天开始。

第四百七十五章 尧山大捷

拓跋部从魔猿城撤军,已是初夏时季,天气也渐闷热起来,动不动就是暴雨倾盆,这使得无论是铁崖部或是拓跋部,再想动攻势,都变得艰难起来。

这也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时节,草长莺飞,万物勃,除了无边的荒漠,这方世界处处显露出生机盎然,但是拓跋部的前锋大营里却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往日拥挤的营寨因为大量的战斗减员显得有些空旷了许多,偶尔有人来来去去,也都是垂头丧气的,间或有一两声痛苦的呻吟从闷热的帐篷中传出,想来应该是在魔猿城下受伤的士兵。

拓跋旗等人在大帐中默然不语,时不时有人向外面张望,似是等待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听到帐外有几个低沉不一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翘望去,只见左鹫一脸悲愤的搀扶着左阳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

一见左阳,众人心下都吃了一惊,只见他脸色惨白,往日健壮的身躯现在佝偻着,行走之间带着微微的颤抖,浑身散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拓跋旗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嘴唇哆嗦着问道:“左族长,你,你这是……”

左阳惨然一笑道:“少君没有看错,前日一战,那妖兽竟然也是祭炼出一种厉害法宝,我冷不防受他一下重击,怕是没有个十几年的功夫是恢复不了了。”

左阳和蒙战差不多年纪,在瀚海都是已经驰骋上百年的强者。

虽然在黑石汗国崛起之后,左阳率领克烈部,被迫避其锋芒,但仗着潼河等大河所形成的天险,也能保证瀚海东岸的族地不落敌手,也是威名赫赫。

后来拓跋部渐渐崛起,左阳的威名慢慢被压了下来,但是提起左阳,在瀚海东岸都还是一等一的存在。

瀚海大草原征战日久,极少会有道丹在战场陨落,但在短短的几个月之中,就在尧山陨落了一位道丹,另外一个道丹也需要十几年的时间才能恢复,着实让人扼腕。

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更加光明的缥缈未来啊。

拓跋旗叹了口气,当下只是对克烈部许下诸多承诺,左阳只是颤颤巍巍的道谢,但是左鹫脸上的悲愤还是不减半分。

这一战之后,克烈部本族精锐死伤近半,连同在族地坚守的后备战力加起来,就只剩下三万多战兵,加上左阳又受重创,什么意外都有可能生。

他们这次即便能成功撤过潼河,退回到族地去,克烈部也将会彻底沦为拓跋部的附庸吧?

然而左鹫却没有办法说拓跋旗的不是,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先渡过浩荡潼河,返回族地才是。

先前黑燕军奔袭沁海渡口,这边看到攻下魔猿城有望,兼之又有沙滦这样的水族大妖相助,因此就没有特别的重视,即便沁海渡口有什么万一,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死局,故而这边也就没有直接派出援兵,只是通知白水城那边分兵相援,但这时候局势陡转直下,左鹫他们都无法相象,要是沁海渡有失,他们面临的将是何等恐怖的绝境。

拓跋旗此时也最担忧这点,直接将旗下最精锐的黑甲蛮调出一千精锐,汇合克烈部最精锐的一千战骑,都拔给左鹫指挥,要他们以最快的度,增援此时已危如累卵的沁海渡——他随后还会再派出两万战骑,往沁海渡逼近。

至于剩下的六万兵马,要怎么从尧山南麓撤出去,就要徐徐图之了,拓跋旗心里清楚,与铁崖部结下死仇,铁崖部不狠狠咬下他们一块肉,是不会松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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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蕴道天丹的宁婵儿,回到地宫之中,就直接闭关冲击道丹。

虽说眼下大事初定,还有太多的纷纷扰扰,还不知道黑石城那边会有什么反应,但她相信尧山这边最艰难的一刻都已经渡过去了,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陈海不能解决的?

当初宁婵儿来瀚海,尧山地宫是一方面,收集蕴道天丹的材料是另一方面。

尧山地宫过于虚无缥缈,她本就不抱太多期许,蕴道天丹才是她最主要的目的。

宁婵儿将穆图、蒙厉两人,从陈海那里讨过去当药奴,同时也不知道她给三头修入明窍境的妖狐许下什么好处,三头妖狐竟然都被宁婵儿骗了过去,要在宁婵儿冲击道丹时,充当护法。

宁婵儿虽然还处处跟龙骧军划清界线,但尧山一战前后她出力不少,她有什么要求,陈海也尽量满足。除了穆图、蒙厉两人外,陈海甚至将白鹿城俘虏的十数巫蛮,都交给宁婵儿,反正宁婵儿有手段将他们控制成言听计从的药奴。

除此之外,宁婵儿还专门将地宫的西北角划出去,作为她的潜修之地,单独设了门户,禁止郭泓判等人随意进出。

郭泓判等人负责地宫的中枢大阵,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便会听到地宫西北角的最深处隐隐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便会有不寒而栗之感。

陈海此时也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魔猿城、白鹿城都百废俱兴。

拓跋部虽然暂时没有了什么动静,但还有八万精锐在,难保他们不会杀一个回马枪。

好在无论是猿跳峡或白鹿峡,人力并不欠缺,紧急修缮城墙缺口算不上多难之事,唯有苍遗和沙滦两位妖胎境绝世强者,所留下的战场有些让人头疼。

两个妖胎高手在没有施展全力的情况下,硬生生的把上千步的城墙毁得连墙基都不见了。

不过,眼下魔猿城挟大胜余威,却也不怎么怕敌军还敢强攻过来。

蒙兀等诸多部族,经历此次血战,与铁崖部也是近乎彻底融合到一起。

剩下的就是如何收编白鹿城的两万多降卒了。

陈海要铁鲲正式成立铁崖军,将克烈部、拓跋部的本族战兵约八千余蛮勇都剔除出来,贬为囚奴,用于开矿、修道、筑城等苦力活,其他一万多附从于克烈部、拓跋部的中小部族降卒,直接强行打散,编入铁崖军,胁裹他们一起作战。

另外,铁鲲还将从蒙兀诸部之前参加守城的两万辅兵,也都正式编入铁崖军,将兵力增编到六万人——拿下白鹿城之后,缴获近三万副适合蛮勇装备的兵甲,铁崖军此时的武备,甚至要比魔猿城血战之前,还要精良一些。

敌军已经没有能力再封锁尧山外围,后期陈海还能借铁崖部的商队,运入一批淬金级兵甲,继续加强铁崖军。

为解决铁崖军诸蛮将指挥体系、斥侯体系不强的弱点,陈海调六七十名都有辟灵境修为的精锐武官给铁鲲,分派给铁崖军千夫长以上的蛮将充当参军;而短时间内,张雄也将直接给铁鲲担任参军,协助铁鲲处理尧山的军政事务……

人族将卒也保持六万人编制,暂时不宜树起龙骧军的战旗,目前伪称为铁崖军第二大营,以乐毅、周钧、韩文当等人为正副都尉指挥使。

往后,将血魔峡以南、以东的尧山大部区域,都划为铁崖诸部族人的栖息地,唯有血魔峡往北到北崖、往西到白鹿城,作为近十万人族暂时的栖息地,以便在陈海正式将十万人族及六万人族精锐南迁之前,能互不干扰。

同时,还从铁崖诸部挑选一些年轻族人,编入匠工营,以便将来人族人马南撤,铁崖部在尧山还有能力炼制兵甲战械以及其他的生产、生活工具,甚至考虑在北崖建造大船,即便是春夏季,都能深入瀚海捕捞海鱼,补充食物的不足。

陈海北上之后,筹谋了这么久,眼下终于事成了大半,心下也是大畅。

这时诸妖都回地宫休整,难得他自己一个人独处,就飞上魔猿城旁的一处孤峰,享受着难得的清净。

孤峰上,风吹的大了,吹得陈海衣袂翻飞,他眯着眼睛,看到远处拓跋部前锋大营一缕烟尘荡起,远远的往东北去了。

尧山的局势一直都游走在悬崖边缘,是以陈海并不能将视野放到那么远的地方,对于阎渊现下的进展,他也不敢过于判断。

阎渊能拿下沁海渡无疑是对于眼下局势最为有利的,但是一旦出了差错,让拓跋旗带着八万精锐从容东归,在他们收拾完内部局势之后,赤眉湖面临的就是拓跋部的疯狂报复。

到时候说不得就要动员龙骧大营的资源,前去接应这几十万黑燕军残部撤到潼河以西,在尧山以南、天水以北,另找一处栖息地定居。

无论是从龙骧大营出身还是陈海对于血魔大劫的筹谋,陈海都不会允许这几十万人族葬送在赤眉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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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沁海渡南面数十里处,夕阳似血,照着戟横枪立的战场,再远处,几十个妖蛮在亡命奔逃,阎渊侍马而立,身后的数千精锐虽然铠甲有些凌乱,但是气势依然。

三日内,阎渊亲率五千铁骑数千里奔袭,先是大破蛮将曲塔所率的两千精锐,然后又分兵两部,在沁海渡的外围,横扫那些前来支援的小部落兵马。

小部落兵马原本就没有什么斗志,只是迫于拓跋、克烈两部的淫威,不得不派兵参战,这时候看到黑燕军的拦截,大部分人马都是一哄而散。

这些妖蛮,黑燕军不会去为难他们,毕竟他们最大的目的还是阻挡援兵,等后续兵马赶到后再强攻沁海渡。

然而也有些想着建功立业的部族却不会这么想,他们试图集结起来,想要闯过黑燕军的封锁线。

毕竟在他们年轻的生命中,见过的人族大多是那些颤颤巍巍的奴隶,认为只要集结足够多的战兵,就会给这些肮脏懦弱的、只配做奴隶的人族一些颜色看看。

对于这些蛮族,黑燕军会用手中的尖矛和生死之间历练出来的经验,给他们狠狠的上一课,而代价就是他们宝贵的生命。

躺在血泊里的数百妖蛮,无疑是第二种情况。

午时有三千多妖蛮集结起来,面对装备精良的黑燕军,悍然起对冲。

结果战场形势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只是一个对冲,这群仓促整合起来的乌合之众,就如同牛油一般,被黑燕军冲了个对穿,接下来就是理所当然的追击,屠杀。

黑燕军很快清扫了战场,将妖蛮充作军粮的牛羊宰杀掉,不多时,一缕缕炊烟就在瀚海草原上升起。

正在休整之时,一只灵鹄远远的飞了过来,阎渊放下手中的一条羊腿,拆下信件,飞快的扫视了几下。

尧山大捷!能不能将拓跋部八万精锐都堵死在潼河以西,剩下就看他们能不能照预期拿下沁海渡、毁掉浮桥了!

阎渊大力的咀嚼几下,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挥手将几名副将都召集起来……

第四百七十六章 拔寨

潼河九曲千万里,浪淘风沙转天河。

潼河从秦潼山流出之时,并不湍急,但是在瀚海草原上奔行万里,其间大小河流汇聚其中,河水便越咆哮起来。

奔流的河水挟裹着巨大的沫子,浩浩荡荡的往瀚海而去。若由得潼河一直奔涌下去,那么瀚海将会彻底被分成东西两原。

偏偏在离入海口千里的地方,有一处河道受两岸丘陵地形的挤压,骤然收窄,这才得以用数十艘渔船做底,用铁链固定住,搭建起一座五十步宽的浮桥,沟通东西两岸。

在河岸的东侧,一个方圆千步的坚固军寨筑在东岸的石岭下。

军寨虽小,但行辕、中军帐、兽厩、料场、望楼、哨塔等建筑一应俱全,与燕州人族的城池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蛮族虽然不会炼制什么防御法阵,但十米高的寨墙全部都用巨大的石块堆垒而成,又熬炼一种特殊的胶液填充石缝,使得整座军寨足够坚固,屡次抵抗住黑石汗国来自潼河西崖的扰袭。

这里本就是应对黑石汗国入侵所建,平日里常驻一万精锐。

此时黑石汗国内忧外患,无暇东顾,再加上尧山战事吃紧,拓跋旗从沁海渡及周边抽调大量的战兵壮勇,目前只有元亥率领三千精锐驻守此地。

元亥从驻扎在这的第一刻,他就无比厌恶这个寨子,日夜奔流不息的潼河哗哗作响,声势浩大,吵得他日夜都不得好睡。

而相比在后方享受宁静的生活,元亥更加希望去尧山前线建功立业;只是军令如山,他也不能违背。

当黑燕军前锋精锐在沁海渡口外围拦截援兵的时候,渡城内的将卒群情激愤,纷纷向元亥请战,要出寨给这些卑鄙的人族一些厉害尝尝。

元亥虽然渴望建立军功,但也能分出轻重缓急。

他知道在赤眉湖聚集的数十万人族,是这些年来搅乱燕州的黑燕军残部,看似虚弱,但还能凑出十万甲卒,此时先期进入沁海渡附近的,只是他们五千最精锐的战骑而已。

现在尧山那边也出现大规模的人族精锐战兵,形势变得极为诡异而凶险,宗子受挫后,都被迫选择从尧山撤兵,即便宗子拓跋旗不三番五次写信过来,元亥心里也清楚,守住沁海渡城才是他当前最紧要的事。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知道老子这只眼睛怎么没有的吗?人族一两个人确实弱,但他们一旦能积攒起数量,所爆的力量是你们所想象不到的。先想办法活过这一战再说吧!”

元亥将又一批请战的蛮卒骂下寨墙,眉头深蹙的自言自语着,他也不知道等着他、等着还未崛起就可能迅蓑弱下去的拓跋汗国,会是什么命运。

黑燕军此时才有五千战骑,接近沁海渡城,还不足以动强攻,但还有一万五千多骑兵,距离沁海渡城,也就一天多路程,更为恐怖的,则是黑燕军还有六万多步甲,也已经从灰鸦岭北进有三天了,宗子能够及时率八万战兵从尧山撤回来吗?又或者说,沁海渡城能坚守到宗子率部撤回到潼河东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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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海渡城形势危急,白水城紧急派出的援骑又被打溃,更多的援兵因此缺少足够的战骑,推进迟缓,尧山这边不能再拖延下去,一旦沁海渡城被黑燕军攻占,拓跋旗心里清楚,他们在尧山很快就会陷入退路堵绝、粮草耗尽的双重困境。

经过了两天的整顿,拓跋部的南麓大营终于开始拔起营寨,六万蛮勇虽然士气有些低迷,但是还是保持着完整的阵型,在两万蛮骑的护卫下,开始缓缓往沁海渡方向撤去——在此之前,拓跋旗还派出一万骑兵,紧随在左鹫之后,往沁海渡增援过去。

拓跋旗现在就支持左鹫赶到沁海渡之后,与元亥合兵,有五千精锐可用,能在沁海渡守住三天。

拓跋部拔营而走,魔猿城也动了起来。除了留乐毅率两万人族精锐、一万蛮卒留守白鹿城、魔猿城、玉柱峰等要隘外,陈海与铁鲲率五万蛮甲、四万人族甲卒,也从魔猿城开拔,远远缀在敌军之后。

九万精锐没有试图强攻,相距百里,远远缀在后面,像是给拓跋部送行一般,但给拓跋旗心头的压力,却重如山岳,他心里清楚,一旦他这边稍有失策,铁崖部九万精锐,将像上古凶兽一般,疯狂的扑上来,将他们撕成粉碎。

尽管如此,拓跋旗也不能和铁崖部多做纠缠,就想着顺利撤回白水城才是重中之重,才能保证拓跋部的根本、从长计议。

一前一后两路大军,皆分前锋、左右翼军、中军及后军,犹如十数条巨龙分为两组,在大草原上缓缓的蠕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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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看到沁海渡远远在望,周围一片宁静,看不到大军压城的一幕,左鹫才稍稍松了口气,催促部将、兵卒,快快通过浮桥,进入浮桥另一端的沁海渡城。

进入渡城后,左鹫与无亥简单了解了一下当前渡城所面临的形势,登上城墙,才看到黑燕军的前锋营寨,驻在距离沁海渡城三十里外的一座矮山脚下。

左鹫知道三十里外的五千人族,都是历经血火淬炼的铁血精锐,也知道黑燕军还有一万多兵马,一天之后就能赶过来,但他们有五千精锐守沁海渡城,他还是有信心撑到拓跋旗率主力东归。

拓跋旗坐在四头青蛮巨兽拖动的车辇之上,看到万丈高空那头金羽妖鹤居高监视着他们这边的一切,就烦躁无比,他总觉得哪里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出问题的所在。

虽然拓跋部还有上百头铁翼魔鹫,真要一哄而散,也能将那头老妖鹤撕成碎片,但那头老妖鹤,妖丹境修为,顶着凛冽的罡风飞得太高了。

越过一万丈,罡风比玄刀灵剑还要锋利,还对玄修的神魂有极大的伤害,绝大部分魔鹫,是没有办法飞到那么高的,拓跋旗作为主帅,也不能随随便便乘御魔鹫,去追杀那头老妖鹤吧?

铁崖部还有要动进攻的迹象,难道铁崖部只是想将他们逐回潼河东岸,然而他们在沁海渡的西岸建立据点?

只是黑燕军的异动又怎么解释?

又或者,铁崖部有信心认定黑燕军能在他率大军赶到之前,拿下沁海渡?

拓跋旗一边派信使催中第二批援军,以最快的度往沁海渡赶去,又让扈卫从胁裹而行的燕州苦奴里,去找曾经是黑燕军或者跟黑燕军有过交锋的老卒,了解黑燕军更多的情报。

在行军途中,当越来越多有关黑燕军的情报,汇集到拓跋旗的手里,拓跋旗心头的不详预感越来越重,他这时候只能期盼黑燕军已经没有那张底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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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海渡城西三十里外的山岭下,黑燕军前锋两万战骑这时候总算是都开拔到预定战场。

阎渊拖延了三天没有直接进攻沁海渡城,所看重并非是汇合过来的一万五千战骑,毕竟在左鹫率部赶到后,他们就不能彻底将沁海渡城封锁起来,还是又让两千蛮勇进入沁海渡城。

阎渊等的是随第二波前锋战骑运来的二十六架天机连弩。

黑燕军最鼎盛时,拥有天机连弩逾二百架,当时都部署在甘泉岭西麓,与西园军对峙,随后数次溃败,兼之最后的黑燕军残部又分裂成数支各奔东西,阎渊手里就剩二十六架天机连弩。

天机战弩也有使用寿命,弩槽及箭阵匣反复射,都会不断的磨损、变形,差不多在射出二十个基数的弩箭之后,不进行彻底的修缮,就无法再投入使用。

阎渊手下是还有不少炼器师,能修、能造天机战弩,但他们被撤北迁赤眉湖后,资源太有限了,此时只是勉强修造出一批核心配机等着替换。

同时,唯有淬金重锋箭,才能将天机战弩的威力彻底挥出来,而他们手里目前就剩不了一万支淬金重锋箭,除此之外,甚至连精锻铁重锋箭,他们也就储存不了六万支。

一支淬金重锋箭,经天机弩射出去,威力堪比一道金锋剑符。

这二十六架天机连弩以及一万支淬金重锋箭,可以说是阎渊手里最后的底牌了,所以一直以来,在进入瀚海草原之后,阎渊从来都没有将天机连弩拿出来过。

然而即便是底牌,也总是要有打出去的时候,而此时不将这张底牌打出去,更待何时?

两万黑燕军战骑缓缓往沁海渡围逼过来,左鹫和元亥看着军容齐整的黑燕军,心下虽然略微有些寒意,但是七千据城而守的妖蛮精锐面对两万没有携带重型攻城战械的人族战骑,压力还算不上太大。

只是想到才短短两年之间,人族和妖蛮攻守易换,也着实让他们想哭也哭不出来。

黑燕军在距离沁海渡口三四千步的时候停了下来,主力分到两翼结阵,保持着对渡城强大的进攻势态,但引而不,一部分黑燕军下马而战,披甲持盾,簇拥着二三十架小车模样的古怪战械,往沁海渡城的东城门缓缓逼来,最近停在一千五百步远处,将笼罩古怪战械的篷布揭开,露出狰狞的弩弹来。

一千五步对于拓跋部来说是一个很尴尬的距离。

寨城没有造重型抛石弩,而普通铁胎弓或投掷的铁矛,射到一千五百步外就已经没有什么力道,很轻易就会被铁盾挡住。

左鹫、元亥等蛮将,虽说极尽全力掷出的铁矛威力极其强大,甚至能射杀四五千步之外的强敌,但他们这边的勇将太少,而对方只需要备有少量的防御道符,就能将他们的攻势完全挡住,更何况黑燕军残部,特别是前锋骑营之内,辟灵境、明窍境的强者,数量远比此时的沁海渡城里要多得多。

左鹫和元亥对视了一眼,心想对方早晚还是要登城的,当下也不急躁。

阎渊眯着眼睛看着陈兵以待的沁海渡,冷笑一声,一挥手,将一捆一捆的淬金重锋箭御到天机连弩的边上,有条不絮的压入箭匣……

当天淬金重锋箭所形成的金属风暴,将坚逾金石的寨门、寒墙以及城楼疯狂撕裂,撕开缺口的时候,左鹫、元亥才认识到,他们是错得那么厉害!

第四百七十七章 怒攻

蛮族没有掌握防御法阵的炼制方法,更不要说将防御法阵与城池融为一体,借天地元气加固城墙了,但他们也是极尽一切可能,建造更坚固的城池,抵挡强敌的进袭。

沁海渡城,城墙皆是开采数千斤甚至数万斤的巨石垒砌而成,用牛羊等兽的骨头、皮毛,加上瀚海草原一种特有的野草铁莲子,熬煮成胶,填塞到缝隙之中,使得五米多厚的城墙浑成一体,坚固异常。

而进出渡口的东西寨门,更是用千年坚木包覆一寸厚的铸铁板制成。

要说一枚淬金重锋箭,经天机连弩射出,威力堪比辟灵境剑修弟子,斩出的一道金锋剑芒。

以沁海渡城的坚固程度,哪怕是最薄弱的寨门,一名辟灵境剑修弟子,想要将一剑将寨门斩开,无疑是痴人作梦。

但是,十名、二十名、乃至上百名、三百名辟灵境剑弟子,同时御剑攻来,沁海渡城的寨门,还能抵挡得住吗?

二十六架天机连弩,每架天机连弩每息十二箭的恐怖度,一起咆哮起来,淬金重锋箭仿佛金属风暴笼罩过来,沁海渡城的包铁寨门,几乎就在三四息短时内,就被撕烂……

到处都是飞溅的铁片、木屑,

然而黑燕军的目标,不单单是撕裂城门。

天机战弩的咆哮并没有停止,仿佛暗金色河流一般的淬金重锋箭,疯狂的往城门两侧的城墙上笼罩过去。

守军依靠来抵挡箭石的垛墙,在淬金重锋箭前,脆弱得就跟豆腐块似的,石崩砖碎,以肉眼可见的度,飞崩瓦解,西寨门形成的缺口也迅往两边扩大。

在天机战弩停止咆哮之时,以西寨门为中心的百余步寨墙,已经是面目全非,残墙矗立在烟尘跟风中哀嚎。

左鹫、元亥第一时间从西城楼上撤出,但他们眼睁睁看着西城楼垮塌,看着西城楼及两侧城墙,以及西寨门后预备随时替补上城墙的精锐共千余人里,差不多有一半的将卒,连同这一段城墙,一起被淬金重锋箭所形成的金属风暴所摧毁。

他们所做的精锻铁战甲或兽皮鳞甲,并没有给他们提供任何有效的防护,只有少数人凭借精良的淬金重盾,或极其过人的反应度,或早年从燕州人族那里抢夺过来的护身法宝或道符,逃过一劫。

即便有这一段城墙守军,还有四五百人未死,但身上都留下恐怖到极点的创口,血如泉涌。

这是什么恐怖杀器?

左鹫、元亥内心在震抖,在悲号,他们做好血战到最后一人的准备,也能够接受巨大的牺牲,甚至他们二人战死在沁海渡,也无怨无悔,但都没有接战,在短短二十息时间内,未来的拓跋汗国最精锐的近千蛮勇,就这样连同这一段坚如金石的城墙被摧毁了?

左鹫、元亥傻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一时间不明白,黑燕军掌握着怎样的大杀器。

由于阎渊率黑燕军残部北上,进驻赤眉湖,赤眉湖以北的蛮族,包括拓跋和克烈二部已经有几年没有南下寇边了,同时他们与潼河以西的蛮族缺少联系,还是以传统的目光,去衡量燕州人族的精锐战力。

而尧山一战,陈海并不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在尧山主导这一切,也没有将大量的重弹弩送入尧山,这使得左鹫和元亥二人对近年来强势崛起的天机战械,并没有清醒的认识,以致压根都没有进行额外的防御,第一时间就被打蒙在那里。

直至看到黑燕军两翼的战骑,集结成攻击战阵,要通过撕裂的缺口,杀进沁海渡城,左鹫、元亥才惊醒过来。

不管怎很难说,沁海渡事关八万精锐的归路,绝不容有失,左鹫与元亥都有身死道消的觉悟,看到诸将蛮卒还惊惶未定,心存惊惧,左鹫让元亥留在后阵坐镇,他拿起一面巨盾,亲率扈卫去堵西寨城门被摧毁后有三四十步宽的缺口,同时也做好让这疯狂的箭阵撕碎的准备。

左鹫所持的这面巨盾,也是淬金铁打造,镌刻符篆,隐隐牵动天地间的神秘力量,坚固异常,这些年随左鹫南征北战。

左鹫每步战时,皆会持之冲锋陷阵,甚至能挡住道丹境剑修所斩出的庚金剑芒,但在如此恐怖的箭阵中,能支撑多久,左鹫实在是没有信心。

左鹫的担心是多余的,黑燕军前后经历多年的消耗,回收、补充极少,目前淬金重锋箭的极有限。

刚才为了撕开缺口,重创拓跋军的气焰,一下子就用掉他们手里三分之二的淬金重锋箭,目前就剩下三千多支淬金重锋箭。

每架天机连弩就剩两个基数的储备用箭,需要留一些应付最恶劣的局面,不再到生死关口,阎渊怎么都不会舍得再用——要不是这次夺城的时间太紧迫,阎渊还真舍不得奢侈将这么多的淬金重锋箭浪费在撕开敌军城池缺口上。

而此时已经成功从敌城撕开缺口,该是儿郎们奋力撕杀了。

经过两日的原地休整,黑燕军的前锋精骑早就彻底恢复了精力。

他们也知道此战关系到赤眉湖畔数十万族人的生死存亡,第一波上阵的五百余战骑,都抱着必死的心态,往前冲去。

缺口还是太窄了,容不下太多的战骑冲刺、践踏,阎渊直接派重甲骑冲上去,也是不希望敌军有在缺口前站住阵脚的机会。

这五百精骑,人马皆披淬金鳞甲,而在侧后翼,又更有五百将卒下马步战,持战戟、坚盾,掩护重甲骑阵的侧翼,往缺口处冲锋。

这时候才有数十精锐,随左鹫冲到缺口前,左鹫抓起一支精锻铁矛,就携风雷之声怒掷出来,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横过虚空,下一瞬就到黑燕军冲击的阵列之前。

虽然最前列的两名尉将,都及时祭出两张盾甲符,但瞬息间撑出四面六甲秘盾去封堵像闪电般掷来铁矛,但四面六甲秘盾一起被左鹫掷出的铁矛刺穿。

铁矛直到将一名重甲骑连人带马射穿,才止住去势。

左鹫的强悍可见一斑,然而沁海渡城内,有他如此之强的蛮将,仅他一人而已,元亥的实力,还要稍差他一成。

左鹫的悍勇,并不能阻止黑燕军重甲骑阵冲刺的步伐。

更多的守军才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这时候又听到重甲骑冲锋的声音。

青狡马、披淬金鳞甲、连人带马,足足有三千斤重,但五百重甲骑将度提升到极致之时,大地都震颤起来,似乎两侧的城墙随时都会继续垮塌下去。

这也是黑燕军极盛之时,所留下来的遗产,阎渊手里到最后,也就剩不到一千精锐重甲骑而已——要不是这次留给他夺城的时间太短,他绝舍不得让重甲骑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去冲锋。

这时候才有三四百黑蛮甲精锐,在手持巨斧的左鹫身后列好防御阵型,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长矛,时刻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冲击。

大风骤起,潼河掀起了巨浪,狠狠的拍在岸上,碎成水花。

而如浪潮般汹涌而来的黑燕军,却又是另外一种局势,他们胯下的青狡马像飞驰的战车一般,披裹着淬金鳞甲,毫不顾忌如林的枪林矛阵,直接狠狠的冲撞过来。

矛与盾甲,纠缠着永恒的强弱话题。

当普通的精锻铁战矛,遇上防护力高出一整个层次的淬金鳞甲,还需要去猜测结局?

精锻铁战矛,刺不穿黑燕军人与马所披的淬金鳞甲,而精锻铁战矛的尾端,又死死的抵住在地上,在强悍到令左鹫都稳不住下盘的强力冲击下,这些精锻铁矛,在瞬间就弯折、崩断。

而在如林枪林矛阵之后的盾墙,也根本就抵挡住三四千斤重物、飞的冲击。

再精锐的黑蛮甲,没有趁手的战矛、重盾,也抵挡不住这样的冲势。黑燕军这边只有极少数的青狡马一声悲鸣,就被两丈长的长矛刺了个对穿。

看到守军阵型顿时溃败,左鹫愤怒的咆哮着,挥舞着巨斧就身前一名黑燕军战骑,连人带马劈成两截,鲜血迸散一身。

而这时候,左右尉将御骑过来,与左右扈从簇拥下,十数支重锋矛,一起朝左鹫刺来。

左鹫巨斧如轮一般飞快的挥舞,但以他的勇悍,想要同时挡住十数重锋矛的怒刺,也是不易。

两名尉将,与左右扈从,根本不玩其他的花招,手里的战矛就是以极致的度怒刺过来,快得像十数道闪电,从三个方向,将左鹫进攻的可能性完全封住。

左鹫没想到让人族一个明窍境初期、一个辟灵境巅峰武修,率领十数通玄境精锐打得狼狈不堪,也是气得大吼,激随身秘藏的一枚重甲符,拼着受十数战矛的一击重创,硬生生冲上去,一斧就将那辟灵境巅峰武将的左臂齐根斩断。

而在这时,左鹫突然感知到有一缕凛冽的杀机自头顶侵凌而来,顾不得再补上一斧将那武将彻底杀死,摧动全身的真元,凝聚金芒四溢的拳印,往头顶轰去,在半空与阎渊从十里外祭御杀来的灵剑对撞一下,尖锐的气流冲击声,几乎要将耳膜撕裂开。

然而就在左鹫与阎渊所御灵剑对轰之际,左右又是十数重锋矛怒刺过来。

左鹫肌肤虬结,像铁一样封锁起来,同时身子暴退,但他退回到己方扈从中间,现两腋已经被刺开七八个口子,也亏得他极其强悍,这些口子都不算深,心想自己真不该托大,竟嫌战甲累赘没有穿上……

第四百七十八章 沁海渡

除了西城门被打开缺口,地方相对空阔,能方便重甲骑冲锋外,再往里就是杂乱的石砌屋舍,将贯穿东西城门的渡城主街,挤得只有二十米宽,渡城主街两边又有十数道狭窄的岔巷,像蛛网似的延伸到渡城的各个角落。

这时候城里的守军也缓过神来,通过这些岔巷,从四面八方往西城这边奋不顾身的涌过来,要将黑燕军从西城门赶出去——同时在城中心的校场,还有一队身披黑甲的蛮骑正集结,手持重矛、重盾,跨下皆是凶悍的战兽,准备沿着主街,往西城门这边冲锋。

阎渊凌空而立,将渡城内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没想到敌军遭天机连弩迎头痛击后,伤亡如此惨重,竟然还有如此之强的斗志。

在接下来的巷战中,重甲骑难以挥多大作用,阎渊下令让更多的将卒,下马作战,手持战戟、重盾,冲入西城门,在狭窄的巷道里结阵稳住脚阵,然后让重甲骑从南面撤下来。

阎渊也亲自站到被淬金重锋箭雨摧毁得不像样子的西城墙,直接指挥前阵战事,除百余精锐扈卫,分别控制左右城墙外,还将十数架天机连弩搬上城头,换上普通的精锻铁重锋箭,准备压制从主街冲击过来的蛮骑。

左鹫退回到位于城中的校场,草草的处理了一下伤口,让扈卫取来一副淬金重甲快穿上,就想要再度冲上去,却被元亥一把拉住了。

守军虽然在从岔巷往西城门附近涌去,但黑燕军下马而战的甲卒,在西城门用盾戟结成密如鱼鳞般的防守战阵,守军没有以一敌千的无敌悍将上前,怎么能将黑燕军的战阵撕开,驱赶出去?

左鹫心急如焚,被元亥拉住后登时急躁了起来,猛地将元亥甩开,大吼道:“元亥,你为何要拦我?”

元亥吃了左鹫大力一甩,急促的指着西城墙露出狰狞槽口的重弩,说道:“沁海渡怕是守不住,左侯你再冲上去又有何益?”

左鹫素来暴躁,怒目圆睁,指着元亥就是破口大骂:“沁海渡失守,你我自该身与同灭,这也是你我之责,难道你还存了落荒而逃的心思?你且看你家宗子能不能饶你这懦夫的性命!”

他也早就看到黑燕军的天机重弩已经架到西城墙上,但西城石砌建筑密集,相信天机重弩的威力多少会受到压制,再者他率精锐冲上去,将黑燕军的防阵撕开,双方混战厮杀到一起,黑燕军的重弩还能敌我不分的乱射一气?

左鹫想的是不错,特别是淬金重锋箭数量太限了,天机连弩换上用精锻铁铸造的普通弩箭,想要摧毁、射穿石砌的屋舍,射杀从岔巷进击的蛮卒很难,但从西城墙到城中央的校场,只有不到四百步,棱簇锋锐的弩箭狂扫过去,令敌军、甲卒根本没有整顿队形的机会,只能分散从岔巷进退,钳制黑燕军一步步往城中推进。

战戟横飞,锋芒四射,守军虽然有巫蛮不时的加持,但是无法形成整饬的阵形,甚至都不能暴露在相对开阔的主街上,在如洪潮往城中推进的黑燕军面前,他们如何能抵挡住?

左鹫虽然无比的勇猛,身穿淬金重甲,一手持淬金重盾,一手持黑铁巨斧,像人形杀戮凶兽一样,在主街上横冲直撞,普通的黑燕军将卒,根本就没有一人,是他一招之敌。

然而,左鹫一人如此勇猛,又能如何?

等左鹫从杀得昏天黑地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左右的扈卫皆为斩杀,上百黑燕军从前后左右已然将他死死围在当中,他本人也是伤痕累累、浑身浴血。

眼看左鹫就要彻底陷死在黑燕军阵中,元亥咬牙率数十黑甲蛮骑,麾下皆是青蛮异种,顶着重锋箭所形的金属风暴,冲杀过来,硬生生斩杀二三十名黑燕军将卒,与左鹫汇合到一起。

元亥一把抓住左鹫的左肩,就往回拖。

左鹫竭力挣扎着怒吼道:“放开老子,老子就算死也要死在沁海渡。”

只是他已经久战力疲,怎能从修为与他相差无比的元亥手里挣脱开?

元亥对左鹫的怒吼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的扣着他往外杀去;等他们杀出黑燕军的战阵,随他冲杀的五十多最精锐的黑甲蛮骑,就剩十几人还能浑身浴血站在那里。伤亡之惨,令元亥心都痛得颤抖。

这两人的悍勇让阎渊也有些动容,他这时已御灵剑,将渡城的南城墙劈开一个缺口,打开一条从南城墙直接进兵的通道。

他这时候将灵剑收回来,化作一道虹光,无亥、左鹫两人斩去。

策骑飞奔的元亥猛然心底一寒,他没有左鹫的实力,只好强撑起精神,挥动手中巨斧,狠狠的向后劈去。

剑斧相交,一声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气流震动,直接将左右两面石墙摧倒,元亥只觉臂膀酸麻,险些将手中的巨斧丢掉。

一阵悲鸣声,元亥只觉得跨下一虚,他胯下的青蛮兽刚才冲阵时就已经拼尽全力,这时候直接被巨大的反冲力,压跨在地,看它周身到处都是被矛戟捅刺出来的血洞,眼见是不行了。

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元亥爬了起来拖着浑身浴血的左鹫,出东城门,奋力往浮桥逃去,只是他感觉右手有些轻,用余光扫去,却看见三寸厚的黑铁巨斧,居然硬生生的被灵剑斩下了一截。

一剑未能奏功,阎渊并不急躁,用神念祭御灵剑再度从高空侵凌斩下。

元亥此时右臂麻,料想无论如何这一击也是挡不了了,只好奋力的向前扑去,只是飞剑快似闪电,直接他半条胳膊斩断下来,鲜血如瀑般迸散。

正在狂奔的元亥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左鹫愣愣的看着昏迷的元亥,实在想不通这个自己眼中的懦夫,为什么舍命也要救自己。

回头望去,冲杀最前面的黑燕军将卒,已经有人站到东城门之上,除了一两千蛮卒及时从东城门杀出重围,更多的人都被困在城里,犹如水中孤萍一般。

左鹫欲哭无泪,飞快的捡起掉在地上的巨斧,狠狠的向灵剑劈了过去。

这一劈斩,左鹫也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后背凝聚的魔鹫虚影怒啸,远处的阎渊心神一震,仿佛这一斧是劈在自己识海中一般。

不过好在阎渊成丹日久,只是神念震荡了一下再无其他异样,当下也不敢托大,控着灵剑上下翻飞,尽量不和左鹫正面硬碰,毕竟他在数里之外御剑,还是没有办法跟左鹫这样的勇将比拼力道。

然而黑燕军里,能御剑杀敌的剑修强者,可远不止阎渊一人,其他武将虽然修为差一点,但也有十数人有明窍境修为,这时候都能腾出手,看到敌军两员主将往浮桥方向逃去,顿时又有十数道灵剑所化的虹芒飞斩过来。

左鹫再强,也无法抵挡十数灵剑的斩杀,好在这时候左右有二三百蛮勇,奋不顾身的冲杀过来,拿戟盾拼死去抵挡那些飞斩而来的灵剑,狂吼道:“左帅快走,与拓跋宗子汇合之后,莫要忘了给我们报仇!”

每一息都有数名妖蛮惨呼着倒下,他们虽然竭尽全力,但灵剑受明窍境以上的剑修强者祭御,能从不同的角度极斩击,他们唯有拼上性命,才能为左鹫、元亥争取到极有限的逃命时间。

看着徒劳拼杀着的扈从,左鹫鼻子一酸,抓起人事不省的元亥骑上青蛮兽拼命的往西逃去。

日上中天,进入夏天之后,阳光就开始灸热了起来,左鹫挟着元亥跨越浮桥向西远远逃去时,沁海渡口的战事彻底宣告结束。

此战,黑燕军共斩杀妖蛮三千有余,俘虏敌蛮两千余,己方伤亡都不到一千,战绩堪称辉煌。

不过阎渊心里知道,如果不是天机连弩在瞬间将沁海渡口的城防直接摧垮,伤亡绝对要比现在要恐怖得多。

现在他们已经成功夺下沁海渡城,随时能将浮桥毁去,白水城方向虽然还有敌援过来,但也不足为虑,接下来就要看陈海他们在西岸的表现了。

奔逃出去了百余里,左鹫才停下脚步,往西望去,遥遥能看到浮桥已经彻底被黑燕军占领,拓跋部东归的最后希望也破灭了,就不知道拓跋旗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绝死困局。

看了看气息微弱的元亥,左鹫叹了口气,向西找寻拓跋旗汇合而去。

第四百七十九章 惊局

天色已经黄昏,晚风吹拂在大草原上,绿草沙沙的作响。左鹫带着人事不省的元亥,在数百残兵溃将的簇拥下,往西疾驰,但心中一片冰凉。

此时左鹫脑海中一片空白,并不是他不去想,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脚下的道路非常熟悉,他甚至能辨认出这些痕迹是他前日率援兵通过所留下的,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就短短一天多的时间,沁海渡城就告失陷,他就带着这点残兵剩卒重新踏上这条路,他有什么脸面对着见族长、去见拓跋部的宗子拔跋旗。

“噗通”一声,心神失守的左鹫竟然都没有保护好元亥,让他从锦鞍下掉了下去。

虽然血已经止住了,但是摔在地上翻滚了两下的元亥,还是在无意识中呻吟了几声。

左鹫慌忙下来,小心翼翼的将元亥扶上青蛮兽。看着这个汉子为了救自己,陷入生死不知的境地,心中悔恨万分,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趴在草里面捶地嚎哭起来。

只是草原上空旷,嚎哭声随着轻柔的晚风传不太远就消散了,诸将卒也都成丧家之犬,看到左鹫如此,皆是惶惶,不知道最终等候他们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

车辚马啸,陈海坐在一个双辕铜车之上,手握一个秘符图卷细细看着,随着铜在草原深处晃荡着前行。

此时繁星已经升起,百里之外的拓跋部停下了脚步,铁崖军也依着陈海的意思,停下来整顿队形、挖灶升,并不急着紧逼上去。

不大会儿的功夫,道道炊烟升起,如不是随行的都是杀气腾腾的精锐甲卒,该是一个多好的夜游的场面。

远远的一只灵鹄穿过云层,直接向陈海这边飞过来。

灵鹄优雅的身姿在半空盘旋了一阵,落在陈海的肩头,左右顾盼,神俊异常。

陈海将图卷放下,笑着抚摸了一下灵鹄的羽毛,顺手将捆在鳞爪上的密信取了下来,一扬手臂,让那灵鹄破空而去。

将雪白的信笺打开,陈海微微一笑,跟凑过来的苍遗、张雄、鹤婆婆等说道:“阎师兄用兵倒是犀利,这时候竟然已经将沁海渡拿下来了啊……”

黑燕军北撤,虽然饥寒交迫,死伤惨重,但追随阎渊者,无不是心志坚定之人,这么快能拿下沁海渡,实不出人意外。”张雄说道。

陈海点点头,心想只要阎渊清楚沁海渡的意义,又敢于牺牲,在敌军没有来得及调整军事部署之前,拿下沁海渡并不令人意外。

陈海让人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告在前营的铁鲲知道,很快他们就听着前面有蛮将兴奋得大吼起来,谁知道黑燕军先一步拿下沁海渡意味着什么……

********************

几乎是同一时间,拓跋旗也接到了沁海渡口失陷的消息。

尽管他一直都担忧元亥、左鹫两人无法守住沁海渡,但他也绝没有想到沁海渡会如此之快的失陷,他心一片冰凉,站在月色下,巨大的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一年前他率部越过潼河东进,谁能想到一年后他所面临的,竟是如此的山穷水尽。

左鹫在西逃途中太仓促了,仓促间传信通告败讯,对沁海渡的失陷过程,着墨甚少,只是字里行间充满了悔恨跟羞愧,要赶过来跟拓跋旗及左阳请罪,拓跋旗恨得要将这封信撕成粉碎。

即便黑燕军前锋两万战骑先于他们之前聚集起来,但经营这么多年的沁海渡,竟然就这么轻易就失陷了?

在瀚海征伐数十年,无论什么样的困境,拓跋旗最终都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找出解决办法,可如今,他彻底慌了阵脚,尧山为何有那么多的人族精锐涌出,黑燕军为何义无反顾的在蛰伏赤眉湖后突袭沁海渡?

太多的谜题,他都看不透、解不开,这一仗听天由命,他还能怎么打?

这种无力感是拓跋旗从来没有过的,几乎要彻底摧垮他的精神意志,左阳等将也是满面死灰,实在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要怎么走?

第二天早晨,阳光如同往常一样将光和热洒向大草原,但对拓跋部的将卒而言,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沁海渡失陷、归途被堵,并非拓跋旗能遮瞒得住的,沁海渡此时就在他们一千里外,左鹫虽然还没有逃回来,但左右千里范围内,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蛮族逐水草而居,也将消息传出来的。

这些蛮族原本都是选择归附拓跋部的,一夜之间,却都选择逃离栖息地,不愿意再与拓跋部有什么干涉。

拓跋部今天改变了方向,不再往沁海渡方向推进,而是拔营往东北方向、潼河入瀚海的河湾地区开拔,踏上更加吉凶未卜的道路。

让拓跋旗更加警惕的是,铁崖部今天的动作有所加快了,等到黄昏扎营的时候,双方的距离拉近了有三十里。

拓跋旗现在已经不能再对局势做出判断了,毕竟想要把手下的八万精锐带回去,留给他的选择并不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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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照耀着几个在黑夜中狂奔的身影。

在中午时分,随左鹫身后的一万骑兵遇到了他,左鹫和元亥的惨状让他们着实吃了一惊。

难道沁海渡数千守兵,就只逃出了他们这点人么?

这一军的主将得知浮桥还在,就想要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冲过去,将沁海渡口重新夺回来。

左鹫面无表情的阻止了他的想法,浮桥不过是用铁索将几十艘渔舟连贯起来,随时都可以摧毁,黑燕军没有急于摧毁,一方面有可能黑燕军主力也想渡河西进,另一方面黑燕军更可能故意留下浮桥,引诱他们去攻。

将元亥交给援兵后,左鹫草草吃了些东西,就带了十几骑赶过来跟拓跋旗汇合。

等他们赶到时候,夜已经深了,拓跋部大营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偶然有几处亮光点缀着,显得分外的颓唐。

等他们接近军营时,早有人远远迎了上来,看到是左鹫,躬身施礼后就要带着左鹫往拓跋旗帐中赶去。

左鹫不耐他们磨磨蹭蹭的,问明了方向也不管蹄声喧哗,径直往中军大帐去了。

拓跋旗这些时日犹如过在水火之中,夜不能寐的时候,就在帐中呆呆的坐着,脑海中翻来覆去,无一不是自己惨败的场面。

直到喧哗的蹄声在账外响起,这才现左鹫的到来。刚正了正颜色,左鹫就掀开帐帘冲了进来,看到拓跋旗、左阳之后,就伏地大哭。

昏黄的灯光下,拓跋旗几次试图阻住左鹫大放悲声,但都没有成功。过了好一会儿,左鹫才将情绪稳定住。

“宗子,这次你我二族怕是有大难了。”左鹫哽咽的说道。

拓跋旗皱了皱眉眉头,他知道沁海渡口失陷对左鹫打击太大,耐着性子等他说沁海渡失陷的详情。

“那黑燕军在赤眉湖看似孱弱不堪,但兵抵沁海城外,用一种重弩,仅两三息的时间,就将沁海渡的西城门轰开,儿郎们根本就没有抵挡之力……”

左鹫的一席话将拓跋旗、左阳惊立在当场。

沁海渡的城防他是知道的,也是他主张在沁海附的修城、建渡桥的,沁海渡城通体都用巨大的石块儿筑成,城门也都用千年坚木拼合,包裹着一寸厚的精铜。

可以说,即便是道丹境强者亲自出手,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摧垮城门。

拓跋旗一把抓住左鹫的肩膀,难以置信的厉声问道:“什么?你说那人族只用了三五息短时就摧垮了沁海渡口的城墙?”

左鹫点了点头,悲痛的回道:“是的,他们所用的重弩,我见所未见,射快得难以想象,而所射弩箭,也是难以想象锋锐——宗子、族长请看……”

左鹫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尺多长的黝黑铁箭,递到拓跋颜手中。

三棱箭簇严重变形弯曲,但不难判断其射出之时是何等的锋锐,残剩的锋刃寒烁着寒光,这支弩箭竟然是用草原上可遇不可求的淬金铁铸成,上面还沾染着血迹。

一杆弩箭竟然就有十二三斤重,真是令人难以想象——要知道,一支木杆战矛,可能也就十几斤而已。

拓跋旗大手颤抖着,这些淬金重锋箭就如此的考究,用料如此的珍贵,他实在难以想象,这种弩箭用重弩狂射出来,会是什么威力。

“黑燕军这种重弩也是不多,但射快得难以想象,一息之时,差不多能射出十二三支这样的重锋箭,城门被这种重锋箭撕开,连二十息都没有撑到。”

拓跋旗没有看到天机连弩爆时的样子,自然也无从猜测天机连弩的威力。但是只要左鹫所说的是事实,那么拓跋部侍以为傲的骑兵悍勇将,再根本就没有可用武之地。

好生安慰了左鹫一番,让他先去休息,拓跋旗在帐中又陷入了沉思,直觉得心狡痛得厉害。

突然他想起了一个严重的事情,尧山和赤眉湖的两部人族明显是有联系的,那赤眉湖那一部人族有如此恐怖的战弩,尧山铁崖部会没有么?他们为什么在那么危机的时刻都不拿出来使用?

转头拼个玉碎的期望也落空了,拓跋旗默默的叹了口气,坐在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边泛起了青色,外面又开始了喧闹,但对于今天的行止,拓跋旗则完全没有了主意……或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第四百八十章 拓跋昊

在得知沁海渡失陷后,拓跋旗率着八万精锐,也是当机立断,簇拥大量的牲口、奴隶,直接折向尧山的东北方向而行。

这时候,铁崖军与拓跋军隔着一条二三十米宽的河道缓缓北上,陈海坐在双辕铜车,都能清晰看到拓跋军左翼骑兵将卒脸上那种混杂着沮丧、绝望、愤怒的神情。

铁鲲会不时安排精锐哨骑,直接趟过都不到两米深的河道,到对岸去扰袭对方的侧翼,而等到对方侧翼想要组织反击,就又将哨骑收回来,以此不断骚扰、疲惫敌军,拖慢敌军的行、增强他们的消耗。

困兽犹斗,何况铁崖军兵马并不占绝对优势,一旦出现巨大的伤亡,就很难在尧山立足,目前既然他们这边已经占据优势,而敌军一时也没有办法渡过潼河逃走,那就应该拖到敌军断粮、拖到敌军走投无路又疲弱到极点之际,再予以致命的一击。

这种战术安排,无疑是最正确的,但齐寒江却觉得日子快淡出鸟来了,御骑跟在双辕铜车一侧,不耐烦的问陈海:“两军这慢腾腾的走下去,走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距离潼河入海口三百里处,有一片丘陵地带,旧称海陵原,方面大概有两百里方圆,地势颇为险峻,又濒临潼河,拓跋旗应该会率军进驻海陡原固守。到那里,即便一时没有办法渡河,但白水城那边通过二三十里宽的河道,运送粮草,难度也没有那么大。最主要的,眼下已经是五月中旬了,再有四五个月的时间,潼河口就会冰封起来。到时候无论是他们撤回白水城,还是会同白水河的援军,反过来将我们吃掉,都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陈海将拓跋部可能会有的意图,分析给齐寒江知道。

“将我们吃掉?都不知道会不会将他们给咽死,”齐寒江哧然一笑,打了哈欠,说道,“我说爷,要不咱们从榆城岭调几十具重膛弩过来,打完这仗拉倒,再耗下去,打不能打、杀不能打的,也忒无聊透顶了。”

“……”陈海站起来,眺望遥远的西北方向,越过瀚海,那里是黑石汗国崛起的黑石城。

他此时不直接在尧山亮出龙骧大营的旗号,除了担心燕京城及诸阀的反应外,更主要的还是担心黑石汗国的反应。

黑石城那边一旦确认是龙骧大营在幕后主导这场战事,会不会激烈的站出来,与拓跋部及其他大小蛮族,联合起来,将他们与铁崖部一起从尧山驱逐出去?

战争已经够复杂了,战争之外的势态,要比战争本身更复杂。

眼下他已经能控制战事的进程,就没有必要将局势彻底的搅浑掉,搅到他都看不清局势的展,就未必有利。

当然了,直接调战弩营过来参战,是陈海早期的一个选择之一,但现下的局势已经出他当初的预期。

他现在的目的,已经不单单是在精绝都护府与榆城岭之间开辟北线运输通道,而是要帮助铁崖部收编尧山周围两三千里方圆内的大小蛮族势力,建立一支真正、又受天机学宫渗透与影响的蛮族汗国,将来血魔大劫暴时,将成直接成为抵御罗刹血魔的主力战军。

至于拓跋旗这八万人马,最后会不会直接逃走,陈海并不关心,他主要还是借当下战事所形成的高压势态,助铁鲲去整合蒙兀诸部在尧山的势力,同时强硬的勒令沁海渡附近,一直到尧山以西,这一大片区域的大小蛮族势力,依附于铁崖部……

现在既然已经能判断拓跋旗率部是往海陵原而去,陈海让齐寒江过去,将铁鲲请过来。

铁崖部这时候除了在东南麓的银石滩外,还可以在尧山东北麓筑造一座城池。这座城池名义上是作为将来粮食运往海陵原前线大营的中转基地,实际上铁崖部还在尧山周边再筑造两到三座坚城,勒令附近的部族往这些城池聚集,铁崖部才能将这些部族真正的控制起来,成为瀚海草原上的第三汗国势力。

******************

从尧山往东北而行,越过潼河,在五千余里外,有一处水草极为丰茂的地方,数十条大小河流纵横交错,汇聚成了一个方圆百里大小的湖泊。由于河流众多,所以这个湖泊很少会有洪水泛滥的情况生,就被妖蛮称之为定波湖。

气势俨然的白水城就坐落在定波湖的西南侧。白水城的建立可以说是一波数折的。当年拓跋部的老族长拓跋昊甚至在还未能跟克烈部分庭抗礼的时候,就不顾众人劝阻,坚决推动白水城的建造。

在瀚海草原上,大部分的部族都是逐水草而居,建城之事,对于当时只有数万人丁,麾下不过五六个小部族附庸的拓跋部无疑是天方夜谭,对当时瀚海东原的霸主克烈部也无疑更是一种挑衅。

然而拓跋昊一意孤行,选好城址之后,悍然开始了筑城大业。

从第一块墙砖打下开始,定波湖畔就陷入了长达二十年的血雨腥风,几乎整个瀚海东原的部落都被卷入了这场战争。

在克烈部最终承认白水城非人力能陷,双方以联姻方式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事之时,拓跋部已经展到本族拥有五六十万人丁、四五十大小部族附庸的大族了。

拓跋昊年岁渐渐大了,昔日无限接近天蛮的强者,百余年纵横瀚海东原,都能跨过最重要的关口,在颠峰期过后,修为就有些蓑退,这辈子几乎已不可能再修成道胎,他将东征西讨的职责慢慢下放给了最耀眼的嫡子拓跋旗。

拓跋旗也完全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拓跋旗的手上,拓跋部仍然在一天天的壮大,拓跋旗本人,在一天天的磨砺当中,早就在三十年前修成道丹,往天蛮迈进。

由于没有天榜高手的存在,拓跋部想据白水城成立汗国无疑是痴人说梦,可是如果有一座大阵守护王城就是另说了。

这次尧山异变可以说给了拓跋部一剂强心针,更让人为之兴奋的是,黑石汗国最大的依仗穆豪也身受重伤,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让拓跋部喜不自胜,这才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地宫大阵拿到手中。

可是战事的展着实出乎他们的意料,虽然穆豪的确受了重伤,黑石汗国内部又陷入内乱无暇他顾,但是铁崖部在关键时刻给拓跋部的迎头痛击,让他们彻底理解了什么叫世事无常。

定波殿以定波湖为名,取了当年拓跋昊在定波湖畔力挽狂澜,一举将瀚海东原所有的风波平定的意思。

它的外形呈长方形,长三百步,宽一百步,由四十根两米方圆,六丈多高的石柱撑起,石柱上罕见的雕满了白水城立城之战的重大战事,虽然粗糙,但是眉目之间也是栩栩如生它是白水城最重要的建筑之一,只有重大庆典或者关系到拓跋部生死存亡的大事时才会启用。

今日一早,厚重的大门被轰然打开,拓跋昊带着几名亲卫昂而进,坐在宽大的椅子上,闭目沉思。

一个个部族的族长随后走了进来,他们看到拓跋昊一身甲胄,将两只幽铁短戟横在膝前,都吃了一惊。

要知道,自从二十年前拓跋昊将兵事全部交给拓跋旗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人前披挂过甲胄,大家心里皆想,难道老族长这次要亲自率部西征?

这些族长自然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沁海渡口的失陷他们也都有听说,知道局势危急到哪一步了,也知道老族长拓跋昊这次召集诸族议事,是要再次从诸族抽调兵马、牲口,去增援宗子拓跋旗,但是沁海渡已经失陷,即便各部族都愿意出兵出粮,这一战还要怎么打?

众人面面相觑的对视,看老族长拓跋昊穿着战甲,却在王座之上闭目养神,一时之间,大殿上虽然聚集到二十多将帅,却分外的安静。

又过了一会儿,殿外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一名两米多高,面目狰狞却学燕州人穿着一袭锦甲的蛮将急急的跨入大殿,他看老族长拓跋昊在大殿之上闭目养神,就想悄悄往一列队伍中挤过去。

拓跋昊双目蓦然怒睁,横在他膝前的两支幽铁战戟,仿佛怒龙一般暴起,就往那锦甲蛮将掠去。

锦甲蛮将反应过来之时,两支幽铁战戟已经穿胸而过,将他整个巨大的身躯,都钉在定波殿的石壁上。

锦甲蛮将一句话未说,身子抽搐了两下就直接咽了气,但他死不瞑目,铜铃般的巨瞳即便是死了,还死死盯住老族长拓跋昊,到死也不明白老族长拓跋昊为何出手杀他。

“前方战事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急待我等召集兵马、粮秣前往增援,元鹏延误军机,死无赫……”拓跋昊这时候才缓缓用沙哑的嗓音宣布锦甲蛮将的罪名,又缓缓往殿中聚集的诸部族领看过去,眼瞳里杀气腾腾……

第四百八十一章 会师

攻下沁海渡城的第八日,黑燕军六万甲卒也6续赶过来汇合。

而此时,除了拓跋旗率八万残军,簇拥着大量的牲口、奴隶,往潼河入海口而去之外,拓跋部从白水城出的援兵,也折向北上,往潼河入海口方向赶去。

眼下的局势很分明,拓跋部两支大军,必然要是在潼河的下游,寻找一地,建立起联系,熬过他们最艰难的时刻。这时候有铁崖军抵在拓跋旗所部的后腰,沁海渡就不再是必攻或必守之地,阎渊留下两万精锐甲卒,继续在沁海渡加固城池外,他亲自率领着两万战骑和四万甲卒,渡过潼河,赶去和陈海汇合,同行的还有十八具天机连弩和大量的辎重。

三天后,在尧山以东三百里外一座叫高鹘岭的石岭,两军顺利会师。

高鹘岭绵延十数里,在茫茫瀚海草原上,也只能算是小山,原本有一家六七千人丁、五六百战兵的小部族盘踞。

这个叫高鹘的小部族,最早依附于黑石汗国,拓跋颜、左鹫率部西进,他们还能闭寨自守,但等到拓跋旗、左阳率大军越过潼河,他们就直截了当投附了拓跋部,出兵出牲口,参与进尧山战事,没想到铁崖部竟然如此顽强、近乎奇迹般击退拓跋部十数万大军。

等到拓跋旗率部从高鹘岭借道通过,高鹘部全族老小都远远躲开,直到铁鲲、陈海他们率大军过来,又都跑出来迎接,表示以后要唯铁崖部马是瞻,绝无二心。

除了将高鹘部所剩不多的蛮武,编入军中,陈海让铁鲲将其他高鹘部族人都迁往尧山东北麓安置,协助那边筑造城池——而高鹘部在高鹘岭留下来的石寨,则作为铁崖军封锁拓跋军兵马的防垒使用。

铁鲲率主力,死死盯在拓跋旗所部身后,陈海留在高鹘岭,等阎渊率部过来汇合。

陈海最早在甘泉山时就见过阎渊,但当时接触不深,黑燕军在甘泉山大溃后,阎渊就率部撤入雁门郡境内的松都山,陈海则收编黄双、乐毅所部,组建龙骧大营——他在到尧山之后,想到要借助阎渊所部制肘蛮族,才与宁婵儿专门跑到赤眉湖去见阎渊,希望能说动阎渊率部参加瀚海草原上的战局。

阎渊当时是犹豫的,作为燕州人族,贸然大举北上、进入瀚海草原,就会令诸多蛮族寝食难安,也势必会成为蛮族眼里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黑燕军残军,参与尧山战事,不论是帮哪一方,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只是阎渊也怎么都没有想到,陈海竟然能在尧山空手变出六万精锐出来。

在宁婵儿亲自赶过来报信,说龙骧营一千八百精锐武官已入尧山,那时候阎渊自然就不会再有什么犹豫了。

此时两人在高鹘岭相见,两人心里都是感慨万千,站在石崖前握手,想说什么,却都说不出口。

这时候就见鹤婆婆的羽鹤真身,破云而来,落地之时,身形一抖,化作白老妪站在阎渊面前,说道:“小渊子,你总算还有些胆气,敢率部来助战了。”

“……”阎渊有些羞愧,给鹤婆婆行礼说道,“见过鹤真人,希望阎渊没有来迟。”

鹤婆婆也不会专为奚落阎渊而来,回想百年前道禅院的一幕幕,再想道禅院受诸阀反噬而灭,他们这些残孽辗转数十年,借赤眉教、黑燕军死而复生,谁曾想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看到阎渊此时也须皆白,鹤婆婆剩下也是不尽的唏嘘。

“阎师兄,你可知尧山之下,为何会有道禅院的上古地宫存在?”陈海挽着阎渊的手臂问道。

“为何?”阎渊问道。

不要说阎渊了,即便是鹤婆婆、乐毅他们都是百思不得其解:道禅院吃饱了撑着,上古时在八杆子都打不到的尧山地底,费那么大的力气、资源,建一座庞大无比的地宫。

事实上,阎渊对陈海所谓的隐脉传人,也是将信将疑。

毕竟有关尧山地宫,有关血魔大劫,道禅院只有历代大天师一人知道真相。

“阎师兄,你随我去见苍遗师兄!”陈海说道,龙骧军渐成势力,有些事情也应该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了,而且他也没有更好的理由,去说服阎渊率黑燕军旧部毫无保留的配合他完成接下来的布局。

陈海请阎渊、鹤婆婆随他一起,飞往高鹘岭主峰;苍遗负手站在一座石崖之上,看白云苍狗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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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渊、鹤婆婆跌坐石崖之上,一缕神魂被陈海带入血云荒地,精神念力消耗极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道禅院上万年来所隐藏的内幕以及他们即将要面临的残酷真相所震惊。

“眼下谁都知道黑燕军与燕州宗阀是血海深仇,因而黑燕军在榆城岭与尧山之间立足,与铁崖部结盟,诸蛮族的容忍度会较高——倘若龙骧大营直接插手瀚海的战事,势必会引起强烈的反弹,”此时,陈海也不再跟阎渊遮遮掩掩,直截了当的说道,“黑燕军旧部此时也应该趁着拓跋诸部的兵马都被吸引到潼河入海口、无暇南顾之际,立即迁过潼河,到沁海渡西南方向的阳山安置下来。阳山距离榆城岭仅三千里,那样的话,龙骧大营就可以提供一些必要的物资援助,毕竟三千里距离,对风焰飞艇而言,也就一两天的行程——一旦暴血魔大劫,从阳山撤入榆城岭,也要远比赤眉湖方便……”

“……”阎渊无声的点点头,算是全盘接受陈海的安排。

除了参与抵御血魔大劫的旷世壮举之中,还能有什么事,能支撑住他继续率黑燕军残部孤独的走下去?

说到这些事,黑燕军暂时先在高鹘岭营地休整数日,陈海带着阎渊,赶往百余里外的前锋大营,去见铁鲲等铁鲲部诸将。

这时候拓跋旗所部前锋,已经进入海陵原,后部正6续加往海陵原开拔。

海陵原距离尧山东北麓,仅六百里余,对精锐骑兵就一天的行程,铁崖军也没有必要立即围逼上去,暂时停留在尧山的东北休整,等将周边的部族都整合差不多了,筹措更充当的粮草,再考虑往海陵原开拔过去。

铁鲲看到陈海携带阎渊而来,特别是阎渊都没有携带扈从,他心里还是极高兴的。

铁鲲是很信任陈海,但此时在尧山以及尧山以东,聚集的人族精锐已经远远过铁崖部的将卒,他心里总难免会有一些危机感。

阎渊能如此坦然的孤身随陈海走入铁崖军的前锋大营,说明还是极有诚意的。

陈海笑着拍了拍阎渊宽厚的臂膀,也不多说什么,迟早他会知道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中军大帐中早就燃起了灯火,几人分次落座后,阎渊先将白水城的动作跟几人讲了一遍。

除了一部分地处特别偏远的部族,整个瀚海东原迅行动了起来,短短的数天之内,拓跋昊就集结了六七万人马。

白水城此时已经拥兵十万,在留下一万的必要防守力量之后,今日早晨,九万人分成三批轰然开拔,和他们同行的还有五万奴隶和数十万头的牲口,再加上之前先往潼河入海口推进的两万援兵,到时候除了潼河东岸海陵原这边的八万战兵,拓跋部在西岸,还将至少有十一万蛮兵。

听到白水城又动员了这么多的兵力,帐中诸人都是吸了一口冷气。

乐毅皱着眉头道:“拓跋部连番受挫,要将东岸海陵原的这部兵马顺利接过去,困难重重,其他部族怎么就这么痛快的出兵出力?”

陈海侧靠在椅子上,拿手指不停的敲着桌子,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少顷说道:“这些部族已经被拓跋部绑上了战车,想下来哪里会那么容易?虽然看起来拓跋部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翻过手来收拾这些小部族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铁鲲说道:“看来拓跋昊这次是要打定主意,跟我们鱼死网破了。”

铁都站起来说道:“拓跋部还是不容小窥,不过,我们已经将魔猿城成功守住,至于能不能吃掉拓跋旗这八万人,无非是一个锦上添花的事情,却也不太重要了——而黑石城那边虽然还没有消息,但想必不是想看到我们在尧山站稳脚的……”

看到在座的人有些也露出了思索的神色,陈海微微有些头疼,知道铁都跟很多蛮将,都有见好就收的心思。

不过,他的筹谋远不止在瀚海一隅,岂能半途而废?陈海淡然说道:

“铁崖部要想在尧山立足,必须要将敌人彻底杀得胆寒——而铁崖部这次要是能全歼或逼降拓跋部在东岸的八万精锐,何必去考虑黑石城在想什么?”

“不错,任何一支精锐战力想要成为百战精锐,必然要经历铁与火的洗淬!”铁鲲坚定的说道,他追随过陈海,知道龙骧军堪称奇迹般的崛起,最关键还是依赖陈海百折不挠的钢铁意志,尧山战事都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即将迎来更辉煌的胜利,怎么能半途而废?

第四百八十二章 筑湖

潼河每年携带数以十亿吨的泥沙奔流而下,到入海口处由于水流放缓,大量的泥沙沉积下来,经年历久,在入海口位置形成了一个数百里方圆滩涂沼泽。

每年开春之后,潼河入海口冰层融化,海潮喧嚣;而等到入夏后风平浪静,承接上游暴雨洪水的潼河滚滚而来,潼河入海口同样是洪水滔天,肆意泛滥,使得这数百里方圆之地,妖蛮部族根本没有立足之地,成为了荒禽异兽的家园。

陈海站在海陵原西南麓的主峰,往北眺望过去,绵延的荒滩水泽似乎没有尽头,无数的鸦雀荒禽栖息高过人头的杂草之中,偶尔能看到一两头巨大的妖鳄,从沼泽深处猛扑出来,猎杀无意间闯入其领地的小兽或者荒兽——还有一些体形巨大的巨鹫,在万丈高原翱翔,警惕的盯着两大波不之客。

陈海所立的海陵原,是这片沼泽滩涂南面的一片丘陵区,距离尧山约有四百多里,呈西南、东北走向,从地脉上来说,应该是尧山的余脉。

海陵原纵深近两百里,虽然是潼河入海口最成规模的丘陵带,但主要都是由低矮的荒岭组成,大多在数十米到百余米之间,西南麓主峰甚至都不足二百米。

在铁崖部和黑燕军骑兵的连番袭扰之下,拓跋旗最终率八万兵马,簇拥着大量的奴隶、牲口进入海陵原紧靠潼河的东北麓,而铁崖部则从海陵原的西麓,缓慢而坚定的逼近敌军。

相比较而言,海陵原东北麓地势更险峻一些,不仅山势更成为一个整体矗立在潼河边外,主峰也有四百多米高。

拓跋旗率部进驻海陵原东北麓,除了东北麓地势更为险峻,有利防守外,更主要的还是背依潼河,在白水城援兵抵达潼河西岸之后,拓跋旗在海陵原东麓却不再孤立无援,粮草也能通过潼河解决。

瀚海草原上的部族以游牧为主,并不擅长江河捕捞渔获,但不意味着诸部族就绝然不会造船。

拓跋部奠定基业的白水城,就背靠定波湖,也很早就俘虏一批人族工匠制造船舶,当时是为了加强对定波湖的控制,没想到这时候会派上用地,而从定波湖,也有一条数百米宽的大河——白水河——从海陵原的对岸汇入潼口后再入海。

拓跋旗选择退到海陵原构筑防线,是他深刻用意的,陈海站在西南麓主峰之巅,都能隐隐看到有帆影从极东方向,沿着白水河的河道渐渐往潼河驶来,那数点帆影之上,应该有着从白水城增援过来的援兵跟补给。

不过拓跋部拥有的船只还是太有限了,根本不可能将西岸的八万多兵马以及大量的奴隶、牲口一次接走。

铁崖军第一、第二大营以及阎渊所率的黑燕军残部,从三个方向逼近海陵原,也以海陵原西麓主峰为核心,在两线构造防线,以备将拓跋旗所部八万精锐、大量被胁胁的奴隶,封堵在海陵原西南麓以北、潼河河道与瀚海东岸相交的夹角区域。

海陵原西南麓也有两条主要的溪河育,一条往东汇入潼河,一条往北流入北面的沼泽区。

这两条一名资水、一名野鹫河的溪河,水面颇为开阔,但河道只有二三米深,水流也不湍急,绝无法跟潼河相提并论,但为铁崖军与黑燕军封锁拓跋部在潼河西岸的兵马,提供很大的便利。

除了沿资水、野鹫河构建十数座军塞外,铁崖军、黑燕军主力也分别从西麓主峰的两翼越过资水、野鹫河,对东北方向上的拓跋部,保持进攻势态。

站在西南麓主峰之巅,陈海看着两翼简易军寨里绵延的军帐,心中感慨万千。

自从他神魂被带入这方世界之后,已经过去了十数年。

十数年的时间,他寄舍姚兴废体之中,一步步腾挪,费尽心机,到今日总算是有些模样了。

仔细算一算,包括自己在内,将魔猿等妖丹境大妖也算上,龙骧大营除了苍遗之外,拥有道丹修为者,已近十——阎渊绝不甘愿向宗阀低头,悍然率黑燕军残部北上,但他心里终究是迷惘的,看不到黑燕军未来的出路在哪里,在陈海揭开血魔大劫的残酷真相之后,阎渊道心反倒坚固了,修为甚至有进一步往道丹境后期突破的迹象,阎渊所统帅的这一部分黑燕军,自然也就成了陈海所能依重跟信赖的战力。

谁能想象陈海从早年的一无所有,到此时直接控御三十万精锐战兵(龙骧大营、精绝军、黑燕军以及铁崖军第二大营),仅仅只用了十数年的时间,这还没有将铁崖部的战力计算在内。

由于鱼龙变和虎踞等武道秘形功法的传播,仅龙骧大营以及董宁所掌握的精绝军,就涌现出三四万通玄境悍卒,而阎渊所率的黑燕军,绝大多数都是经过多次血战锤炼的老卒,拥有通玄境修为底子的悍卒,比例绝不在精绝军跟龙骧大营之下——目前也就铁崖军第二战营相对较弱一些,后续需要进一步的加强。

陈海真要将诸多力量,都聚集到天水郡,又与天机学宫互为表里,这等实力放眼整个燕州,也能与董氏、苗氏等王侯级的宗阀一争高下了。

然而陈立的目的,并非要与董氏、苗氏等王侯郡族一争雌雄,也无意去替代赢氏统治燕州,他心里清楚,这样的实力面对随时会暴的血魔大劫,依旧是那么的弱不禁风。

苍遗、阎渊、乐毅、铁鲲、铁都、齐寒江、鹤婆婆等,这时候皆往西麓主峰这边飞过来。

看到人都到齐了,陈海伸手释出一团玄光,随着光幕的展开,整个海陵原的地形图,清晰无误的在众人眼前展开来,双方的兵力部署以及营寨安排,也都直观的呈现出来……

“拓跋部率部占据东北麓的主峰后,将兵马都收入东北主峰到潼河东岸的宽谷之中固守,他们摆明了想要借地形之便,支撑到潼河冰封之时。”陈立说道。

陈海展现的地形图,非常的立体,大家能清晰看到拓跋部八万多兵马以及大量奴隶、牲口所占据的东南麓宽谷的地形特点。

从东北麓主峰一直延伸到潼河西岸的山谷,长约三十里,最狭窄处不到一里,最宽处也就三四里而已,两侧的山岭看似不高,却格外的险峻……

齐寒江抽了一口冷气,插嘴道:“拓跋旗这老小子真够阴损的,抢先占据这座山谷,后期的战事难打了……”

“你们两部通力合作,先不惜一切代价,将东北麓主峰拿下来,后续战事将易如反掌。”陈海看向阎渊、铁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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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铁崖部就开始了动作。一队队的甲卒踏出营地,跟随着百夫长、千夫长往指定地点集结而去。

当黑夜如同绸缎一般被阳光揭开的时候,铁崖部、黑燕军的前锋精锐,都已经集结完毕,往四十里外的海陵原东北麓主峰缓缓推进——他们接下来的动作,就是要将两军的前锋大营直接驻扎在东北麓主峰之前,对东北麓主峰直接展开凌厉的攻势。

晨风缓缓的吹拂海陵原上下,远处隐隐约约有阵阵波涛声传来。初晨的阳光已经稍微有些耀眼,陈海微眯着眼睛,拓跋部此时也正往东北麓主峰调兵遣将,以应对这边的强攻。

天空中一声厉鸣鹤婆婆化作金翅羽鹤高高的飞起,开始监控战场上的一举一动,拓跋部的方向也放飞了十几只魔鹫来应对,只是那些魔鹫并不敢往西多远,就在空中盘旋着,算是示威。

空中此时又有呼啸声传来,二十几头妖兽经过近一个月的休养,早就恢复了过来,这时候也赶到海陵原,进入铁崖部的前锋大营,张牙舞爪的对着远处拓跋部嘶吼。

铁崖部阵中一片欢呼,一直到现在,他们还在认为这些妖兽是自己祖地的守护大妖。

魔猿城的几日并肩苦战,也让他们见到了妖兽们的实力,今日看到他们再度参战,无疑给胜利凭空增添了许多筹码。

中午时分,铁鲲接到通报,黑燕军前锋大营在北翼也已准备妥协,便下令调五个千人队出营,高举巨盾,从东北峰南侧的缓坡往山顶强攻,伴随着苍凉的号角声,十数头妖兽也跟着大军一起出动。

拓跋部在东南峰半山腰上的阵地,也开始忙碌了起来,准备将这两天来,准备的巨石、擂木一起顺着山坡推下去,准备给整队而来的铁崖部及黑燕军将卒以迎头痛击。

拓跋旗盯着已经南面逼近山脚的铁崖部蛮卒,心里一片坚硬,站在他身侧的左鹫,这时候突然惊呼起来,震惊的盯着从北坡逼近的黑燕军,嘴都哆嗦起来。

拓跋旗转头看去,心里也是一寒,就从黑燕军的冲锋队列里,有二十多头黑翼巨鹫腾飞起——令人震惊跟心寒,不是这些能驼运三四千斤重物的巨鹫,而是巨鹫背上安放的那一具具床弩模样的战械,以及每头巨鹫后背都有三名御鹫锐卒,在操控这些战械。

“就是那个东西,就是那个东西!”左鹫浑身哆嗦着,仿佛看到这世间最恐怖的东西一样,绝望的喊着:“在沁海渡口就是那个东西能万箭齐,数息之间就摧垮了沁海渡的城防。快退啊宗子,我们敌不过的。”

拓跋旗身旁的几个人顿时哗然,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床弩般的战械怎么可能爆出如此大的威力,可是左鹫素来勇武,能将他吓成这样怕也不会简单。

眼看着军心要乱,拓跋旗当机立断,大吼一声,让左右将左鹫带下去。只是左鹫虽然胆寒,实力仍在,一边高呼快退,一边将拓跋旗的几个扈从摔飞了去。

拓跋旗此时都有心一刀将左鹫斩死当场,只是左阳刚刚受重创,如果自己再把左鹫斩杀,怕是这一仗没开打,克烈部战兵就直接乱了,只得亲自出手,将左鹫击晕,让人拖下去。

苍遗、鹤婆婆此时化变真身,飞腾在十数巨鹫之上,令拓跋旗无法组织精锐,以突袭的方式杀鹫群将这些战弩毁去,这时候只能寄希望这数日来赶造的坚木盾牌能挥出一些作用来。

黑燕军储备的淬金重锋箭已经差不多耗尽,此时装填到天机连弩箭槽之中的,以精锻铁重锋箭为主。

精锻铁重锋箭的锋锐程度,是要差淬金重锋箭几个等级,但天机连弩箭阵匣催之下,射击度是精锐弓弩手的二十倍。

二十八具天机连弩箭架在巨鹫的后背上,就相当于是将五百名精锐弓弩手,直接部署在敌阵的正面,能够以箭阵压制住敌军,以掩护己军从南北坡强攻上来。

拓跋部蛮勇所持坚木盾,在精锻铁重锋箭的攒射下或许还能支撑数息时间,但在天机连弩的箭槽里,是精铁重锋箭与淬金重锋箭混装,即便后者的数量都不到前者的十分之一,但也足以令前垒的敌军猝不及防、伤亡惨重……

铁崖部、黑燕军的前锋战卒,趁着半山腰敌军被压制的时机,举着巨盾,以相对分散的线形阵,逆着山坡往上冲——这时候拓跋旗也是挥动玄兵,下令前垒将卒,以木盾扛着箭阵的压制,将擂木滚石推下山,碾压敌兵。

看着两军很快在半山腰混战到一起,齐寒江热血沸腾的凑到陈海的身边来,说道:“爷,俺老齐自从来尧山之后,不是操练那些小辈,就是憋在地宫中,都没有打过几次硬仗,实在憋屈得很,这场仗就让俺上吧!”

陈海看齐寒江迫切邀战的样子,也是无奈。

陈海有意用齐寒江统领扈卫营,但奈何在他独自掌军之后,披挂上阵的机会就少,也就将齐寒江这勇猛好战之将憋得慌,此战要将敌军从东北峰压制下去,需要派勇将上阵才行,就默许齐寒江去给铁鲲助阵。

看到陈海同意,齐寒江虽然没有办法将陈海身边的一千狼骑带走,但还是极兴奋的赶往铁崖部的前锋出击阵地。

在敌军半山腰滚石擂木消耗差不多后,铁鲲此时正准备将最精锐的数百獒狼甲骑,派上南坡战场。

看到这一幕,齐寒江眼珠一转,凑到站在铁崖部前锋出地阵地撩阵的黑角妖虎面前,说道:“虎妖尊,您老人家还记得欠俺一个人情不?”

黑角妖虎喷了一口气,懒洋洋的说道:“老子是这种说话不算话的人么?说吧,你小子想要干嘛!”

齐寒江一脸的谄笑,搓着手道:“虎妖尊,您看俺老齐现在要上战场了,却没有一头显威风的战兽相伴,心里空落落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能不能劳烦一下您老,屈尊一下跟俺同上战场可好?”

黑角妖虎登时就打了一个激灵,听齐寒江的意思,是要骑着它上战场啊,真要同意了,他身为妖丹境大妖的尊严何在?

齐寒江腆着脸说道:“虎妖尊,你当初可是将青玄灵石输给我的,这事猿妖尊、黑狡妖尊都能见证——我自然不敢跟虎妖尊讨要青玄灵石,但是我可以将这青玄灵石送给猿妖尊啊?”

“你敢!”黑角妖虎气得火光直冒,朝金毛魔猿瞪过去,怀疑是它给齐寒江出的馊主意。

魔猿看到黑角妖虎看向自己,嘿嘿笑道:“不就是骑一下么,你又能有什么损失?俺老猿对你那块破石头,可不感兴趣,但要是小齐将军,要将你那块破石头送给俺老猿,俺老猿还是却之不恭的……”

黑角妖虎咆哮一声,人身起来,朝起巨掌要将魔猿拍过来,却听着万丈高空之上的苍遗一声咆哮,吓得它浑身一哆嗦,心想着今天受些委屈,将债给还掉,也省得魔猿以后惦念着他那头石头。

黑角妖虎屈下身子,让齐寒江坐上去,但也不等后面的獒狼甲骑跟上,就直接带着齐寒江往半山腰的敌军冲过去。

“等等,等等!我不跟虎妖尊你讨要那块灵石了——爷,爷,快救我……”齐寒江看到只有他与黑角妖虎一人一虎冲入数千敌军精锐之中,心想不是找死是什么,也不知道黑角妖虎用了什么术法,竟然令他无法跳下来,吓得哇哇大叫,连声救饶,要黑角妖虎慢下度,不要这么就冲过去送死,“我还是处男啊!”

黑角妖虎却是不管,带着齐寒江就是一顿猛冲,好在金毛魔猿、黑鳞妖狡这时候也如黑色闪电冲上来,在黑角妖虎的左右两翼,共同杀入敌阵……

看到这一幕,在云端督战的苍遗也无奈之极,挥舞着雷电陷隐的鳞爪,就直接冲下云端,往直接在半山腰督战的拓跋旗抓去。

看到这一幕,铁鲲也是无奈而笑,取出战戟,驱动雪獒狼,亲自率领五百獒狼战骑,往南坡半山腰冲过去——这时候阎渊在北坡山脚下,也将灵剑祭出,喷薄出百丈金芒,绕到南坡半山腰来,暴烈的斩劈下来,诸方合力,便以最暴烈的攻势,先将敌军从南坡半山腰逼退。

东北峰还是太狭窄了,拓跋部虽然八万精锐,此时却只能将四千多精锐蛮卒部署在东北峰的南北两坡,根本就抵挡不住以苍遗为,诸多大妖以及铁崖部、黑燕军前锋狂风暴雨般的冲击,仅支撑了一个时辰不到,就伤亡逾半,被迫从东北峰撤下来,眼睁睁的看着海陵原东北麓的制高点,被铁崖军、黑燕军联手夺走。

陈海夺下东北峰还不满意,直到铁崖军、黑燕军沿着东坡,往东坡峡谷杀出三里有余,最后在东坡半山腰间一道仅两百多步宽的峡口守住脚。

再下去,就十数里纵深的谷地,背靠潼河,两侧石岭险峻,像是一座天然的城池,拓跋部八万精锐背靠潼河,都扎驻在谷地之中。

从东坡半山腰的峡谷下去,差不多有两里的距离,通道都相当狭窄,铁崖部、黑燕军想要借这个狭窄的道通,去强攻谷地里的八万拓跋部精锐,是极其困难的,何况拓跋部船只虽然不多,但每天运送三五千兵马过来,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陈海飞到东坡半山腰的峡口前,目光森冷的看着前方密如蛛网的敌军营帐,跟铁鲲、阎渊说道:“拓跋旗算不名将,将己部都陷入绝死之地,还不得而知啊——你们在这道峡口筑坝蓄水,看这下面的敌军,能不能抵挡住数以亿万吨的洪水冲击!”

铁鲲、阎渊这时候才明白,陈海为何要我们一鼓作气_抢占东北峰,他们看峡口两侧的石岭,心想他们在峡口筑三十米高的大坝,就能在拓跋部八万精锐及数万奴隶及牲口的上方,蓄出一座千亩方圆、二三十米深的高湖来。

不需要陈海再额外提醒,铁鲲与阎渊心里也清楚,在筑坝之前,黑燕军与铁崖部先要从两翼逼进山谷,彻底堵死拓跋部八万精锐从两翼突围的通道……

第四百八十三章 辟水奇阵

尽管知道是徒劳,但是陈海还是让铁鲲写一封招降书给拓跋旗过去。

看到招降书所罗列的条件,拓跋旗愤恨的一把将降书撕碎掉。

按照招降书所列,拓跋部非但要同意潼河沿岸的大小部族,从此之后唯铁崖部马是睚,还要将拓跋部族地境内的所有燕州苦奴,都送到海陵原来——拓跋部真要答应这样的条件,以后也不要想在定波湖畔立足了。

在拓跋旗看来,再有两天的时间,从白水河而来的援军主力,就会抵达潼河东岸,到时候两部隔河相望,制造船只、输送粮食,这一仗鹿死谁死还难说呢。

虽然失去东北峰这个制高点,势态上有些被动,但海陵原东北麓的山谷,相当开阔,一面临河,两面石岭陵峻,是易守难攻之地,拓跋旗还是有信心能坚守下去。

拓跋旗一边在山谷西侧,挖壕沟、筑护墙,与占据东北峰的敌军主力拉开距离,另一方面派出奴隶在潼河西岸的临河滩地,伐木修造码头,以便援兵及补给能源源不断的输送到西岸来。

考虑天机连弩密集射的特性,拓跋旗还下令将山谷两翼的树林都砍伐来制住更宽更厚的木盾;同时也在营地里横七竖立的编造木栅墙以便天机连弩从空中突袭来时,营地里的将卒能有更多的遮掩物。

陈海站在海陵原东北峰之巅,能将三四十里的拓跋部临河大营持得一清二楚——这么近的距离,苍遗甚至还能时不时施展一道紫霄神雷,轰劈过去,令拓跋部将卒疲命不堪。

铁鲲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说道:“这拓跋旗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都到这种山穷水尽的局势下了,还在负隅顽抗——若不是怕可惜了他手下这些蛮勇,说不得还是要将他彻底赶进潼河下了饺子。”

陈海哈哈大笑道:“说到底这个拓跋旗还算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我们承受不住过于巨大的伤亡,也似乎笃定我们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扩充实力,他这才想着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抢筑码头……”

待铁崖军、黑燕军主力都从资水、野鹫河调过来,从两翼钳制住东北峰以东的两道石岭,陈海、铁鲲则正式在东北峰的东坡半山腰峡口开始筑坝。

拓跋部诸多蛮将看到这一幕,都非常的讶异,说是护墙,中央却没有一道供兵马进出的墙洞。

大坝?

左鹫喃喃自语的说道:“这铁崖部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么?在半山腰筑坝能有什么用,难道还是怕潼河有朝一日会倒灌上去?”

拓跋旗本来眯着眼睛,听到左鹫最后一句话,将冷汗都要吓出来。

且不说那头修成妖胎的妖蛟有行云布雨的神通,瀚海草原的夏天,雨量充沛,东坡半山坡的大坝筑城,一旦储水形成悬湖,他们八万多精锐、数万燕州苦奴及数以十万计的牲口,不就都位于这些悬湖之下?

拓跋旗将自己的担心说出,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要是拓跋旗的猜想成为现实,那他们在谷底的这几万人马,还不都得被冲入潼河之中被淹死?

引刀一快,战死沙场是每个蛮族最荣耀的归宿。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脖颈之处一直悬着利刃,还不知道这把利刃什么时候落下才是最可怕的。

两日之后,处理完所有大军征调事宜的拓跋昊,就赶到西岸来,跟其子拓跋旗以及左阳、左鹫等将汇合。

甫一从魔鹫上下来,拓跋昊瞪了一眼伏地迎接的拓跋旗等人,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就往营帐中走去,拓跋旗与左阳几人低着头,在后面跟着。

“拓跋部、克烈部诸多,将千年族运都押在你身上,就让你弄成这个样子?”嘶哑的声音让拓跋旗一阵心悸,他虽然没有抬头,但是羞愧面对父亲拓跋昊此时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表情,嗫嚅了一阵,什么话都没能说出。

此时已经入秋,乍起的秋风吹得帐外的大旗烈烈作响,看到帐中气氛尴尬,左阳咳嗽了一声,上前说道:“族长也无需太过责怪宗子,只是那铁崖部不知何时与人族勾结起来,又得了几十头妖兽相助,这才让宗子吃了大亏,实在是非战之罪。”

“左兄,为了拓跋和克烈二部,你受此重伤,我拓跋昊铭记在心,但是,”拓跋昊说到这里,又指拓跋旗道:“输了就是输了,找不得其他理由的。本来战场之上,输赢都属寻常,但是不察局势,将自己逼到绝地,白白枉送了这么多蛮勇的性命,我还说不得他?眼下局势已经危如累卵,你要如何应对?”

听得拓跋昊问,拓跋旗咬着牙整理思路,说道:“当初我寻此地扎营,就便是考虑主峰制高点展不开兵马,虽然不利固守,但主峰这一侧峡谷深长,能拒强敌,却未料铁崖部用心如此狠辣,抢占主峰后,竟然想着筑城蓄水,要将我等淹没在此地。唯今之计,我们一方面趁其大筑没有筑城之前,往南北两侧尝试突围,同时我们还要多造能蓄气的皮囊以及木筏,以备不时之需……”

听到这里,拓跋昊缓缓的点头,知道拓跋旗这时候至少还没能彻底慌了心神,说道:“你能想到这几点,说明还没有彻底乱了分寸,而但凡我们有视死如归、放手拼搏的斗志,谅铁崖部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又跟左阳说道,“眼下危局,还望你我两族能够同心协力,咬牙熬过去,今日我当着诸将的面立下大誓,待回到定波湖之后,汗王之位,你我两族同推贤者居之。”

以往决定组建汗国时,是确定以拓跋部为、克烈部为辅,此时拓跋昊许下这样的承诺,克烈部在大帐里的蛮将听了神志也是微微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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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海陵原东北麓的战局就骤然紧张起来。

拓跋部不甘心被困在峡谷之中,前往东麓的峡口太狭窄,地势又势,正面又有二三十架天机连弩峙守,在最终被大水冲溃前,拓跋部精锐只能悍不畏死的往两翼的石岭冲锋,才有可能在高湖筑成蓄水之前撕开口子冲出峡谷。

而铁崖军与黑燕军也是分别从两翼,疯狂的抢占狭长的石岭,尽一切可能将拓跋部八万兵马及大量的奴隶及牲口,彻底的压制在峡谷里。

随着东坡峡口大坝一天天增高,两翼战况也越来越惨烈。

拓跋部加紧时间赶造大木筏之时,非但不组织将西岸的人员撤走,甚至还每天从东岸运送数百蛮兵过来,以补充东岸的伤亡损耗,摆出一副要与铁崖部同归于尽的势态。

如此血腥的战场,令齐寒江等人看了也是心惊不已,困惑不解的问陈海:“爷,这拓跋部莫非犯了失心疯,非要将族中的悍勇都耗尽了才甘心?”

陈海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才是拓跋昊、拓跋旗父子的高明地方——他们此时想撤,没有足够的船只及木筏,而且只要有人先撤,后面的军心就会彻底乱掉,根本抵挡不住我们从后面强攻。他们此时每日从东岸送几百援兵过来,一是跟我们及他们在西岸的将卒表示死战到底、不退一步的决心跟立场,稳定军心最为重要,同时也是要令我们不敢进逼得太激烈;另一方面,输送过来的援兵,我想多半是那些与拓跋部关系疏远又不怎么听话的小部族子弟,多损耗一些,反而方便拓跋部日后直接吞并这些小部族……”

强悍的蛮勇未必甘于驯服,但部族想要扩张,妇孺儿童有时候会更显得重要,陈海这些天一直都在东北峰主张观战,还能看不透这些蹊跷?

“日,这么多的花巧?”齐寒江骂骂咧咧的说道,他领兵打仗还行,其他花花心思却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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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前后后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在敌军不间断的强袭下,东坡峡口的大坝依旧顽强的造到有十五六米高。

说来也是奇怪,海陵原东北麓这段时间,偏偏就下了几场零星的小雨,大坝造成,却还没有机会蓄水,但这也是无关紧要。

这日清晨,拓跋旗在大旗里正准备安排今天的攻势,突然听见从东南方传来一阵欢呼声。

拓跋旗走出大帐,看到父亲拓跋昊这时候也从东岸御空飞来,与左阳等人站在大营的空旷处,就看见铁崖部筑好的石坝上空,一条百余米长的青麟蛟龙狰狞飞腾起来……

这段时间苍遗都没有直接参战,一直都在东北峰坐镇,这时候突然见到他变出真身,拓跋旗也是心惊,心想这头妖蛟真要怒冲下来,唯他与父亲拓跋昊联手,才有可能抵挡一二。

但这头妖蛟真要出马,要么代表着敌军今天会组织一次大攻势,要么代表敌军会有其他大的动作。

拓跋旗惊疑间,就见苍遗身周渐渐被一层蒙蒙的青气笼罩,渐渐的,风开始打起了旋儿,天空暗了下来,一团雨云迅凝聚成形。这雨云起初只有数百丈方向,但风暴越刮越大,雨云也是越聚越密,越转越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云团就延伸了十数里长,将东北峰的山头完全笼罩住。

大坝筑成、布雨降水?

拓跋旗心惊的看向父亲,他还以为铁崖部会等大坝筑得更高一些才开始储水,没想到这就开始了。

拓跋旗这时候也早已将东北峰的地形都研究透彻,知道峡口大坝筑得有二十米高,铁崖部就能在东坡的半山腰蓄水形成一座五百余亩水面、十五六米的高湖。

这样的水量,要是从峡口倾泄下来,是会在三十多里狭长的峡谷形成滔天的洪水,但还不足以将他们的大营完全冲毁掉。

这段时间,他们除了尝试往两翼突围外,还在大营外围挖掘东接潼河的宽沟,在大营的西面修筑能抵挡洪峰冲击的厚石墙——说到底,要是铁崖部在东坡峡口所造的大坝,仅有十四五米高,还无法对他们形成致命的威胁。

暴雨倾盆而下,一个时辰就将五百余亩宽的高湖注满,但这时候东北峰上空的雨云却完全没有消散的迹象,雨势越狂乱起来。

这时候,拓跋旗看到高湖的水面明显高过大坝一截,却没有溢流出来,还在越蓄越高,这时候背心都凉了半截:铁崖部到底谁有如此强的神通,能将数以百万吨的湖水,强行挡住?

辟水阵!

拓跋昊早年修成道丹后,也曾修成燕州人族的模样,到金燕诸州游历过,知道燕州宗阀擅长炼制法器法阵,东坡半山腰的情形,必是在筑成的大坝,再布下辟水阵,硬生生将高出大坝一大截的湖水硬生生拦住,而一旦将辟水阵撤出,数以百万吨、千万吨的湖水,就会比大坝垮塌还要快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度冲泄下来。

拓跋昊这一刻,也是脸色苍白,他原以为拖到最后一刻,实在不行还能将拓跋部、克烈部的本族精锐第一时间撤到东岸去,哪里想要铁崖部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时间。

照这个雨势,再有一个时辰,湖水就会蓄得有三十米高——只有一个时辰,他们能撤出多少人?这时候还没有几只木筏停靠在西岸!

“拓跋昊、拓跋旗,此时可以谈谈投降之事了吧?”陈海身穿一袭青袍,从东北峰之巅跨步踏出,似缓实疾,须臾间越过数里虎空,就站到东坡峡口大坝前,扬声朝下方大营里的拓跋昊、拓跋旗说道。

乍起的秋风吹皱了江水,也吹皱了拓跋昊的傲气。

他曾经无数次面临生死绝境,却没有一次像此时这般令他深感无力,或许自己是真的老了。

拓跋昊伸手制止住左右愤怒躁动的蛮将,叹了一口气,将战甲、佩剑解下来,又将早年从雍凉缴获得一枚灭灵戒摘下来,递给拓跋旗拿着,阻止忠心耿耿的扈卫追随,他独自一人缓步往前走去。

拓跋昊虽然老了,两鬃斑白,背也有些佝偻,但差不多两米三四的身高,青黑的脸颊上疤迹交错,丑陋之余还透漏着他当年纵横瀚海东原的威猛。

他布满青鳞的双臂,依旧充满着可怖的力量,略有些浑浊的眼瞳里,藏着凶光,仿佛像一头噬人的妖虎,似乎都会不顾一切的猛扑上来。

“虽然不知道尊驾如何称呼,铁崖部的事情,尊驾都能做主吗?”拓跋昊盯着比他要短两头的陈海,瓮声问道。

“铁鲲就在东北峰之巅,拓跋族长,要不要亲自跑过去问一问?”陈海哂然笑问道。

“拓跋部不是不可以降,但铁崖部如何保证不出尔反尔?”拓跋昊死死盯住陈海的眼瞳,拓跋旗在尧山惨败,就是没有料到会有一支精锐人族战力突然出现在尧山,也没有料到黑燕军会突然参战,比起议降,他心里更好奇,眼人这人到底是谁?尧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拓跋部此时还有资格,跟我们讨要什么保证吗?”陈海问道。

拓跋旗这一刻,仿佛是又苍老了十数岁。

他此前不断的从东岸运送援兵过来,都是从附庸小部族抽调出来的丁壮,除了表面上坚定斗志,宣扬死战到底的决心之外,更主要的目的就是将拓跋部、克烈部的本族精锐,一点点的调到沿河岸集结,这样即便有朝一日,铁崖部将大坝筑成、在他们的头顶蓄成大湖,破坝放水,拓跋部、克烈部的本族精锐,还是有机会逃脱出大半……

他没想到最后一刻,竟然会来得如此迅。

“我现在提三点条件:其一、拓跋部即刻将白水河荡内所藏的所有木筏毁去,放弃一切抢渡潼河的计划,也需即刻停止进攻两翼的石岭;其二、将所有从潼河西岸的部族征调的兵马交出来,而东岸集结的援军,即刻解散或撤回白水城去;其三,将克烈部、拓跋部族地所有的燕州苦奴,即刻遣人送入沁海渡城集结。做到这三点,克烈部、拓跋部的本族精锐,再有两个月等到潼河冰封,自可以踏冰东归;特别是第一点,要有片刻犹豫,一个时辰后,大水倾泄就会而下,拓跋族长到时候勿谓我言之不预也……”陈海绷着脸说道。

“……”拓跋昊欲哭无泪,他纵横一生,也不是没有降过,早年甚至还附庸在克烈部的麾下混日子,但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他会面对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拓跋昊艰难咽了一口唾沫,不甘心的问道,“尊驾到底是何人?”

“比起拓跋部未来的命运,拓跋族长似乎更关心我是谁啊?”陈海哂然一笑,伸手释出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拓跋昊单独隔绝起来,笑道,“天机侯陈海见过拓跋族长……”

拓跋旗他们虽然在二十多里外,但他们的六识已经达到察听百里之微的极深境界,要是不用额外的禁制,他们对陈海与拓跋昊的谈判听得一清二楚,却单单最后几句话,令他们不知道陈海到底是谁,也不知道陈海最后几句话,跟老族长到底说了什么,竟然令老族长又陡然老出数岁的样子,狼狈不堪的就回来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受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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磅礴的大雨在东北峰的上空足足倾泄了有三个时辰,才停息住,而这时候东坡蓄积的湖水,足有三十五六米深——湖水过大坝足有二十米,硬生生被玄骧辟水阵拦截住。

谁都不敢想象,在玄骧辟水阵突然撤走,一两千万吨的湖水在倾刻下灌泄下来,被压制在峡谷里无法突围的十数万人马,将面临何等恐怖的灭顶之灾?

虽然拓跋昊、拓跋旗、左阳等强者,是不会畏惧滔天洪水冲击,但他们回去,要如何去面对数以万计的族人的妻儿老小?

而且这八万战兵又是诸部族最后的精锐所在,要是让一场洪水都冲干净,拓跋部、克烈部在瀚海草原还要怎么生存下去?

即便有再多的不甘,心里即便有再多的愤恨,他们要不想所有的筹码都输掉,此时都只能忍辱求存,接受陈海开出的所有投降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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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收住后,碧空如洗,万丈穹苍,陈海等人凌空站在东北峰的上空,眺望远处的潼河滔滔河水由南向北,连绵而去。

再往北二百多里,浑浊的河水汇入蔚蓝的瀚海之中,一道泾渭分明的分割线横陈上百里,在海天之间来回游荡。

很快就看到数十杆巨帆扬起,八艘二十余丈长的大船缓缓驶离潼河西岸,同时也有七八十艘渔船改造的运输小船一起向潼河东岸而去,表明拓跋部在西岸的兵马,放弃在关键之时抢渡潼河的努力,表明拓跋部在西岸的十数万兵马,在投降协议完全执行之前,将成为铁崖部的人质。

十几里宽的潼河,这些船只很快就渡了过去;此外,藏在白水河口内侧的草荡子深处的数百木筏,也一并往河口方向这边汇聚过来。

看到这一幕,站在陈海身侧的齐寒江咋舌说道:“幸好爷您更阴险,一开始不用辟水阵,就是要麻痹这些孙子——要不然的话,让这帮孙子狗急跳墙,还真有可能让他们逃脱升天啊。”

“你就是夸我,还是骂我?”陈海瞪了齐寒江一眼,骂道。

“这当然是夸爷呢。”齐寒江厚着脸皮说道。

苍遗、阎渊他们皆是哈哈大笑。

阎渊他们都是深知用兵的人,知道真要在他们又没有在两翼山岭形成稳固的防线之前,就将辟水阵拿出来,拓跋部在西岸有八万精锐能拼死一搏,即便他们最终能打赢这一仗,还不知道要伤亡多少。

而陈海在东坡峡口缓慢筑坝,就是要让拓跋部误以为他们还有时间,误以为他们即便无法从两翼山岭突围,还有足够的时间能造出更多的船及木筏强渡潼河。

而现在,拓跋部彻底没有谈判的余地,干脆利落的解决掉当前的战局,阎渊也是觉得畅快无比。

铁鲲、铁都虽然有些不想将拓跋部的精锐放走,但他们知道,这已经是陈海为他们争取到最好结局,他们不能贪婪太多。

过去两个多月,虽然两边都在争夺东北麓的山岭,但双方都留了余力,战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烈,而铁崖部则利用这样的紧张势态,将潼河以西更多的中小部族蛮勇,整合到铁崖军之中。

两个多月的鏊战,铁崖军伤亡也累积数千,但兵力始终保持在六万之上,而且经历如此强势的磨合,不仅铁崖军的战力更强,而铁鲲及铁崖军的直系蛮将,对铁崖军的掌控力变得更强。

作为受降的条件,拓跋部还要将他们从潼河以西部族征调的蛮兵都交出来,到时候也会整合到铁崖军之中,到这一步,铁崖部在尧山也算是真正有些根基了。

很快,数百只木筏在潼河东岸都照之前的约定燃烧起来,七八十艘小船,则逆水而去,将撤回到定波湖去,唯有八艘巨舶丢弃在东岸河滩上。

齐寒江指着对岸的那八艘大船,大声道:“爷你看,拓跋部那些孙子不守信用啊,将这几艘大船停在东岸,难道还想趁我们不备,再偷渡到西岸来反咬我们一口?”

看着咋咋呼呼的齐寒江,陈海扶额不已,解释道:“这几艘大船乃是仓促间建造,用不了久船板就会渗水变形,看似大,却载不了多少人及货物就会沉没——拓跋部或许是想保留这几艘船,在两岸用于运输一些必要的物资吧……”

齐寒江哪里知道有这些讲究,听陈海一解释,挠着后脑勺嘿嘿笑道:“我也是害怕拓跋部搞什么其他的小动作,以防万一嘛,嘿嘿!”

阎渊等人都忍俊不禁,苍遗拂着须髯笑着说:“寒江虽然鲁莽,但想的也不差。为了绝了对方的心思,还是让我一绝后患吧。”

说完飞了出去,浑身一抖,显出蛟龙真身,真元催动之下,一个云团迅成型,道道紫霄神雷劈下,直将那几艘船都劈的杆断桅折,不多时道道火光从船身冒起,在水面中烧成一片。

拓跋昊、拓跋旗等人看着对岸熊熊燃烧的船只,都叹了口气。

接下来,除了拓跋旗、左鹫等将,继续留下来统领十数人马当人质,以免再闹出来什么乱子,左阳、拓跋昊等人,就都离开西岸,渡潼河而去。

这次拓跋部大败亏输,整个瀚海东岸必然会有一番动荡,拓跋昊、左阳还必须要赶回去坐镇了,以保证后续的投降协议执行不出什么岔子。

御风而起,站在高空中,拓跋昊回头看去,这时候铁崖部在东北峰东坡,也开始在缓缓的降低水位。

接下来,拓跋部除了保证必要的随身兵甲,所有大型攻防战械都要毁掉,还要将从潼河西岸部族征调的蛮勇以及西岸的四万多奴隶都要交出来。

这等小事就不再需要陈海他们再亲自到现场监督——西岸部族的蛮勇,将由铁崖军在北岭负责接受;四万多燕州苦奴,则由黑燕军在南岭负责接受。

齐寒江总担心拓跋旗会搞什么手脚,特意赶到北岭铁崖军修筑的坚垒,参观接收过程。

齐寒江目瞪口呆的看着万余蛮勇毫无悲戚之感,井井有条排着长队,沿山岭小道慢慢的走进防垒,接受处置。

“这和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啊,”齐寒江站在铁鲲身边,看着寨墙下的这一幕,喃喃道:“他们和我们打了这么久,不知道结下多少深仇大恨,但看他们一点儿都不抵触咱们的收编啊。”

铁鲲叹了一口气,笑道:“不要说普通将卒,即便是我们,又有谁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更多的人都不过随波逐波而已。此时他们的部族都归附尧山了,那他们的根就在尧山,空抱仇恨又有何益?再说了,草原上血腥征伐,这些年都没有停息过,不过是今天你杀我、明日我杀你,杀杀不休,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恨可言?”

“……”齐寒江也是微叹一气,不再说什么。

***********************

潼河西岸一切都井井有条,但是在东岸还是出了一些岔子。

有两个部族,仗着拓跋部新败,战力不想交出自己的部族中的奴隶。

此时拓跋昊就显示出自己强硬的一面,一声令下,先将这两个部族征调的蛮勇就地灭杀,接着率领大军将两个部族族男丁屠戮一尽,老弱妇孺充作奴隶。

这时候整个瀚海东原才想起来,拓跋昊当初只是一个小部落的时候,就敢在定波湖旁悍然修筑白水城,经历数十年的血腥战争,硬生生的确立起拓跋部的霸主地位。

两个部族数万男丁的鲜血,让瀚海东原几个蠢蠢欲动的部落瞬间清醒了过来,本身他们还想藏匿几个娇媚的女奴,此时也统统都献了出来。

同时陷入惶恐之中的还有沁海渡口附近的十几个部族。

拓跋部此时看似吃了大亏,但看拓跋昊的样子,大家都猜想他们必是不甘心的,将来铁崖部和拓跋部必然少不了还会再有摩擦,这些部族的聚集地将来无疑就是两部争战的前线。

这些部族最终还是选择西迁尧山,归于铁崖部的庇护之下,离开这日后注定的是非之地。

随着第一批两万多人族奴隶的交付,证明了拓跋部此时彻底选择低头。鹤婆婆还专门在万丈高空中将瀚海东原巡视了一遭,看到广袤的草原上,一队队的奴隶犹如乌云一般,缓缓的向潼河东岸移动。

战局已定,不仅魔猿城眼下是百废俱兴,黑燕军残族以及大量的燕州苦奴,要穿越茫茫草源,渡过潼河,不断的往南面的阳山聚集。

众人商议之下,决定将海陵原的防务,全部交给铁崖军第一大营、第二大营驻守,阎渊先率黑燕军南下,提前为数十万人族在阳山渡冬做准备。

虽然陈海已经下令龙骧大营往阳山运送了数百万斤粮食、十数万套御寒衣物、毛毡,也将四艘风焰飞艇秘密调给黑燕军使用,但这个冬季总计有六七十万平民,要迁到阳山安置,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一阵凉风刮过,此时已入深秋,瀚海草原已经不复青葱一片,开始枯黄了起来,而这时候,在尧山以西千余里外,有一队千人规模的兵马,正往尧山疾驰而来。

第四百八十五章 形势

尧山历时逾一年半的战争,在益天帝八十一年入冬之前,终于落下了帷幕,在此期间,黑石汗国境内也是陷入一片混乱。

汗王穆豪在闭关之初,左胜王穆苛除了暗中使些手脚,将蒙兀部调到尧山吸引拓跋部、克烈部等敌族的攻击外,却也不敢有其他什么动作。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黑石汗穆豪迟迟都不出关,甚至在黑石汗国境内都有汗王不愈身亡的消息流传出来,之前受穆豪强行压制下去的诸部族间的矛盾就6续暴露出来。

又因为燕州诸郡强藩近年来大规模使用天机战械,使得黑石汗国数次寇边都损失惨重,而一旦不能从外部劫掠足够的利益,诸部族之间的利益争夺以及矛盾就变得越尖锐。

在进入益天帝八十年之后,战火就已经燃遍黑石汗国境内。

而此时,左胜王穆苛并没有调和汗国各部族间矛盾的心思,反而倍加挑唆部族间进行血腥的斗争,甚至不惜亲率嫡系精锐,参与到血腥的部族争斗之中。

在这个过程中,穆苛疯狂扩张自己封邑左胜城的实力,不仅将征服的近五十万部族人口强行迁到左胜城附近安置,彻底变成他左胜王的附庸外,嫡系战力左胜大营,也从战前的两万将卒疯狂扩充到十万人,而此时黑石汗国在黑石城的直属兵马,也就十万人而已。

此时,就算此时黑石汗王穆豪伤愈出关,但除非黑石城与左胜城之间再爆一场血战,分出一个胜负来,要不然也改变不了穆苛凭借左胜城势力,与他分庭抗礼的事实。

在这过程中,穆苛虽然一直都有监视尧山的局势展。

蒙兀部的崩灭甚至尧山地宫落入敌族手里,穆苛一点都没有什么可惋惜的,当然他更期待蒙兀部与敌族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他可以毫不费力的将尧山以及蒙兀部残族都收入囊中。

蒙兀部溃灭,铁崖部的突然崛起,以及尧山竟然是铁崖部族地,铁崖部守护大妖突然出现,协助铁崖部稳住尧山局面,这一系列事件生太突然,穆苛也都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而当时穆苛正极尽全力吞并一个大部族,无力去干涉尧山的战事走向,等到六万人族精锐从尧山地宫杀出夺下白鹿城,令拓跋部精锐被迫东撤,而黑燕军又悍然出兵突袭沁海渡,封住拓跋部八万多精锐东归之路时,黑石城与左胜城已经有对立之势,根本不可能集结一支足够强的战力,去干预尧山战事。

一直到拓跋部决意乞降后,穆苛才与黑石城内忠于汗王穆豪的老臣们达成一致,先派使者到尧山来,观察尧山及铁崖部的虚实——这也是阎渊率黑燕军南下之际,有一支千余人规模人马,往尧山靠近的缘故。

此时阎渊率黑燕军南撤阳山,陈海留铁崖军第一、第二大营在海陵原监视还未渡河东撤的拓跋旗所部,但魔猿城此时也是百废待兴,铁鲲就将铁崖军主力兵马,交给乐毅节制,他与陈海先赶回魔猿城,处理其他军政事务。

铁鲲与陈海在千余獒狼甲骑的簇拥下,赶到魔猿城时,黑石城过来的使团,正好抵达尧山西麓的白鹿城外。

此时负责守白鹿城的主将是张雄之子张瀚,名义上是铁崖军第二大营的都尉指挥使之一,实际上只会听从龙骧军的调令,更不会理会什么黑石城使者。

黑石城使者没有办法,只得派人绕到魔猿城来找铁鲲。

面对黑石城使者派来的使者,铁鲲连见一面的兴趣都没有,直接拒绝城门之外。

左胜王穆苛暴露出取而代之的野心,对尧山的形势极为有利,即便黑石汗穆豪已经身故,穆苛还要先扫平穆豪其他数子的势力,才能腾出手来对付尧山。

而倘若穆豪有朝一日伤愈出关,又成功镇压住穆苛的野心,重新将四分五裂的黑石汗国聚拢到一起,铁崖部依旧可以将一切罪责都归结到穆苛的头上,选择以联盟部族的身份加入黑石汗国,能保持相对独立的地位。

至于此时黑石城所派来的使者,到底是代表忠于黑石汗的旧势力,还是忠于左胜王穆苛都说不清楚,铁鲲自然是不屑见的。

当然,这一切背后都是以实力说话。

除了注定在将来某一天要南撤的第二大营外,铁崖宫第一大营,在收编潼河西岸的降卒之后,蛮兵战勇已经扩张到八万;聚集到尧山聚族而居的部族人丁,也接近五十万。

在拓跋旗所部被围海陵原之前,铁崖部与黑山精锐混编的草原商队,已经前后五次将逾三百万斤淬金铁从鹿城运入榆城岭,也同时也将六千余件淬金级兵甲秘密运入魔猿城,装备铁崖军最精锐的狼骑。

在陈海的建议下,黑燕军二十八具天机连弩全部移交铁崖军;陈海会另外从横山调二十八具重膛弩及十万枚淬金重锋弹给黑燕军,保证黑燕军未来的战力只会更强,而不会削弱。

陈海这时候也着手将尧山地宫内近千具血魔傀儡,连同天罡雷狱阵的百余阵器一起,分批秘密的运往榆城岭。

之后,尧山地宫就会交给铁崖部掌管,当然,陈海还给铁崖部留下一百具血魔傀儡,在张雄留下来辅助军政之际,尽可能帮铁崖部培养出一百名合格的初级傀儡师来。

在一到两年后,在铁崖军进一步完成整合,编入更精良的兵甲、战械,铁鲲相信即便是黑石汗穆豪复出,也绝不可能随意举兵讨伐尧山。

铁鲲留在魔猿城,有太多的军政事务要处理,陈海与苍遗回到血魔峡。

姚文瑾所负责的匠工营,此时还是以人族工匠为主,正加紧铸造天机连弩配套用的精锻铁重锋箭以及小部分真正的杀器淬金重锋箭。

看到陈海、苍遗回来,姚文瑾也是丢下其他的事务,赶到陈海的小木屋来相见——他心里清楚,陈海不会等这边的事彻底了了才回横山,可能这几天就要动身了。

最初随陈海北上时,姚文瑾即便知道陈海是为抵御血魔大劫谋划,但也绝想象不到今天这样的情形。

除了受天机学宫深度渗透的铁崖军第一大营外,黑燕军此时也仅仅是因为形势的需要,名义上跟龙骧营保持敌对势态;而铁崖军第二大营六万精锐在乐毅等人直接掌握之下,随时都调到榆城岭,编入龙骧军。

此外,除了黑燕军三十多万附民外,龙骧军还将从瀚海草原解救逾四十万燕州苦奴,6续迁到榆城岭以南安置,将为龙骧军未来的壮大、展提供更大的潜力。

姚文瑾刚要问及陈海打算什么时候南下,就觉玉柱峰上空风云突转,难以言喻冰焰元煞,从玉柱峰的上空往地宫里狂涌过去。

陈海、苍遗以及姚文瑾匆匆从血魔峡甬道赶往地宫大殿,正好看到宁婵儿从闭关处走了出来。

此时的宁婵儿虽然还是妖媚无双,但是凭空又多了几分空灵之感,举手投足之间,恍若洁白的莲花随风摇曳,再仔细看,又如惑神草一般,尽情绽放。

经过数月的打磨,借助了蕴道天丹,宁婵儿终于也踏入了道丹境。

第四百八十六章 再入血云

和陈海初成丹道时威势尽显不同,宁婵儿此时看起来摇曳生姿,神华要内敛了许多,但不管怎么说,此时的宁婵儿骨子底依旧是更加媚艳了。

要不是陈海极力压制,宁婵儿当年留在他识海深处的媚魔魂种,就要挣脱而去,不仅会让宁婵儿感知到媚魔魂种还存在着,还有可能会被她收回去。

陈海不知道宁婵儿知道这事后,会不会跟他翻脸,眼下也只是故作平静,跟她拱手向她道贺——尧山诸多事情,宁婵儿出力也是甚多,值得他这一礼。

年纪轻轻就修成道丹,燕州有史以来都不过百人,宁婵儿此时心情也是大好,笑吟吟的受了陈海一礼,轻启朱唇,与陈海、苍遗说话,也不少了许多之前的娇蛮,说道:

“也是多亏有你相助,我才有幸踏上追求金丹大道的门槛。数月来,我借蕴道天丹冲击道丹,对于它的构成我理解的更加透彻。若说先前练制蕴道天丹只有两三分的把握,现在我应有八成的把握了。只是我刚刚突破,还需要闭关再潜修一段时间,才能将这时间的感悟完全消化,到时候便会正式开炉炼制蕴道天丹,最终不管炼就多少,照我们的约定,我只求其一。”

“行,”陈海点点头道,“你要愿意,就继续留在这里潜修,铁崖部不会对你有什么干扰……待你炼成蕴道天丹之后,送到榆城岭就行。”

宁婵儿本来自有去处,但此时刚成道丹,那一丝道之真意背后的大道世界和自己若即若离,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此消失。而此时她留在尧山地宫,即便陈海离开后,她手下也有一批药奴可以差使,却也不怕铁鲲等人有什么异心,想着还在这里继续潜修为好。

“……你手里那枚灵镯,留在你身边也无用处,我这里有什么东西你能看上眼,可将那灵镯换给我?”陈海又问道。

蛇镯最主要的作用,就是能让神魂潜入血云荒地,与神殿取得联系,理论上是道禅院的传承秘宝。

宁婵儿追求她的逍遥大道,陈海不会拦着她,但还是希望她能将蛇镯留下来。

“这枚灵镯到底价值几何,实在是难说了,你若想要,先拿蕴魂灵剑与辟水珠来换,至于还缺什么,我日后再找你讨要便是。”宁婵儿也不拖泥带水,将蛇镯递给陈海,而蕴魂灵剑及辟水珠都是当初杀破沙滦的洞府所得,在宁婵儿看来,还是抵不上蛇镯,只是陈海手里此时也没有其他什么法宝,是她所需的。

当时宁婵儿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修成道丹,就没有跟陈海争要那件道丹境才能祭炼的蕴魂灵剑,现在则有用了;而她以后还想着在瀚海深处找寻灵药宝物,辟水珠用处极大。

她就想着先将这两件法宝灵物,从陈海那里讨过来。

“行。”陈海原本想自己祭炼蕴魂灵剑,但此时也是干脆利落的将蕴魂灵剑与辟水珠,从储物戒里取出来,跟宁婵儿交换蛇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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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枚蛇镯,陈海从宁婵儿那里讨要过来,是给苍遗的。

能助神魂勾连两方天域的蛇镯,即便没有其他妙用,也是罕世难世的绝品珍宝,左耳当年手里也应该没有几件——早初时,苍遗神魂潜入血云荒地,都是左耳带他进去的。

虽然陈海此时也可以将苍遗的神魂带入血云荒地,但苍遗却未必会时时在他身边;一旦陈海与苍遗分开,而苍遗又不在黑山附近,陈海想通过血云荒地跟苍遗联系,将没有可能。

另外,苍遗毕竟是踏入道胎巅峰的绝世强者,陈海相信有一枚蛇镯在他手里,必能挥更大的作用。

陈海来到瀚海已经快有两年了,他大部分时间都游走在钢丝之上,一刻不能松懈,偶尔才通过血云荒地联络董宁,此时也应该再入血云荒地,看宁海城能做什么进一步的部署了。

铁崖部的大小事情都已经交代完毕,吩咐鹤婆婆继续在地宫中传授大妖们化形篇,陈海也和苍遗自去找一处静室,待苍遗祭炼过第二枚蛇镯,再一起潜入血云荒地。

苍遗祭炼蛇镯度自然是极快,半炷香之后,两人神魂便已潜入血云荒地宁海城北面的石室之中。

“外面就是宁海城?”苍遗的一缕神魂,仿佛凝如实体的蛟龙盘旋在石室的上空,即便是还没有从石室走出去,对宁海城内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没想到陈海在燕州组建龙骧军之余,还借傀儡分身,在血云荒地、在罗刹血魔内部经营出宁海城这一支势力来。

苍遗神魂锤炼数千年,自然不会如董宁他们一样,只有能一个淡淡的神魂虎影凝现——只是他所修成的道胎灵体,完全进入血云荒地,没有强悍肉体的保护,也相当脆弱,甚至都不是普通武卒级罗刹血魔的敌手,也没有办法调用自身的真元法力。

神殿里是一共有七具神卫级傀儡分身,陈海自己用掉一具,还有六具,但都随神殿沉入无尽地底,要不然能有一具给苍遗炼成身外分身,所能挥的战力,绝不在武将级罗刹血魔之下,甚至还有可能达到武侯级的水准。

好在陈海不在宁海城之时,葛老根他们猎杀得一头武校级罗刹魔,尸骸就留在石室外,等着陈海“出关”享用。

陈海便让苍遗,将这具武校级罗刹魔炼制成肉身傀儡。

肉身傀儡与身外分身,是有本质区别的。

身外分身,以通常的修炼程序来说,是道丹境以上的强者,将所修的元神,直接一分为二,先修炼第二元神,然而让第二元神与身舍进行彻底的融合。

身外分身不仅是修者的第二条性命,还能独立于本尊之外进行独立的修炼。

陈海当初是没有能力修炼第二元神,是左耳与龙帝苍遗用他们的大神通,将陈海的神魂与神卫级傀儡分身直接融合——而燕州有史以来,诸宗诸阀的道胎境大能,还没有一人能真正炼就身外分身。

肉身傀儡,理论上仅仅是相当于受到玄修弟子控制的一件肉身法宝而已,至少不能帮玄修弟子续命。

当然,苍遗的修为极为高深,即便是将这具武校级罗刹魔炼制成肉身傀儡,也能将其生前的实力完全挥出来,甚至能对姚老根、赤源等血卫,形成一定的神魂震慑。

这样苍遗不仅能在宁海城独立行动,而且还能在陈海无暇顾及宁海城之时,由苍遗主持宁海城的局面。

暂时没有感知到姚老极、赤源他们在附近,陈海就先给苍遗护法,助他先将肉身傀儡炼制起来。

苍遗的神魂太强大了,甚至不屑去摄取杂魂残魄,而是直接用自己的本源神魂先炼制傀儡精魄。

如此炼制傀儡精魄,虽然会伤及苍遗的本源神魂,但炼就的傀儡精魄纯粹无比,已经是无限接近第二元神了,不仅能将这具肉身傀儡的战斗潜力更彻底的挥出来,将来要能得到神卫级傀儡分身,还能直接修炼身外分身,少一些曲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血魔傀儡骤然膨胀起来,粗大的关节颤抖不止,本来就狰狞的面目更加恐怖,气息急剧攀升,将近盏茶时分,才停下了变化。

此时这具血魔傀儡站起来,有三丈多高,不但通体泛着青色,鳞片更加密集,还有一根根粗大的骨刺在关节中突出,闪着铮然的寒光,完完全全变成了人形兵器的模样。

陈海呆呆的看着苍遗适应新的肉身傀儡,手臂连连挥动,手肘部的骨刺间或划过石壁,犹如刀如牛油一般,没有半点儿声息。不多时,就听见轰隆一声,这处专门给陈海安置身体的石室就塌掉了。

傀儡之身本就坚韧,这点石头砸下来自然奈何不了他们,只是才从废墟之中钻出来,多少有些灰头土脸。

这边的异变早就惊动了本身就不大的宁海城,姚老根和赤源率着一队罗刹血魔飞快的赶了过来,一看到是陈海,都俯身施礼。

陈海要了解一下最近血云荒地的动向,苍遗对这些不感兴趣,此时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具身体,跟陈海招呼了一声,几个纵跃就不见了踪影。

陈海摇了摇头,开始了解两年间血云荒地的走向。

果然不出他所料,血云帝国展的越来越快了,短短的两年时间,宁海城外围的大小聚集地几乎都被吞噬一空。

姚老根和赤源虽然一直按照陈海的吩咐,寻找、捕捉那些开启了灵慧的罗刹血魔,但可惜的是,开启了灵慧罗刹血魔要么就已身在某一族群势力之中,要么就绝不愿轻易接受其他势力的控制,所有交涉的结果最终是战争的开始。

好在宁海城有陈海一手组建的体系,这才让姚老根和赤源等血卫在小规模的冲突中无往而不利,只是他们都没有控制其他武卫级血魔神魂的能力,最终除了让宁海城族群的普通罗刹魔数量扩大一倍之外,收获最多的就是一团团的灵魂碎片。

陈海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算聊胜于无。

姚老根他们每多消灭一个罗刹血魔,将来血魔大劫之时敌人就会减少一丝力量,也不算在做无用功。

赤源谦恭将数十团灵魂碎片交给陈海,只见数十团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光团在空中载沉载浮,每个光团之中都有模样各异的光影在其中嘶吼啸叫。

陈海一挥手,数十团灵魂碎片在姚老根和赤源的艳羡之中,从眉心祖窍吸入陈海的识海。

巨量的信息在陈海的神魂深处砰然绽放,将陈海淹没在一片光怪6离的世界当中。陈海闷哼一声,魔躯一抖,就呆立在那里不动了。

陈海的神魂此时仿佛在一个由无数碎片组成的世界里遨游,郁郁葱葱的大6,直刺如天的山脉,充满了硫磺和焦土气息的焰河,等等不一而足。

他感知的每一样事物都是新奇的,他感受的每一丝规则都是崭新的,他犹如一个新生的幼儿一般,拼命的贪婪的吸收着新的事物。

但是每一个碎片、每一个画面、每一道规则都是残缺的,这让他非常失望,终于他的神念再也容纳不了新鲜的东西,便将这不计其数的神魂碎片,炼化为最纯粹的神魂力量融入识海之中,足足将他的识海扩大了有三分之一。

他的这具身外分身也可以冲击道丹了。

罗刹血炼**果真是霸道无比,陈海近些年事务太多,对傀儡分身的修炼根本就没有花太多的心思,没想到也这么快就已经到了要突破的边缘。

第四百八十七章 骨塔魔阵

陈海将所有的血魔灵魂碎片都炼化一净,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姚老根和赤源他们还谦恭的在一旁候着为他护法,陈海先让他们离开。

吞噬、炼化那么多的神魂碎片,陈海精气完足,虽说已经到了能突破的边缘,但傀儡分身要怎么去修道丹,陈海却完全摸不着头脑。

虽说身外化身也可以修炼道丹,但道丹是以真意为道种修炼而成。

道之真意,作为大道法则的碎片之一,是玄之又玄的极虚存在,一经参悟出来,就与随起随灭的念头有了本质的区别,明窍境会以明识道种的形式存在识海之中;而在修成道丹之中,明识道种又会成为道丹的丹核,存在道丹之中,并不是随意能复刻跟留去的。

陈海还无法彻底理解明识道种究竟是怎么一种存在,也不知道要怎样将所参悟的明识道种,从本尊识海转移到分身识海里去修炼道丹。

当然,左耳最初将罗刹魔神秘相直接贯注到分身识海之中,这要比普通的明识更高一个层次的存在,但这是魔之道种,陈海此时怎么都不敢在这个基础去修魔丹、血丹。

思索良久,陈海都不得法,叹了口气,只能等苍遗回来再说。

正在思索时,一道青色光芒划破阴云密布的天空,重重的落在已经成型的宁海城中;却是苍遗回来了。

陈海刚想跟苍遗说起分身修丹之事,苍遗却面色难看的先开口道:“师弟,你跟我来这边看看。”

此时血云帝国已经控制了血云荒地的中心区域,怕露了行藏,二人舍去真身,只用神魂前往。

在没有修成元神之前,神魂是没有办法真正离体的,但蛇镯妙用无端,使得

陈海与苍遗两缕神魂,匿藏在万丈高空的血云之中,往西面疾飞去,甚至比肉身御风飞行,要快出十数倍;甚至短时间内都不用担心高空的阴煞罡风,将他们的神魂吹灭掉。

差不多接近罗刹魔在神殿谷外围筑造的血云城时,陈海就见万丈苍穹之下,差不多是占地逾千里方圆的血云城中心位置,有一片数十里方圆的黑色岩层暴露出来,一道道血红色的沟壑错综复杂的纵横交错,构造成一片诡异、玄奥到极点的血色魔图。

在血色魔图的正中,一座由无数骸骨组成的百丈高塔矗立,高塔之巅凝聚着浓稠似血的红云,云层里阴雷电光游动。

陈海看到这一幕,也是心惊肉跳,没想到罗刹魔在血云城内已经建造层次不比天罡雷狱阵稍弱的魔阵。

他冒险将神识延伸过去,就觉得覆盖住骸骨塔顶的血云里,似有无数怨魂恶魄在哀嚎嘶吼的要挣扎出来……

“往生骨塔!”苍遗此时也是神魂一震,传念说道。

“往生骨塔?”陈海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通过往生大阵,将数以亿计的残魂灵魂送往血云荒地复活,为将来入侵金燕诸州做准备,却不知道眼前这座往生骨塔,跟往生大阵有什么区别。

陈海没有跟左耳呆上几天,但苍遗得左耳传授数千年,甚至十数年前,左耳在随神殿沉入无尽地底,还跟苍遗联系,交待了很多事情——苍遗虽然也没有去了罗刹域,但对罗刹域的了解,远在陈海之上。

“血云荒地这段时间来,看似有数以亿计血魔复活,但由于往生大阵也有很大的缺陷,早期更多是将残缺的灵魂碎片投过来往生,但想要将魔胎这一类的灵体,直接投送过来,极其艰难,代价高不说,失败率还特别高。如我观察不错,此时血云城内,拥有魔胎的武侯级血魔存在,不过五个,武将级的血魔也不过七八十,”

苍遗通过神念,跟陈海交流,告诉他这往生骨塔与魔图,都为了更好让血云荒地,与另一域的往生大阵建立联系。

“但他们现在建立往生骨塔,与罗刹域的往生大阵建立起联系,魔胎灵体以及修成魔相的神魂完整投送过来的成功率就会大增,那时候问题就真正麻烦了……”

陈海也知道问题麻烦在那里。

重膛弩等天机战械,能对武卒级、武卫级血魔造成杀伤力、形成压制,但武校级以及武将级甚至武侯级血魔,还得依赖于宗门的高级战力或者宗门玄修弟子组成的剑阵、法阵去硬扛。

此时血云城内,建成往生骨塔,与罗刹域的往生大阵建立联系,到时候修成魔相、魔胎的武将级、武侯级血魔强者数量大增,他们要怎么应付?

陈海还想进一步探察往生骨塔与魔图的秘密,这时候一道强大的神念横扫而来,陈海与苍遗都吓了一跳,赶紧将神识收敛回来,藏匿在血云之中。

幸好那神念也只是例行巡视,一扫而过,等那神识扫去,二人也不敢再轻易冒险,就往宁海城而去。

回到宁海城中,陈海简单的交待姚老根和赤源二人最近一定要更加小心,神念一转,就和苍遗收回到神魂,回到尧山地宫之中。

二人呆坐了片刻,苍遗皱着眉头开口道:“血云荒地之中,尸骸无数,若真给这往生骨塔建成了,怕是血魔大劫更不好过了。”

沉吟了一下,陈海问苍遗:“师兄,依你所见,我们还有多少准备时间?”

苍遗说道:“难说,天地演化,非我所能推算,但时间应该是真不多了,燕州的局势不能再有大乱了……”

陈海眉头扭曲的犹如山峦一般,长叹口气说:“眼下金燕诸州明面上没有大的战事,但暗潮汹涌。明面上内廷还把持着朝政,但是无论是西园军还是京郡诸阀,都对他们嗤之以鼻,都等着益天帝驾崩的那一天。然而益天帝驾崩,赵忠和文勃源等人,又绝不会轻易交出权柄、任人宰割,到时候燕州难免还会有一场大乱——尧山这边已经事了,我接下来就要去燕京,但燕京形势太乱、太杂,师兄要助我一臂之力。”

“这是理所当然之事。”苍遗说道。

京郡八族,有五名道胎境绝世强者坐镇,而文勃源、赵忠等阉臣身后,也很可能藏有其他的底牌令京郡宗阀不敢轻易妄动——陈海到时候不能直接就将龙骧军精锐调往燕京,身边少不了需要道胎境的绝世强者相助,才有可能挥一些作用。

燕京的形势虽然令人担忧,但一时半会还顾及不上,陈海又跟苍遗讨论起了身外分身的修行问道。

听到陈海疑问,苍遗愕然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陈海道:“看师弟你冰雪聪明,却想不到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且问你,你是谁?”

陈海搞不清楚苍遗为什么突然又要和自己聊哲学了。

看着陈海还是一脸疑惑的样子,苍遗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的来历自己也清楚,你的神魂在这个躯壳之中,你是陈海,当你的神魂在血魔分身上的时候,难道你就不是陈海了么?陈海是你,血魔分身也是你,皮囊不同,神魂唯一,你说说你参悟的诸多真意,是跟你的皮囊走,还是跟着你的神魂走?”

神魂唯一!

听到这里,陈海豁然开朗。

所有的道之真意、明识道种,都是神魂对于天地法则的体悟,是烙印在神魂最深处的——只是他现在还没有修炼成元神,还不能真正做到神魂离体,自然就没有办法将明识道种,带入分身之中去修炼新的道丹……

说到底,等他正式修成元神之后,分身修炼道丹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南归

益天帝八十二年深冬,整个瀚海又是冰封万里,尧山上下也是雪白一片。

和往常不同的是,往日孤寂的深山热闹了起来,动用十数万妖蛮族人及燕州苦奴,历经一年多艰苦,开辟出来的谷道山径,如同阡陌一般将尧山内部彻底打通,将大大小小的部族栖息地连接起来,也连接尧山最重要的白鹿城、魔猿城、银石城、海陵城、北原城最重要的五座城池,不时有车马运送物资,往来于五座城池之间。

魔猿城,作为尧山的统治中心,青灰色的城墙也被大雪覆盖,此时城头上正有许多妖蛮在清理城头的积雪,不远处一阵号子声不时传来,却是一队队的蛮勇在校场上训练。

再往北去看,北崖鱼寨旁边,上千的妖蛮在一处不大的冰坑处忙碌,将一网网捕捞上来的大鱼运送往岸。

虽说每到入冬后,蛮族的食物都会变得紧缺,但铁崖部今年有了充裕的准备,早早的派人进入在鱼寨守侯,等着北面的海水彻底冰封住,就将其破开。

虽说此时没有魔猿等大妖相助,但想要将数十米厚的冰层破开,但作为一个强大、又拥有强大匠工营能制造诸多器械的部族,总也是有很多的办法,只是要麻烦一些。

源源不断的海鱼捕捞上来,除了填补食物的空缺,也给铁崖部的统治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铁崖部将拓跋部团团围在海陵原之后,铁鲲就号令所有周边部落往尧山聚集、接受更严厉的统治,很多部落都非常抵触。他们毕竟自由散漫惯了,就连黑石汗国这样的庞然大物,都不会限制他们的聚集地。

大部分部族都是限于当时紧张而迫切的势态、慑于铁崖部的武力,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尧山进。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的部落往更远处迁徙,努力的想脱离铁崖部的控制。

然而无法再南下寇边补充食物以及劳动力的不足,只有迁到尧山的部族,能依赖于渔获补充粮食的不足,那些想要脱离铁崖部控制的部族,日子就过得非常的凄凉,等这个寒冬过去,不知道还能剩多少族人能熬过来。

拓跋旗最终率拓跋部、克烈部六万残兵,撤到潼河以东,彻底结束掉尧山一战。此战惨败,拓跋部、克烈部并没有分道扬镳,而是在拓跋昊、左阳、拓跋旗、左鹫等领的推动下,进行真正的融合。

他们心里清楚,铁崖部的崛起已经势难避免,黑燕军又拥着可怖的战力,拓跋部、克烈部不能真正的融合在一起,不能将外围的大小部族都聚集起来,不要说面对黑石汗国、面对南面崛起的龙骧军,即便是面对铁崖部也没有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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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炼元神非一日能成,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如今尧山大事已定,陈海就有些迫不及待的返回榆城岭。

离开之前,陈海特意赶到西北麓地宫,去见宁婵儿。

目前,陈海将尧山地宫分为三大区域,西麓地宫位于白鹿峡的地下,在人族精锐及苦奴还没有完全南撤之前,暂时由铁崖军第二大营控制;西北麓地宫则是宁婵儿的潜修之地,都各设门户。

宁婵儿此前手下就有十数药奴,这次又将穆图、蒙厉以及二十多巫蛮控制为药奴,这时候都戴着铁面具在西北麓地宫里伺侯,还有三头灵狐实力非凡,宁婵儿手底下也有一批真正的精锐可用。

陈海还是关心宁婵儿的去留,特意过来问清楚,他才能离开尧山,回横山去。

“怎么,难道你怕我炼丹跑了不成?”宁婵儿美眸横盼问道。

“……”陈海见宁婵儿是有其他的用意,宁婵儿此时的身份没有暴露,还是宁氏嫡女、太孙妃,益天帝倘若驾崩,宁氏与太子赢丹在雁门郡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想到他此时对燕京会出现怎样的乱局还不清楚,心想有些话此时跟宁婵儿说,还是略早了一些。

“炼丹但凡有什么需要,你跟铁鲲提,要是铁崖部这边欠缺,我让人从横山给你送来,”陈海说道,“又或者你有空到横山,去见一见苏绫。”

“妹妹,我自会去见。”宁婵儿嫣然笑道。

“那就告辞了。”陈海站起身说道。

齐寒江、鹤婆婆他们早就先随阎渊及黑燕军去了阳山,那里有十万精锐、数十万族人、苦奴要安置,任何非常的艰巨,诸多大妖,即便是魔猿、黑角妖虎、黑鳞狡、青巨狼四位大妖,都还没能将化形篇悟透,暂时不便随陈海他们南下,还将继续留在地宫潜修,也是保证尧山形势不会有什么变故。

最终陈海是与苍遗、姚文瑾两人悄然离开魔猿城,踏上南下的路途。

苍遗自然是想直接飞往榆城岭、横山,他变回真身,带着陈海、姚文瑾,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飞越**千里的关河,抵达榆城岭,但陈海想着在尧山以南的冰天雪地多走几天,更贴近的了解一下榆城岭往城的地形。

燕京的形势再急,也不怕耽搁几天的工夫。

姚文瑾已经恢复到辟灵境巅峰修为,不用扶助,也能勉强跟上陈海他们的脚步。

三人在雪地里走走停停,到第五天傍晚的时候,方才赶到阳山。

阳山虽然以山为名,但不过是由一些百余米高的山丘组成,方圆两百多里,除了过于寒冷的气温,地势颇高,也有耕地可以开垦,算是一处良地。

黑燕军残部的家眷老小,近三十万人,入冬时就6续迁过来,有数艘风焰飞艇相助,总算是少了不少的艰巨,待阎渊率部南下来,这边已经建起不少简陋的营寨。

陈海等人赶到时,阳山北部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一处营寨外围一片血腥,横七竖八的躺着上千具妖蛮的尸体,仔细看去,居然还有身覆青鳞和体型矮小的妇孺。

阎渊早就得到了陈海要来的消息,这时候在营寨门口迎接。

姚文瑾好奇的问:“这些妖蛮难道不知道阎将军这边拥兵十万精锐么,怎么还带着老幼妇孺来找死?”

阎渊斜过身子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战场,无奈的道:“这乃是周边的一个部族,据说之前阳山刚刚建寨的时候,和他们还能相安无事。只是随着大雪降下,怕是粮食不足过冬,就想过来讨要一些。我们和铁崖部也合作了几个月,对妖蛮并没有什么抵触,也都给了。只是他们太过贪得无厌,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高要求。黑燕军眼下还要靠龙骧大营才能度过粮荒,一气之下就断了他们的口粮。结果他们就打了过来,这应该是最后一批了。早知道直接让人去扫了他们就好了,还弄得这边血淋淋一片,让寨中妇孺无端的紧张。”

陈海和姚文瑾听过叹了口气,不过妖蛮历来如此,自身的生产体系不完善,什么时候缺衣少粮,抢一些就是;当抢无可抢的时候,面临的就只能是灭亡。

还好陈海已经帮铁崖部确立了渔耕的体系,不虞缺粮;而倘若没有血魔入侵的劫数在,铁鲲率族人在尧山彻底的扎下来,怕是过不了几十年,一个崭新的帝国就会真正的崛起在瀚海之畔。

说话间,几个人就来到了阎渊的大帐之中。

阎渊知道血魔大劫不日就要爆,他随时要率部再度南下,撤到榆城岭以南去,所以他在阳山并没有费人费力去大兴土木。

即便是他的帅帐,也简陋异常。

昏黄的油光下,阎渊把阳山的局势跟陈海交代了一下。

从瀚海带回来的苦奴加上黑燕军的家眷老小,青壮足有三十七万之多,现在最关键的问题,还是粮草跟御寒衣物。

老弱妇孺也就罢了,可以艰苦一些,但是数十万青壮,还需要维持基本的操练,消耗的粮食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潼河冰封后,大量的补给更方便从榆城岭运过来,只是相较于阳城的消耗来说,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除了先逐步安排老弱妇孺南下外,阎师兄在阳山也可以便宜用事,”陈海蹙着眉头说道,“铁崖部所有能控制的部族都已经聚集在尧山了,除去这时,从阳山往西的大小部族,都会对北线运输通道有所威胁,阎师兄可以率部扫荡一遍,也可以补充物资的不足……”

黑燕军残部在阳立足,不能表现得跟龙骧军有太大的牵涉,特别是龙骧军此时的资源也不是特别富足,黑燕军需要用尽手段加强自身,劫掠蛮族也是办法之一。

燕州不能数千年来,白白皆受蛮族的劫掠。

第四百八十九章 雁荡城

几个人把闲话叙完,谢绝了阎渊的挽留,陈海就要往榆城岭而去。

临出辕门,姚文瑾犹豫了一下,还是和陈海道:“陈侯,文瑾还是想留在阳山,随阎将军征战四方。”

陈海回转过头来,负着手饶有兴致的问道:“哦?我不会限制你的行止,但跟在我与苍遗师兄身边,无疑对你的修行更加有利,你为什么要选择留下?”

“我的身份非常敏感,回到榆城岭之后,也只能小心翼翼,不能暴露太早行藏,”姚文瑾说道,“而眼下大劫将至,每个人都应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才有可能度过。我虽然连明窍境修为都没有恢复,但留在阳山,总要比回榆城岭束手束脚,更能挥作用。”

看着姚文瑾伤疤狰狞交错的脸上满是坚毅,再想想两年前那个意气风、一心想做诤臣却不识世务的他,陈海不由得一阵唏嘘,心想姚文瑾要能道心磨砺得澄明通透,不要说恢复修为,或许都有望登上天榜。

这些年来,他夺舍占据姚氏一具残躯,要是能还姚氏天榜强尊,双方也算是扯平了。

姚文瑾祭炼一樽血魔傀儡充当护随,阎渊也知道他的身份重要,陈海也不用担心他留在阳山会有安全上的问题,但还是嘱咐了几句,就和苍遗往潼口城而去。

陈海随意的一席话,黑燕军频频往西面的草原出击,令散落在草原上的各个部族人人自危;而整个潼河西岸,除了铁崖部控制的尧山周边和左胜王穆苛控制的黑石城周边,就没有更多的选择了,从而也使得黑石汗国的实行更加错综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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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和苍遗赶到潼口城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远远的在空中就能看到潼口城雄踞在潼河之畔。

经过两年的持续建设,筑铁而成的潼口城,城墙总算是建了有十米高了,这时候天机学宫的弟子,又在城墙上篆刻大量的道篆,牵动天地间神秘的力量,使得城池更加的坚不可摧。

潼口城、雁荡城以及在榆城岭一线筑造的诸多坚城,名义上是防范妖蛮南侵的第一道防线,因而所有的农田、水利、道路建设,都集中在潼口城以南到横山以北这千里纵横区域。

新建的雁荡城,成为横山府及龙骧军的军政中心。

在雁荡城的南面,是新筑的数十里长的大堤。

入冬后,雁荡湖的水面很小,但四周新筑的一圈大堤,足有三四百里长,苍遗十分的不解,要知道大堤所圈占的土地都极其肥沃,完全可以利用起来耕种。

陈海虽然没有亲自参与雁荡湖堤的建设,但之前周景元他们拟定的筑堤蓝图是清楚的,跟苍遗解释道:“潼河浩然往北,逶迤两三万里,开春后,河流是从南往北一节节解冻——上游的河道先解冻,下游却还冻得结结实实,必然需要有大湖能蓄容上游来水,才不至于洪水滔天……而雁荡原荒废百年,到处都是沃土,将足够多的湖面、滩地预留下来蓄洪,剩下也有足够的土地能安置上千万平民。”

看被冰封了的河面、湖面上,无数的爬犁驼运着沉重的货物来来往往,在雪原上拉出一道道或深或浅的痕迹以及雁荡城内大大小小的铸造工场林立,苍遗也相当震惊,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陈海能令这片荒芜的土地,生这么大的变化。

陈海与苍遗往雁荡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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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出关的消息很快传开,在自己房中闷闷不乐的房奚俨知道后大喜过望,唤上几个剑侍匆匆往龙骧都尉府赶去。

陈海假借闭关的名义前往尧山,一去就是两年,这段时间,除龙骧都尉府以及横山府治都迁到雁荡城来,陈海却始终都没有露面。

两年间,内廷频频传消息过来,要陈海赴燕京叙职,只是周景元等人皆说陈海闭关冲击道丹,不是妖蛮大举侵来,又或者帝君亲自下诏召见,谁敢扰他的潜修?

房奚俨作为监军使,随龙骧都尉府迁到雁荡城,近两年来也是苦苦相候。

房奚俨赶到都尉府后,登堂入户,刚要往议事厅所在院子走去,却听见铿锵一声,守在议事殿外面的甲卒斧钺交击,硬生生的拦住了房奚俨的脚步:

“陈侯正与黄双他们商议秘事,非召不得入内。”

房奚俨身后的剑侍见状就要作,被房奚俨拦了下来,无论如何,只要陈海出关了就好。交代了甲卒如果陈海散会之后尽快通知他,就带着几个随侍找一处院子自去候着。

议事厅内,陈海一身素袍,坐在虎踞之上,看着座下的黄双、孙干、苏原、吴蒙、周景元等人,志得意满。

从尧山回归之后,有苍遗这个妖胎巅峰的坐镇,可以保证龙骧军不惧任何顶级势力的压制,而龙骧军包括诸妖在内,可以直接调动的道丹级高手就有九位之多,宁婵儿的蕴道天丹练成之后,龙骧军甚至可以再增加两名道丹高手。

这样的实力放眼整个金燕诸州,也可以真正跻身一流宗阀之列了。

接下来黄双等人一一向陈海汇报了两年龙骧大营的情况。

聚泉泉淬金矿产能这两年又提升三成,天机学宫此时每能从沥泉总管府分得了近八百万斤的初级淬金铁——而北线的运输线要是能稳定下来,雁鸣城每年还能额外从黑山获得两百万斤的中级淬金铁。

两年来,由于不得不天机学宫输送大量的天机战械提升军备,华阳宗被迫放开通道,任流民向榆城岭涌入。

由于横山城以北有更多的工作机会,更肥沃的土地和矿藏,天水郡大量的失地贫民北上,迁入到横山与榆城岭之间,开荒辟土;再加上陈海与文勃原等人形成的协议,燕京这两年也流放大量的囚民过来。

此时,雁荡、横山、潼口诸城,迁民规模高达四百万,共开垦六千余万亩的粮田,论规模,都抵得上半郡之治了。

由于大量的资源,都用在开矿筑城以及安置流民、开垦荒地上,龙骧大营的规模这两年过去,除了风焰飞艇增加到十艘外,兵马总数以及所装备的天机战械都没有明显的增加。

这倒是内廷对横山这边放心的主要原因。

千头万绪,林林总总,直到月上西楼,陈海与诸多嫡亲的会谈才算结束。

陈海丝毫没有一丝的疲惫之感,现在他已经可以断定,只要是这一套决策机制一直延续下去,哪天就算自己消失了,龙骧军和雁荡原一样也会保持现在的势头展下去,最终也能成为抵御罗刹血魔入侵的坚固防线。

散会之后,各人手上都是一堆的事情,就各自散去了。

陈海伸了伸懒腰,漫步向门外走去,苏绫脸皮薄嫩,并没有跟随鹤婆婆他们去尧山,今天回来之后,也没有见她露面,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想起苏绫摇曳的身姿和予取予求的可怜样儿,陈海心中一荡,脚步就加快了几分。

刚出门就听见有人呼唤自己,陈海扭头看去,却是房奚俨。

陈海心想燕京那边的形势可能已经是十分危急了,但益天帝只要一天未死,燕京形势就不会彻底的乱掉,他还不想太早去燕京见文勃源他们,不理房奚俨一脸谄笑,一撩袍服,淡淡的说一句:“本侯今天有些累了,有何事情明天再议。”

言语之中,威严自现。

第四百九十章 绸缪

房奚俨没想到陈海闭关近两年,竟然就修成道丹了,心里震惊无比,暗想燕州有史以来,三十岁之前就修成道丹、踏入天榜,到底有几人,屈指能算得过来吗?

想董良之流,五十岁之前修成道丹,就被视为百年莫出的绝艳之才,陈海竟然能在三十岁之前,就登入地榜,成为与陈玄同、葛玄乔、俞宗虎等并肩的地榜强者,房奚俨心里的诸多不满,这一刻也烟消云散。

在他看来,陈海无疑是资格狂傲的,陈海这两年闭关不理世务,甚至不理会文勃源、赵忠等人,也是有足够理由的。

什么事情,能比得上三十岁之前成就道丹境修为更重要?

看房奚俨一脸震惊的样子,陈海心里也只是淡然一笑,就将房奚俨丢在院子里,他独自往内府走过去。

西楼月满华灯尽,独倚窗棂空望春。

穿廊过阁,一个诱人的剪影透过窗棂映入陈海的眼帘,陈海顿了一下脚步,脑海中苏绫的模样顿时生动了起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任由冷冽的空气在心肺之中流转,将怦然跃动的心火压了一压,轻快的向前走去。

轻轻推动雕镂着花纹的红色门扉,吱呀一声,惊醒了痴痴独坐窗前的玉人。陈海眼前一花,下一刻一团软玉温香就撞在自己怀中。

陈海轻轻的把苏绫打横抱起,温柔的放在牙床之上,看着一身碎花衣裙的苏绫,粗豪的脸上满是笑意。苏绫躺在牙床之上,因为害羞一直不肯睁开眼睛,就这么在黑暗中等着。人在黑暗中都是孤独的,恐惧的,苏绫也不外如是,但是与之不同的是,苏绫更渴望接下来的冲击。

好半天,没有动静,苏绫睫毛微微一动,刚想说些什么,就感觉身上一重,被一团火焰所淹没。

风住雨收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些动静了。

雁荡城的冬天并不像其他郡府那般死寂沉沉,数不清的矿场作坊为人们提供了大量的工作,在这里只要你肯干,那么不用仰人鼻息也一样能过上有尊严的生活。现在天色虽然未亮,但雁荡城内好多人都已经开始起床收拾,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陈海拥着苏绫说了一些体己话,天色就已经有些泛青。

虽然说整个龙骧大营的政务已经让黄双、吴蒙、孙干、苏原、周景元他们捋顺,但是陈海刚刚携苍遗回到这里,总不好拥被高眠。

他与苏绫又温存了一番,就准备起身洗漱,苏绫想要起床服侍陈海,但是身子刚刚一动,就感觉下身一片酥麻、胀痛,心想自己总是修为低微,经不住陈海的折腾,皱着秀眉捂着小腹,看起来分外让人怜惜。

陈海哈哈大笑,刚想说要让苏绫好好休息,却不料苏绫一时羞恼,钻进锦被之中再也不肯露头。

陈海收拾齐整,跨出了房门,此时天色还未大白,伸了伸懒腰,就准备往议事厅走去。

走到半途,陈海神识延伸过去,没想到房奚俨大清晨居然又跑到议事厅的院子里等他过去,看来赵忠和文勃源他们给他的压力实在不小。

燕京的局势目前还能支撑一段时间,陈海这次回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此时不愿意去燕京见文勃源、赵忠,沉吟片刻,便没有跨入议事厅的院子,而是用神念喊上苍遗,两个人化作两道流光,直接往两千里之外的天机学宫飞去。

事实上房奚俨并不是再次赶到议事厅大院,实是他昨夜就没有离开,一直都在这里蹲守。

且不管龙骧大营及天机学宫的展,陈海如此年轻就修成道丹,未来极有机会登上天榜,此时的房奚俨心里不敢再对陈海存有丝毫的不敬,但文勃源、赵忠两位大人,急于召陈海进京相见,房奚俨想了许久,决定还是到议事厅里守着,琢磨着用什么话能劝陈海尽快到燕京一行。

可怜房奚俨作为燕然宫最出色的内侍,修炼秘功,修为也是突飞猛进,仅比文勃源等十二常侍稍差,这些年也是养尊处优、享尽他们的谄媚,哪里受过这种冷板凳的罪?

清晨时,房奚俨也是入寂去感悟天地间的初阳气息,调和真元法力,突觉两道虹光从都尉府里冲天而起,却是陈海离城往东南方向飞去,他待要御剑追过去,但奈何陈海与苍遗的度太快,房奚俨刚飞上云端,陈海与苍遗就已经在百里之外了。

房奚俨知道,陈海要是不愿意停下来等他,他即便是用上吃奶的力气,也没有办法拉近跟陈海的距离。

这时候剑侍才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被一肚子火没处的房奚俨,当是用摧山掌就拍出十数道掌影,将左右诸多剑街都轰得横飞出去,在咒骂和惨叫声中,都尉府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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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学宫这些年的展,度快得令人难以想象,此时在聚泉岭修习天机傀儡学及兵术的寒门或宗阀子弟,高达五万余人。

苍遗在空中看着沿聚泉岭分布的建筑群鳞次栉比,甚至比雁鸣城内都要密集,令他叹为观止。

他虽然长年都在尧山地宫潜修,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乔装打扮,在金燕诸州游历一番,繁华的都城和热闹的集市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规划如此齐整的建筑群还是第一次见。

苍遗转头往天机崖另一侧望去,肉眼虽然看不什么异状,但是苍遗分明能感觉到一股浓郁的杀伐兵气直冲霄汉,将数里方圆的天地元气锁的死死的。

难道这里还埋伏下了一部精兵么?

陈海看到苍遗脸上一阵疑惑,笑着跟他解释道:“天机学宫不禁出身,只要有资质,就可前来学习,学成之后,天机学宫也不会限制学员的去留。只不过,天机傀儡匠师对资质的要求还是极高,并非所有的寒门弟子都能修习有成,我此外还在天机学宫,开辟兵术之科,传授武道、兵术,此时也有三万多弟子,常驻聚泉岭……”

苍遗并没有耐心去研究陈海所写的练兵实录,他的兴趣也不在这里,但是看陈海在尧山几个月之内就将几万苦奴训练成合格的甲卒,想想自然是妙用无双。

苍遗又想在聚泉岭修习的学宫弟子,看似不受学宫约束,陈海更不可能直接要求他们效忠于龙骧军,但血魔大劫真正爆出来,到时候抵御血魔大劫成为全天下人责无旁贷的重担,也就意味着陈海在聚泉岭至少有三万多基层武官可以调用。

如此看来,陈海真是为抵御血魔大劫,耗尽了心机算计啊。

苍遗心中所想陈海自然察觉不到,两个人很快降在天机崖上,赵如晦、薛存、郭泓判和纪元任等人早就得了消息,候着他们。

一众人闲聊着往竹殿而去,陈海不时的笑应着跟自己打招呼的人。

推开沉浸着岁月气息的厚重大门,几个人围着圆桌坐下。没等其他人说话,赵如晦站出来说道:“郭泓判已经将天罡雷狱阵送学宫,此等天地绝阵,我们以往是闻所未闻,这次是否能让我们好好研究一番。”

在燕州最先出现的那座天罡雷狱阵,最早时是道禅院的守山大阵,道禅院被攻破后,天罡雷狱阵就剩一座残阵,部署在秦潼关,之后又让巩梁用计夺走——在甘泉山时,天罡雷狱阵又被英王赢述攻破,就得更加残缺不堪,最后由阎渊带入北地。

谁也不能想象尧山地宫里,竟然还有一座天罡雷狱阵,这次让郭泓判先带回到天机学宫来。

陈海考虑到形势一旦有变,横山、榆城岭有龙骧军精锐守护,唯有聚泉岭这边形势复杂,就想着将天罡雷狱阵先秘密部署在学宫之中,防备突然生什么措手不及的变故。

没想到天罡雷狱阵部署在天机学宫里还不算,赵如晦他们还想要研究天罡狱阵的诸多阵器。

陈海头疼的抚着额头,天罡雷狱阵并非道禅院炼制,实是龙帝苍禹、左耳等炼制好成套的阵器,送入金燕诸州,很多阵器的炼制材料,是取自血云荒地,金燕诸州绝难有见。

要是有充足的时间,赵如晦他们研究天罡雷狱阵,即便乱时间不能炼制同样强悍的大阵,但有也助诸人对符篆禁制及阵法的理解,但此时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短时间还不能随便岔开去。

陈海从储物戒里,取出内藏的一樽血魔傀儡来,散出来阴寒的气息在大殿中弥漫,引起了一阵惊呼。

“真是血魔傀儡!?”

“我的天,原来真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郭泓判等人在尧山地宫都祭炼过血魔傀儡,但为了谨慎起见,血魔傀儡还不宜在燕州直接问世,而郭泓判修为还有限,还不能将血魔傀儡藏在储物戒里,带入天机学宫。

赵如晦、薛存等人,还是第一次见看血魔傀儡。

血魔大劫在即,天机学宫这边所开的天机战械,需要有更强的针对性,因而陈海要将一批血魔傀儡带入天机学宫,以便赵如晦他们进行更深入的研究。

第四百九十一章 元神

陈海后续会6续将血魔傀儡都运入聚泉岭,考虎将这批血魔傀儡,秘密出售给与龙骧军目前看来关系还不错的宗阀。

一方面,是要将血魔傀儡的战斗潜能完全挥出来,傀儡师自身的修为,最好是能踏入明窍境;而唯有太微宗、董氏、苗氏这样的顶级宗门、宗阀,麾下才拥有上足够多的明窍境强者——天机学宫及龙骧军,明窍境强者还是太少,即便是有,也多以武修为主,又忙于军务,难有时间去血魔傀儡身上花费太多的精力。

另一方面,龙骧军及横山、雁荡、榆城岭等地的建设需要加,他这边就必须要拿出更多的好东西,从宗阀那里换取更多的资源——毕竟从此往后,制造出来的重膛弩,除了要更多装备龙骧军外,还要装备黑燕军、铁崖部,不能再大量出售给其他宗阀。

当然,天机学宫及龙骧军这边现在也需要尽可能组织一批人,去祭炼血魔傀儡。

陈海倒不是指望七八十具血魔傀儡,在未来的血魔大劫里能挥出多大的作用来,更主要是用作军事演练的道具,以便龙骧军能提前适应罗刹血魔的攻击方式……

这就需要他们在秦潼山西麓深处,秘密开辟一座军演场。

当然,陈海并不需要跟赵如晦他们解释太多,将整件事当作龙骧军的一项秘密战备去筹划就可以了。

过去两年时间里,天机学宫及龙骧军所进行的秘密项目太多了,甚至还将三十万军民迁入在秦潼山西麓深处,沿潼河开采数十座铜铁矿场。

数十座铜铁矿场,源源不断的给潼口、雁荡那边提供大量筑城所需的铜铁料仅仅是一方面,同时龙骧军还借开采铜铁矿场的掩护,利用卷刃采矿车,将一些山体都挖穿,形成能供数辆马车并行的深山遂道。

开山挖遂道,对淬金铁的消耗极大。

一件用重型天机战车驱动的开山卷刃,就需要耗用上万斤初级及中级淬金,但在坚硬的岩层每推进三四百米,就要彻底报废掉——这两年来,龙骧军从黑山额外补充的中级淬金铁,差不多有将近一半,消耗在这件事情上。

此时只需要在秦潼山深处借用一座大型的溶洞或废弃的矿场,就能开辟一座供数千将卒参与的军演场。

陈海将赵如晦、吴蒙、黄双、周景元他们都召集起来,商议了几次,最后决定在都尉府扈卫营之下,设立战儡营。

陈海计划第一批祭炼三十头血魔傀儡编入战儡营,只是普通精锐将卒容易抽调,三十名修为不低于辟灵境后期、又是龙骧军嫡系的傀儡师可不好凑。

辟灵境后期的武修,又能得陈海信任者,无不是龙骧军的骨干武官或是天机学宫的骨干匠师,手里都有一摊子事,现在倘若一下子抽调走三四十人,必然会对其他工作造成严重的停滞。

考虑良久,陈海决定还是将姚文瑾从阳山调回来,再从阎渊那里借十数二十人过来。

黑燕军虽然最后被打七零八落,但追随阎渊北上、对赤眉教执念不消的玄修弟子,数量之多,甚至不在二三流的宗门之下。

现在只要跟他们说明,天机学宫实际上是道禅院的隐脉传承,天机学宫最终还是要重振道禅院的传承,就不担心他们会有什么抵触情绪。

而且人数不多,也不用担心机密会泄漏出去。

十数天后,姚文瑾带着人,随第一批南迁的难民(燕州苦奴),进入潼口城,就正式负责接手战儡营的编制工作。

姚文瑾不能暴露真实身份,还是以曹瑾的身份对外。

至于龙骧营大规模接收燕州苦奴,甚至有大量的血魔傀儡出售给宗阀,陈海也不怕别人能有其他什么的联想。

这些年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天机学宫与黑燕军有很深的勾搭——包括黑燕军早期所拥有的天机战械,都是天机学宫出售,以及龙骧军的前身,就是黄双、乐毅所率的黑燕军降卒,此时阎渊率黑燕军残部迁到横山北面的阳山立足,陈海与阎渊,与黑燕军残部要没有一点交易,才是不正常的。

等战儡营的事定之后,陈海则真正的留在天机崖闭关。

陈海虽然是修成道丹了,但道丹境相应的功法玄诀,都要一步步去修炼,实力才能真正提升上来——此时,血云荒地的局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始恶化,傀儡分身又不能冒着遁入魔道的凶险去修血丹的话,也要争取尽快修成道丹,他手里才有更多的棋可用。

将诸多事务交代下去,陈海选了一处最靠近灵泉的静室开始闭关,先尝试着去冲击元神。

人之根本在神魂,最早是以三魂六魄寄寓于五脏六腑及百骸之中,而在开辟识海之中,又与识海融为一体,唯有真正化形而出,才能更好的去感知天地元气,施展更强大的术法神通。

也唯有修成元神,神魂才能真正的意义上脱离肉身、躯舍,这也是身外分身修炼道丹的基础。

心念一动,六阳炼魂咒法门运转开来,陈海止住诸多杂乱的念头收束,在澄明的神念内视之下,十二主灵脉犹如滚滚天河一般,汇聚往丹田处的灵海秘宫。

一颗紫电缭绕的道丹,在灵海秘宫里圆转如意,象心脏一般起伏不停。

每一起,灵脉之中的淡金色真元就如同潮水一般,向灵海迷宫涌来;每一伏,被道丹浸染过的,带有淡紫色雷霆气息的真元循着玄妙的轨迹又缓缓回归经脉长河之中。

蕴含在真元中的雷霆之力在流动之间被百窍窍脉所吸收,又变回了淡金色的长河。

融合了风雷真意的道丹,此时正在慢慢改造陈海的躯体,唯有紫丹修为的地榜强者,才能以这种方式淬炼肉身。

虽说比起陈海直接接引雷霆之力淬炼肉身,效率要慢得多,也容易有瓶颈无法突破不过去,但两者接合起来,则会淬炼得会更深入、透彻。

陈海如同神灵一样,以一个第三者的视角看着自己体内的一切细微变化,这种感觉是奇妙的。

陈海不是第一次内视己身了,道丹起伏之间暗含着天地运行的轨迹,令他每一次都忍不住赞叹造化的神奇。

陈海心神电转,又在识海里将苍遗所授的九元归神真解显印出来。

道禅院像黄双、阎渊、宁婵儿他们,都有修炼元神的功法,但九元归神真解才是神殿所秘授的根本法诀,道禅院所有修炼元神的功法,都是从九元归神真解衍生出来的。

陈海将九元归神真解的功诀梳理了一遍,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盘膝而坐,说来也是奇怪,这时候九元归神真解的秘文,便化作钟吕般、浩荡不休的仙音在陈海的体内回荡不休。

起伏不定的道丹安静了下来,识海也倏然熄去。

识海熄去,三魂六魄(神魂)便从识海回归五脏六腑,真解秘音实际是一种更为玄妙状态的神念,其牵引下,就见有三团莹莹红光从玉枕、百劳、尾闾三处肉身秘窍深处被摄了出来,缓缓的往灵海秘宫中而去。

三团红光略微有些挣扎的意思,但是陈海在血云荒地吸收了这么多的灵魂碎片,本尊的神念也早就强大到了恐怖的地步,况且这三魂本属自身,这才抵挡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胎光、爽灵和幽精三魂终于被摄到灵海迷宫之中,陈海还是转而搜索六魄所藏匿的位置。

失去神念的掌控,三魂开始在灵海秘宫之中乱转起来,不停的撞击着紫色的玄壁,试图归位,但被上品紫丹所浸染、淬炼过的秘宫玄壁哪里是这么好突破的?

一时之间,只见陈海的灵海秘宫里有三团红光徒劳的乱闪。

六魄基于肉体而生,埋藏随深,但是一旦被陈海现之后,也更容易掌控。当最后一团浓黑色的“吞贼”之魄被摄到灵海秘宫之时,三魂终于耗尽了精力,漫无目的的在紫金色的灵海秘宫之中载沉载浮着,而其他五团魄光却安静的待在陈海给它们划分的区域里,一动不动。

陈海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九元归神真解第一步终于完成了。

灵海秘宫之中,由于陈海刻意的压制,安静了很久的道丹开始剧烈的跳动,海量的真元开始在各条经脉,各个穴窍之中被吸取过来。

天机崖此时也是风云大变,由于陈海的全力施为,两处灵泉所散的磅礴灵气都往陈海的密室中汇聚而去,在天机崖上空形成了一道旋涡,大风骤起。诸阀在聚泉岭的人都往天机崖望去,暗想天机崖的匠师们一般都是醉心于天机学术,是哪位大匠师居然选择突破了?

当二十多道色泽各异的道之真意,之前是融入三魂六魄之中的,这是时候也在灵海秘宫里直接显形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灵海秘宫中凝练无比的真元,开始以六魄为基础进行凝聚,真元蠕动着,犹如活物一般,慢慢的一个紫色的人形在灵海秘宫之中显露了出来。

那人形通体晶莹剔透,跟肉身一一对应的窍脉穴位,犹如长河星辰一般,一览无遗,而且肩宽臂长,眉眼粗豪,俨然就是陈海的翻版。

早已经折腾的没有力气的三魂,在陈海神念的驱动下,盈盈的向那人形飞去。

先是胎光之魂,当胎光投入玉枕之时,陈海神魂一阵悸动,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油然而生,那是一种生死尽握的喜悦感。

紧接着爽灵之魂也牢牢的镶入百劳之中,陈海感觉到自己仿佛化作一块海边的顽石,看遍日落月升,沧海桑田,大道规则,一念之间。

陈海强行按捺住自己的喜悦,将最后的幽精之魂向尾闾投去。当幽精闪着红光,与紫色人形彻底融合为一体,一股强悍的冲击几乎让陈海神魂欲裂,但是他只能咬着牙坚持。

如果撑不过去,怕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时间仿佛被拉到了无限长,陈海一会儿感觉到犹如溺水之人身处在怒潮之中一样,数百丈高的浪潮狠狠向自己拍下,一记狠过一记;一会儿又仿佛变成金刚之躯,站在万刃之前,尽管自己再怎么努力,各式各样的兵刃总是能轻松的穿破自己的防御,把自己扎的千疮百孔一般。

正在生死不能的时候,突然云住雨收,所有的痛苦都不再延续。

灵海秘宫中,本来紫光缭绕的道丹萎靡不振的悬浮着,犹如海洋的真元也早已消失不见,而经脉之中奔腾着真元的大河也全部干涸,但是在道丹之下,一个尸许高的人形盘坐在秘宫虚空之中,宝相庄严。

陈海心中一松,终于练成了。

那盘坐的人形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噗通!”整个天机崖仿佛有了呼吸,两口灵泉所散出来的元气更加疯狂的涌动,这一次,被勾动的还有天地元气,就连最低微的通玄境也能感受到方圆四五十里内的天地元气正在疯狂的向天机崖涌去。

干涸的灵海秘宫以及河道似的主灵脉迅充盈起来,陈海心念一动,那紫色人形瞬间从灵海秘宫中消失,从他的天灵盖冲顶而出……

第四百九十二章 石镜

一直潜心闭关的陈海,对时间的流逝并没有什么感触,依稀记得闭关之时还是隆冬,天机崖上下一片雪白,只有两口灵泉的附近才会绿意盎然,可如今天机崖上下已经是柳绿花红,夜月下暑气消散、凉风习习。

等等,凉风习习?

以前用神念感知外界,更多是通过气息的强微、性征去判断,可如今元神脱壳而出,毫无障碍的穿过屋舍,竟然能直接感受到夜月下的习习凉风,也能清晰的看到天机崖的一草一木。

没想到他这次闭关,竟然半年时间过去了,外面的时节已经炎夏了。

修成元神,神魂虽然能够脱壳离体,但元神是极其脆弱的,没有身舍肉躯的庇护,抵挡不住烈阳的暴晒,也承受不住什么烈风的吹刮,更不要说飞往万丈高丈,去承受那至阴的罡风了。

通常说来,轻易不会让元神离体,但陈海刚刚修成元神,对元神离体的感受异常的新奇,便忍不住往聚泉岭以西的山岭深飞去——那里是天机学宫重点控制的区域,危险不多。

陈海任元神藏在一团云雾之中,往西悠悠飞出两百余里,突然间看到下面的树林里有一个身材矮小的青袍汉子,正藏匿着气息,往秦潼山深处潜行。

这青袍汉子都有明窃境中期的修为,要是用特殊功法刻意敛藏气息,即便是苍遗此时在天机学宫坐镇,也未必能觉此人潜入;而陈海此时修成了元神,也是赶得巧了,藏在云雾中能直接“看”到下方的一草一木。

陈海饶有兴趣的跟着这个汉子,很快就潜到战儡营秘密驻守的军演场附近。

透过密林,一阵阵若隐若现的喊杀声和兵刃交接声传了过来,那汉子则神情严肃的蹲在一座石崖后,透过树林的缝隙,将战儡营在军演场上此时正上演的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俄而,青袍汉子从怀中掏出一副图卷,展开来却是一副秦潼山西北麓的地形图,上面标识出天机学宫在秦潼山西麓深处所设置的很多秘密地点——这时候青袍汉子,自然将眼前这座军演场以及军演场上所出现的三十多樽血魔傀儡与一千精锐甲卒等信息,都标注在地形图上。

看到这一幕,陈海心知天机学宫及龙骧大营的所有举动,此时都已经处在各大宗阀的监控之下了,要不然怎么会有明窍境的好手潜入过来当斥侯。

元神是能够借用天地元气施展术法神通,但这需要一个过程,在术法成形之前,早就惊着这人,而元神又没有法宝护法,绝对抵挡不住明窍境强者随手一拍。

陈海元神悄悄退了回去,回到本尊肉身之中,再次潜回到军演场附近,见那青袍汉子还潜伏在那里看得如痴如醉,陈海心中一阵冷笑,凝聚九元归神真解里的缚灵印,就往那人的后背心拍过去。

那汉子在秦潼山深处已经兜转了将近两个月,这时候已经差不多将天机学宫及龙骧军在秦潼山西麓的部署摸清梵,可以回去复命了,可是刚要起身离开这里,就直觉一点寒意往体内刺来,待他摧动护身法宝时,就感觉念头一滞,浑身真元再也不受自己控制,就恍如灵海秘宫被封禁了一般。

大惊失色之下,就向怀中摸去,想将无需祭用、扔出去就能暴然炸烈的暴炎符取出来,但陈海哪容他有其他手段挣扎,一边以神识牵动缚灵印,将他的真元封住,一边抬手就往他的颅顶拍去。

青袍汉子冷不防着了陈海的道,不能摧动真元祭出护身法宝,又来不及取出道符,就直接被陈海这一掌给劈晕了过去。

姚文瑾听到动静,刚要派几名傀儡师,御使血魔傀儡赶过来看究竟,就见一名身材瘦小的青袍汉子,“噗通”一下从半空掉了下来。

陈海初初修成元神,不想在这里多耽搁,传念要姚文瑾多注意附近的警戒,便飞回天机崖。

元神初成,陈海还需要在留在静室里,温养元神一段时间,等境界彻底稳固下来,才算是真正修炼有成;更重要的,修成元神,他还需要修炼与之相适应的玄功绝学,祭炼更高层次的法宝、灵剑,实力才会真正的提升起来。

刚刚练成元神就出窍了这么久,这让他多少有些疲惫,连带着元神缭绕的紫光都有些黯淡了,陈海将九元归神真解上所记载的养神诀默运了两个周天,才恢复了过来。

密室之中,陈海缓缓睁开了双眼,拍一下储物戒,在斩杀银鲨妖沙滦之后所得的那枚青光石镜和黑戟出现在石室里。

当日斩除沙滦之后,这两样沉重异常的物件,陈海当时还没有足够时间,也没有足够把握,就一定能祭炼。这两件玄兵灵石,没有经过祭炼,即便是收入储物戒里,也有三四千斤重,平时随身带着,就没有办法快御风飞行。

直到陈海修成了道丹,真元法力加倍磅礴强大,这才能勉强带着它们行走无碍,但也一直没有时间去祭炼青光石镜与黑铁战戟,更没有机会去研究里面的阵法禁制。

考虑了一下,陈海将黑戟收入储物戒之中,开始祭练青光石镜。

毕竟用乌砂金所铸的裂天战戟用着还趁手,但是陈海一直都缺少一件攻防兼备的法宝。

想当初,沙滦就是凭借着青光石镜,就能以妖胎初期力抗妖胎巅峰的苍遗,可见这青光石镜,少说也是天阶下品的绝世法宝。

祭炼这青光石镜,第一步要用纯阳真火,将沙滦留在石镜里的神魂气息洗炼掉,但在此之前,要探究石镜的中枢禁制在何处。

陈海将那重愈千斤、却与普通铜镜一般大小的青光石镜横放在两膝之上,分出一缕神识,投入青光石镜之中。

神识刚刚一接触青光石镜,就见光滑的镜面之上一闪,一道青光蕴藏着颇为不弱的力量,逆着陈海的神识,往他收入识海内刚修成的元神冲击过来。

这要是换在陈海没有修炼元神之前,这一下怕是要吃大亏,但陈海已经修成元神,虽然还不能随便离体,但要之前离散的三魂六魄强悍太多,除了一阵晕眩外,就抵消掉这股对元神的直接冲击。

陈海知道这青玄石镜不好祭练,但看到青光石镜竟然还有专门攻击他人元神魂魄的异能,更是欣喜,要摧动元神,继续将神识往青玄石镜之中延伸过去。

“不可!”一条尺许长的青色蛟龙蓦然出现在静室之中,硬生生的止住陈海。

片刻之后,静室的门悄然打开,苍遗走了进来,蛟龙道胎一动,就陷入苍遗的眉心之中。

陈海说道:“原来师兄在学宫呢,可是知道我修成元神了?”

苍遗盘膝坐下,正色说道:“你元神修成就先出去溜达一圈,之后又偷袭一个明窍小贼,我岂能不知?不过,你要清楚,即便是道胎灵体,离开身舍之后,也是孱弱无比,元神离体之事,切莫再轻易尝试了。”

陈海老脸一红,揉了揉鼻子应道:“陈海省得。”

陈海如此也是权高位重,燕州能与他比肩者,也是廖廖无几,但在苍遗总是以小师弟自居,毕竟他的年纪,相比苍遗是太远了。

苍遗岔开话题,笑着说道:“那日斩杀沙滦之后,我久战力疲,急于回去恢复,后来琐事众多,也忘了这青光石镜这一码事了。这青光石镜被沙滦祭练了数百年,沙滦附入其中的神魂烙印坚固异常,你倘若想强行抹去,说不定会触里面什么厉害的禁制。你元神初成,还算不得稳固,想要抹除沙滦的神魂烙印,也是费时费力,我帮你直接抹除掉沙滦留在其中的神魂烙印吧,你只管祭练就是了……”

“多谢师兄。”陈海将青光石镜递给苍遗,他现在欠缺的就是时间,可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

苍遗在秘室里,直接从眉心祖窍放出青蛟道胎,张牙舞爪的扑向青光石镜,张口喷出一团元阳真火,就将青光石镜笼罩起来,这是要用元阳真火直接将沙滦附入青光石镜里的神魂烙印炼化掉……

第四百九十三章 青冥灵镜

沙滦神魂虽然已经破灭,但是留在青光石镜中神魂烙印毕竟还是强悍,陈海刚刚元神有成,并不代表他就能无视道胎高手了,即便能够将沙滦的神魂烙印抹除掉,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

苍遗就不同的,数千年深厚的修为,仅用短短的两天时间,就将沙滦附在青光石镜上的神魂烙印炼除掉。

连续两天的祭练,让苍遗脸上略微有一丝疲惫,他笑着说:“想不到这沙滦还真有些门道,让我好生费了一番手脚,才将他的神魂烙印炼除掉,更没有想到这枚石镜竟然是罗刹域的某位宗门弟子,上古时进入燕州遗落的一件遗宝,最后竟然落入这银鲨老妖的手里……”

陈海接过石镜,也不急着正式祭炼,而是将神念投入石镜之中,却现石镜之中竟是一间由无尽虚光符篆构成的神秘空间。

由于石镜在沙滦的神魂烙印被抹除掉之后,还没有重新进行祭炼,因此四面八方的无尽虚光符篆,都没有神华放出来,神秘空间看似极大,又似极小,应该是石镜内部阵法禁制玄奥到一定程度之后,形成一种介入虚实间的存在。

“你可以将元神直接渡入其中,便能现更多的奥妙所在。”苍遗传念说道。

阵法禁制所形的玄奥空间,是不能当储物空间使用,但作为虚灵存在的元神,甚至灵体道胎,却是可以进入的。

陈海照苍遗传授之法,将元神移入石镜之中,元神对石镜空间的感知,要比刚才一道神念要更加的明晰,这时候能“看”到无尽虚光符篆的深处,隐隐透出“青冥灵镜崇国流阳宫真传周斌炼制”等字样……

崇国?

流阳宫?

陈海将元神收回来,讶异的看着苍遗,有太多的疑问要问。

苍遗也是摊摊手,说道:“左师传授我神通法门,但对罗刹域的一切,却甚少跟我提起,我也不知道崇国、流阳宫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但罗刹域每隔数千年,就会能过血云荒地,跟燕州这边连上,上古时,有罗刹域的其他宗门弟子,进入燕州游历,也实属正常。而说到流阳宫跟神殿、跟左师及我父帝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联系,你心里有诸多疑惑,还是等左师醒过来再问吧。”

“……”陈海苦涩一笑,说道,“血魔大劫的根子还在罗刹域,不然你我终有一天会化归尘土,燕州之劫,数千万循环一次,何时是个尽头啊……”

“化归尘土啊……”听陈海提到这个话题,苍遗也是一叹。

他修炼数千年,即便是有真龙血脉,寿元也是快到尽头了,更何况金燕诸州,有史以来,无论人是妖,都没有谁能突破道胎境的限制。

理论上来说,想要真正求永生之道,唯有进入更高层次的罗刹域,毕竟左师、父帝等都是活了那么久,才真正的虚弱起来,但现在谁知道罗刹域那头到底是怎样一个状况?

何况就凭着血云荒地的另一端出口,被罗刹魔族完全控制,也不是他们能轻易闯进去的。

谈这些事还是太早,苍遗催促陈海赶紧先将青冥灵镜先祭炼过,将实力提升起来再说。

祭炼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何况陈海的修为还是弱了,此时都未能挥青冥镜两三成的威能。

照苍遗所授之法,陈海花了好些天,才算很勉强的将神魂烙印附入青冥镜内,但也只是将神魂烙印附入青冥镜的第一层阵法禁制之中。

第一层阵法禁制,一旦激活,就能将真元法力转换青冥甲,将祭炼者的全身包裹起来。

在真元法力耗尽之前,不仅青冥甲坚不可摧、大小可以随意变换,还能将敌方的一部分强力攻击,转换为维持青冥甲继续持续的灵力。

由于沙滦此前祭炼不得法,对阵法禁制的理解不够深,也仅仅只能使用青冥镜的第一、第二层神通……

陈海这才知道他之前还是看轻青冥镜了,仅两层阵法禁制的威能挥出来,就堪比天阶下品的法宝了,他有朝一日,能将青冥境更厉害的第三、第四、第五层阵法禁制都掌握了,又是何等的威能?

陈海祭炼青冥镜之余,还是听苍遗讲解一些元神运用的法门。

苍遗数千年的修行,经验自然独到,讲到妙处,陈海听得如痴如醉。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了过去,转眼已是夏末,这日苍遗忽然停下宣讲,陈海错愕了一下,神念一动,摇头苦笑。

***************

在聚泉岭中峰竹殿的一侧,有一处略小的偏殿,专门用来待客。

相较于天机崖一贯简单实用的建筑风格,十几张古拙的桌椅散乱在数十步方圆的房间内,几盆灵植,将偏殿布置的有那么一丝雅意。

董潘、苗子晋等人坐在椅子上,悠然的品茗,赵如晦扶着额头坐在他们对面。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近一个月了。

在陈海若有若无的指点下,他手中拥有大量血魔傀儡这件事情很快就在燕州传递开来,他们都是为血魔傀儡而来。

此时道禅院刚刚被灭不过百年,在那一战中,道禅院就大量使用血魔傀儡,诸宗阀对在那一战中血魔傀儡展示的恐怖实力,还是心有余悸。

天机学宫手里有大量的血魔傀儡,自然可以指责天机学宫跟道禅院的余孽暗中勾结,但天机学宫早年跟赤眉教、跟黑燕军勾结,贩售天机战械,以及收编黑燕军残卒,都是半公开的事情。

这方世界,说到底还是强者为尊,凭借实力说话,赢氏暗弱,天机学宫附庸于燕然宫已成势力,谁又会跳出来,指责天机学宫的不是?

而再说起来,最终大溃黑燕军的主力西园军,最初还是陈海一手打造出来的呢。

只是血魔傀儡的消息一经传开,天机崖瞬间就有门庭若市的趋势,最终董、苗、赵等九大宗阀,联手封锁了聚泉岭,这才换取了聚泉岭一丝安宁,但董潘等九阀长驻沥泉总管府的代表,隔三岔五还是会跑过来喝茶聊天,等着陈海再次出关。

天机学宫和九阀是一个很微妙的关系,也不好得罪太死,赵如晦只得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陪着他们。

今天,赵如晦、苗子晋等人又跑上聚泉岭,赵如晦也是烦不胜烦,被迫出来应付:“各位,陈侯真的还没有出关,一旦出关,我马上就会去通知各位好么?”

“没事的,我们又不是没有耐心,我们等着就是了。”董潘笑眯眯的回答道,几个人又开始了往日的闲聊。

他们从益天帝一年开始,今天已经聊到益天帝七十年金燕诸州所生的趣事了。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众人齐齐的向这边望去,看到一袭青衫的陈海推门走了进来。

陈海笑吟吟的和众人打着招呼,坐了下来,赵如晦则如蒙大赦一般,跟陈海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去了。

董潘这还是两年多来第一次再看到陈海,没想到陈海是真真切切修成道丹了,内心掀起一番惊涛骇浪。

如说之前,董潘还为陈海修行的精进感叹过,那么现在的陈海他已经完全看不透虚实了,如此恐怖的度,甚至都不能拿妖孽来形容了。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他总觉得陈海的背后好像还有规格紫光缭绕威势无边的影子,这自然是因为陈海元神初成,还不能收放如意的结果。

苗子晋等人的反应,不比董潘好到哪里去。

寒暄过后,偏殿之中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静寂,陈海身上淡淡的威压完全镇住了这些精于计算的老油条,董潘几个人眼神交流一下,期期艾艾的都没有先开口。

陈海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一手敲着扶手,笑看着几个人,少顷,先行开口:“几位的来意我自然知道,只是这段时间闭关潜力,一直得不到闲暇,没能跟各位商讨。我陈海的为人,诸位是知道的,而且我让人将消息放出去,也就没有想过独占这一批血魔傀儡,说起来,无论是天机学宫还是龙骧大营,都没有实力培养那么多傀儡师。眼下诸阀都有需求,我们还是直接谈谈价钱吧?”

话刚一说完,苗氏的代表苗子晋眉头一皱,问道:“能问这一批血魔傀儡到底有多少,出自于哪里吗?”

道禅院在整个燕州无疑是最禁忌的话题之一,偏殿之中气氛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苗真人,血魔傀儡出自何处,恐怕是没有必要解释太清楚吧,”陈海淡然一笑,说道,“但苗真人一定要问,我只能说有个神秘人物前段时间找到我,希望龙骧大营接手这批血魔傀儡,但奈何龙骧大营消化不了这么多的血魔傀儡,只能是做个中间人……”

陈海这么说,别人也无法质疑,毕竟董氏、苗氏在各自的地盘上,都是一方霸主,违禁之事都没有少干,天机学宫及龙骧大营已在势力,有自己的秘密也很正常,更何况大家关心的,还是要花多大的代价,去获得这批血魔傀儡。

陈海连连挥手,将众人的声音慢慢都压了下来,左右扫视一圈,说道:“我也不瞒着诸位,这次是有人在某处地宫里挖掘出三四百樽血魔傀儡——对方到底有没有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他们要通过我们出手这批血魔傀儡。对方开的价码,是希望每樽血魔傀儡换十万斤初级淬金铁或等同的其他资源……”

第四百九十四章 相疑

众人能被安排沥泉来,督管诸阀在聚泉岭的利益分配,自然都是久经历练的人精,什么神秘人物、什么地宫,这些说法都不足以令他们相信,他们也早就认定陈海暗中跟道禅院的残孽勾结。

何况阎渊率黑燕军残部,数十万人转移到榆城岭北面的阳山,这么大的动静,诸阀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

要知道阳山距离凉雍苗氏的距离更近,要不是黑燕军残部转移到阳山,能在凉雍与黑石汗国等蛮族之间形成一道屏障,甚至早就派兵驱逐了。

然而陈海咬口不认,他们自然不会去追究背后的盘根错节。

眼下帝君龙体欠安,据说已经撑不了太久,内廷燕然宫和英王两派势力,背地底都动作频频,指不定很快又要掀起一番动荡——九阀皆是边郡强藩,轻易不会参与到燕京的内斗之中,但燕京将要掀起这番风波,会不会将全燕州都席卷进去,现在还不好说。

但不管怎么说,这时候多增加一些实力,总归不会错的。

初时听陈海说有三四百具血魔傀儡,大家都是一喜,但是接着听到陈海的开价,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目前一辆重型天机战车,算是铸炼时的损耗,也就需要十万斤初级淬金铁的样子,陈海这时候挑明,需要用十万斤初级淬金铁换一具血魔傀儡,这开价到底是高了还是低了,董潘他们一时半会还能判定。

而且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是在座的诸人就能决定,需要以最快的度,派人或亲自赶回去,跟自家的阀主、宗主汇报这事后,才有确切的答复。

诸人告辞离去,董潘拖在最后告辞,陈海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碗,眼瞳深邃的看着董潘,问道:“河西一切安好?”

董潘看着陈海的样子,感觉他深邃的双眼仿佛无尽渊河一般,令人看不透深浅,他一时猜不透陈海此问,是问陈烈等昭阳亭侯府的人在河西是否安好,又或者是真关心河西的形势。

“陈烈师兄在望曦峰也闭关有两年了,听世子说陈烈师兄这次极有希望修成道丹,丹品或还相当不凡,只怕此时还不知道陈侯你踏入道丹的喜讯,”董潘小心翼翼的斟酌言辞道,“此时即便是神侯他老人家,也常常跟下面的弟子提起陈侯,说陈侯实乃太微宗不世出的弟子,竟然不能为河西所用,实乃河西的大损失……”

说到这里,董潘又觉得这么说很不合适,看天机学宫及龙骧大营这两年里看似再没有大的起色,但在天水郡北部根基扎得极深,此时黑燕军残部迁到阳山,会不会投靠天机学宫、投靠龙骧大营,谁都不好说,河西还真未必能容纳得下野心勃勃的陈海。

“……”陈海点点头,他有血丹相助、宁婵儿有道蕴天丹,冲击道丹自然要容易一些,舅父陈烈闭关两年都没有成功修成道丹出关,这才是正常的现象,不算是什么意外,心想着舅父陈烈要是这次没能成功冲击道丹境,他等宁婵儿炼成道蕴天丹后,就送一枚过去。

至于董潘说董良在背后惋惜,陈海是不大相信的,毕竟天机学宫这两年来,所造的天机战械,主要供应武藏军及天水郡兵,钳制住河西东进的野心,董良及太微宗以及河西都护府上上下下,不将他恨死,就要谢天谢地了,眼下大家也只是保持最后一层脸皮没有撕破而已,毕竟河西还指望鹿城那边每年廉价供应愈二百万斤的中级淬金铁。

当然,董潘所说的话里,也隐藏着一个极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武威神侯董良这两年不再像以往那般隐居山门之内,要比以往更积极的处理俗世事务,不然董潘及都护府的将臣,是没有多少机会能见到董良的。

“不管以往有多少误会,我始终未忘是太微宗的弟子,”陈海言真意切的跟董潘说道,“此次血魔傀儡也是意外之得,这边会先紧河西所需,售价也可以再减去一成——龙骧大营不会从河西的交易里,收好处费的。”

董潘也不知道陈海所说是真是假,只是说立时回去禀知世子,一切等世子拿主意。

一切说定之后,董潘也不耽搁,谢绝了陈海要起身相送的意思,就往外走去。

出门之后,董潘下意识的透过没有关好的门缝往偏殿中看了一下,只见陈海端着茶碗,怔然坐在那里在诺大的偏殿中,似乎万钧重担压在他的肩上,有一股孤寂之意油然而出。

董潘暗感这样的感觉好奇怪,但也摇头将这样的念头摒除出去,待出了山门,才祭出灵剑,化作一道流光往百狮岭道院飞去,回到道院也是简单嘱咐一番,便乘御灵鹤,带着几名弟子,亲自赶去面见世子禀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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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剑宗举族迁入秦潼山东北麓的野狐岭,然而燕然宫宦臣势力强大,贺兰剑宗、黄氏一心想着在野狐岭及黄麋原等地立足,即便是心里藏有极深的怨恨,此时也不敢跑上门来挑衅正如日中天的天机学宫。

然而,贺兰剑宗还有一部分剑修弟子,始终不甘心放弃贺兰山及鹤川郡,没有随宗门东迁,而是留在鹤川郡内组织反抗力量,立誓要将河西军驱逐出去。

这些剑修弟子力量微薄,短时间内难以造成多严重的威胁,但背后有武藏军的支持,也是董氏彻底吞并鹤川郡的隐患。

除了武藏军大军陈于郡境外,天水郡兵这两年得到天机学宫供应大量的天机战械——也可能是秦潼关西移之后,宿卫军战兵直抵天水郡的后腰,令天水郡及华阳宗没有办法做其他选择——态度也生极大的变化,此时也摆出架势,锐意要遏制河西军东进的步伐。

这一切的形势,都让河西无比难受,世子董畴这两年多来,也是一直在鹤川郡坐镇。

鹤川城,郡守府。

数头灵鹤从云端俯冲下来。

其他弟子自有休息的馆舍,董潘直接赶去见世子董畴。

此时的郡守府早已经修缮一新,穿过几道雕花回廊,董畴的书房就在一处绿荫之中。

到了门口正待让人传禀,就听见董畴的声音传了出来:“是董潘吧?快快进来,我正在等你过来。”

董潘快步走了进去,见世子董畴正在桌案之后批阅着什么。

“这次见到陈海了?”董承畴头一不抬的问道。

董潘就一五一十的将他和陈海见面的点点滴滴都复述了一遍,讲完之后,就侍立在一旁。

过了好一会儿,董承畴将笔放下,食指轻轻敲击了几下桌面问道:“陈海这次要将血魔傀儡放开供应河西,那有没有秦川郡、天水郡的事?”

控制秦川等郡的武藏军,及站在天水郡兵的华阳宗,并不在共执沥泉的九阀之列,董潘短时间内无法查明陈海暗中跟秦川郡及天水郡有没有相关的交易,琢磨着世子董畴的话:

“陈海此次开价不低,秦川岭及天水郡这两年也快被榨干了,怕是拿不出这么多的筹码来吧?”

“一具血魔傀儡抵十万斤初级淬金铁,倒也不算太贪心,毕竟各家每年都能从沥泉获得二百万斤的淬金铁,倘若都换四五十具血魔傀儡,也就是放弃到在沥泉的两三年份额而已……”董畴沉吟说道。

换作以往,董潘也会觉得陈海的开价太高,但此时沥泉每年产近四千万斤初级淬金铁,九阀足足占到其中的六成份额,而且这部分的份额,还是当年陈海主动让出来的,九阀并没有付出太多的代价,目前也只是各派出一部精锐,避免宿卫军或京郡宗阀对聚泉岭心生贪念罢了。

以此来说,陈海的开价还真不能算高。

董潘没有说话,世子董畴又说道:“你说陈海要那么多的淬铁金作什么?他倘若想要换丹药、法宝,或者多讨要几柄灵剑,却也说得过去啊。”

听世子董畴这么说,董潘微微一怔,心想陈海当时开价码说是十万斤初级淬金铁或相当的资源,也没有说定就要扣下各家手里在沥泉的淬金铁,但细想下来,诸家最后真决定选择跟陈海交易,多半还是会选择淬金铁。

毕竟这部分淬金铁都是从沥泉白得来的。

如此说来,陈海没有明说,但实际上也有暗中误导之意。

是啊,龙骧营要那么多的淬金铁干什么?

眼下天机学宫从沥泉分得的份额,每年就有八百万斤天量的淬金铁,何况每年还能从黑山秘密获得一些——如此巨量的淬金铁供应还不足,陈海还要拿血魔傀儡,从诸阀手里一次性换了多达三四千万斤的初级淬金铁做什么?

当然,最终的量甚至更多,董潘不相信陈海跟九阀交易的血魔傀儡数量,就是最终的数量。

董潘斟酌片晌,开口说道:“龙骧军此时才五六万兵马,但我觉得,世子这时候应该要考虑黑燕军残部都投附横山的情形——此外,赵匡师兄修成道丹,我还是能看出些端倪的,唯有陈海气息浑成一体,不容他人窥测,我怀疑他修成的是紫丹……”

“紫丹啊,三十岁成就紫丹,燕州除了那个老不死也不知道死没死的魏伯阳外,还有谁有这样的成就?”听董潘如此说,董畴都倒吸一口凉气。

书房之中顿时静了下来,只有董畴摩挲手指的声音,偶尔窗外传来一声声鸟鸣,显得分外刺耳……

第四百九十五章 帝子

不需要董潘提醒,河西都护府就有很多人在考虑这个可能,毕竟谁会相信阎渊无缘无故的就率十数残军、数十万家眷,从赤眉湖西迁到榆城岭北面的阳山?

甚至都有人怀疑,去年在阳山以北、瀚海草原深处所生的诸多动荡里,也有天机学宫的身影掺杂在里面。

只是以往对瀚海草原的情报刺探不够,在黑燕军残部西迁到阳山,凉雍苗氏才最先惊觉过来,但这时候尧山一线的动荡已经平息,再派斥侯潜伏过去、不被现的难度极大。

毕竟从尧山往东,大量的燕州苦奴都往阳山聚集,不能再乔扮成奴隶混迹进去,人族与蛮族的体形差距又太大,潜伏刺探情报的难度极大,也难搜集到太多有用的情报。

不过,陈海在聚泉岭立足,很早就暗中跟道禅院余孽勾结,之后又收编黑燕军残卒黄双、乐毅所部,在宿卫军之下成立龙骧大营,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更为关键的,益天帝七十九年,阎渊所部能从甘泉山西麓逃走,也跟陈海暗中勾结黑燕军成功偷袭西园军的后勤大营有直接关系……

那次事件之后,英王赢述一系没有将陈立格杀,说到底还是顾忌燕然宫的内廷势力给陈海撑腰。

而此次出售血魔傀儡,主要换取初级淬金铁,陈海明显是计划一次铸造大量的淬金级兵甲,去装备阎渊所部的黑燕军残部。

“或许还可以试探一下陈海的态度,我们提出直接用淬金级兵甲,去换血魔傀儡,看是否可以有更多的优惠?”董潘又说道。

要是陈海那边更愿意接受普通的淬金级兵甲,无疑就彻底证明他们的猜测了。

“黑燕军残部投附陈海,那龙骧大营就拥有十六七万精锐战力了啊!”

孙泉宗陪着世子董畴,听董潘汇报聚泉岭近来的情形,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吭声,但这时候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无需进一步验证,他显然是认定这个猜测了,在他的心目里,陈海就是一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当初他亲自代表河西到沥泉坐镇,也没能将陈海的气焰压下来,也是那一次,陈立正式借天机学宫自立门户,想想就恨得牙痒痒的,说道,

“目前,算上陈海、黄双、张雄、阎渊以及道禅院的那头护山老妖鹤,就已经有五位道丹境高手——这还没有将道禅院在其他地方躲藏的一些余孽投附天机学宫的可能性计算在内啊……”

此时的太微宗,在吸纳鹤翔郡一部分的宗阀势力后,道丹境的地榜强者也仅有十七人而已,谁能想象,当年被姚族驱逐的弃子,被无数人视为废物的陈海,在短短十多年间,竟然已经坐拥河西近三分之一的强悍实力?

在孙泉宗看来,无论是野心还是手腕,河西都要将陈海视为最迫切要解决的对手,而不能继续拖延下去,否决河西的疆域,将永远无望往东扩张。

当然,董畴、孙泉宗、董潘此时计算的,这还是陈海明面隐约能看到的实力,如果给他们知道陈海背后还有一位战力站在天榜最顶尖的苍遗,尧山地宫还有四位妖丹境的大妖,实在不知道还要费掉他们多少思量。

尽管河西这两年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想要限制陈海的展,也作出了一些相应的举动,上在朝堂之上阻止内廷继续为陈海获取更大的权力,往下则封锁鹿城往聚泉岭的商路,防止陈海获得更多的展资源,可偏偏陈海还是在这中间杀了一条血路出来。

这次的三四百具血魔傀儡一旦售出,可以说陈海的实力又将上升一个台阶。

看着董畴阴晴不定的样子,董潘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沥泉虽然是九阀共治,但我们与苗氏距离秦潼山最近,因而在沥泉部署的力量最强,又或者我们找苗氏秘议此事?”

董畴停了手上的动作,慨然长叹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苗氏或许更乐意看到我们被龙骧军截住无法东进。再说了,就算我们能与苗氏等八阀都联合起来,但燕州八十余郡,除了京郡八族跟我们九阀之外,大大小小的宗阀数以百计,我们不能一举端掉他的根本,还真是奈何不了他啊……”

董潘默然无语,室内又陷入了让人压抑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董畴才意兴阑珊的说道:“你回聚泉岭之后,就照你所说的两点,去试探一下各方面的口风也好,总之先不要打草惊蛇,需从长计较。”

董潘领了命令,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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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潘等人离开天机崖之后,陈海这次就算是正式出关了,他身为朝廷任命的守边大将,又兼知横山府,没有闭关潜修的借口,就还必须要去横山或榆城岭坐镇,处理名份内的军政事务。

说来也奇怪,陈海上次回雁荡城,房奚俨心急如焚的凑过来,陈海这次回雁荡城,一连数天,甚至没有在雁荡城看到房奚俨的身影出现。

房奚俨作为监军使,有奉旨督军的大权在手,又是燕然宫在横山的代表,他虽然无法直接往龙骧军内部渗透,但在雁荡城内也是权高位重,周景元、孙干、苏原甚至黄双等人,都要给他足够的尊重。

房奚俨有事要离开雁荡城,或许会跟陈海打声招呼,却不会知会周景元他们,所以陈海回来,周景元他们并不知道房奚俨去了哪里,只知道房奚俨率剑待及扈卫离开的当时,正有数名客人过来造访。

而房奚俨往北越过榆城岭,龙骧军的斥侯也只看到他跟一队百余人规模的神秘人马汇合,但很快就失去他们的踪迹,应该是燕然宫在太微山的北面有什么秘密行动,却没有知会龙骧大营这边。

理论上,龙骧大营属于宿卫军及燕然宫一系的力量,但赵忠、文勃源他们却不会事事都依仗这边、知会这边。

陈海也不去管他,一天他在雁荡城南、位于千里雁荡湖心的灵岛洞府内研究最新型的级膛弩,黄双直接带着淹淹一息的房奚俨,飞上岛来找他。

“陈侯,救帝子、救帝子!”房奚俨此前赶到雁荡城,没有跟黄双说什么,只是要最快的度见到陈海,看到陈海急切张口说话时,就见带着内脏碎片的血从嘴里喷溢出来。

陈海没想到房奚俨神秘兮兮的离开雁荡城,回来竟然受到如此重的伤势,还张口就要他去救什么帝子。

益天帝在位八十三年,从诸阀纳妃多人,生养子女四十七人,除了公主、种种意外夭折以及修炼资质太差,此时已经垂垂老矣或者在益天帝之前就逝世的,此时真正能称得上帝子、能跟英王赢述、太子赢丹有可能争夺帝位的,仅有九人,而且都是出身宗阀。

大家都在等着看益天帝驾崩之后,燕然宫那群宦臣到底敢扶持哪位帝子登位,陈海可没有想到,房奚俨这时候满口是血的跑过来,请他出手去救什么帝子。

陈海正好问个详细,房奚俨头一歪,就彻底昏厥过去了。

“回城!”陈海从怀里取出一枚丹药,运功逼入房奚俨的嘴里,以自身元阳真火将丹丸药力炼化开,先保证房奚俨的性命,然后就带着昏厥过去的房奚俨,与黄双一起飞回雁荡城,将孙干、苏原、吴蒙他们都召集起来,又让人以最快的度传讯到天机崖,让在聚泉岭坐镇的苍遗,以最快的度赶来雁荡城。

雁荡城与沥泉,直接距离一千五百余里,即便是陈海、黄双全力御风飞过去时辰,也需要两三个时辰,但陈海在秦潼山西麓建立了一套以间断性光源传递秘信的通讯体系,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将一些简单的信讯在诸城之间传递。

苍遗隐藏在云雾之中,从天机崖飞过来的度,就要比陈海他们快多了,半个时辰后,就落入雁荡城龙骧都尉府内。

扈卫营所属的两百余御禽锐卒,此时已经在龙骧都尉府内秘密集结。

寻常情况,陈海绝不会让苍遗提前暴露出来,但房奚俨带回来的信息太震惊人了。

不管房奚俨所说的帝子,是不是此前的益天帝九子之一,又或者是益天帝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冒出来的儿子,既然跟房奚俨他们有联系,又受到其他人马的拦截、刺杀,那必要是文勃源、赵忠他们手里最重要的一张底牌,等着他去营救。

房奚俨虽然昏厥过去,但从房奚俨突围杀出的痕迹,不然查寻到燕然宫神秘人马被狙击、截杀的地点,现在关键是不知道劫杀的人马是什么实力,陈海紧急调精锐过去增援,怕力有未逮,只能将苍遗一起带上,以防万一……

不到必要时,陈海还是不会让苍遗出手的。

第四百九十五章 追杀

金燕诸州,北寒南炎,即便是开春后,所有的河流也大体都是南方先解冰。

这使得所有源于秦潼山、太微山及天水郡华阳山、往北流往瀚海的大小河流,每到开春之际,上游河道都已经解冰的时候,中下游的河道还冻得结结实实的——初春上游来水,没有河道可泄,就肆意泛流。

这也是从秦潼山等山脉往北,数千里纵深皆是荒泽、虫鳄横行的根本原因。

即便是到春暮,所有的河道都解冻,但这片区域早已经洪水滔天。

也因此成为燕州与瀚海蛮族的天然屏障;唯有在入冬后,湖河沼泽完全冻结实,才能让数十万规模的大军通过。

此时已是盛夏时节,炎炎烈阳当空照晒下来,闪烁着辚辚波光的潼河仿佛一头金鳞巨蛟横卧在广袤的荒泽间,陈海却没有心情欣赏身下的美景。

御禽锐卒与所乘御的战禽,虽然主要穿赤髓铜丝所编、最轻便的链灵甲,但装备重膛弩等轻重型战备,集结飞行的度快不了,还是陈海与黄双、苍遗先行,循着房奚俨突围时一路留下来的微弱气息,往北搜寻。

在没有极必要的前提下,陈海不希望任何势力现苍遗的存在,因此苍遗此时也仅仅变作身穿青袍的威严老者,看着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地榜强者而已,与陈海、黄双一起共乘苍羽灵鹰而行。

房奚俨受创之后,是藏匿到潼河之中逃到雁荡的,也因此他所留下来的气息受河水冲荡,变得极其微弱——要不是有苍遗在,陈海与黄双几乎都没有可能察觉房奚俨一路躲逃追杀的轨迹。

沿着潼河往东北方向,陈海他们很快就飞出一千三百余里,那里有一条源于太微山东北麓的大河汇入潼河——没有堤坝的约束,夏季又是洪水泛滥的季节,两条河流在交汊口形成有上百里纵深的水荡子。

在那里,房奚俨留下来的极微弱气息被两条河流交汇的水势彻底冲掉,但这已经不重要,因为陈海与苍遗、黄双已经感知到西北方向有微弱的元气震荡。

陈海顾不得吴蒙率两百御禽锐卒赶来汇合,先与黄双、苍遗往西北飞去,不管房奚俨他们所接触的帝子来历有多么不明,但既然房奚俨他们拼命想隐瞒、保护,而敌方又拼命想拦截、刺杀,必是极关键的一枚棋子;也不管他后续打算如何介入燕京的乱局,总是要先将这枚棋子保护下来再说。

在两河交汇的河荡口,往西北方向六百里处,有一座连绵百余里的低矮山岭,也是方圆数千里荒泽中,唯数不多的高地,传言早言有金蛟妖兽盘踞,天水郡及河西,都将此地称之为金蛟原。

在金蛟原深处的一座山谷,就见十数青衣玄修,正率领二百多身穿黑甲的精锐战卒正强攻山谷,而在山谷内侧,一道青濛濛的玄光灵罩勉强将支撑出来,将青衣玄修与黑甲锐卒的攻势挡住。

青衣玄修与黑甲锐卒,脸上都戴了黑色面甲,将脸面都遮了起来,看不出他们是何方势力。

看得出他们也怕惊动南面太微宗的强者,十数青衣玄修的修为虽然极其高深,至少有三名道丹境强者,但都没有施展动静巨大的术法神通,而站在一旁撩阵,指挥两百多黑甲卒去拼命消耗玄光灵罩的防御力。

而在玄光灵罩中,就见有一名白脸无须的中年人身穿金龙蟒袍,手掐法诀,盘坐在地上,眼眸亮的如同晨星一般,三件青光莹莹的乌金色小鼎悬浮在他的身周。

能看得出,就是这三件乌金小鼎散出青莹莹的灵芒,凝聚成玄光灵罩,将半数差不多都有辟灵境修为的黑甲精锐的攻势死死挡住。

当然,不管中年人修为多强,在这么多黑甲精锐咬牙强攻下也不可能支撑多久,但中年人身后还有五十余修为不凡的剑侍,这时候都盘膝而坐,祭出灵剑横在身前,将濛濛剑芒都融入这防护大阵之中,这才勉强支撑到这么久。

当然了,以蟒袍中年及五十余剑侍加在一起的强悍战力,想要突围杀出,不是难事,但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将身后那名中年美妇以及一名吓得浑身抖的锦袍青年安然无恙的带回到燕京,就绝非易事了。

要不是想确保中年美妇与锦袍青年万无一失,蟒袍中年完全可以拿防护法阵护住己身,让剑侍们将灵剑齐齐祭出,跟这些青衣玄修跟黑甲精锐狠狠的斗上一番。

这时候一名青衣玄修站出来,说道:“赵承教,圣上眼看挺不过几天了,我念你修成道丹不易,再给你个机会,只要你将身后的那一男一女交出来,我自能做主,放你们一条生路……”

原来祭出乌金法鼎强撑的锦袍中年,乃是燕然宫十二常侍之一的赵承教。

赵承教和赵忠、文勃源不同,相对于权柄带来的快感,他更醉心于修为的提升,所以在十二常侍之中声名不显,但实力在十二常侍之中,却是要排在前列的。

赵承教怒极而笑,说道:“屠樵山,你用面甲遮住你的狗脸,当真就以为能瞒过我,瞒过天下人?你既然敢跑过来刺杀帝子,为何不敢抛头露面?难道你也知道帝君在位,刺杀帝子,会让你即便是死后,也要让天下人戳着脊椎骨痛骂千世万代吗?你想要我降也可以,先破了无妄大阵再说——怎么,你甚至都不敢将法宝祭用出来,是不是敢搞出太大的动静,让董家抓到把握,到时候要挟赢述那狗贼割让天水郡给河西?”

青衣玄修不急不躁的道:“赵大人,我知道你心思,不就是想拖延时间等待后援?但房奚俨生生受了我一掌,就算能活逃到榆城岭,你想想着,天机侯多久才能率援兵赶来?你又知道我不会故意留房奚俨一条命,好让他能活到榆城岭通风报信?”

赵承教脸色难看,当下也不管青衣玄修所言是虚是实,伸手从怀中掏出一道符篆,那符篆周身紫光流转,一看就不是凡品,也顾不心痛,一咬牙往空中一抛,神念一动,就引了符纸上的禁制。

天地之间瞬间风云色变,海量的天地元气开始疯狂往那符纸奔涌而去,一团火光燃起,随着符纸的消失,一道紫霄神雷在金蛟原的上空开始凝聚,这赫然竟是一道紫霄神雷符。

趁此机会赵承教又抛出一张金色符篆,神念到处,那金色符篆又化成数百金锋剑气,往玄光灵罩外怒扫而去。

十数青衣玄修都不去管那些肆意磅礴的金锋剑气,由黑甲精锐用盾甲强行抵挡便可,金锋剑气看似密集,但威力还是要差一些,唯有那道紫霄雷柱凝聚的时间太长,又没有办法强行打断,他们不能仓促间从谷口撤出去,就只能联手将这道天阶雷符挡下来。

就见为的那名青衣玄修牙关一咬,浑身一震,一股磅礴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出来,一道玄光从他的袍袖中疾飞而出,却是一枚婴儿头颅大小、山形模样的白玉法印,往那道紫霄雷柱抵挡过来。

而其他青衣玄修也知道领凭借玉山印未必能挡住堪比道胎一击的紫霄雷柱,顿时有六人一齐掐动法诀,瞬时间在玉山印之外凝聚六道六甲秘盾,要一起承接住紫霄雷柱的轰击。

赵承教这时候却袍袖一挥,连同三件乌金小鼎一起,卷起身后的中年美妇跟锦袍青年,就拼命往南遁逃去,而将手下忠心耿耿的剑侍留在山谷里,将青衣玄修这伙人死命的缠住。

赵承教鬼魅般的身影,刚刚掠出数百米,就听到身后连连惨呼……

这时候紫宵雷柱还引而未,屠樵山不敢贸然撤下玉山印去追赵承教,赵承教也认定这是他唯一能跟屠樵山等追兵拉开距离的机会,但却不想敌人有一名迟迟都没有出手的青衣玄修,此时袍袖挥展,六柄灵剑就像六头金色蛟龙一般从宽大的袖口里鱼贯飞出,往赵承教、中年美妇及锦袍青年的后背绞杀而去……

第四百九十六章 追杀(二)

赵承教他一人还能勉强闪过六剑齐斩,但他此时要保证身后所背的中年美妇及锦袍青年万无一失,只能咬紧牙关、毫无花招的去硬扛这六剑斩击。

他将三枚乌金小鼎全力摧动起来,围绕他们的身周极盘旋,还不敢停下逃遁的步伐,他知道一旦陷入重围,就必死无疑。

六柄灵剑交错飞舞,灵动无比,带着虎啸龙吟之声,朝赵承教三人后背奔杀过去。

赵承教远没有飞剑疾,疾飞之中,六柄灵剑就狠狠斩过来。

三只乌金小鼎一起出雷鸣的震响,虽然将六剑一齐震开,但赵承教的身形也是一滞,胸口气血翻腾,情知即便没有中年美妇及锦袍青年的拖累,他还是要差这剑修半筹。

这么强的实力,却拖到最后一刻才出手,现在也是没有脸暴露真正的身份。

然而容不得赵承教多想什么,六剑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暴风疾雨般斩击过来。

在连环斩击之下,三枚乌金鼎身上的玄光急剧萎缩,眼看着最后一剑,甚至直接劈到了乌金鼎那刻满篆文的本体之上。

赵承教的和乌金鼎本是一体,此时受到震动,浑身一阵,一口鲜血差点儿喷涌而出。

三枚乌金鼎散出来的玄光都黯淡了下来,运转起来也略微有些迟滞。

好个赵承教,灵海秘宫之中一枚赤色道丹轰然转动起来,不惜以本命真元,像潮水般涌入十二灵脉之中,继续摧动乌金鼎恢复光彩,护住他们继续往南遁逃。

赵承教这时候也感知到百余里,有数道强横的气息正在迅接近,不知道是不是天机侯陈海得到消息赶过来接应,但他知道唯一生机,就是支撑到两方汇合之时,不然一切休提。

然而听着身后六剑带着的狂风大作,令他的心猛然下沉,那六剑隔空斩劈过来,势大力沉,每一轮斩击,都会急剧消耗他所剩不多的真元,他能支撑到援兵赶到吗?

身后的惨叫声还是不断响起,五十余名久战力疲的剑侍还在苦苦支撑,尽最大可能拖住黑甲精锐及部分青衣玄修的步伐,不使他们能腾出手去围杀赵承教,但每过一刻,都有人倒下,也不能再支撑多久时间,就会被斩杀殆尽。

眼看着六剑第二波如洪流般的斩击,朝赵承教三人笼罩过来,却听到轰隆一声巨响,那道紫霄神雷在吸纳了足够天地元气,终于爆了。

紫霄神雷毕竟是道胎手段,虽然除了屠樵山祭出玉山印外,还一位道丹境及五位明窍巅峰强者一起去抵挡这道紫霄神雷,不错,屠樵山他们是将紫霄神雷勉强挡住,却没能将紫霄神雷的余威完全消去。

就见被击碎的紫宵神雷,瞬时散成数百道炼狱雷光,往四周八方扩散开来,两百多黑甲锐卒猝不及措,甚至还有一部分燕然宫剑修,都被这些散射出来的炼狱雷光击中,当场就有二三十人被劈成焦炭,身形扭曲挣扎着死去……

没想到紫宵神雷的威能如此骇人,那青衣剑修也被迫承受十数道炼狱雷光的轰击,虽然他另有法宝护身,没有什么大碍,但是神魂震荡之下,六柄灵剑祭御在外,也是差点失去控制的栽落下来。

被紫霄神雷阻上一阻,赵承教已经飞到了二十里开外了。

屠樵山看赵承教逃得太快,他们未必能将其围住,急促对青衣剑修说道:“师兄,陈海与黄双已到百里之外,我和俊风师弟先过去截住他们,赵承教与这母子就交给师兄你来收拾了。”

被称作师兄的青衣剑修面上蒙着黑布,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一双露在外面的眼中,满是急切而变得狰狞的眼色,似乎也不愿意跟陈海打照面,他狠狠的一咬牙,盘膝坐下道:“陈海他们赶不及,先杀眼前人要紧!你们过去追杀,留两他人为我护法就行。”

紧接着青光一闪,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虚影从天灵盖冲出,也是盘膝打坐的样子,就见十数里外的六剑铿锵作响,竟然拼接成一柄丈余长的金色巨剑,剑刃喷薄出百丈长金色剑芒,狠狠往赵承教劈斩而去。

与此同时,留下其他青衣玄修与黑甲卒,围杀其他的燕然宫剑侍,屠樵山与另一名道丹境玄修,也不顾陈海他们,直接往赵承教他们追杀过去。

可惜玉山印刚才挡那一击,屠樵山附入其中的神魂烙印都被震散,暂时不能再用,要不然相隔二三十里,也能一起往赵承教的后背轰去。

巨剑之威,勾引着海量的天地元气,以沛然莫御的气势就要横扫眼前数里方圆内的一切。

赵承教心中一片绝望,他甚至都已经看到陈海他们快赶来增援的身影了,没想到那剑修还有如此手段。

不过,坐以待毙从来就不是赵承教的风格,他从怀中掏出一枚赤色缭绕的丹丸,毫不迟疑的扔进口中。

丹丸一入口,马上就化散开来,赵承教只感觉四肢百骸一阵剧痛,素来温文尔雅的他面目瞬间狰狞起来,出非人的嚎叫。

原来他服食的是南斗赤血秘丹,这南斗赤血秘丹乃是地阶顶级丹丸,但确实顶级地阶丹丸里最鸡肋的一个。

秘丹能让人在瞬间把实力提升到自己所处层次的巅峰状态,并且在冥冥中摸到更高一层境界的大门,但这丹药的反噬却非常凶猛,一旦药力消退,受到摧残的灵脉及灵海秘宫,非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温养,才能够恢复过来。

眼下生死关头,赵承教也顾忌不了太多了。

锦袍青年被赵承教背上身后,这时候扭头看过来,却被赵承教狰狞如同恶魔的脸吓了一跳,赶紧转头闭着眼睛,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屠樵山赞叹的看着有滔天威势的巨剑,心下赞叹不已,但是却丝毫没有减慢度,毕竟他们行的是谋逆大事,这次一定要成功。

赵承教虽然貌似陷入了疯狂,但是灵台始终保持着那么一点清明,此时丹药的药力已经全部化开,他已经拥有了道丹巅峰的实力,灵海秘宫之中,赤色的真元几乎已经涨满,但即便如此,他与那剑修也只能拼个平手。

尽管浑身充满力量的他嗜血无比,但仅存的神智还是让他全力施展三枚乌金鼎,乌金鼎得到源源不断的真元支撑,大放光彩,飞旋转。

紧接着一股那柄巨剑重重的斩了下来,铿锵一声巨响,四溢的劲风将方圆数百米的青苔连同土壤、乱石都掀飞起来。

此时除了将赵承教护住的乌金鼎之下,前后数百米都被锋利的剑气斩出了一道深不可见的坑洞。

赵承教扛住了这一击,甚至借着这一击之力,向前冲出里许,进一步拉开跟屠樵山二人的距离。

那金色巨剑一剑没有奏功,往空中倒飞出去,盘旋了一下,在那玄修的指引下,高高扬起,再次开始勾勒天地元气。

屠樵山不能用玉山印,拉近一些距离后,也是一枚枚剑煞符篆祭出,带着道道各色光华,向乌光缭绕的赵承教三人劈去。

赵承教灵海秘宫中的真元疯狂下降,赤色缭绕的道丹疯狂跳动,源源不断的将磅礴的真元输送出去,维持乌金鼎的防御阵法。

此时金色巨剑第二剑威势又成,挟风带雷的劈斩下来,赵承教凭借着乌金鼎和海量的真元,又是将这一击挡了下来。

服食了南斗赤血秘丹的赵承教奇刚无比,那金色巨剑的劈斩丝毫没有让他损伤分毫,只是红着眼睛,带着玄光有些黯淡的乌金鼎远远逃去。

“我龙骧大营奉帝命驻守横山抵御妖蛮南侵,没想到地界上突然来了这么多地榜尊者,实在是蓬荜生辉啊。诸位远道而来,要不去横山城盘恒几天,怕是别人要说陈海待客不周了。哈哈哈哈……”

陈海站在苍羽灵鹰的巨翼上,摧动青冥镜,相隔三四十里,就往金色巨剑轰击过去,同时也不忘扬声说几句漂亮的场面话。

第四百九十七章 追杀(三)

陈海在三十里外扬声示威,青衣剑修却是不顾,摧动巨剑拖带近百丈长的剑芒,继续往赵承教三人斩去,然而青冥镜就在半途中,青芒怒涨,直接在金芒巨剑之前凝聚成一道青色护罩,硬生生的挡住这一击裂地重斩。

相距太远,青芒凝聚的护罩看上去柔弱异常,仿佛大风一吹就会吹破掉,但就是差一线没有被斩裂,将金芒巨剑缠住。

青衣剑修以神御剑,虽然将道丹及元神的神通摧到极点,却是没有办法那青罩斩开,只能重新将金芒巨剑收回来,再蓄剑势,眼睁睁看着青冥镜以更快的度疾飞过来,将青色护罩凝聚得越来越凝实、越来越厚重。

好厉害的一件护身法宝,屠樵山也不知道陈海从哪里得到这法宝,竟然能隔着这么远,挡住陈师兄的剑斩,但他们此时也没有动摇斩杀赵承教三人的信心。

相距这么远祭御法宝,陈海的真元消耗极大,而陈海才刚刚踏入道丹境,就不信他真能是陈师兄的敌手。

赵承教虽然服食了南斗赤血秘丹,将实力提升到了道丹巅峰,但是被三名道丹和近十名明窍巅峰强者疾风骤雨的连番攻击,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此时看到陈海及时来援,心神一松,泄了一股劲,脚下的度就慢了下来。

屠樵山与万俊风咬牙逼近过去,摧动剑芒连闪,狠狠的向赵承教劈了过去。

三枚乌金鼎此时已经没有玄光放出,只能以本体极勉强支撑一道道剑芒的斩劈,赵承教与乌金鼎神魂相系,没有缓冲,也相当于神魂一次次承受暴露的冲击,没过多久,赵承教再也无法维持与乌金鼎之间的神魂联系,眼见着乌金鼎从半空跌落下来。

眼看赵承教已经失去了防护,屠樵山等人都是一喜,心转念动,当下就祭出两柄灵剑,犹如毒蛇吐信一般,一个直取赵承教的头颅,一个则朝赵承教身后的锦袍少年斩劈过去。

赵承教此时已经彻底油尽灯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灵剑袭身,却毫无办法,千钧一之际,却是黄双的真焰剑后先至,喷出来熊熊烈焰,将两剑一起挡住;苍遗控制着修为,挥手聚雷旗,施展一道六道儿臂粗细的雷柱,往屠樵山等人头顶劈去,迫使他们自救。

陈海的神念操控着青冥镜,这时候更牢牢挡住金色巨剑所有的攻势。

青衣玄修法诀一引,金芒巨剑又重新分成了六把灵剑,向陈海、黄双、苍遗三人缠去,同时一道神念传告屠樵山他们:“樵山、俊风,我来缠住他们,你们动手,抓住最后的机会!”

远处的山谷里,还有百余位黑甲刺客围杀残存的燕然宫剑侍。

燕然宫剑侍,都是文勃源他们调教出来的精锐,虽然剩下不到四十名,但是却分成了三座攻防兼备的剑阵,却也暂时无虞,也将百余黑甲刺客拖在山谷里,令他们无法一起去围杀赵承教他们。

陈海此时已经到了赵承教身侧,抛起青冥镜化作青冥灵罩,将赵承教、中年美妇、锦袍青年及他、黄双、苍遗三人牢牢罩住。

当初沙滦靠着青冥镜能和妖胎巅峰的苍遗斗个旗鼓相当,现在陈海虽然只能挥出它两三成的作用,也不是谁轻易能破的。

苍遗站在青光罩下,看着道道符篆剑芒在头顶的青光上往来飞舞,炸成团团光屑,眉头大皱——他纵横金燕几千年,从来都是打得他人节节败退,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

他一时按捺不住,瓮声瓮气的向陈海说道:“师弟,那剑修实力最强,必是他们的领,待我去杀了他,其他的必如土鸡瓦狗一般溃败而走。”

青衣剑修虽然黑巾遮面,也没有祭出他最强的法宝,但陈海祭出青冥镜,与其交手,就认出他是陈玄真来。

陈海没想到陈玄真会参与刺杀帝子之中来,传念告诉苍遗:“剑修乃我一故人,昔日对我有大恩,也不好直接就杀了他。再者,师兄你可以天机学宫最大的一张底牌,如不是十分必要,绝不能轻易暴露修为……”

听陈海执意如此,苍遗也没有办法,只好在青光罩下,打出一道道雷霆,抵住漫天飞舞的剑芒劲气,为陈海消减一些压力。

时间一分一分的在流逝,场面中已经陷入了僵局。屠樵山的心一分一分的沉了下去,他们十几人狂轰滥炸了近一个时辰,虽说有一半的攻势,分别被那青衣老者跟黄双接过去,但青光玄罩这时候竟然丝毫没有半分减弱的迹象,这陈海刚刚修成道丹,真元到底有多深厚?

只是他们得到消息之时太过紧急,紧急出动,除了普通的攻击、防身道符外,真正强悍的,像紫霄雷霆符这样的地阶顶级甚至天阶道符,他们都没有从各自的宗阀取来携带在身上,以致此时也没有杀手锏能一举将陈海等人击溃。

屠樵山正在心烦意乱之间,青衣玄修传念说道:“龙骧军战禽营已到百里之外,此外北方又有数道强悍气息快飞来,陈海的后援太强,大事已然不成,我们撤吧。”

话音里面饱含着无穷的落寞和不甘,屠樵山和万俊风又何尝不是这个心情?

只是他知道陈玄真素来谋断精准,此时只得恶狠狠的又是一剑劈在青光玄罩之上,激起道道涟漪。

事已至此,如何撤退才是最重要的。

这二百黑甲锐卒虽然修为算不得绝高,但都是久经战阵的宗阀精锐子弟,要是都留在金蛟原上,损失也太过巨大了,当下只能趁着陈海援兵未至,整军撤退。

屠樵山与诸修含恨而退,但陈海岂容他们轻易就走?再说锦袍青年与中年美妇都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放陈玄真他们撤走,大喊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未免也太不把我龙骧大营放在眼中了吧。”

留下黄双护卫着人事不省的赵承教与中年美妇、锦袍青年,陈海与苍遗踏空而起,身如长虹般追了上去。

陈玄真实力极强,此时身在十数里外,还能继续祭御六剑,疾风骤雨的向陈海二人攻去,避免屠樵山他们被缠住无法脱身。

趁着陈海二人受阻,屠樵山等人飞回山谷,将藏在山谷深处两百多头黑狡战骑引出,令所有的黑甲刺客上马北撤……

三十多名燕然宫剑侍此时也是强弩之末,堪堪能够自保,看着黑甲刺客往谷口退去,也丝毫没有任何办法。

陈玄真幽幽的看着陈海他们在远处跟两百多战禽汇会,也不知道陈海有没有识破他的身藏,收回六支青元灵剑后,就踏上一头青羽鳞鹰在空中盘旋一圈,带着一百余骑黑甲战骑往北奔腾而去。

陈海也不可能当着燕然宫剑待的面,容忍刺客从容而退,与吴蒙、齐寒江所率的御禽锐卒汇合,往北紧追而去。

两方人马一前一后隔着二三十里,在万里荒原中追逐开来。

尽管黑狡马都是万里选一的神骏,但终于没有办法在茫茫荒原里,将黑羽巨鹫甩掉,两拔人马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的缩小。

很快前方的一道山嵴后,又有五道强横的气息侵凌而来,拦截住他们的去路。

此时往东、往西撤逃,都没有机会摆脱追击,屠樵山他们就想着往北进入蛮族的地盘,制造更多的混乱,或能令陈海放弃追杀。

屠樵山他们逼近山嵴,已经能清晰看到四名巨汉或丑陋或清俊或苍老的面孔,竟然都有道丹境修为,实在不知道龙骧大营从哪里又招揽来这么多的高手。

屠樵山讶异之时,就见山嵴后蓦然飞出一头金羽巨鹤,在半空中一声鹤鸣响起,上百道金色流光般的剑芒,就从山嵴往地面上奔腾冲锋的黑甲战骑怒射过去。

一定要第一时间冲过去,骑阵的冲势不能放缓,屠樵山一咬牙,祭出玉山印将所有金光剑芒全部拦了下来。

屠樵山这枚玉山印也是地阶巅峰的法宝,祭炼数十年,神魂相通,威力强大,但他已经苦战了一天多的时间,骤然接了这一击,神魂一阵动荡,差点从青鳞灵鹰的后背上摔下来。

陈海此时也率二百战禽及御禽精锐,从侧翼飞到山嵴前,拦截住陈玄真、屠樵山他们的前路,十几具重膛弩闪烁着慑人的幽光,对准那些御骑冲锋过来的黑甲刺客。

重膛弩的威力绝不容小窥,黑甲刺客被迫收住马势,纷纷将最强的防御神通施展出来,或道符,或灵甲,或直接将厚重的淬金盾从储物戒指里取出,准备抵挡淬金箭雨的洗礼。

屠樵山死死的盯着那巨大的金翅羽鹤,和她身旁的四个奇形怪状的汉子,脸色极为难堪。纵使他没有见过鹤婆婆,也听说过她的威名。

巨大的金翅羽鹤在空中一抖,变成了一个老妪的模样,笑着说道:“姓陈的,昔日在果子岭你手下留情,今日我也放你一马,但其他人都必须要留在这里。”

屠樵山和万俊风浑身一抖,恶狠狠的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就敢在这里口出狂言?”说完就要祭起灵剑,往鹤婆婆他们这边杀来。

陈玄真长叹了口气,阻了二人的动作,转向鹤婆婆道:“当真要拼死一搏吗?”

陈玄真说得悲壮,然而山嵴上那个须浓密的丑陋巨汉,却兴高采烈向苍遗飞去,一过去就抱怨了起来:

“苍老大,你可不能怪我等度太慢,都怪老黑他们几个太蠢,修行太慢,要不是等他们一起,我早就能过来给苍大人、陈兄弟助阵杀敌来了……”

“老猿你说谁蠢,你再叽叽歪歪,小心爷几个联手弄死你。”另一个红脸大汉怒骂道。

屠樵山没想到陈海麾下短短数年,麾下竟然聚拢如此之多的道丹强者,看来黑燕军残孽真是都投靠天机学宫了,心想假以时日,怕是河西都要避其锋芒了吧。

几人俱是心性高绝之辈,眼见此时已经无法善了,眼神交流了一下,浑身真元骤然运转,就要强行突围。

一百余位黑甲锐卒也都下了战马,排成战阵,虽然他们久战力疲,但真拼杀下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第四百九十八章 留下法宝

剩下的黑甲锐卒以面甲遮脸,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迅的下马,集结阵,抵挡即将到来的猛烈攻势。

魔猿四妖在尧山诸战里露尽风头,消息迟早会传到燕州,陈海要他们不能暴露真形,但四妖气息全力提升之下,也无疑如同四头绝世凶兽张牙舞爪一般站在嵴之上,然而看到山脚下的百余黑甲精锐却夷然不惧要跟这边大干一场,四妖也是大为恼火,只恨以人形杀敌,实在是远不如恢复真身后冲锋陷阵爽利,甚至战力都受到严重的压制。

也的确,四妖暂时还没有什么厉害的法宝,也没有厉害的玄兵战甲,与敌近身搏杀,怎么可能有他们以六七米的庞然妖躯来得威力强悍?

然而刺客们却不知道这些,除了黑甲精锐结阵严守外,随陈玄真、屠樵山等人坐在青鳞灵鹰上的十几个明窍期玄修强者,也纷纷从怀中掏出道符,在战阵的四周凝聚一面面六甲秘盾……

陈海率御禽锐卒,与鹤婆婆及四妖汇合到一起,凌空而立,看着黑巾蒙面、眼神复杂的陈玄真说道:

“与陈真人果子岭一别,又是数年未见;英王殿下一切可都还好啊?”

陈玄真自然知道陈海已经认出他的身份,但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承认,甚至他与屠樵山今天被截在这里,也不会承受此事跟英王有任何的牵连。

屠樵山黑巾下的脸抽搐了一下,但除了七大道丹境强者外,陈海身后二百精锐,还携有十二具重膛弩,闪烁着慑魂夺魄的光芒,情知他们今天多半没有几人能活着突围出去,但身为宗阀子弟,自有宗阀子弟的尊严跟为宗阀牺牲的觉悟,怎么也要放手一搏,狠狠的在这些奸臣贼子身上咬一块肉下来,断没有束手就擒的道理。

即便灵海秘宫内真元所剩无几,但屠氏子弟皆修武道战技,还可以拿出战戟巨剑,与诸儿郎一起冲锋陷阵。

陈海看陈玄真眼睛坚毅,心想他或许认定刺杀受宦臣控制、来历不明的帝子,是一件正确无比的事情,心里轻轻一叹,说道:“玉山印、六幻金剑、腾龙剑、六阳甲皆是道禅院的旧物,此时应该是物归原主了,你们留下这四件法宝玄兵,就带着人走吧。”

没想到陈海明明占据优势,竟然放他们走,陈玄真也是一怔,再听陈海从他们心里讨要玉山印、六幻金剑、腾龙剑及六阳甲等法宝,完全以道禅院自居,他心里也是一叹,这无疑等若陈海亲口承认,道禅院余孽都已经投靠了天机学宫。

换在以往,这自然是大逆不道之罪,但此时内廷有宦臣牵制,陈海在横山、沥泉已成势力,谁人能奈何得了他?

陈玄真也未曾想,才短短几年,当年桃花坞前的搬鼎少年,竟也成一代枭雄了。

“……陈海狗贼,你想要四宝,凭本事来取。”见陈海语气如此狂妄,屠樵山气得胡须乱颤,更关键的是他并不相信,他们将玉山印等宝物交出,陈海真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陈玄真轻轻一叹,他此时也怀疑陈海乃一代枭雄,极可能是出言诓骗他们,但为了更多随他出来刺杀帝孽的诸阀子弟能够回去,他必须赌上一赌,因为他比屠樵山他们更清楚重膛弩的威力,他们手里的防御道符,支撑不了多少时间,而陈海手下皆乘战禽,也根本不会跟他们正面冲杀。

那要怎么打?

陈玄真将道髻上那支跟金芒巨剑外形一样的金钗取下来,自行切断神魂联系,往陈海那边掷去:“六幻金剑是该物归旧主了,九十年那本就是一桩错得不能再错的大错,希望鹤真人能不怨恨我。”

这么多人盯着,不怕陈玄真搞什么手脚,鹤婆婆抢在陈海前面,接过衩模样的六幻金剑,一时间百感交集,咬牙切齿对陈玄真说道:“那一战道禅山血流成河,岂是你说一句大错就能弥补的?下次相见,你小心颈项上的头颅难保……”

说到这里,想着道禅院当年的血流成河,想起巩清等人近百年为复仇惮心竭虑,想起赤眉教、黑燕军数百万弟子、将卒葬送性命,想起赤眉大乱,诸郡生灵涂炭,亿万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然而却没有几人知道燕州大劫将至,像陈玄真这样的杰出之士,却还陷在这无谓的帝权争杀之中拔不出来,鹤婆婆手捧着六幻金剑两行浊泪都忍不住流了出来。

鹤婆婆知道陈海为了大局,今天放陈玄真一把,日后如非必要,也不能真正去剿灭京郡八族的宗阀势力,心里只是想:小清子,老妖鹤这辈子是不能替你们报仇了。

看陈玄真都将最强的六幻金剑交出,而鹤妖将六幻金剑接过去之后又是真情流露,确有可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屠樵山与另一名道丹玄修万俊风,也将腾龙剑、六阳甲及玉山印交出去,等着陈海实行他的承诺。

陈海也没有灵甲、法宝、灵剑收入自己的储物戒里,而是直接给诸妖拿去祭炼,挥手对陈玄真他们,说道:“你们走吧,但愿日后不用血刃相见。”“你杀姚文瑾时,难道就没有想过给自己留一丁点的余地?”陈玄真忍不住问道。

陈海哂然一笑,他此时又不能说姚文瑾还活得好好的,直是示意身后战禽营的精锐,将阵形收缩回来,让陈玄真他们快走,省得他转念又要改变主意。

蹄声隆隆,鹰鸣阵阵,陈玄真等人终究不怎么相信陈海,直接一路向北而去,打算从蛮族的势力范围内绕道回返蓟阳郡——那里是英王经营数年的地盘。

陈海看着大队的人马飞快的离开了自己的视野,叹了口气,上去去安抚泪眼神婆娑的鹤婆婆。

鹤婆婆收敛都有些失控的情绪,不好意思的跟陈海说道:“老身失态了,还望陈侯见谅。”

陈海听宁婵儿说过,六幻金剑是大天师巩清的旧物,心想对鹤婆婆来说或许承载很多的东西在里面,只是谁都有自己的过往,也没有追问下去。

魔猿四妖自有苍遗看管着,令他们收敛妖性;鹤婆婆则是与乘着玄羽灵鹰的陈海并肩而飞,往南与黄双、赵承教及残存的燕然宫剑侍们汇合,同时在路上将这六幻金剑的由来娓娓向陈海道来:

“那时我才刚刚开启灵识,在山门只是极不起眼一头小鹤,而他也是道禅院很普通的一名杂役弟子,当时在山门也是负责照顾一头极不起眼的小鹤儿而已,然而他心怀远大,虽然整日与我们这些禽兽为伴,却立志要成为内门甚至真传弟子,要修成道丹、道胎,成为燕州天下最瞩目的英雄。只是他的这些理想,别人都当成笑话,甚至还会欺负他,他只能说给那头不起眼的小鹤儿听……”

“……他修法不成,却喜欢剑道,剑道修为也越来越高,从懵懂的少年,成为大天师的嫡传弟子,成为山门的道丹护法,那头小鹤儿也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他在炼器也极有天赋,一直都想炼制独有的灵剑,为炼制灵剑搜集材料也成为他带着那头小鹤儿外出游历时最大的乐趣之一。虽说历经种种凶险,六幻金剑还真是让他初步炼成了,谁都没有想到就在剑成之时,赢氏与诸阀会背叛当年在道禅山许下的诺言。在恶战中,他为了救那头小鹤儿,失去六幻金剑,带着其他弟子突围出来,之后数十年,直到他坐化,都没有想着再重新炼制一套六幻金剑……”

夜已经深了,夜幕上繁星点点湛湛生辉,金蛟原之上鹰唳声阵阵,将那些平日里大摇大摆的妖兽吓得躲藏了起来,色色抖。

烈烈风中,鹤婆婆的讲述犹如呢喃一般,将她与大天师巩清数百年的情恨纠葛、数百年的偎依一一诉说而来,陈海只是默默的听着,却不能插上一句话。

第四百九十九章 旧事

陈海他们赶回金蛟原,这时候赵承教还是昏迷不醒,中年美妇及锦袍青年与燕然宫剑待就守在昏迷不醒的赵承教身边。

也可能是受到惊吓、没有了主意,也可能是对陈海不是十分的信任,中年美妇及锦袍青年看到陈海过来,只是简单道谢了一番,却也无意跟陈海多说什么。

回到雁荡城,陈海考虑到中年美妇及锦袍青年的身份不简单,就直接将他们送到湖心岛的一座别院里暂住。

湖心岛是陈海日常在雁荡城的潜修之地,守卫森严,但为了防止英王赢述及七阀还没有死心,有可能继续派出刺客来,陈海让鹤婆婆守在岛上,又另增派的两千精锐扈卫加强守卫。

一旦能证实这个锦袍少年就是帝子,那么陈海无疑等于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中握了一张王牌,但在文勃源、赵忠、赵承教等人面前,他又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因此这一切事情陈海都打算等赵承教、房奚俨伤势稍定后再说。

陈海也同时将赵承教、房奚俨及燕然宫剑侍都安排在湖心岛的别院里,安排在跟中年美妇、锦袍青年一起,表示他没有独自控制帝子的野心。

等赵承教那边的事情安排妥当,陈海才得空潜修之地宴请四妖。

四妖的身份还是绝密,宴请也只是让黄双、周景元、苏原、孙干、吴蒙、齐寒江等极少数人陪同。

也不知四妖是不是修炼化形篇出了什么岔子,虽然都能化变人身,但相貌都有几分苦怪、丑陋,绝谈不上英俊、健朗,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愿意当小白脸呢,还是另有奇怪的审美观。

猿妖体形巨大,比陈海都要足足高出一头,手脚毛浓密,脸上也皆是浓须,犹如野草一般;狡妖脸型狭长,真可以说是标标准准的一张马脸;虎妖、狼妖一个红脸、一个青脸,也都相貌粗犷、丑陋。

陈海跟四位大妖说道:“四位妖尊即然修成人身,倘若愿意留在龙骧大营效力,将来也必有机会出将拜相、封侯赏爵,但在这之前,妖尊也应该有一个正式的称谓,方便抛头露面,也方便横山军民及天机学宫的弟子日日崇仰、念挂才好。”

“我们变成人身,也是粗人,取什么名字,都听陈兄弟你的。”魔猿瓮声说道。

“不要没大没小的,到雁荡城就要守住规矩,叫陈侯或主公。”苍遗不满的冷哼道,知道四妖平时不守拘束,这时候不先将规矩立好,以后必然会更无法无天。

陈海却不讲究这些,稍作沉吟,说道:“以我之见,猿妖尊,以后便叫袁天岳;虎妖尊以后就叫胡天岭;狼妖尊以后就叫郎天江;而狡妖尊以后就叫马天河——道禅院在燕州还是不外人道的大禁忌,有人一定要问及你们的身份,便说是天机学宫的护山尊者……”

“行,皆听主公你的。”魔猿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答应得甚是爽利,心思也早就飞出都尉府,一心想着将齐寒江揪出来,领着他们四个到人族的花花世界里,痛快的享受一番。

陈海看得出四妖的心思不在这里,接下来就让齐寒江负责接待好四妖,也要齐寒江小心四妖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出去。

宴席是很盛大,但苍遗在场,四妖都很不自在,就迫不及待的催着齐寒江领他们出去逍遥,周景元、吴蒙他们告辞先回雁荡城去。

还没有等走出院子,陈海就听见魔猿在院子里细着声音问齐寒江:“听说人族城池里有什么青楼妓寨,里面有人族漂亮女子会脱光了伺候咱们喝酒吃菜,这个听上去就十分有趣,我们就去那里……”

“这个还有比喝酒吃菜更好玩的,但有些事情,四尊千万不要太放开手脚,你们要知道人族女子都未必能承受住上百斤重物,万一搞出人命,怕是以后就没有办法再出去快活了。”齐寒江说道。

“我们省得,你快领我们过去。”魔猿催促道。

陈立满头黑线,却不能这时候将齐寒江他们喊回来,只能假装不知,任他们胡作非为去。

安排苍遗到偏院潜修,陈海也回到后院,除了始终有一丝神念关注着赵承教那边的动静外,他也看起天机学宫送来的最新研究成果。

淬金铁的产量虽然看上去比较恐怖,但是面对以千万为基数的血魔傀儡,还是显得有些杯水车薪了。

陈海很早就让赵如晦他们从结构上入手,在保证重弩弹的穿透等性能不减,还能进一步控制住淬金铁的用量。

赵如晦他们也研究出好几种重弩弹,但以往没有罗刹血魔可以参考,所以几种结构不同、淬金铁与精锻铁用料比例不一的重弩弹,到底哪一种更适合大规模铸造,谁都给不出答应。

此时有血魔傀儡可以用来试验,经过大半年的军演,也就有具体的数据。

综合下来,一种以淬金铁锻造弹锋、弹心,主要弹体则用精锻铁铸造的重弩弹,性能极佳,而每枚重弩弹对淬金铁的消耗更是降低到一斤以下。

这一步步的改进,看似不大,但意义实是非同小可。

不过,重膛弩的杀伤力,主要还是对武卒级、武卫级血魔有限,对武校级的罗刹血魔伤害就非常有限了,大概需要上千枚重弩弹集中扫射,才有可能让一头武校级血魔丧失战斗力。

然而武校级血魔的攻击力及度高得惊人,绝不会轻易让重膛弩扫射十数二息的时间,而不知闪躲。

至于武将和武侯级的巨魔,陈海也只是叹了口气,心想这还需要金燕诸州的强者齐心协力去硬扛。

可是淬金铁,虽然远不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炼器材料,却是唯一能大规模量产的铸造材料,而用其他的顶尖材料铸造重锋箭,但射击度没有办法进一步提升,也不大可能对武将、武侯级巨魔形成威胁。

陈海正在苦苦思索的时候,神识突然一动,湖畔别院有了动静。

陈海将手中的天机图卷放下,在书房内布下禁制,防备有人随意进出,接着身形便如鬼魅一般,向赵承教他们所暂住的别院赶去。

赵承教此时在湖边别院的一处偏房之中,扶着床沿剧烈的咳嗽,大口大口的鲜血溢出来。

陈海走进来,让诸多剑侍先退到一边,从怀中掏出一粒青色灵丹,度入了赵承教口中,摧动纯阳真元,助赵承教疗伤。

片晌后,赵承教憋得通红的脸才慢慢缓和下来,急切问道:“陈侯,帝子可曾安全?”

当时陈海赶到之时他已经油尽灯枯,看到陈海就晕倒了,之后的事情再不知道,此事醒来第一件事竟然还是询问帝子的安危。

陈海说道:“赵大人无须担心,帝子我们已经安全接了回来,只是受了些惊吓跟劳累,已经休息了。”

听到陈海这么说,赵承教挣扎着就要起身亲自去帝子才安心。

陈海连忙按住他道:“赵大人你连续激斗一天多的时间,虽然灵脉没有彻底破裂,但受伤绝对不轻,此时不能你安心静养,怕是对修为有碍啊。”

赵承教虚弱的挣扎到底抵不住陈海,只得断断续续的道:“咱家谢了陈侯的关心,陈侯也不用说安慰我的话,其实我不仅五脏六腑俱裂,这次怕是连道丹估计也难保了。眼下你我皆燕然宫一脉,身家性命都系在帝子身上,不亲眼看到帝子平安,我如何能安心?”

陈海听赵承教这么说,心里则是冷笑,心想你们性命系在来历不明的帝子身上,但明明都要经过龙骧大营的辖地,却不知会这边一声,说起来对他、对龙骧大营戒心重重,没有信任,要不然哪里会惹来杀身之祸?

不过看赵承教太过坚持,陈海就将他搀扶起来,去见隔壁院子里正熟睡中的帝子。

两人出了房门,绕过两处花坛,一个原木搭成的古拙木屋就出现在眼前,鹤婆婆与十二名燕然宫剑侍始终都守在院子,确保这边不出一丁点的意外。

赵承教吃力的迈上台阶,随陈海往里走去。

木屋除了中间的小厅外,还分出东西两间厢房来,虽然简陋,但不失雅致。

一进门,小厅里是几张古朴的椅子,掀开东厢房珠帘,看到一个锦袍少年安卧在床榻之上,睡的香甜。

赵承教心里舒了口气,脸上的惶急之色也去了。

两人轻轻的回到厅中,坐在椅子上,赵承教身受重伤,轻轻一活动,就有些疲累了,这时坐在椅子上竭力调匀自己的呼吸,始终不敢大喘气。

陈海要烧茶,被赵承教阻了,指指隔壁,意思是不要扰了帝子休息。

陈海以前虽然就跟赵承教见过一两次面,但是也知道这人素来傲气——当然他一身修为着实了得,不然也不可能率领燕然宫剑侍,在三名道丹及这么多黑甲精锐的围攻之下,撑上一天的时间。

此时见到赵承教小心翼翼的样子,陈海猜想他估计是不想惹这个所谓的帝子不快,心想赵承教都这般模样,燕京的局势应该是不容乐观啊。

好一会儿,赵承教终于调匀了呼吸,轻声道:“陈侯,还望你安排一下,让我们尽快进京。圣上时日已经不多了,中间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怕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陈海正待答应,突然察觉到西厢房传来的气息有异,没想到那中年美女并非全无修为,竟然还能听得见他们在这边悄声说话。

陈海斟酌了一下,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道:“莫说赵大人你现在身受重伤,不宜长途跋涉,帝子和帝妃金玉之身,这几日受尽惊扰,无论如何也要休息几天,等我这边安排妥当,确保再无刺客敢上门来找死,再上路更稳妥一些啊。”

赵承教此时修为尽失,自然不知道陈海打的什么主意,但陈海却分明的感觉到西厢房的气息匀了起来,心中暗暗一笑,接着问道:“赵大人,只是帝子与帝妃,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当年圣上御驾亲征,并未携带嫔妃,太微宗门下有一个小宗阀的女子,负责照顾圣上起居,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笼络了圣心,珠胎暗结于阵前。圣上当时只想着横扫金羌,就带其回宫立为妃嫔,却不料西征会生那么大的变故,就一直都没有顾及到帝妃……”赵承教说道。

陈海心里一笑,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岂会全信赵承教的话。

要说一时无法顾及还说得过去,西征遇挫到现在,已经过去有二十多年了,而帝君重新掌权也有好几年了,怎么可能顾及不到?

说到底多半是文勃源他们故意将帝子及帝妃之事隐瞒下来,以便在关键之时,能有底牌去制衡英王赢述及京郡诸阀……

第五百章 帝妃

天色已晚,从木屋的窗棂处向外看去,一抹残阳斜斜的照在湖面之上,不时有鸟类盘旋飞扑,抓捕浅水中的游鱼,激的水面荡漾不已,鳞光阵阵。

陈海接着又跟赵承教说起昨日他率部追击刺客的过程,皱着眉头说道:“昨日接应到赵大人之后,我也是苦苦支撑了大半时辰,才等到大部来援。虽说我等部众赶到之后,还有余力追击刺客,但奈何刺客里有一剑修修为实在高深,凭借一把灵剑、一枚法印,硬生生将我们缠住,让其他人都逃跑掉。也是陈海无能,没能帮赵大人报仇血恨,实在惭愧,但我看刺客所修玄法、剑道,似乎是英王府及八阀中人啊。不过,我想赵大人日后不是没有机会讨回这过节,也就穷寇未追。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此机密的事情,连我在横山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怎么会被英王府那边知道了?”

赵承教虽然身负重伤,但神智仍然在,陈海最后一句话虽然是疑惑办事不秘,但未免没有对他被蒙在鼓里不满。

赵承教心底叹了口气,陈海虽然还受封散骑常侍,被与俞宗虎一起,被视为燕然宫十四常侍之一,但毕竟双方还没有到毫无保留信任彼此的地步。

只是这些话却没有办法说出口,更何况他们自己做砸了,还是陈海及时出手相救,才活下命来。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待回燕京后,定要好好清查一番;不过,看他们行刺也极仓促,应该也是临时知道我们秘密接人的事情,很可能是某个普通剑侍在出前通风报信,”

赵承教心里或许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但这时候只是打了个马虎眼,并无意跟陈海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又说道,

“那日咱家虽然昏厥过去,但陈侯拼死救下帝子,还是隐约知道的——此时,你我只要能成功将帝子护送到燕京,就是大功一件,至于英王府的那些走狗,也不会有几天蹦达了,且放他们一马就是。”

且不管太子赢丹跟宁氏在雁门郡休养生息,英王赢述及其他七阀,会这么轻易就束手就擒?文勃源、赵忠他们在帝君驾崩后,真的就能扶持这个来历不明的帝子坐稳帝位?

不过看赵承教又信心满满的样子,陈海心想燕然宫除了帝君之外,莫非还要其他底牌?

在赵承教看来,陈海也是那种贪心极大、甚至比俞宗虎更难控制的三姓家奴,也不知道他此时空泛的许诺能有多大的作用,不过两年多前,陈海毙杀同族的姚氏嫡子姚文瑾,他应该没有再投向宗阀的可能了。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之际,只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轻舟泛波之声,往外看去,一艘小船轻轻的荡了过来。陈海站起来轻声道:“赵大人,应该是我派的奴婢过来了,你先去休息,我安顿一下。灵岛洞府虽然安全,但却有些简陋,怕怠慢了贵人。”

赵承教歇息了一番,恢复了一些体力,但还是虚弱之极,便让剑侍搀扶他先回院子潜修,待精力多恢复些,才能处理更复杂的事务。

陈海看到赵承教走出去,在厅室之中踌躇了一会儿,也迈步向外走去,眼看着踏出院子,突然听到西厢房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接着一声软糯的声音唤住自己:“外面可是陈侯爷。”

陈海转身,深深一揖,说道:“臣陈海拜见帝妃。”

益天帝玩弄过、甚至为益天帝生养过子嗣的女人,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称为“帝妃”的,最多还只能顶个“夫人”的称谓——陈海以“帝妃”称唤此女,除了讨好之外,还是代表龙骧大营及天机学宫表明应有的立场。

中年美妇听到“帝妃”二字,浑身一震,这两个字她已经梦寐以求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间,虽然她也是锦衣玉食、钟食鼎鸣,但是却被限足在那小小的山上,一步不得外出。

刚开始,她还对未来抱有无限的憧憬和期望,希望有一天能接入燕宫,从此之后便能母仪天下,但一日日下来,随着儿子越来越大,希望也越来越濒临破灭,直到前几日赵承教匆匆赶到,说要接送她回京,她才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只是她在漫长的幽禁岁月之中,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前往燕京的场面,凤冠霞帔,仙音缭绕,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过一路上居然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甚至差一线连性命都难保。

若不是眼前的这个粗豪男子,怕是她们母子俩已经命丧黄泉了。

她自身是有不弱的修为,但在道丹境地榜强者面前,还是差得太远,也仅仅比儿子早醒了那么一段时间,刚才从陈海故意引导赵承教所说的一些话里,得知一些事的前后因由,让她彻底抛弃了天真和幻想。

此去燕京,说不得要有腥风血雨,无数波折,难道就指望那些到关键时刻才想到要拿她们孤儿寡母当救命稻草的内宦?

她心中冷哼了一下,暗自决定一定要获取眼前这汉子的支持。

想到这里,她微微轻了下嗓子,努力做出端庄的姿态道:“陈侯不必多礼,我也不过是一个飘零苦命人而已,这声‘帝妃’却是僭越了,陈侯若不嫌弃我孤儿寡母,叫我杨巧儿便是。指不定,巧儿与累儿,还要指望陈侯照顾呢。”

陈海正待起身,听她这样说,连忙又俯身下去道:“陈海不敢——夫人但凡有什么吩咐,陈海定万死不辞。”

称一声“帝妃”只是表明态度,在正式的封诰下来之前,依律还得是以“夫人”相称。

日前在战阵之中,陈海来不及欣赏,杨巧儿也是满心的惊惶,他此时才看清杨巧儿的容貌,也是微微怔神。

杨巧儿肤色白嫩,一双璨若流星的眸子由于这几日的奔波劳累,稍微有些无神,一头乌云盖雪的秀,拧旋着一个飞仙髻,一根朴实无华的青玉簪插在上面,宝光隐隐。

此时换了一袭殷红色妆花交领对襟薄衫,将曼妙的身材盖住,在夕阳之下仪态万千。

陈海也是见过美人的,无论是董宁的大气端庄,苏绫的娇羞可人,还是宁婵儿的妖媚无双,但是眼前的杨巧儿还是让他稍微失了一下神,心想难怪益天帝当年西征时,会将此女收入房中宠幸,果真是长得祸国殃民。

不过陈海也就稍稍怔了一下,旋即又说道:“此岛乃是微臣平时潜修所居,护卫严密,但屋舍简陋,筑怕会怠慢了夫人、帝子。我让人送来一些奴婢,夫人要是看着顺眼的,就挑选几人伺候起居——这些奴婢,都是绝对可靠的良家子,也粗通玄法武道,难当大用,但倘若有人敢对夫人、帝子不敬,倒是可以差遣他们去教训……”

陈海不可能将杨巧儿及帝子赢累扣在横山或天机学宫,必然要将她们母子及赵承教安安全全护送到燕京,但杨巧儿真有心接受这边的助力,便应该会从这边挑选几人留在身边任事。

当然了,要是文勃源、赵忠那边要是有跟这边有富共享的念头,也不应该介意他安排几个修为低微的奴婢在杨巧儿、赢累身边伺侯……

杨巧儿微微点了点头道:“我多日劳乏,再去歇息一下,陈侯所安排的人,我怎么可能会看不顺眼,只能诸事都要麻烦他们了。”说完扶着纤细的腰肢回房去了。

第五百零一章 帝子赢累

陈海等杨巧儿那曼妙的身影没入珠帘之后,才朝湖心岛北侧的码头走去。

耽搁了这一会儿,这时候月牙已上柳稍,一艘七八丈高的锦舫停靠在码头前,而苏绫此时穿着一袭素白长衫,正站在岸前,正看着诸多女侍、健仆,将十几只装满锦绸罗缎、珠衩玉簪等寻常奢侈物的箱笼从船上搬上岸。

看到陈海负手走来,苏绫高兴的迎过来。

她让身边的女侍将搬上岸的箱笼打开给陈海看,说道:“你看看,我给贵人所安排的起居之物,还合适不?”

陈海既然要将杨巧儿、赢累当成一步极重要的棋利用,该讨好还是要讨好,只是他湖心岛上潜修,过得极其简陋,不仅起居之所简陋,只是一些木屋,甚至做一顿奢华的餐宴都办不到,陈海就让苏绫在雁荡城里额外置办这些——有些奢侈物,还是临时动用战禽,从华阳府境内运来。

这些珠衩美玉,实在是花费不了什么,却能在杨巧儿、赢累面前表现出他们无微不至的细微心意——这都是周景元提醒的。

走到近前,看到陈海挂着微笑看着自己,苏绫又羞赧了起来,低下螓蛾眉站在陈海一旁。她虽然早已经和陈海春风几度,但终是拉不下脸子在众人面前和陈海卿卿我我。

陈海哈哈一笑,轻舒猿臂将娇羞可人的苏绫揽在怀中,看着从船上列队而下的女侍和护卫——这些人都是苏绫在内府用惯的人手,不仅绝对可靠、办事利落,同时半数人也有着辟灵境的修为。

这样的修为,不高也不低,既能安排在杨巧儿身边、让杨巧儿有人可用,又不至于令文勃源、赵承教那边太过警惕、排斥。

陈海点了点头,等众人将箱笼都搬下来,又额外吩咐了几句,就带着众人往湖畔别院而去。

一番紧张而有条不紊的忙碌后,一缕炊烟在湖畔别院中袅袅升起,不多时,一席丰盛的晚餐就准备就了——只是这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着,莫说那修为不高的帝子赢累,就连赵承教都没有察觉。

这边安排停当了之后,自有女侍端着洗漱之物,去唤醒杨巧儿,听候吩咐。

自幽禁之所二十多年,虽然吃穿用度,都无不精细,但是那些婢女照顾着两位没有前途、甚至新帝登基后随时都有杀身之祸的贵人,难免有些懈怠跟怨恨,以致明里暗里对杨巧儿母子的约束极严。

而陈海送过来的女侍,都是出自苏绫调教,一应礼仪无不周到极点,这让杨巧儿更加感叹起来,暗想哪怕先忍气吞声,也要将累儿送上皇位。

院中早就燃起了灯火,一阵微风吹过,火苗摇曳了几下,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苏绫站在陈海身侧,看着他和赵承教在院中闲聊着,穿戴一新的杨巧儿和赢累在几个侍婢的簇拥之下走出来。

赢累在火光之下,中等的身材稍显有些单薄,陈海没有见过益天帝,也跟其他皇子皇孙没有什么接触,但看赢累入鬓的剑眉及鼻唇,跟英王赢述极为相肖,也早就相信赵承教此前所说不虚,只是此子能不能登上帝位,现在还实在难说得很,英王赢述、七阀以及在雁门郡立足的太子赢丹及宁氏,都不可能坐看他们将毫无根基的赢累,作为傀儡送上帝位。

陈海与赵承教对视了一眼,齐齐上前施礼。

赢累看了一眼杨巧儿,杨巧儿秀眉一皱,他这才局促的快步上前,口中喊着免礼,搀起陈海和赵承教,苏绫在后面跟着也就顺势起来了。

“我现在身份未定,担不得陈侯、赵大人如此大礼,但他日我能登上高位,必不会忘陈侯与赵大人急援之恩。”赢述勉强将这些体面话说完,下意识又想要侧着身子却看杨巧儿,背部却突然一痛,这才硬生生的阻住了。

赵承教修为还未恢复,但陈海和苏绫却现了杨巧儿的小动作,二人相视一笑,都没有说话。

夏日的夜晚如果无风,自然燥热不堪,幸好这湖畔别院临着浩荡的湖面,微风轻轻刮过,带着湖水的凉气沁人心扉,陈海让人将晚宴就安排在后院靠湖的凉亭之上。

陈海作为东道主,走在前方为几人引路,刚迈了几步,就听杨巧儿唤住了自己,似乎听到前院有些响动,问道:“敢问陈侯,前院可也有开宴席?”

陈海错愕了一下,赵承教先皱着眉头说道:“回夫人,是我的三十多个剑侍,我怕他们扰了夫人二人休息,就让在前院用餐。若夫人嫌吵闹了,我让他们再挪远一些便是了。”

杨巧儿掩着口轻轻的说道:“赵大人怕是误会我的意思了,这一路上燕然宫诸剑侍为护救我母子两抛头颅撒热血,我怎么会不知道?也恰恰如此,为了照顾我母子二人,就让这些忠义之士在前院用餐,杨巧儿怎么能咽得下饭食?我母子二人还要麻烦陈侯、赵大人,将剑侍喊到后院来一起用宴,也好让杨巧儿跟累儿,当面感谢众人的救护之恩……”

赵承教听杨巧儿这么一说,舒了口气,说一帮粗鄙之人,上不了席面。

看赵承教如此坚持,杨巧儿还是带着赢累往前院走过去,坚持要给剑侍们一一敬酒相谢;赵承教也只能陪同前去,留陈海、苏绫在院子里稍等。

苏绫虽然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但是她之前一直行的都是卧底之事,哪里会看不出杨巧儿的心计?

附在陈海耳旁,细若蚊呐的说道:“这杨巧儿怕是机心太重了吧,收买人心很多种方法,她偏偏这么刻意,就怕别人不知她母子二人礼贤下士么?”

无论陈海如何坚持,苏绫始终不愿意和他双宿双飞,好在陈海对这方面需求也不太多,想和苏绫在一起更多的是想有一个家的温馨,见苏绫执意不肯,自然也不会去勉强佳人。

此时苏绫在自己耳边吐气如兰,一时又心痒了起来,一只大手不着形迹的在苏绫翘臀上捞了一下。苏绫自然知道陈海此时脑海中想的什么肮脏事情,秀眉一皱,羞恼的白了陈海一眼。海棠花谢的姿态让陈海还未用膳,心已经醉了半分。

他也轻轻的给苏绫传音道:“杨巧儿却也是聪明,知道她们母子俩此去燕京,无依无靠,处境又极凶险,你不要看她做得简单粗暴,但她此时不用尽一切手段笼络人心,更待何时?即便是小恩小惠,不抵什么大用,也是要竭力而为啊。”

说到这里,陈海又话音一转,跟苏绫说道:“看得今日晚宴要进行的很晚,结束之后,你莫要再回雁荡城了,为夫研究了几势新秘形,正好晚上传授给你。”

苏绫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陈海打的什么主意,如玉的俏脸瞬间通红,也没有回答什么,只是狠狠的掐了陈海的手臂一下。

杨巧儿、赵承教他们在前院没有滞留多少时间,很快就又走回来,在陈海的引领下,一起往凉亭处去了。

一圈人按主次坐定之后,还未讲话,就听到一阵腹鸣之声,循声看去,赢累却是满面通红。

赢累比不得杨巧儿几人,都修为高绝,对于食物并不太依赖,他甚至都没能开辟灵海秘宫,又连番奔波了几日,又睡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早就腹饥难忍了,只是之前还能勉强控制住,这时看到满眼的美味佳肴,终于控制不住——陈海心里一叹,心想这赢累自制力也略差了一些,或许如此,文勃源、赵承教才会觉得此子更好控制吧?

杨巧儿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海心思灵动,一伸手把住一只炙烤好的羊腿,轻轻一抖,一大块滋滋冒油、大补气血的黄角羚羊肉,就脱离开来,落入赢累面前的银盘之中,笑道:“我这人也是久处荒野苦修,对礼仪无甚讲究,粗俗之处,还请夫人及累公子见谅。眼下天色已晚,大家都大口吃起来……”

杨巧儿看陈海如此知情识趣,心中对陈海又高看了几分,柔声道:“那就我和累儿就谢过陈侯了。”

众人都献风卷残云一番,陈海派人将残盘撤了下去,换上了香茗点心,众人这才迎着轻微的凉风,聊了起来。

那赢累饱餐之后,也恢复了些神采,慢慢对答起来也爽利了许多。一席饭直吃到了月上中天,这才散去。

第五百零二章 献宝

这会儿已是月上中天,杨巧儿、赢累二人,之前更主要是受惊吓过度,歇息了一整天,这时候精神头极好,然而赵承教重伤难逾,支撑到这时已经是满面倦容,神情憔悴起来。

这些陈海都看在眼里,拍了拍手,就见一名女侍端着金漆木盘轻盈走过来,金膝木盘上放着一只三寸高矮的青玉瓶子、一只尺许大的锦盒以及一卷手抄书。

陈海坐在长案后,躬直身子,朝赢累说道:“累公子想来是饱读诗书,才耽搁了修行,这才到现在迟迟没有开辟灵海秘宫。虽说累公子到燕京后,灵丹仙药以及诸法真诀,都不在话下,但请累公子容微臣陈海稍表一些心意。这青玉瓶里装有六枚龙虎伐脉丹,手抄道书也是微臣修行武道、开辟灵海秘宫时的一些心得一卷,希望能助累公子早日开辟灵海秘宫——要是累公子开辟灵海秘宫之后,修行还要妨碍,需要什么丹药,也请累公子及夫人,一定要跟微臣说,不要将微臣当外人……”

听到这里,杨巧儿美眸也是晶亮一闪。

她心里很清楚,累儿之所以修行如此缓慢,一方面是她对修行不堪精通,她的明窍境修为,还是得宠之后得帝君赏赐,硬生生用上品灵丹堆出来的,却是没有办法指导赢累修行;更关键的是,这些年幽居秘地虽然锦衣玉食不缺,却有人不希望她们母子二人有太高的修为。

杨巧儿虽然没有太多的见识,但在秘地幽居这么多年,也能明白,有人这么做,无非是希望他们母子俩好控制。

陈海这时候拿出龙虎伐脉及开辟灵海秘宫的修炼真诀,珍不珍贵还是其次,更主要的是陈海并没有某些人那种想完全控制他们母子的心思。

此外,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眼前这位天机侯此时才年刚刚三十岁而已,就已经踏入地榜之列,可以说是燕州千年以来,唯一能与魏伯阳并称的修炼奇才,他亲自所著的道书,价值之高,绝对不会在宗阀秘藏之下。

要不是赵承教在一旁,杨巧儿也不想表现得太急切,她都想让累儿拜陈海为师,当然,她心里清楚,累儿日后拜入谁的门下修行,这决定谁日后将成为帝师,事关重大,不是她此时草率能决定的。

赵承教想说什么,但觉得赢累修为如此低微,进入燕京也实在太难看,而陈海急于讨好杨巧儿与累公子,急于在杨巧儿及累公子心目占据一定的影响,虽然显得太迫切了些,但符合他们的大计。

要是陈海对杨巧儿及累公子不感兴趣,到时候如何说服陈海全力支持废立之事?

当然,莫说是杨巧儿和赢累笑逐颜开,就连赵承教也眼巴巴的看着托盘中的物事,那六枚龙虎伐脉丹也就算了,陈海的修炼心得才真正珍贵。

将丹药和修行道书交给赢累之后,陈海将从女侍手里将锦盒接过来打开。

一道宝光就溢了出来,只见一方赤红似血、雕有九龙栩栩如生的玉佩静静的躺在盒中。

陈海拿起九龙赤血佩,说道:“这枚九龙赤血佩,累公子祭炼后随身携带,遇险极瞬间能凝聚九道血龙护身,能挡地榜强者一击。虽说累公子千金之躯,进入燕京后身边护卫也极严密,但也要预防一二,以免让宵小之徒有机可寻……”

赢累就要欣喜将九龙赤血佩接过去,杨巧儿拉了他一下,款款谢道:“陈侯真是有心了,妾身与累儿,实不知如何还报啊。”

“夫人与累公子在燕京一切安好,便是微臣最好的回报。”陈海说道,心里都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太虚伪,要不是想杨巧儿、赢累这步棋的确有可能挥大作用,谁舍得将九龙赤血佩白送出去?

待赢累收下礼物之后,又说了几句话,杨巧儿掩口呵欠一下,众人知她心意,也就散了。

杨巧儿回到房中,用神识察觉到赵承教自去歇息了,陈海和苏绫也已经远去,和颜悦色的吩咐女侍们也都去偏院歇着。

过了好一会儿,没有现什么异样,杨巧儿这才走出西厢房喊赢累来自己房间。

赢累闹腾了一番,本就有些乏了,听母亲呼唤,本有些不情愿;只是杨巧儿管教他素来严苛,最终还是应了声走了过去。

杨巧儿坐在锦榻之上,看着自己的儿子,烛火恍惚,仿佛变成了益天帝那威严的脸,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失神。

赢累莫名其妙的看着杨巧儿,怨道:“娘,这么晚了你不让孩儿休息,唤孩儿过来又不说话。”

杨巧儿看着赢累,巧笑着,压抑着嗓音说道:“以后娘这个字你可能快要用不上了,以后你要称呼我为母后,而你,称呼自己以后只能用一个字,那就是朕。”说到朕字时,杨巧儿双手攥得紧紧的,表情狂热的都有些狰狞了起来。

赢累多少有些不适应杨巧儿的变化,嗫嚅了两下,没有说出话来。

杨巧儿站起起来,竭力压抑着自己兴奋的声音接着道:“你我孤儿寡母在河西二十多年,终于要熬出头了。如果我所料不错,这次回燕京之后内廷的诸位大人就会全力拥你为帝。到时候这数十个郡,万里燕州,几十亿的子民,生死都将因你一言而决。”

赢累吃惊的睁大眼睛看着杨巧儿,之前“母后”和“朕”这个词虽然将他吓到,但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真会往这个方向去想,他皱了皱眉眉头,迟疑的问道:“孩儿虽然修行一直不得寸进,但是听从娘亲的教诲,读书一直没有放下——此去燕京,事情怕是不像娘亲想的这般简单啊,还不如跟娘在秘谷里活得逍遥自在。”

听赢累说这些没出息的话,杨巧儿终于将激动的心情按捺住,正色说道:“燕京局势是没有你我想象中来得简单,但你心里要清楚,你父帝一旦驾崩,你我母子二人,必然就会迎来杀身之祸,哪里还可能继续逍遥快活的活下去?此外,前途虽然艰难,但内廷诸公都会竭尽全力的助你登基,而今日天机侯陈海,种种迫切表现,你不也是都看在眼里,要是再能多几个这样的忠臣相助,你又有什么好害怕不能成事的?”

赢累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子,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自幼一切都是杨巧儿帮他打点,主心骨什么的是半点也无,只得看着杨巧儿自顾自的在那里说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儿,赢累都觉得精神有些恍惚了起来,不自觉的打了个呵欠。

杨巧儿瞬间有些不悦,但心想累儿自幼都没有机会走出庄园,有些事情一时想不明白,也没有什么好责怪的,但她再不识世事,心里也清楚,既然被卷入这种事情中来,事败则身亡,绝没有第二种可能。

吩咐赢累先去休息,杨巧儿也不熄烛火,解去小衣,钻入锦被下,然而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眠。

今日是个难眠之夜,不仅对杨巧儿而言。

陈海和苏绫难得有此闲暇,两人十指紧扣的漫步在如水的夜色下,往他平时所潜修的宅子缓缓走去。

他们二人平素里聚少离多,就算在一起,陈海也总被这样那样的事情缠身,此时自然将苏绫捉住,好好温存一番。

回到宅子里,苏绫先按住猴急的陈海,自去整理床铺,洗嗽一番后,才将外衫脱去,露出了雪白娇艳的身子,晃得陈海一阵眼晕。

只着了一件小衣的苏绫羞涩钻入锦被之中,陈海恨不得捶胸大吼一番,身子微微一阵,浑身的衣物簇簇的滑落下来,露出了健美的身形。

陈海的识海里,还能感知杨巧儿还躺在灯下痴心妄想,他心里只是笑笑,便将杨巧儿的媚姿从脑海里掐灭,扑上床,惊得苏绫娇呼:“灯还没有灭呢。”

陈海朝灯烛处看了一眼,烛火便倏然熄灭,这时候便有月光从窗户投射进来。

“你是怎么灭这烛火的?”苏绫惊讶的问道,烛火虽然微弱,风吹即灭,但刚才陈海明明是没有半点气息释出。

“你快让我体验一下,你将观音坐莲这一秘势修炼到什么境界了,我再告诉你如何修炼这灭烛真法……”陈海嘿然笑着,禄山之爪就朝苏绫娇挺的酥胸抓捏过去。

“天下还有什么灭烛真法,你当我是三岁小女孩好骗?”苏绫咯咯笑道,娇呼着想要闪开,但最后都化作错落有致的娇蹄。

天边一团阴云慢慢聚集,盖住了羞怯的月色,不多时,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静谧的雨夜,雨打着芭蕉,直到天明。

第五百零三章 游湖

突如其来的阴雨持续了两三天的时间,阴雨之中,烟波浩渺的雁荡湖别有一番景致。

从小到大没有出过门的赢累,这时候在龙骧大营的驻防区,不用怕刺客的威胁,兴致就变得极高,整日就想着出去游玩,蒙蒙细雨更是阻挡不了他的兴致,跟陈海提出要游雁荡湖。

入夏后雁荡湖有四五百里纵深,差不多占到雁荡原四五分之一的面积,水面极其浩荡,龙骧大营实力再强,也没有将整座雁荡湖都保护起来,不让刺客渗透。

因此,赢累要乘船游览雁荡湖,护卫绝不是小事,仅靠鹤婆婆率数十精锐,还是不能做到万无一失,再者说,陈海要跟赢述“培养”感情,这段时间也得鞍前马后的陪着。

陈海本打算拉苏绫一起游湖,但苏绫这几天被他折腾很了,走姿难免有些不雅,就抵死不肯随他出门。

陈海只得独自陪同杨巧儿、赢累一起乘坐载有上千精锐护卫的巨舶,驶入雁荡湖。

赵承教每天夜里调息疗伤,但白天不管多么辛苦、多么勉强,也都要跟随在赢累及杨巧儿身边,赵承教自然是不想让陈海有太多和赢累、杨巧儿单独接触的时候,但陈海也不会计较赵承教的这些小手段,一切都故作不知,还不时让人搜索有助赵承教恢复伤势的灵丹。

蒙蒙细雨,敲打着湖面,三四百里方圆的雁荡湖更显得空濛一片,远远望去,远山轮廓朦朦胧胧似剪纸隐约在烟雨之中,让雁荡湖凭空多了几分仙灵之气。

湖水浩荡,拍起两三丈高的巨浪,所幸陈海他们所乘乃是一艘百米长的巨舶,又有御水等法阵禁制,未必能抵瀚海深处的飓风狂浪,但在雁荡湖里还算稳当,人站在甲板或富丽堂皇的船舱里,如履平地。

赢累虽然也过二十岁了,但自幼幽禁于秘谷庄园里,这时候跑出来看到大世界,一切都觉得新奇,在楼船甲板上走来走去,还不时卖弄的吟上几应景诗词,逗弄得女侍连连叫好,自己心下也是得意不凡。

赢累虽然是帝君之子,但在幽禁之地文勃源他们所安排的可靠宫女、宫宦,可靠就难免会年老色衰,此时看到陈海送给母亲这么多年轻美貌的女侍,难免会有些想入非非。

只是杨巧儿极力拉拢陈海不假,但也不可能对陈海毫无防备,更不容赢累跟身份低微的婢女做出苟且之事,将来成为诸阀大臣及赢述等子攻诘她们母子两的借口,也是早早就严厉告诫过赢累,不得乱来。

陈海和赵承教在临窗的地方下棋闲聊,不时有蒙蒙细雨飘窗而入,两人都不甚在意。

闲聊之中,陈海东拉西扯,总是想从赵承教打探燕然宫更多的消息,但总觉得燕然宫这些年来的形势如此诡异,应该文勃源、赵忠等人就能撑起来的,应该背后还有他看不透的蹊跷在。

不把这层蹊跷看透,陈海此时还无法妄断燕京的形势展。

赵承教能修成道丹,心智自然高绝,他虽然不善言辞,不能和陈海针锋相对,但是涉及到一些自认为机密的事情,总是沉默不言,绝不让陈海轻易套走半句有用的信息。

现在陈海和内廷各自心怀鬼胎,但总体来说,陈海还是要算燕然宫一系的统兵大将,陈海自然不会去逼着赵承教说些什么,但是还是有些不经意间提起的问题刁钻无比,让赵承教时刻提防着,才不至于让陈海套到话去。

心神紧绷之下,赵承教直感觉和陈海聊天比修行还要难上几分。

本来湖上泛舟就是修养心神的大好时机,可重伤未愈的他却觉得坐如针灸,若不是不放心赢累和陈海单独接触太久,他连闭死关的心都有。

正在这时,只听见木质的船舱壁“咚咚”作响,赢累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偶尔指着窗外大喊:“陈侯你看,好大的鱼。”兴奋得就像是没见过世界的小孩子。

陈海转头向窗外望去,只见在船侧两三千步远处,有一条两三丈长的玉清鲟在湖面上跳跃不止,刚才船舱壁咚咚作响,应该是这头玉清鲟掌握低级的水系神通,但在湖面下摧动水流冲击船舱,或许以为它能将他们座下这艘巨舶船壁打穿或者直接掀翻掉。

陈海笑道:“累公子好口福,这条玉清鲟看样子在雁荡湖里生长也有两三百年了,也算是小有气侯,竟然狂妄到要来攻击我们的座船,那就将它捉来,给累公子补补气血……”

说着话,陈海向窗外一招手,众人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只见那条玉清鲟犹如被无形的巨掌抓住一般,挣扎着往楼船飞来,“噗通”一声掉在了甲板之上。

两三丈长的玉清鲟对于这个楼船稍显有些太大了,几乎占据前舱的甲板,要不是巨舶有额外的防护禁制,数寸厚的甲板,或许会被它的巨尾直接拍碎或拍散架。

陈海随行百余侍卫,最少也是辟灵境的修为,都不用陈海吩咐,就见几道剑光闪过,那就将鲟鱼那斗大头颅和翻腾不已的巨尾牢牢钉死在甲板之上。

陈海笑眯眯的看着目瞪口呆的赢累说道:“累公子想来也是乏了,暂且在这里休息一下,待会儿自有人将它最美味的唇_肉处理好送给累公子享用——此时玉清鲟的鱼鳔熬胶入药,能愈窍脉震裂伤,等会儿也一并给赵大人送过来。”

赵承教看着陈海也是一阵心惊,当日在金蛟原他并没有机会看到陈海大展神威的样子,到了此刻才看到陈海出手。

那条玉清鲟虽然只是初级的妖兽,都没有修出灵智,但水中气力极大,或许辟灵境玄修弟子入水,都能顺利擒杀这头鲟妖,但想着像陈海隔着一两千步,直接隔空就将这头有上万斤挣扎气力的巨鲟直接擒来,赵承教都不能肯定他在未受伤之前,就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赢累看了看窗外的湖水,又转头看了看被钉死在甲板上的巨大鲟鱼,忽然大声道:“陈侯,我想拜你为师。”

“胡闹!”

“不可!”

杨巧儿幽居多年,本不爱动,但赢累兴致满满,自然不愿意驳了他的兴致——加之将来去了燕京之后,怕是风云波折,好长一段时间不得这般悠闲,杨巧儿也就跟着一起出来,只是她上船之后,就去顶屋的雅室里歇着。

刚刚那玉清鲟在甲板之上折腾了几下,惊扰了她,走过来想看个究竟,不料堪堪下了两个台阶,就听到赢累要拜陈海为师,一时间急切,人在透船舱过道里就连忙喝止。

杨巧儿一手揽着裙摆,摇曳着身姿三两步走了下来,厉声对赢累喝道:“眼下你虽然还未入宫,但是宫中规矩要时刻记住,拜师之事岂是你私自做主的?”

“不可”二字却是赵承教喊出来的,此时看杨巧儿的样子不似作伪,这才平复了一下心气道:“累公子年纪尚轻,不知道厉害,夫人也不要过多责怪了。只是陈侯身负榆城岭边防重责,轻易不能离开,到时候怕误了累公子修行,这才出言相阻,还望夫人勿怪。”

陈海笑着安慰沮丧的赢累说道:“累公子回京,对圣上来说,无异于还珠驾前。而待累公子入主东宫,东宫太师、太傅、太保、待讲、待读等职,都必须从德高望重的诸公大臣里挑选,陈海才疏学浅,是没有资格教授累公子修行的——即便是那些没有资格入主东宫的皇子皇孙,也都必须进神陵学宫,跟随诸大祭酒修行。”

赢累没有想会如此的复杂,当下抱怨道:“听娘亲说,父帝身前的大臣王公,既老又顽固,真要是跟他们修行,真是无聊透顶啊。”

陈海看天色不早了,就让下面人摧动御水禁制,牵动巨舶缓缓掉头,往湖心岛方向驶去。

返航的途中,细雨渐渐消散,一阵清风刮过,连薄薄的乌云也散去了,阳光洒了下来,一弯彩虹斜斜的挂在西边,分外的迷人。

众人并没有急着上岸,此时以玉清鲟为主的鱼宴都准备齐当,陈海便邀请大家在船上饮宴,赢累哪里吃过如此丰富多彩的美宴,这几日跟陈海也是厮混熟了,上席就大快朵颐起来。

杨巧儿私下了暗示了赢累几次,都没有丝毫作用,蹙着眉头停筷不语。

赢累还一边胡吃海塞,一边不停的招呼杨巧儿,含糊的说道:“你也吃啊娘,真的很好吃。”

杨巧儿一阵气结,但是当着这么多人,也没办法作,气的胸前两座山峦起伏不停。她今日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齐胸襦裙,将胸前那团白腻衬托的更加细滑,陈海虽然一直正色坐着,但是眼角的余光差点儿没有滑进那深沟之中。

说起来杨巧儿此时还未满四旬,以明窍境修为一百二十余岁的寿元来计算,正值青春年盛之时,也正是她最值诱惑跟无边风情的时候。

她母子二人置气,赵承教自然看在眼中,蹙眉心想,赢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心思也单纯,应该更好控制一些,但杨巧儿心思未必就多了一些……

想到这里,赵承教端起酒杯,先敬了杨巧儿和赢累一杯,接着又举杯向着陈海道:“当日若非陈侯仗义相救,怕是我等已经早成刀下亡魂了,哪儿还有今日这临风而宴的雅兴,来,我敬陈侯一杯。”

听赵承教讲到这里,杨巧儿和赢累也都共同举杯,陈海连声不敢,四人一饮而尽。

赵承教接着又道:“当时就想在横山逗留一天,次日就出,却不想天公不作美,又怕唐吐了夫人跟累公子,这才在陈侯你这里叨扰了数日。眼下天已经放晴,万里皆是晴空,咱家想着明天就带着夫人和累公子回京,以免圣上在宫里时时牵挂。”

陈海沉吟了片刻,看着赵承教说:“帝君牵挂,以及朝中诸公有大事筹谋,我也知道,自然不敢耽误了赵大人的行程。只是赵大人身负重伤,虽然出入秦潼关,都有宿卫军兵马护送,但路途遥远,也难免会有夜长梦多之时。要不这样,明日我从军中调一艘风焰飞艇,专程护送夫人、累公子和赵大人回京……”

赵承教也正头疼如何回去,从天水郡借道走秦潼关,还是有些凶险,此时听陈海这样说大喜过望,一拱手道:“那咱家就谢过陈侯了。风焰飞艇,国之重器,咱家之前在宫中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未得一见。这次也是托陈侯的福,也让咱家见见世面……”

第五百零四章 帝王心术

一席饭直吃到日头偏西,才尽欢散场。

下得船来,互相道了声别,就各自散开。随行一应物事自有他人操办,还劳不得他们费神。

几人各自道了声别,就各有喜忧的散去了。

赵承教自然高兴的,这一路虽然有些波折,但是陈海答应会派一艘风焰飞艇直接护送进京,接下来就可以直接越过秦潼山,而用风焰飞艇行极快,路线选择又可以随时调整,英王府那边再派出刺客,也不可能在燕京之前将他们截住。

不过,陈海这边虽然看似竭力供应自己,但是拿出的丹药,总是差了那么点火候,这也就使得赵承教只能勉力维持住伤势不会恶化。

南斗赤血秘丹的反噬,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现在他的道丹就已经有了消融的迹象,再僵持一段时间,道丹破碎的话,他可没有自信能象益天帝一样重修道丹,当然内廷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资源供他挥霍——赵承教此时也是一心想着尽快回燕京,才能彻底养好伤势。

杨巧儿自然是兴奋的,她虽然已经抛却了天真,但是见识过花花世界,享受过万千簇拥的她幽居了二十多年,突然又有机会站在这燕州的巅峰,就算是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

只是,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掉,累儿今天的反应有些反常,让她担忧得很——特别是在出游之前,她明确吩咐过累儿,绝不能提拜师之事,提了,实际就是对文勃源他们这些年来控制住她们母子俩心存怨意,这会引起一系列的麻烦。

回到湖畔别院的时候,已经需要掌灯了。

杨巧儿把赢累唤道自己房中,先是和颜悦色的让所有侍婢统统退下,但接下来,脸色就严肃起来,盯着赢累还有些稚嫩的脸,房间中一片静寂。

连日潮湿让烛火燃起来出噼啪的轻响,烛火明明灭灭,偶尔有风吹进来,珠帘轻轻的晃动,出悦耳的声音。

杨巧儿沉着脸坐在锦榻之上,心中却惊讶无比。

换做往常,她做出这种姿态,怕是性格胆小懦弱的赢累早就跪地求饶了,可是今天的赢累却器宇轩昂的站在那里。

虽然背着烛火,看不清楚脸色,但赢累一身明黄色的蟒袍,在烛光之中灿灿生辉,尽管身材还是有些单薄,但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赢累先轻轻笑了起来,说道:“娘你是否认为我今天太过愚蠢了?娘你一直都叮嘱我,不要对赵承教他们流露出怨意,不能随意拜陈侯为师,可我今天却擅自做主,点出了那句话,还丝毫不顾形象的大吃大喝。”

赢累语气带着那么一股嘲弄,又带着一些自信,杨巧儿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儿子,一时间竟然感觉有些陌生了起来。

看杨巧儿没有做声,赢累转身一撩袍子,坐在了黄花梨雕镂的椅子上,敲着椅背接着说道:“我虽然从未进过燕京,但是自幼读书无数,皇家的规矩难道我不懂么?我今天故意说上一句拜陈海为师,还是为试探一下陈海和那赵承教二人的反应……”

杨巧儿身形一闪,来到赢累身旁,将他的嘴牢牢捂住,放出神识观察了一下四周,现此时院中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前院还有人在忙碌,想来是在准备明天的随行物品。

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乌黑色的环佩,轻轻一弹,将真元灌入其中,只听到一声轻响,一股无形的波动散开来,将西厢房笼罩住了。

陈海此时刚回到别院,神念之中,苏绫好像正在缝制着什么东西,他敛去气息,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猛然将千娇百媚的苏绫抱在怀中。

苏绫惊叫一声,一抬手带着金光就要向后斩去,陈海促狭的在她修长的脖颈上吹了口气道:“是我啊娘子。”

苏绫又羞又恼,拱在陈海怀中捶打不止。陈海和苏绫笑闹着,突然一皱眉头,苏绫自然不会相信以她这点微末实力能伤到陈海,但还是小心的问道:“怎么了?”

陈海只是楞了片刻,双臂一使劲,作出恶少的形状又将苏绫按在锦榻之上,被翻红浪,烛火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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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巧儿做好防护措施,确保声音被阵法禁制隔绝住,不会传出去,这又回到锦榻之上,声音不带一点波动的说道:“累儿,你继续讲。”

赢累看着杨巧儿,眼神中露出敬佩的神色,略一沉吟,接着说道:“今日我提出要拜陈海为师,陈海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是正常的,因为他自然知道这些事情根本就不可能。而那赵承教心机却是不够,一时焦急之下喊出了那两个字,这就说明陈海和赵承教虽然表面是一个阵营,实际相处并不太融洽,这才时时刻刻的提防着陈海。如此看来,在双方之间我们还是需要有一个选择的。”

听赢累说到这里,杨巧儿诧异的盯着他的脸,真正是觉得有些陌生了,没想到他莽撞之举背后,竟然考虑了这么多、这么深,看来自己以前还真是太将他当小孩子看了。

赢累仿佛受到了鼓舞,说话之间更加自如了起来:“而这个选择,我心里面已经有了答案。不管陈海势力再如何雄厚,他毕竟影响只在边疆一隅,对于燕京的局势,怕是影响不大。然而我们既然选择赵承教他们,也绝不能太过小心翼翼,不能一点怨意都不管流露——当然,我刚才在宴席上表现粗鄙,也是有用意的。娘亲,你觉得对赵承教这些人来说,是一个头脑清醒、始终对他们有警惕的人容易控制,还是一个头脑简单、动不动就使些小性子的人比较好控制?”

“啪啪啪啪”一阵轻微的击掌声响起,杨巧儿拍着手站了起来,惊叹的看着赢累道:“累儿,二十多年来你和娘朝夕相处,我却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心计啊。”

赢累也站起身来,负着手志得意满的说道:“孩儿二十年来修行一直难有进步,又不能出那监牢中半步,就只能遍阅群书,寻些藉慰。这些道理,孩儿都是在书中得来的。帝王心术,在于制衡,在于取舍,在于进退,若以为登上那个宝座,就能为所欲为,无疑是痴人说梦。”

杨巧儿看着眼前的赢累,手抖抖索索的抚摸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两行清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哽咽的说道:“我的累儿终于长大了,我的累儿终于长大了,以后为娘也算是有依靠了。”

此时她才现,原来赢累早已经比她高上半头,已经不再是那个当年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小子了。

赢累看着强忍住悲声的杨巧儿,轻轻按住她削弱的肩膀,一字一句坚定的说道:“既然上天给了朕这个机会,那朕自然不会辜负,有朝一日若朕真的登上了那个宝座,那么谁都不能再欺负你,让你郁郁寡欢,我的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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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初歇,苏绫趴在陈海宽阔的胸膛上面,一双美丽的眸子早已经无力睁开,只有青葱玉指在陈海裸露的胸上无意识的画着圈圈。陈海这几天征伐无度,也略微有些乏了,揽着苏绫粉嫩的身子在那里假寐。

突然,他半闭的双眼精光一闪,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饶有兴致的轻声说道:“雌黄小儿竟然还也想玩弄帝王心术,真是有趣了——可惜啊,他们却不知道,玩弄权术是在刃口上舔血啊。”

苏绫迷迷糊糊的问陈海:“你说什么?”

陈海哈哈一笑,一个翻身,一声惊呼。从天边飘来了一层薄云,掩住了如水的月色。

第五百零五章 归京

朝阳无声的从东边冒出了头,撕开了薄薄的晨雾,映得朝霞一片通红。

湖畔别院的侍婢们早早的就已经开始准备,伺候杨巧儿和赢累早膳。

刚刚用完早膳,陈海就携着苏绫便到湖畔别院来请安,安排起程之事;赵承教此时也已经准备妥当,所幸存三十余剑侍,皆穿青甲,面无表情的守侍在赵承教的身后。

湖畔别院外,陈海给杨巧儿、赢累安排的起居之物,都装在箱笼里,大小箱笼占了好大一块地方,等着风焰飞艇过来装上去;里面也有给文勃源、赵忠等人礼物,陈海这次打算要赵承教一起带入燕京。

赵承教看到陈海过来,连连拱手施礼。

还没有寒暄几句,就听到东北方一阵风雷之声传来,赵承教眯着眼睛向天上望去,他曾经无数次听说过这风焰飞艇的名字,今天得之一见,还是震撼无比。

风焰飞艇是将大量的坚韧兽皮缝制起来,制作巨大无比的棱形气囊,前后足有一百四五十米长,又以风焰天机禁制往气囊里鼓吹热气流,连带着将下方十数丈长的吊舱一起升空,这时候如同空中巨舟一般,排风逐云,声势骇人的向湖心岛这边飞来。

杨巧儿母子此时也从院中走出,观看空中这庞然大物,一时都没有想明白,这艘飞舟怎么能将数百人带入空中而不落。

赵承教用余光向赢累望去,只见赢累虽然有些欢欣雀跃,但大体上还未出格,想来应该是昨天的举动让杨巧儿训斥了一番吧。

赵承教受伤颇重,自然不能如同陈海一般,利用神识探察,将昨晚杨巧儿母子二人回房后的举动探测一清,陈海这时候却饶有兴致的看着装模作样的赢累,心想杨巧儿毕竟还是没有经验,以为利用那么弱的防御法宝,就能将道丹境强者的神识屏障在外,心想或许还是要提醒母子两人一下,省得文勃源他们控制这母子俩太轻松了。

巨大的风焰飞艇,很快就飞到湖畔别院的上空,巨大的气囊悬停在半空中,御舟甲卒利用绳索,将吊舱放下来,将大小箱笼都先搬上飞艇。

杨巧儿、赢累和赵承教都转过身来,杨巧儿今天穿了一件明黄色的钿钗礼衣,双手交叠在腹处,显得贵不可言。

她向着陈海轻轻颔道:“多谢陈侯几日来盛情款待,妾身与累儿一定会铭感于心。”

陈海连忙施礼,连声道不敢;赵承教和赢累也和陈海依次别过,看到剑侍及奴婢都已登上飞艇,他们也转往飞艇走去。

看着风焰飞艇五六步宽的舷梯,赢累心中也是难抑激动,心知踏上这一步后,燕州最顶端的那个位置就在向他招手。

突然间,脑海里直接传来陈海的声音:“文大人、赵大人他们,可不是都像赵承教这般好欺瞒,累公子不要以为一点小心机能瞒过他们。此外,累公子你怀中锦囊里有一截龙鳞鹰的残骨,可吹动不闻之音,累公子倘若有难以解决的私人事情,又不需要文大人他们知道,便可以用此物通知天机学宫及龙骧大营在燕京的人手,过去听侯累公子的调用。往后,还是希望累公子与夫人多加保重!”

陈海突如其来的这番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在赢累头上,他正在拾阶而上的脚步突然僵了一僵。

赢累摸了摸怀里,果真不知不觉间就多了一只小锦囊,捏了捏,里面果藏有一截坚硬之物,他回头看了看,只见陈海站在最前面,微笑着向他点头示意着。

赵承教狐疑的一扭头,看了看僵住了的赢累。

赢累脑海中又响起陈海的声音:“赵大人此时正看着累公子,微臣在这里祝累公子与夫人一路顺风。”

赢累打了一个激灵,抬起手向陈海用力的挥了一挥,转过头来的时候,刚才的兴奋之色已经全然不见。

赵承教伸手拉了一把赢累,听赢累嘴里喃喃道:“陈侯为什么不能跟我们一起回京啊?”

赵承教心里一阵好笑,以为杨巧儿昨天夜里回去后训斥过他,不敢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惊人之语,轻声安慰道:“榆城岭以北就是妖蛮,陈侯驻守在此,责任实在重大,没有帝旨相召,是不能轻易或离的。累公子正值年少,他日定有相见之日。”

风焰飞艇本来用作运输,自然没有特别好的乘坐体验,好在陈海早早的吩咐了,将几处舱室简单改造了一番,这才稍微舒适了一些。

等所有人都上了飞艇之后,厚重的舱门缓缓的被绞轮拉起,重重的合上。一阵轰鸣声响起,巨大的风焰飞艇缓缓升起,到达一定高度之后,迅捷无比的向燕京方向驶去。

鹤婆婆率着战禽营精锐飞了起来,远远的追了过去,将飞艇的前后左右牢牢护住,他们要护送飞艇通过秦潼山,一直进入宿卫军凤雏大营的驻地有人接替下一程的护卫为止。

上了飞艇之后,赵承教就自回舱室休息了,赢累自己一个舱室,将一截两寸长、纤细黢黑的鸟骨取出来,仿佛金石所铸,无孔无眼,也不知道此物要怎么去吹响“不闻之音”。

赢累拿着龙鳞鹰的残骨,后背是冷汗潺潺,他这时候才意识到,他昨天跟母亲的秘谈早就落入陈海的耳中,他以为靠着多读几本书,就能在文勃源、赵承教这样的强者面前耍小聪明,无疑是自寻死路。

看来,他要再重新调整一下去燕京的策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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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头神俊异常的飞禽降在武胜关外的西园军大营里,十数人或穿灵甲或穿道袍,踏入中军所在的议事大帐之中。

说是营中大帐,但也是照大殿建造,矗立在武胜关的雄峙山岳之下,也相当雄伟壮阔。

英王赢述在议事殿正中坐着,看到诸阀派来议事的代表,脸色阴沉无比。

不管怎么说,赢累现在在陈海的手中,龙骧大营及天机学宫就能有无数种方法将赢累安全送回到燕京。

在之前,尽管太子之位还没有被废除,但是所有人都认为那只是内廷阻止英王赢述入主东宫的最后挣扎而已。京郡八阀,除了宁氏和太子彻底绑在了一架战车之上,这几年不断将势力迁出燕京外,其他七阀,都或明或暗倒向英王这边,就等着帝君一朝不支,就拥立英王登位。

英王赢述也以为帝权在握,只需要耐心的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谁能想象文勃源手里还有赢累这张底牌?

得知秘报后,赢述就以最快的度,令陈玄真、屠樵山带队赶去刺杀,他绝不能容文勃源等人轻易将赢累带入燕京,谁想到天不从人愿,最终由于陈海的及时救援,导致了陈玄真的失败。

虽然赢述严控陈玄真功败而回的消息泄漏出去,但事情成或不成,是没有办法彻底遮掩住的。

陈玄真回来之后,英王再次召集诸阀想要商量对策,但是到现在为止,除了屠氏,一个重量级的人物都没有出现,来的都只是仅有明窍境修为的普通宗老而已。

这表明了各阀全力支持他的态度已经生了些许的动摇,这个信号是非常危险的。

想到这里,英王将手中的一枚玉佩攥得紧紧的,心里充满恨意,但是他也没有办法。

只有万年的宗阀,没有万年的帝皇。

无论如何,诸阀还都是以自身的延续为目的,没有十有**的把握,谁能保证自己不会重蹈宁氏的覆辙?

然而,诸阀还愿意派人过来,就说明还没有对他这边丧失信心,只是他们的态度变得更保守而已,毕竟没有哪家宗阀,真就愿意看到由文勃源这群_奸佞宦臣,扶持傀儡继续掌握朝政。

想到这儿,英王轻声笑了笑,心想自己数十万大军在手,又坐拥天下雄关,才这点小小的挫折,怎么就患得患失了起来?

想到这里,英王又重新振奋了精神,看着座下的众多虎将,宗阀才俊,志得意满的开口道:

“诸君,那野种的消息我已经打探清楚,不过是当年我父皇在外面留下的野种而已。赵忠、文勃源他们也是狗急跳墙,才想到这最后的办法,但诸阀真就愿意看到此子成为赵忠等阉臣的傀儡,登上帝位?”

第五百零六章 接驾

风焰飞艇全飞行之下,一天可行三千余里。

考虑到全飞行震颤太大,就将度降了下来,同时还考虑到不能让刺客预测他们的行经路线,在秦潼山西麓深处特地绕了一个大弯子,足足行了两天两夜的时间,才缓缓降落在秦潼东关的关城前。

在文勃源等侍臣的推动下,宿卫军在秦潼山的西隘口,新筑了关城,防备天水、秦川、玉龙、鹤翔、河西诸郡有异变——新的关城,又名西关,位于秦潼山东隘口的旧关城,又名东关,都直接在宿卫军凤雏大营的掌控之下。

赵承教缓步下了飞艇,回头看了看这个庞然大物,若有所思。

这样的庞然大物,目前天机学宫及龙骧大营这几年来共造有十艘,意味着龙骧大营一次就能整编转移五六千的重装精锐甲卒……

要是这五千甲卒,皆是陈海身侧扈卫那样的精锐,实力还是不容小窥啊。

鹤婆婆鹤真人对宿卫军绝谈不上有什么好感,将杨巧儿、赢累母子安全的护送到秦潼东关城外,她的责职就算是尽到了,就一刻都不肯多呆,直接带着一路护送至此的战禽营灵禽、甲卒腾空而去。

凤雏大营乃是文勃源和赵忠他们历尽千辛万苦亲手建立起来的嫡系实力,到了这里,看到凤雏大营驻秦潼西关主将郭胜率扈卫出关城来迎接,赵承教心里才真实踏实起来。

郭胜也是燕然宫诸宦之一,受封乡侯、中常侍,以车骑将军职,督掌宿卫军在京西及秦潼山两关及潼北诸府的十万精锐,在燕然宫地位仅次于文勃源、赵忠、赵承教三人。

郭胜也是道丹境中期修为,此时身穿赤焰灵甲,乘丈高余、威猛异常赤狡灵兽,在千余扈从的簇拥下出城来,给赵承教、杨巧儿、赢累等人行礼。

郭胜昨天才接到了灵鹄传讯,赵承教、杨巧儿、赢累从秦潼关借道,但不会在秦潼关逗留,郭胜这时候也准备好了车驾。

杨巧儿和赢累看到郭胜身后那十几乘简陋车驾,尽管猜到他们到燕京后,并不会受到文勃源这些宦臣的重视,但是这时候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赵承教看在眼里,却不愿解释什么,向杨巧儿躬身施礼道:“过秦潼东关,还要行千余里才入燕京城,为避免夜长梦多,咱们就早点上路吧。”

杨巧儿和赢累所谋也不小,自然不会在这等细枝末节上和内廷众人计较,只是应答的时候,多少有些怠慢。

等他们掀开车帐的时候,却由衷的惊了一下。

他们所乘坐的铜车,外面看似简陋得很,但车厢里分前后两室,前室又六名赢累看不透深浅的剑侍盘膝而坐,这六人各将灵剑横在膝前,杨巧儿猜想他们必是贴身护卫她母子周全的死卫。

看到杨巧儿、赢累母子上车,这六人也只是微微颔示意,有如深潭般的眼睛没有流露丝毫的感情色彩。

这六名剑侍,未必比赵承教身边的剑侍修为更高,但杨巧儿毫不怀疑一旦遇险,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拼上性命,也不知道文勃源这些人,怎么在太子赢丹等人眼鼻子底子,培养出这么多的精锐来。

车厢的后室从外面看虽然不甚起眼,但是内部别有洞天。

车厢一人多高,长十多步,宽五六步,以明黄色为主基调,透着那么一股威严。

车厢底部铺着两三指的纯羊绒地毯,车厢的正中摆着一个紫檀木的香几,上面摆着几样珍果,杨巧儿以前得宠的时候是吃过的,但是二十多年再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名字。

香几的一侧摆着一个宽大屏风,屏风上雕镂着云母纹路。几张雅致而不失舒适的玫瑰椅错落在车厢两侧,杨巧儿在侍婢的搀扶下扶辕上了车,入脚处一片绵软。

这车厢为了安全着想,从外面看起来围了个密不透风,但是等到那上好的缎子车帐放下来的时候,却现完全没有气闭的感觉。杨巧儿和赢累相对坐下之后不久,就听到几声马嘶声,车驾动了起来,他们却丝毫感觉不到车身的颤动。

杨巧儿伸手往车壁摁去,她虽然不善与人搏杀,但好歹也有明窍境的修为,但她手掌间递出去的巨力,一入车壁就化为无形。

杨巧儿心里微微震惊,这时候才知道,这乘铜车看似普通简陋,但道丹境强者三五击都未必能轰开,郭胜替她们母子安排,不可谓不心细。

母子二人相视一笑,再无他话。

此时五千兵马在郭胜副将的率领下,也轰隆动了起来,护送着车驾远远的向燕京而去。

尽管五千精锐能够牢牢的将杨巧儿母子护卫周全,但是为了不节外生枝,一路上二人都不会下车暴露在旷野之中,一应吃穿用度,都有侍婢送上车。

陈海为杨巧儿、赢累挑选四名贴身女侍,都有辟灵境修为,途中将母子二人侍候的周到无比,这一路也不知道行了多久,车驾才渐渐停住。

少顷,有侍婢过来掀开车帐,请他们母子二人下车。

下得车来,却现车驾停在一处风景秀美的山庄之前,左右都看不到密集的建筑城,显然不是在燕京城里,更不是在燕然宫里。

有几个锦袍中年男子站在山庄大门前在说着什么,见着二人困惑不解的下车来,便迎了上来,躬身施礼道:

“臣文勃源见过夫人、累公子!”

杨巧儿和赢累连忙回礼。

“为什么没有直接回燕京城去见帝君?”杨巧儿双手攥得紧紧的,心里紧张的想:“难道离了那所监牢,又换了一处继续被囚禁着?”幽禁二十年,杨巧儿对益天帝的印象已经是变得极淡薄,甚至心里滋生太多的怨恨,但这时候却渴望见到益天帝,也知道唯有益天帝,才能给她母子最大的庇护。

“文大人,这是在哪里,赵承教他现在又在何处?”赢累没有看到赵承教下车来,疑惑不解的盯着文勃源问道。

文勃源微微侧了一下身子,看了看赢累和杨巧儿,虽然面色如常,但行走之间姿势有些僵硬。

他心思细腻,自然能猜到二人心中的想法,微笑着回道:“赵大人身受重伤,再耽搁下去的话,恐怕道丹就要不保了。所以在半途之中,就先赶往宫潜修疗伤去了。眼下朝堂之中虽然计议已定,但还有不同的声音,夫人和公子的身份还没经过内廷确认,现在进京恐怕多生事端,是以接应夫人和公子的车驾也都简陋了一些,也目前只能暂时将夫人及累公子安顿在这座山庄里,还望勿怪。赵忠大人眼下正在燕京筹谋,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传来,到时候我们一起进京。”

杨巧儿母子二人听到这里,缓缓的舒了口气,这才有心思看起了周围风景。

母子二人当年幽居河西荒僻之地,所住的院落虽然也精巧精致,但总有一股森然令人压抑的气氛笼罩,现在一路行来,看那凿池堆山、奇花异木,无不透着那么一股诗情画意,心情也都舒畅了起来。

转了几道院子,踏入雕栏画栋的正厅之中,文勃源道:“夫人和公子一路辛苦,微臣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如果有需要的话……”

文勃源拍了拍手,外面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十几个婢女流水般走了进来,站成两排之后都齐齐一福:“参见夫人,小姐。”

文勃源笑着说:“夫人与累公子,以后在山庄有些事情,尽请吩咐这些下人就好了。”

这些婢女都是文勃源精心挑选出来的,一个个环肥燕瘦,风情万种,都穿着一致的齐胸襦裙,襦裙是薄透的白色宫纱缝制,曼妙的身材在宫纱之中若隐若现。白腻腻的一片在厅堂之中站着,直看得赢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文勃源心中暗笑道:“陈侯赠给累公子的婢女虽然也都可人,但毕竟对这处院子不熟悉,以后就让这些婢女伺候夫人公子吧。”

文勃源言下之意,是要将陈海安排给杨巧儿、赢累的贴身女侍给隔离开。

杨巧轻轻了拉了一下赢累,赢累仿佛突然察觉到一样,咳嗽说道:“陈侯对我和我娘有救命之恩,这样做怕是有些不妥,要么……”他嘴里说着话,但眼珠子在文勃源送来的这些美艳婢女身上打转,似乎也觉得难以取舍。

文勃源哈哈一笑道:“陈海刚从横山往北收复一些蛮夷之人,给累公子挑选的女侍,未必能将累公子跟夫人照顾后,先留她们在外院听着累公子跟夫人的吩咐,等那天真正调教过来,再让她们进内院贴身侍侯不迟。”

“如此甚好,”赢累迫不及待的答应道,好像就生怕文勃源将这些美艳的婢女都收回去。

文勃源转身之后,脸上的笑意更盛,看来这对母子果然如同赵承教所说一样,如果这样的话,接下来的事情无疑更好办的多。

文勃源挑选的侍女无疑是非常懂规矩的,纵然他带人走后,剩下的人没有得到吩咐,也都低着头候命,所以她们自然没有现,杨巧儿和赢累对望间的疑虑跟阴云。

第五百零七章 受封

把杨巧儿、赢累母子送走之后,陈海就静下心来,每天除了推演更精微的天机禁制、研究更精密的战械结构,更主要的工作还是推动榆城岭的防线建设。

经过大半年的迁移,拓跋诸部所交出的四十万苦奴以及一部分黑燕军将卒家小,也都6续迁到雁荡湖沿岸的城寨安置,加上天水、秦川等的失地贫民涌入以及从燕京流放过来的罪民,使得横山、雁荡、潼口一线的人口数量,在短短不到三年间,就急上升到五百万规模。

天机学宫及龙骧军,此时还是最大限度的从各地换取生产物资,沿雁荡湖兴修水利、开垦荒地,陈海还是推动着争取在今年,横山府境内粮食生产就能达到自给自足的程度。

这样,龙骧军在天水郡北部的根基,才算是真正的坚实起来。

此外,陈海还在雁荡、横山、潼口等城以及秦潼山西麓深处设立天机学宫的下属道院,主要是从北迁贫民子弟、黑燕军将卒家小中招募弟子,进行培养。

特别是黑燕军残部值得挖掘的潜力太雄厚了。

黑燕军残部近三十万将卒家属,其中十到十四岁的少年,多达四万人,他们从一开始就是黑燕军残部及阎渊重点保护的后备力量。

阎渊率残部北逃途中,虽然没有打什么硬仗,但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严寒加饥荒,损失过十万人,但这部分后备力量大都保存下来了。

而且这部分少年自幼随父辈从军,都有一定的武修底子,而且统一修炼的,还是陈海抄入练兵实录里的基础武道。

这部分少年,以及黑燕军里十四到十八岁间的少年将卒,总计六万余人,都赶在年初最先安排南迁,安排到各个道院里,进行更体系化的武道、玄法及天机傀儡、兵术等方面的修行。

与诸阀关于血魔傀儡的交易,也到夏末6续完结。

跟董氏一样,苗氏等阀并不愿意将他们在聚泉湖未来两年的淬金铁产量份额都交出来,最终还是选择淬金铁加其他物资及修炼资源,交易天机学宫手里的四百头血魔傀儡。

这笔交易完成,整个益天帝八十三年的上半年,龙骧军就足足多获得近一千五百万斤的淬金铁;而粮食、普通的精锻铁料更是数以亿斤计、牛马数十万匹。此外还有赤髓铜、砂辰金、钨金等极珍炼器材料,赤血膏、补元散等初级灵药,也差不多有上百万斤之多,此外,还要再加上近千件低级玄兵灵甲。

这一批所得的物资,看上去极其庞大,但到八月末也差不多消耗掉七七八八。

编练一支强军,以及这么短的时间内,安置那么多的迁民,所消耗的资源之巨是难以想象的。也亏得黑燕军残部虽然破落,但多少还是有些物资基础,不需要完全依赖龙骧军这边供给。

有些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特别是阳山与榆城岭两地间如此巨量的物资及人口流动,怎么都不可能瞒过诸阀的眼线?

而宿卫军凤雏、龙骧、虎啸三大营,凤雏、虎啸都编有三十万精锐,唯独龙骧大营始终只编有五万兵马,陈海这时候即便是收编黑燕军残部,也仅仅是勉强跟凤雏、虎啸达到平衡,这使得朝堂之上,除了英王、太子赢丹及诸阀一系的王公大臣,频频在朝廷攻击陈海与叛匪勾结,文勃源等燕然宫一系,反倒不能指责陈海什么。

而有文勃源那边拖着,别人即便拿到真凭实据,也没有办法给陈海定罪。

河西出兵拿下鹤翔郡那么大的事情,朝堂都没有能说几句废话,还能拿陈海怎样?

陈海也是这时候,才有大量的淬金铁多余出来,在秦潼山西麓深处的秘密工场,为重膛弹配套铸造大量的新型淬金重锋箭。

除了供给九阀四百具血魔傀儡,陈海手里还有六百具血魔傀儡,则是通过一些秘密渠道,6续流入华阳宗、吴氏、武藏军等二三流势力,换取一些资源,补充龙骧军的不足。

一具血魔傀儡,相当于一件地阶战兵,价值自然不菲,也唯是如此,天机学宫从益天帝八十三年起,才能将大量炼制成的天机战械,直接编入龙骧军、黑燕军残部以及秘密送入此时还留在尧山的铁崖军第二大营,而不是卖出去交换其他资源。

龙骧军所编的重膛弩数量,也是一直到八月末,数量才增加到一百具;轻型及重型天机战车,也是到八月末总数才增加到一百乘。

除了繁琐的军政事务外,陈海更专注做的一件事,就是要造威力更强的级膛弩。

他设想中,三到四具箭阵匣组联,将弩膛加长三倍,配合特制的破甲重锋箭,则能在重膛弩的基础上,将射程及穿透性能,大幅提高三倍以上。

然而多具箭阵匣组联,需要绝对的同步,需要研究全新的阵法禁制,才能实现这一步,这么一具级膛弩,以箭阵匣内部的阵法禁制复杂程度,就相当于一件玄阶上品法宝了。

弩膛的材料以及破甲重锋箭,都需要以更高级的像砂辰金、精玄铁这样的极珍金铁炼制,甚至破甲重锋箭还要额外镌刻破甲符篆等,无论是时间还是成本,都绝非普通重膛弩能及的。

陈海在尧山时,就将级膛弩的制造图卷想透了,但在湖心岛,除了郭泓判之外,还调集十数匠师全力辅佐,花费不知道多少极珍金铁,也足足用了半多年时间,才成功造出一件样器。

然而这一件都是值得的。

级膛弩所射破甲重锋箭,甚至能在六千步外,直接洞穿血魔傀儡,攻击力堪比地阶法宝。

然而吴蒙他们心里有极深的困惑,级膛弩所花的代价,不比一具地阶法宝稍差,但射降低到一息一,是攻击力极强,但这么慢的射,除了攻击城墙等固定目标之外,甚至连辟灵境的武修都能轻易闪过,有制造的价值吗?

当然,即便只能攻击城墙,陈海也要求天机学宫每半年制造一具级膛弩备用,想着后续还能继续改进阵法禁制,不断的提高其性能。

这一日陈海又是推演了一整天,还是没有丝毫的收获,他皱了皱眉头,将所有的纸卷道书都收了起来。在一旁红袖添香的苏绫露出询问的神色。

陈海揉着眉头笑了笑道:“真是命苦,怕是清净日子要到头了。”

果然在黄昏时分,就有一艘大船靠岸,衬着漫天的红霞,房奚俨沿着舷梯而下,笑逐颜开的向陈海恭手道贺:“恭喜陈侯,贺喜陈侯。帝子已经还珠驾前,陈侯立下救孤之功,又治地守边有功,圣上龙颜大悦。虽然一众大臣都多加阻拦,但是在文大人和赵大人力争之下,还是为陈侯争取来了乡侯之赏。”

乡侯之爵,多少人奋斗终生也不见得能够到手,但是在陈海看来,还远不如将横山、榆城岭划地为一郡来得实在。

只是他也知道目前的形势,扶持赢累登上帝位才是最紧要的事情,能为自己争取这个乡候,怕也是想藉受封之机让他进京议事吧——这说明赵忠等人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了变化。

陈海早就摆好了香案,房奚俨手拿圣旨站在香案一侧,宣读了起来:“承益天帝诏: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昔日,妖气未扫于榆城,实乃天水要害之地。天机亭候陈海,草创潼口、雁荡一线于北,遂成榆城岭犄角之雄。实乃朝廷砥柱,国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宠命乎。兹特授尔为天机乡候,锡之敕命。于戏,显扬之盛事,国典非私酬,燕翼之深情,巨心弥励。益天帝八十三年八月十三日。”

陈海叩谢接旨,和房奚俨把手往灵岛洞府而去。陈海现在修为高绝,之前看房奚俨面色惨白,行走迟滞,知道他重伤未愈,现下一搭手,却现这房奚俨想恢复修为怕是难了。

房奚俨察觉到陈海的异状,微微笑道:“陈侯不用看了,那日咱家生生受了那玉山印一击,虽然经脉无甚大碍,但灵海秘宫却残破不堪了,想要重修回来却是难上加难了。不过咱家还是要谢过陈侯,不是陈侯仗义相助,怕是帝子和赵大人都要陷进去了。”

陈海笑了笑,道了声好说。

天色已晚,陈海就安排房奚俨在灵岛洞府休息,第二天一早,将房奚俨送走之后,他带着苏绫骑乘苍羽灵鹰回雁荡城横山城飞去,苍遗带着四妖在后面紧紧跟随。

陈海照律只能带一千精锐扈卫进京受封,他这次也是规规矩矩,借道天水郡往燕京城径直而去。

临行时苏绫打了退堂鼓,执意不和陈海进京,陈海劝说了一阵,也只能作罢。

他知道知道苏绫其实还是有阴影的,陈海始终一直没有正妻,说不得这次进京就会有人拿这事说事,苏绫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也不愿为这事烦恼。

少了苏绫的陪伴,陈海这一路就走的有些枯燥了起来。所幸半途之中姚文瑾从聚泉岭赶来与他会合,在车帐之内和他聊聊燕京趣闻,这才好过了许多。

陈海并没有刻意的赶路,因为根据他的消息,燕京的局势离争出胜负还有一些时间。表面平静的燕京城底下暗流涌动,若不是事关整个燕州局势,乃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到来的血魔大劫,陈海更乐得躲在极北之地逍遥快活。

脚步再慢,路途终有尽头,巍峨壮观的燕京城终于还是遥遥在望了。陈海看着这个自己生活过城市,蓦然间一个倩影浮上心头。董宁现在精绝都护府已经彻底站稳了脚跟,但是自己和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了。每每想起那个傲然独立的佳人,陈海心中都是万分愧疚。

历数自己在燕州十数年的时间,对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怕只有陈烈和董宁二人了。只有他们二人不但丝毫不索取,还尽心尽力的为自己默默奉献着。

陈烈闭死关已经三年有余了,迟迟没有出关的迹象,自己这么深的积累,当日还是依着血丹这才险之又险的成了。

陈烈在河西算不得好过,自然不会又自己的机缘,没有外物的辅助,成就道丹艰难也是在陈海意料之中。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烟视媚行的宁婵儿,她炼制蕴道天丹已经半年多的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丹成。

陈海叹了口气,使劲的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抛在脑后。他多年以来的筹谋和积累,就要看燕京之行的顺利与否了。

正行走只见,心神一动,一队人马匆匆赶了过来。

陈海吩咐车驾停了下来,却见是董潘在十数河西道衙兵的簇拥,往这边追上来……

第五百零八章 相遇

无论是天机学宫的建立,还是龙骧大营的崛起,都或直接或间接遏制了河西继续扩张的步伐,陈海心想虽然他对河西还有念旧之心,但河西此时没有将他生吞活剥了,却不会对他有什么好感的。

陈海实在想不出董潘有何要事,急冲冲的从后面追过来。

陈海吩咐左右扈从放缓度,让董潘策马靠过来。

此时正值秋初,酷暑未去,董潘因为追赶陈海,黄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胖胖的脸上不住的渗出来,滑落在锦袍之上,他也不管身上的锦袍价值几何,拿起袖子就往头上擦去,哪里有半点世家子弟、狮城岭道院监院的仪态?

董潘虽然貌似粗豪,但是心思细腻的很,以他明窍巅峰的实力,早就已经寒暑不侵,但是遇到重视的人,还总爱做出这种普通人的样子,用意也是要让人对他起轻视之心。

这些陈海是知道的,微微一笑也不点破,站在那里等着董潘说话。

董潘又重重的喘息了几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平下刚才一路狂奔的狼狈,深吸了口气,满面笑容的拱手六道:“听闻陈侯此次进京要受乡爵之赏,董潘都未来得及相贺,还望陈侯莫要见罪。”

陈海笑眯眯的回道:“侥幸而已,不值得称道。聚泉岭事务繁杂,董真人怎么也有闲赶到燕京来?”

董潘听陈海这么一说,苦笑起来,说道:“燕京时局纷乱,神侯他老人家这次打算派秦穆侯任进奏使驻京观望形势,因我对燕京熟悉些,便先调我到燕京,给秦穆侯打理落脚地……”

陈海微微一怔,没想到河西这时候会派董寿进燕京,但转念又想明白过来了。

燕京不管怎么乱,都伤及不到河西的根本利益,但河西可以趁燕京动乱,从中攫取更多的利益,所以河西才会将董寿这么重要的人物,再次派到燕京,以便能与诸阀及燕然宫内廷势力直接交涉吧。

然而董藩急冲冲的追上来,大概不会是专程告诉他这事吧?

董潘见陈海脸上阴晴不定的,小声说道:“陈侯,此时人多嘴杂,我们可否换个清静之地一叙?”

“那就请入我车驾一叙。”陈海见董潘一副要商议秘事的样子,说道。

董潘随陈海走进宽阔的铜车里,苍遗、姚文瑾坐在靠窗的锦榻前,正弈棋为乐,看到陈海与董潘进来,也只是微微颔,没有要避让的意思。

苍遗须皆白、一袭青衣;姚文瑾中年人的规模,但脸上伤疤纵横交错,面目可憎,令人都不想多看两眼。

董潘明窍境巅峰修为,看得出青衣老者也是修成道丹的人物,却想不起地榜里有人是这般模样,而看疤脸中年人,也就明窍境初期的修为而已,没想到在陈海的车驾,还能有坐着弈棋为乐的地位。

陈海看董潘迟迟不开口,开口说道:“苍老与曹真人,皆是我绝对信任之人,董执事有什么事情,尽可说来。”

董潘正了正颜色,虽然知道以陈海的修为,绝不会让他们的谈话,令车厢之外的人听去,但还是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道:

“华阳宗掌控天水诸郡已有千年,然而吴氏等族弄权,贪婪无道,盘剥地方,搞得天水郡民不聊生,陈侯有没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此话怎说?”陈海不动声色的盯住董潘,脸色沉毅的问道“董家总不可能好心,让我白白占得天水郡吧?”

“陈侯取天水,董氏取秦川,两家各取所需如何?”董潘试探的话挑明了说出来,他也想看看陈海到底有多大的野心,心想换作其他枭雄,多半是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

苍遗浑不管董潘跟陈海说什么,但董潘此话一出,坐在一旁的姚文瑾神色却是一凛,转头朝二人看过来。

陈海则盘膝坐着,表面上虽然毫无异样,但是一手轻轻敲击着膝盖,显然是盘算着什么。

董潘神色紧张的盯着陈海,试图从陈海的表情中判断出些什么东西,但是陈海始终古井不波的样子,并没有太多的信息透露。

陈海并没有让董潘等了太久,片晌后,便轻轻的说道:“此事我知道了,董执事请回吧。”

董潘微微一怔,一时也搞不清楚陈海这是心动了,还是拒绝了董氏的建议?然而此时陈海已经挥袖打开车门,示意请他下车。

董潘此时也知道陈海的地位高他太多,没有办法赖下去等陈海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应,下车他站在驰道一旁,目送陈海的车驾缓缓启程,向燕京城而去。

虽然陈海此次进京的扈从,才千余人,但董潘注意到扈从队伍里那五十多辆用风焰匣驱动的大型铜车,车轮又宽又厚,压在雨后稍有些泥泞的驰道上,痕迹极深。

董潘忍不住冲动,想冲上去将这些铜车里揭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重膛弩,又装了多少具血魔傀儡。

等陈海的车驾驰过,董潘才在十数扈从的簇拥下,从岔道往北面驰去。

“陈侯,董氏竟然用此事试探你,意欲何为?”姚文瑾满脸的不解。

“董氏还是不会放弃往东扩张的野心啊,”陈海微微一叹,说道,“或许同样的话,董氏也找武藏军、华阳宗说过,不管我们三家有动心,又或者根本没有动心,但至少能在我们三家之间埋下间疑的种子——是一招离间计啊。再者说,董氏也应该是预料到燕京很可能会生动乱,他们也是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继续扩大地盘。”

姚文瑾点点头,知道燕京一旦生动乱,河西受到的牵制就会减到最低,要不然等燕京的形势稳定下来,燕京这边就绝不可能坐镇河西吞并天水郡、秦川郡,进而从西边直接威胁到燕京的安危。

陈海此时既不能削弱河西的实力,又要遏制河西东进的野心,也实在头痛,他甚至都担心河西此时对雁荡原也已经有了什么想法,毕竟河西在太微山东北麓的卧龙岭防线,是可以直接出兵雁荡原的。

一路上带着纠结跟头痛,陈海带着一千精锐扈从靠近了燕京城,在如血的夕阳下,进入梅坞堡北面十数里外的曹家堡。

早年陈海将曹氏一族迁到聚泉岭安置,但也有一部分曹氏族人留在秋野河畔结寨而居——这些年来,在周景元的主持下,也是一定在暗中加强曹家堡的实力,作为天机学宫及龙骧大营,向外分销天机战械的一个重要据点。

陈海照律是可以率一千扈从进京,但这一千扈从不能带入燕京城里,自然是留驻曹家堡随时听候命令。

周景元已经提前一步赶到曹家堡,将内堡清空出来,作为陈海的临时行辕,不仅一千精锐扈驻扎进去,五十多辆铜车也直接驰入内堡才停下来,曹族人都不知道这些铜车里装了什么东西。

除了明暗哨岗分布曹家堡内外,曹族人很快也看到有数头灵禽升入万丈高空,监视着曹家堡方圆数十里内的一切动静。

与此同时,董潘在十数扈卫的簇拥,也快马加鞭的赶到前面的梅坞堡。

将随从扔在前院,董潘步履匆匆的向梅坞堡后面的桃花坞走去,就见已经赶到燕京的秦穆侯董寿正负手站在桃林之前,盯着北面的曹家堡方向。

“那陈海怎么说?”董寿回过身,问董潘道。

董潘行礼道:“陈海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他已经知道这事,就让我下车,没有要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董潘将他跟陈海会面的细节,跟董寿一一道来。

“哦,陈海身边还有一名来历不明的道丹境强者贴身护卫?看来道禅院余孽,真是都投靠此子了,”董寿微蹙眉头,又不满的说道,“偏偏父侯与我大哥,这时候竟然还优柔寡断,拿不定主意。”

第五百零九章 姚女

姚氏在燕京城内虽有奢华之极的府邸,但真正的根基之地,还是在位于秦潼山东麓延伸出来的支脉玉庭岭。

玉庭岭绵延二百余里,大小溪流在玉庭岭的东南角汇聚成秋野河,浩浩荡荡的往东南方向的燕京城流淌而去。

作为京畿九城之一的玉庭城,就背依玉庭岭,座落在秋野河的上游。

姚氏自崛起以来,子弟繁衍不知道多少人,主要以玉庭城为核心,在玉庭岭南北两麓结寨而居,而玉庭城的城主、都尉等职,也历来都是姚氏子弟世袭。

当然了,除玉庭岭几座主峰,乃族中宗老潜修洞府、严禁外人擅入外,玉庭城也分内外城,外城有近二十里纵深,但方圆四五里的内城,才是姚氏一族真正的核心,也是姚氏嫡系子弟的聚居之地。

数以十万计的旁支弟子,苦修勤练、争取军功、政绩,无非是争取获得阀主及族中宗老的认可,在内城占有一席之地。

在内城的一个角落里,一处两进规模窄小院子静静的矗立在那里,除了几丛金星斑驳的灵竹外,这座小院子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建筑在黑沉沉的夜中虽然看起来有些气势,但走近之后,看那斑驳的青石墙,被风化了的飞檐,都无声的诉说着这个宅院的没落。

院子里面黑漆漆的,只有西耳房还有模糊的灯光亮着。

此时的姚玉瑶就坐在房中,盯着案上的一枚闪着绿色光华的灵剑呆。

房中除了一些必要的陈设,再无其他长物,显得分外的寒酸。

过了好一会儿,姚玉瑶轻轻的舒了口气,拿手一指,那灵剑化成一道绿光,剑光灵动的犹如游鱼一般,在桌下梁间无声的穿梭着。过了好一会儿,她骈指一收,将剑光敛了在衣袖之中。

剑光刚刚敛去,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锦袍青年迈步走了进来,不等姚玉瑶招呼,就大咧咧的坐在了她的面前。

“姚轩,这么晚了你私入他人内宅,不怕我在爷爷面前告你一状?”姚玉瑶恨恨的盯着姚轩说道。

姚轩哈哈一笑,不屑的说道:“我正是接了阀主的命令,特地过来嘱咐你一声,让你最近老实点儿,千万不要出去惹是生非。”

姚玉瑶冷哼了一声,将满是寒意的俏脸一转,不再去看他。

姚轩丝毫不以为忤,站起来绕着姚玉瑶转了几圈,啧啧的说道:“姚大小姐还是这么大的脾气,你以为这还是你爹在的时候?宗阀之中哪有这么温情脉脉,之前你在玉庭岭趾高气扬,说到底还是仗了你爹的势。现在你爹被陈海那个狼心狗肺的贼子给杀了,你高兴了吧。当初你与那贼子,不是青梅竹马、交情很好么?你们还经常联合起来欺负我,一点不把握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可如今呢?陈海杀你爹的时候,可有顾念过你们以前的情谊?”

姚轩出口狠毒,话越说越过分,姚玉瑶渐渐绷不住了,杀心骤起,玉掌拍案,一道绿色剑芒从衣袖之中暴起,向姚轩的臂膀处猛刺而去。

姚轩虽然较之陈海有很大的距离,却也不是姚玉瑶能轻易欺负的。只见他微微一动,身后灵剑如鬼魅般的迎了上来,叮的一声脆响,将姚玉瑶的灵剑击飞了出去。

姚玉瑶手掐剑诀,驭使着灵剑又要冲了过去,却听到隔壁正房之中,一个沙哑的女声传了过来:“玉瑶住手。”

“娘你不要管,自从爹爹去了之后,姚轩这狗贼几次三番的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今日我须留他不得。”口中说这,手下却不怠慢,驭使着灵剑叮叮当当的和姚轩斗在一起。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一个头散乱的中年美妇衣衫不整的冲了进来,满脸惶急的对姚玉瑶喊道:“你真要气死为娘么?”

姚玉瑶嘴上很硬,但是看到中年美妇的样子,心中一痛,绿色灵剑呛啷一声被姚轩嘣了出去,姚玉瑶顿时往地上委顿过去。

中年美妇一看大惊,飞快的抢了过去,堪堪在姚玉瑶倒地之前将她扶住。此时前院的人察觉到了后院的动静也纷纷赶了过来,看到场中的情形,登时大怒,就要上去和姚轩斗在一起。

那中年美妇探查了一下,见姚玉瑶只是被震了心神,并没有什么大碍,回头喝到,“住手!”

她将姚玉瑶扶到圆凳之上,转身对满不在乎的姚轩道:“外子不幸蒙难于极北,虽然是自取其咎,但是我们这一支也不是能任人欺负的。若你再有如此无礼的举动,我就是自逐家门,也饶你不得。”

姚轩哂然一笑道:“婶娘,欺负这个词用的太重了吧,我只是来传达一下阀主的意思,谁知道玉瑶妹子就悍然对我出手,我不还手,任她杀么?”

说完转身就要扬长而去。

姚文瑾死后,他这一支就迅衰落了下去,现在能还留在姚玉瑶母女身边的,无一不是姚文瑾身前忠心耿耿的弟子。

此时见姚轩伤人之后想要转身就走,他们如何肯依,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堵在门口,就等师母一声令下,就给这小子一个好看。

中年美妇叹息看了看作声不得的姚玉瑶,叹息了一声,挥了挥手,让他们让开。

姚轩得意的一笑,前足跨出门后有回过头来轻浮的说道:“玉瑶妹子脾气倔强,阀主的命令怕是她记不到心里,我再给婶娘你说一遍,免得到时候惹出了什么祸端,怪罪在我头上。陈海那厮今日已经到了燕京,怕是这两日就要进京城受封了。陈海那厮已经道丹有成,婶娘你可要好好看着玉瑶妹子,千万不要让她一时糊涂,前去找死。”

姚玉瑶一听又是大急,回就要骂去,可她娘牢牢将她制住,姚玉瑶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出声音,眼睁睁的看着姚轩吊儿郎当消失在门外。

中年美妇待姚轩走后松开姚玉瑶,见姚玉瑶还要追出去,坐在那里凄声说道:“你爹走后,大房看我们一直不顺眼,姚轩这些人敢三番数次过来打事,也无非是大房在背后怂恿,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眼下我们母女唯有小心翼翼,才不会被他人抓住把柄,你这样闹下去,非要把为娘逼死才甘心么?”

姚玉瑶满脸愤恨道:“凭什么,我虽然现在修为不高,刚刚有辟灵后期的修为,但在这一代子弟中,比我强者,也绝不过十数,爷爷就真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房把我们逼死?就说这姚轩,以前狗一般的人物,在我面前大气都不敢喘,现在有了大房撑腰,几次三番的来耀武扬威,这种日子我是活够了。”

“说什么傻话!”中年美妇被姚玉瑶气的瑟瑟抖,噙着泪水厉声喝到:“你死了让为娘还怎么活?”

姚玉瑶抱着双臂坐在圆凳之上,背对着中年美妇一声不吭。

中年美妇见惯了她使小性子,劝了半天见没有什么反应,叹息一声,让几个弟子先离开,她回房休息,留姚玉瑶独自在那里反思。

窄小的室内,烛影渐残,姚玉瑶坐在那里始终没有动上一动。

往昔和陈海一起修行玩耍的场景,姚文瑾溺爱自己的画面,在脑海中一幕幕的浮现,一幕幕的模糊,最后只有一幕画面定在那里,那就是姚文瑾浑身僵硬的在雁荡城旗杆上晃荡。

此仇不报,不共戴天。

烛火渐渐熄灭,不大的窗棂外,天已经泛青。

高门大阀的子弟此时都被催促起来勤修苦练,下人们更是早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不时有匆匆的脚步声和低沉的说笑声传来。

然而这些和姚玉瑶都毫无关系,从父亲姚文瑾死的那一刻,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

然而,报仇又谈何容易?

且不提陈海身边强者如云,就连他本人都也踏入道丹境,对姚玉瑶来说,就是高山仰止的存在,她和几个师兄就算拼死,也不能伤及分毫,恨又有什么用?

再说了,几位师兄对父亲忠心耿耿,她怎么能让他们白白的就去送死?

宗门之中能威胁道丹境强榜强者的法宝道符,不是没有,但这些都不是她此时能接触到的。

姚玉瑶左思右想,皆不得法,心情烦躁,便起身往院子外走去。

推开门,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城里不许擅自御剑飞行,但姚玉瑶却管不了太多,直接御剑而起,越过城墙,往燕京方向飞去。

守将追出来见是姚玉瑶,便也收入祭出的法宝,由着她去。

出得城来,姚玉瑶心想京畿之内,欲除陈海而后快者绝不在少数,辨识了一下方向,便御剑往武胜关方向飞去。

要说欲除陈海而后快者,姚玉瑶相信除了她之外,英王赢述绝对排在前列,心想着英王殿下或许会助她刺杀陈海,她在数百丈的高空之中,想到这里也是情绪强烈波动,仿佛陈海下一刻已经惨死在她的谋划之中了。

然而姚文瑶刚刚飞出玉庭岭的范围,忽然一阵冰寒的气息向自己笼罩过来。姚玉瑶大惊失色,但哪冰寒之气出现的极其诡异,不等她做出反应,就将她牢牢冻结,意识陷入黑暗……

第五百一十章 谋刺

昏迷中,姚玉瑶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

忽而是父亲第一次抱着自己御空飞行,在蔚蓝的天空中,洒下银铃般的笑声;忽而是当年和陈海一同接受启蒙的场景,在玉庭城听族中老夫子用那令人昏昏欲睡的声音讲解讲义。

突然,陈海狰狞着手执染血的刀刃扑过来,就看到她父亲只剩下半截残躯吊在旗杆上厉呼:“玉瑶快走。”

姚玉瑶却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无情的紧抓住,不仅身子动弹不了,连声音都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刃,朝她胸口扎过来。

“啊!”姚玉瑶从噩梦之中被惊醒,像是窒水后猛然脱离水面,急促的呼吸些,四周一片漆黑,耳边能传来滴答滴答的水珠溅射的声音。姚玉瑶凝神向四处望去,觉自己应该在一处山洞之中,四周都是奇形怪状的石笋。

她脑子一阵疼痛:“自己是在那里?”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听到一阵天籁般空灵的声音传来:“小丫头,你醒了?”

姚玉瑶悚然惊起,昏迷前的遭遇清晰了起来:“什么人,敢暗算我!?”

姚玉瑶心神一动,现自己窍脉灵海都没有受制,惊怒之下,摧动一抹绿色剑芒,在黑暗中陡然亮起,向声音的来处疾刺而去。

“咯咯咯咯!”一阵勾魂摄魄的笑声响起,那灵动无比的飞剑攸然在半空中,任姚玉瑶如何催动,就是不能动弹分毫。

“小姑娘修为不高,脾气倒是不小啊。”声音越来越近,两个黑色的身影缓缓的滑了过来。

她虽然修为不高,但是生在姚阀之中,见识却不小,却完全看不透眼前两人的修为深浅。

“不知是哪位前辈在上,玉瑶身份地位,当不得前辈戏耍。”姚玉瑶又惊又疑的问道。

看到姚玉瑶却也不是彻底的慌乱无度,那两个神秘人都是有些赞叹,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我且问你,你可认识那陈海。”

“陈海”两个字进入姚玉瑶二中,登时让姚玉瑶脑门炸,这两个字如同她的逆鳞一般,陈海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能安心。

想到这里,姚玉瑶咬牙切齿的道:“难道前辈二人是陈海哪狗贼派来的么?他也太过小心了,晚辈区区辟灵境低微修为,也值得两位前辈亲自出手?”

她这厢咬牙切齿的话只换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声,噗噗的几声轻响,数个光团在洞窟中悄然绽放,两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出现在姚玉瑶的眼前。

这两人正是赤濡和赫萝。

当日沙滦拼死将赤濡送回瀚海之中,他自己在苍遗、陈立他们的围攻之下形神俱灭。赤濡恨之久恨,但自知修为不够,只能强忍着悲痛前往无尽海域去寻自己的姐妹赫萝。

赫萝得知沙滦的死讯后也是大惊,毕竟沙滦在瀚海的几大海域之中,也是惊才绝艳的存在,当年为了帮赤濡修炼蕴道天丹,悍然放弃了无尽海域的洞府,搬迁到了临崖海域那种危险地带,这种气魄着实震惊了许多大妖,这其中也包括赫萝。

赫萝好生劝慰一番,才让赤濡止住了悲声。

当赫萝寻味赤濡下一步打算的时候,赤濡悍然选择复仇,哪怕一生九死。

无尽海域在瀚海的深处,少了袭扰,比临崖海域要热闹很多。但是赫萝惊才绝艳,天赋绝佳,不怎么醉心修炼的情况下,就早早的结了妖丹,现在已经是妖丹巅峰的存在了。能让她看在眼中的大妖实在少之又少,自然不愿意让赤濡就这么去白白送死。

她带着赤濡在无尽海域好生转了一遭,赤濡知她心意,虽然默默的从着,但是却日渐消瘦了下去。眼见着这个自己唯一的好姐妹一天天的垮了下去,赫萝心一横,决意帮赤濡复仇。

其实赫萝已经用另一种方式修成了化形篇,在得知赤濡的想法之后,赫萝就将化形篇传授给赤濡,一向不醉心修炼的赤濡在疯狂的仇恨支撑下,只用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完全就修成了人身。

之后两姐妹在尧山东麓出海,开始紧紧的盯住陈海的一举一动,寻找刺杀陈海的机会。

但奈何陈海要么跟苍遗在一起,要么就有大量的精锐扈卫相随,所潜修或处理军政事务的洞府、府衙,护卫更是严密,赤濡、赫萝修为虽然不弱,却一直找不到行刺的机会,更何况,陈海已经将沙滦的那枚青冥镜祭炼为自己的护身法宝,赤濡心里清楚,想要报仇血恨,需要更绸密的计划。

作为已经修成妖丹的她们,实在是有无数的岁月供她们挥霍,是以她们并不着急,她们虽然为了刺杀陈海视死如归,但是愚蠢的牺牲还是不会要的。

之前在金蛟原,是一个非常好的出手机会,但收敛了气息的苍遗,虽然能骗过陈玄真、屠樵山他们,但是赤濡绝忘不了这头活了近万年的妖蛟。

当然,这段时间的打探,也让她们掌握陈海、天机学宫及龙骧大营足够的情报。

有了和拓跋部合作的先例,赤濡此时不愿意再与这种势力合作。大一点的势力虽然资源众多,但是内部利益相当复杂,难以一致,也说不定临到头将她们姐妹俩给出卖了。

害怕打草惊蛇的她们最终选择了姚玉瑶。

除了姚玉瑶对陈海有着刻骨难灭的深仇大恨,更主要的,姚玉瑶作为姚氏嫡支,在燕京城甚至神陵山以及皇宫内,都能给她们行刺提供极好的掩护。

赤濡将陈海在尧山所做的事情给姚玉瑶一一道来,听得姚玉瑶是目瞪口呆。

姚玉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陈海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深入蛮荒之地去收服妖蛮,甚至在这个过程中,斩杀修成妖胎的绝世大妖。

换做之前,姚玉瑶可能会对陈海的举动大加赞叹,但是现在她却只有更加仇恨。

有了两个站在地榜顶峰的妖丹境高手协助,姚玉瑶也是相当的兴奋,知道只要计划周密,必能杀了陈海这狗贼,为父报仇。

当问清楚赤濡她们为什么不去找英王府或贺兰剑宗合作之后,姚玉瑶也有些后怕,她也是差点不知死活的想要去找英王赢述求助。

和赤濡商定好了联络方式,姚玉瑶转身飞回玉庭城去……

*************

陈海虽然是奉旨回京受封,但是他毕竟还有龙骧都尉的职位在身,所以还是要再等下诏才能进入京城。

其实这次召陈海回京,内廷之间还是有不同的声音的,毕竟眼下的局势陈海带上两三千人马回燕京,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内廷虽然在诸阀的钳制下,兵甲粮草都不能足额供应宿卫军,但形势还没有恶化到需要请求外兵的地步。

不过,陈海无论是这些年,为宿卫军提供大量的廉价军槿,在榆城岭力抗妖蛮,还是在关键时刻救帝子赢累于危难之中,任何一件都是要大赏特赏的大功。

此时暗流激涌、人心惶惶,即便赵忠等人对陈海还有些忧虑,但也恰是如此,才需要大力拉拢。

今日一早,文勃源派人前来告知陈海,封赏之日定在七天之后。

眼下各大势力虽然在下面暗波汹涌,各自布局,但是真正能爆到台面上风波还没有一丝一毫的出现。陈海也只能在曹家堡静观其变。

送走了文勃源的使者之后,陈海和姚文瑾在一处凉亭之中弈棋。

姚文瑾回到燕主洋之后,就心事忡忡,下棋时也屡屡犯一些低级失误。陈海知他心事是什么。

姚文瑾死死的盯着棋盘上的走势,举棋半晌,叹了口气还是放下了叹道:“陈侯,我诈死已经将近三年的时间,也不知道内子和玉瑶她们过得如何?”

陈海端起香茗抿了一口,笑着问道:“你要是担心,要不我这个逆子,哪天到玉庭城拜访一下?”

“怕是不妥吧?”姚文瑾迟疑的问道。

“也没有什么,姚出云怎么说也是我的叔爷,总不至于当场将我一巴掌拍死,”陈海哈哈笑道,“再说,我们总还是要跟姚氏接触的,我先去抖抖威风,也算是做些铺垫……”

这时候突然有人来报告,神陵山学宫有人前来拜访。

第五百十一章 再回学宫

陈海听人禀报说神陵山学宫有人来访,也是略一愣神。

虽然益天帝七十三年,他是学宫西北域闱选第一,但是结果甫一出来,也没有在学宫潜修多久,就被陈玄真推荐、受文勃源、英王委托,担任西园军新编第七营都尉,调往伏蛟岭练兵。

也是因此,他这才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仔细说来,他并没有在学宫如何修行过,除了陈玄真极少数人外,他与学宫中人并没有什么旧情。

即便是陈玄真,想必此时也恨自己入骨,断无可能找上门来,在这个节骨眼上,学宫会有谁找上门来,所来又是所为何事?

陈海让姚文瑾、齐寒江他们陪着一起赶去前厅,却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时候跑过来见他。

陈海带着疑惑走进会客的前厅,就看到一名中年人,身穿学宫祭酒特有的明黄色道袍,明窍境中期修为,此时正由周景元陪同着一起坐在那里等候。

看到陈海进来,中年人连忙起身躬身施礼道:“神陵山毕乌宫祭酒宁致行拜见陈侯。”

竟然是此时还留在燕京、陪伴在太孙赢余身边的宁氏子弟跑过来见他,陈海愈的好奇起来。

当年有十数万虎贲军精锐,在宁氏阀主的率领,在黄麋原被天机巩梁、乐毅等人杀得几乎是全军覆灭,这也直接导致太子赢丹当年被迫还政益天帝,亲率虎贲军残部出燕京征讨黑燕军,而当时太子赢丹的嫡长子太孙赢余,也因为参与黄糜原战事,定罪罚入学宫思过三年。

名为面壁思过,但赢余更多是被当成质子软禁在燕京,严禁随意出没。

黑燕军溃败之后,太子燕丹与宁氏合流,率虎贲军进入雁门郡,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说法,但这几年,除了太子燕丹完全没有回京的意愿,宁氏在燕京的子弟、财物,也都大举北迁,也是打定主意要在雁门郡立足,不再牵涉到燕京城内的是是非非。

虽然文勃源当时为了压制英王府一系,暗中与太子赢丹及宁氏媾和,当时也就解除了对太孙赢余的软禁,但太孙赢余一直都留在神陵宫毕乌宫修行,没有北上与太子赢丹团聚的意思。

陈海没想到他到燕京数日,竟然是太孙赢余第一个突然遣使人来找他,心里暗想,莫非太子赢丹一系又有什么想法?

太孙赢余名义上一直是宁婵儿的未婚夫婿,但因为宁婵儿一心修行,到这时候都没有成婚——前段时间,乐毅从尧山传来信函,说宁婵儿在尧山地宫里已经炼成蕴道天丹,但炼成丹后,宁婵儿就率领药奴离开了尧山,不知去踪。

陈海知道乐毅等人是担心宁婵儿言而无信,会昧下龙骧军的绝品天丹,但宁婵儿就是耍赖,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拿她怎么样?

陈海心里想,宁婵儿与黑燕军已经脱开关系,也已经修成道丹,会不会返回宁氏,好好的做她的太孙妃,又或许她此时就在燕京城,宁致行跑过来,就是宁婵儿的授意?

陈海想想又没有可能,以宁婵儿的性格,是有可能昧下新炼成的蕴道天丹,但真想要见他,应该不会假手他人通风报信。

陈海打了个哈哈,跟宁致行说道:“原来是宁祭酒,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宁致行道:“陈侯以不满三十之数修成道丹,堪称燕州数千年来有数的天才。太孙赢余听闻陈侯进京受封,与大祭酒商议,想着邀请陈侯前去毕乌宫开场经筵,提携后进。不知陈侯可有闲暇?”

学宫成立千年有余,惊才绝艳的子弟不知出现多少,这些人修行有成,往往被分封往各地委以重任,但每每回京,学宫都会派人邀请回去开经筵,给学宫弟子传道解惑。

这可以说是学宫出身的玄修的一种责任,也是一种荣耀。

陈海眉头微微一蹙,当年他在学宫,勉强算是陈玄真任大祭酒的奎狼宫门下,与毕乌宫可没有什么关系。

再说即便宁氏的势力已经大半撤出燕京,但宁氏在毕乌宫的根基还没有完全被动摇,除了宁致行这样的祭酒外,毕乌宫的大祭酒,也是宁氏的一位道丹境族老。

当年英王之所以能在最后力压太子赢丹一头,宁氏之所以在黄麋原败得那么惨,跟他多少有着或间接或直接的关系,陈海没想到太子赢丹及宁氏,在燕京的残余势力代表人物,此时却来邀请自己,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

陈海突然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太孙起了兴趣,笑着说道:“本该如此,我初回燕京,也无所事事,要不明日我到毕乌宫造访余公子,如何?”

宁致行道:“那是最好,陈侯多年之后重回学宫,礼仪方面不能怠慢了,我这就回去准备。”

宁致行回话的时候,陈海盯着他的脸看个不停,也没有再他脸上看到什么异样的表情。二人就此说定之后,宁致行也没有多做耽搁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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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气就有些阴郁,陈海另有事情要请苍遗去办,他便乘坐车撵,在百余精锐护卫的簇拥下,穿过燕京城,往燕京城东面紧挨着的神陵山而去。

出东华门,远远就能看到神陵山脚下的梅渚湖,而奎狼、毕乌等七大学宫,错落有致的建成环渚湖的神陵山半山腰上。

毕乌宫是梅渚湖东面半山腰间的一组玄黑色建筑群,建得巍峨壮阔。

陈海御骑到神陵山下,便能看到毕乌宫的山门前挂着一幅巨大的对联,上书“三十年磨砺,金丹圆转如意;尽一夜辛劳,毕乌蓬荜生辉”,而毕乌宫的大殿广场上,正有人头攒动,怕是数千人似乎都在专程等他过来。

这场面着实吓陈海一跳,他本以为经筵,只是一个过场而已,最关键的是太孙赢余要想私下跟他见面,眼前可哪里有半点走过场的意思?

难道自己会错了宁致行意思,或许致行及他背后的太孙赢余,目的就是单纯照老规矩,请他回来谈经论道。

十数头赤狻兽、三十余头黑狡马皆披淬金重铠,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时,大殿广场前有不少身穿黄色道袍的毕乌宫学子欢呼了起来,但更多的人,毕乌宫之外的其他学宫弟子,对陈海的到来,更多是冷眼相对。

他们聚集过来,更主要的是想来看看陈海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

欢呼之中,还一阵酸溜溜的声音传了过来:“欢呼个什么劲,不过四姓家奴而已。”

说话的那人一身青衣,看起来应该是奎狼宫的一名弟子。

此言一出,就有几名身着黄色外袍的毕乌宫弟子都不乐意了起来,指着奎狼宫的人大骂:“吃不得葡萄说葡萄酸,有本事你们也请一个来给你们开经筵,莫要跑到我毕乌宫大殿偷听经义。”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我们奎狼宫中道丹境大祭酒就有三人,随时准备为我等弟子答疑解惑。哪像你们毕乌宫一样,找回一个四姓家奴,就得意得不行了。”

一句话点燃了炸药桶,双方开始对指着喝骂起来。

太孙赢余和宁致远几人脸色铁青的站在人群之中,他们知道这几年来,其他宫的祭酒、弟子,欺负宁氏这一脉在燕京的势力式微,总是百般挑衅,即便是他们出面喝斥,也没有什么效果。

突然一阵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陈真人过来了!”奎狼宫诸多弟子的吵闹声音,顿时小了下去,紧接着就看到陈玄真带着两个中年到人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太孙赢余和宁致远赶忙过去给陈玄真行礼。

太孙赢余虽然早封沥川侯,但学宫之中他只是弟子身份。

陈玄真负着手,面无表情的说道:“太孙在毕乌宫中呆久了,这次竟然请陈海到毕乌宫传业授道,想来是静极思动了?”

陈玄真口中对赢余毫无敬意可言,但赢余这些年呆在学宫之中,早就琢磨出了城府,心下虽然暗恨,但是表面上还是笑着应道:“陈真人哪里话,只是毕乌宫每况愈下,适逢陈侯赴京受封,我这才起了心思,想让陈侯给毕乌宫门下指点一二,好在每年的大试之中挽回些局势而已。”

陈玄真皮笑肉不笑的道:“那样最好,你看着天气,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好像要下雨了,天有不测,要步步小心啊。”

“弟子受教了。”赢余小心翼翼的执着弟子之礼,也跟陈玄真告了个罪,亲自走下台阶,与宁致行一起,去将陈海迎接到毕乌宫大殿前的广场上来。

神陵山七学宫,环梅渚湖而立,每座学宫大殿前,都要讲经台,唯有地榜人物才有资格登上,给弟子传道解惑。

陈海这时候也早就看到陈玄真,站在大殿外的环湖石道上,与太孙赢余、宁致远寒暄了几句,才知道昨日宁致远回来之后,原本是吩咐弟子在毕乌宫内搞个小经筵,但消息传出去,没想到今天一早,七宫就有数千弟子云集过来,等候在毕乌宫外。

无论陈海的风评再怎么不好,但魏子牙之下道丹第一人的称号,还是太过耀眼了,这会儿甚至还不断有弟子从外面赶回来。

陈海令齐寒江率扈卫在山下候着,他与姚文瑾一起,跟着太孙赢余、宁致行拾阶而上,往毕乌宫大殿走去。

看到陈玄真走过去,陈海也是揖手施礼:“陈海见过陈真人。”

陈玄真看着陈海走过来揖手而礼,心中感慨万千。

谁曾想当年这个为自己端壶煮水的粗鲁汉子,短短的十年时间就能和他并驾齐驱了?

然而道不同、不相为谋,陈玄真看陈海这般惺惺作态,冷哼一声说道:“你如今也是地榜之尊,麾下又治雄军,目空一切,老道可受不起你这师礼。我也是听闻你今天要在毕乌宫开经筵,就在此候着了,想听一听陈真人对玄修有什么精妙见解,没有什么妨碍吧?”

听着陈玄真暗来讥疯的话,陈海眼瞳也陡然锐利起来,说道:“等会儿讲解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陈真人指点。”

陈玄真还没有接话,他身后的一个道人,却大声接道:“不用你说,我现在便来指点指点你,省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这讲经台真是你这三姓家奴能登的!”

陈海眼瞳盯着陈玄真身那人,见他体内透漏出来的气息极为熟悉,竟然是当日与陈玄真一起在金蛟原围杀杨巧儿、赢累母子之人,冷声问道:“敢问这位是?”

“我乃屠樵山!”那中年道人横眉接道。

第五百一十二章 冲突

“屠樵山!你说谁是三姓家奴?”

陈海眼瞳凌厉的盯住屠樵山,背负着双手,声色无论阴冷的问道,但不等屠樵话回话,下一刻,他整个人凌厉的如同刚出鞘的剑一般,气势怒张,紧接着毫无征兆的一道白光,从他宽大的袍袖里飞出,狠狠的向屠樵山面门击去。

“贼子尔敢!?”屠樵山没想到陈海骤起杀机,连一声招呼都不大,就直接祭御法宝就朝他当头杀来。

“住手!”陈玄真也是极其意外,没想到陈海在学宫里敢出手。

毕乌宫大殿广场上的诸多弟子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说时迟那时快,他们就听见一声“砰”的惊雷巨响,就见各色光华在半空交错奔泄,像刀刃狂潮似的劲风冲击而来,距离最近的十数辟灵境弟子,直接被冲倒在地。

道丹境地榜强者交手,果然不是低级弟子能随便靠近的——诸多弟子惊慌着将防御法宝祭出来,纷纷往后退避,将大殿广场让出数百丈的空间来。

等他们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陈海正摧动一樽山形法印,往屠樵山头顶压去,山形法印散出奔魂慑魄的刺眼光华。

“玉山印!”

“这不是屠真人的玉山印么?”

一连串的惊呼声从奎狼宫的弟子们口中出,大祭酒屠樵山成名的法宝,他们自然认得出来,只是绝没有想到玉山印是陈海祭杀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屠大祭酒的成名法宝,怎么在奸臣陈海手里?

陈玄真和屠樵山看着旋转不已的玉山印,脸色也是一阵铁青。

陈玄真一手托天,一道白茫茫的神华从袍袖里冲出,将重如山岳的玉山印稳稳托住,又一手摁住想要出手与陈海相抗的屠樵山,冷着脸问陈海:“陈侯,这是什么意思,你可知在学宫擅自出手袭击大祭酒,该当何罪?”

陈海还没回话,他一侧的太孙赢余站了出来,横眉立目的怒斥道:“陈祭酒,你问陈侯是什么意思,我却还要问问屠樵山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陈侯乃是燕然宫散骑常侍、都武尉将军,掌宿卫军龙骧大营,总领宿卫军龙骧大营军机事务,不日内就要领受天机乡侯爵位。论文治,当年涟水一府之地被黑燕军打残,陈侯一年时间就将涟水恢复的井井有条;论武功,陈侯率五万龙骧大营劲卒在横山城下力拒妖蛮,斩敌四万余,将防线推前一千里,收服失地千里,令妖蛮从此不敢再寇边境。岂是屠樵山这老匹夫能辱骂的?屠樵山这老匹夫,不过是屠家的一条老狗,对帝廷、对帝君可有半点功绩?”

陈海见赢余慷慨激昂,伶牙俐齿,说得屠樵山怒目狂瞪、身子都气得颤抖起来,不由得对赢余大有改观起来,之前见他对陈玄真执弟子之礼,唯唯诺诺的,还以为这几年的人质生涯,磨掉了他身为太孙的锐气了。

其实赢余此时何尝不是内心起伏万千?

当年黄糜原大败之后,父王还政帝君,赢余原本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和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再无半点瓜葛时,父王之所以还能保留太子之位,以及他还能保留太孙之位,只是当时黑燕军还在大乱天下,英王一系还没有完全掌握形势。

直到父王赢丹汇同宁氏,退守雁门郡扎根,赢余一度以为他这辈子最多只能在边郡当一名藩王,还能时刻防备着英王赢述登位后对他们下毒手,但谁想到风云突变,内廷诸宦臣死活也不肯让英王赢述继位,竟然要将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赢累推出来当傀儡。

这时候,赢余便知道,他还是有机会的。

所以他才想着站出来,去跟陈海这样的野心之辈接触,寻找更多的可能。

这些年来,赢余在毕乌宫修行,实际是作为质子留在燕京,多年来滔光养晦,赢余也习惯收起爪牙,藏住心里的锐气,即便知道陈玄真是英王一系的大将,在陈玄真面前也还是唯唯诺诺的执弟子之礼。

谁曾想陈海受屠樵山讥讽,居然当这这么多人的面悍然出手,着实震撼赢余。

富贵险中求,这种示好陈海、又能在诸学宫弟子面前立威的时机,他怎么能错过?

赢余每说一句话,气势就增加了一份,到最后“老匹夫”三个字吐出来之后,赢余直感觉一股舒畅之意思直抒胸臆,都忍不住想要仰天长啸一番。

自从益天帝七十四年自己被罚面壁思过之后,整整九年的时间,他都觉得自己没有这样意气风过。

从今日开始,他赢余要重拾回身为太孙的尊严。

陈海虽然不知道赢余的心态起伏,但知道赢余的修为还是略弱了一些,即便是气势上,也不足以力抗屠樵山与陈玄真两人联手。

陈海一步跨住,仿佛雄岳前峙,指向陈玄真背后的屠樵山,一字一句的厉声说道:“我乃朝中守边大将,无论是修为低弱,还是此时略有些成就,心中所想,心中所想,无不是尽一切所能效忠帝君、效忠于帝廷。屠樵山,你今天辱骂我是三姓家奴,污蔑我对帝君不忠,对帝廷不忠,我今天要不废了你,帝君的尊严何在、帝廷的尊严何在?”

听到陈海说这些话,在场的人听了无不色变。

陈玄真也是大惊,无论是陈海还是屠樵山,真要在毕乌宫大殿前决一生死,无论谁死,都无法预料事后局势的展,又或者内廷那些阉臣有意让陈海过来制造事端。

想到这里,陈玄真此时暗恨,恨自己为什么非要出来趟一下这个浑水,落得现在这个不上不下的局面。

“陈侯,樵山性情暴烈,胡言乱语,但事情也没有你所说那么严重。”陈玄真寸步不让,隔开陈海与屠樵山。

陈海眼瞳冷冷的盯住陈玄真,说道:“陈真人,我念你以往待我不薄,但今日除非屠樵山跪地救饶,不然我陈海绝不甘受今日之辱。我也可以给你面子,不在学宫动手,但除非屠樵山这辈子不出神陵山,不然我绝不饶他。”

“我且看你怎么废我?”屠樵山性格火爆,看到陈海祭出玉山印,脾气就已经压不住了,听太孙赢余一番辱骂,更是气得浑身抖,这会儿听陈海满口狂言,三番数次说要废他的修为,他要是退缩了,这辈子还怎么抬头?

他也想看看,陈海这狗贼初登地榜,凭什么废掉他这个登入地榜已有五十年的人物?

这时候,远处一声鹰隼厉鸣之声,紧接着一道声音传来:“毕乌宫上下这么热闹,陈侯你受到的礼遇可真是不小啊。”

陈玄真刚想强摁住屠樵山低头,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大惊,没想到文勃源也来了,心里也更加认定这次是内廷这些阉臣故意让陈海跑过来挑起事端,好有借口剪除英王府的羽翼。

陈海负手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天上白翅羽鹤上的文勃源,也不着急逼着屠樵山出手。

文勃源座下的白翅羽鹤也是难得一见的异种,声音落了不久,就文勃源就翻身而下,那白翅羽鹤盘旋一圈,就有灵性的自去寻找落脚处了。

文勃源人精一样,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如何看不出来?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但是拆砖架桥的手段还不是拈手就来。

文勃源笑眯眯的问道:“怎么,陈侯受毕乌宫邀请开经筵,你们奎狼宫也要插上一脚?陈侯当年就是你们奎狼宫门下,如今被毕乌宫抢了先去,实在是不该啊。”

陈海站了出来,气愤对着文勃源说道:“让文大人见笑了。陈海本乃奎狼宫门下弟子,虽然不曾在宫中修习,但总算受过奎狼宫的机缘。然而今日屠樵山这老匹夫辱我太甚,陈海迫不得已而出手,还望文大人替我主持公道。”

文勃源刚知道陈海今天进毕乌宫讲经,猜不透陈海与太孙赢余之间有什么勾当,才急急赶过来,都没有听见屠樵山的辱人之语,这时候眉头微皱的问道:“你和屠真人都乃是国之栋梁,什么事情非要闹到打生打死的份上?”

陈海将屠樵山的话跟文勃源重复了一遍,文勃源一听内心乐开了花,但是表面上还是大怒道:“我等臣子,都是承圣上蒙恩,才有今天。家奴之说,从何而来?难道因为圣上最近抱恙在身,你们奎狼宫上下就开始有了异心不成?屠樵山你可知罪?”

屠樵山怒道:“把持内廷,假借帝诏,你们十四常侍哪个干净?我岂看看这三姓家奴,凭什么将我废了!”

阴郁了一上午的浓云终于到了顶点,轰隆一声霹雳,眼看就是一场狂风暴雨。

第五百一十三章 刺客

“樵山,休出狂言,快给陈侯、文大人赔罪!”

陈玄真没想到屠樵山受陈海、太孙赢余连番斥骂后,脾气像火山一样暴出来,竟然将矛头直指文勃源等阉臣。

虽然他心里也极恨文勃源等阉臣弄权误国,但诸阉臣挟帝君而令天下,屠樵山今天辱骂陈海在前,这时又公然指责文勃源等人把持内廷,倘若陈海、文勃源一心要杀屠樵山,恐怕是屠氏都未必会撕破脸,去庇护屠樵山。

而且明知道陈海今天进学宫,有意挑起事端,屠樵山还偏偏一头撞上去,陈玄真也不知道要怎么数落他的火爆脾气,只希望他能用自己的师兄身份,将屠樵山的倔脾气摁下去。

当然,陈玄真并不认为陈海单以自己的修为,真有可能将屠樵山给废了。

陈海三十岁就能踏入道丹境,可以说千古唯他与魏子牙二人矣,但陈海毕竟才修成道丹,都未必掌握几种道丹境的术法神通。

而屠樵山修成道丹已有五十余载,差半步就能踏入道丹境后期,更主要的是他对种种道丹境的术法神通,精研极深,真元也应该更加雄浑磅礴,真要是单打独斗,陈玄真并不认为屠樵山会输,但屠樵山赢了又能如何?

无端辱骂守边大将、内侍大臣,就已经能让文勃源在帝君面前大告一状了,比斗中打伤陈海罪上加罪,难道文勃源在场,屠樵山还有机会杀了陈海不成?

陈玄真厉声劝阻,但屠樵山自有自己的地榜尊严在,哪里肯依?

他心念一动,一把灿然生辉的赤色灵剑铮鸣一声,悬于并空,剑直指陈海,怒气勃道:“不用你来废我,今日我就将你这反复无常的黄口小儿斩在神陵山,用你污秽的血警示后人,让后人看清楚你三姓家奴的下场。”

文勃源极力摁住心头的怒火,阴恻恻的盯住屠樵山,当场将他生吞活剥的心都有。

自从太子赢丹还政燕然宫之后,文勃源得帝君宏信,位高权重,虽然诸阀对他多有不屑,但在人前人后,谁不尊称一声“文大人”,屠樵山这诸多话,无异是直接将他的脸皮狠撕下来,他今日要轻饶了屠樵山,岂不是所有人都能骑到燕然宫的头上撒屎撒尿?

文勃源脸色铁青,也不看屠樵山,沉声对着陈海道:“既然屠樵山求死,那你今日成全他就是,但神陵山学宫乃历代赢氏先帝修行之所,要有什么损坏,皆是大罪,不如你与这老匹夫移至山后比试,他今天要能胜过你,留他一条性命也不无妨……”

学宫皆有防御法阵,一经启动,陈海与屠樵山的交手,还至于能损及学宫建筑,但文勃源的话意,陈海也明白。

神陵山后山,便是宿卫军在燕京的大营,只要将屠樵山诱骗到宿卫军的地盘,文勃源自有一百种办法,叫屠樵山惨败而死。

很显然,文勃源也不认为他真能废了屠樵山,但今日也动了真怒,铁心要屠樵山死。

在文勃源看来,此时又有这么好的借口,为何不杀鸡儆猴、震慑宗阀?

陈海看了屠樵山一眼,狂傲的笑道:“我陈海能有今日的成就,一乃帝君所赐,二乃我日夜修行、苦心经营而来,我今天就要当着这万千学宫弟子的面,将这老匹夫废掉,看往后天下还有谁敢轻慢于我!”

屠樵山听陈海左一个老匹夫、右一个老匹夫,气得一口老牙咬得嘎崩响。

文勃源脸色却是一沉,他看屠樵山已是动了杀机,今天两人比斗,不是陈海废掉屠樵山,就是屠樵山杀了陈海,真要到危急时刻,即便是他,都未必来得及出手干涉。

何况学宫之中,诸多祭酒、教习以及弟子主要都是宗阀出身,即便他到时候相出手干预,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出手阻拦,稍有闪失,害陈海丢了性命,反倒不好。

文勃源待要再次出口阻止陈海与屠樵山在学宫比试,太孙赢余站在一旁,拉了一下文勃源的袍袖,说道:“陈侯敢这么说,必然是有所恃的。”

太孙赢余作为太子赢丹的嫡长子,这数年作为质子,被软禁在学宫之中,勒令严禁随意进出,但无论是太子赢丹,还是宁氏以及赢余自己的母族许氏,都是在赢余身上堆砌难言珍贵的修炼资源。

或炼制或换取大量的绝品、极品灵丹,提升他的修为,也是硬生生将赢余的修为境界,提升到道丹境。

兼之赢余修炼的是赢氏皇族不传之秘《皇极经世篇》,在年轻一代强者里,赢余与陈海一样,都足以排入前十之列。

假以时日,陈海、赢余多半能将屠樵山远远甩在身后,但此时不行。

不过,文勃源不相信赢余真就认为陈海能胜,但赢余刚才帮陈海怒斥屠樵山,这时候又暗中阻止自己用其他手段帮陈海杀屠樵山,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赢余今日私见陈海,仅仅是普通的试探,实际他心里并不在意陈海的死活?

说实话,文勃源也不甚在意陈海的死活,特别是陈海今天要是死在屠樵山的手里,龙骧大营及天机学宫群龙无,燕然宫及宿卫军总管府,恰好可以全权派人过去接管。

要知道,龙骧大营是隶属于宿卫军麾下的战力,诸将校的委命权限,都还在燕然宫的掌握之中,而陈海倘若今日被屠樵山杀死,陈海的诸多嫡系,除了投靠燕然宫,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想到这里,文勃源也就不再劝阻陈海在学宫与屠樵山比斗。

学宫诸多弟子主要都是宗阀出身,天然跟文勃源、陈海他们燕然宫一派对立,今日闻讯赶来,也是为陈海的风头吸引,但这时候都觉得陈海太狂妄,已有人轰然大叫,希望屠樵山收拾这狂妄子。

陈海眼瞳在陈玄真、赢余、文勃源、屠樵山等人脸上扫过,心似明镜,众人心里所想都不难推测出一二,抬手一招,将玉山印托到掌心里,跟赢余说道:“太孙殿下请我过来传经授道,我却之不恭,但登上讲经台,我也没有口吐莲花之能,今日便借这老匹夫,请太孙殿下看一看何为修行!”

陈海祭练玉山印的时间不久,还谈不上娴熟,他刚才将玉山印祭出,还是指望陈玄真、屠樵山他们知道进退,心里想着一个多月在金蛟原是谁饶了他们的性命,没想到屠樵山当真是恨燕然宫阉臣入骨,竟然直接羞恼成怒,半步都不退缩,而陈玄真虽然有意阻挡屠樵山冲动行事,但看他的神色,更多的是怕被文勃源抓住把柄,拿益天帝来压他们,心里却没有念及旧情。

陈海心里微叹,如今看来,宗阀与内迁诸阉势如水火,已经没有调和的可能,燕京城就是一只巨大的火药桶,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引爆,他要不想燕京城被摧毁得面目全非,必需要加快布局。

屠樵山看陈海将玉山印托在掌心,以为陈海已然应战,便催动灵剑,化作一道赤焰神华,往陈海当胸刺去。

陈海神念一动,将玉山印祭出,往那赤焰神华撞去,在场修为低微的弟子,直感觉脚下的大地,在这一刻震颤了一下,随即就看到无形的冲击波,往四周扩散。

这次诸多弟子都有些防备,又站在外围,只要不被道丹境地榜人物直接斩杀到,护身法宝还能将这强劲的冲击波挡住。

毕乌宫大殿甚至包括大殿前的广场都有大阵守护,无惧地榜强者恶战,但毕乌宫大殿前所栽种的灵草灵木,这时候就遭了大殃,两三人合抱粗的大树,在百余米外竟然就直接就折断。

“停!”

就在陈海摧动玉山印要将屠樵山的灵剑死死压住,听得陈玄真大喝一斥,随后祭出吞江鼎,往玉山印、赤剑撞来。

“陈玄真,难道你要仗着人多欺负人少么?”文勃源阴恻恻的说道,一道墨色光华从手中飞去,却是一柄乌黑如墨的玉尺,堪堪迎住了陈玄真的吞江壶。

“陈侯今天非要与樵山比试,自可到论道崖,莫要将毕乌宫前搅得面目全非。”陈玄真说道,他还是想将陈海与屠樵山之间的私怨,控制在比斗之事上。

论道崖是学宫弟子专门比试论道的地方,场地受法阵控制,必要时还可以通过法阵及时干预比斗。

陈玄真不是不恨陈海,但陈海即便要死,也不能死在屠樵山的手下。

那样的话,会令龙骧大营、天机学宫的残余势力,完全被文勃源这些阉臣拉拢、接管过去,他更不想让文勃源抓到把柄,假借帝君的名义制造更多的冤狱。

“不错,我这便到湖上叫你这三姓家奴,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玄法之修?”屠樵山误解了陈玄真的意思,还单纯以为陈玄真真是不想将毕乌宫前搞得一踏糊涂,就直接往梅渚湖上空飞去,而不是前往有法阵守护的论道崖。

“土鸡瓦狗般的老匹夫,这时候也敢大言不惭。说来也不错,这地方太过狭窄,不便你我全力出手,我便到湖上,杀得你跪拜求饶……”

陈海这时候也决意要立威,往梅渚湖上空飞去的同时,他体内灵海秘宫中紫光缭绕的道丹一起一伏,牵引体内真元似汐潮涌动,摧动玉山印光华大作,重如山岳,往屠樵山当头镇压过去。

屠樵山祭出赤阳剑,去挡玉山印。

他这时候感觉到玉山印,就仿佛是真正的一座山岳压在赤阳剑之上,还有难言磅礴的巨力,像荒古洪潮一般,一波接一波的,往赤阳剑撞击过来。

“好强的修为!”

玉山印是屠樵山踏入地榜之的成名法宝,祭炼数十年,他对玉山印的每一细微之外都了如指掌,情知玉山印在陈海手里,竟然比他祭炼数十年的威力都不弱,但仅凭这柄地阶下品的赤阳剑,也仅能勉强斗个旗鼓相当。

当然,即便看不到短时间击杀陈海这狗贼的可能,屠樵山也是不急,心想这狗贼刚入道丹,元神都未必修成,对术法神通的精微掌握,以及真元法力必远不如自己,只要这么僵持下去,必是陈海第一个支撑不住。

看到屠樵山与陈海直接祭御法宝,以势压势,直接比拼真元法力,虽然没有什么漂亮的场面戏,但陈玄真、赢余、文勃源知道这种比试更为凶险,谁一旦先扛不住,并不是真元法力耗竭的问题,而是内外反噬一起冲击窍脉灵海秘宫,极可能会将窍脉灵脉秘宫彻底摧毁而毙命。

陈海踏入道丹境,所成便是极品紫丹,真元法力甚至比寻常的道丹境后期都要雄浑,又岂是屠樵山能力敌?

看屠樵山还真以为他一柄赤阳剑能相扛,陈海便一层层加重,摧动玉山印,一道道似洪流般的冲击力量,一波接一波的,一波强过一波的往赤阳剑涌去,他就想着今天给屠樵山一个教训,再顺手将这柄地阶下品的赤阳剑抢到手里,任谁都没有脸,从他这里将这柄赤阳剑讨回去。

看到屠樵山额头汗潺潺而下,陈海待要摧动真元,压垮屠樵山最后的支持,但就在这一刻,突然一缕若有若无的杀气,从脚下湖水底侵凌而来,在祭出青玄境护身的同时,就见脚下数以万吨的湖水,化作万千水剑,往他狂刺过来。

陈玄真、赢余、宁致行、文勃源以及闻讯过来冷眼看比斗的诸多学宫祭酒、教习、弟子,看到屠樵山在陈海手里竟然支撑不住,都震惊不已、都担心屠樵山真有可能会被陈海废掉或当场击杀之时,谁都没有想到湖底会藏有刺客。

文勃源这一刻也是勃然大怒,朝陈玄真厉声叫道:“好你个陈玄真,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在湖底暗藏刺客,加害朝廷大将……”

第五百一十四章 刺客(二)

陈玄真看着万吨湖水在极瞬间聚集万千碧澈水剑而起,往陈海笼罩而去,心神也是猛然一震,修为高绝的他,已经锁住湖中两道绝强的气息,其中一人,修为竟然比他还要强出一截。

陈玄真对屠樵山了解甚深,绝不可能有如此心机阴沉的安排,但此时真要让陈海被刺杀在梅渚湖,屠樵山就是一万张嘴都说不清楚,甚至可能将他及奎狼宫以及屠氏都牵连进去。

文勃源、赵忠等宦臣,也绝不可能放过大造冤狱的机会。

绝不能让陈海死在这里!

文勃源大喝一声:“谁敢在神陵山附近作祟?”袍袖中的吞江壶应声而出,气息狂涨,就要往向湖中轰去。

不管陈海能不能挡下这一击,他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擒住这两名刺客,才好还奎狼宫上下清白。

“找死!”文勃源墨色玉尺随手而出,暴涨百丈神华,便往吞江壶击去,猛烈的冲击几乎要将天地都撕裂来,压得湖水顿时沉下去十数丈深,这时候毕乌宫大殿前观战的学宫弟子及赢余等人,才看到湖水隐隐有两道绝美倩影,正杀气腾腾的摧动数百道水剑,一起往陈海狂卷而去。

赢余脸色阴晴不定,但下一刻还是摧动一柄灵剑,往陈玄真杀去,嘴里半真半假的叫道:“陈玄真,我念你是学宫大祭酒,平时以师礼相待,但你今天刺杀朝廷大将,休怪我无礼!”

陈玄真心中一片冰冷,他知道这时候就算他再如何辩解,文勃源也会置之不理,而太孙赢余这一系在燕京的残余势力,也只会想尽办法将水彻底的搅浑。

然而在他眼下,也只好咬牙,先想办法将文勃源、赢余逼退再说。

其他围观的学宫弟子及数十祭酒、大祭酒,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甚至大多数认为刺客就是屠樵山、陈玄真所安排,就是要在学宫刺杀陈海,他们即便不想卷入刺杀之事中去,但这时候也绝不会出手去阻拦刺客。

在齐寒江眼中,道丹境中期的屠樵山,根本就不堪陈海一击,谁想到会出了这样的波折?

眼看着数百道水剑去势甚疾,快要袭在陈海身上,齐寒江睚眦欲裂,与假扮成扈卫跟到学宫来看热闹的魔猿、黑角虎妖,便要一起出手,助陈海抵挡刺客,陈海这时候传来神念:“莫要轻动,天岳、天岭,你们暗中锁住湖底刺客的行踪即可!”

齐寒江不知道陈海为何阻止他们出手,但他早已经习惯无条件听从陈海的命令,与诸扈卫守在湖畔的魔猿、黑角虎妖也是悄悄往里缩了一缩,让其他扈卫将他们的身影遮住,以便全力将神识扩散开去,锁住湖底刺客的气息。

这时候趁乱锁住湖中刺客的气息,才有可能不被察觉到。

陈海虽然有青冥镜护身,但湖中刺客也是拿出他正全力摧动真元要打下屠樵山的契机,令他猝然间难以转寰气机,青冥镜的护身神通,实际在这一瞬间被削弱到极致。

即便陈海没有从那万千水剑中感知到一缕熟悉的气息,但刺客如此熟悉青冥镜,陈海也能猜到刺客就是当初从尧山逃走的另一头银鲨妖赤濡。

赤濡竟然找来另一头大妖相助,潜伏到神陵山脚的梅渚湖里刺杀他——陈海即便不确认就一定是屠樵山、陈玄真与刺客勾结,但赤濡在学宫必有人相助,才能知道他的动向,才能提前悄无声息的潜入梅渚湖中等候机会。

青冥镜护身神通在这一瞬间是被削弱到极点,但陈海从来就没有想过被动的防守,能抵挡住强敌的袭杀,身在半空,交错踏出,极瞬时,半空就留下十数仿佛鱼龙般的残影,下一刻,陈海已在百丈之外。

这一瞬,眼睁睁看着刺杀一幕生的万千学宫弟子,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好快的度,道丹境地榜强者怎么可能在瞬时有如此恐怖的度,度快得将空气都撕开来,万千学宫弟子还是要迟上数瞬,才听到空气撕裂的雷鸣暴响。

陈海只这一下,就将万千水剑的攻势,绝大部分都闪过去,其余的撞上青冥镜所凝聚的灵甲上,只是激起阵阵青光闪动,并不能将陈海的防御完全撕开,自然也无法伤及陈海分毫。

陈海并不确定屠樵山与银鲨妖有无勾结,但银鲨妖不从湖中杀出,苍遗不在这里,而无数学宫弟子、祭酒又都袖手旁观,巴不得他让这两名刺客杀死,他也没有办法将这两头化变人形的银鲨妖擒住,只能抓住屠樵山撒气。

陈海灵海秘宫中的上品紫丹拼命起伏,就见白蒙蒙的玉山印蓦然多了无数道丝丝缭绕的电光,一缠一转,顿时霹雳声大作,将还没有回过神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要不要跟刺客联手击杀陈海的屠樵山击飞出去。

半空中赤阳剑也一声悲鸣,被迫成一道赤色流光向梅渚湖中掉落而去。

屠樵山惊骇莫名,他没有想到湖底会有刺客,也没有想到陈海刚才跟他相斗,并没有施展全部的实力,竟然能在转瞬间闪过刺客绝大部分攻势,他一时间震惊失察,当下也是被打得七窍溢血,失去对赤阳剑的控制。

屠樵山在半空中努力稳住身形,从怀中取出数枚道符,犹豫着要不要与刺客联手,先将陈海毙杀再考虑后果,却不想陈海此时的气势更甚。

将屠樵山迫退之后,陈海心神电转,神魂迅在虚空之中观想出一个古怪的图形,一团浓云凭空出现在陈海的脚下,雷光隐隐。

那数百道水剑落空,并没有变回湖水落入湖中,每一道水剑都附有极微弱的气息,堪堪落回半空之中,就急剧汇聚起来,短短的几息时间,就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玄煞冰球,高旋转着携带灭天之威往陈海冲撞过去,在这过程中,一道道坚逾金铁的玄煞冰箭,以恐怖的度从冰球之上疯狂的射出,势要将陈海杀成千疮百孔才甘心。

陈海脚踏虚空,如鱼龙在云水之中,不断的幻变残影,将一道道难以恐怖的玄煞冰箭避开,但陈海身后数百步外,就是毕乌宫的大殿广场,数千弟子可不是人人都能避开余势都极惊人的玄煞冰箭,这时候也只是惊慌的将防御法阵或道符祭出,以免被殃及池鱼。

正在这时,天地之间仿佛巨震了一下,整个神陵山貌似活了过来,从神陵山的顶端一团黄光骤然亮起,砰然而散,组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神陵山牢牢的护了起来。

神陵山的防护法阵终于启动起来。

看到这一幕,陈海心里更恼,防护大阵有祭酒在主持,却迟迟没有动,无非就是坐看他被刺客杀死,既然如此,他也无需再对屠樵山手下留情,也无需再给学宫这群废物开脱的机会。

陈海这一刻对脚下的的冰箭完全置之不理,猿臂一舒,裂天战戟出现在手中,与此同时,陈海左手闪着紫光,在空中连划,在风雷真意的牵引之下,一道雷篆,直接出现在虚空之中凝聚成形。

屠樵山这时候才勉强将赤阳剑收回来,抬头再看,一道细如游丝的雷光在天地元息所形成的旋涡里极滋长,下一刻,雷光已经有儿臂粗细,再一刻,已成水桶粗细的雷光,往他头顶笼罩过来。

屠樵山大惊失色,当日在金蛟原陈海为了护住杨巧儿和赢累二人,一直做被动防守,并未怎么出手,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来陈海全力施展之下,竟然有如此的威势。

这怎么可能是道丹境初期强者所能具备的神通!?

屠樵山当下紧咬牙关,将赤阳剑祭了出去,拼却这地品中阶的法器被毁,也要争取时间逃到神陵山的防御大阵中。

霹雳雷柱和赤阳剑相撞在一起,爆出夺目的光彩,紧接着一声巨大的碎裂之声响起,多少人欲求而不得的赤阳剑在这一道难言其威的重击之后,竟被硬生生的击碎。

屠樵山与赤阳剑神魂相系,赤阳剑直接被击碎,他的神魂也是遭受重创,身在半空就往湖面栽去。

那两名刺客,似乎也知道屠樵山是她们今天能否行刺成功的关键,摧动玄煞冰球直接往陈海当头砸来。

陈海这时候全身上下紫电笼罩,下一刻,紫电都聚集到他的右拳之上,以沛然莫御的气势直接将那枚十米大小的玄煞冰球直接轰碎。

毕乌宫大殿前的众人在神陵山大阵的守护之下,虽然感受不到那份杀机凛立,但是那紫电缭绕的耀目戟芒,陈海不可一世的滔天威势在让他们感到一阵胆寒。

陈海还是不管湖水里的那两名刺客,身形再闪,手中的裂天战戟怒掷而出,化作一道黑电闪电,往屠樵山的后背心刺去。

一声凄厉惨叫在梅渚湖上空响起,屠樵山口吐着鲜血,带着从左腋刺穿他灵袍、身体的裂天戟,重重的摔落到湖面上。

陈海收回带血的裂天戟,这时候现湖中刺客已经极往湖口遁去。

赤濡与同伴都是水妖,御水神通远非陈海他们能及,再说一到湖口,地下河流纵横,陈海没有苍遗相助,也不可能将她们截住,只希望她们落脚地距离神陵山不远,魔猿、黑角妖虎或有可能免强锁住她们的气息。

文勃源此时看到陈海这边已经斗出结果,虽然陈海实力强大令他心惊,但这时候还收回自己的法宝,阴沉的盯住陈玄真,冷声道:“陈玄真你与屠樵山谋刺朝廷重将,该当何罪?”

“文大人,休要血口喷人!”陈玄真心里一片冰凉,硬着头皮说道。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自有审刑院定度。陈玄真束手就擒吧,莫要让我派兵,将你陈家老小都抓来男子为奴、女子充妓!”文勃源冷冷的说道,完全不畏陈玄真这时候还敢反抗,又冷眼看向在场的诸多奎狼宫弟子、祭酒,说道,“从现在开始,奎狼宫上下,在查清刺客之前,所有祭酒、教习、弟子不经允许,都不得迈出奎狼宫一步,有违令者,与刺客同罪,杀无赫。”

英王赢述虽然有数十万的西园军在手,但是远水解不了近火,拱卫京畿的毕竟是宿卫军。

陈玄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仿佛苍老了几分……

第五百一十五章 刺客(三)

诸弟子虽然不知道刺客从何而来,但陈海在那么凶险的情势下,竟然一戟将屠樵山这样的地榜人物射落湖中,说出去谁会想信?

不知道是否是陈海、屠樵山等激烈相斗,搅乱太多的天地元气的缘故,从早上就开始积郁下来的乌云慢慢散了开来,一道道阳光从云层的缝隙当中透过,把神陵山洒上点点金光。

神陵山上的防御大阵已经收了回去,即便是文勃源此时就要将陈玄真一起当刺客同谋扣押下来,诸多弟子及祭酒、教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都怕引火烧身,也不敢轻易上前替陈玄真、屠樵山求情。

宿卫军的主营,就在神陵山的后山,这时候已有百余剑侍御空飞入学宫的范围内,当下分出数人将人事不省的屠樵山从梅渚湖上捞出来。

这时候除了毕乌宫、奎狼宫的弟子、祭酒、教习外,其他学宫弟子、祭酒、教习都叹息而去,不敢牵涉到这场纠纷中去。

他们手里都清楚,文勃源等人最擅借题挥,一直都恨不能挑起是非,这一次屠樵山、陈玄真,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关了,也不知道英王府要怎么保证他们。

整个燕州,即便是诸潘诸阀争权夺势,明争暗斗不休,但道丹境地榜强者却罕有性命相搏,更遑论这场旷世之战,竟然在近万学宫弟子众目睽睽之下进行。

不管学宫弟子、祭酒,对陈海的为人多么不耻,但陈海身势迅如猛雷、举手投足皆有万钧之势的威风,令人是久久心惊不已。

能入学宫修行,绝大多数都是宗阀天资最杰出的精英弟子,不管他们此时修为或高或低,但见识都不凡,而且与族中的地榜强者也或多或少有所接触,心里也有一个比较,他们心里默数燕州地榜三百余强者,却现并没有几人,能真正与陈海分庭抗礼。

难道这才是千年以降,魏子牙以降第二人的真正实力吗?果真是不能完全拿修为境界跟修行时间长短来衡量啊。

在场的学宫弟子,无一不是各自宗阀的天之骄子,但这时候他们心里更能清楚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道理,而陈海凶威如此之盛,又与文勃源这些阉臣狼狈为奸,让他们不禁都对朝中局势悲观起来。

赢余站在人群中,心里也是百味陈杂。此时宁氏族人、毕乌宫祭酒之一,小声的问赢余:“殿下,擎宇真人如果出手,和陈海胜负几何?”

宁擎宇作为宁氏坐镇学宫的道丹境后期强者,担任毕乌宫的大祭酒,也是赢余在燕京所能调用的最强高手,但宁擎宇修为是强,甚至比屠樵山还要强出一截,但在刚才的情势下,却也未必能如此从容不迫的重创屠樵山。

赢余长长叹了口气,千年以降、魏子牙之下第二人的名头,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啊。

陈玄真这一刻仿佛苍老了数岁,他也看到除了百余剑侍外,上万宿卫军甲卒也正沿着山道,从后山大营往这边开拔过来,他这边稍有反抗动作,文勃源这狗贼绝对不会介意血洗奎狼宫的。

事已至此,陈玄真只希望英王及太尉知道消息后,能尽快控制事态的展,不给文勃源大兴冤狱的机会。

陈海飘然而下,文勃源先迎了上去,拱手道:“陈侯果然不亏国之良将,这屠樵山这老匹夫密谋刺杀朝廷大将,当诛三族,我已经传令宿卫军,前往缉拿他一家老小归案——此外,奎狼宫上下,我估计都脱不了干系,只是今天害陈侯你受惊了……”

陈海原本不想给文勃源清洗宗阀的机会,但他在梅渚湖上空遇刺,神陵山的防御大阵明明有人主持却袖手旁观,而毕乌宫前数千弟子、上百祭酒、教习,更是巴不得他被刺客当场击毙,这令陈海心头大恨。

陈海知道,宗阀不清洗清洗,到时候血魔大劫暴,养尊处优、狂妄自大、冷血自私的宗阀子弟非但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还有可能拖后腿。

当然,文勃源刚才心机不纯,陈海也看在眼底,这也令他心底极其悲哀,他为血魔大劫未雨绸缪,绞尽心机,受益最多的就是这些宗阀子弟,抵住了大劫,他们就还能享受荣华富贵、享受站在芸芸众生之上的快意生活,然而这些宗阀子弟,此时却都恨不得杀他而后快。

如此一想,陈海也不想从文勃源手里,将屠樵山的妻儿救下来,冷眼看向陈玄真,质问道:“陈玄真,你以往是待我不薄,但在金蛟原,我也还过情了,今日为何还要置我于死地,为何还要除我而后快?”

在陈玄真看来,陈海是野心勃勃之辈,以致投靠阉党,但金蛟原陈海饶他们一命,却又是他不能反驳的事实,他不知道要跟陈海怎么说,也误以为陈海一心认定是他及屠樵山策划了这次刺杀之事,百口莫辩,索性闭上双眼,不去辩解什么。

听到陈海此时气愤之余,竟公然承认出手援救赢余之时在金蛟原对行刺的陈玄真、屠樵山等人放水,文勃源心里一笑,心想此事过去,陈海应该对英王赢述、陈玄真等人彻底死心了。

不过陈海敢公然承认这事,或许以为他掌握龙骧大营及天机学宫,在内廷面前是有筹码的——文勃源心里一笑,心想陈海还真是太年轻太简单。

这时候宿卫军甲卒正式踏入学宫的范围,大队兵马直接往奎狼宫方向包抄过来。

奎狼宫还有很多弟子站在毕乌宫的大殿,不忍弃陈玄真以及生死未知的屠樵山而走,但他或惶恐、或激愤,围住文勃源、陈海等人,却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一阵破空声传来,又是一个中年道人赶了过来,他看着呆立当场的陈玄真和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屠樵山,还不知道什么情况,阴沉着脸问文勃源:“文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道人正是奎狼宫三大道丹祭酒之一的万俊风,当日他在金蛟原被陈海搜刮一空,没有了得意法器,这次在神陵山之外的府邸里闭关祭炼新的护身法宝,得知奎狼宫出了大事,匆忙飞过来,都还不知道生了什么。

看到屠樵山与陈玄真的样子,万俊风心头大恼,正要喝斥奎狼宫的其他弟子、祭酒,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他人欺负到头上拉屎撒尿。

陈玄真怆然传道:“……俊风,你且先带着弟子们回宫,莫要让他们乱跑,一切听从宿卫军的安排,奎狼宫就先交给你了。”

听陈玄真通过神念将前因后果相告,万俊风顿时也是手足冰凉,他也知道陈玄真、屠樵山即便有杀陈海之心,但也不会蠢到公然刺杀,然而行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这么多的人证、物证,偏偏又是屠樵山先出言不逊激怒陈海、之后也是屠樵山将陈海引到梅渚湖上相斗,两名刺客一击不成,又远遁他域,他们要怎么才能洗清冤屈?

面对宿卫军的狼将虎卒,万俊风也知道稍有反抗,不知道多少人会血溅当场,也只能先带着子弟、祭酒先回奎狼宫去,另想办法解救陈玄真、屠樵山。

文勃源此时从怀里取出十二支银针,阴恻恻问道:“陈真人,是你自便还是我派人帮你。”

陈玄真知道文勃源拿出来的是用赤乌银所铸的锁元针,一旦与十二灵脉相关的秘窍,被这赤乌银刺入,他将无法调动灵海秘宫内的真元,然后再被宿卫军用其他的刑具铐住,将彻底成为手无缚鸡的囚徒。

当然,文勃源没有直接废除他的毕生修为,对英王府及太尉府也是心存忌惮,不敢直接加害于他。

看到陈玄真束手就擒,文勃源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问陈海:“陈侯是否与我一起去搜查这奎狼宫,看能不能现些蛛丝马迹,或许能将刺客余党一网打尽也说不定……”

“适才极度惊险,我也是以秘法摧耗真元,此时也是有心无力,只希望文大人替我主持公道,绝不要让刺客漏网。”

陈海心想他今天虽然是“受害人”,但迫害宗阀弟子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还是让文勃源他们拼命去干了,他直接借口说也受轻创、受了惊下,要立时回曹家堡休养,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在外面乱逛了。

陈海又朝太孙赢余拱拱手,干脆利落的说道:“经这事惊扰,想必毕乌宫弟子也都不想再看陈某班门弄斧了,他日有缘,再与殿下相聚。”

赢余也不知道陈海是不是怨他刚才没有直接出手相助,以致不愿意再与毕乌宫这边有更深的接触,但这时候也不方便强留陈海,只是拱手还礼道:“要是文大人许可,赢余他日登门当面跟陈侯请教经义,到时候还请陈侯莫要相拒……”

陈海还了还礼,也不置可否,但跟文勃源告辞,就下山钻进车撵里,在百余扈卫的簇拥下,穿过燕京城,往曹家堡方向回去。

姚文瑾也随陈海一起坐进车里,迟疑片晌,跟陈海说道:“湖中所藏的两名刺客,或许跟玉瑶有关?”

“哦?”

陈海知道姚玉瑶乃神陵山昂宿宫弟子,今天就在围观经筵的数千弟子之中。

姚文瑾此时不能跟妻女相认,但看到姚玉瑶在人群之中,必然是激动异常,他与屠樵山比斗之时,姚文瑾始终关注女儿姚玉瑶,看出姚玉瑶的异常,实不奇怪……

魔猿、黑角妖虎最终没能锁住那两头银鲨妖的气息,但既然知道姚玉瑶跟今天的行刺事有关,觅踪追迹的查下去,就不怕那两头母银鲨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第五百一十六章 刺客(四)

随着日益的位高权重,需要陈海亲自出手的机会越来越少,而这些年来,陈海在军事和政事的表现更加耀眼,以致很多人都忘了陈海实乃武道修行出身,甚至都怀疑陈海此时能登入道丹境,是用龙骧大营霸占、抢夺的无数灵药硬堆出来的。

神陵山一战,无论梅渚湖底的刺客是谁,那两名刺客出手的气势,绝对是地榜级的人物。

陈海在三大道丹的夹击之下,不但丝毫无损,还悍然将踏入道丹数十年的屠樵山打得生死不知,这样的实力,实不知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

道胎以下、地榜第一人!?

换作其他初登道丹境的强者,绝不可能有这种可能,但换作千年以来,魏子牙之外第一修炼奇才,即便此时距离地榜第一的距离还有些距离,但今日观战的学宫弟子、祭酒,心里都清楚,陈海在地榜排名绝对是位列前茅的。

出了神陵山,陈海在车撵之中闭目养神,方才的一战的细节在他的脑海之中如水般的划过。

陈海在燕州虽然出手的机会不多,但是傀儡分身在血云荒地不知道经历多少生死、血腥厮杀,即便宁海城初成规模,与周围罗刹魔部落的血腥冲突,也一直都没有断过,陈海与苍遗隔三岔五,都要潜入血云荒地痛快淋漓的大战一场。

今日也是宁海城遇险,苍遗不得不神魂潜入血云荒地,以傀儡之身与姚老根他们一起守城,才没有机会跟随陈海前往学宫。

屠樵山虽然道丹境中期修为,但自幼就身为宗阀天骄之子,多年来养优处尊,修为有成之后,身前身后多少弟子、族人簇拥着,哪里经历多少血腥生死大战,陈海岂会将他放在眼中?

倒是藏身在梅渚湖底行刺的那两头海妖,让他更感兴趣一点。

一路上风平浪静,车驾缓缓的驶入曹家堡。这时候苍遗也已经从血云荒地收回神魂,知道陈海在学宫遇刺的消息,他再想赶过去也已经迟了,这时候看到陈海好端端的回来,也是松了一口气。

“海妖在水中潜行匿踪的本事了得,即便是我,也很难察觉到他们的踪迹,”苍遗蹙眉说道,“看来你以后没事,还是要少出曹家堡,那两头海妖对你恨之入骨,绝不会轻易放弃行刺,而燕京城内外,河流密集如网,她们的机会太多……”

陈海预料到赤濡当时从尧山逃走后,会找上门来,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除了加强身边的守护,也没有其他办法彻底消除隐患。

更何况,这时候欲除陈海而后快的人也多了去。

陈海感受到苍遗关心,也是心里一暖,笑着说道:“师兄,你绝想不到那两头海妖找上谁助她们报仇……”

陈海将姚玉瑶今日在学宫的异状,跟苍遗详细说了一下。

苍遗眉头一皱,姚文瑾的身份他是知晓的,但姚玉瑶及姚氏不知道真实情况,此时恨陈海深之入骨,也是一桩麻烦。

“只要拿到参与行刺的证据,就逼姚阀将玉瑶跟她娘亲交出来,送去聚泉岭闭关不见外人,就可以了,”陈海说道,“当年姚阀不敢得罪太孙妃及宁氏,将我交出去,想必这次也不会不交人……”

姚文瑾的身份,还没有到暴露的时机,但要是在之后的冲突,误伤了姚玉瑶,反倒不美了,还不如直接将人扣下来。

姚文瑾早就知道陈海与姚兴并非一人,对姚氏也没有什么感情,如此安排也是纯粹为他考虑,连忙道谢,只是心里还是担心姚氏将来的命运。

“……”陈海哂然一笑,说道,“我在燕州乃无根之人,这些年受舅父陈烈的教导跟恩情,内心深处也将自己视为姚阀子弟,不管燕京将来有多动荡,我会尽量考虑保全姚阀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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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渚湖相比定波湖和赤眉湖来说,面积要少得多,但河流纵横的京畿平原上,梅渚湖四通八达,刺客一旦借水遁逃走,自然是捕捉不到。

文勃源知道今日的刺杀,与陈玄真关系,但屠樵山有没有牵涉进来,他就不清楚了,又或者是凑巧真是另有刺客潜伏梅渚湖欲对陈海不利,屠樵山也是无辜,为了有眼这么好的机会,文勃源怎么可能不借题挥?

当下,宿卫军数千甲卒将奎狼宫牢牢围住,文勃源借查证之机,将奎狼宫里外翻了一个底朝天,奎狼宫所储备的一些法宝、傀儡战兽、经卷道书以及赏赐弟子的丹药,虽然谈不上极珍,但都宿卫军一律扣留起来,充当物证。

这几年来,受宗阀的钳制,宿卫军虽然粮饷不缺,但兵甲、战械的供应,都被卡住脖子,甚至都拿不出资源,跟天机学宫交换战械。

文勃源明知道陈海手里必然还有多余的血魔傀儡,但也拿不出资源去交换——陈海此时虽然也算是燕然宫一脉的大将,但也不可能白白将数十头血魔傀儡,白送给凤雏大营跟俞宗虎统率的虎啸大营。

至于进贡给帝君以及顶头上司,也就是秘密送三五头表个心意。

这会儿姚玉瑶在昂宿宫,也向祭酒告假,说今天受惊扰甚多,想回家休息几日,再到学宫听从祭酒的指导修行。

昂宿宫本来就是姚氏的势力范围,虽然姚文瑾诈死之后,他们这一支在玉庭城被欺压得够呛,但是在学宫中修行,却也没有受到额外的管束。

姚玉瑶飘身下了神陵山,从城南绕过燕京城,沿着秋野河逆流而上,往玉庭城而去。

一路上姚玉瑶心情极为沉闷,她原本想着三名道丹境人物,怎么也能将陈海挫骨扬灰,谁知道最后是这样的结果?

回想一下上午陈海的狰狞獠牙、无敌战威,姚玉瑶也是心悸,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为父亲报仇血恨的希望。

姚玉瑶心里想,今日之事要传回家族,族里那些宗老们,肠子都要悔青掉了,谁能想到之前被废掉的一个子弟,离开了姚阀之后居然能绽放出这么耀眼的光芒?

姚玉瑶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还是先联系上赤濡和赫萝之后,再作下一步的打算吧。

心情沉重的姚玉瑶并没有察觉到,始终有还两道她根本就察觉不到的神识,远远的锁住她的行踪,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知悉如祥。

时间到了深夜,魔猿与黑角妖虎还没有回来,但沿途都留下唯有陈海、苍遗能感知的特殊气息,陈海心想二妖应该已经缀上那两头海妖的行踪,只是一时不便回来禀告。

陈海便与苍遗一起,将狡妖、狼妖唤出来,往西面潜去。

姚文瑾修为还没有恢复,就留在曹家堡等候消息。

有苍遗在,陈海他们的气息彻底藏匿在黑夜之中,往向玉庭山方向掠去。

玉庭山在曹家堡的西北五百余里外,距离玉庭山的东麓主峰还有两百多里,陈海他们远远的看到了一座山岭之上升起一截篝火,飞到近处,见猿妖、虎妖竟然将一头野猪连皮带骨,架在篝火堆上烤得滋滋冒油。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采集来的香草末混着盐粉,正撒到撕下来的一支野猪腿上。

两头大妖,也都是道丹境修为,甚至比普通的人族道丹境强者还要强出一截,这会儿盯着那支野猪腿直流口水,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陈海他们赶紧过来。

苍遗气得要冲上去,将他们两人一脚踹翻在地,只是不知道那两头海妖是不是在旁近,只好狠狠的瞪了他二个一眼。

二妖看到苍遗脸色难看,顿时也变了颜色,对视了一眼,赶紧将野猪腿朝苍遗递过来,小心翼翼的道:“苍遗老大,那丫头跟那两头海妖汇合后,藏身两百里外玉庭山后山的一处山洞里,我们正要赶去报信,肚子却饿得慌,这才想着先填肚子好赶路……”

苍遗忍住手没有去抽魔猿,而是朝两妖指出的方向,将神识延伸过去,果然在两百里外的一处山洞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的神识阻住。

苍遗修为高绝,不怕惊扰到赤濡,向陈海点了点头,示意没有什么差池。

见苍遗脸色缓和了下来,魔猿和黑虎又高兴的招呼大家一起吃过野猪肉再动手。

苍遗脸色顿时拉了下来:“今日若不能结果了那两头海妖,我就要吃了你们的肉。”张开口,直接将烤得滋滋冒油的野猪,直接给吞了下来。

也不知道苍遗以人身,怎么将一头三四百斤重的野猪直接就吞掉了,魔猿、虎妖一脸苦相,口水都要滴下来,却不敢多嘴说什么。

玉庭山北面有道支岭延伸出来,在一座岔谷深处有一座深不见底的岩洞,道道溪水顺着秦潼山蜿蜒而下,在洞中汇聚了一个深潭,深潭底又有暗河,跟南面的秋野河相通,赤濡和赫萝二人就藏身在这里。

此时姚玉瑶和赤濡、赫萝三人愁眉对坐,都没有说话,洞窟之中只有潺潺的溪水声和滴答的水滴声,分外的静谧。

不知道过了多久,赫萝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原以为离了那头妖蛟,就能一举功成了,谁想到那陈海这贼子修为竟然如此高绝。妹妹,我们斗不过他的,不如就此回到瀚海吧。”

陈海的表现实在是强大到让赤濡绝望,尽管理智告诉她,若在纠缠下去,怕是赫萝也要陷身这场无望的复仇之中,但是一想起当日沙滦刻印在自己心中的那句“永别了,吾爱!”,她就心如刀绞。

矛盾纠缠下,赤濡掩面痛哭了起来,悲泣之声在空旷的洞窟回荡,分外让人断肠。

坐在一旁的姚玉瑶看着堂堂道丹境强者,竟然毫无风范的大作悲声,强烈的无力跟受挫感,也摧垮了她坚持多年的内心,眼泪也跟着无声的流下来。

赫萝叹着气看着对坐而泣的两人,皱着眉头丝毫没有办法,却没有感知到危机正朝她们一点一点逼近。

赫萝突然间现潺潺的流水声和水滴声,竟然在一瞬时就消失!

“不好,”赫萝惊呼:“我们被盯上了,快走。”

话音未落,只听见一声哗然巨响,深潭中的数十万斤的潭水突然倒卷而出,洞外传来一声朗笑:“现在才现,想走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刺客(五)

赤濡和赫萝二妖,实力是不弱,但更擅长御水神通。

在暗河四通八达的深潭之中,一旦被二妖提前警觉,苍遗都未必能将她们留住。早初在瀚海,苍遗与银鲨妖沙滦在深海之中相斗,也只能斗个旗鼓相当,最初也是让沙滦突围而走。

既然已经察明赤濡、赫萝二女,身藏岩洞深处的水潭之中,陈海他们自然是用法阵禁制,先将与岩洞深潭相通的数道暗河同时截断……

苍遗固然不比银鲨一族在御水神通有着卓越不凡的天赋,但他在临崖海域称霸几千年,所掌握的御水术法也绝对非同凡响,兼之他道胎境巅峰的修为,因而在陈海他们分头截断地底暗河,不动声色之间就将洞窟深潭之水完全锁住,心念一转,将其像头水龙般抽取出来……

银鲨一族,作为翰海的霸主,喜欢集群而居,游猎于深海之中,即便浩淼无垠的瀚海深处,还有不少修成妖胎、实力强悍到极点的老妖,但也绝对不会轻易招惹极其团结、排斥的银鲨一族。

这使得赤濡、赫萝虽然天资极佳,在银鲨一族,修炼也是极,却没有太大血腥争斗的经验,特别是赤濡这些年一直都在沙滦的庇护之下,有时出洞府,甚至连护身法宝都不知道要随身携带,这时候初遇巨变,顿时间手忙脚乱,看着巨量的潭水往洞口倒落出去,都不知道要怎么逃走。

姚玉瑶听得那声朗笑,便是陈海的声音,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露出了马脚,才让陈海在不到一天的时间之内,就追了过来。

此时陈海、苍遗和四妖将洞口团团围住,他们已经将地底暗河的水道用法阵截住,倘若赤濡三人想要破山逃跑,无疑是自取其辱。

赤濡和赫萝对视了一眼,她们已经感知到地底暗河已经截停,神识沿暗河延伸过去,在三四千米外都有极强的天地元息波动。

封禁法阵不弱,她们想要强行破开,耗时既便绝对不长,也绝对够让陈海他们从后面追杀过来。

既然仓促逃亡已不再是上策,那与其束手就擒,不如放手一搏。

陈海待要强行攻入洞窟时候,就觉有一团阴寒的气息猛然冲出来,数十根巨大的玄煞冰枪映着皎洁的月光,散着森森的寒意往陈海他们刺来。

苍遗负手站在山嵴上,这里距离姚氏太近,容氏的族地也在北面四五百里外,苍遗要是直接出手,就很难再去掩藏他早修成道胎的事实,他此时只要盯住赤濡、赫萝二女,不令她们找到机会逃走,相信陈海联拿四妖,对付赤濡、赫萝二女,实在谈不上有多难度。

陈海他们也不用护身法阵,联手拍出数十道掌影,将玄煞冰枪震碎,化作无数冰屑往四周八方迸射,顿时便令四周的气温骤然降到冰点之下,眼睁睁看着,除了无数冰屑外,空气里更是有大量的霜花凝聚出来,洒落一下。

玄煞冰屑的余威不弱,即便是明窍境高手身出其中都会受到影响,但陈海与四妖修为高绝,就觉得受到极寒一激,除了百窍气血稍有滞碍,也没有更多的影响了。

此时两道虹芒从洞窟深处掠来,想要冲开陈海他们的合围,远走高飞。

陈海他们布置了这么久,怎会容二妖就这样逃脱?

四个大妖身形连闪,虽然被苍遗勒令不能恢复原形作战,但这段时候来捏着鼻子认小,跟着齐寒江他们苦修武道战技,也算是小有所成。

只是一直都找不到人族强者比试,四妖也不知道自己苦修人族武道绝,也不知道实力多强,此时四妖联手便将吃奶的力气使出来,裂山神拳,满天都是青色锋芒隐隐的拳影,仿佛从无尽虚空涌出的亘古洪流,排山倒海般往赤濡、赫萝挤压过去。

赤濡或许能勉强抵住一妖,赫萝修为是要强出一截,但也强不住同时力敌另三头大妖,当下就被四妖从半空打落下来,勉强借赫萝祭炼的一块定海神铁,将四妖的攻势抵挡住,没有彻底乱掉阵脚……

“你们非要赶尽杀绝不成?”

赤濡、赫萝二女,被压制到地面,都不能遁风逃走,只是借那枚赫萝祭炼有二三百年的定海神铁,勉强没有直接被四妖打趴在地上,而这时候两个绝色美人也是露出真容来。

四妖是完全没有人族的审美眼光,他们看到人形美女,只在意可不可以吃,吃下去能不能瞒住苍遗不被剥了皮,这时候看到赤濡、赫萝的人身,魔猿跟黑角妖虎传念问道:“待我们将这两头海妖打回原形,再吃她们的肉,不算是违背苍老大的禁令吧?”

然而在陈海的眼里,眼前二妖的绝色身姿,在这一瞬间,甚至都让当空皎洁的月光都黯淡了几分。

宁婵儿、苏绫以及董宁无一不是燕州风华绝代的佳人,但陈海此时看到赤濡、赫萝所化变的女身,呼吸也是急促了一下。

赤濡显出形来,皎洁的脸庞满面戚容,凄声对陈海说道:“我的夫君已经被你杀得形神俱灭,难道你还想将我们姐妹二人赶尽杀绝不成?”

陈海心中暗笑,若不是你们找上门来,我哪管你如何逍遥?

陈海刚想要讥讽几句,就听到赤濡又凄声说道:“我有报仇执念,无论落到什么下场都心甘情愿,但我这姐姐实是被我胁迫而来。倘若你能放过我姐姐,我将甘愿与你为奴为婢,永世不悔……”

在如水般的月色之下,赤濡一脸的凄婉,她款款的向陈海飘了过去:“我虽然修为不高,但是结丹大妖,身姿容颜都算不得差,难道你就不想得到我吗?”

赤濡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又丝毫异样,声音中带着海妖镇魂曲的特殊韵律,期望着能迷惑陈海一二分,好让她能再欺近陈海一些。

陈海好像一时不察,中了赤濡的诱惑一般,呼吸都浓重了许多。

一步、两步,赤濡离陈海越来越近,她几乎都能闻到陈海吐出来的乞息,下一刻,她就猛然擅唇,一枚青碧妖丹脱口而出,度快得拖出虹芒往陈海当胸轰去,甚至能在青碧妖丹里隐隐看到一头美丽的银鲨在狰狞的挣扎着。

这枚妖丹,乃是赤濡毕生修为所凝聚,看到赤濡不惜自爆妖丹,也要以死相搏,陈海再托大,也不敢让这枚妖丹近身,倏然取出裂天戟,下一瞬就见重重戟影斩出,如潮似浪、如山似海,往那枚鸡子大小的妖丹斩去,势要在十丈之外,将这枚妖丹斩裂。

妖丹乃赤濡性命交关之物,心念所动,快如流星电芒,虽然无法逼近陈海,陈海却也不能将其隔空斩碎,然而妖丹所过之处,玄霜凝聚,千丈之内雪飞霜降,仿佛瞬时间已入极寒之境。

陈海心里暗叹,心想这赤濡修为境界真是不弱,但他不会惋惜就手下留情,此时他斩出重重戟影间,有一道道紫电雷芒滋生……

赤濡不知道这一道道紫电雷芒有什么神通妙用,看到四妖又要一齐联手围攻上来,狰狞的大叫起来:“姐姐快出手,杀此子为我与夫君报仇血恨!”

赫萝满心不忍,但一双美眸却睁到极致,眼角溢血,几乎要裂开来,也显得狰狞可怖,俄而张嘴出一声让人魂悸魄动的尖音。

紧接着,就见之前千丈范围内的极寒霜雪,往赫濡的妖丹凝聚过去,倏然形成一支长十丈的巨冰枪,枪直指陈海……

“我来了,吾爱!”

赤濡轻轻的闭上双眼,两点泪珠从眼角渗出,在冰寒的空气中迅凝结,就要引爆妖丹,催动玄冰枪以陈海绝对无法避让的度,将陈海一举杀死。

然而就在这一刻,就见数十道在重重戟影中滋生后却没有消失的紫电雷芒倏然一合,瞬时化作一道紫电雷网,将玄冰枪连同赤濡的妖丹笼罩住。

赤濡只觉得神魂一股刺痛,下一股神念与本命妖丹的联系,竟然就硬生生被割裂开。

怎么可能?

赤濡惊骇的睁开双眼,却见陈海已经将玄冰枪轰碎,将她的妖丹托在掌心之上,而妖丹还被紫电雷芒所化的雷芒死死罩住了。

这时候四妖已经冲上来,将赫萝逼住,陈海则抓住赤濡的妖丹,戏谑的笑道:“动不动就寻死觅活,像什么样子?你既然决定要将自己献给我,那就做好准备吧,莫非你以为如此低劣的媚惑之法,再能将我迷惑住?”

“你……”赤濡大恨,但她此时神念被隔绝开来,自然不能殉暴妖丹。

陈海这时举起妖丹,又朝赫罗看过去,说道:“要想赤濡活命,束手就擒吧!”

赫萝看四妖以及站在山嵴前袖手观战的苍遗,情知绝没有逃脱的可能,也不想直接逼陈海杀了赤濡,只能选择交出定海神铁,束手就擒。

姚玉瑶在洞中忍着刺骨冰寒,看着洞外的一切,没想到两个道丹境前辈,竟然如此轻易就被陈海这狗贼拿下,那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恐怖的下场?

已经没有时间给了姚玉瑶做选择了,见他们既然擒住了赤濡和赫萝二位前辈,也断然不会放过他,姚玉瑶一咬银牙,祭出灵剑,冲出洞口就向陈海猛扑过去。陈海随手一掌,姚玉瑶就觉像是有一座山朝她头顶碾压过来……

第五百一十八章 刺客(六)

神陵山一战持续的并不久,但是带来的后续反应却难估算。

对那些有资格在燕州这个大棋局上纵横的宗阀势力,今天注定都是一个难眠的夜晚,他们必须要重新评估掌握宿卫军的燕然宫内廷和掌握西园军的英王府之间的实力对比。

玉庭城内城,姚出云所住的宅子里,大部分灯火都已经熄了,只有西边的玉暖阁中还灯火通明。

姚氏一族的宗老们,今夜也同样难以入眠。

谁能想到,姚兴这个被废修为的逆子,在短短十数年间,竟然崛起到令姚阀绝大多数族人都要仰望的地步?

要不是这逆子竟然手段残忍、毫不留情的加害姚文瑾,坐在玉暖阁里的诸多宗老,或许还会想着去找这逆子缓和关系,甚至将他重新迎入姚阀。

在很多人的内心里,只要此子能以姚阀的利益为主,即便是立他为宗子,也没有什么,但眼下一切休提,他们要怎么跟这逆子相处,这逆子会不会记恨往事,继续找姚阀的麻烦,才是令他们坐立不安的事情。

两名女待,又匆匆端着沏好的灵茶,走进玉暖阁。

她们一脸的倦容,在她们的世界中,自然不会有那些大人物的烦恼,什么时候才能够休息才是她们最关心的,但从下午到现在,她们在玉暖阁里进进出出已经十几次了,姚族的这些大人物们,坐在那里却都跟木头人似的,半点都没有要告辞离开的意思。

赤濡祭出妖丹时,牵动天地元气的变化,令玉暧阁内的众人察觉到皆是神色一惊,两名女侍还以为犯了什么错,跪下来就要求饶,但姚出云却不理会她们,只是神色凝重的往北面的山岭看去。

京畿平原在天子脚下,平时有诸阀的道胎境绝世强者坐镇,一向平安无事,但自从陈海那个逆子以及皇子赢累、杨国夫人进入燕京之后,就凭空多了这么多事端。

不管这次是不是陈海他们惹出来的事端,如此剧烈的天地元气变化,出现在姚氏族地的范围之内,姚出云绝不会坐视不理,确认没有大规模的兵马调动,姚出云数人就身化流光,向后山飞快的赶去。

陈海看了看被击晕的姚玉瑶,无奈的笑了笑,没想到这小妮子性子跟她老子姚文瑾还真是像,还真是难缠。

陈海原本来就打算要去玉庭城走一趟,这时候看到数道流光急掠来,心想既然姚出云他们过来了,那就在这里,将姚文瑾的烦心事一并解决算了。

苍遗负手站在山嵴之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姚出云几人,并没有下来的打算。

姚出云几人飘飘然落了下来,站在一座百余米的山崖,看到陈海几人脚下人事不省的赤濡、姚玉瑶以及被制住的赫罗,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不知道姚玉瑶牵涉到什么事情里,但是直觉告诉他们,当前的形势绝对不妙。

几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姚出云踏前一步横眉道:“陈海,你虽然已经改了名姓,立了基业,但是你莫忘了,你浑身流淌的毕竟是姚氏的血液——三更半夜,你跑到玉庭山有何贵干?”

陈海听姚出云这样讲,哈哈大笑起来:“我来玉庭山有何贵干?我倒想问问高高在上、当年将我当蝼蚁一般抛弃的姚阀,你看到眼前这一幕,真就一点想法都没有?你真就想让姚氏在玉庭山数千年所立基业,都毁于你手上吗?”

姚出云心中“咯噔”一声,难道神陵山的刺客和姚玉瑶有关系?

此时一番争斗刚刚过去,天地元气还没有消散,姚出云他们虽然没有一个道胎,但还是能分辨出玄煞寒冰留下来的气息,想想今天所听到的神陵山行刺诸多细节,一个个脸色惨然,心里皆想,难道在梅渚湖行刺陈海的两名刺客,就是此时跟玉瑶在一起被陈海制住的二女?

燕州地榜也就三四百人,可能个个有名有姓,即便诸多宗阀势力还有很多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实力,但也绝对没办法随随便便派两名道丹境强者出来。

姚出云想否认玉瑶跟今天的行刺之事无关,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姚阀自从上一个道胎老祖陨落之后,已经近百年没有天榜高手坐镇了,虽然大家世阀的底蕴还在,但是在很多事情上都被逼的不得不让步。

这才有了姚兴的被逐,姚文瑾被废,难道眼下在小辈中名列前茅的姚玉瑶也要保不住了么?

想到这里,姚出云就一阵心灰意冷,他知道姚氏不想被拖进去,就只能牺牲玉瑶,但就算他此时说这一切都是玉瑶个人行为,跟姚氏没有半点关系,就一定能让姚氏置身事外?

若不是山嵴上的苍遗和陈海身旁的四位大妖都有着道丹的修为,姚出云杀人灭口的心思都有。

多事之秋怎么就惹上这样的事端,姚出云悲凉的想着,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应陈海的质问。

初秋的晚上天气已经转凉,饶是如此,肥硕的姚出云硬生生还是急出了一身冷汗,但转眼看陈海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也没有防备着他们过去抢人,姚出云心神一跳,暗道这逆子莫非是要有其他的条件?

姚出云定了定神,说道:“大家明人不说暗话,你既然没有当场把玉瑶带走,等着我们这些老东西过来,大概是有什么要求要提吧?”

陈海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诸阀最近应该正在谋划送赢累皇子出京就藩之事,不知道姚阀是什么态度?”

这句话从陈海口中说出之后,姚出云登时就震住了。

为了消除赢累对英王的威胁,最好的办法还是将其彻底灭杀掉,但是在燕京城内,有宿卫军及内庭诸多强者的拱卫,想将之悄无声息的刺杀,无异于痴人说梦。

燕州有制,成年皇子都会被封王,封王有实封、有虚封。

虚封的皇子就会留在燕京城中做个闲散王爷,若实封的话,一旦诏书下来,就要即可赶往封地就藩,没有帝诏不得回京。

内廷看似权倾朝野,但是也仅限于燕京城内,出了京畿平原,他们就再无多少影响力了。

到时候莫说是一个通玄境低微修为的皇子,就算是道丹境强者,英王也有把握将其悄无声息的杀掉,至少能限制其再也无法归京。

如此一来,文勃源这些阉臣,就没有可能再将赢累当作傀儡差使。

然而这事还在密谋阶段,知道这些消息的仅限于京郡最核心的宗阀中人,这逆子怎么就突然知道了?

难不成参与密谋的诸多宗阀,已经有人偷偷倒向内廷了?

想到这里,姚出云心里也是暗叹,事不密则败,都到这一步诸阀都还不能同心,这往后的形势就难看了,咬着牙道:“我不知此事,但也不会参与这事。你要是不信,我在这里可以立誓,此后所有涉及皇子之事,我姚阀都不参与。”

陈海也没有确定的信息源,只是随口诈一诈姚出云,但这段时间陈海看到英王府那边迟迟没有动作,想必也不会立时就去激化矛盾继续搞刺杀,那英王府能用的手段就有限了,送赢累出京就藩,无疑是诸阀此时能够尽量不激化矛盾的最佳选择跟手段,所以想猜到这点,也不是难事。

陈海没想到他这一诈,姚出云就将老底都露出来了,但姚出云说的这些话,陈海却是不信,燕京形势已成恶局,姚氏想置身事外,怎么可能?

不过,表面上陈海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我本不是滥杀之人,只是那姚文瑾当年在榆城岭三番五次的挑衅于我,他自己求刑而死,我能奈何之?今天姚玉瑶刺客,欲对我不利,我今天要是放了她,谁知道她还要搞什么妖蛾子。为绝后患,姚文瑾的所有家人、弟子,都都要交给我处置,我便当今夜之事没有生过——不过,你们也放心,同为姚氏血脉,我此时也只是将他们囚禁起来,不至于立时就杀了。”

陈海提出的条件绝不能算苛刻,姚出云相拒绝都不知道怎么拒绝,说道:“自该如此。”

看姚出云如此爽快,陈海心中也是非常满意。同时他心中对各大宗阀无比鄙夷了起来,宗阀虽然都是庞然大物,但是利益纠葛还是太过复杂。总的来说,只要能够让宗阀延续下去,不触动他们的底线,他们面对强权的时候就会选择忍让。

只是他们今天抛一个棋子,明天甩一个累赘,早晚有一天被牺牲的那个人就会换成他们自己。

不过陈海还是想的有些偏颇了,姚阀因为百年内没有天榜高手坐镇,在和其他势力纠缠时就会尽量避免不重要的冲突,如果此时姚阀有一个道胎老祖的话,恐怕又是另外一种局面。

当然,陈海今天也只是想着将姚文瑾的家人、弟子带走,暂时还不想将姚阀逼得太紧,就再没有提其他的过分要求。

姚文瑾的家人及门下子弟还有十几个人,陈海直接要姚氏明天派人亲自押送着这些人前往曹家堡交给他们处置。

跟随姚出云出来的几个宗老,在他们二人交涉期间,一直都没有人插话,此时终于有一个锦袍老人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陈海大吼:“要我们亲手将门下弟子押送给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陈海侧着身子,冷然看着他道:“难道要我派兵马亲自赶到玉庭城缉拿案犯吗?你们确定就能丢得起这么大的脸面?”

姚出云慨然一叹,虽然不知道陈海将玉瑶她们扣住,还会提什么条件,但眼前还是不能将行刺的盖子揭开来,将姚氏拖进血腥而残酷的泥坑里去,他拦住了那个气得抖的宗老,向陈海拱拱手,转身而去。

第五百一十九章 相认

孤灯夜下,昏黄案前。

子夜交替之时,天地阳气初生,正是修行、恢复灵真的最好时刻。

向来都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苦修的姚文瑾,今天却像改了性子一般,在自己房间坐立不安的斟茶自饮。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姚文瑾不知走出院门看了几趟。

终于按捺不住,自去寻了一坛烈酒回到房中。

自从道丹被废之后,他已经三年没有碰过酒了。他怔怔的看着案上的酒坛,被刀剑刻过而留下道道伤疤的脸阴晴不定,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狰狞。

过了好一会儿,姚文瑾一咬牙,拍开泥封,托起酒坛向口中倒去,他喝的猛了,清冽的酒液流的脸上、衣襟上都是。醇香的酒刚刚入吼,一团火就在腹中炸开。

他重重的将酒坛拍在桌上,舒服的呻吟了一下声,但是让他大失所望的是,烈酒并没有麻醉他的神智,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他自然知道陈海下手之间是有分寸的,姚玉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万一赤濡二妖乱了神智,拿玉瑶做人质怎么办?万一赤濡和那个道丹后期的赫萝反扑太猛,误伤了玉瑶怎么办?

种种可能在他脑海之中飞快的旋转着,让他头疼欲裂,让他想要放声大吼。

姚文瑾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这几年苦苦磨炼心智终于还是忍住了,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恍惚间,突然远处几个强大的气息破空而来,姚文瑾快步向外跑去,欣喜若狂之下,竟然“砰”的一声撞在门扉之上,将墙壁破开了一个不大的缺口。

所幸他住的院落在曹家堡的角落之处。

为免姚文瑾的身份败露,陈海除了特意吩咐过谁都不许轻易踏入此院外,还在此院设有特别的阵法禁制,甚至不比陈海所居住的寝所稍差。

陈海这样做,也是防备诸阀或燕然宫有人暗中窥视这边,无意间将他们此时最大的一个秘密看破。

因此这边动静再大,也没有谁探头过来看究竟。

姚文瑾在院中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兜转,终于几团光华落了下来,显出了陈海几人的身形。

陈海让魔猿四妖亲自将被锁住灵海秘宫及周天窍脉的赤濡和赫萝二人送到地牢看押起来,也省得他们知道太多,嘴里守不住秘密,他则抱着人事不省的姚玉瑶朝呆立的姚文瑾走去。

“幸不辱命!”陈海笑眯眯的将姚玉瑶递向姚文瑾。

姚文瑾愣愣的站在那里,竟然忘了接一下。

陈海摇了摇头,向姚文瑾的房中走去,看到姚文瑾破烂的房门,微微一愕,和苍遗二人相视而笑。

陈海将姚玉瑶轻轻放在姚文瑾的床铺之上后,院中的姚文瑾才反应了过来,一阵风跑进房中,看着熟睡中的姚玉瑶,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陈海一挥手,解去了姚玉瑶身上的禁制。

灯光下,姚玉瑶缓缓睁开眼睛,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狰狞如恶鬼般的脸庞,吓得她要惊声尖叫起来,就要驭使着灵剑向面前这人刺去。

可是神念一动再动,祭炼多年的灵剑明明就在储物戒里却丝毫没有反应,也不知道被陈海那狗贼拿什么法门封禁起来,她咬着牙,又要挥掌劈去,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她凝聚的劲力陡然散去。

“玉瑶,是爹爹我啊!”姚文瑾颤抖的说道。

姚玉瑶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只觉得非常熟悉,但是爹不是在雁荡城被陈海处死了么,那眼前的这个是……

神经有点错乱的姚玉瑶眼光一动,这时候看到了姚文瑾背后的陈海,顿时怒火滔天,厉声喝骂:“姚兴,你这狗贼,害死我爹爹不说,还找人假扮你爹爹来戏弄我,你不得好死……”

姚玉瑶的声音尖锐无比。

陈海对着苍遗耸了耸肩道:“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讨人厌,所幸这院子里叫破喉咙都没有听见,要不然扰人清梦,却是罪过了。”

苍遗活了近万年,对这种小儿女姿态早就无趣,他瞪了陈海一眼,转身往地牢而去。

姚文瑾三年来在瀚海蛮荒之中磨炼的坚毅无比,但此时见到这个最疼爱的女儿,也忍不住涕泪横流。

他抓住挣扎不已的姚玉瑶,连声说道:“真的是爹,真的是爹啊,玉瑶,你可还记得,你成功开辟第一条灵脉时,爹爹曾砍下一棵雷击木,以便你踏入辟灵境能有灵剑祭御,谁想你喜欢那棵雷击木春后新枝,埋怨爹爹手下无情,那柄蕴雷灵剑你便没有真正祭炼过……”

姚文瑾也是老泪纵横,将一桩桩旧事徐徐说来。

姚玉瑶傻似的坐在那里,犹是难信眼前的这一幕,喃喃自语道:“姚兴这狗贼,怎么可能饶爹爹不死?”

“你再骂我狗贼,我可要翻脸啊——再说,你也拿镜子照照自己,我犯得着费这么大心思欺骗你?”陈海无奈的摊摊手,看他们父女二人相认,他也不再在这里自讨没趣,回自己屋里去。

陈海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有闲下来,又连番两场恶斗,饶他初登道丹境,精气完足,但精力也有耗尽之时。

陈海回到屋里伸了伸懒腰,浑身关节噼啪作响,盘膝而坐,搬动真元在全身窍脉运转了一个周天,不知不觉天外就泛青了。

这时候,陈海察觉到有十数车马,从玉庭城方向匆匆驰来,心里微诧,暗感姚阀的动作也太快了,然而转念一想,要是等到天亮再将姚文瑾的妻子、弟子押送过来,姚出云怕也是没脸跟族中子弟解释这一切,甚至说不定族中年轻气盛的弟子会站出来闹事……

想到这,陈海吩咐下去,让人将姚文瑾的妻子及弟子,直接带到他这边来。

姚阀押送姚文瑾妻子及弟子的,是位昨夜见过的道丹境宗老,他走进来眼瞳里也满是屈辱跟仇恨,朗声说道:“姚文瑾之妻,与弟子暗中谋备行刺之事,欲对陈侯不利,所幸阀主及时现他们的阴谋,特将他们抓住,送交陈侯您随便处置!”

闻讯赶来的齐寒江、周景元等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看到姚文瑾妻子及十数弟子都被五花大绑,满脸悲愤,一恨都这样了陈海还要加害他们,二恨姚阀竟然会陷害、出卖他们,向陈海这奸臣贼子示好。

陈海却知道姚出云编造这么一番说辞,除了应对族人的责问外,也是避免他这边再拿姚玉瑶行刺之事难,毕竟姚阀已经承认有人准备行刺,也都将人给押送来听候处置。

真是头老狐狸啊,陈海心里微微一笑,心想,这头老狐狸就不考虑考虑,今日之事传出去,会有什么深刻的影响。

陈海让周景元、齐寒江将负责押送的姚阀宗老送出去,又让人将这边的院子请空掉,同时隔空抓住姚妻等十数人,往姚文瑾那边的院子走去。

姚文瑾和姚玉瑶听到院外的声响,也都出了门来。

姚文瑾看起来已经恢复了过来,只是姚玉瑶还是满面的泪痕,看着陈海的眼神还是有些不善。

陈海自然不会和她计较什么,笑着对姚文瑾说道:“你的情绪收得太早了,尊夫人也被送到了。”

将五花大绑、被制住窍脉的诸多人都交给姚文瑾解释去。

姚文瑾诸多弟子,前一刻都恨不得将陈海生吞活剥了,下一刻都傻坐在那里,怎么都想不到,所有的一切,跟他们所料想的绝不一样。

姚文瑾的妻子巫雪还是镇定许多,痛哭过一番,带着困惑跟不解的问陈海:“你实际并无意跟阉党狼狈为奸,只是当年在潼口暂时难为宗阀所容,才被迫在阉奴房奚俨之前,假装加害夫君?”

这是巫雪她们所能想到最好的解释。

“或许就是这样吧……”陈海这时候感知又有一队车马从燕京城方向,朝曹家堡驰来,仔细分辨,竟然赢累坐在车驾之中,也没有办法跟巫雪、姚玉瑶解释太多,说道,“姚叔假死之事,还决不能轻易泄漏出去,此时只能委屈三婶、玉瑶妹妹还有诸位师兄弟,都暂时到地牢闭关潜心修行——你们闭关潜修所需要的丹药、功诀,我会先让姚叔拿给你们。”

巫雪也是通情达理之人,知道陈海此时不欲跟阉党撕破脸,夫君文瑾未死之事就决不能泄漏出去……

第五百二十章 秘议

秋风翻浪,遍地枯黄,陈海站在曹家堡门前,看着赢累的车驾,在上千宿卫军精锐的严密保护下,缓缓往曹家堡驶来。

车驾在曹家堡的吊桥前堪堪停稳,居中的那辆车撵帐帘拉开,赢累迫不及待的跳了下来,冲着陈海急切的喊道:“陈侯,昨天听闻你在神陵山遇刺,把我和母亲惊得要死。原本昨日就要过来探望陈侯,但奈何文大人担心还有刺客余党潜伏,我百般请求,才安排护卫让我过来看望陈侯,看到陈侯平安没事,总算放心了。”

陈海心里一笑,赢累如此示好也太过急切了,躬身施礼:“多谢皇子关切,微臣铭感于心,永世不忘。”

“莫要这么多礼,”赢累高兴起的抓住陈海的胳膊,让他不要多礼,说道,“母亲原也想过来看望陈侯,但奈何宫里规矩甚多,只能让我送些疗药养元的灵丹给陈侯,聊表心意。”

赢累此时虽然已经入了宗室,但还没有正式分封,却是杨巧儿先封了郡国夫人,母子俩暂时都住在燕然宫里,以致陈海进燕京之后,没有办法去拜见杨巧儿、赢累;而文勃源他们也以安全为忧,也不让赢累与杨巧儿出宫跟陈海相见。

赢累为这趟出宫,想必也是在文勃源他们面前坚持了许久,但赢累这时候就将心里的不满流露出来,未必有些急切了。

陈海便当什么都听不出来,请赢累往曹家堡内走去。

千余精锐扈从驻守在堡外,十二名剑侍,却紧紧的跟在后面,走进曹家堡,须臾不离赢累三丈距离。

陈海略略看了一下,这十二名内侍剑修,都有明窍中后期的修为,为者甚至都已跨入假丹境了。

燕然宫作为赢氏帝居之所,有自己的底蕴是很正常的,但早年宫廷侍卫主要是从宗阀挑选精英弟子充当,此时燕然宫跟宗阀的矛盾日益加深,这些内侍皆是文勃源他们从内府选人进行培养。

然而从益天帝西征大败归京算起,前后也就二十年刚出头,这么短时间内,燕然宫所培养的好手,也未免也太多了。

也或许如此,诸阀都看不透燕然宫的深浅,才始终不敢轻易妄动。

进入大厅里,陈海请赢累坐上主位,他留周景元作陪。

曹家堡这边都已经将瓜果策糕等吃点准备好,外面却走进来四个千娇百媚的婢女,捧着香茗和点心盒子,就要将曹家堡这边摆上桌的吃点撤去,拿燕然宫带过来的东西侍奉赢累。

赢累面色一沉,不悦的道:“陈侯对我有救命之恩,你们难道认为陈侯会加害于我吗?”

一个鹅蛋脸的婢女手动作不停,咯咯笑着说:“出宫之时赵大人亲自交代,累皇子千金之躯,不能有丝毫的疏忽,万一在曹家堡有什么意外,回去后赵大人可饶不得我。”

赢累脸色一僵,看起来想要作,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这女婢,真是胆大妄为,半点规矩都不懂,滚出去!”陈海蹙着眉头,手拍身前桌案,四道清滢流光便往那四名婢女当胸撞出,四婢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直接轰到门外,虽然打狗看主人,陈海还不至于当场将她们击毙,但四婢在院子里也是摔得四脚朝天、鼻青脸肿。

陈海眼瞳又锐利的那往十二个剑侍扫过去,他们进入大厅也站在赢累的身后,跟他这边都没有搭半句话的意思。

看到十二剑侍对刚才那一幕似乎极其不悦,陈海眉头一扬,冷冷的问道:“你们是坐下来喝酒,还是都到外面候着去?”

十二剑侍还想着跟陈海对抗一下,但是和陈海的眼神一接触,就觉得陈海眼眸之中,那若隐若现的杀机,即便是他们都有明窍境中后期的修为,都感到巨大的压力。

此时他们才想起来,就是眼前这位,昨天在三大道丹的夹击之下,不但毫无伤,还悍然废掉了屠樵山,此时实不是他们嚣张跋扈的时候。

“诸奴身份卑微,不敢与皇子及陈侯同席饮宴……”十二剑侍见陈海动了真怒,不敢再无礼下去,匆匆告了个罪退出大厅外守着。

陈海一挥手,一道玄光从指掌间释出,将大厅笼罩起来,令守在大厅里的剑侍、婢女听不见里面在聊些什么。

“陈侯,你也看到我此时的处境了,说是身为皇子,但即便想吃些什么,甚至在燕然宫内走动,却受制于这些奴婢,陈侯说气不气人。”赢累气乎乎的说道。

赢累此时也是满心怨恨。

他自然知道文勃源、赵承教、赵忠等人,有利用他们母子的心思,但当初他被接入进燕京城,还以为与帝君父子相认后,即便文勃源有利用他的心思,但也应该守君臣之礼。

谁知道不仅陈海送给他的侍婢,都被文勃源等人不动声色的全部换走,就连他们母子的行动也被牢牢限制在燕然宫之中,稍有逾越,就会有一堆的规矩禁锢过来,甚至都没有机会面见帝君。

这也未免太可笑了。

然而他毫无根基,心里怨恨滋生,也只能埋藏在心里,书中所学的帝王之术,真是半点都派上用场——今天他能来曹家堡,估计也是昨天陈海展现出的赫赫凶威震慑住了文勃源等人,他就希望陈海能够助他。

陈海微微一笑,说道:“文大人他们也是担心皇上跟郡国夫人的安危,怕被奸贼有机可趁啊。”

“外面那些贱婢都听不见此间谈话,陈侯还不能畅所欲言吗?”赢累气愤的问道。

陈海不动声色的说道:“微臣与文大人他们一样,此时都是满心想着皇子有朝一日能登上帝位……”

赢累一愕,满脸涨得通红,他想在陈海这边获得救助,没想到陈海却根本就不信任他,甚至还要拒他千里之外。

陈海又说道:“皇子此时也无需多想什么,倘若要有什么希望微臣做的,微臣一定竭尽全力帮皇子办到……”

赢累定眼看了陈海片晌,迟疑的说道:“陈侯,我想修行。”

陈海稍加沉吟,说道:“修行一道,没有捷径,当日我不是赠与你丹药和修行精要了吗?这些日子你要是勤加修行,总该有些进步,但我看你现在好像还有退步了些?”

听陈海这样说,赢累脸上一红,没有接话。

他到了燕京城之后,陡然就放松了起来。加之赵忠和文勃源的授意,为他安排的那几个侍婢实在媚艳得很,未经人事的他,哪里尝过这种这风流滋味,难免沉迷其中夜夜笙歌,荒废了修行。

陈海眼光何其毒辣,怎么会看不出其他的蹊跷,泯着灵茶,说道:“修为也确实是桩辛苦事,倘若累皇子能够早生下子嗣,也算是了却文大人他们一桩心事。”

陈海此话看似无意,赢累听了却是心惊,心想他真要是被那些蛇蝎女人缠住,一旦有子嗣生养下来,那他就不再文勃源他们手里唯一的筹码,那时候,他的处境就恐怕更不妙了,说道:“文大人前几天说我根基太浅,打算让我迎娶宗阀之女,陈侯可知道此事……”

陈海眉头一皱,这个消息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但是内廷和宗阀之间不说势如水火,也早就大小冲突不断了,哪个宗阀敢如此冒天下大不韪,敢旗帜鲜明的直接倒向内廷?

陈海正想问清楚是文勃源他们打算让赢累迎聚哪家的女儿,这时候却听得极远传来一声朗笑:

“陈侯和累皇子好兴致躲在这里喝茶,可怜咱家还跑动跑西的去为陈侯遇刺之事讨公道,真让咱家寒心啊。”

陈海往大厅外看去,没想到他将这些无礼的剑侍、婢女赶出去、单独留赢累在大厅里说话没有多久,文勃源就按捺不住跑过来了。

文勃源传音过来时,还在极远,须臾过后,就见文勃源在十数剑侍的护卫下,乘灵禽直接在曹家堡的内堡降落下来。

陈海站在廊檐下,拱拱手问道:“我这些年来东奔西走,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就被文大人你给现了,是文大人消息灵通呢,还是这边有人嘴巴太碎……”

说这话,陈海眼瞳凌厉的四婢及十二剑侍脸上扫过。

虽然他将人赶出大厅,假装将赢累留在大厅秘商要事的样子,就是要逼文勃源或赵忠露面,但他身为宿卫军三大巨头之一,自是也有他的威严。

“退出去,”文勃源喝斥女婢及剑修,让他们到院子外候着去,又和声悦色的跟陈海说道,“这些剑奴自幼在宫中长大,莽撞无礼,适才有什么冲撞的地方,你就不要跟他们介意了——我赶着过来,也是为他们给你赔不是。”

陈海不会因为文勃源的几句宽慰话就没有脾气,继续蹙着眉头说道:

“在横山时,我看累皇子身边没有可用的人手,便安排几名女侍伺候累皇子与郡国夫人,但适才听累皇子说,我派给他的几名女侍,竟然被这几个胆大妄为的剑奴排斥在外,连燕然宫都没能踏进。要不是我心里清楚文大人、赵大人待我亲如手足,绝不会无故疏远我,我都怀疑是文大人、赵大人你们在背后搞什么手脚了……”

“哈哈,怎么会,怎么会?”文勃源大笑掩饰内心的尴尬,说道,”真是胆大妄为,我回去后好好收拾他们。”

文勃源虽然态度和蔼,但随他来的剑侍里,有两人贴身相随,听陈海近乎赤裸裸的指责,剑眉微张,隐隐有杀气透漏出来,似乎内心正极力压制对陈海的不满。

陈海心里冷冷一笑,昨天在学宫废掉屠樵山,就是准备紧接下来摆脾气的。

陈海请文勃源入大厅而坐,毫不放松的问道:“我刚才累皇子说文大人、赵大人你们有意让他迎娶宗阀之女,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说过?当然,我也就是这么一问,文大人要是觉得我不适合知道此事,陈海受封乡侯之后,便回横山,好好替陛下及文大人你们守好边土。”

“……”文勃源这时候看向赢累,深邃的眼瞳里没有什么情感,却令赢累下意识的想要避开,文勃源这次不能再打哈哈了,陈海已经开出条件,要是再不能参与核心之事,他就打道回府,好好经营横山,再也不管燕京城里的是是非非。

燕然宫及宿卫军看似权柄滔天,但文勃源心里清楚,他们的隐患有多严重,诸阀就是潜伏在黑暗的上古凶兽,就等着益天帝驾崩的一瞬间就猛扑过来,将他们都撕碎掉。

虽然他们手里有宿卫军、有赢累这些牌,但有时候这些牌未必完全受他们的控制。

就比如说眼前的赢累,谁能想到他胆大妄为到,连根基都没有,就跑到陈海这里挑拔是非?

文勃源将茶碗放下之后,看着陈海说道:“黄氏有女,乃黄氏老祖岐玉真人的五世孙,刚选入学宫修行,无论是修为还是品行,都是上佳人选,我们这些做臣子,想着累皇子也长大成人,倘若能迎娶黄氏之女,在燕京城也能算是有些根基。只是此事商在筹划之中,我正打算过几天,找你商议这事。”

陈海倒没有想到,文勃源他们此秘密计划拉拢的宗阀,竟然是被董氏驱出鹤翔郡的贺兰剑宗跟黄氏?

再细想,他也应该能想到这种可能。

黄氏被董氏驱逐出鹤翔郡之后,虽然举宗举族迁入秦潼山北麓的野狐岭——赵忠、文勃源他们最初的意愿,也是借贺兰剑宗迁入野狐岭压制聚泉岭——但野狐岭往南,雷阳谷及潼北府,早就被其他宗阀世族瓜分干净了,最终能划给黄氏的地域就只剩三四百里方圆的穷山恶水,甚至连一脉灵泉都找不到。

如此恶劣的条件,随黄氏东迁的贺兰剑宗及大小宗阀十数万弟子、族人,日子过得比流放都还要艰苦,更不要谈什么休生养息、东山再起了。

黄氏以野狐岭为基点,无论是往南或往北、或往东,占据物产能与鹤翔郡相当的一块地域立足,繁衍宗族,跟内廷合作,残酷打压京郡宗阀,则是一个看上去很不错的选择。

毕竟只有将英王府一系的京郡宗阀打压下去,黄氏才能在秦潼山一带占据足够多的灵天洞府。

“这确是一条妙策,也由不得黄氏不心动,”陈海微微一笑,说道,“说起来我这边也有条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文大人有无耳闻……”

“你说。”文勃源说道。

陈海说道:“我听说英王府那边,正在密谋着要给累皇子封爵,促其离京就藩。”

文勃源听到这消息也是一惊,急促的问道:“消息是否可靠?”

陈海笃定的点了点头。

文勃源大感头痛,喃喃自语道:“我说这累皇子还京已经将近两月了,英王府那边怎么迟迟没有丝毫动静,原来他们包藏祸心,竟然在背后谋划这事——但他们即便推动累皇子封王又如何,大不了以郡国夫人病重为借口,拖延不出京就是。”

“郡国夫人病重这个借口,恐怕用不长吧?”陈海盯着文勃源的眼瞳问道。

文勃源心里一惊,没想到无意间将一个大秘密泄漏给陈海知道了。

陈海不给文勃源退缩的机会,追问道:“是不是陛下他已经快……”

第五百二十一章 献策

文勃源等人早已经将燕然宫经营成铁桶一块,无论是内侍、宫女,还宿卫,皆是文勃源等人的嫡系,即便是宗阀出身的王公大臣,想见到益天帝都千难万难,陈海更是难知道益天帝的近况。

但此时看文勃源并不在意诸阀秘谋送赢累出京就藩,陈海便猜测益天帝的状况估计比想象中更加糟糕,毕竟诸阀再积极送赢累出京就藩,文勃源他们拖上几个月,还是能很容易找到借口的。

文勃源见陈海已经敏锐的意识到这点,心知倘若还想希望陈海能站在内廷这边,有些事情就不能瞒得太紧,眉目微微一敛,说道:“逆天改命何其难也,圣上当年在金州遇伏,道胎、金丹破碎,没有伤重而逝,已经可以说是向天夺了二十年的寿元,但是人力总是有穷之时啊。”

此话一出,赢累暗自心惊,他也不知道赵忠、文勃源等人阻止他和帝君见面,是不是就想瞒住这个秘密。

“圣上要是有什么万一,燕京怕是少不得一番动乱,文大人,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大概不会以为一封帝诏,就真能轻易将累皇子送上帝位吧?”陈海前倾过身子,眼瞳炯炯有神的问道。

听到这里,赢累神色也是一振。

“以陈侯所见,我们该如何作为?”文勃源正色问道。

无论是宿卫军此时所面临的困境,还是陈海昨日在神陵山的惊艳表现,都叫文勃源、赵忠等人意识到,再不重视陈海的存在,将是一件相当愚蠢的事情。

虽然陈海此人野心勃勃,借董氏重新修炼,而叛出董氏,借英王崛起,又火烧西园军的后营,将来未必不对内廷倒戈相向,但此时双方的利益一致,暂时还是要携手合作下去。

陈海沉吟片晌,说道:“文大人,恕陈海直言了。担心英王府欲对累皇子不利,而将累皇子留在燕然宫,并非上策。”

“怎么说?”文勃源没想到陈海所谓的第一策,就是要让赢累离开燕然宫。

“我们皆知文大人是担忧累皇子的安危,怕被奸人有机可趁,但在不明真相的宗阀、寒庶子弟眼里,却以为是文大人你们要将累皇子当成傀儡控制起来,”陈海不管文勃源的脸色难不难看,追问道,“在这种情形,试问天下怎么可能会有支持累皇子继承帝位?”

“……”文勃源绷紧着脸,不吭声。

陈海问道:“累皇子心里也清楚,除了你我等人忠心耿耿外,再无可信之人,我们何不在燕然宫之外,为累皇子安排府邸,给诸阀以亲近累皇子的机会。即便七阀铁板一块,但七阀之下,京畿及蓟阳、历川、河阳、秦川诸郡的县侯、乡侯、亭侯之族,数以千计,他们看到累皇子英明神武,有帝君之风,还会铁心以为累皇子是文大人你们所控制的傀儡吗?而退一万步说,文大人欲推动累皇子迎娶黄氏贵女,黄氏一族真就愿意看到累皇子深居燕然宫而不出?”

要是别人说这句话,文勃源必然怀疑其人居心叵测,但陈海前后叛变董氏、英王府,又杀同族出身的姚氏天之骄子姚文瑾,文勃源相信陈海不会与英王府及七阀勾结。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分化宗阀?”文勃源问道。

“对,”陈海说道,“对绝大多数的宗阀而言,他们更希望朝廷能稳定下来,不滋生事端变故,他们这才能够在地方享受万民的供养,至于龙椅坐的是谁,他们未必真就关心……”

“真就是这样?”文勃源疑惑的问道。

见文勃源一脸困惑跟不解的样子,陈海心里苦笑,这个世界的强者,还是太专注于个人修行了,又或者说太过于强调强者为尊的规则了,对政治的理解甚至都远没有地球初中政治书讲得透彻。

“累皇子殿下刚刚还珠驾前,诸阀就密谋送累皇子出京就潘,倘若文大人、赵大人你先行请诏,封累皇子留京侯,便能先堵住诸阀的口实。文大人还应该在燕然宫附近,为累皇子临时安排一座府邸,以便累皇子能亲近诸阀,消解诸阀对文大人的误解。当然,文大人真要想辅佐累皇子登位,就需要让累皇子培养自己的嫡系力量,让世人看到累皇子绝非文大人、赵大人的傀儡,仅仅是因为文大人、赵大人忠心耿耿,而亲近文大人、赵大人,天下人谁还会有非议?”

赢累这时候真正振奋起来,他刚才还为陈海的冷落滋生怨恨,但没想到陈海才是真正替他着想之人,他眼力再不济,也能看出文勃源眼瞳虽有迟疑,但也有一些意料不到的欣喜跟心动,显然是陈海的这番话,对他极有触动。

“何为累皇子的嫡系力量?”文勃源又问道。

“既然累皇子殿下将来是要登上帝位的,但从现在起,就要教授他统御宗阀、治理天下的法门,文大人、赵大人此时就应该为殿下挑选侍读。再者,累皇子殿下还需要在燕京城外造一座大大的府邸,才能广招门客、部将、亲近宗阀,到时候我相信以累皇子殿下的英明神武,自有无数宗阀、寒庶子弟投奔过来……”陈海说道。

说实话,文勃源此时也怕英王赢述狗急跳墙,直接率四十万西园军精锐进武胜关威逼燕京,他心里虽然对陈海保留疑惑,但又不得不承认陈海所献之策,确实诱人。

“依陈侯所见,殿下的府邸建在何处合适,又应派何人督造?”文勃源问道。

“文大人要是信任陈海,陈海愿为殿下在燕京城外择址大造府邸,”陈海说道,“要不是如此,我留在燕京没有事做……”

文勃源点点头,心想陈海此时千方百计想留在燕京,那表明他是想最后分一杯羹的,那这样他反倒放心了。

他现在不怕陈海有所求,就怕陈海无所求,封完乡侯就退回横山再也不露头,他们反倒麻烦了——再者说,陈海有所求,等赢累成功坐上帝位,即便是陈海将来想封郡侯,也不过是一纸诏书之事。

文勃源沉吟片晌,说道:“你若愿意留在燕京,那是再好不过。”

“殿下府邸的选择,也是极有考究的。”陈海又暗示说道。

文勃源也是心思敏捷,问道:“陈侯是以为要在武胜关南面,选择一处易守难攻之地,建造府邸?”

“文大人,你觉得呢?”陈海笑着问。

“不错,我们不仅要为殿下造府邸,同时还将西园军的动向牢牢监视在眼皮子底下,可以说是一举两得……”文勃源这时候心情彻底痛快起来。

此前内廷与英王府的较劲中,一直处于劣势,没想到陈海竟然有策,能轻易化解当前的困局,使形势变得对他们有利。

而且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武胜关南面建造雄堡,将来也能防备英王英述狗急跳墙,从武胜关出兵威压燕京。

文勃源一阵心畅,轻轻抿了一口灵茶,说起其他事情,说道:“昨日神陵山之事我本来还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罢了。既然英王和屠氏包藏了这样的祸心,我等不做些什么,怕是要让朝野上下笑话我们十四常侍没了胆子。陈侯可有什么好的动议?”

陈海摇了摇头,说道:“屠阀势大,我既便是心里有恨,但在燕京没有根基,也实在是拿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指望文大人为我做主了。”

“你太过谦虚了,燕京城中,你龙骧大营的生意可不在少数。”

陈海低头喝茶,头也不抬的说道:“龙骧大营虽然比不得凤雏大营、虎贲大营家大业大,但是也是有几万人要养活的。太尉府调拨物资总是不及时,我也不能让手下人饿着,自然要经营些产业维持。”

“太尉府也确实可恨,论治兵之能,陈侯远在屠缺那老儿之上,陈侯可对执掌太尉府感兴趣吗?”文勃源目光炯炯的问道。

虽说在太子赢丹还政益天帝之后,太尉府的权柄就被削弱,但到底有着掌握天下兵马的名义。

血云荒地的动作越来越大,有时候苍遗都不得不赶过去稳定宁海城的局势,如果赢累能顺利登位,由他直接掌控太尉府,无疑能将燕京的形势往对抗血魔大劫最有利的方向展。

“倘若殿下将太尉府委于陈海,陈海虽万死不辞。”陈海这时候才突然想到赢累坐在旁边似的,朝赢累行礼道。

“委的,委的……”赢累生怕回慢了半句,陈海就突然改主意了,都恨不得现在就将诏书写好,安陈海的心。

“殿下之府邸,可不是空造几栋房子,除侍读之外,殿下亲卫及侯府长史、主薄、司丞等职,都需要配备齐全,让殿下随时都有可用的忠心耿耿之臣,”陈海说道,“天水北虽然荒僻,但天机学宫却也有不少饱学之士,可到殿下身边侍读兼听殿下的差遣,文大人你觉得如何?”

“……依旧制,皇子可选玄儒之士十二人侍读,”文勃源说道,“陈侯可推荐两人并兼府职。”

“两人太少,天机学宫需要推荐三人,”陈海说道,“而殿下亲卫依制可编五校,龙骧大营这两年倒是不怎么受妖蛮的威胁,可抽调两千精锐入京,给殿下调用……”

文勃源眉头紧蹙,没想到陈海的胃口真不小,说道:“此事我需要回去面禀陛下……”

“这是当然,陛下无诏,我们也不便行事啊。”陈海哈哈一笑,恭送文勃源回去跟赵忠、赵承教他们去商议。

第五百二十二章 条件

赤濡她们所在的地方与其说是地牢,倒不如说是地宫更加合适。

陈海为方便迟早要在燕京来做些事情,有太多东西不能示人,未雨绸缪之下,在曹家堡修建之初,就设计了这处地宫。

为了掩人耳目,地宫建造得并不太大,不过是百步方圆,但建有三层,皆是用精铁铸造,能屏障神识的探察。

而赤濡和赫萝被困的囚室,外面更是用法阵封闭起来,即便是赤濡、赫萝没有被封禁真元,短时间内想要从里面冲开封禁法阵、撕开铁铸囚室,也要狠费一番手脚。

赤濡眼皮眨动了几下,醒了过来,她皱着眉头,像是不习惯这么干燥的环境一般,睁开妙目之后,就看见苍遗隔着铁栅栏,盘腿坐在囚室之外。

她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

赤濡尝试着运了一下真元,却现往日活泼无比的真元此时犹如铁砂一般晦涩,难以搬运,也感应不到自己性命交修的灵海秘宫,苦修百年的道丹也是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为什么,你与我等身为同族,为何对我等下这样的狠手?”赤濡猛的跳起来,抓住铁栅栏就朝苍遗大叫起来。

赤濡触碰铁栅栏,就触动禁制,就见滋滋电弧雷光像龙蛇般,往赤濡抓铁栅栏的双手抽去。

赤濡整个人被狠狠的抽倒在地,也亏得她真元被封禁住,手抓铁栅栏也使不出大力,因此封禁法阵的反噬还是极轻微,但也是令赤濡痛苦得要变回原形。

赫萝知道赤濡再癫狂下去,一旦变回原形,才数步见方的囚室里根本容纳不下她巨大的妖躯,她就会直接被铁铸囚室挤压得骨断筋残,断没有活命的可能。

赫萝也被制住,使不真元,只能狠心一巴掌将赤濡抽倒在地,说道:“既然我们技不如人,就等着受死就好了。”

赤濡折腾了一阵子,早就虚弱了,倒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尝试都没有,脸颊流泪道:“我受再多的苦楚,都是当然,没想到将姐姐你牵累进来,这叫我如何死得心安?”

“或许该是我死劫难逃,你无需自责。”赫萝对生死看得却是淡然,出言安慰赤濡道。

“什么是劫?”陈海蓦然走入地宫,站在铁栅栏前,问道。

陈海毕竟不是擅杀之人,但也不会无故将二妖放走,方便她们继续找这边的麻烦,就想着将她们囚禁起来,无论是天机学宫,还是横山城,都不缺囚禁妖丹境大妖的地方跟手段。

他这时候走入地宫,是知道姚文瑾这时候还在地宫最底层陪伴妻儿跟弟子,他想着去找姚文瑾,商议是不是让他那个有明窍境修为的大弟子,暂时也先毁掉面容,编入赢累的亲卫营中——毕竟龙骧大营急剧扩张,到处都需要用人——没想到刚走下地宫第二层,就听到赤濡吵吵嚷嚷,而赫萝面对生死,竟是如此的淡然。

这时候赤濡跳起来,向陈海扑去,厉叫道:“狗贼,你还我夫君命来……”然而她再度让封禁法阵所释的雷光击倒,七窍都被抽出黑血来。

陈海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本来还想跟你们谈谈你们二人的归宿,看这个样子,你们再冷静几天吧。”

赫萝抬起美眸看了陈海一眼,说道:“我们既然落在你的手上,要杀要剐自然随便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的消遣我们。”

陈海说道:“你们皆是我阶下之囚,我何需对你们假以言辞?莫非,你当真以为我是滥杀无辜之人,又或是穷极无聊之人,此时没事跑过来拿你们打趣?而想当初,要不是沙滦几次三番挑衅于我,又怎么会落了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赫萝淡然说道:“不管怎么说,沙滦已经付出了代价,我也不想去理会那些是是非非,但你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将我们放走,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这就带着赤濡返回瀚海,永生不再踏入6地上一步。”

陈海定睛看着赫萝的眼瞳,说道:“我虽说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但你们刺杀我在先,我要是就这样放你们走,岂非让天人笑掉大牙了?”

“又不杀我们,又不放我们走,又说不是拿我们打趣,那你跑过来说这些,到底是干什么?”赫萝睁开美眸,疑惑的看着陈海问道。

陈海从储物戒里取出青冥镜,说道:“我会将赤濡元神收入青冥镜中,将其妖身送回雁荡城囚禁起来,倘若你能在我身边效力二十年,便算是还清行刺之罪,到时候我就放你们回瀚海……”

“莫信这狗贼。”赤濡咬牙切齿的说道。

赫萝眼瞳则是盯着陈海手里的青冥镜,疑惑的问:“我怎么能相信你?这世间怎么会有能囚禁他人元神的法宝?”

寿元既尽,肉身崩溃,魂飞魄散,是燕州人与妖必然的宿命,即便是道丹境、道胎境的绝世强者跟大妖,元神能暂时离体,但肉身崩溃之后,元神也不可能独自永存下去。

虽说理论上能夺他人身舍,但万千年来,燕州之大,还未曾听闻有人,在夺舍之后,能成功将元神与肉身完全修炼到契合,更不要说元神长时间封闭在一件法宝里了。

陈海微微一笑,心知金燕诸州的视野还是太狭窄的,像龙帝苍禹的神魂附在龙鼎之中何止千年?

青冥镜虽然没有越级天器层次,但内部五重阵法禁制也繁复到极点,也生成能封禁元神的虚灵空间,

陈海哈哈一笑,说道:“这青冥镜是否有此神通,赤濡应知一二。再者,你此时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而你心里也要清楚,以我今日之地位,实没有必要诓骗你们什么,也根本不怕放你们离开,还真能刺杀到我,但你在我身边一旦什么异心让我觉出来,赤濡必是魂飞魄灭之时……”

“姐姐,你莫信这狗贼,那青冥镜绝无此神通!”赤濡厉声叫道。

“行,我且信你二十年。”赫萝看赤濡这样子,反倒相信陈海没有说谎。

她开启灵智之后,真正修行才两百余年,对银鲨一族而言,可以说是年轻之极,即便是无法修成道胎,未来还有上千年的寿元,二十年又有什么等不起的?

见赫萝答应条件,陈海就将赫濡从囚室里抓起来,当着赫萝的面将其元神收入青冥镜,在青冥镜里,再用苍遗所传授的封禁之法,将赫濡的元神封禁起来。

第五百二十三章 归宁侯

益天帝八十三年秋,陈海受封仪式在八月十日于燕然宫的祈年殿举行。

陈海因边功卓绝,护驾有功,侯爵再进一等,封乡侯,加封车骑将领,兼领龙骧都尉、横山府事,赏龙骧剑、蛟髓丹、灵蛟甲等灵丹、玄兵灵甲若干。

诸阀朝臣皆有观礼,几日内,内廷借着神陵山刺杀案开始威,太尉屠缺称病避嫌,一时之间,朝野震动。

册封仪式完成之后,更让诸阀意想不到的事情生了。

赵忠、文勃源又拿出一道旨意,册封皇子赢累为归宁侯,爵同乡侯,食万户,赐燕京城侯府邸一座暂居;并委任天机侯陈海为督造使,为归宁侯赢累在京畿择灵宝之地建造侯府,一应筹备,依制而行。

此消息一出,尽皆哗然。

仔细算来,自从当年在朝堂上将姚文瑾废掉之后,益天帝已经将近三年没有再公开露面,仅有屠缺等王公重臣,或者机会进宫觐见,只是时间都非常短促。

因为文勃源等人在燕然宫种种部置,屠缺等人即便有机会觐见帝君,但也难准确判断帝君此时的处境,只是能肯定帝君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英王赢述这才自以为稳坐钓鱼台,耐心等候最后时机的到来。

谁知道正在他们都以为胜券在握之际,又出了这么多的波折。

如此一来,先是英王府筹谋多日、想将赢累送出燕京就藩的计划,没有实施就直接宣告破产。

而赵忠、文勃源此时让赢累迁出燕然宫居住,甚至还要大兴土木,在京畿择地大造侯府,很多有心人也能猜测到,赵忠、文勃源等人在赢累这枚棋子身上的策略,很可能已经生重大改变。

众人猜测内廷与天机学宫联手为赢累在京畿择址大造侯府,或许主要还是为了方便归宁侯赢累能够丰满党羽,好为下一步入主东宫、继太子位做铺垫,只是侯府营建,非数日就能竞功,甚至有可能一两年都未必能建成,文勃源、赵忠他们真有耐心拖这么长的时间,又或者说帝君此时的状况,并没有传言中那么严重?

消息一出,诸阀之间的态度顿时暧昧了起来。

从益天帝七十三年冬赤眉教兴兵之后,十年之内,燕州局势一直没有平静过,特别是京畿以及附近的郡府,惨遭摧残。

虽然赤眉教之祸在益天帝七十九年被平定了下来,但是千疮百孔的燕州大小宗阀势力范围开始产生变化。

其中得益最多的,就是河西以董氏为代表的太微宗,竟然将贺兰剑宗的整个郡封之地都给一举吞下,此时又举兵东进,大有鲸吞天水、秦川之势。

现下得了利益的宗阀,如河西董氏等想要巩固消化所占的地盘,而苦苦支撑的宗阀,如天水吴氏等则想要一个强有力的朝廷,能将局面稳定下来。

不同的利益诉求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一个稳定的朝堂,他们并不管将来是赢述还是赢累登上帝位。

各大宗阀在京城的进奏使开始频频会晤,交流着消息,揣测内廷究竟想干什么。

陈海则不会管这些,册封仪式完成之后,就拿着帝诏,在精锐扈卫的簇拥下,驰出燕京城,逆秋野河而上,最终停在玉庭山西南角的一座孤峰前。

“师兄,你看我们选这座山岭,为归宁侯造一座大大的府邸如何?”陈海如今在燕京也算是奉诏做事,心情特别的畅快,笑着问始终化作青袍老者跟在他身边的苍遗。

依着秋野河南岸,百余丈高、里许纵横的山嵴拔地而起,山体虽然不高,但山势极其险峻,像一柄利刃横插在秋野河畔,有一条南北向的驰道从山嵴前横过,通过秋野河的一座渡口,连接南北。

苍遗皱了皱眉眉头道:“这孤峰山势怕是太小了一点吧,要是西园军有什么异动,依据此峰,怕是难以钳制……”

陈海哈哈笑道:“西园军四十万精锐,真要蜂拥南进,不管地势多么险峻,凭借一两万人都不可能阻拦,而我所看重也不是这座孤峰。枫林渡两端所接的驰道,是衔接武胜关与秦潼关东关的主干道,而枫林渡上接秋野河来水,不仅从玉庭城所出的舟船都要从此处经过,衔接玉庭城与燕京城的驰道,距离此峰,也仅有十里,此外,屠氏族地位于孤峰的北面二百里、左丞容氏的族地,位于孤峰东北三百里,归宁侯在此建府,才能真正亲近诸阀啊……”

苍遗这才知道陈海选择此地,已经远远越了对地形险峻的考虑了,实是要诸阀真正难受起来。

这时候,有一队人马,从玉庭城方向驰来,看样子像是姚氏的族兵,陈海却没有理会他们,直接在扈卫簇拥下,折身返回燕京城。

姚氏子弟看见是天机侯陈海的扈卫队,心里疑惑为何出现在此地,却也没有追上来问个究竟,毕竟这里虽然是姚氏的地盘,但也不至于禁止他人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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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将侯府选址确定之后,出于礼貌,还是要回禀归宁侯赢累的。

内廷为赢累在燕京城中选的府邸位于凤京大街,在廷议之后,归宁侯赢累就直接迁出燕然宫,住了进来。

归宁侯府,占地也有百余亩地,但紧挨着燕然宫,前后又是宿卫军的两座驻营,对赢累来说,实质上是另换了一处牢笼。

但对于赢累来说,搬出燕然宫,也是踏出极关键的一步。

凤京大街紧挨着燕然宫,文勃源等人也都将宅邸安顿在此处,陈海的车驾轧着青石板路之时,才刚刚入夜,大街上就已冷清无比。

车驾稳稳地停在刚挂上“归宁侯”府匾额的大门前,得了消息的赢累早就在府门之前候着,身后所侍侯的二人,都是陈海之前送给他的女侍,但看样子,这两人这两天受赢累宠幸了,看来赢累还是奈不住修行的苦寂。

当然,这也是内廷以示跟天机学宫合作的诚意;而赢累带着她们出来迎接,大概也是一种意义上的示好——陈海看到这一幕,心里却是一笑。

赢累满面春风的走了过来,热情的抓住陈海的手臂,要请他入府用宴。

“微臣身负为殿下督造侯府的重任,而且越早建成,对殿下越为有利,天色不早,我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曹家堡,就不在殿下这边耽搁了。”陈海将侯府择址一事,禀报过赢累,就想直接告辞离开。

“陈侯鼎力相助,母妃一定要当面相谢,请陈侯莫要推辞,城门若闭,陈侯可以此间留宿一晚。”赢累说道。

陈海没想到杨巧儿也随赢累迁出燕然宫了,但想想也正常。

依制,帝妃不能出燕然宫居住的,但近年来,帝妃随皇子迁出宫外,已成惯例,根源就在于文勃源等人,并不希望宗阀出身的帝妃,留在燕然宫内整日有机会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在宗阀看来,文勃源、赵忠等阉臣控制燕然宫后,一切规矩都天翻地覆的变了。

“……”陈海不知道杨巧儿有什么话,要当面跟说,迫不得已,让扈卫暂时留在外面,由苍遗及女假男装的赫萝随他一起,跟着赢累往府邸深处走去。

绕过了几道回廊,陈海可以看出内廷在吃穿用度上,还是没有亏待赢累的。院子虽然不算宽大,但是胜在雅致无比,也算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只可惜身旁这位修性较多,养身就无处谈起了。

二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来到府邸的后院,郡国夫人杨巧儿早就在后院正厅里等候着。

此时的杨巧儿早已经不再是当初在灵岛洞府的模样,着了一身大红色的软烟罗通袖衫子,逶迤拖地的明黄色丝缎裙子上刺绣着两头五彩凤,鬓角上的凤钗和柔丝腰带上系的龙纹玉佩,让本来娇媚无比的她显得贵不可言——而锦衣之下透出淡淡的宝光,显示她有一件相当不弱的法宝护身。

双方见礼之后,各自落座,说话间无非是那些陈词滥调,陈海心下虽然不耐,但是面子上还是做的足足的。

正想起身告辞之际,突然听到杨巧儿吩咐赢累和所有人等先下去,她和陈海有话要聊。赢累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丝毫没有迟疑的起身施礼,带着几个随从就向外走去。

陈海也假意让苍遗、赫萝到院子里等着。

所有人都走出去之后,杨巧儿故技重施,从怀中掏出之前那枚黑色玉佩,轻轻一弹,陈海能感觉出当日里杨巧儿屏蔽神识的波动又涌现了出来。

陈海愣了一愣,就听到杨巧儿张口问道:“此间没有他人,我想抖胆敢问陈侯一句,陈侯是真心想助累儿登上帝位吗?”

第五百二十四章 威逼(一)

杨巧儿话刚一出口,陈海眼色一凌,屈指一弹,将杨巧儿的话淹没在一阵爆响之中。

门外的苍遗动作也快,神念转动之下,那声音都没传出殿门,就被苍遗无比强大的神识硬生生拉了回来,碎成道道细微余波。旁边的赢累仍然自顾和身旁的侍女调笑着,甚至都没有察觉。

燕然宫身处,一处暗室之中,一个老者猛然睁开双目,强大而晦涩的神念一瞬间向归宁侯府投去。厅堂中的灯光猛然一暗,陈海略微紧张的向外面看了一眼,现苍遗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强大的神念犹如史前巨鳄一般在归宁侯府上空兜转了几圈,然后苍遗上万年的修为岂是易与,精纯之极的真元被牢牢锁在骸脉之中,从表面上看,苍遗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道丹而已。

那神念从赫萝身上掠过,强大的威压让赫萝细腻的皮肤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赫萝这时才知道人族虽然不及妖族寿元之十一,但是论起整体实力,就算整个妖族摒弃种族之间的仇恨联合起来,也不见得是人族的对手。

老者并没有现什么异状,强大的神念犹如潮水般退了回去,厅中的灯火重新明亮了起来。苍遗等人自然察觉出了异状,但普通人也不过是感觉到突然一阵恶寒罢了。

陈海恨恨的盯着杨巧儿,直接通过神念传音道:“你这点微末伎俩就敢在燕京城中耍小心眼,你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嘴上却说道:“夫人哪里话,归宁侯英明神武,天纵之姿,我等自然以效忠归宁侯为荣。时间不早了,明日我还要去宫中请旨,就不耽误了夫人休息了。”

说完不待杨巧儿答应,转身向外走去。

赢累看到陈海不过片刻之间就大步向外走去,错愕了一下,将手在一个鹅蛋脸侍女的翘臀上不着痕迹的捞了一把,这才迎向陈海,笑着说:“陈侯这就要走?”

陈海笑着虚应了一下,想了想,骈指一弹,一道无形的劲气将杨巧儿怀中的黑色玉佩击了个粉碎,杨巧儿的脑海中响起陈海最后的告诫:“我怕你继续找死,就将这惹祸的根子帮你毁了。事不秘则败——这等层次的法宝,根本就遮蔽不了道丹境巅峰强者的神识探察,更何况燕然宫真正的实力,还要乎你的想象,你不要以为你跟殿下私下所说的话,真就传不到第三人的耳中了……”

陈海离开很久了,杨巧儿依然在正厅之中呆呆的坐着,背脊冷汗还止不住渗透出来,而陈海的告诫也在她的脑海中不停的翻转。

她也有明窍期的修为,刚才那一瞬能感受到骤然袭来的威压;在威压之下,杨巧儿就感觉自己犹如一只蝼蚁一般,随时都有化为齑粉的可能。

最终“谨慎”两个字在杨巧儿显现出来。

一旁的赢累在那里早就坐不住了,时不时扭动一下,想着要回房去歇息。

杨巧儿想通了关键之处,看了看赢累的样子,大感失望。她拿出陈海送来的选址地图,仔细看了一下,皱了皱眉头问道:“累儿,陈侯送来的地图你可有看过?”

赢累扬手打着哈哈,含糊不清的道:“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左右我们都做不了主,娘,我们先吃饭吧。为了等那陈海,我到现在都还粒米没进呢。”

杨巧儿无奈扶着眉头,挥着手让赢累退下;赢累忍不住要欢呼起来,向外疾步走去。

杨巧儿定定看着陈海在地图上标示出来的地址,将自己费尽心思打探过来的信息进行比对,这时候才吓了一跳。

赢累封归宁侯,为他建造府邸,可不是仅仅占数百亩的园子就够了,还要将附近三十里方圆的土地割下来,作为侯府的附属之地——陈海选择枫林渡为赢累建造侯府,不仅要从姚氏的族地割一大块肉下来,还直接限制住姚氏出玉庭府往燕京城方向的出口。

杨巧儿知道陈海本名姚兴,实是姚阀的子弟,只是获罪被废修为后又被驱逐出族,流放到河西投靠舅父陈烈,才重新修炼,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的位置,难道陈海飞黄腾达之后,杀了姚文瑾还不够,还要继续抓住姚阀的痛处,大报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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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勃源将盖有大印的帝诏双手递给陈海,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道:“陈侯不忘初心啊!”

陈海回道:“给累皇子办事,我怎敢不尽心尽力?我真没有文大人所想的其他想法,只是那处风景优美,交通便利,整个京畿平原也难找到更好的位置了。”

文勃源指了指陈海,一副你知我知的样子,两人哈哈大笑。

依着道理,燕然宫征地不需要理由,即便是从姚族割三十里地,大不了事先从其他犄角旮旯割三十里地补给他们就是,但是各个宗阀之间利益纠缠,就算是有了大义名分,内廷做事也不会特别过份。

陈海这次是存心刺激姚氏,甚至不惜以高压势态,逼迫姚氏内部先加强武备,表面上他就愈地飞扬跋扈起来——毕竟姚出云此时还未必能信任,有些秘密不能提前泄漏,陈海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跟借口,让姚氏内部先加强组织。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陈海拿到帝诏,就直接率领上千扈卫进驻枫林渡,筹备建府之事。

消息飞快的传到了玉庭城,姚出云登时大怒。

和驱逐几个弟子不同,陈海的此举,实要比在姚阀领地边缘扎下一根钉子,更令人难受、痛苦。

一只只灵鹄飞出,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在玉庭山诸峰潜修的姚氏族老,都纷纷赶回到玉庭城。

姚出云站在厅堂之中,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攥得紧紧的,面色凝重的看着族老一个个走进阅微草堂之中。

等所有人都到齐了,姚出云喟然长叹,在姚氏数千的历史上,最巅峰的时候,阅微草堂中曾经有二十三位道丹和两名道胎共同在此议事。

可连年折损,后继无力之下,这厅中连上自己也不过只有七名道丹高手了。而且在这七人之中,有希望修成道胎的上品紫丹是一个也无。

想到这里,姚出云心中阵阵疼痛,当初若是再坚持上几分,或许还是能保住文瑾吧?心想,当时姚阀真要强硬起来,内廷难道真能尽起宿卫军,将姚阀一举灭了不成?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再多想也是无益,还是要先将眼前的难关过去了再说。

姚出云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陈海这厮欺人太甚,之前我们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将有可能对他不利的弟子都统统交给了他,可是他还不满足,这次硬生生的要从祖宗之地切出一部分去。若我姚阀再如此下去,怕是要被人慢慢蚕食啊,诸位可有什么意见?”

一个须洁白的老者站起身来,皱眉道:“陈海除了拿住我们的把柄,还携帝诏行事,实在难以应付啊?试想屠氏紧随英王之后,隐隐有京郡七阀之的气象,但被内廷抓了个把柄,屠缺也不得不称病避险——我姚氏和屠氏相比,还是有些差距,依我看,还是忍到燕京城风波平定,再做其他打算为好,此时不适另兴事端了。”

“我不同意!”一个中年修士呼的站了起来,铿锵有力的反对:“自从德泽老祖身陨之后,我姚氏就只剩韬光隐晦,但结果如何?先是让我们被迫逐出姚兴,看那姚兴现在的成就?若是当初我等坚持下去,那姚兴现在的实力就是我姚氏的实力,京郡七阀谁敢对我们无礼?接着姚阀近百年来唯一有希望成就道胎的文瑾,又在宗阀的忍让下凭空牺牲了,致使我姚氏后继无人。难道非要别人割让我玉庭城时,我姚氏才能分期反抗?”

阅微堂中登时吵成了一团,两方就此开始争论了起来,姚出云喊了几声,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姚出云无奈,运上真元之力吼道:“都住口!”

吼声若平地惊雷,让阅微堂中登时静了一静,一众人都看着姚出云……

第五百二十五章 威逼(二)

姚出云继任阀主之时,德泽老祖已经陨落了数十年,恍然间又是百年光阴过去,姚出云他始终还未能突破最关键的一步,也眼睁睁的看着姚阀一步步走向没落。

韬光隐晦的策略乃是所有宗老集体定下来的策略,就算他是阀主之尊,也不能就这么断然更改,姚出云深深吸了口气道:“千里江堤,溃于蚁穴。这个口子一开,怕是姚氏就要不可避免的向二流宗阀滑去。贺兰剑宗的鹤川郡,华阳宗的天水诸郡,无一不是血淋淋的例子。燕京乱象再起,你我还再想明哲保身,怕是不太可能了。”

说到这里,姚出云顿了顿,扫视了一下四周,看到众人神色各异,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接着说道,

“早年祖上辅佐赢氏战天下、定燕州,这才有与七族共治京郡的格局。数千年来,各阀无不成长为庞然大物——我姚氏虽然近百年衰落,但底蕴还是有的,也唯有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来,才能令内廷有所收敛……”

正说话间,突然阅微草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弟子面色惊惶的在门口禀报:“天机侯陈海携帝旨已到玉庭城外,要阀主出城去见他。”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这陈海不告而征也就罢了,此时竟然还跑到玉庭城来耀武扬威,飞扬跋扈之极,就连之前那个声称要继续忍下的老者也是满面怒容。

若说平常,姚出云绝不会去理睬这狂妄之徒,但陈海携帝诏前来,他要是派人将这狂妄子逐走,反倒落下把柄,让内廷的那些无鸟阉臣抓在手里。

想到这里,姚出云也只能强忍着怒气,沉着脸吩咐通禀的侍者,说道:“让这狂妄子进来,我倒要看他有没有这胆子。”

陈海抬头望着高三十米的黑岩城墙,站在城墙上的姚氏族兵,个个横眉怒对,他却毫不在意的跟苍遗讨论这玉庭城的攻防之势:“玉庭城虽然固若金汤,但城池再坚固,总也要人去守的,所谓的防御法阵,最终还是抵御不住百万兵甲的斩杀,姚氏才编有五千族兵,还真是不够看啊……”

赫萝不似苍遗一般知道陈海底细,凭着她和赤濡对陈海的粗浅的情报收集,见陈海一副小人得志的脸,回来对旧族耀武扬威,这让她对陈海更加厌恶起来。

陈海自然能察觉到赫萝的情绪,但他不以这样的势态,如果强迫姚氏加强武备等待最动乱的时机来临?

先前进去禀报的弟子,这时候踏着一柄灵剑,飞回到城门楼前,横着眉毛冷声对陈海说:“阀主说,倘若你有胆,便去阅微草堂见他。”

“这玉庭城是龙潭虎穴吗?”陈海哂然一笑,不待城门打开,与苍遗、赫萝越空而起,穿过城门楼,往阅微草堂方向飞去,也不敢有十数姚阀子弟从后面跟过来,盯着他们在城内的一举一动,他在半空径直跟苍遗说:“十多年前,我便是在阅微草堂前,领殛脉之刑而被废掉一身修为。”

苍遗可没心思陪着陈海表演,一如既往的板着脸;陈海大感无趣。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阅微草堂,就见姚出云及姚氏六大道丹境宗老竟然都聚集到草堂前,黑着脸想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没等姚出云说话,陈海抢先道:“姚老肥,我今天带着帝诏过来,你居然都胆敢不出门迎接,是不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论辈份,姚出云要算姚兴的叔祖,与姚兴的祖父是堂兄弟,当着诸多宗老、子弟的面,被陈海口呼姚老肥,姚出云气得腮绑子肥肉轻颤,闷哼一声,反问道:“陈侯先要了我的人,又抢了我的地,今天你还想如何?”

陈海啧啧说道:“我不是要了你的人,是帮你砍除灭族的祸根啊,你不谢谢我,却还冷言冷语的样子,实在是让我心痛啊。还有,是我抢了你的地么?归宁侯要建造侯府,是内廷、是圣上要了你的地。你要不服,可以去燕然宫找赵大人、文大人,去找圣上,在这里冲我耍威风是没有用的。”

姚氏的一众宗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对于陈海不闻不问,只求早点儿将他打走,好接着议事。

陈海看到姚氏宗老这般模样,心想都被别人欺负上门了,姚阀居然还是这种态度,怪不得会被其他宗阀欺负、挤压。

想到这里,陈海话锋一转,将手里的帝诏挥动起来,接着说道:“不过既然你说我要了你的人,我如果不要的话,怕是显得你姚阀主爱污蔑人一样。那我今天就再勉为其难的帮你一次,要要你的人。本侯奉旨督造归宁候府,府址已定,想必姚老肥你也知道归宁侯看上枫林渡那块地,但奈何人手不足。我奉旨行事,可就地征调民夫,一应花费,尽由当地府衙承担,特此过来告诉你们一声,十天之内,玉庭城需要选用五万青壮劳力,集聚于枫林渡等候征用。姚氏倘若不为,到时候我别派他人代劳,场面就未必好看了。”

陈海此话一出,群情振奋,之前跳出来要一力抗争的中年修士指着陈海破口大骂道:“你这逆子,你不念宗阀血肉之情,百般刁难,莫要欺人太甚!”

陈海将帝诏收了起来,转身云淡风轻地道:“原来是出秋叔祖,难得出秋叔祖还记得我之前是姚氏的人啊。想当初我受宁氏妖女陷害,你们被太子赢丹吓了一吓,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就直接废了我的修为,可有念及我是姚阀子弟,与姚阀有血肉之情?”

说到这,陈海象是情绪上来了,扫视了众人一眼,厉声喝斥道:“连个宗门子弟都护不住,什么豪门世家,什么千年延续,呸!既然我将话说到这里,那我索性就把话亮明了,不错,我这趟就是要撕一下你们这些所谓的宗阀世家的脸皮,你们要敢对我怎么样,就是灭族屠门之祸!”

陈海的一番话越说越凌厉,越说越跋扈,姚出秋气得满面通红,终于耐不住性子,就见一只黑刃巨剑,凭空闪出,就携出百丈厉芒,往陈海当头斩去。

“姚出秋,你擅杀帝使,就不怕灭门之祸?”陈海故作阴恻的一笑,举手瞬时凝聚一枚巨大的拳印,敛着一道道紫电雷芒,将黑刃巨剑直接轰得往万丈青空激射过去。

“孽子,都说你是道胎之下第一人,但是今日我拼就道丹被废,也要让你看看,我姚氏一门上下,并不全是怂包。”

姚出秋大喝一声,袍袖无风怒涨,仿佛变成一只无底洞,十数黑刃巨剑一起飞掠出来,要往陈海连环暴斩而来。

可陈海比他却快更多。

有了血云荒地的磨炼,陈海对武道的参悟已远在燕州当世武修之上,他的身形犹如鬼魅一般身形一闪就欺近姚出云,粗大的手掌电光缭绕,向姚出秋胸口拍去。

姚出秋虽然修为未必强过陈海,但是争斗经验也算丰富。仓促之下,不慌不乱,先激活了道袍下所着的灵甲,紧接着双手掐诀,凝聚一樽像宝瓶似的巨印,迎过来。

陈海冷哼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缭绕着雷电之力的法印大手,变拳为爪,就直接往姚出秋的右肩抓过来,一下子就直接将姚出秋牢牢抓住,就将姚出秋往玉庭城外掷去。

这一下犹如电光火石一般,姚出云所御的护御灵甲都没有抵挡之力,就感觉五道雷霆般的巨力,直接抓到他的左肩窝里,浑身一麻,瞬时间就被扔了出去。

姚出秋灵海秘宫中的土黄色道丹剧烈起伏,刹那间就恢复对身体的控制,但竟然被陈海隔空制住,抛了出去,姚出秋再厚的脸皮,也觉得今天脸面毛尽了。

姚出秋回身就要向陈海扑过来拼命。

陈海理都不理他,转身对姚出云说道:“姚阀已经衰落至此,你真要我再废你一个地榜高手才甘心么?”

姚出云脸色一阵青红,喝止道:“出秋,住手!”

姚出秋在半空之中落下身子,指着陈海的鼻子大骂道:“孽子,今日之辱,他日必百般报你。”说完之后化作一团黄光远远的飞走了。

陈海盯着也出离愤恨的姚出云,说道:“十日之内,我若在枫林渡看不到姚氏送五万民夫过来,到时候我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威逼(三)

陈海将姚文瑾留在玉庭城的弟子强行抓走,姚族子弟就已经群情汹涌,今日再看陈海如此的跋扈,凭借一封狗屁帝诏,除了要从姚氏手里割走三十里方圆的膏腴之地不说,还要从玉庭城抽调五万民夫,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时站在玉庭城头的数千子弟族兵,心里充满着不解跟困惑,都让陈海这狗贼骑到头上撒尿拉屎了,为何阀主还要忍下去?

难道真要等到陈海这叛族逆贼,一刀接一刀,将姚族身上的肉血淋淋的割走?

不仅普通弟子不理解,那些整日在深山洞府之中修身养性的族老以及诸多修为在明窍境以上的核心子弟,这一刻也是气疯了,追着阀主姚出云到阅微草堂,质问道:

“我等一人一剑,就能将陈海这狗贼千刀万剐、剁成碎片,阀主要容忍这狗贼到什么时候,都不出手?”一名髯须大汉,站出来气势汹汹的质问姚出云。

姚出云虽然是阀主,但姚氏这些年被外人骑到头上撒尿拉屎,姚出云却一味隐忍,今天所受的羞辱,已经过族人所能忍受的局限。

要是姚出云还没有动作,还没有决心,为何还要继续拥立他当这个阀主?姚出去的修为,并不见得比其他六位道丹境的太上宗老厉害多少,这辈子也没有修成道胎的希望。

“我今年已经一百九十三岁了,道胎无望,也没有多少年活头了,让我带人将这狗贼灭杀于枫林渡——内廷问罪,我大不了自废道丹谢罪,难不成阀主还怕文勃源这几个无鸟阉贼,再敢兵将玉庭城给灭了?”此前一直主张隐忍的老者,此时雪白须怒张,枯瘦似鸟骨般手骨,抓住腰间所系的灵剑,都恨不得飞出玉庭城,半道将陈海截住,将其剁成碎片。

“我等随泰和叔祖,誓杀陈海这狗贼!”十数明窍境核心子弟,一起站出来,决意要随泰和老祖夜袭枫林渡,有人出主意道,“剿灭掉枫林渡后,我们扮成盗寇东行,内庭抓不到证据,又能奈我们何?”

“陈海三番数次挑衅,无非是逼我们出手,我们怎能轻易妄动,好入他的陷阱?”姚出云心里怎么可能不气、不恼,但陈海与文勃源等阉臣挖好的陷阱,他不能带着姚族往里跳,苦劝都在气头的众人,说道,“这次我也不会再一味隐忍下去,再隐忍,陈海这逆子说不定下次过来,就要我们直接将玉庭城让出去,但我们也不能失去理智。陈海在枫林渡是仅有一千扈卫,但你们清楚陈海这一千扈卫所簇拥的四十多辆铜车里,装有多少重膛弩?你们有看过那一辆辆铜车,压得车辙有多深吗?你们怎么就有自信,凭借玉庭城当前的三千族兵,真能赶在宿卫军兵马围袭过来之前,将他们灭掉?”

“……请出八极锁龙阵,不信陈海凭借千余兵马能扛!”髯须汉子大叫道。

“八极锁龙阵威名不在天罡雷狱阵之下,但就算我让你们将八极锁龙阵带出玉庭城,那姚氏还能洗清关系吗?要不是顾忌内廷及百万宿卫军,我为何刚才不动用八极锁龙阵,直接就将逆子斩死于玉庭城前?”

姚出云心力憔悴的劝说众人,说道,

“大家心里气恼,我等理解,但现如今也不只是我姚氏一族危如累卵,屠氏因为屠樵山卷入刺杀之事,形势更是危恶,如今我们两族毗邻而居,也理应联合起来,共渡难关——即便真要出兵袭杀枫林渡,我们也理应找屠氏联手。”

姚出云此言一出,众人稍稍思索了一下,都觉得很有道理,也就稍稍平静下来,没有刚才那么气愤。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赶去泽轩城。而形势危恶到这一步,我们还是要提防阉贼突然对玉庭城下手,大家此时还是不能放松下来,尽可能将弟子召集到玉庭城来,以防不患!”

不管动不动手,总要将弟子都召集起来。

众人都站立起来,应诺了一声,化作道道光团,从玉庭城向四面八方飞去。

姚出云的六个侍从本就在门外候着,看到姚出云出来,也都凑了过去。

姚出云沉声说:“跟我去泽轩城一趟。”

泽轩城位于枫林渡以北三百里处,地势和神陵山有些相同,被秦潼山三面环抱,正南方是一个十余里方圆的湖泊。

数十条大小不一的溪水从秦潼山东麓潺潺流出,将泽轩湖维持得丰盈无比。从一定意义上来说,泽轩城乃是一座建立在水上的城市,在夜色下灵气氤氲。

姚出云他在泽轩湖前落下,屠子骥早就接到消息,带着一艘十数丈长的楼船候在那里迎接。

姚出云知道玉庭城今天的动静,瞒不过毗邻而居的屠氏,面对屠子骥也没有什么可说,他过来是见太尉屠缺的。

屠子骥虽然是都护将军,但是当年在松林岗他们被陈海迷惑,硬生生的让黄双、乐毅等人烧了大营粮食之后逃走,之后英王赢述虽然碍于和屠氏之间的关系,没有如何惩戒他,但心灰意冷的屠子骥也没有脸继续留在军中任职,就回到屠氏祖地潜心修行。

此时燕京城风波又起,踏入明窍境后期的屠子骥也再度出关,以防有变。

屠子骥恭敬地给姚出云行礼之后,脚下微微一震,楼船飞快的向泽轩城航去。

楼船闪着青光在湖面上飞滑行着,偶尔有宿鸟归巢,一阵呀呀作响。

姚出云虽然没有交代,但是陈海大闹玉庭城的消息算不得隐秘,最起码屠子骥是知道的。

屠子骥斟酌了一下,轻轻说道:“姚阀主,当年我和陈海是有些私交的,在我印象之中,陈海不像是这种心胸狭隘之人,举手投足之间也颇为大气,为何就这么一直抓着你们姚氏不放呢?”

姚出云叹了口气,他自然不能将姚玉瑶暗中谋刺陈海的事情说出来,只能含糊的答到:“或许是当年被废经脉,对我姚氏记恨太深了吧,现在一朝得势,还不往死里欺压?偏偏他还掌着大义名分,我也是奈何这逆子不得。”

“当年宁氏实在太过可恶,仗着太子的势力横行京畿,若非如此,怎会让你们姚氏失了这么个天才?不过英王忍辱负重,处心积虑了这么多年,最终也没有能一战毕全功,还给那太子赢丹存下了爪牙,实在是令人愤恨。”即便听到陈海在神陵山学宫,一战废掉族叔屠樵山的修为,将污蔑屠樵山是刺客,将其一家老少都关入天牢囚尽起来,但屠子骥对陈海始终无法生出恶感,或许是早年随陈海在伏蛟岭练兵以及随陈海出海秦潼山诸事,留给屠子骥的印象太深刻了,令屠子骥怎么都不信陈海是大奸大恶之人。

然而眼前的血腥事实又摆在那里,屠子骥只能将一切的因果归结到宁氏及太子赢丹这一系的头上。

姚出云怅然一声,没有回答,场面一时静了下来。

十几里宽的湖面,不过盏茶时分就已经跨过。

前面就是高耸如凶兽耸立在夜色里的城墙,等楼船赶到之后,一阵吱嘎巨响,城墙中间豁然打开一个缺口,仿佛混若噬人猛兽张开了巨口一般,让楼船缓缓驶了进去。

进去之后,是一个百步宽的河道,上面有三三两两的船只穿行在其中,楼船的度也慢了下来,最终停靠在离内城不远的一个码头上面。

屠子骥带着姚出云向泽轩城内城赶去。虽然此时天色已晚,但是泽轩城内还是有些热闹的,街上行人虽然不多,但一条条溪流之中又各式船只来来往往,船舱内燃着的灯火将溪流映衬的犹如光带一般。

若不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以铁血著称的屠氏,祖地竟然是这么的出尘脱俗。

只是泽轩城此时祥和气氛不再,除了站在城墙上、防御大阵内的族兵个个秣兵励马外,大街夜色下的屠氏子弟,也都没有往日的轻松,一个个都绷紧着脸,几乎每个人都利刃法宝灵甲随身,一副枕兵待旦的压迫感,笼罩在泽轩城的上空。

看到屠氏已经在暗中加强兵备,姚出云也暗恨自己以往太软弱了,要是自己早就在玉庭城暗中聚集了一万精锐,怕是陈海这逆子也不敢直接欺上门来。

接到姚出云要来拜访的讯息,屠缺早就在奎绍阁候着。

对于姚氏,屠缺还是心下有些愧疚的。

只是当年帝君的震怒来得太过突然,丝毫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诸多在场的朝臣都是眼睁睁看着帝君亲自出手就将姚文瑾的道丹废去,毁了姚氏不世出的修行天才,这也使得姚氏往后数十年都彻底失去再次振兴的机会。

屠缺坐在锦榻上,对姚出云的来访,也是大感头痛,正思虑间,姚出云已经到了。

两人拱手让礼,分次落座之后,屠缺关心的问姚出云:“听说陈海今天下午去了玉庭城闹上一通,结果如何?”

姚出云心想,结果如何难道你能不知道?

姚出云心里虽怨屠缺有些假惺惺,但要应付陈海与内庭阉贼的步步进逼,姚氏还是要与同时陷入困境的屠氏联手起来。

“陈海此獠生性凉薄,你我早年都看走了眼,没有及时铲除,才成为今日之祸,”屠缺想到当初他也曾主张支持陈海在伏蛟岭练兵,没想到会演绎成今日之祸,后悔晚矣,愤然道,“陈海此次入京封爵,照理来说受过封就应该返回天水,他却留下来上蹿下跳,甘为文、赵等阉贼的走狗,不知道赵忠、文勃源几个阉贼到底给了他多少好处。”

姚出云听完之后也是一阵苦笑:“还能有什么好处?无非是将我等老族打压得支离破碎,留下来的利益空间,自然就被他们都占过去了。既为将来的利益,兼之此贼叛出后,又恨姚氏入骨,这才对姚氏越的咄咄逼人、欺压过来。眼下我姚氏处境虽然难堪之极,但屠阀这边还要更小心些才好?樵山及妻儿、弟子已经被内廷抓走了这么多天,迟迟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屠阀执掌着太尉府,对英王殿下言听计从,对宿卫军及燕然宫内廷则处处掣肘,早就被内廷那些阉臣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怀疑樵山之事,是被他们陷害的……”

姚出云没有将姚玉瑶与其他两名刺客早被陈海抓获的事情说出来,这时候特地替屠樵山打抱不平,则是希望对抗内廷时,屠氏能更积极、主动、更强硬,这样姚氏肩上的压力,才能稍稍减轻一些。

而姚出云相信只要屠樵山有一天落在内廷手上,屠缺就有一天坐立难安。

一是真让内廷抓到什么把柄,屠氏就算有一个道胎老祖坐镇,不死也要脱层皮。

看到屠缺良久说不出话来,姚出云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姚云云沉吟了一下,恼怒的问道:“当年各阀在宁氏面前为求自保,私下里团结在英王周围,我姚氏虽然近百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但是该承担的责任从来没有推辞过,眼下姚阀艰难,而屠兄你也面临危局,难道武胜关那边就一丝反应都没有?”

“出云兄言重了,当年因为陈海之事,你姚氏与河西交恶,若非如此,找河西陈兵卧龙城,威逼雁荡原,可以说危局立解。不错,英王有西园军三十万精锐陈兵武胜关,朝堂之上,我们也有相当大的话语权,但是陈海掌握这大义名分,难道让英王起兵威逼不成?”屠缺在姚出云的话中听出了怨恨的意思,但是形势如此,谁敢轻举妄动?

奎绍阁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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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姚出云出玉庭城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在胸中将眼前的局势推演过,自然知道英王和诸阀之间的难处。

他此行而来除了自己的正常诉求之外,更多的是想要一个态度,一个支持的态度。

他不求诸阀与他一起咬牙切齿,同仇敌忾,他只求诸阀能帮忙一起在朝廷之上声,甚至用更凌厉的诸如断宿卫军大营后勤这种手段去迫使内廷转变态度。

而且屠氏也被陈海与文勃源等阉贼逼迫成这样,如果两家守望相助,未尝不能让内廷收敛一二。

姚出云虽然没有登高一呼的能力,但是屠缺和英王私交甚笃,有了他的居中协调,姚出云认为并不是不可能的。

但从屠缺的话里话外,姚出云可以听出来,他所做的所有布置,明哲保身的意味很强。

想到这里,姚出云内心之中一阵冰凉,甚至都有了一些被众人所抛弃了的感觉。但是作为一阀之主,他自然有他的尊严和坚持。

既然事不可为,那就索性再走一步吧。

姚出云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屠缺到:“陈海此人言出必践,说不会善罢甘休,那就一定会有其他的阴招在等着我姚氏。眼看着姚氏现在到了危机的时刻……”

姚出云深深吸了口气,仿佛下了万千决心一般,一字一句的说:“你们屠氏家大业大,可以早作绸缪,但我姚阀的精锐子弟却大多都在西园军中效力,我要将他们通通召回来,好应对随时可能会恶化的局势。”

西园军的建立过于投机取巧,英王处心积虑在太子赢丹的眼皮子底下,依靠着京郡七阀暗地里的支持,硬生生的凑出了一支四十万的精锐出来,可以说是神来之笔。

此时在西园军中,姚阀除了嫡系子弟,更有属下大小宗阀的子弟、附民四万余人,编入西园军中为朝廷效力。

姚出云要防备陈海与内廷狗急跳墙,这时候想将宗族精锐子弟从军中召回来,这样组成起来的守城兵马,战力才能足够强,但姚出云的念头,却令屠缺怒不可遏。

屠缸虽然修为高绝,但早年修行出了些岔子,以致他随时看上去都像一个积痨成疾的普通老者,他这时横眉盯着姚出云道:“姚阀主,现在大敌当前,正是我等精诚团结之时,你倘若将姚阀子弟统统撤走,其他宗阀也争先效仿,西园军还不如直接解散拉倒,而倘若如此,姚氏又真能独善其身?”

姚出云争论道:“难道我姚氏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陈海逆贼蚕食祖地,最后落得像天水诸郡那样不尴不尬的下场才行?”

屠缺叹气道:“出云兄的难处我是知道的,陈海大闹玉庭城之后,你先来找我商议,足见对我的信任,而我屠氏此时也是让陈海此贼搞得风雨飘摇,两族正是同仇敌忾、联手共渡难关之时。罢、罢、罢,我就陪你去武胜关走一趟,且看英王殿下那边怎么说……”

姚出云出了口气,一揖到底:“谢过屠兄。”

屠缺这时候召来十数剑修扈从、战禽,与姚出云及随扈一起,蒙着一身洁白的月光,直接向武胜关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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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武胜关作为京北雄关重镇,除了城头烈烈燃烧的火把,一处处军营都被黑暗笼罩着,犹如蛰伏的凶兽一般。

议事殿中此时却还亮着灯光,英王赢述独自一人坐在案前,手指一下下的敲击着厚实的桌案,出铎铎的响声。

那桌案乃是用万年铁刺木制成,比淬金铁都要坚固,但是英王的落指处却有了一个个不算太深的凹坑,看来英王最近的烦心事着实不少。

也难怪,他本以为胜券在握之际,谁想到内廷暗度陈仓,突然拿出了赢累这张牌,让他实在有些措手不及,而此时屠樵山、陈玄真等他依重之人,却卷入刺杀之事,而都被文勃源这些狗贼关入天牢之中,他想解救,却苦思无策。

正烦躁之间,赢述听得天边一声啁鸣响起,听声音屠氏的护族灵禽金翅鹏。

赢述心里暗想,屠缺这几日为了避祸称病泽轩城,这时候来武胜关却是为何?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就看到屠缺和姚出云二人联袂而来,赢述心中一片明悟。今日下午陈海大闹玉庭城的事情已经传到他耳中了,想来姚出云是被那陈海逼迫得厉害,跑到他这里求援来了。

果不其然,三两句话没过,屠樵山就将此次来意道出。

初时听姚阀要将族中精锐从西园军调回去,英王还有些恼怒,但脑海中灵光一闪,心想要是姚氏被欺压不过,悍然出手灭了陈海这狗贼,而文勃源又胆敢出兵清剿玉庭城,这不正是他出兵入京清君侧、弹压叛乱的良机?

再不济,让姚氏跟陈海先斗个两败俱亡,也比他在武胜关束手无策强一百倍。

赢述想是这么想,却微微皱眉道:“枫林渡之事我也听说了,陈海这厮不知进退,妄图加祸你们姚氏,我也是恨不得将他抓来凌迟处死,但大燕自立国以来,便有律法约束,宗阀子弟从军为朝廷效力,岂能轻易言退?而即便姚族子弟称病,我也能假装不知,但朝中有制,郡侯私兵不能过五千,姚阀还是没有借口公然扩军,去对抗陈海这狗贼的威逼啊。”

听英王话里的意思,已经肯姚阀子弟暂时撤出西园军,但怎么将姚阀子弟组织起来,对抗陈海的威逼,甚至给陈海及内廷制造更大的麻烦而压力,姚出去也想不出来。

“我有一策,不知道可不可行。”屠缺说道。

屠缺将他所想道出,赢述拍着大腿叫好:“此策甚妙。陈海此贼在河西,不是以寇兵起家吗?那就叫他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寇兵!”

第五百二十七章威逼(四)

在玉庭城前当着无数子弟、将卒的面,姚出秋被陈海出手抓出,当沙袋般扔了出去,虽然他极瞬间就恢复对自身的控制,但出这么大丑,羞愤之下,也无颜留在玉庭城里,甚至都没有参与之后的议事,就径直飞回了西山玉潜峰洞府。

回到洞府之中,黑着脸的姚出秋谁也不理,就把自己关在静室之中。

他不知道姚出云和陈海交涉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但以他对姚出云的了解,最终还是会选择屈辱的妥协。

千丝万缕的头绪让姚出秋迟迟不能入定,心情积郁之下,忍不住仰天长啸起来。

啸声清越,直扬天际。

他的子弟、药童都知道他今日心情不好,也都不敢闯进来胡乱说什么。

烦躁无比的姚出秋索性出了洞府,飞在高空之中,神念一转,七柄黑刃巨剑当空舞起,在半空狂劈怒斩,竟比当日陈玄真在金蛟原所祭御的六幻金剑还要神妙几分,一时之间,玉潜洞上空杀气凌厉,风啸云飚。

姚出秋舞到神妙,心神附在巨剑之上,慢慢的就进入了玄之又玄的境界,蓦然几道强大的气息从玉庭城处飞来,不多时就见姚族辈份最高的姚泰和在年轻一代里与姚文瑾齐身的姚志,飞到他的身前。

姚出秋心神一动,七柄黑刃如流水般归于袍袖之中,傲然对姚泰和道:“泰和叔公,你不用劝我,我心意已定,就算拼个身殒道消,也要让陈海、让天下宗阀看看,我姚氏虽然没了天榜庇护,但还不是失了血性,失了敢战之人。”

言外之意,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孤身前往枫林渡,找陈海拼个你死我活。

看姚出秋一番话说的杀气腾腾,姚泰和恨叹不已。

姚志满面怒容说道:“不是我对三叔有意,但三叔执掌阀务以来,实在是太软弱了,以致被外贼步步紧逼。虽然阀主说屠氏情况也不妙,此时赶去屠阀两族或能联手起来,但说到底,我姚氏没有血性,没有獠牙,谁肯真心助我姚氏?我与九叔一齐去枫林渡,大不了拼个身殒道消!”

“胡闹,陈海此时会给你们拼个身殒道消的机会吗?”姚泰和沉着声音低喝道。

“难不成继续看着阀主一步步退让下去,看着外贼在姚氏身上一块块割肉?”姚志狰狞的低吼道,“我不甘心,既便逆贼不敢出来与我们单打独斗,即便与九叔这趟过去注定身死消道,但也要以我们的血,将族人的血性激起来,到时侯泰和叔公,你拿我与九叔的尸骸给阀主看,问阀主,姚氏还能不能继续隐忍下去!”

“……”看姚出秋、姚志心志已决,姚泰和恨叹一声,在半空跺脚道,“我不让你们俩白白死去,罢、罢、罢,我这便召集姚族子弟杀往枫林渡,要是陈海这逆子还敢不敢,我们便杀他一个千刀万剐,我就不信燕然宫的那些阉贼,敢拿我姚氏怎样?”

“好!”姚出秋见姚泰和也支持他们不再隐忍下去,仰天大笑,说道,“好,我这些年闭关修行,又炼制出两张天阶道符,陈海这狗贼要敢不撤出枫林渡,就该派上用场了!”

当下,姚泰和、姚志先离开去召集弟子,姚出秋回到洞府,除了将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七枚天阶道符都携带在身上,又将门下百余弟子、侍童召集过来,将多年储存下来的灵丹以及上千张中级道符都放下去,又将灵禽、灵兽都牵出来。

待姚出秋这边准备妥当,带着百余弟子赶到玉庭城下,看到玉庭城前已经有上千人聚集,都携带兵甲、法宝,气势汹汹,要杀往枫林渡、驱赶族贼!

看到这一幕,姚出秋大感欣慰,知道姚氏果真不都是没胆的男儿。

而诸出弟子看到道丹老祖出面,更是众情激奋,要大干一场。

******************

从玉庭城返回枫林渡的路上,周景元就忧心忡忡的跟陈海说道:

“如此逼迫姚阀,会不会太过激烈了?眼下形势对我等一片大好,反而是英王正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我们还如此撩拨宗阀,激起群愤来,怕是不好收拾。”

陈海知道他令枫林渡的形势一下变得极其危恶起来,周景元他们心里也充满担忧,但有些理由却无法说出口,只是皱了皱眉眉头,说道:“我自己有分寸。”

陈海也未尝没有担忧,也担心将姚氏逼得太狠,不得不提前用出姚文瑾这张底牌,但这么一来,他未必能得到宗阀的信任,还将与文勃源、赵忠等内廷势力彻底撕破脸。

只是,他不以这样极端高压势态,怎么能将姚氏的血性逼出来、激出来?

想到这里,陈海也长长叹一口气。

进入益天帝八十三年后,黑山就频频生地震,虽然震感还谈不上多强,也没有造成多严重的破坏,但陈海知道距离那一刻越来越近了,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有限,他甚至都只能让董宁,先将黑山附近的军民,先分批往鹿城转移。

回到枫林渡后,天色还早,从曹家堡带来的一些匠工正在做着丈量、定址等前期工作,数百个人分散在三十里方圆的土地上,犹如荒漠之沙一般丝毫不起眼。

一排排营帐临着秋野河畔而建,随风摇曳着,犹如风中孤萍一般。

日头渐渐西斜,营帐之中的炊烟也斜斜升起,伴随着哗哗的河水声,又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傍晚。

陈海在帐中皱眉考虑归宁侯府要怎么建,才能最大限度借用地势,苍遗一如既往的在他身旁闭目盘坐着。

蓦然间,苍遗睁开双眸,向西北方向看去,嘴里喃喃的道:“难道姚氏这些人真就这么不知死活?”

陈海神识延识出去,就现有一两千人,骑着战马、灵兽,或御使着灵禽,正从玉庭城,往枫林渡这边气势汹汹的杀过来。

陈海敲了两下桌子,站起身来,绕着桌案转了两圈,自嘲的说了一句:“果然捅了大蚂蜂窝,我就说嘛,千年宗阀就算再懦弱,也总是有些血性的……”

这时候,散布在外围的斥侯,也频频出强敌逼近的警报,不需要陈海额外吩咐什么,负责统领扈卫营的齐寒江,就已经派人将分散在各处的曹家堡匠人召回营地。

这时候四十乘精铜战车,环环相扣,围成车阵,一千精锐剑戟出鞘,铁血无情的守在车阵之中。

十二具崭新的重膛弩闪着摄人的幽光,这时候也集中摆放到车阵内临时搭建的三座射击高塔上。

一箱箱的淬金重锋弹,被搬到重膛弩旁。

周景元、曹善等人忧心忡忡,齐寒江作为战场指挥,这时候目光炯炯的察看车阵内有没有漏洞,而四妖更是兴奋得直舔嘴唇。

姚文瑾走到陈海身边,忧心的看向远方的夜色。

他知道陈海绝不会轻易对姚阀下杀手,但姚氏子弟失去理智冲上去,该怎么办?他们这边不可能不反击,不可能放任上千杀心极盛的姚氏子弟冲杀过来,到时那就只能杀得血流成河!

“没事!姚氏才聚集一千人,还没有资格冲击我的扈卫营!”陈海低声安慰姚文瑾道。

陈海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繁星已经亮起,百余道或明或暗的剑光拖着长短不齐的焰尾划破夜空,向枫林渡飞来,而在这些剑修之下,姚氏上千弟子正御战骑、灵兽,往这边进逼过来。

陈海冷笑一声,微微示意,十二具重膛弩平滑无声地抬起膛口,对准天上的姚泰和等人,他吐气开声,犹如洪荒巨兽般的声音在枫林渡上回响起来:“此地乃是归宁候府邸,擅闯禁域者,格杀勿论!”

带着铁血意味的警告,并没有让姚泰和等人放在心上,依然向枫林渡进逼上空过来。

陈海往左的射击塔点头示意,三架重膛机最先疯狂的咆哮起来,淬金箭雨就被金属风暴一般,往姚泰和等人当头笼罩过去……

第五百二十八章 威逼(五)

姚氏这些年韬光养晦,很少参与朝政事务,即便有,也多为明窍境、辟灵境子弟在朝中任职,或加入西园军中,而姚泰和、姚出秋、姚志等人,则是在族地潜修多年、不问世事,甚至都不识重膛弩是何等的神兵利器。

看到三架重膛弩射,还以为是普普通通的床式重弩,姚出秋心里冷笑,一挥手,抛出一枚道符,念力摧动,就见道符上的金色符篆一闪,光芒大涨起来,一面有无数玄奥符篆隐现的巨盾凭空凝聚起来,犹如山岳一般护在姚氏子弟,继续往枫林渡冲过来。

淬金箭所形成的金属风暴笼罩过来,在天地元气凝聚、二十多丈宽的巨盾上,疯狂的撞击出点点光斑,仅三四息时间,这枚地阶艮坤盾符就支撑不住,轰然碎裂,炸成一大团光屑,在夜空之中,犹如烟花一般。

姚泰和、姚出秋吓了一跳,没想到重膛弩的射击度如此之快,而射出来的重锋细箭,穿透力又是那样的恐怖,每一箭的威力甚至都不在一道金锋剑符之下,一道地阶上品盾符,竟然就只能支撑三四息、一百多支淬金重锋箭的攒射,就被撕裂。

要知道艮坤盾符与普通的六甲盾符不同,它不但防御力比六甲盾符高上两个档次,还能缓缓吸收空气中的天地元气,弥补自身。

有这么一枚道符在手,可以说就算一个明窍境弟子也能在地榜尊者的攻击从容逃生,可这等防御神物撑不过四息就轰然碎裂,难道姚出秋抛出的艮坤盾符是次品不成?

好在姚出秋、姚泰和、姚志等人手里还有诸多准备,姚出秋这时又掷出一枚艮坤盾符,在这枚盾符被撕裂之前,掩护御空飞行的百余子弟降落下来,与地面上的千余乘御战骑及灵兽的子弟汇合到一起,在枫林渡西面的一道缓坡之上聚集。

陈海在枫林渡才启动三架重膛弩,还有九架重膛弩没有动,姚泰和、姚出秋、姚志虽然气愤到极点,但还没有失去理智。

即便今天,他们真要决心将陈海及千余扈卫杀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也不可能不顾及自家子弟的伤亡。

陈海看到姚氏子弟在四五千步远处的矮山乱糟糟一团的聚集,但还没有放弃继续冲击枫林渡的努力,他面容冷峻的走到阵前,远远的向姚泰和等人喊道:“尔等明知这枫林渡乃是圣上为归宁候选择的府邸,还这么大摇大摆的的攻了过来,是想要造反不成?难道你们就不怕落了个灭族的下场?”

姚泰和年纪最大,也数他最过精滑,冷冷一笑,说道:“圣上下诏,为归宁侯选址大造府邸,此事理应是宗正府出面主持,哪里轮得你一个边将出马?你跑过来说圈地就圈地,说调人就调人,谁知真伪?我们此时只知道,你们披坚执锐,要在我姚氏的枫林渡行盗匪之举,我等守土有责,劝你们退走,否则等到利刃及颈之时就悔之晚矣了。”

“我有帝诏在手,你可以自己过来验一验真伪。”陈海冷声说道。

“没有宗正府出面,你再信口雌黄也不管用,退出枫林渡,我饶你们不死。”姚泰和色厉内荏的吼道。

姚出秋跳将出来,指着陈海厉吼道:“姚门逆子,我姚氏千年积累,岂容你在这里欺负?听一句劝就退回,否则我姚氏数十万宗门弟子,千万属下之民,硬生生也要将你们生生灭掉。”

姚出秋此言一出,身后的数千姚氏子弟轰然叫好,就在山坡之上整顿散乱的阵形,这时候将更多的防御道符祭使出来,将身穿灵甲、执持灵盾的子弟安排在前列,准备继续冲击枫林渡。

陈海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子无风而起,凭空站在离地二十丈的高处,一股难以言明的威压登时席卷全场。

陈海灵海秘宫之中的元神一直都是闭目潜修的状态,此时骤然睁开双眼,金色瞳孔之中,满是风云雷电,紫电缭绕的道丹开始剧烈起伏,灵海秘宫中的真元之海汹涌澎湃。

陈海一挥手,取出裂天战戟,斜斜一指,毫无征兆的一道雷霆狠狠劈在戟身之上,浑身被丝丝电光缭绕,一头乌无风飘扬。

陈海全力展露出气息,竟然有道丹巅峰的威势。

道丹巅峰的力量虽然不能让姚泰和三人心惊胆寒,但是陈海这厮才踏入道丹境多久,就有这么强的气势?

假以时日又会有多高的成就?

一个个疑问在三人心中冒了出来。

之前屠樵山在神陵山一战,姚氏也有讨论过,但他们也没有太在意,更倾向认为是陈海使了什么阴招,才会将老牌道丹强者屠樵山一举拿下。

此时直面陈海,才知道陈海当日在神陵山学宫并非侥幸。

然而,每一位道丹强者自有自己的精彩人生,虽然被陈海夺了气势,但是并没有因此而失了战意。

特别是姚出秋,被陈海一激,七把黑色巨剑如流水一般从袖子中划出,在空中聚散不已,时刻准备等着接陈海惊天动地的一击。

陈海终于将气势凝聚到了顶峰,碎裂真意被从经脉之中抽去到灵海秘宫之中,绕着陈海的元神转了一圈,仿佛出一声欢快的铮鸣,顺着手三阳而出,为陈海的裂天战戟上蒙上一层淡淡的白光。

姚出秋憋闷得难受,此时见陈海动了,他是骈手一指,七把黑色巨剑来回撞击,旋转起来,组成一团噬人骨肉的黑色花朵,闪着妖异的光芒枫林渡这边而来。

在他出手的同时,姚泰和、姚志和姚氏的上千名弟子也一声怒喝。

特别是那些掌握御物神通的弟子,这时候都纷纷祭出法宝、灵剑以及诸多攻击道符,就要隔着三四千步,往枫林渡这边攻击过来。

在他们看来,陈海居然想一己之力,单挑他们千人之威,实在是找死。

哪怕此时姚泰和他们身后,掌握御物神通,能够远程攻击的子弟只有两百多人,但哪怕两百多人,都只是斩出最常见的金锋剑芒,两百道金锋剑芒在十分之一息甚至更短的时间间隙内斩杀过来,即便是道胎境绝世强者也难以抵挡住。

何况这两百多御物子弟里,还有姚泰和、姚志、姚出秋等实力并不比陈海弱多少的道丹强者存在。

即便真正的底牌不会在这时候揭开来,但该立威还是要立威,该展示实力还是要展示实力,不用陈海额外吩咐,齐寒江和周景元等人都将防御道符掷出,短时间内上百道六甲盾符、金光盾符,在车阵的上空堆叠起来。

紧接着,无数法宝、灵剑以及一道道纵横交错、撕裂空气的金锋剑芒,狠狠的击打过来,看着剑芒、元气盾层层碎裂,被道符所锁住的无尽元气溃裂开来,幻灭不停,强烈的往四面八方冲击而去。

四妖不擅御器,直接拿起一面面重逾千斤的淬金盾,往半空掷去,狠狠撞击去那些法宝、灵剑,他们这样简单而粗暴的攻击,比祭御地阶法宝不弱,将一件件法宝、灵剑,在半空中直接击落或击碎。

车阵之内的普通将卒,则是咬紧牙关,以坚盾抵挡住疯狂气劲的冲击,即便是脚腿被压得深陷在泥地之中,也屹然不动。

不短兵相接,不血腥的直接厮杀,姚氏子弟就能直接将车阵撕开,无疑是痴人做梦。

陈海气息依然蓄成,他一寸一寸的举起裂天战戟,仿佛往日轻巧的裂天战戟有万钧之重一般,战戟举到最高处之时,陈海已经周身被雷电缭绕,一股吞天压地的气势席卷天地之间。

他灵海秘宫中的元神也跳了出来,在陈海的泥丸宫之上,做着和陈海一模一样的动作。

陈海吐气开声,整个枫林渡都为之一静。

一道数十丈长宽的弯月戟芒从陈海手中飞出,斜斜的向不远处的孤峰疾射而去,下一刻一阵轰隆巨响充斥在四五十里方圆之内,惊得宿鸟群群飞起,呀呀作响。

众人惊骇的向巨响处看去,隆隆声不停,那处孤峰突出来的一角石崖缓缓倾斜,轰的一声滑了下来,碎石屑横飞。

陈海竟然一斩之下,将那孤峰削下一角。

当年河西董氏侵入鹤川郡之时,武威神侯董良三剑将近三千米高的铁壁山一举劈开,为河西侵吞鹤川郡扫平了道路,此事诸阀之人人尽皆知。

陈海此时自然是没有董良那等威势,但是董良当时为了一举将铁壁山劈开,做了多少筹谋,多少准备,众人却是不知道的,而陈海举手投足之间,就有如此神威,已绝非姚出秋等人单打独斗能敌。

巨石轰隆隆沿着山坡滚落下来,陈海飞身而出,在半山腰将巨石接住,一步步扛着走到车阵之前,狠狠的插在地上:“姚氏子弟,你们都给我听着,你们真要谋逆造反,不怕姚氏满门被杀得血流成河,尽请踏过此石……”

姚出秋、姚泰和、姚志看到这一幕,心惊胆颤,他们看得出那块斩断的巨石,少说有五六万斤,陈海竟然凭借肉身气力,就将这巨石扛起来,姚氏要死伤多少子弟,才能在短兵相接中,成功将此子斩杀?

明窍境的武修,要没有法宝、道符护身,谁能接住他一记斩杀?

第五百二十九章 惊驾

燕京城,归宁侯府。

雕栋飞檐的楼阁在深宅大院之中,精致而孤独。

杨巧儿拥着丝被而卧,闭目沉眠,只是精致绝美的脸上潮红一片,红唇微张,春意盎然。她扭动了几下,猝然惊醒,只觉得下身潮腻一片,一头乌云盖雪的秀被点滴汗水粘连,分外别致诱人。

杨巧儿坐起来怔然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内心的躁动,想到梦中的旖旎情景,体内凭空生了一丝痒意,忍不住要啐自己一口。

她索性揭开锦被,只着一身小衣下了床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任由凉风吹拂自己,渐渐的才抚平了心中的躁动。

说来奇怪,想她在数亩方圆的小院里被幽禁了二十年,耐着性子潜心苦修,从来没有生过什么其他的心思,没想到从幽禁之处跳出来后,心思竟然就没来由得活泛起来了。

这是她苦修道心,六识提升到神识层次之后,该有反应吗?

再回想那日陈海对她的粗暴一幕,她本该恼怒、恼恨才对,可偏偏这两日竟然都梦见这长相粗鲁、野心勃勃的汉子对她非礼,着实让她很是懊恼。

看天际微微泛白,此时正是潜心修炼初阳真元的良机,杨巧儿知道燕京形势要比她所想象的危急得很,对修行之事也绝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而在这种紧张的压迫之下,她甚至都觉得比她被幽禁的孤院之中,修炼度要快得多。

当杨巧儿坐回锦榻,盘膝要吞吐天地初阳之气时,神识额外敏锐,这时候却听到院子外不远有人窸窸窣窣的在低声交谈——杨巧儿身边的几名贴身女侍,也都是有修为在身之人,虽然没有到用神识交流的地步,但刻意压低声音,杨巧儿凝神去听,也只隐约听到她们所议之事,跟陈海有关。

天机侯陈海!

杨巧儿心神一凛,不知道陈海身上又有什么事情生,以致这几名贴身女侍大清早竟如此语气惶然的议论,推门走出屋子,蹙眉问道:“什么事情,在外面碎碎私语,吵得本宫都睡不踏实……”

站在院门外的女侍,连忙跑进来俯身求饶,惶急地说道:“郡国夫人恕罪。刚才奴婢在外院听施兴平统领说陈侯亲自赶往枫林渡给侯爷及郡国夫人择地督造府邸,却不想姚阀抗旨不遵,率数千族人喊打喊杀,将陈侯及扈卫营团团围住,情形十分危急。奴婢兄长也在陈侯军中,奴婢担忧他的安危,乱了分寸,这才扰了夫人休息,还请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杨巧儿听到这事,顿时一个激灵,仅存的倦乏之意也飞往九霄云外。

那日陈海虽然粗暴将她的绝音佩给打碎掉,但是私底下的一番告诫,杨巧儿还是能听出陈海的善意。

而她与赢累的状况能有所改观,能从燕然宫搬出来,甚至能在燕京城择地大造府邸,也都是陈海为他们争取来的结果,没想到才过去多少时间,择地造府之事,竟然为这事掀起这么大的风波来。

杨巧儿蹙眉说道:“快让将施兴平统领喊过来;另外,你亲自去将归宁侯找来。”

杨巧儿匆匆穿戴好走出来,看到陈海依照之前约定、派到归宁侯府的侯府扈卫营副统领施兴平,就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施兴平之前一直都追随在阎渊身边,因为陈海急需用人,才秘密调入横山,这次又随陈海进京。施兴平不善言辞,但经历大小战事无数,性格沉稳,就被陈海安排到归宁侯府统领一队扈卫,作为龙骧大营及天机学宫在归宁侯府的势力存在。

施兴平昨天夜里就知道枫林渡局势陡然险恶起来,但夜里燕京城封闭起来,非文勃源、赵忠等人嫡系,或直接拿到文勃源的手令,他们这点人手根本无法闯出城去,只能苦熬到天初亮,才安排人去惊动杨巧儿,看杨巧儿的反应。

“施统领,陈侯在枫林渡的情况你可清楚?”杨巧儿此时美眸透出来的眼神,尤其的锐利,盯着施兴平问道。

“回夫人,具体消息不得而知,现在只知道姚阀出动了三名道丹、数百辟灵将陈侯他们团团围困在枫林渡,听说夜里,还源源不断的有姚阀子弟,从四面八方赶往枫林渡。”

杨巧儿心中一跳,起初她只是以为只是些暴民闹事而已,谁知道会是这么大的阵仗,一时之间有了些犹豫,但是关键时刻,杨巧儿的狠辣就显露了出来,毅然决然的说道:

“准备车撵,我们出去枫林渡。”

施兴平闻言也是一愣,没想到杨巧儿竟然如此果断就做了决定。

“娘,我们要去哪里?”睡眼惺忪的赢累刚刚踏入厅堂之中,就听见杨巧儿没头没脑的说了这句话。

“你去准备。”杨巧儿吩咐施兴平,转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赢累解释了一遍。

赢累吓得脸色苍白,断然拒绝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陈海惹出来的祸事,自该由他自己解决——万一这是英王设下的陷阱,母亲与我这时候赶过去,不是自投罗网、白白送死?”

见赢累如此贪生怕死,杨巧儿恨得牙根直痒,训斥道:“你昨天还兴奋跟我说,要亲近宗阀,结交朋党,但陈侯今天为你督造府邸而受困,你若躲在燕京城里、不敢前往营救,让天下宗阀、臣民如何看你?”

“我们这点兵马,抵什么用?”赢累急道。

“我就不信姚阀真敢造反,杀你我母子二人!”杨巧儿看到赢累身子往后缩,此时也没有时间耐着性子劝说,说道,“来人,搀扶着累皇子跟我去枫林渡。”

施兴平早已经将车撵准备好了,听到杨巧儿吩咐,就直进院子里,抓住赢累的肩膀,不由分说的就拖着他往外走去。

赢累想要挣扎,但他哪里是明窍境巅峰施兴平的对手,顿时就被两名辟灵境修为的女侍困在铜车里,动弹不得、呼叫不得。

此时内院的喧闹,也将文勃源所派出的内侍护卫也惊动了起来,上百人匆忙穿戴好兵甲,堪堪将杨巧儿出行的车架堵在归宁府大门前。

归宁府的扈卫营,由文勃源、陈海分别从凤雏大营、龙骧大营调拔精锐组织,文勃源派出的侍卫统领季修,指着车撵最前面的施兴平,大吼道:“施兴平,你好大的胆子,没有文大人、赵大人的口谕,你敢胁裹郡国夫人和归宁侯出府?”

“季修,你敢阻我?”杨巧儿掀开车帘子,怒气冲冲的问道。

“季修不敢。夫人要出府,待我请示文大人再说!”季修坚持说道。

“……”杨巧儿不吭声,一柄灵剑似蛟龙从车厢里窜出,就往季修当胸斩去。

季修没想到杨巧儿会直接出手,这么近的距离,他根本来不及躲避,右手煞芒只来得及凝聚一面黑色灵盾,朝灵剑封去,却不想杨巧儿所御灵剑,轻盈无比,轻轻一跃,就直接从他的头顶跃过,季修转身看去,就见他身后两名嫡系部将,根本都没有反应,头颅就被斩断下来,鲜血喷颈而出。

“施统领,敢阻拦我者,杀无赫!”杨巧儿杀气腾腾的说道。

“是!”施兴平脸面提胯下的赤狻战兽,铁蹄高高扬起,示意身后部将,将两具架在铜车顶的重膛弩露出来,率领百余甲卒,簇拥着杨巧儿、赢累的车驾,往挡路的内廷扈卫冲过去……

看到内廷扈卫慌不迭的让路,看到那两具被母亲斩杀的尸骸还在喷血,赢累也不敢再吭气吵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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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卫平簇拥杨巧儿、赢累的车驾,都没有能冲出德裕门,文勃源、赵忠就在数十剑侍的簇拥下,追了过来。

德裕门这边的两千守军,皆是宿卫军凤雏大营的嫡系精锐,施卫平知道他们硬冲,是怎么都冲不过去了,只能勒住马,将杨巧儿、赢累的车驾紧紧护在当中,必要时,他只能拿住赢累要挟文勃源、赵忠让道。

赵忠悬停在半空,面目阴沉的对着车撵喊道:“请郡国夫人出来说话。”

车帐倏然拉开,车撵内的景象顿时让文勃源、赵忠头皮都炸了起来,就见杨巧儿坐在锦榻之上,膝前横着一柄出鞘的灵剑,赢累坐在侧面,此时看到文勃源等人来了,也不敢吭声说什么。

“郡国夫人为什么匆忙出城去?”赵忠沉声问道。

杨巧儿冷哼一声说:“本宫在燕京城里呆得有些厌弃了,想和累儿去我们的新府邸枫林渡看看,还需要得到二位大人允许吗?”

“郡国夫人或许还不知道消息,枫林渡此时兵危战凶,实在不宜夫人跟侯爷前往。不如先等我们将事情了解清楚,夫人再前去无妨。”文勃源劝道。

“原来文大人也知道枫林渡兵危战凶啊。陈侯为我和累儿督造府邸,却为姚阀嫉恨,以致身陷险境,若我母子俩躲在城中,叫天下人如何看我等?我也要问问文大人、赵大人,姚阀逆党,抗旨不遵,兵围奉旨督造归宁侯府的天机侯陈海,文大人、赵大人是派兵援救,还只是派三五人前去了解一番,拖延时机好给天机侯收尸?”

赵忠和文勃源一时之间也没了办法。

若说杨巧儿仅仅明窍境的修为,他们随便一个人就能灭杀了,制住杨巧儿也绝非难事,但是他们谁又能保证出手之前,杨巧儿不会配合施卫平这些人,将归宁侯赢累挟持为人质?

这在燕京城最主要的大街,未必太难看了。

再说杨巧儿光天化日之下,将他们的算计都挑明了说,他们还真不能袖手看陈海被姚阀子弟乱刃杀死。那样的话,只能让陈海部将对他们怀恨在心,他们根本没有收编天机学宫跟龙骧大营的机会……

文勃源与赵忠对望一眼,心里皆是暗叹,跟杨巧儿说道:“郡国夫人言重了,陈侯为国尽心尽职,我与赵大人绝不会袖手看有人对陈侯不利!”

第五百三十章 解围

杨巧儿在过来的路上,是有心理准备,但赶到枫林渡的时候,看到陈海与千余扈卫,被十数倍之多的姚阀子弟,围困在孤峰之下,还是大吃一惊。

实难想象,她们要是慢到一刻,又或者姚阀子弟提前出手,仅靠龙骧大营的千余扈卫,能不能护卫陈海突围出来。

杨巧儿嘴唇没有什么血色,勒令施卫平及归宁侯府的扈卫,不得停顿,直接往枫林渡孤峰冲过去;赢累坐在铜车里,看着距离姚阀子弟越来越近,他脸色苍白,就怕姚阀子弟失去理智大开杀戒,那他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看杨巧儿心志已决,文勃源与赵忠对视一眼,心知以往都小看了这个女人,但这时候只能率领从西城临时调来的两千凤雏营精锐,跟在杨巧儿的车驾之后,往枫林渡孤峰冲去,逼迫阀氏子弟,将道路让开来。

姚阀子弟虽然人数众多,但看到宋国夫人杨巧儿、归宁侯赢累以及燕然宫中常侍赵忠、散骑常骑、宿卫军中郎将文勃源等人,在两千铁骑的簇拥下,毫无犹豫的往枫林渡孤峰这边进逼过来,他们终究不敢将姚阀千年族运以及数十万族人的性命都赌上去,被迫往枫林渡孤峰西侧的山嵴退去。

“陈都尉,能告诉我这怎么回事,好好督造府邸,怎么就兵戈相见了?”文勃源看着陈海御骑赶过来,脸色阴沉的问道。

龙骧大营隶属于宿卫军,而文勃源作为宿卫军中郎将,陈海名义上是隶属他帐下的部将。

陈海怒气冲冲的说道:“到底生什么事情,文大人、赵大人,你们也亲目目睹。姚阀不奉帝诏则罢,反诬我假诏行事,聚集上万子弟要将我围杀于枫林渡。还请文大人快快出兵,将此等不知帝君之尊的逆贼屠戮干净。今天不杀他一个血流成河,燕然宫所颁布之帝诏,岂不是成了擦屁股都嫌硬的废纸?”

文勃源看到陈海杀气腾腾的样子,头皮麻。

陈海对姚阀怀恨在心,肆无忌惮的打击报复,此时更要直接往姚阀头上扣死抗旨谋逆的罪名,杀他一个血流成河,但文勃源、赵忠他们还没有准备妥当,此时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文勃源沉声说道:“归宁侯刚刚还珠驾前,又蒙恩宠赐了府邸,如果就这样杀个血肉横飞,怕是有违天和,但姚阀无端阻止陈侯为归宁侯建造府邸,这个公道,我一定会帮陈侯讨回来。”

见陈海又要作,文勃源挥手止住陈海的话,看到杨巧儿从后面的车阵走过来,说道:“宋国夫人听闻你受困枫林渡,大为担忧,也坚持要随我们出城援应陈侯。陈侯,你先跟夫人见礼了再说。”

“陈侯受惊了。”杨巧儿走过来,关切的说道。

“劳夫人关心,为夫人做事,臣敢不尽心尽力。若我五万龙骧大营精锐在此,莫说这些,就算再多一倍我也能一扫而空。”陈海揖礼道。

文勃源说是杨巧儿是他们过来,但施卫平此时已传念将今晨在归宁侯府及西城门所生的一切,极快跟他说了一遍。

陈海也没有想到赢累虽然胆怯无能,杨巧儿以往她诸多手段看似幼智了些,但实际上她仅仅是缺乏斗争的经验,论之心性之杀伐果断,已远在寻常男儿之上。

看陈海这边无恙,杨巧儿也算是放下心来,放眼看向四周,说道:“陈海出任督造使,还真是合适,这处地方山明水秀、气韵灵蕴,却是建府上佳之选,我和累儿都很满意,只是眼前这么大阵仗,是怎么回事?”

“夫人,眼下还不是叙话的时候,还是先让微臣和陈侯将眼前的麻烦解决掉再说吧。”文勃源说道。

“姚阀抗旨不遵、以下犯上、擅动兵刀、欲杀陈侯,哪一条都是诛杀之罪,文大人打算如何解决?”杨巧儿却没有这么轻易就放过文勃源,追问道。

此时已经不仅仅是宿卫军的两系扈卫跟姚氏子弟在枫林渡对峙,生这么大的事情,早已经将整座京畿平原都惊动了,附近的山头站满看殡不嫌事大的看客,面对杨巧儿咄咄逼人的质问,文勃源是头大如麻。

文勃源不知道这事的肇端,是不是英王赢述在背后主谋,但事情展到这一步,必然是早就惊动了武胜关那边,英王赢述会不会正等着他们对姚阀举起屠刀、斩下屠刀?

再一个,真要定姚阀谋逆的罪名,就凭借他们身后三千精锐,也压根不可能将玉庭城打下来啊!

姚阀虽然没有道胎坐镇,但玉庭城也在姚阀手里经营千余城,仅仅是八极锁龙大阵,宿卫军十万兵马想要强攻下来,都不知道要死伤多少!

文勃源不知道要如何回杨巧儿的质问,这时候却听到远远有人相唤:“文大人、赵大人,族人擅动刀兵,欲对陈侯无礼,出云特来请罪!”

放眼望去,却是两道虹光从天际飞遁过来,待到孤峰前停下来,却是姚出云、屠缺惶然赶来。

文勃源看到姚出云、屠缺不仅姗姗来迟,还是从武胜关方向赶过来,脸冷了起来,问道:“姚真人,你辞了都护将军之职后,越的不把朝廷放在眼中了。”

姚出云没想到他前往武胜关议事,姚泰和、姚出秋、姚志他们就在背后给他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苦笑道:“文大人言重了,我与屠兄昨夜相约云游燕山,也不知道怎么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来是有些误会,先等我问个究竟,再给文大人你们一个交代。”

姚出云昨夜都跟屠缺、英王赢述商量出对付内廷及陈海的对策来,不想这时候在毫无保留的情况,将矛盾彻底激化、节外生枝,只能尽量将事态压制下来。

陈海冷冷一哼,指姚出云说道:“你这老匹夫,上万姚氏子弟围杀枫林渡,分明就是举兵造反,哪里有什么误会?”

姚出云让陈海指着鼻子骂老匹夫,恨不得将陈海一巴掌拍死,但他们毕竟理屈,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事情怕没有陈侯说得那么严重吧……

“到底是什么事情,有文大人、赵大人在场,怕也不是陈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屠缺冷声说道。

陈海转过头来,一副嘲弄的样子说:“原来是屠太尉,就不知道屠樵山在天牢之中,会对文大人、赵大人说些什么?”

“……”屠缺让陈海刺到痛处,脸色也是阴沉下来,也是冷冷的看了文勃源、赵忠一眼,心知不将樵山救出来,将始终是这些阉狗手里的棋。

姚出云也不跟陈海在这里斗嘴皮子,直接将姚泰和唤到阵前,质问道:

“泰和叔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一下。”

“我燕州有制,所有皇子府邸,皆由宗正府出面建造,一应劳役用地,各阀自然会给足。而陈海所奉之诏,没有宗政府的签印,不合祖制,即不成诏,姚氏自然可以不受,要不然,天下人岂不是都当我姚氏是好欺负的?”姚泰和说道。

“呸,宗正府在上还是燕然宫在上?”陈海将手里的帝诏,将姚泰和脸上怒掷过去,说道,“你们说这是假诏,那就将它撕碎!”

文勃源头大如麻,看着陈海心想,你这孙子,将帝诏扔来掷去,都没有半点敬意,扣别人的大帽子却是顺溜。

“……”赵忠也头大如麻的站出来打圆场,说道,“为归宁侯造府邸之事,只是圣上催得紧,而此时宗正闭关潜修,宗正大印也随身带入潜修洞府,谁也不便随意惊忧,这才权宜了一下,现在,我与文大人都在这里,难道姚真人还怀疑帝诏有伪不成?”

姚出云说道:“文大人、赵大人亲临枫林渡,帝诏自然不假,我姚氏奉诏便是。”

远远的一处山峰之上,董寿负手凝立着,看姚出云、屠缺退回到姚氏子弟所聚集的山嵴后,很快就率姚氏子弟西撤,失望的叹道:“终究是没有打起来,真是可惜……”

“屠缺、姚出云从武胜关方向赶过来,怕是已经有了对付内廷及陈海的策略,这才迫不及待的将这边的事态压下去,”一名身穿紫袍的中年文士看在董寿的身边,说道,“我觉得董侯此时有必要去见一见屠缺、姚出云……”

第五百三十一章 留驻

姚氏奉诏,枫林渡及附属三十里地,从此往后便归归宁侯府所属,姚氏子弟奉诏撤出,但撤出十五里便停下步伐,进驻到秋野河上游的一座渔寨里。

姚氏不愿意将张露的獠牙彻底收回去,文勃源、赵忠他们也无计可施。

陈海愤恨的抱怨道:“姚氏狼子野心,文大人、赵大人你们也亲眼目睹。我费尽心机,就是想要逼姚氏先出手,以便宿卫军有借口先剿一氏宗阀,令天下咸服。文大人、赵大人,怎么就能白白错过眼前的良机?此前出手,天下谁敢说文大人、赵大人的不是?你们看现在可好,姚氏万余子弟龟集于十五里之外,看似退去,却随时都会反扑过来……”

“归宁侯府属地,是以枫林渡为中心,往四周延伸十五里,姚氏子弟撤出十五里地,就已经在姚氏的属地之内,不能算逾矩,”

赵忠没想到陈海杀心如此之重,头大如麻的劝说道,

“陈侯执掌兵刃、手段铁血,习惯于干脆利落的解决问题,但真要将京畿平原再打个千疮百孔,与我们又有何益?古人言,治国如烹小鲜,有些事情实在是急不得。虽说姚氏狼子野心犹存,但我看他们此时也只是摆出威吓的姿态,争回些颜面而已——只要他们还知道守着规矩,事情大抵无妨。”

“我看我们的形势并不像赵大人想的那般乐观,这还是在京畿平原上,就有小小的宗老敢不奉帝诏,出了京郡,燕然宫又有多少话语权?”陈海不悦的说道。

“总是要徐徐图之的……”文勃源轻咳了一声,把话题转了开来:“眼下纠纷算是暂时平息下来,我们和宋国夫人、归宁候就要回燕京了,侯府督造之事,就有劳陈侯了。”

“不,此地既然已是累儿封地,我们就应该留下来,”杨巧儿语气坚定的说道,“断不能留陈侯一人在此受姚氏的威胁!”

杨巧儿知道她今日如此强硬,必令赵忠、文勃源对她加倍警惕,就此回去,必然会被内廷更加严厉的控制起来,这时候怎么可能同意跟文勃源、赵忠回燕京城?

赵忠、文勃源闻言皆是一怔,都恨不得将野心及手腕乎他们想象的杨巧儿一掌拍死。

赵忠眉头皱着说道:“宋国夫人,此地风景虽佳,但府邸还没有造成,即便姚氏不敢拿宋国夫人跟累皇子如何,但偶有流寇袭扰,我们不得不防。您和累皇子千金之躯,若是有了差池,臣等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我看来还是先回城内。等归宁候府邸建成、卫戍完善之后,夫人与累皇子再行迁府之事,更合适一些。”

杨巧儿脸色一沉,不悦的说:“赵大人、文大人,要是觉得此地凶险,那便多派兵马过来防守,倘若我母子二人,留陈侯一人身处险境,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我母子二人?”

陈海此时也是脸色一沉:“微臣觉得宋国夫人说得在理。姚阀在这里聚集了上万人,在我龙骧大营的虎威面前都不敢有所动作,区区流寇,都不够我麾下将卒各个刀枪染血的,有何可畏?”

赵忠将杀机深深敛住,看了陈海一眼,沉声问道:“此地房屋没有半所,一应物事都不齐备,宋国夫人、累皇子怎么住下?”

赢累在一旁脸色苍白,他再蠢,这时候也知道赵忠此时起了杀心,必然是认定今日之事是他母亲跟陈海暗中勾结,才搞出这样的场面来,以便他们能彻底摆脱文勃源、赵忠等人的控制。

赢累心想,换作他是文勃源、赵忠,也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生,心里冤屈的大叫:这他妈是前狼刚走,后虎又进吗?

面对赵忠的质疑,陈海哈哈一笑:“赵大人你久在朝堂之上,怎么就忘了我们修行人的手段?”

陈海伸手掐诀,磅礴真元从手阳脉涌出,化作射线般的道道烈焰,当着赵忠、文勃源的面,熔火烧石,又隔空将团团烧融化的岩浆塑成形后冷却,仅用一炷香的工夫,就见一座五六米高、十米见方的石殿,凭空屹立在孤峰前的荒地里,檐廊石础之上,竟然还有走兽雕纹,颇为华美。

看陈海只手造成这座石殿,竟然还有余力,文勃源与赵忠暗暗心惊,好雄浑的真元法力!

陈海这时候服下一枚灵丹,缓缓补充真元,踞傲的跟文勃源、赵忠说道:“赵大人、文大人要是有耐心,我能三天内,为宋国夫人、归宁侯造一座十亩大小的府邸,而我等用风焰飞艇,将天机学宫的能工巧匠运来,一个月内便能在这孤峰前,为累皇子造出十里见方的归宁城来……”

“何需三天,我等将卒一起出手,一天之内就能将府邸造成。”周景元也知道赵忠、文勃源对他们这边已生戒心,自然更要将杨巧儿、赢累母子留在枫林渡,当着文勃源、赵忠他们的面,就安排人手,到孤峰山脚下采石。

魔猿等妖虽然不擅术法,玩不了熔土造殿这一手,但手持玄兵,切石如豆腐,极将一块块重约千斤左右的黑砂石整齐的切成方块,隔着两三千步掷过来,这边再安排人手接住,也只有一炷香的工夫,四妖加上一些匠夫,又将另一座石殿草草建成。

只是四妖的审美观实在有问题,这座石殿建得丑陋无比。

赵忠、文勃源脸色难看之极。

赵忠最终无奈说道:“既然如此,就靠这三千兵马防卫是远远不够的,文大人就暂时委屈一下,留在这里,另外再两千精锐过来,以策安全……”

只是他心里也清楚,文勃源即便留下来,即便再调二三千精锐,但只要陈海跟杨巧儿穿同一条裤子,枫林渡这边的主导权,已经不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了,叫他怎么相信,这一切不是陈海提前安排好的?

****************

赵忠要先回燕京城,文勃源御骑相送,仅让十数剑侍跟随。

“陈海野心太大,再往后,恐怕就不好控制了啊。”赵忠忧心忡忡的传念说道。

文勃源坐在黑狡马,传念说道:“不错,陈海此子,从投附董氏起,就步步心机,无所不用其极,也是因此,他才能在短短十年间,经营出这般势力——他除了暗藏大批血魔傀儡外,要说聚集阳山的黑燕军残部,跟他们没有关系,我也是绝然不信——因此宋国夫人今天的反应,以及她与陈海暗中勾结,也并没有乎我们的预料太多。但不管怎么说,蛊魂丹的气息还在,即便陈海野心再大,总也是要比俞宗虎好控制,而陈海野心勃勃也未必是坏事,凤雏大营受到的限制太多,资源反倒远不如天机学宫及龙骧大营富足,我们此时还是要借助天机学宫及龙骧大营的力量,先将赢累送上帝位再说。这里暂时有我坐镇,燕京城里,就要您多盯着一些了。”

“虽说有蛊魂丹,不怕陈海能跳出我们的手掌心,但这期间他有什么动作,我们还是难以预料。特别像今天的动作,他要是多玩几次,一旦在我们准备万全之前,局势完全失控,怎么办?”赵忠问道。

“……”文勃源也深深皱起眉头,赵忠所说的这个问题,的确是个问题,或许该用蛊魂丹这步秘棋了。

文勃源送赵忠走出很远,才在剑侍的簇拥下,缓缓赶回枫林渡来,他却不知道在陈海的大帐里,一面当空凝就的水月镜,将他的眉目清清楚楚的映照出来。

陈海虽然听不到文勃源跟赵忠通过神识在交流什么,但看文勃源与赵忠这一路的神态反应,也知道他们被逼到这一步,应该要找机会动蛊魂丹这步棋了。

说实话,杨巧儿的反应,陈海也完全没有预料到,留给他的时间也这得极有限,他们此时安排进燕京能召集起来的人手,也就三四千人,而他现在还没能将燕然宫的底牌完全看透……

想到这里,陈海问苍遗:“姚出云、屠缺此前去武胜关,他们有什么动作,师兄探察清楚了?”

从姚泰和、姚出秋聚集弟子围堵枫林渡,前后整整过去六个时辰,姚出云才匆忙赶过来,而枫林渡到武胜关才八百里,消息传递加上姚出云他们从武胜关赶路回来,顶多只需要三个时辰就够了。

这也就意味着姚出云跟屠缺,有一段时间并没有在武胜关跟英王赢述在一起,而是另有要事,需要他们亲自去做安排。

“昨夜有上万兵马出武胜关北上,”苍遗说道,“换我是姚出云跟屠缺,必然是要让这部兵马假扮成流寇在蓟阳郡活动一段时间,然而寻找机会翻越燕山,进入京畿平原,再有什么动作,就跟屠氏、姚氏以及西园军,完全没有什么牵连了……但不管怎么说,文勃源他们也应该有人盯着武胜关那边,大股兵马出动,他们不可能不警觉,但他们完全没有流露一点的担忧,实在猜不透他们的底牌是什么,要不我潜入燕然宫探一探?”

“……”陈海摇了摇头,说道,“他们的底牌未必就都在燕然宫,师兄过去太凶险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献策

董寿知道姚阀内部一片混乱,特地拖了三天,才走入玉庭城拜访姚出云。

上万姚氏子弟不可能都乱糟糟的留在在枫林渡上游十五里外的秋浦寨里,董潘随秦穆侯董寿走入玉庭城时,看到大部分姚氏子弟都已经撤了回来,但没有立时散去,而是聚在街头巷尾的茶楼酒肆里情绪激动的议论着什么。

可见事件虽然暂时平息下来,但姚氏子弟心里被他人骑到头上来拉屎撒尿的义愤,远不可能就此平息掉。

董潘也知道到姚氏这三天来,不仅仅将燕京城内的弟子、精锐族卫召回族地,也不断往秋浦寨送运军械、物资,估计会在秋浦寨再组建数千精锐族兵,以压制陈海在枫林渡的气焰——毕竟姚泰和、姚出秋、姚志三位宗老并没有随姚出云撤回玉庭城,而是都留在秋浦寨坐镇。

姚氏作为有着上千年底蕴的顶尖世族,本族及附庸宗族培养出来的辟灵境弟子,少说也有**百人,实力及底蕴不可谓不雄厚,但身处京畿繁华之地,姚氏子弟多贪图享受,不要说到军中历练了,即便是到地方府县或朝政任职,都会觉得辛苦。

更多的子弟与其说是潜心修行,不如说是醉心山水或穷奢极欲的宗阀生活,这就使得姚氏子弟看似拥着辟灵境、明窍境修为基础者众多,但真实的实力并没能有效的整合起来。

像姚泰和、姚出秋、姚志等姚氏最杰出的代表人物,这些年也是更关注自身的修行,这或许与姚出云世袭玉庭侯、接掌姚阀之后实行的韬光养晦之策相关,但也严重削弱了姚氏应有实力。

至少在董潘的眼里,姚氏跟董氏虽然同为郡侯之族,但姚氏子弟在河西百万铁骑面前,是完全不堪一击的。

此前姚氏上万子弟聚集枫林渡,董潘甚至都并不认为他们冲击陈海所率驻守枫林渡的千余扈卫,真就能赢得轻松。

姚氏子弟太需要铁跟血的淬炼了。

或许陈海的欺辱跟盛气凌人,对姚氏来说,是件好事,要不然,燕京一旦生大乱,安逸惯了的姚氏子弟,如何去面对那血腥到极点的考验?

姚出云在阅微草堂接见了董寿,也能大体猜到董寿过来会言及陈海,然而陈海此时是悬在姚氏头顶之上最刺眼、刺心的耻辱,姚出云以及其他陪席的姚氏中人,此时谁又愿意去提这个名字?

董寿轻咳一声,打破了局中的尴尬:“陈海此子如此数典忘祖,姚阀当真就容忍他们在枫林渡筑城,嚣张跋扈下去?”

姚氏与董氏关系向来不错,这才有当初姚兴与董宁的联姻,当然姚兴修为被废,在河西重立姓名之后,联姻之事无人提及,姚氏与董氏的关系也就疏淡下来。

面对董寿开门见山的试探,姚出云却不会轻易将他和英王赢述、屠缺的秘议抖落出来,只是蹙着眉头,露出一副痛恨又无可奈何的神态,说道:“此子是千刀万剐皆不解恨,但内廷势大,此子投靠阉党,作威作福,能奈何之?此时我们只能在秋浦寨重振族卫,希望此子以后知道收敛,不要真以为我姚阀没有血性男儿。”

董寿皱了皱眉眉头,自然不相信姚出云真会如此被动的束手待毙,但也知道他要是不能说得更直接一些,继续将弯子绕下去,三天三夜都未必会绕到正题上去。

想到这里,董寿不再试探,单刀直入的问道:“屠太尉与英王殿下,有没有想过要让陈海直接身殒道消?”

听到这时,陪坐在下的董潘汗毛都立了起来,他都没有想到董寿走进玉庭城,竟然是建议姚氏跟英王、太尉屠缺密谋刺杀陈海?

姚出云心里也是一惊,没想到董寿也是心狠心辣的主,但不知道这是董寿个人的意思,还是董寿代表河西过来找他们洽谈,说道:“刺杀陈海确实不是难事,但陈海若死,龙骧大营、天机学宫皆入文勃源等阉贼的掌控,于姚氏、屠氏及英王殿下,又有何益?”

“倘若龙骧大营、天机学宫不会落入文勃源等阉贼的掌控之中呢?”董寿眼瞳狭长,微微眯起来露出一道杀气腾腾的精光。

姚出云也是一惊,倾过身子,问道:“我等安排人手,刺杀陈海之时,河西确定会从卧龙城出兵进入横山?”

“河西会不会出兵,到时便知。”董寿说道。

姚出云沉吟良久没有啃声,董寿也不知道他在跟谁进行神念交流,耐着性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得不承认,董寿的建议很有诱惑力。

刺杀陈海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宗阀刺杀陈海,龙骧大营及天机学宫的残余势力,必然会被文勃源、赵忠等人接受。

特别是天机学宫所在的聚泉岭,位于宿卫军的防区之内,一旦天机学宫全部倒向宿卫军,即便文勃源他们不跟苗氏、董氏翻脸,保留在他们在沥泉的利益,但从此之后,文勃源他们除了能接受龙骧大营残部之外,也将每年获得上千万斤的淬金铁,这将使得宿卫军的实力,能在短时间内压过西园军,最终使得燕京的局面彻底脱离宗阀的控制。

目前看来,陈海也是阉党一系,但陈海个人的野心极大,即便能从天机学宫及聚泉岭获得大量的资源,主要用于横山、雁荡、潼口一线的经营,还没有直接形成对京郡宗阀的威胁。

这也是英王赢述暂时无疑对陈海用极端手段的关键。

要是董氏能够出兵击溃龙骧大营,又能与其他边郡强藩保证聚泉岭及天机学宫不会落入内廷的控制之中,那他们安排人手,直接刺杀陈海,无疑能直接斩断内廷的一条胳膊。

也不知道姚出云跟谁商量,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跟董寿说道:“要是河西能在太微山东北麓陈兵百万,我们可以考虑董侯你的建议……”

太微山东北麓,是河西军与龙骧大营接壤之地,姚出云不可能凭白就相信董寿空口无凭的话,至少要看到董氏在太微山东北麓囤积大量的兵马之后,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好,姚阀且听我的好消息……”董寿没有丝毫的拖拖拉拉,告辞说道。

董潘忧心忡忡的随董寿走出玉庭城,在路上便忍不住说道:“河西真要囤兵卧龙城,也只会逼陈海提前返回横山,根本不可能给姚氏刺杀的机会——我觉得此事要三思而行啊,神侯他老人家未必会同意……”

董寿瞥了董潘一眼,语气寡淡的说道:“父亲那边会不会同意,总也要试过才知道——再说,陈海真要提前返回横山,也比让他留在燕京继续将水搅浑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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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在太微山东北麓一直都未见有什么动作,姚出云则自然是将董寿的建议放到一旁,不抱以什么期望。

而在陈海利用风焰飞艇从天机学宫调来大批匠师之后,归宁侯府、建宁城就以乎想象的度建造起来。

在其间,有一股流寇翻越燕山,进入秦潼山东麓山岭与京畿平原之间的区域活动,除了偷袭宿卫营在秦潼东关的驻营,打劫粮草之外,甚至还数度袭扰枫林渡。

宿卫军一度出手清剿,但流寇龟缩到玉庭山以北的秦潼山东麓深处,是姚氏与屠氏的传统地盘,文勃源不敢调派宿卫军进入这一区域剿匪,而打嘴皮子仗,姚出云、屠缺那边又丝毫不怕,甚至还借口族地匪患严重,极需扩编族卫,以平息宿卫军都无能为力的匪患。

不管背地里多少杀机跟暗流在汹涌,但枫林渡三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归宁城在秋野河畔已然初具规模。

以凡夫之力,十里之城,三年乃成,陈海任督造使,仅用三个月的时间就造成归宁城,可见天机学宫及龙骧大营所掌握的资源,是何等的雄厚!

益天帝八十三年十一月初八,京畿入冬后下第一场雪,杨巧儿就正式建成、占地逾四百亩的归宁侯府内,为归宁城的建成大摆筵席,文勃源和赵忠都特地赶过来祝贺,而此时赵承教已经恢复修为,以散骑常侍职兼领归宁侯府侍讲、长史等职。

一应匠师、工卒都被安排在府外,热闹起来,喧哗连天。

而陈海、文勃源、赵忠、赵承教等人,都被安排在了侯府大殿之中用宴。

仙音缭绕,玉盘珍馐,大殿之中也算得上是一派祥和。

灯红酒绿中,杨巧儿举杯而起,殿中的声音静了一下,杨巧儿起怀祝酒道:“我们母子能有今日气象,全赖各位大人尽心扶持,本宫敬诸位一杯。”

帝妃宋国夫人亲自起来敬酒,众人自然无不应从。

清冽的酒液入喉,杨巧儿的脸上天上了一抹腮红,但是她并没有坐下来的打算,而是吩咐侍女将杯满上,端着酒杯拾阶而下。

他当先走到赵忠、文勃源、赵承教三人桌前,双手举杯道:“若非三位大人护持,本宫母子二人怕是早就命丧黄泉,我要先敬三位大人。”

文勃源、赵忠、赵承教三人连声不敢,借着陪杨巧儿一饮而尽。

接着杨巧儿又走向陈海,说道:“若无陈侯相救,本宫母子二人同样性命难保,而无陈侯相助,更没有今时的归宁城,这杯酒,我要单独敬陈海。”

“谢夫人!”陈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到这一幕,文勃源和赵忠二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眼瞳深处杀机深藏,他们都知道,归宁城已然建成,陈海随时可能会回横山或沥泉去,此时再不出手,文勃源以后都未必有太多能单独接触陈立的机会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棋子

归宁城依孤刃峰,主城位于孤刃峰与秋野河之间,在归宁主城之外,东西又各建两座里许方圆的坚固军垒,名义上是归宁侯府的扈卫营驻地,但分别由龙骧大营及凤雏大营挑选三千精锐进驻,代表陈海与内廷势力的存在。

甚至就连主城的防务、治安,也是以归宁侯府为中轴线,分东西城归两部兵马负责。

在孤刃峰的东西两麓,紧挨着东西两营军垒,又分别建有两座比归宁侯府略小一些的院子,居高能看到归宁主城内的情形。

西侧是陈海在归宁城里的临时别院,而东侧则是赵承教的潜修之地。

文勃源身为宿卫军中郎将,负责统管宿卫军的所有军政事务,自然不可能长期滞留在归宁城,盯着陈海与宋国夫人杨巧儿的一举一动,自然是由恢复修为的赵承教留在这里,负责一切。

然而晚宴过后,赵忠、文勃源等人从归宁侯府辞行出来,却没有急于回燕京,住进赵承教潜修的东山别院。

陈海恍然毫无察觉,毕竟从归宁城回燕京城,还有五百里路程,赵忠、文勃源在歇一晚,与赵承教商议些事情,明天再起程回燕京城,也是正常。

自然这事看上去寻常,陈海也当什么事都没有,起身要跟宋国夫人、归宁侯辞行,要回西山别院去休息。

“归宁城是建成了,方圆三十里内也是归宁城的属地,但姚氏将二十多万民众全部迁到秋浦寨西边去了,站在城墙之外,看着四野之地空荡荡的,也不是一回事啊。”杨巧儿这时候却没有起身要送陈海走的意思,檀唇轻启,问道。

宋国夫人杨巧儿看似乏了,与归宁侯赢累并坐在上长案之后,伸着懒腰,身形一拔,本来雍容宽松的服侍一紧,曼妙的身材涌动在衣袍之下,分外诱人。

经历这么多事,宋国夫人杨巧儿在陈海面前再也不会端什么架子,但这样的举动,多少有些勾人的意味了。

赫萝站在杨巧儿身后,看到这一幕,眼眸里流露一丝鄙夷。

虽说杨巧儿是久旷之身,这数月与陈海常常亲近,有些男女之想也很正常,但杨巧儿此时的举动,未免有些刻意了。

只是当前的局势太复杂了,心机单纯的赫萝看不透所有的微妙,但在她的眼底,陈海与杨巧儿只是一对互相利用的狗男女——虽然她这时被陈海派到杨巧儿身边,贴身护卫杨巧儿的安全,也不能改变她的看法。

归宁侯赢累今天终于有一点归宁城主的感觉了,没有注意他母亲慵懒的姿态,也是盯着陈海,说道:“陈侯有什么妙策,说来听听,要不然我这归宁侯,干得也实在乏味得很?”

归宁侯赢累希望陈海能为此事继续出谋献策,心想着只要归宁城能拥有属民,他总归能挑选一些自己能用的人,不需要再事事都看陈海与内廷的脸色行事。

“照常理而言,归宁城雄踞枫林渡,控扼南北要津,往来商旅极多,夫人与累皇子,将城中空地归给匠工、商户自建院落;而城外田山数以十万亩计,能安置三四万户耕农,夫人与累皇子,大可能招揽流户、奖励耕织。而待商工耕农齐聚,夫人与累皇子建立学校,教授子弟识文断字,继而选拔资质优异者,传授玄法、武道,继续用之侯府,便能成就势力,”陈海颔说道,“然而这只是宗阀的经营之道,而且需要数十年之积累才能有成,累皇子想必是没有这个耐心,也没有这么必要,待他日累皇子再入燕京城时,天下皆是累皇子的天下,亿万子民,皆是累皇子的臣民,累皇子何需要此等些微之事?”

听陈海这么一说,赢累的心思便被岔开了,留下来也觉得无趣,起身便要离开。

陈海看杨巧儿有单独留他说话的意思,但今夜注定是一个难眠之夜,他没有时间留下来跟杨巧儿周旋,也不顾杨巧儿美眸里流露出来一丝幽怨,也起身告辞,在魔猿、周景元及诸扈卫的陪同下离开归宁侯府。

走出归宁侯府,陈海看似无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夜色。

夜空轻云掩月,看似跟平素没有什么不同,但即便是魔猿也感知不到,在轻云之上,有一楼普通玄修根本就感知不到的清玄气息,正凝聚成一头鸾凤的形状,俯瞰着下方的孤刃峰。

陈海心里冷冷一笑,暗想内廷为实现对他的谋算,竟然将青鸾阵夹藏在小五行阵之中,部署在东山,要不是青鸾阵就是从道禅院抢走的宝物,苍遗都未必能觉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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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负责组织人手建造归宁城的主城以及归宁侯府,但赵承教潜修的东山别院以及东山别院前内廷扈卫进入的东营,都是内廷自行组织工匠建造。

而且建造之前,内廷就光明正大的将小五行阵部署在东麓,将孤刃峰东麓四五里方圆的山岭完全笼罩起来,外人也不知道内廷在东山别院内做了什么布置。

在东山别院建成之后,小五行阵也没有撤去,这实际使得归宁城自建成之日,就有两个中枢,一个在东麓、一个在西麓,而所谓的归宁侯府,反倒是空架子。

文勃源、赵忠随赵承教走入东山别院最里侧的院落,这里是小五行阵的控制中枢。

这时候数百扈卫以及上百剑侍,这时候将里院团团围护起来,而小五行阵也是随时启动着,将东山别院笼罩起来,确保没有一只蚊虫能够闯进来。

一阵轻微的隆隆声响,一个密道在东山别院深处显露了出来。

赵承教就站在秘道旁,请文勃源和赵忠先行进入地宫,心想大概谁都没想到,他们在小五行阵之下,又部署了一座更高级别的法阵吧?

三人走入秘道,丝毫没有任何气闷的感觉,转过了几道弯,就见在一座巨大的地下洞穴中间,有一座三四米高、完全由精铜铸成的小铜殿呈现在三人面前,谁也不知道文勃源他们将这座铜殿偷偷摸摸的就转移到东山别院下面的洞穴之中。

地下洞穴是天然的,石壁都没有雕饰,顶部不知道镶嵌了什么东西,放射出柔和光芒,将四周照射得如同白昼一般。

文勃源他们走入铜殿,铜殿四壁皆是繁复的道篆秘符,闪烁着隐隐的光泽,正中有一座小池子,有泉水嘟嘟冒出,赫然是一道地底灵泉,显示东山别院建在孤刃峰的灵脉之上。

有这灵泉在,小五行阵才能源源不断的汲取天地灵力,维持运转,但此时在灵池之中,深深插入一樽古拙无比的细长铜柱,铜柱之上,一头青鸾雕刻得栩栩如生,似乎随时都能会活过来,飞入高空。

而青鸾铜柱与铜殿四壁所篆刻的道篆秘符,气息融为一体,

此时也有九名玄衣宫侍盘膝坐在灵池之旁,让铜殿显得更加拥挤,他们心念神识沉浸入青鸾铜柱内部的阵法禁制之中,继而通过青鸾铜柱,将孤刃山以及归宁城内外的一草一木,都探察得一清二楚。

“西山那边有什么动静?”赵忠问居的那名宫侍。

“陈海刚回西山别院,正将部属召到偏厅里商议事情,他们以神念交流,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宫侍回道。

“好,你随时注意陈海的动作,他什么时候将部属遣走,孤身独处时,再来禀告我们。”赵忠说道。

文勃源要利用蛊魂丹控制陈海的神魂,距离远了不行,毕竟要就近施法,而利用蛊魂丹控制陈海神魂时,陈海身边还不能有人。要不然让陈海身边的人察觉到异常,他们即便能控制住陈海,也不可能令天机学宫、龙骧大营的人盲目的继续唯听从陈海的号令,他们也就无法达成通过陈海控制天机学宫及龙骧大营的大计。

片刻之后,那为的玄衣宫侍就走过来汇报:“陈海一人走回寝院,似要入寂炼化真元了……”

“好,陈海入寂潜修,是神魂最为松驰之时。”赵承教说道。

“那陈海从一介经脉被废之人短短十余年就有了现在的成就,身后肯定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蛊魂丹还有搜人魂魄的作用,师弟你切莫图省事,直接将他的神魂灭去,将其炼制成肉身傀儡——那样的话,很多秘密探察不出来,留下来的破绽也会太多,陈海身边那些人,不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你只需做到让陈海知道,他再敢对我们的命令阴奉阳违,我们随时能叫他魂飞魄散,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赵忠又不放心的告诫文勃源道。

文勃源点头应允,说道:“这个我自然省得,还请二位师兄帮我护法。”

说完他走到灵池旁,坐到那名玄衣宫侍之前的位置上,手结玄印,神识潜入青鸾阵的禁制之中,这时候就见他浑身精光一闪,铜殿四壁的符篆同时绽放出耀眼的强光。

文勃源是要借助青鸾阵的神通,趁陈海不备,强行侵入他的识海之中,对数年前种入陈海识海之中的蛊魂进行二次祭炼,到时候就能将陈海的性命完全控制在他的掌控之下……

想想数年前布下的棋子,这一刻终于能挥作用,赵承教、赵忠也是既紧张又兴奋。

第五百三十四章 蛊魂之秘

文勃源盘膝坐在灵池之旁,天顶似有阵阵波涛般的金色神华涌出,下一刻就见一道凝如实质的金蛟虚影从文勃源的体内挣扎而出,盘旋于铜殿的上空,朝赵忠、赵承教微微颔。

看着文勃源的金蛟元神凝如实质,即将化形往更高一层境界兑变,赵忠震惊说道:“没想到师弟修炼龙阳真诀,要比我等快出这么多,他日或许唯有师弟你能成就龙阳真身啊!”

“文师弟直接以元神侵入陈海的识海,会不会太过凶险了?”赵承教担忧的问道。

“陈海所修必是上品紫丹,神魂坚固异常,倘若不能一次成功侵入,让他有了惊觉,我们就只能强行激活蛊魂丹,令他神魂破灭了。而正如师兄所说,陈海身上的秘密太多,又是控制天机学宫跟龙骧大营的关键,直接令他神魂破灭,实在太可惜了,”

文勃源的金蛟元神只能传念与赵忠、赵承教交流,说道,

“我借助青鸾阵掩藏气息,即便陈海身边有道胎境天榜人物,也不可能察觉,而炼有我本源神识的蛊魂,已经与陈海的神魂彻底融合,我只要侵入陈海的识海,实际就掌握他的生死命脉,岂有他挣扎的余地?”

“那行,一切小心。”赵忠说道。

文勃源微微颔,下一刻就牵引清玄气息卷裹过来,赵忠、赵承教眼睁睁看着文勃源的金蛟元神在他们面前完全化为无形,很快他们的神识也完全感知不到文勃源元神的存在。

过了许久,不见文勃源有什么动静,赵忠、赵承教才确认文勃源的元神已经出了东山别院,往西山别院潜去。

作为阴神虚灵存在,文勃源元神能够穿墙破土,虽然陈海在孤刃峰西麓的别院也有部署防御法阵,但借着青鸾阵的掩护,文勃源的元神潜入西山别院之中,主持防御法阵的玄修弟子,也丝毫没有感受到异常气息的潜入。

潜入防御法阵之中,文勃源没有急于潜入陈海潜修的后院,而是往山脚下龙骧大营将卒驻守的营垒潜去。

西营此时驻守的将卒虽然还不足三千人,将卒又早已经结束一天的操练,但营垒之上还有淡淡的杀伐兵气凝聚,令文勃源不敢直接潜入西营,但也是前所未有的接近,甚至能看到龙骧大营的傀儡师们,正驱御七八具透漏暗金色光泽的血魔傀儡从他眼鼻子前巡逻而过。

两辆重型天机战车、八辆轻型天机战车屹立在营城中间的广场上,虽然用防雨布遮住,但金勃源还是能一眼识出来,他都不知道陈海什么时候,将这十辆天机战车运入京畿。

而所谓从天机学宫的匠师、匠工,看他们在营城之内的起居行止,与训练有素的将卒完全没有区别——文勃源将他所看到的一切,都通过清鸾阵传念告诉赵忠、赵承教,赵忠、赵承教他们在东山地宫里也是大骂陈海狼子野心。

背着他们,将这么多的战备偷偷运入京畿,两千人左右匠师、匠工队伍也完全可以当作百战精锐使用,要是哪家被陈海惹怒,却又轻视了龙骧大营在京畿暗藏实力,仅仅是聚集两三万精锐兵马强袭归宁城,怕是要吃大亏。

陈海此贼,果真阴险。

想到这里,文勃源不再耽搁,直接往陈海所在的院子潜去,那是一片竹林,陈海身处竹林深处,盘膝坐在一方青玉石上,已经完全是入寂状态,就见一团真元有如白练般在陈海的口鼻间吞吐,而陈海手、足、胸、腹,十二灵脉行经之处,皆紫蕴神华隐烁。

好雄浑的真元,果然是千年都未必出一人的上品紫丹!

文勃源不怕陈海能感知他的气息,但怕陈海潜修时设有其他禁制,耐着性子慢慢观察,最后狠心往陈海的颅顶撞过去……

似穿过一层水波,文勃源进入陈海的识海,直觉是进入四面八方皆是空濛濛雾影的虚灵空间,这是陈海入寂后,识海极其沉寂的迹象。

然而,陈海的识海极其之广,文勃源甚至都感知不到边界的存在,他情不自知的想,要是顾师占据这具身舍,岂不就能跨过千古以来从未有人能跨越的一步,真正做到夺舍重生?

“夺舍重生!是谁百般算计,要夺他人身舍重生?”

突然间,一声质问似雷霆怒劈过来,文勃源心知陈海已经惊醒过来,就在这时,空濛濛的雾影倏然散去,陈海识海露面真容,仿佛一座金色波涛汹涌的汪洋大海,掀起万丈波涛、无数风柱,直接要将文勃源的元神绞碎掉。

在远尽处,陈海的元神也在识海中具相出来,却是一樽与陈海真身眉目俱似的小人儿,受紫电雷霆环绕,透漏无尽的威仪。

虽然这是陈海肉身祖窍所开辟的识海,陈海的元神在他自己的识海之内就是神明,强闯进来的元神,甚至比烟雾还要虚弱,但文勃源没有心惊,他知道与陈海识海融为一体的蛊魂才是他真正的底牌,这意味着如此广阔的识海所蕴含的精神念力,皆能为他所用,他能凭借蛊魂反客为主,将陈海的元神反制住。

“文大人,归宁侯府才匆匆一别,此时又迫不及待的来见我了啊!”陈海的念识在识海里直接化为雷霆的声音,震得文勃源金蛟元神几乎崩溃。

没想到陈海的神念是如此的强大,文勃源不敢怠慢,就要将蛊魂召出来,然而这一刻,蛊魂气息仿佛石沉大海,竟然不给他一丝的回应。

“你是不是想着借这蛊魂,控制住我的生死?”陈海问道。

这一刻,一头更为巨大、更为凝练的金蛟从识海深处升腾而起,这时候文勃源感知他炼入蛊魂的本源神魂气息,然而蛊魂非但没有跟陈海的识海融合,甚至完全不受他的驱动!

文勃源吓得魂飞魄散,他这时候意识这彻头彻底就是陈海给他所设的陷阱,虽然蛊魂还炼有他的本源神魂气息,但已经让陈海用其他手段完全控制,而正因为蛊魂之中炼有他的本源神魂,而且蛊魂甚至成长得比他的本尊元神只强不弱,他此时自投罗网,白白叫陈海有机会完全控制他的元神!

这彻头彻尾是陈海给他所设的陷阱!

这狗贼心计太深了,这些年过去竟然一点破绽都没有露出来!

上大当了,文勃源这时候彻底明白过来,这些年陈海肆无忌惮的折腾,说到底就是将计就计,知道他不管怎么折腾,内廷自以为抓住他最后的把柄而总会在关键之时放他一把!

文勃源念头狂动,但他此时明白一切已早已经晚上,九道金光灿灿的锁链从识海深处凭空具体凝聚,往文勃源的金蛟元神缠缚而来,令文勃源根本没有机会挣扎。

这时候识海之上,凭空凝聚出一道道紫电雷霆,就要怒劈下来。

文勃源知道,他的元神一旦被紫电雷霆撕裂,残魂剩魄都融入蛊魂之中,虽然他的本源神识有可能转移到蛊魂之中,但他从此往后,永远都不要能逃脱陈海的神魂奴役。

“陈海,你想想看,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真要炼我的神魂?”文勃源怒叫道。

“文大人,你今天又为何事而来,此时跟我叙旧情,又未免太假惺惺了吧?”陈海笑道,不管文勃源百般求饶,驱御念识之雷往文勃源的元神轰去,将他的金蛟元神撕得支离破碎,便着手将文勃源的残魂剩魄统统融炼到蛊魂之中。

只待蛊魂真正炼就,陈海便能以蛊魂代替文勃源的元神,去控制文勃源的肉体,使得文勃源真正成为完全受他控制的密间、死间。

然而就在陈海要将文勃源的残魂完全炼入蛊魂,突有一缕神魂气息猛然挣开他的神念束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开识海玄壁,破空而去。

陈海惊出半身冷汗来,他也绝没有想到文勃源的元神之中另有禁制,而且毫无障碍的直接突破他的识海玄壁,这是何等恐怖的神魂修为!

“好精纯的神魂气息!”苍遗一直都暗中替陈海护法,他都未能将那缕神秘气息捕捉住。

不用苍遗说,陈海也知道这缕神魂气息看似极弱,但绝对是从道胎境巅峰强者元神之中分出来、精纯到极致的本源气息,不然绝不可能轻易突破他的识海禁壁而去。

陈海大感可惜,没想到最后一刻还是功亏一匮,差最后一步没有能将文勃源完全控制住,同时也令他隐瞒多年的蛊魂之秘完全暴露。

“我去东山!”苍遗就要化变真形。

即便蛊魂的秘密已经败露,内廷惊觉后也绝对不会再对他们姑息养奸,那他们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赵忠、赵承教以及内廷在孤刃峰东麓的兵卒,以雷霆万钧之势歼灭掉!

“怕是来不及了!”陈海说道,阻止苍遗暴露真身。

他此时站起来,就见东麓方向上百多道虹光冲天而去。

不管那道神魂气息的主人在不在孤刃峰,此时也已经通知到赵忠、赵承教二人,以最快的度率领辟灵境以上的宫侍、剑侍逃离归宁城、逃离孤刃峰。

内廷的雷霆反应即将到来,陈海不能为了追杀赵忠或赵承教浪费宝贵的部署时间,而他还要抓住时间将文勃源的残魂彻底炼入蛊魂之中……

没有意识的蛊魂没有什么大用,顶多能作为精神念力的大补丹,稍稍强化元神而已,而倘若文勃源的意识都完好的保存下来,转移到蛊魂之中,蛊魂就相当于已经完全炼成的器灵。

到时候,陈海完全可以将文勃源炼为青冥镜的器灵,将青宴镜的神通更彻底的挥出来……

而这个过程,对陈海参悟神魂更深层次的秘密,也将有些难以言喻的帮助。

第五百三十五章 帝逝

枫林渡的归宁城从征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京畿及边藩大小宗阀势力的目光聚集所在,归宁城的一举一动也都牵扯着天下宗阀的心。

上百道虹光瞬那间冲天而起,往燕京城方向仓皇逃窜,也立时惊动了诸多势力蛰伏于归宁城内外的明暗眼线。

他们完全不知道生什么事情,竟然令赵忠、赵承教率领所有辟灵境以上的剑侍、宫侍以及凤雏大营驻归宁城的将官,如此狼狈而仓皇逃窜,他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甚至忘了要掩饰自己的身份、修为,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当前的局面。

陈海放弃追击赵忠等人,但不示意着会放过驻守东城及孤刃峰东麓的凤雏大营将卒。

齐寒江这一刻都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陈海传令要他率部去接管原凤雏大营所驻防的东麓营城、东山别院,他也是毫不犹豫就点齐一千精锐,策骑从孤刃峰南麓缓坡绕过,往东麓营城而去。

陈海又传令施兴平、周景元等人,除了率两千精锐扈卫即刻全面接管归宁城的城防、加强归宁侯府的防卫,确保不会有刺客闯入归宁侯府行刺之外,还下令将所有天机学宫在归宁城的匠师、匠工都编入扈卫营,下令所有潜伏于京麓平原的人手,即刻往归宁城聚集待命,禁止任何人进出归宁城。

正在一名美艳女侍身上辛苦耕作的赢累,也骤然间感受到府邸内外,立时秣兵砺马、杀气腾腾起来,他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但受到了惊扰,也是瞬间没了兴致,令女侍抱着裙衫离开,他搞不清楚生了什么事情,就只好躲在房间中等着。

杨巧儿本就没有睡熟,听到外面一片荒乱,赶紧起身要去看个究竟,走到门口,却现除了赫萝与前所未有多的精锐扈从,还有四樽血魔傀儡守在门口。

“夫人,外面兵荒马乱,陈侯吩咐,明日再给你解释。”

杨巧儿实在不知道生了什么,但是现在除了耐心地等着,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无奈的回房。

整个归宁城沸腾了起来,陈海此时也顾不上去炼化文勃源的残魂,暂时将文勃源的残魂与蛊魂都封禁在识海之中,待确认归宁城内没有刺客横行,而其他宗阀的反应度也远没有那么快,他便与苍遗、四妖先往东山赶来,与齐寒江所率千余扈卫精锐汇合后,簇拥着十辆轻重型天机战车,二十樽七八米高的血魔傀儡,将三千凤雏军将卒封堵在东麓营城之中。

陈海炼化文勃源的神魂时,没想到文勃源的元神之中还别藏禁制,赵忠那边也是第一时间就收到警讯,即刻率人马从东山别院撤走,还同时传告归宁侯府扈卫统领于向晨,令他马上带领凤雏大营在归宁城的所有兵马,即刻东撤,不得有丝毫的耽搁。

然而赵忠生怕迟疑一刻,就会被陈海他们截住,往燕京逃亡,不敢有丝毫的迟疑,根本没有时间跟于向晨解释这一切,还不可能派人赶到营城,督促于向晨撤兵。

陈海和苍遗等人赶到东麓营城时,于向晨都没有摸清楚是怎么回事,甚至以为是宫中生了什么变故,压根都没有想到赵忠、赵承教他们仓皇躲避的是天机侯陈海的追杀。

于向晨这时候才派出亲兵,将睡意惺松的将卒,从营房里驱赶出来整队。

“于都尉,这么晚了,神色匆忙的整顿士兵,所谓何事?”陈海悬立半空,负着手问道。

由于赵忠他们放弃东山别院,只来得及将青鸾阵收入乾坤袋里,小五行阵都没有来得及撤走,也没有人主持,这时候已经叫陈海身边的扈卫接管,使得东麓营城这边的防御,薄弱得就剩一道三四尺厚的石砌营墙,是根本抵挡不住二十头血魔傀儡、十乘轻重型天机战车冲击的。

虽然于向晨不知道为什么赵忠会这么急切的逃走,又令他带兵蒌撤,但此时看到陈海杀气腾腾的率部围堵过来,也能猜测到,突的变故,十有**是和眼前的这个陈海有关系。

想到这里,他转过身来向陈海施礼,想要拖延时间,但是却悄悄的用手势让他的副将加快动作。

陈海哪里会被他的小动作所迷惑,催起玉山印,一道乳白色的光华闪过,将那个想悄然下去的副将击成肉泥。

谁都想不到刚才还谈笑风生的陈海竟然悍然出手,瞬间就将一个明窍境初期的悍将灭杀当前。

于向晨的两百亲卫赶忙上前,将于向晨牢牢护住。

四溅的鲜血多少让于向晨有些恍惚,犹如置身在梦魇之中,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实起来。

一向沉稳的于向晨终于忍耐不住,神色大变的向陈海质问道:“陈侯,就算你爵位官职远胜于我,但你今时无端擅自出手击杀我的副将,我看你如何向文大人、赵大人解释。”

陈海看他还在那强自镇定地拖延时间,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赵忠、赵承教率嫡系剑侍逃走,于向晨所部三千兵马,人心惶惶,不仅强者远逊于他们,也没有几膛天机连弩,就算是让他拖些时间,又能如何?

赵忠、文勃源什么情况都没有搞清楚,敢从燕京城调兵进攻枫林渡?

陈海立在原地不动,随意地说:“想来你也是得了消息,这才要连夜逃走吧。既然如此,于都尉这么聪明的人,就猜不出来赵忠为什么给你出这道命令么?”

“陈海你这狗贼,若不是赵大人和文大人当年在松林岗给你机会,让你自成一军,你早就被京郡诸阀给吃得骨头都不剩半分了,哪里会有现在的风光?现在诸事未定,你竟然就开始想着跟文大人争夺归宁候的控制权,你对得起文大人对你的一片苦心么?”于向晨气愤的喝斥道。

待十乘轻重型天机战阵,都调到阵前来,陈海也不再跟于向晨太多废话了,说道:“于向晨,即便让你的属下缴械投降,否则杀无赦。”

于向晨冷笑说道:“之前在神陵山屠樵山说你陈海乃是三姓家奴,我看他说的却是错了,应该是四姓家奴才对,只是不知道陈侯此次又是投向谁家为奴?”

一道雷霆凭空凝结,轰然向于向晨劈去,但是他身前的亲卫也早就有了准备,齐声大喝,瞬间祭出了十数灵盾,将于向晨头顶的天空密茬茬的遮得滴水不漏。

那雷霆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在于向晨二百亲卫结成的战阵,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击溃的,就见一阵阵光屑碎裂开来,苍遗这一手攻击竟然硬生生被抵消了。

于向晨看到十辆轻重型天机战车渐渐逼近到辕门之前,脸色有些苍白,心想自从陈海督造归宁城以来,他配合赵承教早就将陈海、龙骧大营及天机学宫在枫林渡的动作都查得一清二楚,但这时候他才现,他甚至都没有搞清楚,这十辆天机战车是从何而来?

看着于向晨又惊又怒的样子,陈海冷笑道:“我既然敢带这么少的人来到这里,自然就没有再让你们逃走的打算,放下兵刃,我可以放你们一条活路。”

于向晨虽然沉稳,但也算是多谋善断之人,见龙骧大营的将卒还没有整顿完阵形,知道此时不走,今天怕就难逃被陈海一网打尽了。

“能带走多少人是多少人吧!”于向晨悲哀的地想着,他大声厉吼起来:“儿郎们,随我冲锋。”凄厉的角号声响起,还滑有穿戴整齐的凤雏大营士卒连声呼喝,胯下的青狡马厉嘶连声,马蹄阵阵,犹如钢铁洪流般向营寨门口的陈海等人冲去。

陈海不会为解决被抛弃的于向晨所部,就承受太多的伤亡,短时间内他能用的人极有限,此时将暗藏于天机学宫的五千重甲精锐调过来,至少需要三天三夜。

然而,真要拖这么久才从容部署,归宁城早就被归夷为平地了。

于向晨身处在乱军之中,身周又有两百精锐亲卫,陈海也不想与苍遗冒险冲入战阵之中将其击杀掉。

此刻,陈海灵海秘宫中正闭目不动的元神猛然睁开双眼,淡紫色的瞳孔中,满是风云雷电之色。陈海元神一动,细小的手指连连划动,每一个动作都会留下一道淡紫色的玄奥痕迹凝结在灵海秘宫之中,经久不散。

很快一座繁杂而华丽的符篆组成的大阵,在陈海的灵海秘宫中成型,下一刻便化作一道雷球,拖着长长地焰尾,度快得惊人,朝于向晨的头顶砸过去。

而且在雷球击中于向晨之前,轻重型天机战车一起动,将于向晨身边诸多死卫的防御灵罩,瞬时间就灭掉七八成,再也没有余力,去抵挡陈海随便掷来的雷球。

随着一阵雷电轰鸣,于向晨身周十丈处尽皆划为焦土,一个个黑色的人形痕迹就是于向晨和他身周数十个扈卫留给人世间最后的痕迹。

短时间使出这一击,就以陈海之能,也不由得感到一阵疲累。

这一击虽然看似只是一枚紫霄神雷,但是其中又蕴藏了碎裂真意的存在,没有其他的防护手段,已经不是于向晨这种级数的武修能够抵挡。

于向晨与其副将三言两语就被陈海当场击毙,剩下的低级武宫、普通将卒在重膛弩的疯狂咆哮中,三五秒内就死伤逾百,那就更没有什么反抗意志了。

当第一缕阳光洒到归宁城城墙上时,整个归宁城已经彻头彻尾的在陈海的控制之下。

陈海迈步走向归宁候府邸,杨巧儿和赢累早就在侯府大殿中等候着。

坐在正中的杨巧儿还算镇定自若,而赢累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陈海一出现在大厅之中,赢累就慌忙站起,带着哭腔对陈海说:“陈侯,你放走我跟母亲,他日等我登上帝位,必封你为王……”

杨巧儿也不明白陈海到底在搞什么,但眼前的状态,却容不得她不想歪了,黑着脸坐在那里,问道:“陈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能给我一个交待了吗?”

陈海也不理哭丧着脸的赢累,拱手向杨巧儿说道:“夫人脸色为何如此之差,难道以为本侯会对夫人及累皇子不利?”

杨巧儿冷声问道:“难道不是么?”

陈海摸了摸鼻子,说道:“夫人想岔了,昨夜文勃源欲用邪法控制我的神魂,被我无意间察觉;文勃源受邪法反噬而亡,但赵忠、赵承教见事败,仓皇逃走,请问夫人、累皇子,微臣该怎么做?”

“你有何凭证?”杨巧儿此时也是惊弓之鸟,不敢轻信陈海的话。

然而文勃源等阉臣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成势,不要说宗阀中人,即便是杨巧儿也认定文勃源他们所修之玄法,必与皇皇真法有极大的不同。

想到这里,杨巧儿脸色好一些,但仍然要陈海拿出证据来。

“赵承教督造东山别院,在东山别院的地底另造地宫,他们必是在那里地宫里谋害微臣,微臣才不得不反击,夫人与累皇子可以前往一看,”陈海说道,“再者,微臣与宗阀势成水火,要不是性命倏关,我是嫌自己命长,跟内廷翻脸?”

“陈侯有没有想过,下一步要怎么走?如果所料不差,宿卫军的大军随时都会碾压过去,”杨巧儿稍稍镇定下来,问道,“你会将我母子儿子,带去横山吗?”

内廷在京畿平原有三十万精锐可以调用,而陈海与宗阀也势成水火,杨巧儿完全看不到陈海还能在京畿平原站稳脚,但陈海也绝不可能好心将他们母子俩送还给内廷。

当然,杨巧儿此时更担心,陈海会将她们当成筹码或贺礼,与跟英王府及宗阀势力和解,那样的话,他们母子俩就更没有活动了。

“不,微臣辅助累皇子治理天下的心愿,即便是这一刻都没有丝毫动摇过,”陈海坚定的说道,“请宋国夫人、殿下给微臣一些时间去部署,事情绝非没有转机。”

****************

赵忠和赵承教挟着元神出窍后的文勃源肉身,匆匆走入燕然宫最深处的潜真殿。

一进殿中早就有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修士在等着他们,见到二人便道:“枫林渡之事,师尊已经知晓,你们跟我去见师尊。”

说这挥手打出一道灵符,一阵隆隆声响,潜真殿中显出一个密道,三人带着文勃源的肉身匆匆走了进去。

密道虽然处于地下,但是因为设计巧妙,丝毫没有任何气密的感觉。转过了几道弯,一个高耸的地下殿堂呈现在两人面前。

殿堂乃是一个圆形,足足百余丈方圆,数十丈高,四周的墙壁上刻画着各种繁杂的符篆。顶部不知道镶嵌了什么东西,放射出柔和光芒,将殿堂照射的如同白昼一般。

大殿的正中有一个小池子被雕栏玉砌围绕着,十几丈方圆,池中灵气氤氲,不时的有泉水嘟嘟冒出,赫然是一道灵泉。

当年陈烈在铁流岭溅云崖的灵瀑虽然浩荡不息,但是若论灵气凝结程度,还不足眼前这灵泉的百分之一。

而这边的灵泉涌动,氤氲的天地灵气即便充裕、精纯不说,还始终没有扩散出去,而是被奇特的法阵牢牢束缚在雕栏玉砌之中,使之天地灵气浓郁得像是雾水。

在灵泉的一侧,有一处高台,台上枯坐着两个人,一个人干枯无比,若不是胸口处还有些起伏,怕是都会被人认作是死人了,看眉目,赫然是消失已久的益天帝。

而他的身旁一个目光湛湛生然、须白皆的老宦臣正踏罡步斗,一道道嫩绿色的灵光不时随手而出,投入益天帝的休内。

过了一会儿,益天帝胸膛处骤然一阵起伏,最后却化作一道灰败的气息从他的颅顶弥漫开来。

看到这一幕,赵忠苦叹欲哭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谁都没有想到陈海这狗贼心机如此深机,竟然早就知道蛊魂的存在,却一直都没有动声色——此时归宁侯、宋国夫人又落在他手中,帝君又偏偏赶在这时候驾崩,老天怎么能如此对待我们啊?”

第五百三十六章 乱

看着益天帝的尸体横在高台之上,赵忠以及抱着文勃源肉身走入潜真殿的赵承教,脸色灰败,即便他们自许足智多谋,这一刻犹如笼中困兽一般,满心充满绝望跟凄凉。

谁能想象陈海心机是如此的深沉,早就识破蛊魂丹的秘密,然而这些年来却竟然能一直都不露声色,甚至将计就将,利用内廷的纵容,积攒他的势力!

赵忠、赵承教这些人,自许将天下操|弄于手掌之间,谁能想象他们这些年竟然被一个起初谁都不看好的竖子,玩弄于指掌之间,他们是第一次感到是那么的无力。

虽然陈海在京畿,就四五千可用精锐,他们依仗三十万凤雏大营精锐,是能将归宁城碾为碎末,但陈海挟裹归宁侯,投向英王,他们该怎么办?

要是陈海放弃在京畿的这点人马,以少量精锐,直接挟裹归宁侯及宋国夫人,翻越秦潼山,逃回沥泉,甚至逃回横山,他们该怎么办?

一旦帝君驾崩的消息传出去,坐拥四十万西园军精锐的英王赢述,不可能继续留在武胜关按兵不动,要是英王在七阀的支持下,率西园军出武胜关南下,他们该怎么办?

他们甚至不能仓促对归宁城用兵。

归宁城位于姚氏与屠氏势力范围的边缘,内廷一旦调集大军进攻归宁城,姚氏、屠氏不会坐视不理,必然会有反应——毕竟谁能知道,他们调集大军只是进攻归宁城,而不是去突袭姚氏、屠氏的族地?

即便他们暂时瞒住帝君驾崩的消息,但只要调集大军进攻归宁城,英王赢述受此刺激,也极可能直接出兵。

“陈海此子选择枫林渡建归宁城,天下皆以为他狂妄自大,不择手段以报被姚氏驱逐之恨,谁能想到这狗贼,城府如此之深、如此之阴险!”赵忠恨道。

赵忠、赵承教心里恨归恨,但也得承认,他们此时最大的威胁,还不是陈海,而是七阀支持、又掌握四十万西园军精锐、在武胜关虎视眈眈的英王赢述。

白老者站在高台之上,看了看彻底失去生命气息的益天帝,又看了看赵忠、赵承教以及其他得讯赶来的紫袍内侍,见除了赵忠少数人还算镇定外,其他紫袍内侍,这时候都跟无头苍蝇一般惶然无计,果然是没有经历大风浪的历练,对此他也只是心里一叹,说道:

“没什么好想的,帝君驾崩的消息绝不能泄漏出去——我们不能仓促出兵进攻归宁城,但可拟旨给太尉府,称陈海密谋造反,欲劫持归宁侯回横山,令太尉府即刻想办法进攻归宁城、截住逆贼陈海,解救归宁侯;此外赵承教亲自前往历川,让俞宗虎率虎啸大营入京——这头饿虎在历川郡蛰伏了几年,也该让他出来见见血了。”

此时封锁帝君驾崩的消息,假诏令太尉府进攻归宁城、解救归宁侯,可以说是一招妙棋,但此时就调虎啸大营入京,赵忠还是有所疑虑,说道:

“调虎啸大营进京,我们所掌握兵马,是能倍增,但这么一来,帝君驾崩消息就不可能再隐瞒下去,英王赢述在武胜关必有防备,我们不能一举攻下武胜关,往后战事怕会更为艰难。而俞宗虎妻儿老少,皆死于宗阀之手,他治历川,对历川的大小宗阀也极其残酷苛刻,调虎啸大营入京,只怕京畿大小宗阀,更是会全面倒向英王赢述,到时候我们哪怕掌握六十万兵马,也未必能胜啊……”

“未必能胜,总比坐以待毙强,更何况,英王赢述未必就真能稳守武胜关!”白老者冷然说道,“待俞宗虎率虎啸大营进入青龙峪,便派人去河西见董良,便说宿卫军要将秦潼西关撤走,请河西军派兵去取……”

“……”赵忠微微一怔,下一刻便想此举是防范陈海极可能调龙骧大营,从天水郡借道,进攻秦潼西关,到时候与其西边与龙骧大营,还不如将秦潼西关直接交给河西军,利用河西军往东扩张的野心,碾灭掉龙骧大营。

不错,他们此时是不能仓促进攻归宁城,但不意味着,不能借河西的刀,将陈海的野心彻底的绞灭掉。

河西军能控制秦潼西关,不是意味着秦潼山以西的天水、秦川等郡,皆成为董氏的囊中之物,河西军还能从秦潼西关出兵,进入秦潼山脉的腹地,将潼北府以及与潼北府唇齿相依的沥泉、聚泉岭彻底控制住。

虽然如此放纵河西,无疑是引鸠止渴,但也只有给出这么大的筹码,河西才有可能悍然出兵,将陈海的勃勃野心彻底绞灭掉,要不然,一旦帝君驾崩的消息泄漏出去,陈海又挟裹归宁侯回横山,即便他们能杀灭英王赢述与西园军,陈海依旧可以在横山,拥立归宁侯称帝。

沥泉、聚泉岭!

赵忠这时候想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实,就是九阀共治沥泉,一旦陈海在聚泉岭(沥泉)拥立归宁侯称帝,极可能获得除董氏之外,其他边郡八阀的支持。

要知道苗氏等八阀在沥泉,共有十万精锐可以调用,他们是绝对不会介意,从拥立之事里分走一杯羹的……

他们必须下重筹,即便是引鸠止渴,也只能借董氏及河西铁骑,去碾压陈海的的算计跟野心勃勃。

赵忠思虑再三,才现白老者所言,才是最正确的应对之策,也是如此,对白老者的神色越恭敬,没想到他与赵承教满心慌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之时,白老者竟能第一时间就想出如此周全的应对之策。

或许他们压根就没有必要这么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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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惊起千层浪。

中常侍、宿卫军中郎将文勃源元神被炼、仅剩肉身还京以及益天帝驾崩的消息,虽然没有传开,但赵忠、赵承教突然从归宁城仓皇逃走,以及陈海悍然揖押内廷三千将卒,全面控制归宁城之事,一夜之间,就传遍京畿平原。

此事最直接的猜测,就是为某种不为人知的缘故,陈海与内廷翻脸了。

何况,陈海也第一时间,派出使者,进入姚氏族卫重兵驻守的秋浦寨。

秋浦寨说是渔寨,但经过姚氏三个月不遗余力的经历,其坚固程度,绝不在归宁城之下。

毕竟陈海筑归宁城,要从其他地方调集物资、匠工,姚氏则能就此征集物资、匠工,而千年大阀的底蕴,也绝非常人所能想象的。

除了秋浦寨在三个月内建得坚固铁城之外,姚氏也借防范流寇的名义,将驻守秋浦寨的族卫扩编到两万人。

得知归宁城生异变,姚出云便邀屠缺第一时间赶到秋浦寨,观望形势。

面对陈海派出的使者,姚出云、屠缺唯一的要求,就是让陈海将归宁侯及宋国夫人交出来,再谈其他的。

而在陈海所派的使者离开之后,内廷所派的使者后脚也进入秋浦寨。

赵忠假诏要太尉府出兵进攻归宁城、解救归宁侯,但太尉屠缺告病在家,使者只能赶到秋浦寨来传旨。

而为示诚意,使者还特地将羁押多时的陈玄真、屠樵山一起带入秋浦寨,交到屠缺、姚出云的手里。

以屠缺、姚出云的算计,也万万没有料到一夜之间,竟然会生这么大的变故。

屠缺、姚出云是绝对不会相信内廷,知道内廷始终是他们最大的威胁,但他们也不可能放纵陈海将归宁侯劫去横山。

内廷的使者离开后,姚出云、屠缺面对被废修为的屠樵山,以及深受折磨,但勉强保住修为的陈玄真,也是深感一夜之间,局势是如此的复杂,他们竟然都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赵忠等阉臣,必须要除掉,但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能让陈海将归宁侯劫去横山,”陈玄真说道,“姚、屠两族,未必要急于进攻归宁城,但也要尽可能将能调动的兵马都集结到秋浦寨,也请横岭真人到秋浦寨坐镇,以防有变——除此之外,我与屠太尉去见英王殿下,诸事当由英王殿下决定。”

姚出云与屠缺对望一眼,也觉得陈玄真所说之策最为恰当,内廷不足以信,但这些年来两面三刀、害他们陷入如此狼狈困境的天机侯陈海,也同样不足以信。

他们尽可能将秋野河两岸能调用的兵马,都集结到秋浦寨,盯死归宁城,就能以不变应万变,也能防备内廷有可能借清剿之名,突然征集大军往枫林渡这边碾压过来。

只是要防备陈海有可能放弃大部兵马,在少量精锐的护送下,直接将归宁侯劫往横山,他们这边的确需要有道胎境强者坐镇才行,要不然,他们不立即出兵将归宁城死死围杀,仅凭姚氏那几名道丹,如何阻拦陈海在六名道丹境强者的护送突围而走?

商议片晌,姚出云、屠缺都觉得有必要,将屠氏老祖横岭真人,从武胜关、从英王赢述身边,请到秋浦寨来坐镇,将陈海此贼盯住!

第五百三十七章 对峙

陈海站在归宁城头,神色凝重的往西望去。

过去三天时间里,姚阀除了将两万族卫之外,昨天更有一支万余人规模的神秘兵马,进入秋浦寨——这支万余人规模的兵马看似神秘,但行踪一直都在陈海的监视之下,就是三个月前,姚出云、屠缺前往武胜关后,从武胜关出来、假扮流寇,滋扰宿卫军粮草钱饷的那部分精锐兵马。

想必是英王赢述及诸阀,看到他与内廷彻底决裂,自以为胜券在握,也就不介意将他们那边的肮脏一些手暴露于世。

然而,姚出云多次派人进归宁城,要求陈海将归宁侯、宋国夫人交出,但最终并没有对归宁城仓促用兵。

“我今夜就去见父亲……”姚文瑾传念说道。

姚文瑾看形势就像随时会断的紧绷弓弦,内廷以及英王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他们也无法预料得到,觉得他们有必要跟姚氏先暗中通气,也该是到了动用他这枚棋的时候了。

“……”陈海摇了摇头,传念说道,“燕然宫突然变得太平静了——你说说看,内廷传旨太尉府清剿归宁城、营救归宁侯,这不是给英王赢述有从武胜关出兵枫林渡的借口吗?内廷再慌乱,但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过?还需要再等等,才能彻底看清楚形势。”

“……”姚文瑾待要再说什么,却见站在一旁的苍遗神色一凛,猛然扭过头往北望去。

俄而,姚文瑾也感受到一缕锋锐直刺他人神魂的凌厉气息往归宁城急掠来,姚文瑾闭上眼睛,就感觉似有一柄巨剑破空斩来一般。

陈海身边的诸多甲卒,这一刻人人都直觉有一柄锋利灵剑指眉斩来,神魂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压力,意志稍弱者,都禁不住瑟瑟抖起来。

陈海身旁的齐寒江,在这气息的威逼下也是一阵胆寒,但他乃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当机立断,大吼一声:“结阵!”

城墙上一连串的吼声响起,龙骧大营的精锐士兵轰然应诺,握紧手中的兵器,猛地向地上顿去。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城头上的数千精锐就将气息连接在一起,战意冲天而起,笼罩在归宁城之外淡淡的杀阀兵气,就像灵罩一般,直接将那股气息,抵挡在归宁城外之外。

两种气息冲击回荡,将天际的风云搅得支离破碎,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归宁城五千余步外稳住了身形。

陈海就见那人身穿灰袍,看上去只有四五十岁,虽然隔着两千步远,还是清晰能看到对方眉眼内的湛然神辉,竟然是个道胎境强者。

看此人长相与屠缺颇为相似,却要比日常操劳的屠缺看上去少嫩得多,陈海也立时知道他便是屠氏上代阀主、太尉屠缺的叔父,同时也是屠氏这两百年来硕果仅存的天榜强者屠栗、横岭道人。

陈海没想到英王赢述竟然将横岭真人派过来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看来还是怕他直接放弃归宁城,将归宁侯及宋国郡直接带回横山去。

横岭真人背负双手,凝立在虚空之中:“陈海,识相地话,将归宁侯、宋国夫人交出来,我屠粟或能保你全身而退,安然无恙地返回横山。若不然,你这号称魏子牙之下第一天才的精彩人生就要嘎然而止了。”

屠粟的声音不大,却极其的绵密,似春雷般无孔不入、传遍归宁城。

令扈卫紧守庭院的赢累,这一刻在寝殿里听到屠粟的声音,满脸的绝望。

他从兵变之后都没有出门,却挡不住坏消息一个个地传入他的耳中,而他再孤陋寡闻,也知道屠粟是什么人物,没想到赢述竟然将横岭真人派过来,要将他母子二人带走。

在他看来,不管陈海屈不屈服,他都不可能再逃脱赢述的毒手了,坐在外厢里脸色苍白,这时,一个丫鬟过来奉茶,赢累一咬牙,将那丫鬟一把抱住,向内屋中走去。

丫鬟见赢累面目狰狞,吓得要逃,但她只是从平民中选入府的婢女,没有修为,如何是赢累地对手?

几经挣扎,却只听见裂帛声连连,等被扔到锦榻之上时,已经成了一个不着寸缕的小白羊了。

赢累也来不及褪去衣衫,就把裤子一脱就狞笑着扑了上去,可等他将这丫鬟压在身下时,却悲哀地现胯下那玩艺因为恐惧缩成一团,无论如何尽心尽力,就是没有半点反应,把他急得从喉咙中憋出阵阵野兽的嘶吼之声,急得在那丫鬟身上又掐又咬,房间内一时间充斥着声声惨叫……

横岭真人出现之后,数千聚集到秋浦寨的宗阀子弟涌了出来,想跟在横岭真人之后,往归宁城杀过来。

苍遗脸色铁青的看着数千宗阀子弟就要杀上来,待要恢复蛟龙真身迎敌,陈海将他拉住,说道:“屠粟或会出手试探我们的虚实,但也不会真让这么多宗阀子弟乱哄哄冲上来送死。”

屠粟虽说受命过来盯住陈海,莫叫陈海有机会将归宁侯带往横山,那样的话,即便英王赢述成功登基,犹不能保证陈海不会在横山拥立归宁侯赢累——然而屠粟身为道胎之尊,既然亲自到秋浦寨来坐镇,也不可能就躲在秋浦寨,跟姚泰和饮茶喝茶。

看归宁城的防御部署,屠粟要姚出云、姚泰和将其他子弟都约束起来,不得轻举妄动,而他心念流转,两军阵前的气息就骤然凝滞起来,就见海量的天地元气顿时开始凝聚。

在归宁城的龙骧军将卒,所凝聚的杀伐兵气,还不能叫屠粟这样的道胎境天榜强者完全无法借用天地元气。

一柄、两柄……屠横岭身周瞬间凝结出了数百把黑色巨刃。

屠横岭嘴角狞笑着,两手向前猛的一推,就见数百把巨刃,就尖啸着向归宁城电射而去。

陈海大吼一声,随手一张雷网滋然张开,带着狂风迎了上去,苍遗、赫萝、魔猿等也都悍然出手,一时间两方中间风雷电闪,罡风四溢,冰寒漫天,俨然如死域一般。

数百把兵刃几经碰撞,砰然散成一团团的天地元气回归天地之中,只有寥寥数把穿过死域,但也被小五行防御法阵所挡。

陈海傲然站在归宁城头,大吼道:“若战便战,你且看我可会惧你!”

厚实的身躯如同山岳一般,不可撼动。

横岭真人屠粟只是要立威一番,哪里知道陈海的反击会这么凌厉?面子上一时兜不住,一张口,喷出一枚三寸长的晶莹小剑出来。

这小剑通体明亮,犹如镜面一般,看上去不甚起眼,但是陈海和苍遗等人都是神色一变,虽然隔着四五千步的距离,但是那股森森寒意仿佛悬在头上一般。

陈海心神电转,手持裂天战戟之时,又祭出了青冥镜。

那晶莹小剑悬停在空中一动不动,但是陈海却能分明地感觉出,海量的天地元气正在源源不断的向那小剑涌去,心知屠粟再出手,必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陈海在这里严阵以待,苍遗等人都接连出手,断然不能让这屠横岭从容施展。

一道道天雷在空中积郁,赫萝那绝大的冰球又祭了出来。

恰在此时,突然一道幽光从天边远远掠了过来,转眼就到了屠粟身前。

那光绕着屠横岭转了一圈,咻地一声没入屠粟的眉心。

正在专心蓄势的屠粟脸色突然凝重起来,重重地哼了一声,身形连闪,将众人的攻击躲开,那晶莹小剑如流水一般归于他的袍袖之中。

“今天算你们好运,改天再收拾你们。”屠横岭的身形飘然远去。

陈海也长长舒了口气,这一击他们几人并不是抵挡不住,但是一个道胎高手含怒一击,一个不慎,就会有人受伤。

屠粟飞入秋浦寨,见姚出云、姚泰和等人跟着回来,说道:“殿下刚传讯过来,说俞宗虎正率虎啸大营出历川西进。”

“什么?”姚出云、姚泰和听到这一消息,皆是脸色大变。

历川的西边就是京畿,俞宗虎率部西进,不就是进京畿、进燕京吗?

第五百三十八章 刺客

内廷在京畿及周边地区,就有宿卫军凤雏大营三十万精锐兵马可用,此时又突然调俞宗虎率虎啸大营进京,这意味着什么?

姚出云、姚泰和、姚志、姚出秋等人脸色皆是大变,然而事态再紧急,枫林渡这边也不能放松下来,不能让陈海有机会将归宁侯带去横山,将局势搞得更扑朔迷离,几人商议了一阵,最终还是请屠粟留在秋浦寨作镇,姚出云他亲自赶去武胜关见英王赢述、太尉屠缺……

消息传播极快,姚出云还没有到武胜关时,整个京畿平原之上,不时的有一道道光华冲天而起,犹如扑火飞蛾一般,向武胜关而去。

一向森严有度的武胜关,这一刻也变了模样,到处都赶来探听消息的大小宗阀的阀主或宗老。

虽然大部分人都不能进入议事殿见到英王、太尉等人,但是俞宗虎率部要踏入京畿的消息还是太过骇人,他们在家里又怎么能坐得住?

内廷在京畿有三十万精锐兵马,这时候再将虎啸大营三十万精锐调入京畿,内廷这不是狗急跳墙、想对英王、想对西园军、对整个京郡宗阀势力动手,想干什么?

而俞宗虎及部将当年投降黑燕军后,他们数万亲族都被宗阀势力支持的英王满门抄斩,以致俞宗虎及部将对宗阀的仇恨极深。

而在俞宗虎治历川期间,对宗阀势力极其苛刻、残暴,动不动就抄人满门,这也是京畿大小宗阀更加惶惶不安的一个原因。

英王在议事大殿正中坐着,虽然表面上神色凝重,但是内心却激动无比。

和外面那些大小宗阀相比,他更关注俞宗虎调往燕京之事背后所隐藏的真相。

内廷此时调俞宗虎、调虎啸大营三十万精锐进京,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在归宁侯被陈海劫持后,帝君突然驾崩,内廷手里没有多余的棋可用,就只能凭借更强大的兵马去控制京畿的局势。

不错,虎啸大营、凤雏大营汇合,在京畿将有六十万精锐,实力是无比的强大,但是这又有什么用?

战争、政治,永远都不是百万兵马拿着刀枪在那里血腥厮杀那么简单。

内廷得不到宗阀的支持,即便掌握六十万精锐,即便控制燕京城,但燕京城及六十万精锐的补给从哪里来?

英王看得出对面而坐的屠缺又喜又忧,他知道屠缺喜的是什么,忧的是什么……

所忧不过是屠氏子弟还没有完全从燕京城撤出来,但核心弟子都已随屠缺告病撤出来了,剩下都是无关紧要的人;而所喜,就是屠缺心里很清楚,只要他们能死死守住武胜关,内廷即便有六十万精锐兵马,在燕京折腾不了多久。

看到姚出云走进殿来,整个京畿平原所有的掌控者已经全部集结在议事殿之中。

英王赢述深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说:“想必诸位已经知晓,内廷不经太尉府,擅自将俞宗虎所部调出历川,往燕京而来,此事有违祖制,但也看得出在和陈海闹翻脸之后,文勃源、赵忠等阉贼已经彻底无牌可打,可能是要调虎啸大营,去镇压龙骧叛军——我们就在这里坐观虎斗便可……”

姚出云疑惑的看了赢述,心里想,难道殿下真就没有想过帝君驾崩的可能?

他再往屠缺看去,待到传念问屠缺跟英王到底是怎么一个看法,屠缺先传念说道:“以不变应万变,出云怎么也如此慌张了?难不成你姚阀还有多少子弟留在燕京?”

听屠缺这么说,姚出云恍然大悟,知道英王赢述、屠缺也认为极可能是帝君已经驾崩,才让内廷如此铤而走险、狗急跳墙。

想到这里,姚出去突然感到一阵幸运,因为陈海的嚣张跋扈、咄咄逼人,姚氏不仅将绝大多数子弟从燕京城撤了出来,这几个月,为了建秋浦寨、扩编族卫,还将大量的资源从燕京城转移出去。

说起来,即使俞宗虎率部进入燕京城,将燕京城搅得一踏糊涂,只要英王最终能登位,那姚氏的损失都可以忽略不计。

姚氏完全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虽然绝非姚出云一个想到帝君驾崩这个可能,但英王赢述装糊涂,其他宗阀代表也不便挑明了,但想到他们还有大量的弟子、物产留在燕京城,便惶急万分,有人提议道:“陈海此贼胆敢劫持归宁侯,也实在可误,我们应联手将这个祸害除掉,否则一个不小心,就难免会有其他的反复。”

众人都言大善,心里都知道,唯有这个借口,才能尽可能将子弟从燕京城、从神陵山学宫调出来,便纷纷跟英王、太尉屠缺告辞,赶着回去部署这一切。

赢述自然乐意看到这一幕,更多的子弟、更多的资源从燕京城调出来,等着赵忠等人彻底露出噬人的血腥獠牙,这些子弟、资源除了汇入西园军,将没有其他出处。

众人走后,英王也不禁有了一番疲惫之感。只是在成就霸业的路上,付出哪怕再多的辛劳也是值得的,想到这里英王胸中又多了几分快意。

华灯初上,英王也无法静神休息,便继续留在议事殿中推演种种将来可能会生的变故,突然听到一阵步履匆匆。

不经禀报就能出入议事殿的人并不多,英王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只是沉声问道:“玄真,刚刚离开又回转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不成?”

陈玄真为他做事已经有十几年了,除了当年看岔了陈海,其他并没有出过太多的疏漏。

当日在神陵山陈玄真也是受屠樵山牵累,被文勃源抓入审刑司数月之久,吃了不少的苦头,修为差点都被废掉,这两天才跟屠樵山一起被内廷放回来对付陈海;陈玄真此时回到赢述的身边,依然受到英王的信任跟礼遇。

赢述见陈玄真带着一人走进来,像是燕京城赶过来的眼线,有急事必须这时候跟他。陈玄真神色急切的说道:“大事不好了英王,燕京之内怕是会有变动。”

英王听完心中一颤,手中的狐毫金笔失手落了下来,在案上的白纸上滋润出一团不堪的墨痕。

“什么变动?”英王站了起来,向陈玄真走了两步,想要问个仔细。

“这变动自然是……”陈玄真身后的人突然阴恻恻的开了口。

紧接着一道刺目的光华亮了起来,向英王刺去。

英王大骇,身周登时暴起了一团青光,一枚枚龟形符篆在青光上下蜿蜒游动。那道光华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是和青光一个接触,就悄无声息地糅了进去。

英王急急向后退去,神念一转,整个议事殿中的气息迅沉闷了起来,眼看着一个防护法阵就要将英王与陈玄真及刺客隔离开来。

英王指着陈玄真怒喝道:“陈玄真,本王一向待你不薄,如今你却……”

那出手的老者没想到自己的一击竟然落到空处,他略一分辨,哈哈笑道:“我道是什么,原来九玄龟灵印落在了你的手上。这灵印当年乃是我祭练的,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口上说着,手上却是不满,一个个灵诀打出,英王骇然现和自己本成一体的九玄龟灵印蓦然间就断了联系。

他咬牙一拍脑门,张口喷出两柄灵剑,龙蛇交缠着向那老者和陈玄真袭去。只要拖上一拖,等两仪微尘阵一旦动成功,刺客就算是道胎境修为,也奈何不了他。

那老者却不给他任何机会,对那两柄灵剑视如不见,伸手抓来。这老者身形未动,但那只晶莹剔透的手似乎直接穿过虚空,将退到十丈之外英王一把抓住,哂然说道:“你爹还没走远,我送你一程,免得他黄泉路上寂寞孤单。”

气息连转,英王整个爆裂开来,化成一团血雾,可怜英王连自爆道丹的机会都没有。

什么皇朝霸业,什么一世纵横,处心积虑地在太子赢丹下隐忍了十数年才掌控了大势地英王赢述,就此化为灰灰……

屠缺及六名道丹境卫这时候才闻讯冲议事大殿救援,看这一幕,都惊呆在那里,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刺客是陈玄真带进来的!怎么都没有想到陈玄真会背叛他们!而这名刺客,他们也都认识,怎么可能有如此强悍的实力?

第五百三十八章 魏子牙

屠缺知道虎啸大营一旦通过青龙峪,进入京畿,必然会掀起漫天的腥风血雨,他对此无惧,甚至还隐隐有些兴奋。

他认定内廷阉臣一系,这是在做最后的殊死一搏,俞宗虎率部入京后必然会全力进攻武胜关,而等到内廷六十万精锐在武胜关前受挫之时,便是他们柳暗花明之日。

只是屠缺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年一直坚定支持英王的陈玄真,在这时候会背叛他们,将刺客带到英王的身边。

屠缺察觉到两仪微尘阵那晦涩的气息时,都没有丝毫的犹豫跟迟疑,甚至赶在两仪微尘阵在完全启动之前,就冲入议事大殿,但他也只来得及看到英王赢述生生的被爆成一团血雾。

眼前这个白老者,屠缺也不陌生,之前与文勃源等阉贼还没有撕破脸的时候,他在文勃源府上见过此人,只知道此人姓顾,是从燕然宫退下来颐养天年的老宦官,英王竟然都没能在此人手下撑过两息?

这已经不是普通道胎境所拥有的实力了。

就像屠缺,虽然实力远不如道胎境强者,但在他怀里几张天阶道符以及六阳灵甲被打爆之前,至少不会被道胎境强者立时杀死。

他到底是谁?英王为何在他跟前一点都没有还手之力!

两仪微尘阵沉沉运转,各异的光辉闪烁着,马上就要合拢为一体;屠缺一咬牙摧动斩蛟剑,心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先将这二人困在这里。

屠缺几人仓皇间各出法宝,心想着要将这二人缠住数瞬,待两仪微法阵彻底闭合起来,任这姓顾的老宦臣手段通天,也断无逃生的可能。

却不想那老者哈哈一笑,眉目一凝,六道庚金剑芒便从眼眸中射出,屠缺大惊失色地尖叫道:“瞳中剑!在魏子牙之外,竟然还有人修成瞳中剑!”

屠缺吓得暴退,他不是挡不住三五道庚金剑芒,但瞳中剑出剑极,瞬息十剑、百剑、千剑斩来,遇神杀神、遇魔屠魔,屠缺再强的自信,也不以为自己能瞬时挡住百剑、千剑。

屠缺识得瞳中剑,不用他提醒,其他几名闻讯赶来救援的六名道丹境强者,也不缺这方面的见识,都是在白老者眼瞳出剑之时,就祭出防御法阵,往两侧躲避。

这时候又见顾姓老宦官从袖中取出吞江壶,一道炫目虹光从吞江壶中射出,卷裹着他与陈玄真二人,堪堪在巨幕合拢之前,逃了出来,扬长而去。

乾元化磁神光!

从吞江壶中射出的是乾元化磁神光?

屠缺这一刻直觉头皮要炸开来,是那人还活着吗?

屠缺脸色铁青地看着那两道虹光瞬间远去,再也起不了率众追杀的心思,这时候有人跑过来低声问道:“太尉,我们要不去追?”

屠缺神色变了几遍,哀声道:“仓促之下,谁能挡住瞳中剑?”

“真是瞳中剑?”其他人这时候才稍稍回过神,震惊的问道,他们知道瞳中剑是魏子牙于八十多年前闭关时所修的一门剑诀,以魏子牙那么强悍的修为,也传言他才刚刚将瞳中剑修炼入门而已。

那白老者到底是谁?

内廷在文勃源、赵忠、赵承教之外,竟然还藏有如此强悍到令人心惊的强者?

此时整个武胜关都已经被惊动了,处处灯火通明,嘈杂一片,只是都还没有搞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短短的时间内生了这么多的变化,一向杀伐决断的屠缺也是满心惊惶,而西园军诸多武将以及滞留武胜关还没有走的宗阀代表,飞过来看到这一幕,皆是手足冰凉。

看左右将官、宗阀之主皆如丧家之犬,屠缺心里清楚,他这时候要不能振作精神,西园军立时就会分崩离析,而迎接屠氏以及其他宗阀,将是族灭人亡的惨淡命运。

屠缺沉声道:“诸位都随我去迎赢琛皇子主持大局……”

吓得手脚冰凉的众人,这时候才意识到,英王虽死,但只要他们拥立英王赢述的同胞兄弟卫王赢琛为主,就不至于让西园军立时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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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玄真站在栖云峰之巅,眺望百余里外的武胜关,没想到武胜关之内的西园军竟然没有立时崩溃,而之前聚集到武胜关的诸阀代表,竟然也没有仓皇如狗般离开。

白老者站在陈玄真身前,淡然说道:“屠缺还是有些能耐的。”

“屠缺是有一些能耐,但他即便能及时迎卫王入武胜关,稳定住军心,但等到天下人皆知道师尊重生在世,区区四十万西园军,还不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陈玄真对白老者充满自信,傲然说道,“就此时而言,也唯有陈海是个麻烦。”

“……不错,此子是个麻烦,”白老者蹙眉看向枫林渡,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俄而又说道,“也罢,此时索性将这个麻烦一齐解决掉!”说完带着陈玄真隐匿了气息,向归宁城飞去。

在距离归宁城还有三百里的地方,陈玄真直觉前方有一股磅礴气息毫无犹豫的迎面而来。

“师尊,是屠粟。”陈玄真说道,虽然横岭真人屠粟御空飞来,度极快,面目都隐藏在眩目的虹光之后,但陈玄真还是能认得出屠粟气息。

大家面对面的迎上,白老者与陈玄真气息藏匿再好,也被屠粟直接看到。

“玄真,武胜关到底出了什么岔子,屠缺要我紧急过去?你又是去哪里?”屠粟疑惑的问道,眼睛在白老者身上打量,只觉得此人气息好奇怪,明明才明窍境后期修为,但怎么给他看不到底的感觉。

这么短的时间里,屠缺根本就来不及派人到秋浦寨,当面将英王遇刺之事相告,而用于紧急传讯的千里符,一次能传递的信息又极有限,屠粟只知道武胜关生重大变故,屠缺要他放下一切事务,务必以最快时间赶去武胜关,根本没有提陈玄真叛变之事。

“帝君驾崩、姚氏叛投内廷!他们不知道从何处寻来了一个道胎境天榜强者,随姚出云闯入殿下身边,将殿下给杀了,”陈玄真悲叫道,“太尉让我到秋浦寨传讯,就怕横岭真人您惨遭毒手。看到真人,我算是放下心来……”

陈玄真的一席话将屠粟彻底给镇住了,震惊问道:“燕州天榜强者,就那么几人,姚氏怎么可能从其他地方找来天榜级的刺客?”

“横岭真人,你觉得我修为比天榜如何?”白老者飘身而出,眼瞳眨了眨,瞳中剑再次动,眼瞳里两点剑芒,瞬时以两化十、以十化百,化作芒茫剑浪,往屠粟当头狂卷过去。

“瞳中剑,你是魏子牙何人!”屠粟身上灵光大爆,将茫茫剑浪挡住,身形暴退百丈之外,难以置信的盯着白老者,锐利的眼神,直接将白老者的脸皮子揭掉,没想到他身上一件天阶灵甲,仅仅堪堪挡住第一波攻势就爆掉了。

然而他手里也不慢,张口吐出三寸晶莹小剑,朝白老者斩去之时,他人则往西逃去。

不管此人跟魏子牙到底是什么关系,能练成瞳中剑,又有陈玄真这样的道丹境巅峰强者相助,屠粟也知道纠缠下去,他必然不敌;何况他此时更急于搞清楚武胜关那边到底生了什么。

陈玄真待要追出,却见白老者苍老的脸一阵潮红,忙收住脚步,问道:“师尊,你怎么了?”

“不妨事,这具身体还是很难承担道胎的力量,左右用不了几次了,我们去归宁城。”白老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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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入孤刃峰,陈玄真都能看到陈海此时站在归宁城头正皱眉眺望北面,似乎他这时候已经现武胜关生什么变故。

见陈海毫无察觉的背对着孤刃峰,而归宁城内外虽然都加强了防备,但他们还是能轻松潜伏进去寻找刺杀的时间。

陈玄真朝白老者,想问是不是这时候就潜入归宁城里找机会刺杀陈海,却不想白老者眉头一皱,摇头说道:“不对,我们走。”

白老者身形还没有动起来,就见站在城墙之上的陈海这时候转身朝这边看过来;陈玄真与陈海的目光直接撞到一起。

陈玄真也是吓了一跳,陈海怎么可能猜到他们会过来行刺?

“我一直在想内廷会拿什么手段对付英王,即便是行刺,谁又能轻易近得了英王的身呢?”

双方相距十数里,但陈海的话仿佛就在陈玄真耳畔直接响起,

“看来,最终还是我低估内廷的部署跟力量啊!英王死在你们二人手里,真是不冤啊!谁能想象魏子牙不仅活着,还在暗中培养出燕然宫诸多强者,谁能想象……”

“哦,”白老者原本直接走人,听到陈海说这些人,停下脚步,诧然问过来,“你怎么便确定我就是魏子牙,而不是传授机关傀儡术给你的‘顾老’?”

“内廷将陈玄真放出,陈玄真到秋浦寨就建议将屠粟请过来对付我,我就怀疑陈玄真有问题,”陈海不介意陈玄真他们知道自己在秋浦寨有眼线,哂然说道,“这一刻我猜到内廷会用险刺杀英王,但猜不到内廷会怎么行刺,毕竟内廷真要用什么阴毒手段控制陈玄真的神魂,英王那边不可能探察不出来,直到刚才一刻,我才突然想明白过了,陈玄真可不就是你伯阳真人魏子牙的关门弟子吗?陈玄真始终是你下在英王赢述身边的一枚棋子而已……”

第四百五十九章 真身

说话之间,陈海和苍遗等人就向孤刃峰电射而去,呈犄角之势将二人团团围住。

魏子牙傲然立在孤刃峰上,虽然看起来老态龙钟,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吹走,但是足下却稳稳地定在那里,如深山老松一般。

魏子牙扫视了一下陈海等人,不屑地道:“我曾听闻人都称你为魏子牙后第一天才,道胎之下第一人,想来你应该知道,区区几个道丹在我手上不过如土鸡瓦狗一般,你就这么着急前来送死么?”

陈海哈哈大笑:“那你也应当知道大家都说我算无遗策,没有把握的事情从来不动,我既然敢过来,自然有我自己的办法。”

话音一落,陈海直接祭出元神,在淡紫的元神挥动之下,陈海就犹如一个黑洞一般,将方圆数里之类的天地元气吸纳过来。

魏子牙点了点头,心想这陈海才三十岁的年纪,就有驾驭紫霄神雷的修为,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区区的紫霄神雷还不被他放在眼里。

尽管有些轻视,魏子牙还不会容忍陈海如此轻松的将术法完成。他故技重施,浑身金光一闪,两点剑芒从虚无的瞳孔之中飞出,大千幻化,如波涛般扑向陈海。

“冻结!”离陈海不远的赫萝一声娇叱,在陈海和魏子牙之间一块数十丈大小的玄冰蓦然凝结,魏子牙的瞳中剑虽然神异,但是赫萝距离道胎也只是半步之遥的样子,那玄冰终究还是抵挡住了庚金剑芒片刻,才轰然碎裂开来,冰渣横飞,寒意四溅。

只是这片刻的时间,已经足以让陈海将紫霄神雷爆开来。紫的雷球轰然朝魏子牙轰砸过去,一个青玄光罩猛然撑起,正是九玄龟灵印。零九小說網

声势浩大的紫霄神雷砸在青玄光罩之上,只是激得那光罩晃动几下,甚至连劲风都没有。陈海志得意满的一击就如此波澜不惊的消失了,让陈海也不禁楞上一愣。

他赶紧身形连闪,避开了如波涛一般的庚金剑芒。魏子牙也闭上双目,此时他双眼处一片通红,往日和煦春风的脸上狰狞无比。

魏子牙嘿嘿笑道:“难得你会将碎裂真意融入神雷之中,若不是九玄龟灵印,怕就着了你……”

忽然他神大变,吞江壶一展,裹挟着陈玄真飞快的向外飞去。

天空之中风雷大作,原来是苍遗现了真身,拖着数十丈的身躯,狠狠地向魏子牙二人抓去。

这一刻,归宁城内外的将卒,以及秋浦寨的宗阀子弟,看到这一幕都目瞪口呆。

陈海手下竟然藏有妖胎境的绝世大妖效力?难怪这厮敢在枫林渡如此嚣张挑衅,他压根就不怕诸阀派人刺杀他啊!

这时候姚出云惶然从武胜关赶回秋浦寨,看到这一幕,手脚冰凉,他们真能挡住陈海逃回横山?

当然,这时候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英王已死,诸阀即便能达成一致拥立卫王,但整件事对西园军、对诸阀的士气打击是极其恐怖的,他们自保无暇,谁还管得了陈海将归宁侯劫往横山?

四妖见二人想要逃开,都奋起阻去,可那吞江壶此时展现的神威比之陈海以前所见的不同,竟释出一道玄光,硬生生地将四妖撞飞开来。

苍遗一声咆哮,一道道电光交错,在天地之间硬生生地制造出了一个硕大的雷狱牢笼。

雷狱牢笼初现之时竟然有百丈方圆,一成形之后,就迅缩小。内中的森森雷意就连魏子牙之能也不敢轻触。

今日连番施展,魏子牙觉得自己的灵海秘宫已经不算稳固了,行动之间也开始僵滞起来。他心中暗恨,若是自己巅峰之时,就算这等绝境自己也能斗上一斗,可是自己夺舍之后,始终不能将神魂和肉身契合在一起,才导致今日之祸。

但他本就是人杰,在此绝境之下,心思还是同龄无比,他将那吞江壶扬天抛去,厉喝一声:“爆!”

天地之间为之一静,一道夺目的光芒迸散开来,一个地阶上品的吞江壶就此化为灰灰,但是与此同时,苍遗的雷狱牢笼也被炸开了一个口子。

苍遗狞笑着,以和巨大身躯极不相称的度飞到缺口处,狠狠的一爪挥了过去,就要将想从缺口处逃脱的二人擒住,他不信魏子牙与陈玄真,能飞得比他快。

却不想魏子牙一张口,喷出一道黯淡似死神收割的光辉。

对于魏子牙,苍遗虽然了解甚少,但是他的自觉告诉他这道光辉非常危险。

苍遗下意识的在空中一个翻滚,卷起道道风雷,但就是这一刹那的功夫,魏子牙裹挟着口吐鲜血的陈玄真电一般飞了出去。

四妖平素里在瀚海荒原之上称王称霸,今日却被一个垂垂老朽一撞而飞,如何拉的下脸来,作势就要追去。

“不要追了!”陈海喝止住他们追出去,不要说他们此时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而即便杀了魏子牙,也只会让燕京形势滑向混乱的深渊,他们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四妖不甘心的退回来。

苍遗恢复了真身飞到陈海身旁,眉目凝重地道:“这魏子牙果然不愧燕州第一人的称号,就以他现在的状态,借用一具颇败不堪的肉身,我稍微松懈都有可能吃他的大亏。”

陈海点点头,蹙眉说道:“英王应该已经被魏子牙刺杀了,西园军士气受挫,免不了会混乱一阵子,那接下来我们才是内廷最大的威胁——你们不用担心接下来没有仗可打……”

卫王府别院位于武胜关西侧,背靠燕山而建。

赢琛和英王赢述乃是一母同胞,有这么一个能隐忍筹谋的兄长在,他平日里就少了很多心计。加之他和英王二人一向兄友弟恭,所以英王一和太子赢丹决裂,就将这个胞弟带在身侧,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赢琛好丹青,寄情山水,对于修行、行伍都没有什么兴趣,修为也极稀微,虽然军营铁血多少让他有些不适,但是他也能明白兄长的苦衷,就在武胜关常驻下来。

屠缺率人赶到卫王府别院之时,赢琛一袭青衣正在临窗泼墨,见到匆匆而来的屠缺等人如丧考妣,吓了一跳,问道:“这么晚了,屠阀主率众前来有何要事?”

屠缺紧紧攥了攥衣袖,终于还是开口道:“臣等无能,没有看护好英王,还请卫王殿下恕罪!”

赢琛听得有些糊里糊涂,任他怎么猜也猜不到自己那足智多谋的兄长已经命丧黄泉了。

看着赢琛疑惑的眼神,屠缺将英王遇刺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听屠缺说完之后,赢琛彻底楞在那里,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嘴里喃喃地说道:“早就说皇朝霸业,如履薄冰,不如与我一同寄情山水,皇兄你为何就是不听?”

赢琛啪地一声将笔向屠缺等人掷去,状若疯狂地道:“都是你们,当日撺掇着皇兄争这帝位,才惨遭今日之祸,你们其心可诛。”

屠缺羞愧惶恐,任那笔砸在自己的身上,耐心解释道:“卫王殿下此言差矣,当年太子势大,勾连宁氏欺压京郡七阀,英王殿下看不过去,这才挺身而出,忍辱负重十余年,有了今日气象。眼下再如何后悔都没有用,当务之急,还是要卫王殿下站出来主持大局,这样英王殿下的一番心血才不至于白费。英王殿下护持您这么多年,难道您就眼睁睁看着隐王殿下十余年努力付之东流么?”

赢琛冷哼一声,冷眼看着屠缺说:“屠阀主和我皇兄勾连甚深,怕是你担心的是你屠氏被内廷灭杀。”

屠缺连声不敢。

赢琛来回踱了几圈,转身对着屠缺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我不出面,怕是西园军崩溃在即,到时候谁都难逃一死。屠阀主你也知道,我这人一向胸无大志,谋略心机较我皇兄差之远矣。也罢,我就先做段时间你们的傀儡,等到形势好转,再做其他打算,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赢琛转身向里屋走去,过不多时就走了出来,只是一身青衣换做了素袍,头上也系上了孝带。

屠缺等人都心生惭愧,照理说他们都算是英王赢述的臣子,眼下英王死了这么久,他们一心想的都是如何控制局势,而一应礼仪都给忘掉了。

赢琛也不理他们,一个人迈着阔步向外走去。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四十一章 入京

当魏子牙裹挟着陈玄真飞快地向燕京而回的时候,一队数千骑的队伍携着风霜赶到了燕京东门。

京畿平原上的连番变故并没有影响到燕京城的安宁,此时在东门的城门洞中,十几个军校围着徐徐燃烧的炉火,几个寻常的下酒菜和一坛清冽的老白干,就成了他们在冬日里的极致享受。

一口老酒下肚,一个校尉舒服的眯着眼睛吸了口气,他摸了一把杂草横生般的须髯,带着熨帖无比的神情大快朵颐起来。

酒至半旬,隆隆的马蹄声将划破寂静的夜。少顷一阵阵拍门声响起,为的那个校尉仿若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喝酒。

拍门声越来越响,到最后竟然如同擂鼓一般,一个面目稚嫩的兵卒多少有些忐忑,轻声说:“李老大,看这拍门的动静,来的人怕是个硬茬子……”

“什么硬茬子!?”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老大生生打断,瞪着血红的眼睛说:“要知道,我们这里是天子脚下,我们都是内廷的人,敢动我们就无异于在宫中几位大人脸上动土,且随他去,一会儿手疼了自然就不拍了。”

房中又开始了呦三喝四起来,而期间那拍门声依然如故,不紧不慢。

渐渐地,酒干杯残,房中一片狼藉。李老大酒足饭饱,一股倦意涌上来,和衣坐在板凳上就向眯上一会儿。

可是外面的敲门声仍然不间断,一声声巨响让李老大迟迟难以入眠,他恼怒起来,带着人趔趔趄趄地走了出来,推开房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李老大激灵一下,缩了缩脖子。

这让他更加不满,冲着门对面大吼道:“京城宵禁难道不知道么?不到寅时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开门,也不怕冻死你们在外面。”

“虎啸都尉俞宗虎奉旨进京公干,还请诸位公爷行个方便。”外面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声音。

虎啸都尉俞宗虎几个字顿时让李老大从醉意中清醒过来,无论是哪个对他来说都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他心中暗自咒骂着自己贪杯,慌忙打开城门上的一个小孔,问道:“可有调令在。”

少顷,一块巴掌大小的腾龙符递了过来,李老大堪合了一下,货真价实,一边慌忙让人开启城门,一边小心地向外面道歉。

燕京城的城门足足有三十丈高,三尺多厚,通体用生铁筑成,虽然有专门的绞具,十几个守门兵卒还是花了足足半盏茶时分才将铁门开开。

数千铁骑带着寒风和铁血的味道,停在东城门之外,除了人与战骑的之外寂静得没有一丝杂声,让以为城门外只站着一个人,为那人身形削瘦,战甲外裹着青色战袍,仿佛一柄带血的战刃矗立的寒风中,让人看了就不寒而栗。

俞宗虎冷着脸看着李老大等人,跟身后扈从随口说道:“将这些人都吊到城门楼前,我们在外面等了多少时间,就抽他们多少鞭子……”

“……”李老大想要救饶,俞宗虎身后的扈从已如虎狼般扑过来,将十数人一起抓住,捆绑结实了从城门楼上吊下去,拿赤髓铜线编就的长鞭,鞭鞭见血的痛抽起来。

负责东城门守御的校尉,这时候匆忙赶过来,看到手下十数人才挨了几鞭子就已经血肉模糊,知道再抽下去,他们的小命必然难保,但他眼神迎上俞宗虎那噬人无情的眼瞳,也没有敢上前求情的勇气,更不要说直接喝斥俞宗虎将他的人放下来了。

在每人二三十鞭挨下去,十数人便都没了声息,但俞宗虎手下的扈卫却没有停手的意思,因为俞宗虎命令多少鞭就是多少鞭,他们一点都不会打折扣的。

俞宗虎理了理大氅,跨上战骑往燕然宫方向驰去,完全无视身后或怨恨或惊惧的眼神。

魏子牙回到潜真殿地宫之后,连番搬运这才堪堪稳住道胎,终于短时间不会再有解体之忧。他长出了口气,睁开眼来,内廷十四常侍除了文勃源只剩一具躯壳、陈海又悍然背叛外,其他的十二人都已经齐聚在这里了。

昨晚虽然没能一战而毕全功,但是将英王杀掉也算完成了最大的目标。

无论京郡七阀再如何强势,受此重挫之后,想要恢复之前的士气,需要一定的时间,最起码短时间内对燕京城已经是造不成什么威胁了。

魏子牙看向最后才赶到燕然宫的俞宗虎,分出一丝神念,往俞宗虎神魂中度去,但见一团血色空间之中,一个猩红色的元神在其中漂浮不定,浑身上下缠满了一丝丝妖异的光芒,说道:“几个小校是有些怠慢了,但也罪不至死,宗虎你杀心这么重,将来怕是难以再进一步了。”

“师尊教训甚是,宗虎以后注意说是。”俞宗虎丝毫没有辩解,说道。

诸阀或宗门,将弟子送上神陵山学宫修行,理论上是不续师传的,世人也只知道诸阀有大批子弟早年在学宫修行时,都接受过魏子牙的指导,却不知道俞宗虎、陈玄真等少数人在背地里跟魏子牙有更深一层的牵连。

俞宗虎一向桀骜惯了,平日里行事都依然如故,今日面对魏子牙的问责丝毫没有争辩,令众人都为之侧目,互相对视两眼,眉目间都略有忧色。

魏子牙也没有多指责俞宗虎什么,跟赵忠说道:“赵忠,宗虎他们几个,都刚赶回燕京,而玄真也是昨天才真正揭开身份,对有些情况还不是十分熟悉,你先给他们介绍一下。”

陈玄真振衣而坐,说道:“眼下形势虽然看起来错综复杂,但对我们还是有利。英王伏诛之后,屠缺等人虽然奉卫王赢琛为主,但也只能勉强稳住西园军的局势,西园军将卒以及京畿诸阀人心惶惶,士气都很低落。此外,我们已与河西董氏已经达成协议,董氏一部精锐今天就会接管溱潼关西关,同时在铁流岭方向也会有三十万武威军陈兵卧龙城,对陈海的榆城岭一线直接造成威胁,迫使陈海不能从龙骧大营和天机学宫继续调兵遣将。现在就等宗虎的三十万精锐调入京畿,我们就可以对京畿平原进行扫荡,将所有不满跟反对的声音杀死掉……”

“河西为何不肯直接出兵榆城岭?”俞宗虎问道。

“这……”赵忠迟疑一下说:“董氏世子董畴有言,区区一个天水郡,还不值得让他们直接和陈海为敌。”

在场人都吸了口冷气,天水诸郡也是千里方圆,上千万的人口,这么大的一块蛋糕,都不能让河西直接与陈海为敌,可见陈海在河西的评价之高。

“董良必是想看我等出了纰漏,他们狮子大开口吧。”俞宗虎愤然说道。

魏子牙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同河西的看法一样,西园军现在反倒可以暂且放上一放,让他们内部先乱起来,当务之急还是先将陈海此子给除掉。陈海此人从微末时起,我和玄真都有接触,那时看他不显山露水,谁料得短短十年间,他能崛起到这一步?而我自谓算无遗策,谁又曾想,最终还被此子计将就计,害勃源魂飞魄灭,只剩一具空躯壳在此?我担心再给他些时间从容布置,会有更多的变数。”

说到这里,魏子牙又怅然叹口气道,

“想我八百年寿元,阅人无数,也只是此子身上看走了眼。你们或许还不知道,昨日我灭杀赢述回来,就想着顺手将此子解决掉,谁能想到,他手下竟然藏有一头万年妖蛟,最后将我跟玄真逼退?”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惊,怎么都没有想到,陈海竟然还藏有这么大的一张底牌。

第五百四十二章 风起

月上中天,姚出云一行人披星戴月向秋浦寨而去。

此时的姚出云心中五味陈杂,任他怎么想都不会想英王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突然被灭杀掉。而动手的人隐约竟指向那个已经消失了数十年的魏子牙。

本来在他赶到武胜关后,屠缺已经带着卫王将西园军稳住,但是深受英王信任、最终致英王于死命的陈玄真实乃内廷密间这个消息传出之后,京畿诸阀人人自危,谁知道身边还有谁会是内廷的人,觉得除了自己谁都不能再相信。

屠缺费了好一番唇舌,才堪堪将局势稳住。

还没有喘口气,更坏的消息传来,燕京城已全面启动七星都门阵,从今往后,许进不许出,城内诸多院府衙门也都由宿卫军接管看守。

内廷的险恶用心都不用去猜测,各阀在燕京城中供职、生活的直系子弟和旁系子弟怕不有数十万之多,谁管在燕京城外与内廷势力对抗,那他们留在燕京城内的亲族,就会成为内廷最先下手的目标。

与此同时,河西武威军的两万道衙兵精锐铁骑,悍然从石宁城出,仅用两天时间,就横穿天水郡,在天水郡兵完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就直接接管了数十万精锐兵马都未必能强攻下来的秦潼西关。

内廷与董氏勾结,出卖天水、秦川郡,令天下诸郡哗然,但形势已成,天水、秦川诸郡,数千里方圆的膏腴之地,尽在河西铁蹄的野望之下,河西百万雄军正源源不断往边境集结,谁能说什么?

卫王一如之前所言,就只做了泥塑的菩萨,高高在上,片语不,只是认真地看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阀主们如市井小民一般来回争论。

一番吵扰直到了月上中天方才散去,而最终得出来的结果却是静观其变。

除了静观其变,又能奈何?难道仓促兵去攻打防守兵马远过他们、又由天地十大绝阵之一七星都门阵防守的燕京城?

姚出云谢绝了屠缺的挽留,连夜往秋浦寨而去,虽然此时谁都知道那个傀儡皇子已经不再重要,但是姚出云感觉呆在武胜关的每一刻都令人窒息——更关键的,是姚氏子弟差不多都从燕京城撤了出来,暂时不用受内廷的威胁,但姚氏也极可能因为这个,成为内廷对外用兵的第一个对象。

更何况,姚氏身边,还有陈海这头恶虎在!那头万年妖蛟突然现身,实在是太惊人,亏得他们在秋浦寨也早有准备,不然都预料不到局势会如何展?

天边隐隐泛起青色的时候,姚出云终于赶回了秋浦寨,看着那些巡逻、监视的子弟们依然气志高昂,但姚出云的内心升起一阵无力感,实在不知道这场乱局,要填进多少性命才够。

虽然到了他这个境界,数十日不眠不休也难得让他会有疲乏之感,但是现在的他,却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别疲乏所吞没。

刚刚回到自己房中,就有一个老仆匆匆过来,说外面有人求见。

姚出云此时正心烦无比,挥手就要拒绝,可是那老仆递上了一柄木剑,姚出云心里一惊,又惊又疑的盯住这木剑看了片晌,才让老仆将访客带进来。

这柄木剑长三寸,乃是准提木所制,上面刻着几道粗浅的花纹,看起来如同玩具一般。

姚出云双手颤抖着将木剑拿起,一股熟悉的气息铺面而来。他讲目光移向剑柄处,现上面空无一物,顿时失望了起来,若是真是那把剑,剑柄处应该刻着四个字,“文瑾通玄”。

当年姚文瑾七岁通玄之时,自己曾经手刻了这柄木剑赠与他,而姚文瑾的确也没有令他失望,虽然没有像陈海一般惊才绝艳,但是仅仅凭借着自身天赋,在四十余岁时就丹成上品,可以说是姚阀下一代的希望。

想到这里,姚出云就深深地自责,当时若是自己再坚持一下,或许结果就完全不一样。

正在思绪联翩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匆匆脚步之声,姚出云将木剑抓在手里,同时又将能随时启动八极锁龙阵的夔龙印暗扣在掌心里,英王赢述刚刚遇害,这时候有人突然拿这柄木剑上门来求见,他要知道对方是什么用意,但也必须防备。

老仆带着两个身着青衣的人走了进来。

当先的一个人,身材高大,气质坚毅,只是那面上疤痕道道,犹如恶鬼一般。但是他身上涌现的气息却是那般的熟悉。

姚出云抑住激动心情,不敢相信这一幕是真的,挥手让老仆退下,待门关上之后,才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这木剑从何而来?”

“父亲,您真认不得孩儿了?”

饶是姚文瑾那般硬朗,当年在雁荡残城被陈海高高悬挂在旗杆之上也没有讨饶一句,此时也忍不住热泪直流,扑通一声跪在姚出云的身前。

陈海哂然笑道:“叔公要是不信,可以先将八极锁龙阵启动了,咱们才坐下来慢慢叙家常。”

“陈海!”姚出云神色复杂地盯着陈海,沉声问道,“你竟然敢踏进秋浦寨,你不怕秋浦寒数万姚氏子弟,将你活撕了?”

“我有什么怕的?”陈海坐到一旁的长案后,说道,“叔公你想想看,要不是我咄咄相逼,此刻会有多少姚氏子弟陷身燕京城中沦为内迁阉党的人质?要不是我咄咄相逼,姚氏能在过去三个月内,将族中子弟都聚集起来,以备眼前的乱局?要不是我咄咄相逼,姚氏能得到英王的肯,从西园军调两万由姚氏子弟主导的兵马,暗藏玉廷山中?”

“……”姚出云怔然无语的坐回到长案之后,他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陈海的谋图,但眼前这一幕又是铁证摆在他的面前,但再看文瑾,修为竟然也恢复到明窍境巅峰了,问道,“帝君震惊之下,不是将你的灵脉皆废了吗?”

“叔公,这有什么好震惊的,我还不是站在你前面活蹦乱跳的?”陈海哈哈一笑,示意姚文瑾先别忙着叙旧情,形势之变化也出乎他的预料,宿卫军随时都会出兵往归宁城攻来,他们哪怕多争取一刻的时间多做些准备都是必要的。

“你想做什么?”姚出云虽然知道文瑾未死,但从头到尾都陈海玩弄于股掌之间,却令姚出云并不好受,警惕的盯着陈海问道。

“我想与泰和太叔祖、出秋叔公他们见上一面,为之前的不敬,谢个罪。”陈海说道。

“你的图谋太大,姚氏帮不了你什么?”姚出云说道。

令文瑾假死、收编黑燕军残部而坐大,与内廷媾和到最后一刻又悍然翻脸,又暴露出天机学宫藏有万年妖蛟这样的强悍存在,姚出云除了猜测陈海是图谋那最高的宝座之外,别无他想。

那个宝座是那么容易坐的吗?

即便能摆平西园军,能摆平内廷及六十万宿卫军,那太子赢丹及宁氏所率的三十万虎贲军精锐呢,董、苗等九潘及天下百郡呢,谁会甘愿看到一个才匆匆崛起十数年的小儿,去坐那个位置?

姚氏要跟着他,最后要死多少弟子才算完事?

“叔公要么现在就将我跟文瑾直接杀死、毁尸灭迹,要不然叔公怎么跟天下人解释文瑾未死之事?”陈海笑道。

“……”姚出云气得老脸青一阵红一阵,往前往后一想,姚氏还真没有办法从这个坑里爬出来,只要文瑾未死之事传开去,且不管屠缺、卫王那边怎么想了,内廷也会第一时间将姚氏给灭了?

毕竟姚氏是目前除西园军、宿卫军之外,在京畿平原唯有拥有整编精锐战卒的存在,这也是拜陈海三个多月前咄咄逼人所赐。

是啊,他怎么跟世人解释,这一切不是他跟陈海合谋所致?

“不管叔公让不让我归族,我要说的第一点,就是宿卫军扫平枫林渡之后,第二个就会解决没有弟子留在燕京被内廷扣押为人质的姚氏,之后才会分化、对付西园军,”陈海说道,“我要说的第二点是,即便最终是我势,我也不会随便就废掉赢氏,令姚氏陷入天下群起而攻之的困境,而第三点就是我对那个位子,实在不是很有兴趣……”

“你能答应五十年内或者你修成道胎之前不废掉赢氏?”姚出云目光阴沉的问道。

姚出云出任阀主以来,姚氏就蹈光养晦,不是说明姚出云没有大志,没有野心,只是他更知道权衡力弊,更知道养精蓄锐,也因此能在陈海咄咄逼人之下,三个月就能在秋浦寨、玉庭城布阵三万精锐,还能在玉庭山里暗藏两万精锐……

“看,我就说没有看错叔公嘛!”陈海哈哈一笑,站起来说道,“现在可以将泰和太叔祖、出秋叔公请过来,商议大家接着怎么演下一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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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得益于陈海和姚出云的秘密会见,秋浦寨再没有其他的动静;而西园军在忙于安顿人心,也在按兵不动。

内廷的动作却大了起来,三十万虎啸营终于赶到了燕京城,暂时在城北处的凤雏大营营地进行休整,而从秦潼西关抽调出来的十万凤雏大营精锐则毫不掩饰地向归宁城而来。

尽管枫林渡的渡桥牢牢掌握在陈海手中,但是数里宽的秋野河从来都是温驯地代名词,不要说建造一座浮桥,以陈玄真等人的术法神通,一夜之间令秋野河在寒冷冬季完全冰封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陈海和苍遗等人矗立在孤刃峰之上,看着十数里外一座浮桥正在飞快地向北岸延伸,陈海笑了笑说:“内廷竟然不趁着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去将西园军一举端掉,偏偏要来归宁城找不自在,看来魏子牙那老匹夫还真是看重我们。”

苍遗撇了撇嘴说:“这种浮桥我恢复真身也就一个冲击的事情,左右我已经暴露了,不如让我去捣乱一番。”

陈海摆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现在就觉得他们动作太慢。我们在极北之地把数量远胜于我们的妖蛮打的满地找牙,可惜有些人就是无视。区区十万兵马就想将归宁城一口吃掉,再多一倍我可能会有些压力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打的他们满脸桃花开,他们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枉那魏子牙在神陵山还有半山的桃花,我看是白种了。”

一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

又过了三日,十万凤雏大营精锐终于全部驻扎到秋野河的两岸,从东、北、南三面,进逼归宁城,分别扎下三座大营。

益天帝八十三年十一月初八,按时令正是朔雪时节,但是今年的冬天分外暖和,不但没有丝毫下雪的迹象,甚至连往年早早结冰的秋野河都依然奔流如故。

大清早,几声号声响起,宿卫军一道道钢铁洪流从东翼、南翼营寨中踏出,在各种旗号的指挥下,井井有序地向归宁城而去;而其北翼营寨,则推出一乘乘配重式抛石弩,欲利用秋野河天然河道的保护,建立弩炮阵地,从北岸直接进攻归宁城的防御法阵……

虽然他们已经探明黑燕军最后从甘泉山带走的那座天罡雷狱残阵部署在天机学宫,但相信以陈海的警惕以狡猾,归宁城的防御大阵不会太弱。

第五百四十三章 玄龙战辇

奉命进讨归宁城,诛灭逆贼、“解救”皇子赢累的,乃是散骑常侍、车骑将军、宿卫军凤雏左都尉郭胜。

车骑将军郭胜虽然在诸常侍里修为虽然只能算中等,但他出身世族宗族,幼年随父兄在军营里历练、修行,是在父兄获罪伏诛之后,郭胜甘愿自残身躯伺奉帝君,这才成了燕然宫的内侍,他自幼熟知兵术、军务,因此才能成为文勃源的左右手,负责统领十万凤雏军精锐卫戍秦潼二关。

郭胜身穿赤焰灵甲,此刻正站在一座巨大充满粗犷血腥之美的精铜战车之上,战车的四角蟠龙铜柱上,盘缠而上的四头螭龙似乎随时都会活过来飞腾而起,将周围的生灵都吞噬一尽。

玄龙战辇!

难道说文勃源欲对天机侯陈海不利,不仅被陈海所杀,而将陈海从内廷一系逼反的消息难道是真的?

站在远处山岭围观宿卫军对归宁城用兵的看客们,看到郭胜所乘是宿卫军中郎将才有资格乘坐来出入战场的上古战车玄龙战辇,心里也异常的震惊。

虽然大乱即将彻底的席卷整个京畿平原,并不代表这场战争就没有看客了。

边郡诸藩虽然也有不少弟子被困在燕京城里,但诸藩进奏使大多在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就及时避到城外,他们没有急于离开燕京,一方面是不管哪一方面获胜,争得那亿万尸骸才能堆积成的帝位,都不可能硬气到跟所有边郡强藩摆脸色,另一方面诸藩也需要有人留在京畿,随时了解这边的形势展,好有应对。

另一方面,虽然京畿诸阀此刻人心惶惶,但不意味着他们就能对归宁城所即将爆的血战可以视而不见。京畿诸阀以及西园军派出的眼线、哨官,这时候甚至巴不得天机侯陈海能够再展示一把奇迹。

有时候人心实在是奇怪,这些京畿宗阀的子弟,前几天还恨不得将陈海揪出来剥皮拆骨,这一刻却巴望着陈海能创造奇迹,守住归宁城,予宿卫军以重创。

说到底,大家心底都很清楚,在宿卫军扫灭归宁城,拔除掉陈海这根眼中钉之中,转而就会扫荡京畿诸阀了。

虽然大家都盼望奇迹,也知道陈海曾经创造了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奇迹,但这一刻,大家心里也清楚巧妇难以无米之炊。

陈海身边虽然万年气候的妖蛟相助,此前或明或暗调入燕京的数千精锐,皆是百里选一的精锐,更有重膛弩、血魔傀儡等大量重器可用,但郭胜所率可是十万宿卫军精锐啊,而这十万宿卫军还是在陈海的亲自辅佐下建立起来的,战械兵甲也是极尽内廷收括所能,可以说不在燕州任何一支强军之下,如此巨大的数量差距,陈海拿什么去填补?

看到郭胜乘坐玄龙战辇出营,在诸军之中往归宁城缓缓进逼,那些盼望归宁城能扛住的宗阀子弟,心里都觉得绝望。

与其他的天阶法宝相比,玄龙战辇看上去有些大而不当,八丈见方、重逾百万斤的车身,迄今还没有一件储物法宝能装进去,但玄龙战辇最珍奇的,也可以说是其他天阶法宝不及的地方,就是其他法宝吞吸天地灵气演化术法神通,而玄龙战辇则是燕州极其罕见,能利用杀伐兵气演化术法神通。

玄龙战辇可以说是一件专门用于战事的战争重宝,对一方势力及帝君而言,玄龙战辇的战略价值,已经远不是其他普通天阶法宝能比的,平素也绝不容宗阀染指。

玄龙战辇自传世以来总计就造成两乘,历来是虎贲军中郎将、宿卫军中郎将的专用座辇——其中一乘玄龙战辇被太子赢丹强行带去雁门郡,目前只有一乘玄龙战辇作为宿卫军中郎将的指定用车留在燕京。

此时玄龙战辇在郭胜的脚下,还不足够说明一切?

想到玄龙战辇吞吸杀伐兵气,凝聚四头血色巨龙往归宁城猛扑过去,那头万年老蛟真能够抵挡住?天机侯陈海在归宁城还能有什么胜机?

这一刻,诸多看客甚至都期待姚氏在秋浦寨的兵马,能跟归宁城联合起来,对抗宿卫军的强袭。

然而大家都清楚,即便陈海与姚氏这些年来恩怨不提,此时陈海劫持归宁侯所图甚大,而姚氏此时又奉卫王为主,两方又如何能水乳相融?

董潘站在一座野峰之巅,看着就在二十里外的战场,心里却满是迷茫,他不明白陈海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先劫持归宁侯返回横山?

在董潘看来,陈海将归宁侯掌握在手里,完全能说服除董氏之外的其他八潘,去逐步实现他已按捺不住的勃勃野心,为何非要象钉子一般,死钉在枫林渡?

难道说一切只是陈海太迫不及待了?

这一刻,天空微微降雪,铅云阴霾,一道极淡的身影从远空掠来,片晌后,董潘见竟然是祖师堂座葛玄乔前来,吓了一大跳,赶忙前参见:“葛老祖,怎么会是您老突然到燕京来,不是说孙叔师他过来吗?”

内廷当初找到秦穆侯董寿,谈妥移交秦潼西关及河西阵兵卧龙城的协议,达成协议之后,董寿就直接赶往卧龙城主持军政,在那里集结三十万兵马,对榆城岭、雁荡原、横山一线形成军事压力,迫使陈海不敢,也不要能将龙骧军主力,通过风焰飞艇分批运入京畿参战——内廷不可能不考虑风焰飞艇的运兵能力,也因为如此,才会将秦潼西关让给河西,借河西的百万铁骑,牵制住龙骧军的主力,使陈海算谋再深,都无兵可用。

而河西最初的计划,是让孙泉宗进燕京顶替董寿之前的作用,与内廷继续保持联系,并随时关注京畿形势的变化。

董潘的层次毕竟还是略低了一些,孙泉宗作为武威神侯董良的关门弟子,地位自然是足够了。

董潘没想到等了两天,没见到孙泉宗,祖师堂座葛玄乔他却亲自赶过来。

“神侯出关了,知道世子决议出兵之事,便让我过来跟陈海见一面,希望还能避免直接开战。”葛玄乔通过神念,将他此来的目的告诉董潘。

“……都到这一步了,还能避免得了吗?”董潘传念问道,“陈海怎么可能会放弃对天水郡的野心,怎么会坐看天水、秦川等郡并入河西?”

“我也不知道,神侯也不知道,所以才要我过来见陈海,”葛玄乔看了一眼战场,又叹息的传念道,“看来也只能先等陈海熬过此劫再说了……”

“葛老祖,卧龙城那边情形如何?”董潘问道。

董潘知道董寿这些年对陈海怨念极深,有可能会不经神侯及世子的允许,看到机会就会对榆城岭一线直接用兵。当然,在董潘看来,旧情归旧情,但在这种事情面前,看到机会,他也是主张果断对龙骧军进行致命打击的。

董潘也完全看不到未来两家有和平共处的机会,董宁没有办法成为两家的缓冲板——董潘现在眼睛盯着京畿,而宿卫军对秦潼山的封锁变得极为严密,信使、灵禽再不能随意进出,董潘也不知道近几天雁荡原到卧龙岭的形势变化。

“阎渊公开易帜了,这么说也不对,应该龙骧大营公开易帜了,”葛玄乔说道,“龙骧大营自立龙骧军,设都护将军府,以苏原、葛同等为长史、主簿;而龙骧大营旧部设为第一镇师、以黄双为主将、吴蒙为副将;而黑燕军残部为第二镇师,以阎渊为主将、乐毅为副将,阎渊此时正率二十万精锐借助风焰飞艇从阳山急南下,填入卧龙岭东翼新筑的天钧城!而第一镇师的兵力,突然之间,扩编到二十万,同时兵马都极往天钧城方向倾斜……”

“啊,怎么可能?”董潘没想到信息就被封锁的七八天,秦潼山西北麓的形势展就完全乎他的想象。

“陈海就算早就暗中收编黑燕军阎渊部,兵马总数不应该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吗,怎么就突然倍增了呢?”董潘震惊的问道,“这会不会是陈海怕我们对天水郡突然用兵,用疑兵之计将我们拖住?”

董潘知道陈海绝不愿看到天水郡并入河西,此时完全有可能虚张声势。

“……”葛玄乔是早年太微宗最看好陈海的人,旧情也极深,最不愿意看到两家交战,但说到陈海的部局,也唯有叹服,说道,“世子那边也是这么想的,但神侯出关后,冒险走了一趟雁荡原,说小寿要是仓促从卧龙城出兵,必败无疑。”

“什么,卧龙城三十万铁骑,可是河西最精锐战力之一啊?”董潘不是不相信武威神侯的判断,只是不愿意相信这一切,诧异的往归永城方向看去,问葛玄乔,“葛老祖,那这归宁城里的陈海,到底是真是假?”

董潘心想要是龙骧军在秦潼山经西的部署这么恐怖,这么震惊人心,那陈海完全没有道理还冒险留在京畿,就怀疑归宁城里的陈海是他人所扮,一切都是陈海所用的瞒天过海之计,陈海的真正图谋,极可能是卧龙岭——占据卧龙岭,就斩断河西从太微山西北麓对龙骧军用兵的通道——陈海如果想用心经营雁荡原,卧龙岭是要害之地。

“神侯最初也是这么想的,怀疑陈海真身其实藏在雁荡城或天钧城,但魏子牙行刺遇挫,神侯便认定归宁城的这位,确实应该是正主,要不是神侯当初孤身潜入雁荡原,应该没那么容易脱身……”葛玄乔说道。

董潘心知葛玄乔说的不错。

神侯虽然是近百年来踏入天榜最耀眼的人物,但或许也只能与那头修行万年的老蛟斗个旗鼓相当了,神侯在没有预料到这头老蛟的存在,就冒险孤身进入雁荡原,不被现的可能性极弱,被现后脱身的可能性更弱。

而恰是如此,董潘心里这一刻彻底迷糊了。

这一刻,董潘看到苍遗化变真身,虽说归宁城上空云蒸雾绕,苍遗真身主要也藏在云雾之中,但从云雾间间或露出的苍青色鳞片,不能判断这头妖蛟足有上百米长,也确实有上万年的修行。

仅这头妖蛟就足抵数万精锐,要不是郭胜等人乘玄龙战辇过来,董潘也觉得陈海这次有望守住归宁城,给宿卫军的第一次进攻来个迎头重创。

而看到苍遗变化真身之后,宿卫军这边,郭胜这边也动玄龙战辇,就见东翼宿卫军推进的序列上空,迅凝聚出四头血色战龙。

也不知道是宿卫军的士气有些低落,四头血色战龙并不是十分的凝炼,至少远没有益天帝当年西征时的水准,即便如此,这四头由杀伐兵气所凝聚的血色战龙,聚合盘缠在一起的威势,并不比那头万年老蛟差多少。

虽然董潘完全看不懂陈海的部署,但此刻神色也正振奋起,就想看陈海能不能逃过此劫。

“不对……”葛玄乔突然说道。

“怎么不对?”董潘不见的问道。

“天地元气不对?”葛玄乔说道。

“天地元气如此混乱,那头妖蛟即便修为更高深一些,还能借用一部分天地元气,但还不如用自身雄浑到恐怖的本命真元更好,”董潘说道,“又或许到百余里借天地元气施用大神通,但对战场又能有什么影响?”

虽然道胎老祖能在千里之外御剑杀人,但不要说千里之外,就是百里之外,让道胎老祖御剑杀一明窍试试?

道胎境天榜强者,还没能越空间的束缚,董潘心里想,不要魏子牙是不是想撕开这样的束缚,这些年才在幕后搞出这一切。

“董潘,你也精修过御雷之法,应该能察觉出天地元气之中的罡阳雷煞,与五行煞元相比,是不是没有想象中混乱?”葛玄乔说道。

“……”董潘难以置信的看向葛玄乔,他知道葛玄乔想要说什么,问道,“不是确认过,那座天罡雷狱残阵,被陈海部署在聚泉岭吗?内廷要没有确认这一切,怎么敢这么轻易就对归宁城用兵?这世间不可能有第二座天罡雷狱阵吧?”

“难说,传言黑石蛮王穆豪在尧山挖掘上古地宫,遇雷击而重创,使其弟穆苛争权,遂使黑石蛮部内乱不息,铁崖部才得以趁机崛起,而铁崖部之所以能趁机崛起,有一个极重要的原因,就是编奴为军,而铁崖部与拓跋部在尧山战事的后期,阎渊所部曾参与其战,你说这一切还有什么不可能吗?”葛玄乔说道。

瀚海以西到赤眉湖一线,拓跋等蛮部释放所有的人族奴隶,故而凉雍、雁门、渔阳等郡,没有办法潜伏到蛮族之中打探尧山一战的具体消息,但瀚海以西是黑石汗国,此时虽然因为汗王穆豪复出后,与左胜王穆苛兄弟俩反目成仇,都还相对容易渗透进去。因此,董氏还掌握不少尧山地宫以及尧山一战的诸多细节。

葛玄乔现在怀疑在尧山曾重创黑石蛮王穆豪的,就是董潘难以想象的第二座天罡雷狱阵,而此时则被陈海部署在

“陈海敢犯天下大忌,与妖蛮勾结?”董潘震惊问道,“人族与妖蛮相互仇杀了数千年,陈海敢跟妖蛮勾结,真相一旦公布出来,天下宗阀谁会与他共立?”

“难说……”葛玄乔从心里倒不觉得人族与妖蛮应该一直继续仇杀下去,只是他找不到化解的办法而已,如何陈海开辟了一条能与妖蛮共存的道路,他更期待见到陈海。

“我觉得还是没可能……”董潘不相信这些,然而他还没有说完话,突然间归宁城上空的天色变了,难以想象的罡元雷煞从孤刃峰地底喷薄而出,在归宁城上空凝聚成一团团密旋如鳞的雷云……

天罡雷狱阵!

天啊,陈海这孙子真掌握第二座天罡雷狱阵,还悄悄部署在孤刃峰下?

宿卫军十万兵马,这时候从北翼、南翼、东翼逼近归宁城,完全处在天地十大绝阵、攻击力最强的天罡雷狱阵的最有效轰击范围之内,陈海就是要将宿卫军这十万兵马一下子吃掉?

然而事情还不止于住,董潘原以为完全会袖手旁观、坐壁观虎斗的姚氏,这时候突然打开秋浦寨的四座城门,无数将卒在姚泰和、泰出秋等老将的统领下,从四座城门快鱼贯而出。

姚氏这时候突然跳出来要干什么?

董潘这时候脑子有些木了。

“你看那里!”葛玄乔这时候倒是从容起来了,都忍不住要大笑,指着秋浦寨东城门楼前,让董潘凝目看过去。

龙骧黑旗!

姚氏易帜!

董潘粗看到秋浦东城门楼前刚换上的战旗,这一刻就像是他整个人被天罡雷狱阵笼罩,僵立在那里,他再功逼双目,将数十里外秋浦寨看得更清楚,他确认那就是陈立组建龙骧大营之后一直所采用的战旗,而那面战旗还标识出龙骧军第三镇师的字样!!

第五百四十四章 大谋主

内廷遣郭胜率十万精锐进攻归宁城,自然是有他们所认定的“万全之把握”,甚至不惜将秦潼西关直接出让给河西,将天水郡、秦川郡这些原本可以争取的外藩宗阀势力完全出卖给河西,就是换河西出兵将龙骧军的主力完全牵制在秦潼山以西,没有办法借风焰飞艇快调入京畿。

陈海修行之,千年以降,唯在魏子牙之下,而用兵之能,天下却也没有几人能够比肩,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郭胜也绝不信,在龙骧军主力无法东进的情况下,陈海在京畿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当郭胜看到头顶雷云翻滚,而在那雷云中一道道紫电雷光像龙蛇一般游走,整个身子都僵住在那里。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陈玄真、赵承教也如冰雕般僵立在那里,天下怎么可能存在第二座天罡雷狱阵?他们在出兵之前,可是确认过来,那座曾被巩梁从秦潼关拆走的天罡雷狱残阵,此时就部署在聚泉岭天机学宫啊!

然而不管如何,在无尽紫电雷光面前,此前一切笃定的猜测皆成虚妄,还是想着如何保命才是根本!

郭胜为主将,但为了预防陈海身边强者太多,陈玄真、赵承教以及新近刚修成道丹的两名紫衣剑侍,一起过来给郭胜助阵,他们也同站在玄龙战辇之上。

说实话,陈玄真、赵承教他们也没有想过,这次就能令陈海本人毙命于枫林渡,毕竟陈海身边有五位道丹、一位道胎境巅峰,除非魏师亲自赶来坐镇,以及调更多的兵马过来征讨,才有十足的把握。

他们更多也是期待将陈海逐走,将龙骧军在京畿的残余势力铲除干净之后,从容不迫的收拾京畿宗阀及西园军势力,才是当务之急。

而即便让陈海将归宁侯劫走,在当前的势态,也只是河西的麻烦,还能够牵制住河西。

而此时,陈玄真、赵承教不知道魏师还有没有对付陈海的后招,但知道他们今日不能逃脱,一切阳算阴谋对他们而言就皆成空虚了。

他们知道天罡雷狱阵再强,也不可能将十万精锐悉数劈为灰烬,但哪怕是在一次轰劈之下,仅有两成将卒会陨命,剩下的将卒也将溃不成兵,他们乘御玄龙战辇,将极可能会直接面临那头万年妖蛟与数位道丹境强者的追杀!

更令人绝望的,是秋浦寨那里姚氏出兵了。

虽然陈玄真、赵承教他们因视野所限,看不到秋浦寨城楼所立的旗帜已经更换,也不知道姚文瑾“死而复生”之事,但秋浦寨在此时突然出兵,他们不可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陈海叛出姚氏,双方又各奉其主,竟然已经联手了?

失算、失算、失算!

陈玄真、赵承教内心充满着受挫后的沮丧!

这一刻,也因为大军士气的崩溃,玄龙战辇所凝聚杀伐兵气而成的血色战龙,也消失无形了。

这便是玄龙战辇的弊端,无杀伐兵气可用,仅仅是一件普通的天阶战车而已,不比任何天阶法宝更强。

即便如此,陈玄真、赵承教也知道他们此时不能逃,即便南北翼已经有将领、剑侍慌不择的往外逃跑,但还不是他们逃的时机。

他们一逃,大军立溃,陈海甚至都不需要最终动天罡雷狱阵,就可以直接派精锐高手出来追杀他们。

他们乘坐玄龙战辇,原本就在东翼战阵的后部,只要等到天罡雷狱阵彻底动起来,那一道道灭世炼狱般的雷瀑,在他们与归宁城之间形成神魔莫渡的天崭,才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这样才能为他们的逃跑,多争取数十息的时间。

对于普通将卒,数十息只能跑过一二里路,但他们乘坐玄龙战辇,数十息的时间,则能逃出三五十里之外,到时候即便那头妖蛟追来,只要不被龙骧军的精锐战力缠住,他们还是能且战且退,安然返回燕京城的。

陈玄真看着赵承教、赵承教看着陈玄真,两人都已经将防御法宝祭炼而起,也同时将多张天阶道符捏在手里,不需要神念交流,也都知道最正确的选择是什么。

然而这一刻,他们头顶的雷云像浓稠的墨汁翻滚起来,不计其数的紫电雷光被吸入到雷云的内部,再也看不到,而下一刻雷云像数十里体积的荒蛮巨兽一般张开巨口,吐出一枚足有百丈大小的紫电雷球,直接往他们所立的玄龙战辇笼罩过来。

看到这一幕,陈玄真手足冰凉,绝望的看着紫电雷球越来越近,那强悍无比的气息还是震慑得他连神魂都颤抖起来。

陈玄真这一刻明白过来,是那头万年妖蛟亲自掌控着天罡雷狱阵,因而天罡雷狱阵攻击形态再也不是他们以往所认为的那般,只会以雷瀑不分敌我的覆盖某一特定的战场。

陈玄真瞥向孤刃峰之巅,他现陈海竟然不在城中,而是站在孤刃峰之巅,似乎在跟那头腾云驾雾的妖蛟在耳语着什么,还同时朝这边指指点点,似乎要那头妖蛟莫要毁了他们足下的这乘玄龙战辇。

且不管陈玄真心里怎么想,郭胜、赵承教等人此时则将手里的天阶道符,往紫电雷球掷去,同时身形化作一道道虹光,往四面八方激射。

陈玄真想出声提醒也晚了,十数道此界最顶级的天阶道符,无论是化为护罩、护盾,抑或剑芒冰山,这一切都被紫电雷球吞噬或碾灭,只令紫电雷球缩小了不足五分之一。

这一刻紫电雷球也没有直接往玄龙战辇轰去,而是分裂化作上百道、每一道都有水缸粗细的紫霄雷柱,往四周八方轰去。

陈玄真眼睁睁看着郭胜、赵承教以及两名道丹境紫衣剑侍,同时被数道紫霄雷柱击中,瞬息时化为焦碳般的干尸,从半空栽落下来,他们随身携带的防御法宝,都毫不例外被轰为灰烬,同时殒灭的还有随郭胜、赵承教他们仓皇弃玄龙战辇而逃的数十名玄衣剑侍以及郭胜的嫡随扈从。

如此精准的灭杀,只能意味着一点,那就是从紫电雷球分裂出来的紫霄雷柱之中,每一道都附有那头万年妖蛟的神魂气息。

啊!

陈玄真十数日,随魏子牙从孤刃峰从容逃走,还以为这头万年妖蛟只能凭借妖身御敌、境界再高,实力也只能与董良、苗凤山之流斗个旗鼓相当。

这一刻,陈玄真才知道他错了,大错特错。

这头妖蛟是这座天罡雷狱阵的守护灵兽!也就是说,这天罡雷狱阵才是这妖蛟的本命法宝!

这怎么可能?

这头万年妖蛟,怎么可能是哪座山门的守护灵兽?

燕州宗门百千,陈玄真可没有听说过哪家宗门,拥有如此强悍的守护灵兽,即便是千古道统所在的道禅院,也不曾拥有如此强悍的守护灵兽。

道禅院,对了!

道禅院。

以往世人所认为唯世仅存的天罡雷狱阵,乃是道禅院的护山大阵,在道禅院被八十万虎贲军攻破之后,才落燕廷之手,部署于秦潼关,之后又被巩梁用计取走,最终也随黑燕军残部归附陈海,落入陈海之后,此时就部署于天机学宫。

陈海手里冒出来的这第二座天罡雷狱阵,与道禅院有什么牵连?

又或者说陈海,或者说这一切的根源,跟道禅院到底有什么牵连?

陈玄真像冰雕一般站在玄龙战辇之上,看着雷云再度吞吐一枚百丈方圆的紫电雷球,此时已经忘却了反抗、逃跑,他知道他逃跑、反抗都没有用,下一刻就该轮到他灰飞烟灭了。

这些年的辛苦、这些年的酸楚、这些年的隐忍与不甘,这一刻仅仅是化为一声轻叹,从陈玄真的口里轻轻吐出,即便是看到那头万年妖蛟,与陈海直接往这边飞过来,陈玄真也是如冰雕一般,一动不动。

“陈真人,又是好些日子未见啊!”陈海站上玄龙战辇,朝陈玄真拱拱手。

随陈海而至的齐寒江就没有那么客气,走过来就将陈玄真手里的灵剑、道符都收了储物戒中封禁起来,又伸手往陈玄真身上摸去,不将他身上所藏的道符、法宝都搜尽不甘心。

陈海示意齐寒江莫要无礼。

陈玄真没有因为陈海不急着杀死而心喜,也不觉得陈海数人与一头万年妖蛟刚深入战场就有什么机会,心哀如死的问道:“魏师与我过枫林渡,你们只需要将魏师缠住数息时间,便有机会杀了魏师,为何不出手,难不成仅仅是为赚这十万残卒?”

陈玄真这时候已经看到姚氏兵马开始往两翼展开,摆明了是要趁他们大溃,将进攻归宁城的十万宿卫军溃卒全面围住。

然而陈玄真困惑不解,当时魏师心血来潮,携来枫林渡行刺陈海时,陈海是有机会用天罡雷狱阵伏杀他们的。

那样的话,内廷就会立时陷入群龙无的绝境。

他不明白陈海为什么不那么做。

也恰恰是如此,他们才断定陈海在归宁城绝不可能有什么杀手锏!!

毕竟当时陈海都认出魏师的身份,内廷还有什么目标能比魏师更重要?

“当时杀了魏子牙,能有什么好处,”陈海哂然一笑,问道,“不要说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杀魏子牙,就算是杀了,之后呢?赵忠、赵承教、郭胜以及你等人率部投靠河西,不仅使秦潼东西二关尽落河西之手,还将河西铁骑直接引入京畿,而俞宗虎则多半会与太子赢丹媾和,到时候虎贲军从东面重归京畿,那天下不是陷入更彻底的混乱之中,于我何益?”

“情形虽然混乱,于你而言不是更多一分夺天下的可能?”陈玄真问道,“此时,你灭掉十万宿卫军精锐,底牌尽露,当真以为手握五十万雄师的魏师,就拿你没有办法了?”

“正如你所说,有了这十万残卒,总归是能搬回些劣势,”陈海撇撇嘴说道,“倘若你还想看天下形势如何演变,那就不要介意我将你的修行封禁起来……”

陈玄真意兴阑珊的垂下袍袖,示意陈海对他任意施为,能够不死已是侥幸,要还能亲眼目睹后续的形势演变,他还能有什么乞求?

陈玄真将储物戒交出去,又任陈海以纯阳真火凝聚十二枚针形真焰,刺入自己的灵海秘宫之中,他那充满雄浑真元与本命道丹的灵海秘宫顿时就像消失了一般,再也不被他的识海所感应。

陈海也没有让齐寒江将陈玄真赶下玄龙战辇,而是留他在战辇之上,继续看后续战局的展。

也是这时候,陈玄真才尤其感到在他们头顶上盘刻的这头万年老蛟的巨大,简直就像是孤刃峰横在他们的头顶之上。

在天罡紫电雷球的威慑下,虽然十万宿卫军精锐到这一刻才丧命郭胜、赵承教等百余人,虽然陈海与苍遗仅一蛟数人站立在归宁城外的战场深处,但没有一人敢朝玄龙战辇冲杀过来。

受内廷直接控制、甚至直接就是剑侍或内侍出身的宿卫军中高层武将,在天罡雷狱阵显现出明显征兆时,就慌不择路的往燕京城逃窜,他们的度极快,无论是御风飞行、御器飞行或驱御灵兽战骑,都不要命了,十几个呼吸就能到一两里甚至更远之外,这会儿时间都已经逃出天罡雷狱阵最核心的攻击范围了,但被丢弃的基层将卒撒开腿跑,或乘御普通的战骑,又能跑多快?

姚氏六队青狡铁骑,皆千人规模,是最先出动的;三队从南侧包抄,三队踏冰渡河,从北翼包抄,度都快得难以想象,他们也不去追杀那些慌不择路逃跑的宿卫军中高层将卒及嫡系扈从,而是从这些中高层将卒及嫡系扈从,与其他溃卒拉开的空档里切入,阻挡溃卒继续往外围逃散,差不多形成合围之势后,陈海就让苍遗将满空的雷云散掉。

不再受满天雷霆的威胁,除了不多已经吓破胆或彻底晕头转向的溃卒外,绝大部分溃卒看到没有性命之忧,而龙骧军诸将卒大喊着让他们缴械投降,也都渐渐安静下来,反过来,被龙骧军将卒驱赶着,往秋浦寨方向移动。

内廷操训十年的悍卒,就这样落入陈海的囊中了?

陈玄真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知道陈海不会放过这些溃卒,但这也太轻而易举了吧?

当初内廷为尽可能避免宿卫军受宗阀牵制,所选拔基层将卒,都用寒门子弟及自耕农,而且郭胜所部的将卒,还都是从京西及秦潼山益中府、潼北府征用,此时受内廷直接控制的中层高将卒悉数逃走,陈海在姚氏兵马的基础上,收编这些基层将卒,将变得轻而易举。

这意味着陈海都不需要从横山调兵,在京畿就已经有十五万兵马可用,除非内廷能毫不犹豫,趁陈海还没能收编这些溃卒之前,直接将虎啸大营的主力压过来,一举将归宁城、秋浦寨以及姚氏的老巢玉廷城攻陷掉!

但是姚氏此时将八极锁龙阵部署在秋浦寨,陈海将天罡雷狱阵部署在归宁城,两者相距十五里,即便虎啸大营主力最终能将归宁城、秋浦寨攻陷,但是伤亡会有多少?

内廷能承受虎啸大营减半的伤亡吗?

要知道英王毙命之后,屠缺等人拥立卫王为主,西园军的士气是低落到极点,内部的问题极大,但西园军的兵马规模,这些天却在不断的增编,此时已经过五十万人规模了。

特别是宿卫军受挫于归宁城,对京畿宗阀及西园军会有什么影响?

陈玄真不觉得西园军会迅凝聚成一只铁拳,但也绝不会再惶惶不安,倘若宿卫军为攻陷归宁城、秋浦寨再损失十到十五万的兵马,最终的胜果恐怕还是会落入西园军的囊中。

何况除了十万降卒,郭胜此次出兵,所携带的大量器械、物资,包括上百具天机战弩及二十余万枚淬金重锋箭,都没有挥作用,也都尽落入陈海之手。

陈玄真暗思此战,直觉败得太可惜,要是照寻常战法,循序渐进用兵,以阵垒加攻城器械步步进逼,即便难以攻陷天罡雷狱阵守御的归宁城,即便会有数千人甚至一两万人的损失,但也绝不至于就这样一下子就葬送掉十万精锐。

而郭胜及众人之所以更倾向倾尽全力,一举攻克归宁城,说到底还是担心时日拖久了,武胜关那边会有什么异动。

想到这里,陈玄真只是苦叹不已,说起来谁能料到陈海手里有第二座天罡雷狱阵呢?

苍遗化变人形,落到玄龙战辇之上,便盘膝而坐,紧要之际先要将这玄龙战辇之内阵法禁制所附的神魂气息炼除掉,然而重新祭炼,才有可能在下一波战事派上大用场。

姚出云、姚文瑾这时候也在一队扈卫的簇拥下,赶过来跟陈海汇合。

姚文瑾此时已经恢复真面目——对于修为已经恢复到明窍境巅峰的姚文瑾而言,要愈合脸上的疤迹,实是轻而易举之事,又不是断肢残躯——飞上玄龙战辇,朝陈玄真拱拱手:“陈真人多时未见啊,真未料到你会刺杀英王。”

“……”陈玄真看到活蹦乱跳的姚文瑾,更是如遭雷击,又瞪大眼睛看向姚出云。

这时候一切都明白了,但他还是身如在梦中,不敢相信从头到尾这一切都是姚氏的密谋!

姚出云才是深藏幕后的大谋主?

看到陈玄真一张死鱼脸在看到文瑾之后,骤然精彩起来,姚出云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事实上此时每一个看到姚文瑾还活在世的人,都对姚出云露出佩服到死的震惊神色。

姚出云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但也有说不出的复杂,他又不能跟陈玄真解释,老子也是被陈海这孙子逼上梁山的。

恰如陈海所说,就算他解释了,谁会信?

第五百四十五章 重关

看到秋野河两岸所生的惊人一幕,董潘按捺住内心的震惊,朝葛玄乔看去,苦涩的问道:“葛老祖,现在还有必要去见陈海吗?”

葛玄乔受神侯之托过来见陈海,是希望陈海能安于横山、榆城岭一隅,不阻拦河西鲸吞秦川、天水诸郡继而制霸天下,在这个基础之上,陈海哪怕是想多占得数县之地,都是可以谈的,没有必要撕破脸,但此时还有谈这个的基础条件跟必要吗?

特别是看到姚文瑾随姚氏阀主姚出云,出秋浦寨赶去跟陈海会合时,董潘震惊得都差点将舌头咬下半截来。

姚文瑾竟然未死,这意味着什么?

岂非至少从姚文瑾流放到潼口假死之时起,陈海与姚阀就已经在密谋这一切?

董潘越想越真,从姚阀这些年的滔光养晦,从姚文瑾假死,从陈海入京借渡归宁城闹事,与姚阀囤兵对峙秋野河畔,将天罡雷狱阵及道胎境巅峰角色藏于孤刃峰,而姚阀一步步将所有的弟子、资源都收拢到玉庭山到秋浦寨一线,迅而有效的完成五万余族兵的整编,这一切不就是一个完整的套路吗?

董潘觉得此时已经不是安排葛玄乔去跟陈海见面了,而是要立时赶往秦潼西关见世子董畴,将此间所生的一切,说给世子知道,也要让世子即刻传信卧龙城,小心龙骧军第一、第二镇师,随时会突袭卧龙城。

有些事灵鹄传书只能说个大概,更多的细节跟猜测,还是要当面谈更合适。

姚氏的算计太恐怖了,而算计越深、越恐怖,也往往代表着野心越恐怖。

董潘的内心,这一刻已经认定姚氏取赢氏而代之的野心,恐怕是比董氏有过之而绝无不及啊。

看董潘及随扈眼瞳里的惊惧之色,葛玄乔知道他们在惊什么,在惧什么,他欲言又止,心想也罢,即便要见,此时也确实不是见陈海的时机。

葛玄乔轻叹一息,便也不耽搁,与董潘往西南方向御空飞去。

从孤刃峰往西南三百余里外,就是秦潼旧关,也是此时秦潼东关。

董潘为了不耽搁时间,让修为稍弱的扈卫都赶回梅坞堡,他单独护送葛玄乔回秦潼西关,即便是省着些力,飞到秦潼旧关也只耗用一个时辰。

郭胜乃是内廷派驻秦潼关的主将,他率部征讨枫林渡,差不多将秦潼关的驻兵都调空了,董潘与葛玄乔飞到此地,看驻兵仅剩五千余,此时应该还不知道宿卫军于枫林渡大溃、郭胜、赵承教战死、陈玄真受伏的消息,关城内比较详和。

“陈海要是算无遗策,完全可以趁着内廷措手不及之时,出兵突袭此地,”董潘站在关城西北角上一座大雪覆盖的高山上歇力,看到关城内的一切,忍不住评判起来,“不过,内廷在京畿终于还是势大,陈海即便是派兵夺了此关,也绝不可能守得住。”

董潘这时候更深切的认为,不仅要提醒卧龙城那里,要小心龙骧军的偷袭,也要加倍注意,一定要将龙骧军四十万精锐都钉在榆城岭,不能让陈海有将四十万精锐大军调入京畿的机会,不然真就难遏制姚氏的野心了。

葛玄乔负手站在雪峰之上,摇头说道:“或许你还是小瞧陈海了……”

“我此时哪里怕小瞧他啊!”董潘苦涩道。

葛玄乔微微一笑,董潘是不会小瞧陈海,但对陈海的认识可能还不够深刻,他此时也不想在路途上耽搁太多时间,抓起董潘的胳膊,便如两缕青烟,往远空急掠去。

差不多到深夜里,葛玄乔与董潘又往西飞了逾一千里,抵达潼中府。

很快就要过深夜,葛玄乔真元法力再雄浑,也需要找一处隐蔽之地暂歇,好在初曦时分吞吸天地初阳之息,补充最精纯的精元,而董潘没有这么费力的飞过,又傻乎乎没有将灵禽骑出来,累得都要喘息,更是需要休息。

然而就在初曦之时,董潘与葛玄乔在一座孤山之巅的雪窝子里吞吸初阳之息,突然间就觉得西北方向刮来风声不对,推开雪窝子就遥遥看见天际间有十点黑影,正朝从他们的北边,往东南方向飞去。

风焰飞艇!

陈海还是出动风焰飞艇调遣兵马,看方向还是直奔秦潼东关而去。

董潘眼瞳里皆是疑色,他是说过陈海应该出兵偷袭秦潼关,但他并不觉得陈海偷袭秦潼东关后,应该占领秦潼东关,更没有认为陈海需要数千里迢迢从天机学宫或横山调兵去突袭秦潼东关。

“夺了也守不住,他们需要费这般劲?”董潘惊疑的问葛玄乔。

“从横山调兵突袭秦潼东关,夺了怕是就要守了,陈海这是要阻止河西出兵夺秦潼东关啊!”葛玄乔感慨道。

董潘仿佛冰雕般僵立在那里,脑海似叫一道闪电劈过,直拍脑门,心想自己怎么这么蠢,都猜到姚氏的野心大到包天,也一心想着尽快赶到秦潼西关,让世子传讯通知卧龙城小心龙骧军的异动,怎么就没有想到陈海此时会为了封堵河西兵马进入京畿而出手夺秦潼关呢?

葛玄乔想的没有董潘那么复杂,但看问题却更直接而深入。

十艘风焰飞艇一起出去,所能调动的兵马,其实很有限,扣除必要的天机战械,满编制顶天也就四千甲卒了。

这时候从横山或聚泉岭方向而来的四千甲卒必是龙骧军精锐中的精锐,没有直接去归宁城跟陈海汇合,而是往秦潼东关掩袭而去,目标应该不会是袭杀五千宿卫军将卒那么简单。

内廷在京畿还有五十万精锐可用,多五千、少五千意义也不大,而此时秦潼东关在不在内廷手里,意义也不是很大,那陈海的核心目的,就只可能是阻止河西军趁机夺下秦潼东关——毕竟此时河西在秦潼西关有世子董畴亲领的、河西最精锐的两万道衙兵,一旦知道枫林渡所生的事情,世子董畴极有可能会冒险分兵去夺下东关,彻底占下河西东进京畿的通道。

风焰飞艇在距离葛玄乔、董潘百余里外飞过,最近时董潘还能清晰看到六百余凶悍战禽护送风焰飞艇的情形,这时候董潘差不多能确认是陈海将他留在横山扈卫营的兵马,都调去偷袭秦潼西关了,而用如此强悍的战力,夺下秦潼东关必然是要坚守的。

“此子野心果然是想登天!”董潘对陈海的感观向来不恶,但此时犹忍不住要感慨的说一声。

此时董潘、葛玄乔也不能再休息,继续上路,差不多在天光大亮之时,看到秦潼西关的关城,而这一刻,就见关城的东侧深谷之中,上万河西道衙兵正跨上青狡战骑往东奔驰,为之人恰是世子董畴。

看到这一幕,董潘知道世子是接到灵鹄传书后也确实是决心出兵去夺秦潼东关,但越是如此,董潘心里越不是滋味,他与葛玄乔飞过去见世子董畴。

“葛老祖、董潘,你们回来了正好,你们回来,经过秦潼东关,应该亲眼看到那里的情形,快给我们说说。”董畴兴奋的说道。

接到董潘的灵鹄传书,世子董畴最初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但随后又是难言的兴奋,眼下不正是他出兵拿下秦潼东关、彻底打通河西百万铁骑东进京畿的最佳良机吗?

世子董畴也是连夜准备东征之事,天初亮就集结一万道衙兵出关城东进,没想到这时候葛玄乔、董潘赶巧回来。

“……”看到世子董畴这般模样,董潘心里更不好受,看了看葛玄乔,咬牙对世子说道,“秦潼东关仅剩不到五千守军,但在我们过来的路上,看到陈海已经派兵去夺秦潼东关了,怕这时候已经陷落了。”

“陈海在京畿仅有四五万兵马可用,而且还多为姚氏新练之兵,面对内廷五十万精锐的巨大压力,只要我率部前往,他敢不将秦潼东关让出来?”董畴猜到陈海有分兵掩袭秦潼东关的可能,自信满满的说道。

“我们半道是在潼中府遇到陈海从西关方向通过十艘风焰飞艇,调了差不多近五千精锐,往秦潼东关而去。”葛玄乔也有些不忍的说道。

“……”世子董畴似被打了一击闷棍,站在战车之中再也不吭一声。

孙泉宗、陈隽、陈宗义、柴腾等人也是面面相觑,知道他们要是还继续往东进军,抵达秦潼东关城下,一旦不能威胁龙骧军退出,就意味着两军在那一刻就要正式开战了。

而且陈海是从横山直接抽调到五千精锐,此时多半已经让他们提前占据了关城,他们就靠身后一万道衙兵,轻装突袭,没有重型战械,一旦开战,唯一的下场就是惨败而归。

河西军已经大规模列装天机战弩、重膛弩,自然清楚传统意义上的百战精锐,在淬金重锋箭所形成的金属风暴面前,是完全没有什么优势可言的,谁知道陈海此次所调的五千精锐里,列装了多少架重膛弩,携带了多少枚淬金重锋弹?

第五百四十六章 拥立

看到窗外天光大亮,赢累都还如在梦中。

昨日天罡雷狱阵动时,红彤色的雷云在归宁城的上空聚集翻滚,他还以为是内廷用什么雷火大阵,要将归宁城一举轰灭,吓得瑟瑟抖,都差点尿自己一身,之后就将自己关在屋里,慌乱着拿桌椅床柜将门窗都死死抵住,直到入夜都没有看到雷火、敌兵入城,心思才稍稍安定下来。

然而一夜过去,到这时候归宁城内外还一片人马嘈杂,没有谁得闲跑过来,跟他说过去一天到底生了什么,赢累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生了怎么回事,陈海凭借这点人马,怎么就守住归宁城了?

不管归宁城内外如何的嘈杂,归宁侯府依旧受到严密的保护,为避免乱中出错,被潜伏在归宁城里的刺客找到机会,赢累不要说出归宁侯府看热闹了,即便是自己的寝院都不得出去。

他的寝院笼罩在一座小型防御法阵之中,院子外还密茬茬守着百余甲卒。

片晌后,赢累听到院子外一阵走动,却见母亲杨巧儿在十数女侍的簇拥走进跨院,他急忙忙走出去,问道:“娘亲,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敌兵退了没有?都什么时候了,陈海怎么还不派人过来跟我们知会一声?”

杨巧儿虽然也没能出府,但她身边有赫萝贴身护卫,对昨日所生的事情多少了解得多些。

她没想到就这么赢了,赢得这么轻松、这么轻而易举?

虽然那个男人被无数人斥骂三姓家奴,但谁能想象他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傻孩子,”杨巧儿看赢累这时候都什么还没有搞清楚,也不怪他眼力太差,笑道,“我们不仅赢了,还大赢特赢,不费一兵一卒,尽俘宿卫军十万兵马!非但如此,这一切,包括枫林渡筑城以及过去近四个月的对抗,皆是天机侯与姚阀演出的一场好戏!”

“啊!姚阀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赢累愣怔了片晌,才想明白这一切对他来说,意义有多重大,心生狂喜,似乎帝位对他而言已经唾手可得,下意识问道,“如此密谋,陈海怎么都不跟我们言语一声,即便之前怕走漏风声,但现在都到什么时候了,陈海怎么都不过来,将这些事原原本本的禀告给我们知道?”

杨巧儿秀眉微蹙,刚要喝斥赢累人前人后注意对天机侯陈海及玉庭侯姚出云的尊敬,就听到陈海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

“陈海与叔公奔波一夜,都未能歇息片刻,以致对殿下疏忽了,还请殿下、夫人恕罪!”

收拢十万溃兵,又要抢在董畴从秦潼西关出兵之前,将秦潼东关抢占下来,陈海这一夜确实都是没有清闲一刻。也是这一刻,才将内廷直属的将领大体甄别出来,将其他溃兵都全部关押入秋浦寨里,同时又确认周钧在鹤真人的相助下,已经顺利拿下秦潼东关,陈海才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陈海此时还不知道秦潼西关那边的情况,但形势暂时是无碍了。

河西在秦潼西关只有两万道衙兵,这还是趁天水郡、秦川郡措不及防,利用两天时间迅穿插过去的,河西在南线的骑兵主力,此时还被封堵在天水郡以西。

在天水郡与秦川郡充满敌意的情形下,河西三四十万铁骑以及大量的物资给养,想要横穿两千里,进入秦潼山,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这样一来,世子董畴在秦潼西关只有两万道衙兵可用,就算河西这两万道衙兵再精锐,陈海暂时也不用担心什么——毕竟当初为了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接管秦潼西关,这两万道衙兵并没有携带什么重型战械上路。

陈海这时候过来见宋国夫人杨巧儿及归宁侯赢累,是希望宋国夫人杨巧儿与归宁侯赢累能先迁到玉廷城去。

不管宿卫军下一步会不会大军压来,他都要将归宁城与秋浦寨充分利用起来,以最快的度将十万降卒整编到姚氏子弟兵马之中,为此他还要从扈卫营以及天机学宫各调一千人,补充基层武官的不足。

赢累虽然刚才言语间有所抱怨,但当着陈海的面却不敢稍有怠慢,都不需要杨巧儿提醒,微欠着身子,恭敬的说道:“天机侯与诸将厮杀于沙场之上,本侯却只能躲在这院子里享受诸将卒的保护,实在惭愧。”

“……”陈海看了赢累一眼,又将姚出云、姚泰和、姚出秋、姚志等姚氏大佬,介绍给杨巧儿、赢累认识。

“拜见宋国夫人、殿下……”姚出云、姚泰和等人,皆上前给杨巧儿、赢累行礼。

陈海刚要说话,就感应到武胜关方向有一缕上弱的气息,正极往归宁城这边赶来,看到姚出云也注意到这点,问道:“叔公,是谁从武胜关那边赶过来了?”

“屠缺,他此时赶过来做什么?”姚出去疑惑的问道。

陈海不去管屠缺赶来是为何意,当下将希望赢累、杨巧儿迁往玉廷城接受更好保护的事情说出来。

玉庭城才是姚氏经营千年的雄城,位于秋野源的上游,背依玉庭岭、秦潼山东麓的雄山绝岭,距离这边也只有二百里,迁往玉庭城,杨巧儿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但太尉屠缺此时赶来归宁城,却令杨巧儿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片晌后,果然有人跑过来禀报:“太尉屠缺求见……”

陈海跟姚泰和说道:“那就烦请泰和老祖,护送殿下与夫人先去玉庭城。”

“能否让累儿先行,我这边还要收拾一二?”杨巧儿水汪汪的美眸盯着陈海,近似哀求的问道。

姚出云心想这女人真是不蠢,听到屠缺过来,竟然已经猜到屠缺赶来相见是为了什么。

姚出云看向陈海,希望陈海能将杨巧儿及赢累干脆利落的送到玉庭城软禁起来,归宁侯是他们手里的筹码,但他们未必最终一定要拥立归宁侯登上帝位,倘若屠缺这次过来,条件开得好,他们未尝不能与西园军联手,拥立卫王。

龙骧军与西园军联手,拥立卫王,驱逐阉臣乱党,恢复帝统,无疑才是最快稳定形势,对姚氏、对龙骧军也都最有利的选择。

要知道最痛恨陈海的英王已经遇刺身亡,卫王修为又弱,仅仅是屠缺他们手里的傀儡而言。

陈海迟疑了片晌,答应先让杨巧儿暂时留下来,便让姚泰和、姚志率一部兵马,立刻护送归宁侯赢累去玉庭城。

这时候赢累才意识到形势对他有些微妙,但陈海、姚出云已经走了出去,而姚泰和可没有耐性等他收拾东西,说车驾已经安排好,请赢累直接上车,离开归宁侯府,出城往玉庭城而去。

陈海与姚出云就在归宁侯府的大殿内接见太尉屠缺。

屠缺刚才也是看到归宁侯赢累被姚泰和等人簇拥着离府而去,这时候在大殿内看到姚出云与陈海以及姚文瑾跟随在他们二人之后一起出现,感慨万分的说道:“出云老弟,你可是将我瞒得好苦!”

见屠缺也认定这一切皆是自己的算谋,而陈海此时又在场,姚出云老脸多少有些遮不住,忙岔开话题说道:“屠兄此来所为何事,不妨直言?”

在屠缺看来,姚氏谋算极深,兵势之大也已经直追边郡强藩,在京畿诸阀里已经名列第一,即便是十年前的宁氏,也都远不及掌控天机学宫及龙骧军的姚氏,这时候想要合作,要想陈海及姚氏共同拥立卫王,也就没有太多能跟姚氏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然而就在屠缺刚要开口说话之时,杨巧儿直接走进大殿,说道:“屠太尉远道来见陈侯、姚阀主,妾身能否旁听一二?”

屠缺、姚出云微微一怔,都看向陈海。

陈海知道杨巧儿还是不甘心,他往旁边挪移了一步,将主位让出来,不动声色的说道:“夫人请上座。”

杨巧儿这时候就怕陈海、姚出云恼恨起来,直接派人将她扣押起来,甚至一掌将她拍死都有可能,她坐到陈海的身侧,心脏都要从喉咙管里跳出来,但是她怎么都不甘心,不甘心她辛苦相争的一线机会,在归宁城大胜之际却彻底湮灭了。

陈海面无表情,姚出云眼色则已经微露不悦,屠缺看到这一幕,心知他二人果然都不是忠君的主,心想这么就好办了,也不顾忌杨巧儿在场,便直接跟陈海说道:“帝君应该是早已驾崩或成他人傀儡,才使妖魔鬼怪,放肆朝堂,屠某想着,以天机会及姚氏之谋、之力、之能,治一藩国都绰绰有余,屠某请陈侯与姚阀主,共立卫主可否?”

陈海心里暗叹,拥立卫王为帝君,他与姚氏便可异姓封王,还能拥有自己真正的藩国,屠缺他们所开的条件真不算低,但问题在于,血魔大劫即将爆,卫王、屠缺所主导的朝堂,能干些什么?

姚出云也是颇为期待的看向陈海,他也觉得屠缺所开的条件不低。

赢氏及京畿宗阀几经折腾,已经是虚弱不堪,但外藩凶猛如虎,姚氏先封王藩,再经营百年,之后再取而代之,才是上策,至于此时是归宁侯登帝,还是卫王登帝,实在是无关紧要。

杨巧儿这一刻都快要绝望了,她知道陈海不会拒绝这样的条件,这是大燕朝自立国以来,第一次异姓封王,而且还能实治藩国。

陈海沉吟片晌,跟屠缺说道:“以屠氏这些年来的辛苦,也足以分封王藩了,陈海请太尉共立归宁侯为帝,如何?”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与天下为敌

从陈海跟内廷公然决裂之后,杨巧儿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中度过,好不容易看到一线曙光,屠缺赶来,又要将她母子二人往绝路上逼,在她以为陈海断没有理由拒绝屠缺之时,心里那根弦要彻底断裂之时,没想到陈海竟然反邀屠缺拥立累儿。

怎么可能?

即便杨巧儿内心无时无刻不是想着这事,但这时候听来,犹觉得难以置信,美眸盯着陈海刚毅削瘦的侧脸,即便二十年的独居生涯中将她心智锻炼的坚韧无比,此时也不禁有些虚脱的感觉。

屠缺也是震惊跟不满的盯着陈海,心想,难道王藩之封都满足不了陈海及姚氏的野心吗?

“归宁城初获大捷,然而形势犹是危恶,外受河西所迫,而在京畿平原,内廷犹有五十万精锐,对陈侯及姚阀虎视眈眈,陈侯当真以为凭借一己之力,能将归宁侯送上帝位?”

姚出云心里不解陈海为何如此坚持,为何不退让半步,先让姚氏及龙骧军的根本更好的巩固起来,但是他知道真要计较起来,陈海无论谋算、手段都要强过他太多。

而从陈海归族的那一刻起,虽然大家都还没有明言,姚出云也已经知道,陈海才是姚氏及龙骧军的真正核心,故而他心里即便有着强烈的困惑,此时还是选择沉默,一切都遵从陈海的意志行事。

面对屠缺咄咄逼人的质疑,陈海哂然一笑,说道:“不要说十万降卒可用,不要说龙骧军主力就将源源不断横跨秦潼山增援过来,就算是我在归宁城仅有五万精锐可用,天下谁敢攻来?魏子牙敢,还是俞宗虎敢,又或者说,太尉大人,你敢吗?”

陈海此话说得狂妄之极,屠缺气得都要拍案而走,但转念想陈海敢说如此狂妄之言,他也没有办法反驳,试想陈海崛起这么年,打了多少仗,有哪一次不是以少胜多,有哪一次都是在所有人认定绝不可能胜的情况下大胜特胜?

姚氏五万兵马,成军才四个月,距离百战精锐还远,但内廷真就敢再次集结大军,往归宁城碾压而来?

陈海这话说得狂妄之极,但此前心存困惑或说不满的姚出云,胸臆间却陡然畅快起来,突然想到,陈海能百战不殆,或许与他这睥睨一切的凌锐气势也有关系吧?想到自己这些年,满心想着韬光养晦,姚氏在他的治下,道路却越走越窄,或许问题就出在自己太瞻前顾后,没有锐气了。

是啊,对陈海而言,再凶险还能比得过此战之前的形势?

而既然都已经将局面打开到这一步了,前路虽然艰难,但为何还要压制自己的傲气跟野心?

“父亲终于想明白了?”姚文瑾坐在对面,对姚出云的神色变化看得一清二楚,这时候忍不住笑着传念问道。

“……”姚出云以微笑回应文瑾,念头骤然通达,不仅对当前的形势更有自信,甚至这一切对以往修行中那遇到的艰深跟瓶颈,都有一种豁然通达的感觉,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锐气不够,才会在这逆天求索之路步履艰难。

陈海这狂妄之言,令杨巧儿心潮澎湃,以往益天帝在她的心目里就是这天这地,然而到燕京后,却始终未能见到帝君一面,过去二十年的铭思苦想日渐淡薄,而这一刻,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见屠缺没有被他直接气走,而是黑着脸坐在那里,陈海继续说道:“龙骧军在京畿可用之兵虽然不多,这五万兵马也只是初练四个月,谈不上是铁血精锐,而即便能将十万降卒打散强行编入营伍之中,到底能有多少战斗力,还相当难说,但太尉要明白,时间每拖过一天,只会对龙骧军变得更有利。一方面,是龙骧军在京畿之兵马,会操练日益娴熟、精锐,一方面,大量的作战物资以及合格的基层武官,能源源不断跨越秦潼山增援过来,还有一方面,京畿平原的大小宗阀,会因为我们不断获得胜利,而受到鼓励,不断的加入龙骧军的序列中来。如果说太尉大人,与卫王只敢躲在武胜关,而不敢大举进入京畿平原对阉贼势力用兵,那就只会眼睁睁看着,龙骧军在京畿的兵马一日增强,从十五万变成二十万,从二十万变成三十万,从三十万变成六十万……”

“陈侯以为河西会袖手旁观吗?”屠缺气得髭须颤抖,质问道。

“太尉或许以为河西是龙骧军绕不过的强敌,但太尉有没有想过,我此时已然可以邀请天水吴氏、秦川华氏,共同拥立归宁侯,有吴乐、华氏相阻,河西百万铁骑怎么渡这千重关山,难不成他们此时敢从卧龙城,对横山我四十万精锐用兵?”陈海盯着屠缺的眼瞳问道。

“董、苗等九藩共治沥泉,陈侯真以为他们会坐看龙骧军谋夺天下吗?”屠缺不想这时候弱了气势,咄咄逼人的问道。

“他们不愿看到聚泉湖淬金砂矿落入龙骧军一家之手,自然不愿看到龙骧军拥立归宁侯登上帝位,但他们此时又能奈何得我?想必太尉也清楚,我在聚泉岭天机学宫同样也部署一座天罡雷狱阵。”陈海哂然问道。

“你这是与天下为敌!”屠缺铿然说道,“且不说卫王及西园军如何,太子赢丹及宁氏在雁门郡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即便内廷兵败,他们也会邀诸藩出兵,以征京畿,陈侯真以为能与天下为敌吗?”

“倘若形势如此,与天下为敌又如何?”陈海略有些落寞的说道。

“你……”屠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太尉大人,你回去后真应该好好考虑我的建议,七阀拥立归宁侯者,皆可异姓封王,卫王赢琛也可以领一地治藩国,我相信归宁侯及宋国夫人也都是心胸开阔之人,如若还有担忧,我此时便可以将归宁侯追出来,此刻就写下玉册,让太尉带回去。”陈海说道。

“哼!”屠缺冷冷一哼,说道,“待你能杀败内廷,再来跟我们谈这些条件吧!”

听屠缺这么说,姚出云、姚文瑾心里皆是一惊,心里皆想,莫非西园军要退出武胜关,让宿卫军与龙骧军在京畿平原放手一搏?

“叔公、文瑾,你们代我送一送太尉大人。”陈海意兴阑珊的说道。

屠缺话已经挑明了,西园军随时都会从武胜关撤到蓟阳郡去,此举除了保存实力之外,更主要是要让宿卫军放开手脚,跟龙骧军杀得两败俱伤,之后西园军再入京畿坐收渔翁之利。

这些老匹夫,眼界如此之浅,京畿平原上追随他们千年的子民,燕京城内数以十万的子弟,说放弃就放弃,血魔之劫,哪里有半点寄望于他们的可能啊?

见陈海开口逐客,屠缺自然不会再留,站起来由姚出云、姚文瑾陪送出去。

说实话,陈海是满心期望屠缺能回头转身的,但看屠缺飘然而去,便知道西园军退出京畿已成定局了。

也不管宋国夫人在场,陈海心力憔悴的闭上眼睛,想要休息那么几秒钟。

大殿门扉倏然关闭,陈海睁开眼,见大殿光线黯淡起来,还以为杨巧儿有什么话要跟他密谈,还想笑她有什么话不需要将大殿门扉关上,也没有谁能听见,但下一刻却是一具火热滚烫的娇躯从后面抱过来。

杨巧儿的胸脯是那么的娇挺、柔软。

陈海浑身一怔,愣了片晌,直到杨巧儿那双雪腻如玉的手过来帮他解开衣衫,才想起来要说些什么:

“我赶走屠缺这老匹夫,并非单为了归宁侯。”

“我知道,我能感觉到,但我想以你的气度,总不至于会要了累儿的性命,我便愿意。”佳人娇语传来,吐气如兰。

陈海转回头,杨巧儿裙衫也已经尽解,露出令天下男人看了都会疯狂的无瑕娇躯,伸手遮了遮陈海的眼睛,便羞涩而大胆的跨坐到陈海的怀里,那处当真已经是粘稠如蜜|壶,火热滚烫,要将陈海的心都要烧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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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出云、姚文瑾礼送屠缺出城,这时候天空飘飘洒洒下起雪来。

看天地间皆是飘雪,姚出云心里锐气是有了,但也知道西园军与屠、容等六阀真要选择暂时退出京畿,那他们面临的还将一个险恶到极点的危局。

“父亲在担心什么?”姚文瑾问道。

“我在想,西园军及六阀撤出京畿,陈海要怎么去解之后的危局?”姚出云说道。

“六阀在京畿经营那么多年,要撤出京畿,非一日能成;特别是西园军及六阀摆出北撤之势,那内廷更会耐心等着六阀及西园军撤出之后再对我们动手,这反倒是为我们争取极宝贵的整并时间出来!此外,父亲也要知道,不是所有宗阀都愿意避阉贼而走的,一旦六阀及西园军放弃他们,他们会聚集到谁的旗帜之下?”姚文瑾则相当乐观的指出有利于他们的条件。

“也是,”姚出云哈哈一笑,又讶然的盯着儿子姚文瑾问道,“你以往秉性迂阔,宁直不阿,利修行,而不利俗务,怎么变得如此豁达起来了?”

虽然十数日前,姚出云就见到文瑾,但爷俩这些天都没有机会好好叙旧,文瑾在陈海身边能恢复明窍境修为,这不会令人意外,毕竟陈海也是废体重修,但十数日相处下来,姚出云还是能感觉到文瑾从性情到历练处事,都有着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历经一次生死大劫,很多东西也就豁然通透了。”姚文瑾笑道。

“哈哈,看来我在这辈子能看到我们姚氏出两位天榜人物了!”姚出云哈哈大笑道。

第五百四十八章 山雨欲来

大雪下了整整三天才堪堪停下,京畿平原上下一片雪白,但本该安静祥和的隆冬却是暗流激涌,谁也不知道这个冬季过去,会有多少枯骨倒毙在那一望无垠的荒野之中。

秦潼东关,石铁所筑的关城深嵌在石峡之间,两壁则是高耸千丈的危崖,像无数头洪荒巨兽蹲在漆黑的夜色里,像随时要将那渺小的关城吞噬掉。

狂风从峡谷间吹过,出鬼哭狼嚎般的厉啸之音,驻守的河西铁血精锐,听到这响动,也会觉得心里渗得慌。

趁天水郡、秦川郡措不及防,两万道衙兵横穿天水郡进入秦潼关容易,但河西囤积于天水郡西南石宁一线的数十万马步兵,就没那么容易进入秦潼关了,一旦踏入天水郡的境内,就意味着三方血腥战事的开启。

董畴身穿锦袍,河西自谓兵强马壮,即便秦川郡、天水郡联手,也不是河西之敌,但谁想象燕州局势会错综复杂到这样的程度?

谁能想象龙骧军的兵马似乎在昼夜之间,就暴增了十倍之多,此时在雁荡原就陈兵四十万,河西一旦在南线大兴战事,谁知道龙骧军会不会对此时驻守太微山东北麓卧龙城的董寿所部下手?

董畴也知道河西此时还没有做好以一敌三的准备,但也绝不能再坐看龙骧军继续坐大下去。

董畴长眉深锁,站在城墙之上往西遥遥望着,不时来回踱步几圈,似是在期待些什么。

很快就一道道黑影仿佛乌云般,在雪白的天与地之间,往关城这边快掠来。

“来了!”董畴这一刻也忍不住兴奋的捏拳捶打自己的手心。

站在董畴身侧的葛玄乔,看到那如乌云般密集的战禽,心里苦叹一声,心知终于要撕下脸,彻底站到龙骧军的对立面了。

葛玄乔看向陈隽,陈隽也是苦涩一笑。

神侯将河西最精锐的战禽营都派过来了,无疑是同意了世子对聚泉岭出兵、截断龙骧军东西联络的计划。

战禽营主将将神侯的旨令,传示给世子董畴、葛玄乔、陈隽、孙泉宗、董潘等人观阅。

世子董畴哈哈大笑起来,大手一挥,关城的东门轰然开启,一万早就准备妥当的道衙兵,乘御青狡马,准备从潼中府、潼北府借道,往沥泉(聚泉岭)进。

董畴留孙泉宗、陈隽守关城,他则直接在葛玄乔和董潘的护持下,率领战禽营,先一步向聚泉岭飞去。

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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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在聚泉岭的百狮岭道院,位于聚泉岭的南部,与九藩共治的沥泉总管府,恰好形成相互牵制的品字形。

与其他道院不同,百狮岭道院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代表河西、代表董氏在沥泉的势力存在,确保聚泉湖每年所产、归属于河西的淬金铁份额,能源源不断运回到河西。

虽然路途会经过天水郡境内,但由于河西势大,在双方没有撕破脸之前,天水郡始终未敢封锁住道路。

也因为沥泉及聚泉湖淬金砂矿对河西太重要了,百狮岭道院直接驻扎两千道衙兵精锐,其他忠于河西及董氏的中低级弟子,也有七八千人在此修行,也随时能编入军中,成为最精锐的战力。

一石惊起千层浪。

河西上千巨鹫战禽及上千御禽锐卒组成的战禽营,突然进入百狮岭,沥泉大大小小的势力或诸阀在沥泉的眼线,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河西再也无法容忍龙骧军继续壮大下去,是要用战禽营切断龙骧军的空中运输线,阻止龙骧军通过风焰飞艇,继续从雁荡原往京畿平原运输精锐及物资,是要掐断陈海的后路。

河西的目标跟屠氏等六阀一样,要让内廷及宿卫军,放手将陈海及姚氏歼灭于京畿平原。

陈海崛起于河西,这一刻双方终于要兵刃相见了,沥泉有人惋惜,但更多的人,内心洋溢着激动,毕竟没有哪家愿意看到龙骧军真能成功拥立归宁侯登上帝位。

在百狮岭道院的最里面,有一处不是很大的宅院,不过七八亩见方,但是如果步入其中,却现小桥流水,异花奇石,和外面喧嚣的画面形成强烈地反差。

回廊婉转曲折的尽头,是一处七八丈高的阁楼,阁楼上书正阳阁三个字。

董潘站在正阳阁外,满脸堆笑地将6续前来的各宗阀执事让进阁中。

董畴站在正阳阁之中,眼看着人都到齐了,略略一颔道:“九藩和天机学宫共掌聚泉岭已经有些时日了,其间虽然有些摩擦,但是大体上都能过去,不过我看这太平日子怕是过不了几天了。”

诸执事在聚泉岭负责如此重要的利益分配,皆是人精般的人物,即便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但也不愿意急着表态。

董畴顿了顿后,现居然冷场了,他轻咳了一声打消尴尬,接着说道:“日前陈海在归宁城和内廷一战,内廷大败亏输,不仅死了四个道丹高手,还被俘了近十万甲卒。这十万降卒被陈海收编,只是个时间问题,相信大家都不愿意看到,让竖子得势吧?”

“……屠、容等阀此时也看到危机所在,已打定主意,要脱离京畿平原这摊泥沼,甚至会不惜放弃武胜关,簇拥卫王率西园军及族人北上,好让陈海和内廷斗个你死我活,但仅仅如此还远远不够,陈海依旧可以通过风焰飞艇,源源不断的从天机学宫、从雁荡原,运送大量的援兵跟物资进入京畿,与宿卫军决一死战……”

“倘若任由陈海从容得势,最终拥立归宁侯赢累登位,秦潼山便皆在龙骧军的掌握之中,我想聚泉岭每年数千万斤的淬金铁,数亿斤的普通矿石,可能就跟各家没有关系了吧?”

董畴赤裸裸的将利害关系挑明,诸藩代表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

凉雍郡苗氏执事苗子晋,皱了皱眉接话道:“世子所言不假,但我等要如何作为?天机学宫所部署的天罡雷狱阵,河西战禽营虽然战力无比,但未必能强攻下聚泉岭吧?”

“诸藩与我董河联手,封锁秦潼山,令龙骧军无法再增援京畿平原,魏子牙以及内廷那些人再愚蠢,总不至于拿五十万精锐,都不能将陈海在玉庭山、秋野河一线草编的十数万杂兵吃掉吧?”董畴眼瞳炯炯神烁的盯着众人,“再说我河西一万道衙兵精锐即便开赴沥泉,而诸藩在沥泉的人手,以及后续再调派一两千精锐子弟过来,与我河西结成九藩联军,聚泉岭真就攻不下来吗?”

苗子晋点头称是:“不错,眼下陈海在京畿平原上只是有姚阀相助,龙骧军主力还在横山、榆城岭一线驻扎。世子有战禽营,不仅能切断龙骧军对京畿的增援,还能切断龙骧军对聚泉岭的增援,我们组成九藩联军,完全可以从容不迫的将聚泉岭拿下来。”

九藩除了河西董氏之外,就是凉雍苗氏距离沥泉最近,中间只隔着秦潼山北麓的雄山大岭而已,苗子晋相信苗氏此时出大力,将来能在沥泉占据更多的份额。

只是这么大的事情,不是苗子晋等执事等决定,需要上报宗阀,才知道结果。

董畴知道诸阀也要有时间去做决断,就自顾自地坐了下来,轻轻抿着灵茶,让董潘出面,跟诸藩代表商议具体的联军方案。

正阳阁中的会晤一直到凌晨才结束,待诸藩执事回到各自的驻所,就见一只只灵鹄冲天而起,向各阀所在郡属之地快飞去,一封封信函之中暗藏着对龙骧军的凌厉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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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渡一战,陈海和姚阀无疑成为了整个燕州最令人瞩目的耀眼新星,同时也承担了属于他们的那份沉甸甸的压力。

陈海和苍遗站在在万丈高空之中,看着诸阀族地内,一队队车马从城寨中出,远远地向北而去,丝毫不顾忌隆冬的严寒,将广袤而洁白的京畿平原画上一道道黑色而泥泞的轨迹。

屠、容六阀已经开始北撤的步阀,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族人子弟,拥挤在道路上,准备通过武胜关,迁入蓟阳郡。

谁都知道战乱将起,不要说诸阀的核心子弟、亲族了,普通老百姓也是惶然上路,想着躲避兵灾。

陈海心冷如冰,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片晌之后,与苍遗飞回归宁城。

归宁城到秋浦寨中间的空地,也彻底的用木栅墙围起来,形成一座级军寨。

被俘的士兵已经完全被打散,编入龙骧军第三镇师,此时正加紧一切时间操练,只是被胁裹入伍的降卒士气普遍不高。

姚出云和姚文瑾正在议事殿中商议着什么,看到陈海和苍遗抖抖身上的雪花踏入殿中,都起身相迎。

陈海任命姚文瑾担任第三镇师主将,以姚志、姚出秋、周钧等人为副将,而姚出云、周景元等人主持政务。

听陈海将所见所闻讲了一遍,姚出云怅然道:“看来六阀计议已定,执意要带西园军出武胜关避祸,坐看我们跟内廷斗得两败俱伤了。”

陈海冷冷的嗤笑一声说:“且随他去。”

正说话间,一只灵鹄厉啸着飞进大殿之中,停在陈海肩膀上抖了抖翅膀。陈海将其腿上的信笺拿了下来,草草阅览了一番,眉头皱了起来。

姚出云接过信笺,看了里面的内容,心里充满震怒,同时又倒吸一口凉气:“河西竟然用此毒计阻拦龙骧军与姚氏崛起——董家世子董畴都赶到沥泉,怕是要联合九藩,对聚泉岭动手了……”

其他人都凑头看过来,见信笺提及董畴亲率一千战禽亲赴沥泉,同时一万道衙兵也是赶往沥泉的途中,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此时龙骧军的战禽营满编才六百头战禽,实力偏弱,这意味着通过风焰飞艇在三地间运转兵马与物资、横跨秦潼山脉的空中通道,将彻底被河西截断。

那这场仗还要怎么打?

聚泉岭天机学宫虽然有十数万弟子,但这些弟子都来自诸郡诸阀,并没有对陈海、对龙骧军、对姚氏效忠的义务,董畴才到沥泉第一天,就已经有小半弟子选择暂时离开聚泉岭、离开天机学宫,聚泉岭没有援兵,一旦九藩联合起来下手,聚泉岭要怎么守住?

陈海将手中灵茶一饮而尽,站起身冷笑道:“京畿这边一时半会还打不起来,若说攻入边郡九藩腹地,龙骧大营可能力有不逮,但是在聚泉岭这么个小小的地方,我倒想看看谁能掀出风浪来?他们这么闹腾也好,我正好想提前将聚泉湖收回来!!”

第五百四十九章 学宫弟子

陈海当年将聚泉湖淬金砂矿交出来后,以董、苗为的九藩,成立沥泉总管府,掌管聚泉湖南北两岸、百里纵深的地域。除了诸藩在沥泉所设道院的直属战力外,沥泉总管府所常编的府卫就有三万人马,以保证燕廷不管是英王得势,还是燕然宫侍臣势力得势,都无法插手沥泉事务。

在一万道衙兵抵达沥泉之后,董畴便入住沥泉总管府,正式接手整编沥泉府卫,在此基础之上,接收诸藩在沥泉的直属战力,如凉雍苗氏的铁狼军精锐等等,成立九藩联军,做讨伐聚泉岭、解散天机学宫的最后准备。

苗、董九藩,皆是三十六郡侯之族中的佼佼者,割边郡而立,或百年、或数百年,甚至数千年,早就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底蕴之深令人惊惧。

仅以战禽营为例,董畴率千余凶猛战禽进入沥泉,在整合诸藩在沥泉的直属战力之后,能用于空中搏杀的灵禽数量就翻了一倍;而沥泉的淬金铁,对九藩的意义非同小可,九藩派驻沥泉的执事,皆非同小可,大体都有道丹境修为,这使得九藩联军,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都足以将天机学宫撕成粉碎。

而说到天机战械,九藩在沥泉所储备的数量合到一起,也绝对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赵如晦、郭泓判等人,站在聚泉岭的中峰之巅,看着沥泉城方向兵势一日盛过一日,他们脸上的忧色也是一日重过一日。

郭泓判涨红着脸,恼恨说道:“陈侯这些年来殚精竭虑,造出诸多天机战械,皆不藏私,任诸阀循照秘图铸造战兵。尤其是河西,也是全赖陈侯,兵锋才盛极一时,然而心里全无感恩之心,却反过头来对陈侯百般刁难、对龙骧军处处掣肘,今日更是对天机学宫杀机毕露,真是可恶、可恨……”

赵如晦苦叹一声,他最不愿看到两家兵刃相见,但就眼下的形势,他也看不到有化解兵戈的可能,想到要对旧日同僚、故友祭起法宝厮杀,他就心痛如绞。

正说话间,两道流光从山脚下升腾而起,往中峰飞来,不多时就见薛存、纪元任,满脸阴郁的走过来,跟赵如晦、郭泓判见礼道:“赵真人,当日那董畴带着战禽营赶到天机学宫之中后,就有近万的学宫弟子称病离开。此时有消息传来,说贺兰剑宗派人进入沥泉,跟董世子董畴密谈,山下弟子顿时又惶惶难安,当下就有数千人聚集到山下,要告假离开学宫……”

“贺兰剑宗与董氏有灭族夺郡之仇,竟然也要狼狈为奸,联手起来共同对付我天机学宫?”郭泓判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新鲜事,”赵如晦长叹一声,说道,“倘若董世子董畴以潼北府相酬,贺兰剑宗及黄氏,如何不入媾?”

郭泓判、薛存、纪元任等人皆是一叹,眉头也同时大蹙起来,他们知道贺兰剑宗与黄氏也要加入对天机学宫的战局中来,事情就真正麻烦了。

贺兰剑宗虽然被河西打得抱头鼠窜,最终被迫放弃鹤翔军及贺兰山脉,迁到秦潼岭北麓的野狐岭安置,但数千年的剑宗底蕴在那里,绝不容人小窥。

更何况,贺兰剑宗除了有黄氏老祖、贺兰剑圣黄岐玮坐镇外,此前出任天枢副使、同样出身贺兰剑宗的西岭剑尊谢觉源,这两年也深感朝堂深受阉臣势力把握,也率弟子辞去天枢副使之职,离开燕京,到秦潼山北麓找了一座绝岭潜修,计划在雪峰之巅渡过所剩无几的余生。

这也是难怪在听到贺兰剑宗参与此事之后,又有大批的弟子选择离开学宫。

“我们去拦住他们!”沈坤、葛同两人怒道。

这些年,吴蒙、张雄、苏原、孙干等人都6续被陈海调出,去横山、潼口、雁荡等城任职,则由沈坤、葛同留在聚泉岭,担任天机学宫的山门护法。

只是天机学宫的护山道兵,满编才三千人,此时要不能将十数万弟子有效组织起来,而任由这些弟子畏避离去,他们最终拿什么去守住山门?

虽说山门之内有天罡雷狱阵,护山道兵还装备上百具重膛弩以及轻重型天机战车十二乘,但没有足够的基层将卒,这些法阵、天机战械,并非是万能的,敌人有足够的防备,就有足够多的手段,令天罡雷狱阵成为摆饰,令重膛弩及天机战车挥不出作用来。

赵如晦、纪元任却是苦笑。

天机学宫自成立之初,就立下宗旨,与普通宗门区别开来,不要求弟子效忠。

这些年来,真正有意跟龙骧军共进退的弟子,也大多被6续选拔出来,加入龙骧军,或到横山等地任职,剩下来的弟子,大多数都是想学成之后返回原籍的;更不要说里面还夹有相当多的宗阀子弟造谣生事,他们现在凭什么将人都拦下来?

这时候,遥遥看到北方天空有三艘风焰飞艇往潼河这边飞来。

看到风焰飞艇出现,赵如晦等人全无激动,因为他们能看见风焰飞艇的气囊上印有凉雍铁狼军的标识——天机学宫将风焰飞艇的制造秘图传播出去,燕州诸大宗阀、宗门,迄今为止至少已经制造了有七八十具风焰飞艇,风焰飞艇早就不是龙骧军一家独有——凉雍铁狼军的风焰飞艇出现,意味着苗氏进一步派精锐战力,增援沥泉。

“陈侯可是还有信传过来?”纪元任低声问郭泓判、葛同。

赵如晦心里暗叹一声,知道纪元任他们还是认为在此关头,自己已不再是最值得陈海信任的人了。

赵如晦待要先回住处,蓦然间感应到天机崖有十数人出没。

天机崖乃陈海在聚泉岭的潜修之地,他不在聚泉岭期间,天机崖是用小型法阵封禁起来,禁止他人随意进出的;外人除非暴力闯入外,是没有办法解除法阵禁制的。

“是陈侯他回来了?”赵如晦心里一喜,不大确定的看向纪元任、薛存、郭泓判、沈坤、葛同他们。

葛同他们也是又惊又喜,但又不能确认,一起御空而起,往天机崖飞去,远远就见陈海身穿一袭青袍,袖手站在山崖之巅,眺望天机崖外的潾潾湖光。

陈海这边悄无声息的潜回聚泉岭,身边除了魔猿、黑虎、妖狡、青狼所化变的袁天岳、胡天岭、马天河、郎天江四妖以及齐寒江等扈从外,还有两位看不出年龄、艳如桃花的美艳女子,跟一个脸色浮白、眼神涣散的青年。

“陈侯,你怎么亲自过来了?”纪元任讶异的问道。

“我要不过来,九藩还不要闹翻天了?”陈海哂然一笑,介绍宋国夫人杨巧儿、归宁侯赢累以及海妖赫萝给纪元任、郭泓判、赵如晦他们认识。

“……”赵如晦等人皆是一惊,没想到陈海亲自潜回聚泉岭稳定局面不说,竟然还将归宁侯跟宋国夫人偷偷带回来,这是嫌聚泉岭的形势还不够乱吗?归宁侯跟宋国夫人能干什么,是嫌董畴等人对聚泉岭、对天机学宫下手还不够狠吗?

赵如晦等人心里困惑归困惑,这时候也是一起上前给归宁侯及宋国夫人行礼。

“此时山下闹闹嚷嚷,是怎么回事?”陈海无需亲眼去看,神识也能感知到聚泉岭东南麓的山门内气息、声音嘈杂之极,情形相当混乱。

“贺兰剑宗都要跟董氏再次勾结起来,消息传回来,大批弟子欲离开山门避难,这是吵吵嚷嚷要离开聚泉岭,我这就过去,将他们哄散。”沈坤说道。

“看来我赶回来,还不算迟,”陈海哂然一笑,说道,“走,我们请归宁侯、宋国夫人,去看看这些弟子,到底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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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他们御剑飞往东南麓的馆舍之前,看到数百步方圆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两三万人,打算要天机学宫,避开兵灾。

赵如晦站在天机学宫正殿之上,看着脚下纷扰欲逃离天机学宫的弟子人群,内心犹如被寒风吹过一般冷冽,他寒着脸大声喝道:“统统住口!”

蕴含着真元之力的吼声如滚雷般落下,将场中吵闹的声音压了下去。

吵闹的学子们见到平日不怎么冷面的大祭酒赵如晦了怒,顿时就吓得鸦雀无声,这时候已经有弟子认出陈海,难以置信的捂嘴叫道:“天啊,天机侯怎么回学宫了?”

“天机侯是带援兵过来,要跟董氏相战吗?”

沈坤面带威严的扫视了一圈,又大声喝道:“看看你们现在吵吵嚷嚷、失魂落魄的样子,成什么体统……”

“……”

陈海示意沈坤莫要急躁,他抓住赢累的胳膊,与杨巧儿一起凌空登上广场中央的高台,看向像潮水围过来的弟子,扬声说道,

“我在聚泉岭设立学宫,传授天机傀儡术及兵术,从未要求诸弟子效忠于学宫,更未要求诸弟子效忠于我,所以不管任何时刻,诸弟子想要离开,学宫都不应加以限制,更不应该要求你们跟学宫,跟山门共存亡。然而,你们生于燕州、长于燕州,乃大燕之子民,我今天要问问你们,你们心里对大燕,可存有一分忠义之心?我要问问你们,大燕帝君受阉贼戮害、尸未寒,帝子受奸臣残害,不能回京继位,而董苗等强藩深受皇恩,此时不思报效朝堂,却割据地方,争先私斗,今天竟然聚兵欲攻聚泉岭,想要将帝子复国、铲除阉贼的根基连根拔起,你们还要袖手旁观、缩起头来当乌龟吗?我要问问你们,你们真就想着这样看着这一个个奸臣贼子,继续迫害帝子,继续屠戮百姓,继续让战火烧遍燕州大地,让天下永无宁日吗?”

“……”陈海看着高台下鸦雀无声的学宫弟子,继续说道,“我知道外面有人说我是三姓家奴,崛起于河西,最终却又与河西分庭抗,依附于内廷,最终还是与内廷势成水火,但是你们扪心自问,我这些年所作所为,什么时候不是极力扶持寒门子弟?什么时候,不是遏尽所能平息战火,不让平民百姓遭殃?又什么时候不是对大燕、对我们所站在的这片大地效忠?”

“……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你们都过来拜见帝子、帝妃,之后谁还想走,无意助帝子铲除奸党,尽管离开学宫,我不会阻拦你们,但你们需要记住一点,你们今日离开学宫,有生之年都不要想帝国会再叙用你们。”陈海说道。

这时候赵如晦、纪元任他们彻底明白过来,陈海为什么要将归宁侯、宋国夫人带回聚泉岭了?

是啊,学宫没有权力要求弟子效忠、共存亡,但学宫弟子皆是燕州的子民,却有效忠帝国、效忠帝君的义务。而他们又多为寒门出身,不容于宗阀,苦无出头之日,才辗转万里到聚泉岭来求学,眼前不正在他们光明正大的共同参与到拥立新帝、博取功名的最佳良机吗?

第五百五十章 归宁军

这一刻,赵如晦、纪元任他们才彻底明白过来:陈海为什么不带精锐战兵,却要将归宁侯、宋国夫人带到聚泉岭来?

燕州宗阀林立,等级森严,寒门子弟即便是天资优异者,修行也要比宗阀子弟艰难百倍、千倍,以致陈立在秦潼山开天机学宫,不拘弟子贵贱出身,才使得十数万子弟不惜时辗转数千里乃至数万里,聚集到深山老林中索学、求道。

即便是修行学艺有成,寒门子弟想求一个出身,也是千难成难,大燕朝堂之上,王卿公侯、相丞将校,绝大多数都被宗阀子弟所占据,像纪元任、薛存等人,半辈子仕途求索,也只能在将作匠所属的墨甲司当个小吏。

诸弟子对天机学宫、对龙骧军、对陈海没有效忠的义务,但高台之下,这一个个人头攒动的寒门子弟,他们不惜辗转千里、万里过来求学问道,大多数人孜孜所求的,无论是一个能够不断上升的出身而已。

对绝大多数寒门子弟而言,还有什么能比拥立新帝有更好的出身,有更广阔的前程?

赢累之前认定聚泉岭是死地,无法抗拒的被陈海强行带过来,神色惶然、委顿,这时候站在高台之上,却明白过来,看到数万学宫弟子俯行礼,看到他们眼瞳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才真正感受到帝权并非虚无缥缈的存在。

确实,他哪怕是帝权的象征,也足以令天下玄真士子抛头颅、洒热血。

想到这里赢累都禁不住有些飘飘然起来。

赢累心性太弱,不足恃,陈海与其说将赢累推出来凝聚天下寒门弟子,更不如说对杨巧儿的期待更高一些。

陈海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将得意忘形的赢累挡在后面,示意杨巧儿站出来说几句。

几番反复下来,杨巧儿此时也是对累儿失望透顶,眼下只能她站到台前,让累儿当个太平帝君,吐气娇声说道:

“太子不仁,致赤眉教之祸,黑燕军作乱万里,亿万子民流离失所;英王又残暴不仁,残害忠良,不纳贤臣,最终难成大器,也是命丧阉贼之手;赵忠诸阉,修邪法诡术,控制帝君神魂十数载,弄权宫廷,更是致天下乱象再起,而诸阀不思为国效力、为君请命,争权夺势、割据地方,致使天下血流成河。试想诸弟子,有谁愿与陈侯站到一起,攘助本宫扫荡宇内奸邪,还燕州朗朗乾坤、助本宫牧守天下亿万民生?”

“愿为帝妃蹈生赴死,斩奸诛佞!”

“愿为帝妃蹈生赴死,斩奸诛佞!”

“愿为帝妃蹈生赴死,斩奸诛佞!”

也不谁起了头,弟子们疯狂大叫起来,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冲上云宵,往数十里外的沥泉城、百狮岭传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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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留葛同、沈坤在山门广场前安抚诸多弟子,他带着杨巧儿、赢累飞回中峰竹殿,将赵如晦、郭泓判、纪元任、薛存等人召集起来议事。

陈海眼瞳炯炯有神的盯着赵如晦、纪元任、薛存,说道:“相信赵师、元任、薛存兄,心里都明白,帝君即便没有驾崩,神魂也完全被魏子牙、赵忠等奸贼控制住,形如傀儡走尸。赵师、元任、薛存兄,未必真就愿意坐看天下生灵继续涂炭下去、坐看天下再次血流成河吧?”

郭泓判是对他忠主耿耿,但赵如晦当初加入天机学宫,就明确说了不会介入陈海与河西的恩怨之中;而纪元任、薛存辞去官职,加入天机学宫,更多的也是为研究天机傀儡术,也无意介入世事纠纷之中。

理论上,跟其他匠师、教习以及弟子一样,陈海没有理由要求他们对龙骧军、对他陈海效忠,更没有理由要求他们为了龙骧军的大业,跟旧日的同僚、故友撕破脸血胜拼杀。

然而帝国倾覆在际,血魔大劫随时就会爆,而董畴已经将战场摆到天机学宫山门之前,陈海也不会再容他们继续留在聚泉岭逍遥快活,不理世事了。

赵如晦苦叹一声,问道:“你这是就要拥立新帝吗?”

“立帝之事可以暂缓,但我需要有一个名义能去招揽天下寒门子弟,抵挡住山门汹汹而来的敌军,我需要有一个名义上能招揽天下寒门子弟,击杀诸阉奸邪,挽救京畿危局……”陈海说道。

赢累虽然刚才没有捞到说话的机会,这时候到竹殿之中,又忍不住神色飘逸起来,想要对纪元任、薛存、赵如晦、郭泓判说起赏官赐爵的动听之言,令他们对自己忠心耿耿,或许他以后就未必要事事听从陈海的安排。

然而未等他开口说话,杨巧儿便说道:“累儿路途劳累,还请陈侯先安排他去休息吧。”

陈海也知道杨巧儿担心赢累留下来费大家的心神,妨碍商议事情,便让齐寒江送赢累去天机崖休息,严加保护起来,不要让他有跟学宫弟子接触后拖他后腿的机会。

虽然赵如晦等人都不明白帝妃杨巧儿为何也将亲生之子当作傀儡,不让他参与具体的实操事务中来,但眼前的形势他们也能看清楚了,陈海是要以帝妃杨氏为核心,在聚泉岭、在沥泉组建新廷。

当然,他们与归宁侯赢累的接触时间很短,但从赢累刚才极不稳重的表现,也知道此人不能掌握大权,相比较而言,杨巧儿虽然是女流之辈,但稳重有大将之风,他们更希望这样人物掌握权势,才有利于大局——他们以为陈海也是这么考虑了,却不知道陈海跟杨巧儿已经胆大妄为到有了一腿。

待齐寒江将归宁侯赢累送走之后,赵如晦、纪元任、薛存等人才正色对杨巧儿揖行礼道:“微臣虽不才,但帝妃差使,微臣必肝脑涂地,死而后己。”

“诸事还多有赖赵师、纪大人、薛大人……”杨巧儿还礼道。

拥立新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此时以董畴为的九藩联军就围堵在聚泉岭山门外,他们过于仓促的直接拥立新帝,无疑更给他聚集兵马围攻聚泉岭的借口。

陈海的计划,第一步是先在中峰以竹殿为核心的建筑群,成立帝妃宫,以帝妃宫的名义,设立詹事府,招揽天下寒门子弟、散修以及宗阀中不得志的弟子,先将新廷的格局打出一个雏形来。

赵如晦、纪元任、薛存既然愿意出仕,那就由他们担任詹事、少詹事等职,将帝妃宫詹事府的架子拉起来,从学宫匠师、弟子中选择贤能,充当官吏。

此外,陈海还要在帝妃宫之下,再编一支归宁军诛讨国贼,让天下寒门弟子知道,他们所效忠的不是龙骧军、不是他陈海,而是帝妃以及帝妃背后的新帝。

天机学宫除了缺少道丹境地榜以上的强者,但说到匠师、弟子,可以说是人才济济,拥有辟灵境、明窍境修为,绝不在少数。

特别是明窍境精英散修,以弟子或匠师或教习名义在天机学宫修行的,就足有百人。

这跟陈海最初推行的自由进出、不加限制的制度有关。

不管寒门宗阀,不管修为高低,只要在天机傀儡术、武道、兵术上有一定天赋,皆可入学宫修行;即便是担任学宫教习,有朝一日想要离开,学宫这边也不会加以任何的约束。

如此宽松的条件,天机学宫又确实有着令天机宗阀侧目的天机傀儡术、武道绝学及兵术传授,那些苦于求道无门的寒门子弟、散修,甚至中小宗阀不得志的弟子,又怎么不愿意到天机学宫历练一番、增加几分实力?

很多人也因此认为天机学宫弟子数目虽然庞大,但最终不可能凝聚成能为陈海所用的战力,但却不知道陈海这些年,还是从极其庞大的弟子基数之中,选择了数千人,作为基层武官或官吏,编入龙骧军或地方府县之中。

而此时陈海将杨巧儿推出来,则能更加名正言顺的招揽寒庶及天下散修。

即便是另立归宁新军,也绝对不会再跟宗阀或内廷沆瀣一气了。

就目前说来,陈海还要兼领归宁军中郎将一职;在竹殿之中,陈海又与杨巧儿、赵如晦、薛存、纪元任他们,商议詹事府诸吏及归宁军校尉级以上将领的合适人选,然而派人将他们一一请到竹殿里来恳谈。

天黑之前,归宁军十营都尉主将、副都尉及校尉百人名单便已经确定下来,差不多有近一半的人,修为都是明窍境以上。

而有这百人将官为底子,那小校级的基层武官,差不多也都将有辟灵境以上的修为。

虽说暂时还没有更多的道丹境强者填入归宁军,但单论将官及基层武官的平均修为层次,归宁军甚至都要比龙骧军的武官团体高出一个层次。

天机学宫的基本守护力量,仅有三千山门道兵,但这些年来,陈海将流民军的饿卒、曹氏族人以及张氏族人,都尽可能迁到聚泉岭扎根,加上学宫大量的初级弟子,归宁军选编五六万精锐兵员,实际上也不会成什么问题。

此外,归宁军虽然没有道丹境强者坐镇,但可以再以帝妃宫的名义,从庞大弟子选人,以薛存、纪元任为,组建负责宿卫帝妃宫的剑修或符修扈卫营。

在战场之上,百名辟灵境剑修齐御灵剑或百名符修齐施道符御敌,威力绝对不会比两三名道丹境地榜强者稍弱。

第五百五十一章 争先

天机学宫建立多年,天机傀儡学以及兵术、武道之传授,皆成体系,特别是兵术之学,甚至可以说是专门来培养中下层武官。

夜已深,聚泉岭西麓的弟子馆舍之前,四周腾炎石柱上的烈焰秘篆激活起来,在石柱的上空,烧起一团团火焰,将四百步见方的演武校场照得通明如昼。

成千上万的排成一条条长龙登记姓名,满心激动的要求加入归宁军,驱逐藩贼、讨伐奸逆,护送帝子、帝妃还朝。

陈海像雕塑一般,站在演武校场北面的高台上,一张张年轻、坚毅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像是铜浇铁铸一般,对未来充满着坚定的意志。

虽说高耸的聚泉岭,将沥泉城窥视这边的视野挡住,但演武场的上空,不时会有数道诡异的幽光掠过,这说明董畴等人在沥泉城内,正用类似于圆光回溯的术法神通,窥视这边的动静。

陈海冷冷一笑,他倒要看董畴现在有没有胆量强攻天机学宫,而他每多迟疑一天,归宁军便能多一天整合,便能多强上一分。

赵如晦站在陈海,看着演武校场诸弟子踊跃入伍,他也是感慨万分,跟陈海说道:“陈侯将天机学宫托付于我等,可事到临头,我等却束手无策,还需要陈侯数千里迢迢赶过增援,也真是没有想到,诸弟子还真愿意争先恐后为学宫、为帝妃、为陈侯抛头颅、洒热血啊。只是归宁军初成,未经磨砺,未必能够与河西道衙兵、凉雍铁狼军打硬仗啊……”

“陈侯未到聚泉岭,或人心惶惶,”沈坤目光投入东面的夜空,冷冷一哼,说道,“至于现在嘛,归宁军出去打野战,想胜或许不易,但也要董家贼敢率九潘杂兵来进攻聚泉岭才成啊!”

从铁流岭道院起,沈坤、葛同、周景元就最早跟陈海在一起,不要说他们现在还有这么多精锐弟子可用,即便更恶劣的局面,他们照样看到陈海能奇迹般搬回败局——只要陈海人在聚泉岭,沈坤对局势就不会悲观。

“董畴未必会强攻聚泉岭,但他只要将聚泉岭围住,阻断雁荡原与玉庭山的联络,待屠容六阀撤出武胜关,纵容内廷阉贼率宿卫军五十万精锐,与龙骧军在京畿的兵马放手一搏,董畴的毒计就成了!”赵如晦叹道。

赵如晦近年来更专注培养、提拔寒门弟子,但他早年作为太微宗寒门一脉的杰出人物,曾追随益天帝西征羌胡,有着过人一等的兵略、谋算。

听了赵如晦如此说,杨巧儿也不难认识到董畴兵围聚泉岭的狠毒之处,暗感这实在不好化解。

“那就只能比谁能更争时间了,”陈海眼神投入遥远而静寂的夜色之中,淡然说道,“眼下就看是西园军从武胜关撤出更快,还是我龙骧军精锐翻越秦潼山、增援聚泉岭、增援京畿更快了?”

杨巧儿困惑的看向西面的崇山峻岭,一时间不能明白陈海话里的意思。

六阀及西园军撤出的人员、物资规模巨大,不是一两天能完成撤离的,但不管怎么说,武胜关是嵌入燕山的一座大隘口,有数条驰道从武胜关延伸出来,渗透到京畿平原的各个角落,六阀及西园军撤出武胜关,可能也就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

而从沥泉到横山,也许直线距离也就七八百里,但两者之间动辄就是深三四千丈或高三四千丈、飞鸟难渡、猿见愁的深渊绝岭,龙骧军精锐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如果不走河西精锐控制的秦潼西关,怎么翻越重重关山,进入沥泉,继续增援京畿?

这些年来,不经过秦潼关而十数万人马规模以上翻越秦潼山者,便是黑燕军从野狐岭出的那次行军,而那次行军足足耗费了四个多月,黑燕军在途中冻死、累死、病死加起来的减员,差不多过六成,最后仅剩不到四成将卒,抵达秦潼山东北的黄麋原。

这些年,天机学宫造出风焰飞艇,为大规模空中运输提供了一个选择,但要知道,九藩在沥泉聚集战多达两千头凶猛战禽,这些战禽除了装备轻质软甲外,同样装备犀利无比的重膛弩,目的就是要将龙骧军的空中运输线彻底封死。

除非龙骧军还能有第三条快横穿秦潼山的快通道。

秦潼山西麓的腹地,存在第三条快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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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现身在天机学宫,鼓动弟子掀起那惊天动地的声浪,董畴等人在沥泉城即便是捂起耳朵,都能清晰的听到,更何况天机学宫不拘弟子的出身,也注定天机学宫内部,有着太多宗阀的眼线,能随时将聚泉岭生的一切,汇报过来。

董畴还想着等天机学宫弟子都差不多离开聚泉岭之后,再以强大的压力,迫使天机学宫解散,然后将龙骧军及陈海的残余势力,从沥泉、从聚泉岭彻底驱逐出去,但没想到陈海竟然悄然携带归宁侯、宋国夫人过来,蛊惑人心。

起初众人还不以为意,在看到那么多寒门弟子受蛊惑,甚至之前都已经离开聚泉岭的弟子、散修匠师,在听到消息,甚至纷纷返回天机学宫,九藩在沥泉城的执事,就多少有些坐不住,纷纷赶到董畴在沥泉城的行院里来讨主意。

鹤翔军兵败,贺兰剑宗被迫东迁秦潼山,在野孤岭这么一处荒山野岭安身立命,老祖黄岐玮心灰意冷之余,闭关不出,而上万子弟、三十余万族人生存的重担都压在黄氏当代阀主、前鹤翔郡牧黄培义的肩上。

与昔日的大仇董氏合作,不要说贺兰剑宗那些年轻气盛的剑修弟子、黄氏族人了,黄培义内心也是极度挣扎的,然而形势总是比人强。

上万子弟想要潜心修炼,所消耗的资源是极其恐怖的;三四十万族人想要在冰天雪地的雄山绝岭之巅,更是绝无可能。

这几年一直都是黄氏拿旧日宗门的积蓄,从外界购入大量的粮食、药草弥补空缺,但贺兰剑宗积蓄再雄厚,经历此前大挫败,很快就也到坐吃山空的那一天。

到那时候,要怎么办?

四面八方都是强藩,贺兰剑宗能从蓟阳或京畿抢一块休生养息的地盘吗?

九藩以秦潼山北段最精华的潼北府相引诱,黄培义怎么能抵制住诱惑?

黄培义心里也清楚,九藩不可能将大批的精锐战力长期驻守在秦潼山,但又担心他们在解散天机学宫后撤军,龙骧军随时会卷土重来,就需要在潼北府、在沥泉扶植一支能长期压制龙骧军卷土重来的地方宗阀势力。

就目前来说,没有比主持贺兰剑宗及黄氏更好的选择了,黄培义也因此相信董畴这次的诚意。

听天机学宫内线传出来的消息,说陈海赶回聚泉岭,就借宋国夫人及归宁侯的名义,征用天机学宫的弟子组建归宁军对抗九潘联军,黄培义心里则不屑一顾,说道:“归宁军草创,未经历血腥战事的磨砺,难成大器。而退一万步说,我们即便不去攻聚泉岭,只需要将聚泉岭出入通道封死,天机学宫十万弟子以及聚泉岭周边十数万民众,不能从外界输入粮食,又能支撑多久?而龙骧军在京畿仅有十二到十五万兵马,一旦不能从沥泉、从横山调派精锐兵马、物资增援,等西园军及六阀撤出武胜关后,其在京畿的兵马,必会遭到内廷猛烈而致命的打击,他们此时搞这么动作,又有何益?”

此次九藩联军,除了河西董氏、凉雍董氏各出两万精锐之外,就以黄氏出兵最多。

黄培义除了将黄氏最后保留的一万五千余精锐,都从野狐岭调了出来,还从宗门抽调四百余修为皆在辟灵境以上的剑修弟子,组建剑修营下山参战。

四百剑修弟子,都能在四五千步之外御剑杀敌,须臾之间便是千道剑芒、剑气纵横劈斩,即便是道胎境天榜强者,也不要想能正面扛住四百剑修弟子。

虽然黄氏及贺兰剑宗,已经从顶级的宗阀跌落下来,但黄培义内心深处,还是瞧不起龙骧军这种才匆匆崛起十年未满的暴户。

葛玄乔坐在世子董畴的身侧,看到黄培义以及苗氏的宗老,同样也是地榜顶尖人物的苗越,以及其他藩侯势力的代表,似乎都认定世子董畴之前提出的围城断路之策可行,心里想,你们都未曾真正见识过陈海手段,才会如此疏忽大意,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陈海常有出乎众人意料的神奇手段化解危局。

然而葛玄乔最不愿看到河西与龙骧军大打出手,只是他个人言微人轻,不能逆改大局,甚至不得不陪世子董畴到沥泉来,但这样的军议他实在懒得言,更是不愿去提醒世子及众人,要注意陈海绝不会像他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时候有一人匆匆走进大殿,凑到世子董畴身边密语一番。

看到董畴脸微变,葛玄乔问道:“怎么了?”

“河西在秦潼山以西的眼线,注意到龙骧军近日就有十万精锐,正往横山城方向转移。”董畴蹙眉说道。

“十万精锐转移到横山城又能如何,龙骧军这时候大概不会奢望还能凭借风焰飞艇飞越这千里关山吧?”黄培义笑道,他显然不认为千里之外的横山聚集再多的精锐会影响到聚泉岭这边的局面。

第五百五十二章 矿洞

沥泉分内城、外城,沥泉总管府乃沥泉最为核心之机构,主管沥泉军政事务及每年所产四千多万斤淬金铁的分配,权责重大,素来由九藩轮流执掌。

森严的总管府正殿外面,战战兢兢地站着一个老者,只听到殿内“哐当”一声,就听见董畴的怒吼声从大殿里传了出来:“十万只蚂蚁也不可能就此消失掉,何况十万甲卒,再去探。”

紧接着一个面如土色的黑甲校官从大殿中趔趄跑出,紧接着,过不多时一声厉鸣,数十头战禽总管府后面的军营里冲天而起,向西面的秦潼山西麓绝岭深处飞去。

过了一些时候,听到殿中没有其他声音,那老者匆匆召唤了两个伶俐的女侍,轻手轻脚地进殿把地上的狼藉收拾一番,都不敢问一声,也逃了出去。

在武威侯董良闭关潜修的这些年,董畴以世子之尊代掌河西军政事务,二十年间,将河西打理的井井有条,更在益天帝七十九年时,悍然将鹤川郡全郡吞下,逼得贺兰剑宗不得远遁深山老林之中,战绩不可谓不辉煌。

细说起来,这一切也多少是沾了许多陈海的光,但是从陈海自立门户、暗中跟河西对抗以来,河西扩张的步伐就被迫停滞了下来。

连年积弱的天水郡比贺兰剑宗所主导的鹤翔郡不知道要差上多少,可陈海这几年,明里暗里向天水郡输入大量的天机战械,帮助其培养将卒,又解决其北部的蛮患,使得河西百万铁骑顿于天水郡以西,数年都不能再得寸土。

这一次,董畴自认为抓住陈海的死穴,而联合九藩及黄氏威逼天机学宫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在他看来,只要他们能在沥泉卡住龙骧军往京畿增援的脖子,陈海再是神通广大,都绝不可能以十五万残弱之兵,去对抗宿卫军五十万精锐。

而只要姚阀及龙骧军在京畿的十五万残兵,被内廷率宿卫军五十万精锐吃掉,龙骧军就相当是生生被打断一条胳膊。

时变势变,董畴相信到时候,他们即便不强攻聚泉岭,天机学宫也会土崩瓦解,不可能继续维持下去。

没有多少弟子,会跟随前程未明、随时会被其他宗阀扑灭的势力,何况这些弟子,本来对天机学宫就没有效忠的义务。

那样的话,河西不仅能多分得淬金铁料的供应,更能彻底斩断龙骧军的淬金铁料供应。

而以雁荡原千里之地,是无不足养龙骧军四五十万精锐战力了,渐渐的,龙骧军也就不会再是河西的威胁,到时候将陈海再度收服为河西所用,也不是没有可能。

董畴的算计不可谓不深密,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调入横山城的十万龙骧军精锐,一夜之间就失去了踪迹。

十万人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失去踪迹,既然河西潜伏在横山一眼的密间,侦探不到这十万人马的踪迹,那极可能意味着这十万人马,已经进入秦潼山,正往聚泉岭增援而来。

陈海数年前为方便将亿万斤铜铁矿,运出秦潼山,动用大量的人力物资,在秦潼山西麓绝岭深处,沿潼河疏浚水道、兴修大量的栈道、矿寨。

然而从横山到聚泉岭,西麓八百里绝岭雄山,落差有三四千米之高,即便在疏滩河道之后,其中也要经过十二座高逾二三百米的大悬瀑。

从聚泉岭,是由上而下,大量的物资通过大悬瀑附近安装的大量吊轨装置,一节节下运,是要方便一些,但大量的人马、物资,要从下往上运,难度就要增加十倍,效率自然也就要拖慢数倍。

即便是凛冬时节,秦潼山深处的河道都冰封起来,人马可以踩踏河冰而上,但这十二座大悬瀑所造成的瓶颈,使得十万人马加上大量的战械、战马,想要跨越秦潼山进入沥泉,也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而且这十二座大悬瀑,地形相对开阔,实际上都暴露在联军战禽营的攻击之下,龙骧军要做好防范,这都将使得人马的运输拖得更慢。

理论上来说,除非内廷在京畿拖上三五个月,都不对姚阀下手,要不然,陈海从横山调兵,怎么都不可能来得及增援天机学宫,但陈海偏偏就这么做了!

陈海背后的依仗是什么?

董畴再一次彻底看不透陈海的算计是什么,这使得从来都从容自若的他今日陡然失了分寸,心情也变得暴躁难安,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存在问题,却又想不透、想不明白,今天也不知道多少茶具家什遭了殃。

直到夕阳斜斜照下,才有新的探子匆匆来报。

经过一天的搜索,再度确认到龙骧军这十万兵马的行踪,而且跟董畴所料的一样,十万兵马已经进入秦潼山西麓深处了——董畴苦思两个时辰,豁然间想通某个关节,顿时觉得背心都凉透了。

他坐在长案之后,半晌无语。

董畴满脸铁青的让人召八藩代表前来议事,葛玄乔、董潘差不多也同时从百狮岭赶到沥泉总管府,看到董畴在书案上的白纸上力透纸背的写满“矿洞”等字,他们也是一惊。

他们这时候也才算明白陈海的运兵算计到底在哪里!

凉雍苗氏代表苗越、苗子晋,差不多跟黄培义前后脚踏入议事大殿的,看到董畴等人满脸阴郁的坐在大殿之中,气氛极其凝重。

“怎么回事,可有探查到龙骧军十万兵马的行踪?”苗子晋坐到董潘的身边,压着声音问道。

“探查清楚了,十万兵马经过一夜的行军,今日午时出现在黑石峰!”董潘说道。

“怎么可能?”苗子晋听董潘此语,吓得要跳起来。

黑石峰位于横山城以东两百里的秦潼山西麓深处。

对于精锐悍卒而言,即便不乘御战骑,一夜奔行两百里是轻而易举之事,但那是沿平地驰道行军的度,然而从横山城往东就是高低起伏的深山绝岭,难道这十万兵马,个个都会御风飞行的神通?

“矿洞,”董潘将世子董畴的推测说给苗子晋知道,“这几年我们都知道龙骧军在秦潼山深处,开采大量的铜铁矿石,沿潼河水道输入雁荡原筑城——如果这些矿洞不是简单的矿洞,而是已经挖通的深山邃道,龙骧军在秦潼山深处能快运动,就可以解释了!你我也都知道,龙骧军这几年在秦潼山深处兴修栈道、矿寨,都是围绕一座座矿洞所进行的!”

苗子晋身子像是被施中了缚身神通,像冰雕般僵坐在那里,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董畴揉了揉僵的脸说:“倘若潼河沿岸的矿洞都已经挖穿,龙骧军十万精锐可能最快十天之内,就能进入沥泉——诸位对眼下局势可有何意见?”

“怎么可能?”苗氏宗老苗越还是不相信董畴的推测,说道,“要是那一座座石头山彻底的挖通,需要耗用多少人力、物力?”

他们之前没有想到这个可能,因为他们知道挖通一座十里厚的石岩山,难度有多恐怖!

他们之前对秦潼山西麓的地形也有过极深入的研究,知道龙骧军要将秦潼山深处所修断断续续的栈道连通起来,至少需要开挖十座、总计长逾百里的石山邃道才行。

龙骧军这几年怎么可能有余力做这么多的事情?

但是,要不是这种可能,龙骧军一夜之间的行军度为何如此之快,陈海又为何有这样的自信,将十万精锐直接调来增援沥泉?

“陈海惯用奸计惑敌,这次或许又是陈海在虚张声势?”有人小声的说道,“实际上他们可能仅仅打通一两座矿洞,而借此虚张声势,迫使我们退兵?”

“……”众人觉得此人所言极为有理。

在他们看来,龙骧军真要已经将秦潼山西麓的绝岭深山彻底打通连贯起来,动作必定不会小,而他们在沥泉的眼线,怎么都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或许再等两天看看,又或许直接派战禽营,去强袭沿途的矿寨,看看究竟?”苗子晋建议道。

殿堂之内一片死寂,龙骧军这几年对秦潼山深处的矿寨防御极为严密,二十余座矿寨,几乎每座矿寨都有七八具重膛弩防御;此时应该都进一步加强了防御。

这还不算龙骧军同时也有战禽营,能随时快增援这些矿寨,依据矿寨坚固的防垒,对抗他们这边的强袭。

何况真要探明这些矿洞已经彻底打通,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难道要诸阀也派出远征军,增援沥泉?

就算宗阀同意,他们的兵马,如何飞越重重关山进入秦潼山的腹地里来?

商议来商议去,大家都觉得多观察两天,以当前的形势判断,陈海更可能还是在虚张声势,他们不能因为陈海小小的计谋,就乱了阵脚。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东进

秦潼山,绵延千重,拔高万仞,除了出了潼中、潼南、潼北三府核心之地有少许的高山盆地、平坝草原之外,更多则是莽莽荒山、参差重岭。

在这绵延数千里的山脉之中,不乏景色清奇、灵泉涌动的灵天洞府,当然更多的就是飞鸟难渡、覆盖在皑皑冰川下的穷山恶水。

神驼岭就是秦潼山西麓深处,极其不起眼的一处难关,高逾千丈的岭嵴,绵延两百余里,像一把横卧的锋利剑刃,挡在从横山城往沥泉前进的道路上。

潼河水围在神驼岭绕了一个大弯,水道拖延出足有两百多里,然而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在神驼岭的西谷河滩山脚以及东谷河滩山脚,龙骧军这两年各开僻一座铁矿洞,分别开采铁矿石,这两座矿洞竟然在最后一刻是能直接打通的,使得两个点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只有之前的十分之一。

神驼岭东谷河滩上的矿寨里,灯火通明,最先御骑钻出隧道的乐毅,抬头月朗星稀的夜空,战禽营已经提前一步赶到河滩矿寨里守卫,防备敌军有可能突袭过来,打击东进兵马的先头部队。

一架架重膛弩高仰角安装在重型天机战车的顶部,静候着敌军战禽不知道从何处会突然动的俯冲袭击。

聚泉岭传来消息,九藩联军在入夜之前,有数百头战禽离开沥泉城,从聚泉湖北面进入西麓的群山之中,想必绝不会是入秦潼山西麓游山玩水的。

神驼岭隧道深逾二十里,是秦潼山西麓隧道群最深的一座,通过这么深的狭仄岩洞,对乐毅来说,虽然时间不长,感觉上相当的压抑。

很快,乐毅的副将韩謇也从矿洞里钻出来,长吐一口浊气,拍着大腿叹道:“我要是董家世子,绞尽脑汁也绝对想不到,主公他过去几年,竟然就利用开采铜铁矿之机,偷偷摸摸的将神驼岭、黑石峰等飞鸟难渡的天险都挖通了……”

此时奉命东进增援的龙骧军,是以乐毅为主将、韩謇为副将、一直以来都没有在燕州公开露面的第四镇师,主要是以铁崖军第二大营人族兵马部分以及韩謇率领、精绝都护府从北线秘密增援过来的兵马组成。

在秦潼山西麓深处挖掘隧道,一直都是绝密进行的计划。

不要说韩謇等在外领兵的将领事前都不知道细情了,即便西麓深山之中的矿寨主事们,在一个月前、在陈海决心对内廷露出獠牙之前,都还不知道各自负责挖掘的矿洞,都是经过精准勘测定位的,最后一刻是能打通的。

乐毅回头看了一眼先锋将卒正鱼贯而出的洞口,心想也是,以常规的手段,想要在坚硬的岩屋深处,挖掘数丈见方、深二十里的隘道,怎么也要数万人费尽十数年之功才能成,但谁能想象龙骧军在这座矿洞隧道里,就耗用了上百架卷刃车头而已。

这主要还是前期所造的卷刃采矿车不够成熟、消耗过大造成的。

不过以传统的资源去衡量,为开挖秦潼山西麓的隧道车,龙骧军前后共耗用六七百万斤、从鹿城秘密输入的中级淬金铁,也是令人瞠目结舌的一个数字,要不是龙骧军这两年打通北线运输通道,也无法完成这样的壮举。

不等所有前锋将卒都从隘道里钻出来,乐毅、韩謇就先在百余扈卫的簇拥下,赶往下一个聚集点。

这是一座深逾千米、宽两百余米的狭长裂谷,名为铁线谷。

要是不造桥,想要绕开铁线谷,就要在深山老林里多走二三百里崎岖险路。

两边所修的栈道也因为铁线谷而中断,但这种中断是故意的,是有意让敌方斥侯误以为龙骧军在秦潼山深处所修的栈道,都是以各自的矿寨为中心,是断断续续的,绝不会想到陈海这几年所谋划的,就是要在秦潼关之外,开辟第二条贯穿秦潼山的大动脉。

在这一刻,十数架深嵌入铁山崖两侧石壁深处的绞机,正将十数根比成人胳膊还粗、每根都有十数万斤重的精铁链牢牢锁住,悬在悬崖的上空。

两边的辎重兵正将早就准备好的方木,铺到铁链上,能赶在先头部队抵达之前,将铁链桥造成,这样,千里秦潼山道的中段部分,也就彻底贯通了。

*********************

没有人相信龙骧军能悄无声息的打通秦潼山,苗子晋等人都认定陈海是在虚张声势,想要以诈计迫使九藩从沥泉撤兵。

董畴他自己也抱有一丝幻想,焦躁不安的在沥泉城等了两天,但在得知龙骧军增援兵马的先锋,只用三天时间,就快推进到神驼岭、铁线谷之间,他在沥泉城就再也坐不住了。

甚至都不用三天时间,这第一批兵马就能增援到聚泉岭,而到那时,九藩联军在沥泉城甚至连强攻聚泉岭的准备都没有做好。

董畴不管葛玄乔愿不愿意,要他陪同着自己,一起潜入秦潼山西麓深处,与先一步潜入的战禽营汇合,计划寻机从空中强行切断龙骧军往东增援的通道。

他们一路疾行,堪堪在中午时分才赶到铁线谷前,看到铁链桥横空出世,远远看到乐毅、韩謇亲自率先头部队渡过铁链桥,董畴恼怒得要仰天嘶吼,但是铁线谷这边的防备太严密了。

除了正在过桥的上万前锋精锐外,铁线桥的守卫兵马除了百余凶猛战禽、十数重型战车外,陈海还将聚泉岭草草编就的御剑扈卫营也派了出来,守卫着秦潼山深处的这几处要隘。

这一刻,董畴深刻体会到这些年让天机学宫悄无声息吸纳太多的寒门子弟了,一旦以新帝的名义,将这些寒门子弟组织起来,凝聚的力量强大到令人心惊。

除了归宁军所需要的上千名基层武官外,从天机学宫寒门子弟里招募辟灵境剑修,组建的帝妃宫御剑扈卫营的规模,竟然也高达一千人。

要知道河西最为精锐的道衙兵,所编辟灵境以上的武将,也就一千余人而已。

虽然派驻到铁线谷的御剑扈卫军,仅有百人规模,但这些剑修,竟然不要脸的躲在两三寸厚、淬金重盾组成的盾墙之后,加上外围所部署的十数辆轻型重型天机战车,防御力低下的战禽营,想要从空中俯冲下来,撕开御剑扈卫军及天机战车所组成的防线,将铁链桥斩断,得要付出多惨重的代价才成?

何况铁链桥斩断,很快就会接上——董畴相信龙骧军在此应该储备大量的铁链——顶多就能拖延龙骧军增援兵马一两天的时间而已。

董畴只能阴沉着脸,跟身后诸御禽甲卒下令道:

“所有人沿栈道往东找出所有的坑道洞口来,寻找战机,轰塌坑洞……”

董畴不相信陈海能将沿线所有的要隘都守得滴水不漏,杀气凛凛的声音在山谷之中回荡着,令数百御禽锐卒,如惊鸟一般在空中四散开来,向东飞去。

从铁线谷往东还有四座长隧道,隧道两边都有修成的栈道,这时候已经不可能瞒住有心人了。

董畴所率战禽营,作为河西最精锐的战力,甚至优先装备河西最新仿制的数十具重膛弩,攻击力绝对不会弱,而一旦铁了心想摧毁秦潼山深处的隧道坑洞,在没有大股兵马的配合下,仅靠百人规模的御剑扈卫营,想要从外部守住隧道口不受攻击,也是极难。

一波波强袭之后,龙骧军守卫隘道的防御力量,就被迫弃守洞口,撤入隧道坑洞之中。

而在无数剑芒、撼地道符以及诸多冲击性术法神通的攻击下,董畴确认三处洞口垮溃都足有上百米深,甚至还用火焰符法,将碎石烧成岩浆重新冷却成坚固的岩层,才率部继续往西飞去,监视龙骧军增援兵马的动静。

差不多到凌晨时分,监视东面一处垮塌坑洞的斥侯赶过来,汇报垮塌坑洞内出了新的状况,董畴与葛玄乔、董潘率部赶过去,就听见垮塌的坑洞深处,传出来一阵阵轰鸣震动之音,很见就看到一座巨型战车模样的天机战械,从垮塌的坑洞里钻出来,将碎石推开……

那战械体型比重型天机战车还要大上一倍,车前部装载的却是一部有六七米直径的短锥形、快旋转切割岩石的螺旋巨刃,此时以肉眼可见的度,将堆积洞口的落石绞成粉碎。

董畴心中一阵悲凉,他们费了老鼻子劲才轰塌了的洞口,就让这怪异的破岩战械一夜之前就清理出来了?

破岩车很快就缩回隧道坑洞里,董畴知道至少还有十数具重膛弩、百余御剑扈卫营的精锐躲在里面,坑洞口太狭窄的,他们没有办法强攻进去,而龙骧军增援兵马的前锋很快就将抵达这里,他们就算再将洞口轰塌一截下来,顶天也就能拖上小半天的时间而已。

董畴心灰意冷,只能率部先回沥泉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龙骧军增援兵马,每过一刻就往聚泉岭靠近一步,而当乐毅、韩謇率第一部万余规模的先锋战兵,仅用七天时间就进入天机学宫,这就意味着董畴组建九藩联军封锁聚泉岭的计划,实施都没有半个月,就彻彻底底的破产了。

而这时候俞宗虎才顶替文勃源,正式出任宿卫军中郎将,也才将三十万虎啸大营精锐,从燕京城的东面,调入董氏的梅坞堡一线,还正到处收集船舶,准备在河流解冻之后,沿秋野河西进攻打归宁城……

第五百五十四章 对峙

谁都没有想到,龙骧军的增援会来得如此的迅!

谁都没想到,陈海这几年在秦潼山西麓的重重绝岭之间,修成一条衔接沥泉与横山的千里大通道,而诸阀对此竟然毫无察觉!

要不是董畴亲眼看到破岩战车开挖垮塌隧道口的情形,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在深山绝岭里铺筑栈道、架设铁架桥,还相对容易一些,但十六座总长达一百六十里隧道坑洞,都位于岩层深处,要一寸寸的挖开,谁能想象龙骧军前后耗时不到三年就挖成了?

龙骧军的增援来得是如此的迅,九藩联军这时候都还没有完成进攻聚泉岭的最后准备,还刚刚将数千张初级雷系妖兽的鳞皮收集过来,做准备制造辟雷战车,以便将卒能往天机学宫的山门逼近,也计划制造一批重型投石弩,去限制龙骧军所拥有的天机战械的威力。

然而九藩联军这一切准备工作才刚刚展开,天机学宫新编的归宁军加上增援而来的龙骧军第四镇师,总兵马就已经达到二十万。

他们甚至都不明白,龙骧军在天钧城、潼口防备凉雍苗氏、河西董氏的四十万精锐兵马并没有减少,这新增的十万精锐,又是从何而来?

龙骧军增援比预期更早集结过来,九藩联军只能龟缩在沥泉城不出,但京畿平原上,俞宗虎随时会率虎啸大营进攻归宁城,陈海不会给九藩联军任何拖延的机会。

而且双方既然已经到了拔刀相向的地步,陈海自然要彻底废除此前九藩共治沥泉的协议,要将九藩的势力从沥泉、从潼北府、从秦潼山驱逐出去,不会再九藩继续舒舒服服的在天机学宫身上吸血。

益天帝八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陈海留四万归宁军驻守聚泉岭,集结十万龙骧军精锐和六万归宁军新卒分成前后左中右五翼兵马,往数十里外的沥泉城进。

陈海与赵如晦、郭泓判等人站在战车之上,随中军缓缓往前逼近。

九藩联军这几天,也加在沥泉城外修筑防御工事。

一道木栅墙沿着沥泉城西翼的石岭半山脚展开,往绵延有三四十里长,一直延伸到潼河南岸。

西翼石岭不算多险峻,最高处山势也就三四百米,但围绕三座呈“品”字形的主峰,九藩联军在沥泉城外、在木栅墙之后建了三座大营,看旗号这三座城外大营,直接由河西道衙兵、凉雍铁狼军以及贺兰剑宗黄氏族人直接驻守,这也是九藩联军里最强大的三支战力。

在陡峭的岭嵴、山峰之上,九藩联军阀木造塔,放置重膛弩,在冰天雪地里,弩膛口的淬金重锋箭闪烁着夺命的寒芒;在三座大营间,九藩联军也开辟了战车阵地,差不多有二十辆轻重型天机战车部署其间。

这些天机战车,不是九藩额外运送进来的,而是九藩直接储备在沥泉,以防有变的,没想到会用在抵挡龙骧军对沥泉的进攻上。

董畴没有将战禽营部署在前沿阵地上,但从沥泉城到西岭阵地,只有十四五里的距离,随时能像狂暴的雷云覆盖过来,阻断住龙骧军的攻势。

“看来董畴还是抱有幻想啊,以为凭借十万乌合之众,就真能将我们挡在沥泉城以西!”

陈海观望九藩联军在沥泉城外的防御形势,知道董畴还没有彻底绝望,还想着利用沥泉城西翼的这道山岭地形部署防阵,将他们的步伐封锁在沥泉以西。

这样,只要他们能守住沥泉城,阻拦龙骧军增援京畿的计划,董畴的计划就还不算破产。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龙骧军和归宁军,站在西岭主峰之上观战的董畴脸色沉毅,他自然不会轻易认输,虽然进攻聚泉岭、迫使天机学宫解散的计划失败了,但自信还能将沥泉城守住。

甚至他只需要守住沥泉城一个月,给内廷及宿卫军足够的时间,去歼灭龙骧军在京畿的兵马,最后的胜利,必然还是属于他的。

看龙骧军前锋队列,近百辆轻重型天机战车轰隆隆碾转冰雪而来,看着三十多头、**米高的血魔傀儡,每一脚落下,冰冻结实的地面就一阵轻颤,董潘心里有着极深的忧虑:九潘联军真能守住沥泉城吗?

看到龙骧军前锋战兵,进驻对面的山岭修筑简易的出阵地,葛玄乔心里叹息一声,跟董畴说道:“请世子许我再去见一次陈海……”

董畴有心拒绝,现在都到这一步了,还能谈什么?

难不成能让陈海收兵回聚泉岭,看着在京畿的龙骧军被魏子牙、俞宗虎他们连毛带皮的吃个不剩,又或许九藩联军自此解散,任沥泉,任年产四千万斤淬金铁的聚泉岭完全落入龙骧军的控制之下?

到这一步,谁会退让?

然而谈判能够拖延时机,倒也不妨一试。

董畴点点头,示意董潘与葛玄乔一起前去见陈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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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藩与葛玄乔从沥泉城西岭御空而起,直接往陈海中军阵前飞过来。

陈海让封锁中军阵列空域的战禽营让开道,放葛玄乔、董潘过来说话。

“葛真人,好久不见,”陈海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与葛玄乔有兵刃相见的一天,揖礼说道,“我知道葛真人想劝我什么,但看今日之形势,葛真人认为我能放弃姚阀以及在归宁城的十数万兵马,龟缩在聚泉岭,而不攻下沥泉城吗?”

葛玄乔也感慨万千,谁能想象陈海与河西会最终走到这一步,问道:“真没有其他选择了?”

“这些年来,无论是淬金铁料还是天机战械,甚至血魔傀儡,这诸多好处,我都没有独食,分润给九藩,但九藩偏偏还不满足,不思与龙骧军站到一起辅佐帝妃、帝子,清除阉贼、恢复帝治,竟然想出此等毒辣之计,想要切断我龙骧军的命脉,要将我龙骧军十数万兵马、姚氏数十万族人送给内廷屠戮残害,葛真人问我有什么选择?”

陈海袖手而立,目光灼灼的盯着葛玄乔,掷地有声的说道,

“一定要说有什么选择,那就是九藩撤出沥泉,撤出秦潼山,河西也必须放弃秦潼西关,退回到天水郡以西去,我今日或可以念及旧情,放世子董畴一条活路……”

“陈海,九藩此时有十万精锐守沥泉城,你真以为能轻易将沥泉攻下?而这次战事一旦真正揭起,你便是与九藩为敌,你想想看,仅河西就有铁骑百万,即便他日让你夺得燕京城,龙骧军又真能与九藩、与天下为敌?你要知道,你此时轻起兵衅,除了河西在卧龙城的三十万精锐外,凉雍苗氏随时也会集结数十万大军,从榆北城的东北,进攻龙骧军的老巢,你以为你真能抵挡得住?”董潘厉声说道,“你此时收兵回聚泉岭,河西或能与内廷商议,或可放姚阀撤出京畿!”

“董潘啊,你们还是没有看清楚形势啊,既然董藩你与葛真人前来,我也不介意暴露龙骧军的真正实力,好让你们再考虑考虑,”陈海摇了摇头,朝身后喊道,“韩謇,你出来拜见葛真人……”

韩謇乘坐赤狻兽,缓缓上前,给葛玄乔行礼道:“葛真人,多日不见,韩謇有礼了。”

“……”董潘对精绝都护府的诸将不甚熟悉,但也听说过韩氏三杰的姓名,知道在陈海辅助董宁平复西羌国局势时,韩庆元、韩謇、韩文当三人都挥过重要作用。

之后,韩文当随陈海编入龙骧军,而韩謇、韩庆元一直都是精绝都护军的统兵大将。

看葛玄乔的反应,董潘确认眼前身形削瘦的中年将领,果真就是韩氏三杰之一的韩謇。

韩謇竟然出现在聚泉岭!

岂不是说这突然冒出来的十万精锐,实际上精绝都护部的兵马?

又或者说,这意味着董宁已经彻底背叛董氏?

董潘这一刻直觉后背都渗出森然的寒气。

精绝都护府对河西的意义之重大,绝不在沥泉之下,因为河西此时每年能从沥泉廉价获得两百多万斤的中级淬金铁料的供应!

沥泉与鹿城的淬金铁料供应同时掐断,意味着河西每年所得的淬金铁料补给,将立刻从此时六百余万斤骤降到六分之一的水平。

这件事的影响,绝对比九藩联军被陈海歼灭更恶劣,更令河西难以承受,难道沥泉这边的事件还没有解决,河西就组建远征军,横跨万里荒漠,去征讨精绝都护府吗?

董宁怎么可能会为陈海背叛董氏?

这一刻,董潘震惊得几乎都没有办法悬停在空中。

陈海不去管董潘的震惊神色,朝后方挥了挥手,此时董藩才看到在龙骧军的中军阵列里,有八架用轻型战车拖拽的巨型战械,这时候缓缓往前锋阵地出去。

这八架巨型战械,外形跟重膛弩很像,只是长度等尺寸,足足放大了十倍,而放置在拖车之中的巨型弩箭,每一枚长约三米,甚至都比他的胳膊还粗出一倍,简单的说,这就是八具放大十倍的级重膛弩。

董潘看着八架级重膛弩最终安放在龙骧军前锋阵地西翼的山坡之后,弩膛斜指向沥泉城方向的天空。

计算距离,级重膛弩距离九藩联军的前沿阵地,足足有十二里之宽,董潘震惊的心想,难道天机学宫新造的这种巨型战弩,能攻击到十二里之外的目标?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不甘心

董畴在河西执政这么多年,不止擅长攻城略地,对于防守也是有极高的造诣,不管是主持对妖蛮南寇的防御,还是主持吞并鹤翔郡,都罕有败迹。

此时在沥泉城西岭长达数十里的防线之上,以河西道衙兵、凉雍铁狼军以及黄氏子弟兵为主,形成品字形的三处主要防御阵地,还有上百具重膛弩、三十多辆轻重型天机战车,集中部署在三个阵地之间,董潘原先笃定以为不管龙骧军的攻击力有多强,都不要想能轻易撕开九藩联军的防线。

然而看到精绝都护府大将韩謇出现在陈海身边,以及八架级战弩在龙骧军前锋阵地西翼的石岭后一字排开,董潘一时间是震惊得都差点无法在半空稳住身形。

依董潘对陈海的了解,这八架级战弩,绝对不会是虚张声势的,事实上他也认为陈海此时没有必要虚张声势——在沥泉,龙骧军在人数规模上已经占据极大优势了,还需要虚张声势干什么?

再一个,要知道天机连弩、升级版重膛弩、天机战车、风焰飞艇,皆是天机学宫所造,甚至还大量制造能快破岩挖掘坑洞的战械,陈海这时候拿出其他战械出来,董潘不会觉得应该有什么意外。

这些年来,陈海给大家的意外还不够多吗?这么多的意外生,也足以令大家对意外免疫了。

但是,董宁怎么可能会背叛河西?

董潘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这点,但看葛玄乔的神色,似乎又倾向认定应是如此——董宁远嫁西羌国,经历西羌国乱事,后续是葛玄乔代表董氏在鹿城坐镇数年,帮着董宁稳定住精绝都护府的形势,也自然是葛玄乔对董宁的心思最了解。

董宁竟然最终为了陈海,背叛了河西?

董潘心神恍惚地随葛玄乔返回已阵,都没来得及给董畴交代些什么,就听到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传来,众人惊骇看见龙骧军前锋队列之后喷射出八束耀眼的火芒,八支巨锋箭以难以想象的高,往这边半山腰一座石哨塔轰射过来。

下一刻,就觉似有上百道五雷道符同时炸裂开一般,董潘觉得脚下的大地都要被震翻过来,心里惊骇:级战弩的威力未免太强了一些吧?

又或者说这一支支巨锋箭内另藏蹊跷?

董潘往半山腰那座石哨塔所在的位置看去,那里已是被黑紫色升腾的熊熊烈焰以及被猛烈掀起来的乱石、尘土遮闭住,但董畴身边都是修为高深之辈,神识早就透过烟尘,知道不仅那座石哨塔被夷为平地,而石哨塔下面的石崖,都被硬生生轰塌了二三十米。

而那黑紫色的熊熊烈焰中,乱石正被快的烧融。

级战弩仅仅是将巨锋箭抛射到十数里之外,巨锋箭内部另藏蹊跷,每一支巨锋箭,威力竟然堪比一件玄级上品火系法宝瞬间爆裂。

巨锋箭到底是炼入怎样的天机禁制,竟然不需要人为激,就能直接使用?天机学宫又从何时就拥有这样的恐怖战械,却默默无闻的藏着掖着。

这几乎是董畴身边所有人心里的疑惑,也是他们最担心生的事情。

是啊,陈海在组建天机学宫之前,就以擅造天机傀儡战械闻名,即便重膛弩、天机战车以及风焰飞艇的制造秘图,差不多都公布于世了,但谁知道陈海私下里还藏有多少威力强大的战械秘图没有公布出来?

说实话,几乎每一个明窍境剑修都有御剑杀敌于十里之外的神通,但无论是御剑,还是祭御法宝,随着距离的加大,神识对阵法禁制的感应就会变得越弱,灵剑以及法宝远程奔杀的威力也会大幅削弱。

明窍境剑修,在十里之外祭御灵剑,想要斩开一寸厚的淬金铁板,都非易事,更不要想能在十里之外,一剑轰塌二三十米高的石崖了,也许只有葛玄乔这样的道丹境巅峰强者,或能勉强做到这一点。

董畴心中也是如坠冰窟,他本想着依靠着九藩在沥泉的积累,以百余重膛弩、数十辆天机战车,背依沥泉城、筑阵为守,无论如何都能和龙骧军抗衡一阵子,谁能想到级战弩的出现?

黄培义站在董畴身后,心中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甚至震惊得手足都轻颤起来。

怎么会这样?

四年只出不进的生活,物资大量紧缺,令贺兰剑宗处在即将崩溃的边缘,因而在与九藩合谋后,黄氏及贺兰剑宗就迫不及待的将族人迁入潼北府,他们甚至都没有考虑过,九藩联合起来也会对付不了龙骧军。

一个多月时间,黄氏及剑宗诸弟子的亲族,已经大半迁入潼北府,要是这时候他们守不住沥泉城,近二十万族人就将全面暴露在龙骧军的残酷而血腥的报复之下,想撤已经是来不及了。

怎么会是这样?

董畴自谓对龙骧军研究极深,怎么就没有预料到这一幕的生?

然而回应黄培义内心呐喊的,则是龙骧军前锋阵列后又一阵山崩海啸般的呼啸。

这时候苗越等道丹境地榜强者出手了,御剑又快又狠的往巨锋箭斩劈过去,但除了巨锋箭自身所蓄的万钧力道,震得苗越等道丹境地榜强者气血浮动外,巨锋箭受到猛烈的冲击,直接在半空猛烈的炸裂开,一蓬蓬似九狱魔焰的烈炎,往下面的守军阵地洒去。

普通将卒受到巨锋箭炸裂时的猛烈冲击,就被震得七窍流血,来不及避开烈炎,更是被烧得嗷嗷直叫、满地打滚,很快就留下数十具剧烈扭曲的焦尸。

苗越等人这时候脸色大变,他们这些地榜强者虽然都还能勉强封挡七八支巨锋箭,但冲击力太强了,封挡七八支巨锋箭,他们附在灵剑、法宝禁制之中的神魂气息就会被震得松散,需要重新祭炼才行——最关键的问题,就是龙骧军的这八架级战弩,攻势只有七八波就停息吗?

燕州道篆禁制,分为两类,一类炼入法宝阵器之中,需要炼入神魂气息作为激的媒介,然后再牵动真元及天地元气,施展神通;而另一类道篆禁制一经炼成,就处于激活状态,能自牵动天地元气施展神通。

后一种,陈海又称为天机道篆、天机禁制,是展天机傀儡术的基础,在炼有这类天机禁制的阵器、法宝之外,加上有类似关机作用的闭合装置,这就使得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都能使用这一类的阵器、法宝。

风焰匣、箭阵匣等等,都是这一类的阵器、法宝。

要是单纯利用级战弩,攒射十数里外的固定目标,威力都会极有限,而陈海这些年参悟从赤源识海收罗来的炽焰神火阵图,推演出全新的暴炎天机复合禁制,炼入巨锋箭的内部,一旦闭合装置因为猛烈的撞击而破裂,就立即会引冲击性的炽焰神火射流,覆盖强敌。

陈海几经周折,造出这样大杀器是为了对付喜欢密集冲锋的罗刹血魔,没想到还是先要在人族精锐身上试验其威能。

在下一波巨锋箭的空心箭杆内,还填装了数以百计的碎弹片,苗越等人不识其厉害,为了能在己方战阵之前将巨锋箭斩毁,看到级战弩在十数里外射,就横空跨出,祭御灵剑、法宝迎斩过去,但没想到碎弹片像金属风暴一般,随炽焰神火射流笼罩过来。

苗越仗着两道天阶防御道符脱身,只是吓了一身冷汗,南越郡周氏的道丹境宗老周岐圣,半截身子硬生生的被碎弹片撕成粉碎,就连半口气逃了回来。

下一次,就再没有人敢以肉身去挡巨锋箭。

虽然说巨锋箭的度再快,破空飞行十数里,也需要两三息的时间,这对辟灵境甚至通玄境的基层武官而已,只要注意到级战弩的射方向,都能避开炽焰神火射爆及碎弹片的覆盖,但城墙、防垒、哨塔这边的固定目标却没有办法逃避。

甚至那些重型天机战车,在巨锋箭的射杀下,转运躲避也没有那么灵活。

看着前锋阵地那些安放重膛弩的箭塔哨楼,以及一辆辆天机战车,被巨锋箭破裂后的炽焰神火射流所覆盖、摧毁,董畴的心在滴血。

很快两翼就先有联军兵马支撑不住,选择往后撤去。

看着这一幕,董畴面无表情。

他能怎么办?

除非他们果断反攻龙骧军的前锋阵地,要不然他们停留在沥泉城外,就只能被动挨打,最终也逃脱不了覆灭的命运——他们此时在沥泉,哪怕是在兵力,都已经远远不占优势了,而在级战弩面前,沥泉城的城墙与防御法阵,将比纸片还要薄弱!

他们还能怎么办?

葛玄乔苦涩的劝董畴道:“走吧,总不能让河西这两万宗阀弟子,统统葬身在聚泉岭前,你才收手吧?神侯及河西众人会明白此战,非你谋算有误,陈海实在是太妖孽了……”

董畴为组九藩联军,他从秦潼西关带来一万道衙兵,加上战禽营以及之前百狮岭道院的护山道兵及修行弟子加起来,差不多有两万精锐兵马在这里——就算河西兵力再雄厚,也极难承受这么大的损失。

董畴失神的看向十数里外的聚泉湖,聚泉湖的砂矿每年给河西提供了数百万斤的淬金铁。

这些淬金铁冶炼之后,或运回河西,或直接在百狮岭所属的工场里,每年都能制造出三四十辆天机战车、上百具重膛弩以及上百万枚淬金重锋箭,为河西的扩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然而这一切,很快就将要跟河西再无瓜葛了。

这一次,甚至连鹿城那边的淬金铁料供应都要被斩断掉!

“我不甘心,”董畴喃喃地说道,“我不甘心啊……”

然而,他不甘心又能如何?

第五百五十六章 半道

最先放弃阵地,往东撤退的是南越郡周氏的三千精锐。

这一刻,就像是大坝被汹涌的洪水冲开第一个缺口,要是没有一家敢于牺牲,站出来去堵这个缺口,溃堤就已经是势在必成之事了。

龙骧军、归宁城兵力是九藩联军两倍还多,又拥有暴炎巨锋箭这样的大杀器,谁还能胆气在沥泉城外,去阻挡住陈海东进的步伐?

即便需要以血肉之躯,去阻挡龙骧军血与火浇铸的钢铁洪流,大家也都希望是友军先顶上去——这一刻,那些想跟着捡便宜的中小宗阀纷纷放弃阵地,往沥泉城方向撤退,也没有谁想着要跟董畴这个九藩联军名义上的主帅打声招呼。

凉雍苗氏的宗老苗越以及苗子晋等人,看到这一幕,也飞回自家驻守的阵地,安排撤军之事,要不然留两万铁狼军最后孤悬在沥泉城外的阵地上,面对龙骧军、归宁军二十万虎狼之师,填人家牙缝都未必够。

“撤吧!”董畴痛苦的闭上眼睛,他再不甘心,此时也知道大势已去,所谓的九藩联军看似皆是诸家百里选一的精锐,但各怀鬼胎,不能勇力协作,不能血勇守战,说到底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九藩联军只能打顺风仗,是没有办法指望他们敢跟龙骧军打恶战的。

他不撤,就要将手下这两万道衙兵精锐丢在秦潼山,那河西怕是要过三五年才能恢复元气。

要知道河西虽然号称拥有百万铁骑,但最精锐的道衙兵,也只有五万余人而已。

看到九藩联军阵地松动,以归宁军为主的中军阵列未动,但乐毅、韩謇所率的十万龙骧军精锐,兵分前锋、左翼、右翼三路,像三股锥形的钢铁洪流涌动起来,兵锋直指沥泉城而去。

上百辆轻重型天机战车,三十余樽血魔傀儡,混编到三路大军之中,轰隆隆碾压大地,由六百余头巨鹫、铁鳞鹰、狮鹰组成的战禽营,严密保住三路大军的空域,数百头战禽出声如金石般的厉啸,与数万铁骑踩踏大地的声响汇于一处,震慑人心,摧垮九藩联军最后的抵抗意志。

杨巧儿站在山巅,看着这一幕,心绪激荡,跟陈海传念说道:“看到这一幕,我才真正明白有志男儿为何会沉溺于征战天下,唯有以天地为棋局的大气魄,才会有真正的大道心吧?”

陈海转头见杨巧儿的美眸之中,此时竟然满是春|情媚意,没想到如此血腥壮烈的杀伐气象竟让杨巧儿心绪如此的激荡,心想女人的性情还真是千差万别。

陈海伸手虚点,凭空凝聚一缕青玄之气,投入杨巧儿的颅顶。

杨巧儿这一刻就觉得从颅顶到尾椎骨的窍脉,被这缕气息清洗过一遍,这滋味之强烈竟然堪比男女欢爱那一刻的享受,最后这缕气息从灵海秘宫升入她的识海之中,竟然没有消失,而是凝聚成一樽白虎虚影,在她的灵海之中熠熠生辉。

“这是什么?”杨巧儿震惊的问道,她也修炼到明窍境巅峰了,对天地元息的认识颇深,这缕气息绝非天地间天生地成的元气。

“这便是由无尽战意杀魄所凝聚的杀伐兵气,”陈海传念说道,“没想到你的资质,也适合借这杀伐兵气洗炼筋骨、血髓……”

以当世之人的观点,女儿之身杀伐之气太重,绝不是好事,但陈海却没有这些陈腐之念,杨巧儿意志越坚定,都有助他安定天下乱局。

“黄培义率贺兰剑宗弟子、黄氏族兵,直接往潼北府逃去了,”葛同这时候跑过来禀报道,“是不是我率一部兵马,绕过沥泉城,直接追过去?”

“黄培义以为九藩联军吃定天机学宫了,这大半个月,迫不及待的将族人迁入潼北府,你还怕他们能逃得了吗?”陈海微微一笑,认为此时没有必要急于分兵穿插到潼北府去,下令让乐毅、韩謇率部,坚定不移的往沥泉城推进。

经过这些年的经营,除了年产四千万斤的淬金铁料冶炼场外,九藩以及其他大小宗阀,在沥泉城建有大小二三百座工场,而在这工场里谋业生存的匠工,更是多达十数万之多,这才是陈海此战必夺的珍宝。

陈海不想多造杀戮,但也绝不会给九藩破坏工场、胁裹匠工逃走的机会,所以下令乐毅、韩謇所率的前锋、左翼、右翼三路大军,兵锋直接沥泉城,要他们以最快的度往沥泉城穿插,迫使九藩联军的兵马,不敢退入沥泉城,只能往两边的山岭深处逃窜。

当然,九藩在沥泉城外的道院、工坊,也都要全部接管过来,然后以最快的度恢复生产……

**********************

在龙骧军强大的兵势逼迫之外,诸藩兵马最终都未敢逃入沥泉城坚守,而是选择往两翼的高山深谷逃窜,陈海、杨巧儿在入夜之时,就在郭泓判、赵如晦等人的簇拥下进入沥泉城。

而这时候,乐毅继续率前锋五万精锐,在战禽营、御剑扈卫营的护卫下,继续沿潼河南岸,往潼北府城方向推进。

陈海在沥泉城就住了一夜,在确认董畴已经放弃百狮岭道院,率部往潼中府方向撤退,而凉雍铁狼军在苗越、苗子晋等人率领下,连夜越过潼河,往潼北府北面的雷阳谷方向撤去,而其他宗藩的小股精锐逃退的度更快,他就则踏着朦朦晨光,在一小队扈卫的簇拥下,赶往潼北府城,与乐毅所率领的前锋战部汇合。

到这时,他就要以最快的度安定潼北府的形势,打通潼中府连接秦潼东关的通道,进军京畿。

“泓判,潼北形势稍定,我打算由你出知潼北府,兼治沥泉军政事务,对恢复沥泉的军械生产,你有什么想法?”陈海乘御赤狻兽而行,随口问随行的郭泓判,等潼北府形势稍定,他就会率援军进入京畿,与宿卫军进行最后的决战,潼北府这边的事务,就会交给郭泓判、赵如晦他们接手管理。

郭泓判沉吟片晌,正思虑如何回陈海的话,却见陈海此时眉头微蹙,浑身气息像龙虎一般怒涨起来,眼瞳里紫色雷电几乎要跳跃出来,凝视潼河北面的悠悠白云。

片晌之后,郭泓判才感知到有一缕强大锋锐的气息往这边横空掠来。

森森然的剑气,令郭泓判的毛孔都不自主地收缩了起来。

贺兰剑尊黄歧玮!

如此之强的气息,此时让郭泓判唯一能想到的人物,就是黄氏老祖黄歧玮。

看到左右竟然仅有百余扈卫守在陈海的身边,郭泓判吓得汗毛都竖立起来,这时候他们距离前锋军大营还有五十里路程,黄歧玮这一级数的强者,出手击杀甚至比石火雷光都要快,他此时传讯求援,时间必然赶不及。

要是陈海在野外被黄歧玮劫杀,那龙骧军十年绸缪,岂不是都化为一场空?

郭泓判完全不敢想象陈海被刺客的后果,会有多严重。

“主公先走,我与诸扈卫能挡住黄歧玮一段时间。”郭泓判说道。

“黄歧玮修成道胎已经有六百年,筋骨已老,早已不是巅峰盛时,他想要赶在援兵赶到之前,将我劫杀在这荒郊野外,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啊。”陈海舒展筋骨,淡然一笑,没有想着独逃,而将郭泓判他们丢下来去面对黄歧玮这一级数的强敌。

不多时,就看到一道巨剑形状的耀目光华挟着风雷之势冲了过来,陈海让诸扈卫在身后结阵,将郭泓判保护在中间——在陈海看来,郭泓判的价值,可比一名道丹境地榜强者高多了,他则背负着双手,看那道剑芒逼到近前来。

那剑煞光华冲到陈海千步之时,骤然一收,一个身穿褐色袍服、中年形貌的男子现出身形来。

那男子剑眉竖目,手臂及膝,看着陈海傲然,说道:“没有那妖蛟随身,你竟然也敢不逃?”

陈海迎着黄岐玮锐利如剑的目光,气势丝毫不弱地反诘道:“可怜你贺兰剑宗覆灭在际,还如此大言不惭?也难怪贺兰剑宗一年不如一年,以致黄氏最终被河西逐出鹤川。”

早初之时,太微宗甚至只能算是贺兰剑宗的附属宗门,还是到董良手里才真正崛起来,独霸河西;而黄氏及贺兰剑宗到最后更是被赶到穷山恶水之中,生存都成大问题。

这是黄岐玮一生最大的耻辱,却被陈海当面将疮疤血淋淋的揭开来,他怎能忍得?

一道强大无匹的剑意陡然勃,须皆张的黄岐玮打定主意要给陈海一个教训。

“你可要知道,你今日伤我一根汗毛,贺兰剑宗数千子弟、黄氏数十万族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陈海目光灼灼的盯着黄歧玮,他袖手站在那里,甚至都不屑将防御法术施展出来。

“陈侯,廖云崖来助你与黄剑尊一战!”

这时候一道虹芒,从沥泉城方向掠来,廖云崖手持岫云灵剑,站到陈海身侧,共同面对黄歧玮。

华阳宗接到陈海要求结盟的信函,还迟疑了几天,直到确认龙骧军十万精锐进入秦潼山西麓深处,确认陈海在三年时间内,在秦潼山西麓绝岭之中开辟了通道,才决意由廖云崖率两万精锐进入横山,往沥泉增援而来。

华阳宗知道陈海不缺两万兵马,但既然是结盟,共同拥立新帝,出兵的姿态还是要摆出来——廖云崖却是等不得跟大军缓缓前进,留吴景林统领兵马穿越秦潼山,他则先率十数弟子赶往沥泉,想着先见陈海。

廖云崖赶到沥泉城,才知道陈海前脚刚从沥泉出赶往潼北府前阵督战,他也是马不停蹄的追了上来,正赶上贺兰剑尊半道将陈海截住……

第五百五十七章 议降

廖云崖浑身罡气勃,将宽大的袍服撑的激荡不停,一柄岫云灵剑仿佛一头冥思的游龙悬停在半空,一动不动,却透出森然的杀机,随时准备着迎接黄岐玮的惊天一击。

而陈海却将双手藏在袍袖之中,负于身后,闲庭信步的站在那里,似乎这一刻他所面对不是仅凭剑意就能灭人神魂的贺兰剑尊黄歧玮,而是一个舞文弄墨的中年文士。

黄岐玮心说他此时出手,却也有六七成把握毙杀陈海,然而此时杀死陈海又有何益,难道数十万族人,真能逃过龙骧军的血腥报复?

黄歧玮感知到陈海的气息,孤身前来劫道,本意是要将陈海镇慑住,令他不敢对黄氏族人、贺兰剑宗下狠手,谁曾想临到最后,还是他完全没有谈判的资本。

黄歧玮长叹一声,剑意怒张的气势也陡然收敛起来,但他也无意跟陈海多说什么,便袖手踏云而去,竟然连潼北府城都不回,直接往北面的野狐岭飞去。

郭泓判吓了一身冷汗,怅然看向黄歧玮身形消失处的悠悠白云出神,他惊吓之余,脑子都有些木,都没有搞清楚贺兰剑尊因何而来,又因何而走。

“黄歧玮大限将至,然而放不下的还是宗族——之前担心黄氏后继无人,不惜与同门师兄弟翻脸,将谢觉源逼走,此时又担心黄氏灭族,与陈侯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廖云崖感慨道,心想换他是黄歧玮,必然不会顾忌太多,先与他们痛快淋漓的大战一场再说。

陈海也是微微一叹,这时候看到鹤真人率战禽营赶来增援,摊摊手,示意鹤真人来迟,邀廖云崖一起赶往此时已经占领潼河南岸的仓城——这里曾经是西园军清剿秦潼军流匪的中转大仓,陈海一度在此担任仓丞,主持粮食储存、运输以及军械修缮之事。

也可以说从陈海担任潼北仓丞,才种下日后创立天机学宫的种子。

此时乐毅已率五万精锐进驻南岸仓城,随时能够渡河北上,进攻黄族子弟退守北岸的潼北府城。

廖云崖还来得晚了,没有赶上龙骧一日尽破九藩联军的热闹,再想到贺兰剑尊今天来而复去,知道也没有机会参与到进攻潼北府城的战事之中,也是深感遗憾。

廖云崖对陈海是极有信心,但是龙骧军精锐在潼北府进展如此之快,还是令他瞠目结舌。

想当年在潼口残城之下,廖云崖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毅然率领五千同袍军千里驰援,在潼口城下,与龙骧军并肩作战,但最终因为与龙骧军关系过密,他个人声望太高,威胁到吴、周等族对天水郡的统治,在吴澄等人的打压下,廖云崖最终被迫闭关潜修。

然而这三年来,天水郡面对河西强大的压力,急需与龙骧军修复关系,廖云崖才重新得到起用,这次陈海邀华阳宗共立新帝,吴澄等人也是派廖云崖率兵赶来沥泉增援。

是啊,谁能想到仅用三年之功,陈海就在秦潼山西麓深处挖通十数座绝岭,在秦潼关之外,又开辟出一条横穿秦潼山的大通道来?

预料到所谓的九藩联军,在沥泉必败无疑,华阳宗自然也就敢将筹码押到陈海的身上。

之前华阳宗及吴氏、周氏,对陈海及龙骧军处处防备,是担心陈海有吞并天水郡的野心,而此时陈海的野心及势力已经大到拥立新帝、吞并燕州的地步,华阳宗要是还担心龙骧军志在天水郡,就有些贻笑大方了。

陈海请廖云崖到他之前担任仓丞的主事厅里坐下,又让乐毅诸将过来相陪,说起下一步的计划:

“俞宗虎即将对归宁城用兵,此间事了,我便亲自归宁城督战,归宁军、龙骧军也会兵分两路,骑兵及战车营,会从秦潼东关绕道入京畿,甲卒则会溯潼河而上,选择适当地点,乘风焰飞艇过秦潼山东麓。然而在与阉党决一胜负之前,需将河西兵马驱逐出秦潼西关,我希望华阳宗能出兵驱逐河西兵马并驻守秦潼西关,不知此事可不可行?”

“以往仅华阳宗一家,难抵河西百万铁骑,此时华阳宗与龙骧军并立,从石宁城往北到卧龙城,两家陈兵七十万,还不算南面的武藏军,河西还敢不撤兵吗?”廖云崖哈哈笑道。

“好,待秦潼形势稍定,至于帝妃会如何用华阳宗,陈海不敢逾越,胡开什么海口,但沥泉所产淬金铁,华阳宗每年可得四百万斤。”陈海知道廖云崖生性梗直,但要廖云崖说服吴澄等人,将华阳宗彻底的绑上他们的战车,筹码不能开低了。

这几年要不是龙骧军私下相售,华阳宗网罗天水郡千里之地,每年仅能炼就三四十万斤淬金铁料,此时不过是与龙骧军结盟、共立新帝,所得淬金铁料就能骤增十倍,廖云崖相信此时就是赶吴澄他们下车,他们也会死赖着不下的。

****************

次日,黄培义在十数子弟的陪同下,渡河入仓城议降。

想黄培义担任鹤翔军都护将军,执掌鹤川郡数十年,虽然最终还是被河西铁骑驱逐出郡,但也有威势在身,谁曾想有朝一天,他会亲自渡河议降?

事情到这一步,陈海希望能尽快将黄氏及贺兰剑宗的势力融入龙骧军、归宁军,不会再想着去羞辱黄培义。

黄培义渡河之时,陈海亲率乐毅、郭泓判、廖云崖、纪元任等人,出仓城相迎,礼遇有加的将黄培义及随行人员,迎到仓城的司丞主事厅商谈收编之事。

“此番受奸人蛊惑,竟然痴心妄想欲对天机学宫擅动刀兵,每每想来也是羞愧万分,只望陈侯能大度相容。”

黄培义坐下之后,姿态就放得如此之低,也令参加谈判的乐毅、纪元任等人颇为意外,他们还以为黄氏会态度强硬,甚至不惜做出鱼死网破之势,以争取更有利的受降条件。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想我当年也是错信文勃源、赵忠等奸臣,差不多沦为他们屠戮宗阀、害死帝君的帮凶,黄侯莫要太过自责,”陈海说道,“当务之急,我们还是齐心协力,驱逐窃占燕京城的阉贼之流,护送归宁侯与帝妃还京,继任大统……”

“这是理所当然之事。而倘若能稍赎前罪,黄培义愿听从陈侯的差遣,以效犬马之劳……”黄培义说道。

见黄培义一脸的诚恳,廖云崖心里都只是笑笑,没想到黄培义身为一族阀主,谄媚起来倒是令人鸡皮疙瘩都要立起来,但说到底黄培义还是见风使舵之人,此时看内廷坐拥宿卫军五十万精锐,龙骧军在京畿仅有十五万新编之军,但潼北府的形势稳定之后,此间二十万精锐,就能以最快的度越过秦潼山东麓绝岭,进入京畿,此时黄氏一族再不将筹码押到陈海的身上,难道等陈海出兵,将黄氏一族最后这点精锐都屠灭吗?

“归宁军新成,尚无老成持谋之帅统御,我想黄侯能勉为其难,担任归宁军中郎将一职,规训这些还不知道怎么受规矩的将卒。”陈海说道。

“啊……”黄培义都难以相信陈海所说的话是真的,他前一刻都还担心黄氏最后那点精锐会被陈海无情的屠灭掉,谁想到这一刻,陈海竟然要让他统领新编的归宁军?

这事太令黄培义觉得难以思议,都不知道怎么回应陈海的话,又担心陈海说这话,只是试探他的野心而已。

“野狐岭非养人之地,而潼北府的土地皆有所属,黄氏族人迁过来,会有争地之扰,不是安顿地方的良策,”陈海又慢条理丝的说道,“倒是雁荡原还有大片的肥沃荒地没有开辟,龙骧军可以助黄氏族人迁过去安置,不知道黄侯意下如何?”

黄培义眸子猛然一敛,陈海是要将归宁军中郎将这一要职委给他黄培义,也会同意黄氏精锐子弟编入归宁军或龙骧军担任要职,但前提条件就是要黄培义将黄氏及贺兰剑宗其他核心弟子的亲族迁到雁荡原充当人质,确保贺兰剑宗从此往后,再不会有反复,要不然其迁到雁荡原的亲族必然会遭到血腥报复!

“倘若黄侯难以取舍,可以回去跟剑尊前辈商议,我三天后才会护送帝妃赶往归宁城。”陈海说道,言外之意可以留三天时间给黄培义、黄歧玮考虑。

“不用了,黄氏族人能托庇于陈侯翼下,是他们的幸运,培义怎会拒绝?”黄培义喟然叹道,认可陈海开出的受降条件。

事实上,他在踏入潼北仓城之前就已经意料到,陈海不会容黄氏再以独力的势力存在下去,西迁黄氏族人可能还只是第一步,之后他父亲及其他黄氏宗老都要6续辞去贺兰剑宗掌教、护法、执法等事,以示贺兰剑宗再也不是黄氏之剑宗,而是越世俗事务及权势之外、纯粹的剑修宗门。

也或许如此,才是黄氏更好的生存之道,毕竟黄氏并没有鲸吞天下的野心,陈海有朝一日,真能夺得天下,黄氏一族还愁在这帝国之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黄氏出野狐岭,占据潼北府城,还从地方征蓦数千民壮,将兵力扩编到两万有余。这两万兵马,一部分拆散编入龙骧军第四镇师,一部分由廖云崖收编到天水郡兵之中;而黄培义则携带贺兰剑宗四百弟子,接掌归宁军中郎将一职。

黄培义随陈海到沥泉城参见过帝妃杨氏,之后就立刻率前锋一万甲卒,乘坐风焰飞艇,横跨秦潼山,增援正受俞宗虎虎啸大营三十万精锐逼迫的归宁城……

第四百五十八章 战起

隆冬天寒,滴水成冰,燕京进入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屠、容等京郡六阀上百万子弟、族人,终于都从武胜关撤出京畿;同时还有数百万受战事惊吓的民众,背井离乡,外逃躲避兵灾。

宗阀势力的极盛象征,神陵山学宫,祭酒、教习、弟子也都全部撤空,彻底落入宿卫军的控制之下,内廷此时极有默契的暗中放松对燕京城的管制。

此前被困燕京城的诸阀子弟、扈卫,66续续有十数万人,这时候或明或暗,都能通过赎买,也都逃离燕京城——而宿卫军也因此暗中搜刮大量的资源,用于加强军备。

唯有穷困潦倒的旁系子弟以及中小宗阀的族人,拿不出钱财去换一张特别路引,还是被困在燕京城里动弹不得。

益天帝八十三年年关即至的最后几天,西园军则开始收缩武胜关外围的防线。将数十座防垒彻底摧毁后,同时将十数驻兵都撤回武胜关,如此一来,就宣告着西园军彻底放弃对武胜关以南、京北地域的控制。

武胜关议事殿中,卫王冠带蟒袍坐在正中,看着屠缺他们商讨最后撤出武胜关的细节,心中感慨万千。

此时九藩联军未经血战就被龙骧军驱散的消息,也已经传到武胜关中,谁能想到陈海在过去三年间,竟然在重重绝岭的秦潼山西麓之间,修筑出一道能容十万精锐快通过的大道?

九藩联军的溃败,意味着陈海经沥泉、潼北府、潼中府、秦潼东关增援京畿的通道彻底打通,意味着最多高达二十万龙骧军、归宁军甲卒,随时都能增援归宁城。

而此时天水郡兵也举起讨伐逆贼、削除强藩的旗帜,跟龙骧军站到一起,同时由吴澄、廖云崖率部从两翼逼近秦潼西关,势要迫使董家世子董畴放弃秦潼西关,率部撤回河西去。

这意味着内廷借河西压制龙骧军的计划,破产了大半。

这时候卫王怀疑,六阀撤出京畿还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心想着等掌握宿卫军的内廷势力让龙骧军彻底击败后,他们还有再回京畿的机会吗?

卫王虽然被屠缺他们当成摆饰,但屠缺他们聚在殿前讨论天机学宫刚刚崭露头角的破岩战车、级膛弩与暴炎重锋箭等天机战械,卫王不是听不懂,心想宿卫军要是野战不能胜,以乾元无极大阵大概也不能阻挡龙骧军的兵锋,守住燕京城吧?

想到这里,卫王就不禁意兴阑珊,想着诸事岂由着屠缺他们去折腾,他就想退回寝室休息去,但就卫王起身要离开大殿之时,一名侍卫拿着一卷龙纹帛书匆匆走进来。

屠缺接过帛书展开一看,脸色登时就黑了下来,与众人传阅一番,最后才递给卫王。

卫王接过那明黄色的龙纹锦书,先映入他眼帘那力透帛书的几字,就他让陷入僵滞,喃喃自语道:“代帝子归宁侯讨阉贼传檄天下书……”

这封帛书,代表着陈海终于以归宁侯的名义,对魏子牙、赵忠、俞宗虎等人宣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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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氏归附,代表着聚泉岭、沥泉以及潼北府完全落入龙骧军的掌控之中,陈海使郭泓判、赵如晦留在潼北府居中协调,他则在廖云崖率部从潼中府往秦潼西关进逼之际,携帝妃杨巧儿及归宁侯赢累,跨越秦潼山东麓的巍峨群岭,再次进入京畿,主持与宿卫军的最后战事。

此时,乐毅、韩謇已经率十万龙骧军精锐,经潼北府进驻秦潼东关,控制玉廷岭以南的京西地区;而归宁军由在黄培义的率领下,借助二十艘风焰飞艇,以平均每天五千人次的度,快填入以归宁城为核心的秋野河防线之中,正面对抗俞宗虎所率虎啸大营的进逼。

陈海赶到玉庭城,就将他代归宁侯所写的讨逆檄文,要求驿卒以最快的度传到各郡去。

姚出云当时对此还是有些疑虑的,特地找到陈海相劝:“眼下燕京城迟迟没有益天帝驾崩的消息传来,我们现在就传檄天下,怕是有朝一日陷入被动。”

陈海当时跟姚出去解释道:

“此时君帝在或不在都已经不是关键,就算是内廷能让人假冒帝君,我们自然也能有一万种方式来证明帝君是假冒的。六阀底蕴深厚,兼之他们此前也依附于英王赢述在蓟阳郡也经营了数年,迁出京畿平原之后,暂时还能保持住根基不溃,但京畿平原数以千计中小宗阀、宗族,他们能有多少选择?自从六阀开始北迁后,就不断有小宗阀向我们寻求庇护,但这也仅限于玉庭山两翼之地,而我们此时若不再举起大旗,果断对宿卫军开战,京北、京东、京南的中小宗阀,走投无路、又受宿卫军的兵知威胁,难保不会投向内廷……”

虽然姚出云此时还是姚氏阀主,但他也知道论决断及谋算,他还是差出陈海太多,此前他便是绞尽脑汁,都没有想明白,陈海怎么就能利用三年不到的时间,在秦潼山深处开辟出千里大通道来?

这也令董氏为的九藩联军,彻底沦为一出闹剧跟笑话。

即便他觉得有些冒险,还是一切都以陈海的决断执行。

而玉庭城举起大旗之后,形势也恰如陈海所料,每日都会有成百上千的中小宗阀弟子赶来投靠。

陈海无论兵力多寡,所投靠过来的宗阀子弟、民众,择其精壮,都先编入归宁军。

陈海以黄培义为归宁军中郎将,又安排姚志、姚出秋为副将,将归宁军总管府设于归宁城,又使纪元任、葛同等担任归宁军总管府司马、长史等职,继续扩大归宁军的规模。

陈海以归宁侯的名义,重新定立新的年号,腊月过后,便是以新年号计年的归宁元年,而此时归宁军则迅扩充到二十万兵马。

虽然这些兵马只是新编,战斗力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检验,却是中小宗阀及燕州寒庶子弟的力量凝聚所在,陈海前期只希望他们能守住归宁城,不让俞宗虎有机会率部突入京西附地;而天罡雷狱阵等帝国重器,也都移交给归宁军接管。

陈海则亲自率领由姚氏族卫扩编而来的龙骧军第三镇师,越过秋野河,进入京北地区,往武胜关而去。

西园军后撤在即,武胜关是京畿平原北部最为重要的关卡,也是控制京北地区的要害——即便是明面上,陈海都不应该坐视武胜关落入宿卫军之手。

西园军还没有完全撤走,陈海率部在武胜关南面五十里外的铁城岭脚下扎下营寨,就等着武胜关成为空城,他再派兵进去,将这京畿平原北面最重要的门户控制到手中。

在空中盘旋的铁鳞鹰,也将武胜关内的一举一动都呈现到了陈海的眼前。

武胜关不是简单的一座关城,而是由大燕帝国在燕山中麓大裂谷内修筑的十数座关寨组成,西园军也不会将十数座关寨统统都放弃掉,为了能让龙骧军与宿卫军放弃一搏,他们会将武胜关最南侧的三座关城放弃掉。

这三座关城,组成武胜关的南关,能从燕山的南坡,关闭蓟阳郡进入京畿的通道,当然,宿卫军或龙骧军,倘若不能夺取北面的中关、北关,也不能进入六阀暂避的蓟阳郡。

武胜关的南关三座可谓天险的城寨之内,就只剩数万甲卒未走,似乎还不甘心彻底放弃从蓟阳郡进入京畿的唯一通道。

不过,时间是站在陈海这一边的。

龙骧军此时已经控制雁荡原、秦潼山以及京西地区,三四十万大军的补给暂时就不成问题,与天水郡华阳宗已经结盟,此时正派人进入秦川郡,与问情宗进行密谈,形势不会更恶势,但对于内廷,时间就没有那么宽松了。

六阀北撤,不仅先占据蓟阳郡,还将通过蓟阳郡往东进入历川郡北部、中部地区,填满俞宗虎率部离开历川郡之后留下来的空间;而同时六阀北撤,将京畿平原大量的储食都捋掠一空,内廷所辖五十万大军,每日消耗军粮就要一百五十万斤,即便宿卫军所控制的几座大仓能支撑到一段时间,但他们失去绝大多数中小宗阀的支持,兼之京北、京东、京南地区的官僚系统已经崩溃,在几座大仓消耗一空之后,他们还能从京畿地区收刮到更多的粮食及其他物资吗?

而在这种情形,他们还不能让陈海夺走武胜关,彻底控制京北地区。

看到陈海率部北上欲夺武胜关,赵忠即从燕京城点齐十万精锐,又与虎啸大营副将俞浩德所率的五万精锐汇合,挥师北上,奔武胜关而来。

虽然赵忠、俞浩德都确信西园军更愿意将武胜关交到他们手里,但龙骧军的动作更快,抢先占据北进武胜关的必经之路铁城岭,他们倘若想率部绕行,必然将侧翼暴露在龙骧军兵锋之下。

赵忠、俞浩然无计可施,便决意趁龙骧军在铁城岭立足未稳之际动攻击,他们也相信,由姚氏族卫与十万降卒仓促混编而成的龙骧军第三镇师,战斗力也相当有限,并不足为惧……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不许胜

铁城岭位于武胜关南侧五十里外,作为燕山的余势,称不上太高,地势却极为险要,而从铁城岭往西到拐子山之间,有宽达二三十里的豁口,是进入武胜关的必经之地。

铁城岭本身也处在武胜关防御体系之内,原本也建有坚固的城池,但在西园军北撤之后,铁城岭的西麓城池,就被摧毁掉了,防御法阵撤去不说,刻有无数固城符篆的城墙基座也被摧毁,就剩下断断续续的残城矗立在寒风之中,还有数万饥民被遗弃在城中嗷嗷待哺。

龙骧军赶在宿卫军之前,进驻铁城岭西麓的残城,宿卫军倘若不想侧翼暴露在龙骧军的兵锋之下,就必须要将龙骧军歼灭,或将龙骧军从铁城岭西麓驱逐出去,才能顺利抵达他们此行的最终目地武胜关。

料定陈海所率的龙骧军第三镇师,乃姚氏族人与降卒新编而得,未经历铁与血的淬炼,战力有限,而且在铁城岭也是立足未稳,赵忠、俞浩然于归宁元年正月十九日,悍然率十五万精锐,对铁城岭起进攻。

眼下正是数九寒天,黑色的土地冻得如同金石一般坚硬,

陈海站在残城之上,抱臂看着宿卫军十五万大军,准备从东南、正南两个方向,往铁城岭残城攻来,他削瘦的脸像礁石一般,完全不在乎敌军像巨浪一般猛扑过来。

除了四妖与苍遗外,姚文瑾作为第三镇师的都尉,此时也站在陈海的身边,解释他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文勃源、赵忠等人经营凤雏大营也有好些年了,但论兵势,你看着从正面攻来的十万凤雏精锐,气势可要比从侧翼进攻的五万虎啸精锐,弱得多了。我打算分一部兵马,从侧翼挡住俞浩德所部,集中力量,以最快的度将赵忠所部从正面击垮……”

“这一仗,你来指挥,许败不许胜。”陈海袖手说道。

“啊!”姚文瑾震惊的看向陈海,不知道陈海会如此决定。

“你自己看吧。”陈海直接将一道玄光打入姚文瑾的识海,姚文瑾内视识海,就见所呈现的是一座漫无边际的乱石滩,有一道长达数十里、深不见底的裂痕出现在乱石滩的深处,有阵阵血色雾气从裂痕里涌出来,似乎隐隐还能听着鬼哭狼嚎的尖啸……

姚文瑾愣怔在那里,难以置信的问陈海:“血云荒地进入燕州的口子,已经在黑山那边打开了吗?”

“还没有彻底打开,至少血魔还不能直接闯入燕州,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陈海深吸一口气,说道,“所以这一战的目标,要不动声色的让宿卫军胜后顺利接手武胜关?”

“是要将宿卫军逼到蓟阳郡西部去吗?”姚文瑾问道。

陈海点点头,榆城岭是一处缺口,但蓟阳郡西翼、秦潼山北麓往凉雍延伸过去的余脉,像黄麋原以及更北面的赤峰山,地势都谈不上有多险峻,需要有精锐兵马去堵那里的缺口。

所以此战陈海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将大股的宿卫兵吸引到京北地区,让他们去占据武胜关,为了就是方便将来能逼他们从武胜关逃离京畿。

龙骧军一家独大之后,西园军不会跟宿卫军血战,但也不会放宿卫军,特别是俞宗虎有机会去历川,最大的可能还是将宿卫军让到黄麋原去。

姚文瑾了解到陈海的意图,苦笑道:“想胜不难,想要不动声色的败,还不能自伤筋骨,这就可难了。”

陈海脸色阴郁的说道:“第三镇师也是草草编成,未经铁与血的淬炼,你便当是一场练兵吧……”

姚文瑾点头应下,便专注的去指挥战事。

军鼓鸣角声连连响起,就见南面凤雏大营的十个千人队,东面虎啸大营的三个千人队出列,往铁城岭残城进逼过来。

这些年来即便燕州不是所有的军队都经历重膛弩与天机战车的洗炼,但重膛弩与天机战车结合的攻击方式,已早深入人心了,迫使军人变革传统的战术。

即便凤雏大营成立以来没有经历什么血腥战事,但见其十个千人队,战斗阵形,也是更密切的跟盾车、天机战车结合起来,以相对松散的阵列往前推进。

这样的阵形,虽然不利于传统的甲卒对冲,但能更效的防止重膛弩的密集扫射,也能更有效让己方的重膛弩挥更大威力出来——退一万步说,在重膛弩的密集扫射之下,即便有防御道符,密集阵形又能持续多久不垮溃?

看凤雏大营兵马,士气虽然较弱,但也能看出文勃源在世时,也没少对他们用新的战术进行操练。

相比较而言,第三镇师由姚氏族兵与降卒混编而成,对新战术的适应则要更差一些,好在他们是采取守势。

陈海、苍遗与四妖不会轻易出手,这时候天地元气也早就彻底混乱起来,他们出手,所挥的作用也是有限,毕竟苍遗即便恢复真身,也难以抵挡赵忠身边两百剑侍结阵出手,他们仅仅安静的站在城墙之上观战,今天的战场指挥也是姚文瑾。

姚文瑾利用两天时间,紧急修缮了铁城岭城墙,但宿卫军也批量装备投石弩、天机战车、重膛弩等战械,仅仅守御城墙是远远不足的,城墙仅仅是放置重膛弩、投石弩的阵地,姚文瑾在东城与南城的外侧,挖掘壕沟、夯土筑造矮护墙,形成新的多层次的防御阵地,以应对敌军的冲击。

由于阵地相对狭窄,姚文瑾也只是在城外阵地总共部署四万兵马,更多的兵马作为预备队,留在残城之内,准备轮替上阵。

考虑到虎啸大营皆是这些年随俞宗虎南征北战的百战精锐,普通将卒的作战经验都极丰富,姚文瑾从南城多调了两具重膛弩,加强虎啸大营进攻的东城。

就见虎啸大营三个千人队,除了六辆轻型天机战车外,还将四十多辆盾车密集排布在阵前,形成一道能封堵淬金箭雨的盾墙,将身后的同袍牢牢护住。

宿卫军的淬金重锋箭储物有限,六辆轻型天机战车顶端所安载的重膛弩没有咆哮,却见几架配重式投石弩跟随着千人队缓缓往进,甚至在行进过程中,就不断抛射泥丸弹,以校准方位。

姚文瑾此时重点加强保护重膛弩阵地,将多层圆木扎制的木排,搭覆到重膛弩阵地的遮棚之前,继续加覆草土,以减轻石弹的冲击,看敌军校准抛石弩的试射,他们的目标也是想先尽可能多的摧毁这边的重膛弩。

这一刻,激烈的战斗气氛像翻腾的晨雾一般,在这数里方圆的残城外围展开,龙骧军第三镇师的将卒,多为凤雏大营的降卒,他们面对昔日的同袍,心绪复杂,紧紧握住冰凉的战矛、战戟,任由那刺骨的冰凉稳住内心的焦躁跟不安。

城头的重膛弩终于轰然响起,仿佛大雨倾盆而至,狠狠的往两面的敌阵同时倾泄而去,第一波淬金重锋箭,多射在敌阵前列的盾车上。

盾车所竖的巨盾,也是用淬金铁所铸,因为结构是相对简单、能用车架子推上战场移动的巨盾,因而能比战车的护甲铸造得更坚厚。

一寸厚的淬金盾,在淬金重锋箭的攒射下,激溅出阵阵火花,短时间内却没有被撕裂的迹象。

内廷所控制的墨甲司甚至在铸造这些淬金盾时,还刻画了盾甲道篆在上面,使淬金盾变得倍加坚固,这种淬金盾防御力相对于一尺半厚的精锻铸铁板,想要击碎、击穿,不是易事。

俞浩然也是确认龙骧军第三镇师没有携带曾在沥泉战场出现过的级膛弩出战,知道仅凭三千人,不可能将龙骧军在东城的防线撕开,这时候果断下令,令两千甲骑从左翼出列进入战场。

这两青狡甲骑先是在己方前锋阵列之后,慢慢加,在推进到距离东城阵地不足五百步时,就迅分作两队,从侧翼以不可挡之势向东城阵地猛扑过去。

矫健的青狡战骑仰天长嘶,后蹄一登,临时夯土筑成的矮护墙、濠沟,根本挡不住这些精良战骑,让两千甲骑直接冲入阵中,双方短兵相接,血腥厮杀起来。

这时候可以看出虎啸大营的强悍来,姚文瑾派出两队由姚氏族卫为主的精锐,才能两千甲骑打退下去,稳住东城阵城没有被敌军践踏翻。

而敌军六辆轻型战阵,散到两翼,从甲骑践踏出来的护墙缺口,疯狂扫射,给东城阵地上的将卒造成很大的伤亡。

相比较而言,南面战场上赵忠所部的凤雏大营兵马表现则偏中规中矩,远没有俞浩德所部这么灵活、强悍,被南城阵地上的龙骧军将卒压制在一道缓坡之后,没有出色的表现。

当然,出现这种情况,也跟姚文瑾最初想集中力量先打溃赵忠所部兵马的计划有关,以致姚文瑾将第三镇师仅有的十二辆轻重型天机战车,都部署在南城阵地上,战事真正打起来,他将两辆重型天机战车、六辆轻型战车调到东城阵地,才勉强将俞浩然所部的攻势压制住。

然而最令姚文瑾憋屈的,就是陈海许他战败不许他战胜,即便看到好的时机也不能打反攻,只能不断的将预备将卒轮替调入阵地血与火的淬炼,被动防守着,等到淬金重锋箭耗尽的那一刻,再选择沿铁城岭南麓往西撤退……

第五百六十章 引蛇出洞

一场鏖战直到日头落山这才收住,龙骧军第三镇师经历了几番波折,才堪堪扛住而来虎啸精锐从东面如潮水般的攻势,淬金重锋箭已经耗尽,西麓残城被打出更多、更大的缺口,之前草草抢先的阵地工事也已经面目全非,第三镇师被迫趁夜,沿铁城岭南麓往西收缩,将铁城岭西麓这处进入武胜关的要冲之地,让给宿卫军。

看龙骧军第三镇师兵马的阵脚未稳,而己方经历一天的苦战,伤亡不小,将卒也疲惫不堪,特别是赵忠更急于去占武胜关,并无意率部追击,俞浩德也只能颓然放弃衔尾追击的念头。

当然,更主要的还是俞浩然觉得龙骧军今天打得太疲软了,只是依据东城、南城的阵地被动防守,连一次像样的反攻都没有打出来,难道真是这部分兵马是姚阀子弟与降卒草草混编而成,战力有限?

俞浩德正疑虑间,数十道虹光远远掠来,就见赵忠在诸剑侍的簇拥下赶了过来。

赵忠收起灵剑,从云头降落下来,得意洋洋的说道:“世人皆吹嘘陈海用兵如神,战无不胜,但以今日观之,他也不过尔尔,还不是在我宿卫军之下损兵折将而逃?”

俞浩德心里一笑,心想倘若皆是凤雏大营的兵马,谁胜谁负也未可知了。

况且,依他久经战阵的眼光,自然能看出今日一战看上去惨烈,但是龙骧军损失却并不是很多,五千人的伤亡应该就是极限了,然而赵忠地位还在俞帅之上,俞浩德心里瞧不起赵忠,却不会当面顶撞他。

好在通向武胜关的道路,已经完全打通,西园军看到这边将龙骧军击退,也将最后不多的兵马,从南三关撤出,接下来,赵忠亲自率十万大军去接收武胜关南三关,而俞浩德率五万精锐驻守铁城岭,差不多就能将京北地区抓在他们的掌握之下,然而此战最终还是要看双方对秋野河的争夺。

送赵忠率一部兵马先赶往武胜关而去,俞浩德执辔站在铁城岭的西峰之巅,看着星辰浩渺的夜空,这时候斥侯传探陈海已经率龙骧军第三镇师,往南面的归宁城收缩,他禁不住会想,要是如此轻易就放弃对武胜关的争夺,那陈海之前率十数万兵马越过秋野河悍然北上的意义又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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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骧军第三镇师趁夜往南收缩,无功而返,又有不少伤亡,好不容易补充进来的天机战车、重膛弩此战也损失逾半,令上下将卒的士气很低沉。

陈海乘御赤狻骑,随中军缓缓南行,姚文瑾还要不断通过总哨官,与外围的斥侯联系,确认敌军的动向,担心敌军趁他们士气低迷之前猛扑过来。

当然令姚文瑾心里更羞愧的,还是这场仗虽然陈海许败不许胜,但最终撤下来时的伤亡,还是要远远过他最初的预估,将卒在阵地上所表现的韧性不足,甚至东城阵地还有几次被俞宗虎麾下的虎啸精锐打崩溃,动用预备兵马,才勉强稳住阵脚。

看陈海眺望远方的夜空,不作声,姚文瑾驱骑过去检讨:“我终究还是有很强的不足,练兵不够踏实,以致今天很多地方都出了纰漏。”

陈海挥挥手,笑道:“不怪你,练兵的时间还是太少了,能打成这样子,实属不错了,十七叔、姚轩,表现都很英勇啊……”

姚启泰、姚轩父子御骑随行,听到陈海夸赞,有些难以承受。

想当初姚启泰任太尉府左司丞时,陈海在西园伏蛟岭练兵,他当时还借权势想要欺压陈海,谁曾想这几年的时间过去,他父子二人只能望其项背了。

虽然陈海没有提起旧事,在龙骧军第三镇师之时,用姚启泰为军司马,辅佐姚文瑾处理军务,权职可谓不轻,但姚启泰并不确定陈海是否真对旧事毫无芥蒂,这段日子来,心里也颇为忐忑。

听到陈海提及自己,姚启泰便驱骑上前,献策道:“我们这次没能夺下武胜关,就这样草草收兵,怕是有伤将卒士气,我觉得第三镇师应在京北地区驻扎下来,形成一个钉子,牢牢将宿卫军这十五万人钉死在这里,借京畿西北的地形,与之纠缠,以战练兵,才能让第三镇师的将卒尽快成长起来——而京畿西北与秦潼关,可以说是归宁城的两翼,往来方便,同时迫使宿卫军将兵马更大范围的展开,僵持下去,形势也将有利于我。”

陈海点点头,倘若往生骨塔已经开始运作,倘若不是已经有大批的魔兵开始往两域裂隙处聚集,姚启泰的策略将更稳妥一些。

姚氏这些年韬光养晦,嫡系子弟里仅有姚启泰不多的人在朝堂、西园军任职,真正有统兵将才的,也就姚启泰等不多的人,姚泰和等人,修为虽强,但说到统兵打仗,以及治理俗务,反倒是不如姚启泰。

然而也亏得姚文瑾经历一番生死大劫,姚氏才算是真正有挑大梁的人物出现。

看着姚启泰满是希望所献之策能被采纳的眼神,陈海微微一笑,说道:“十七叔或许不知,这一仗是我要文瑾叔只能打败不能打胜……”

“啊!”姚启泰也感觉姚文瑾白天用兵太束手束脚了,但想着他与陈海之间的间隙,战时也没有多言语什么,没想到竟然是陈海故意而为之。

“……”陈海微微一笑说道,“我要不亲率十五万兵马往武胜关而去,又怎能将十五万宿卫军从梅坞堡、燕京城一线引出来?”

“引蛇出洞?”姚启泰震惊的问道。

“不错,”陈海说道,“下一步我们将直扑梅坞堡,将俞宗虎所部主力盯在梅坞堡,以确保乐毅、韩謇能率第四镇军,以最快的度从京南地区绕到燕京城以东,抢占神陵山!”

“……”姚启泰愣怔在那里,他以为陈海会率龙骧军与宿卫军僵持一段时间,等时机对他们更有利之后,才与宿卫军展开决战,没想到陈海要一下子就猛扑上去,掐住宿卫军的脖子,逼他们决战。

神陵山虽然范围不算多广,但紧挨着燕京城东门,抢占神陵山,不仅能从东翼直接威胁燕京城,还能切断宿卫军与青龙裕以及历川郡之间的联络。

然而想要乐毅、韩謇所部能从京南城区顺利通行,必须要将俞宗虎在梅坞堡一线所部署的虎贲大营二十多万精锐死死钉住才行,不然乐毅、韩謇所部的侧翼,将完全暴露在虎贲大营的兵锋之下。

归宁军才草编而成,战力比第三镇师更加不堪,而第三镇师又刚刚从铁城岭无功而返,他们真能将俞宗虎钉在梅坞堡?

更关键的,经过白天战事的消耗,淬金重锋箭的消耗殆尽,轻重型天机战车也仅剩六辆还能随军进退,更没有投石弩等重型战械,接下来的一仗要怎么打?

陈海似乎能猜到姚启泰在想什么,说道:“从这里往东南方向,一百二十里外就是秦王岭,而从秦王岭往东南去,是梅坞堡,往西南去是归宁侯——我们且去秦王岭整编一日,所缺的箭矢、战械,应该会补充过来!”

看陈海说得言之凿凿,姚启泰也不多追问,只是辅佐姚文瑾整编军马,往秦王岭那边开拔过去。

差不多于次日午后,十数万兵马才疲惫不堪的赶到秦王岭休整,这时候姚启泰才遥遥看到二十艘风焰飞艇,在战禽营的保护下,正顶着激烈的寒风,往秦王岭这边飞来。

在世人的印象里,龙骧军前后共造出十艘风焰飞艇,未曾想此时出现在秦王岭的风焰飞艇数量竟然就多达二十艘之多,而看到风焰飞艇编队渐行渐近,姚启泰也能看清楚,风焰飞艇这次没有运送什么兵马过来,还有三十辆轻重型天机战车、六架曾在沥泉现踪的级膛弩,以及上千只装满淬金重锋弹的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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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卫军的斥侯虽然无法接近秦王岭,但龙骧军第三镇师在秦王岭整编,接收大量天机战械之事,却是瞒不过宿卫军斥侯的眼睛。

内廷诸人刚刚因为陈海在铁城岭吃了败仗弹冠相庆,但这一刻,谁都能猜到事情远没有他们之前想象的那么简单,陈海极可能是故意在铁城岭,目的就是要将赵忠、俞浩然所率十五万兵马吸引到京北去,又将他们堵在秦王岭以北。

燕然宫,潜真殿。

俞宗虎在殿中面色如水地坐着,毕岚和高望等人惶惶不安地谈论着陈海的动向和最终的意图。

这时候大殿地底有光华似水波般涌出,一股磅礴的气势从潜真殿地宫处涌了出来。

那气势一会儿如雷霆般暴烈,似要扫平一切障碍,一会儿又如泉水般温润,让人淡忘烦忧,一会儿众人又如同置身在炼狱一般——重重变化纠结在一起,瞬息万变,众人直感觉一阵阵颤栗。

就连俞宗虎战场杀伐多年,心志早已经坚硬如铁,这时候也为之色变。

过了好一会儿,一声闷雷从地宫处传来,潜真殿颤抖了几下,最终平息了下来。几人慌忙站起,片刻后,地宫出口无声的打开,就见“文勃源”满脸肃然的从中走出。

“恭贺师尊功成,再临尘世!”俞宗虎等人齐齐俯身道贺。

原来是魏子牙月余闭关不出,却夺了文勃源的躯壳重修。

魏子牙数十年前本命寿元就已经耗尽,不得已夺取燕然宫一名顾姓小宦的身舍重修,但奈何这些年过去,他都没能重新修炼到灵肉舍一的境界,也始终无法结丹,以致他真正的神通都无法施展出来,还差点被陈海和苍遗灭杀在归宁城旁。

此时他将千年所成就的道胎寄入文勃源的身舍之中,虽然还是远不如他鼎盛之年的本尊身舍,但还是要好过之前太多,至少还能续命百年。

然而魏子牙脸上却没有半分欣喜,众人也不知为何,但魏子牙也不像是修炼出了岔子的样子。

夺舍,并非将千年修成的道胎移入文勃源的身舍之中就成了,魏子牙还需要将炼入道胎的三魂六魄重新散出来,以便与文勃源的身舍进行初步的灵肉融合。

然而就在夺舍进行到最关键的一刻,魏子牙由然间感知一种强烈的危机横亘在天地之间,几乎要将他散出去的三魂六魄都冲散掉。

在关键时候,魏子牙凭借千年修就的坚固道心,将三魂六魄重新纳入道胎之中,这才险之又险的夺舍成功。

虽然魏子牙不知道这冥冥所感知的危机预示着什么,但即便到这时还心有余悸,只是不会无端说出来动摇军心,而是问俞宗虎等人:“我闭关已近两月,局势如何?”

第五百六十一章 决谋

梅坞堡距离燕京西城不过两百里的距离,这个距离最是恰到好处,俞宗虎所部二十五万精锐,主要驻扎在西园伏蛟岭、梅坞堡、桃花坞,不仅背依燕京城,兵势也随时可以沿秋野河展开,往归宁城、玉庭山掩袭而去。

这样的兵力部署,也能够将龙骧军的主力牵制在京西,无法大幅度的往两翼展开,也意味着双方的决战,最后还是要在秋野河沿岩展开。

陈海率第三镇师十五万兵马,在秦王岭休整三天,在补充大量的战械军资之后,即挥师往梅坞堡方向挺进。

此时归宁军也编第一、第二镇师,除了第二镇师由姚出秋统率,守住龙骧军在京西地区的根本之地归宁、玉庭等城之外,黄培义、姚志率归宁军第一镇师十万兵马,沿秋野河南岸东进,也往梅坞堡席卷而来。

帝妃杨巧儿也坚持随军出征。

此时京畿平原往日的平和早已不复存在,无数的侦骑斥侯在其间穿梭往来,力图将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探查得一清二楚,即便民众不从秋野河两岸撤离,为防止对方斥侯的渗透,也会将大军行经道路上的村民,往外围驱赶。

而在此之前,俞宗虎派出兵马,在秋野河两岸的村落、城镇搜刮粮食,使得往日繁荣昌盛的京畿平原,陷入毫无生气的荒凉之中。

陈海最终先赶到距离梅坞堡六十里外的沙堆营,等黄培义率部过来会师。

沙堆营位于秋野河的南岸,是一个仅里许纵深的小城,原本由俞宗虎所部三千兵马驻守,在龙骧军前锋掩袭而来之际,这三千兵马就收缩回梅坞堡去了,留下空城给龙骧军占领。

陈海将帅帐设于沙堆营,打算龙骧军第三镇师以及归宁军第一镇师,分别沿秋野河两岸,往梅坞堡展开。

在沙堆营以南安顿好兵马,黄培义才与姚志、纪元任等人赶到沙堆营来见陈海;而姚出云、姚泰和以及帝妃杨巧儿他们轻车简从,无需坐镇大军之中,倒是提前一步赶过来跟陈海汇合。

黄培义也是第一次见到化身青衣老叟守在陈海身边的苍遗。

苍遗此时再没有将刻意将修为压制住,袖手站在那里,仿佛一座无尽深渊,令黄培义等人自觉自身的渺小,而陈海在气势上虽然还远不能跟苍遗相比,但像一团紫色的雷电横亘在天地之间,丝毫不受苍遗气机的影响跟压制。

相比较姚出云、姚志等人的局促,却是修为最弱的宋国夫人杨巧儿,也能完全不受苍遗气机的压制,坐在书案后,顾盼自如的听陈海讲解接下来的用兵策略。

看到黄培义、姚志、纪元任等人进大帐来,陈海说道:

“虽说我们此次进军的目的,是要将俞宗虎所部拖住,以便乐毅、韩謇能顺利率部从京南地区快通过,进攻神陵山,但我们要有俞宗虎在秋野河两岸随时跟我们展开大决战的心理准备。”

“归宁军第一镇师与龙骧军第三镇师,虽然都是新编之师,单论将卒之勇,或许不如俞宗虎麾下的虎狼之师,但经天机学宫补充大量的军械之后,俞宗虎倘若敢在秋野河两岸展开决战,我有信心胜之。”黄培义信心十足的说道。

归宁军第一镇师,主要还是以天机学宫修习兵术的弟子为基层骨干编成,虽然是新编之师,缺少铁与血的淬炼,但底子极佳,黄培义相信只要稍加锤炼,必能成铁血精锐,士气及风貌,都非之前黄氏所统领的鹤翔郡兵能及。

而此前诸阀都估算陈海为装备此时编为龙骧军第二镇师的黑燕军残部,已经将手里不多的资源耗尽,然而在秦潼山西麓大通道现世,令诸阀瞠目结舌之余,这段时间来,龙骧军对归宁军及龙骧军第三镇师的战械补充之快、之多,也令黄培义大开眼界,他实在想不明白,陈海在哪里多造出上百辆天机战车!

要知道这些年,龙骧军所能从沥泉得到的淬金铁料,诸阀都能估算出准确的数字来,除非陈海在沥泉之外,还有大量的淬金铁料供应?

黄培义的猜测更接近真相,但随着大批黄氏族人迁入雁荡原,黄培义除了一心想着辅佐帝妃夺回京城,从未来的新帝格局之中争取黄氏一族应有的地位之外,也不作他想。

军议直到天色泛青才结束,黄培义顾不上一夜辛劳,赶回驻宫,将部将召集起来调整部署,归宁军第一镇师十万兵马,将兵分三路,以相对较稳健的品字形势态,从秋野河南岸往梅坞堡缓缓逼进,与此同时,陈海将亲自率龙骧军第三镇师,以更迅猛的势态,往梅坞堡猛扑过去,令俞宗虎即便察觉到他们的意图,也没有可能分兵去协守神陵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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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部署在外围的斥侯兵马,已经开始交战、互有伤亡,龙骧军所呈现的战力及士气,也远较铁城岭时为强,这令虎啸大营诸将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由于陈海率部从秋野河北岸以更快的度猛扑过来,俞宗虎将帅帐设于秋野河北岸的伏蛟岭。

俞宗虎所部在伏蛟岭之西园、曹家寨、桃花坞、梅坞堡一线也囤有二十五万精锐,考虑陈海亲自率兵从北岸进攻,俞宗虎也将更多的兵马部署在北岸西园。

西园是早年西园军的囤练之地,特别是伏蛟岭,更是陈海早年操练西园军第七营的营城,辕门、营城以及伏蛟岭面临秋野河所开辟的军垦粮田、围湖,都还保持旧日的风貌,也不难从中看出陈海当年治军的风格。

俞宗虎铁青着脸站在大殿内,盯着大殿中央一团青光所呈现的燕京城地势图,他想不通陈海会选择在梅坞堡、伏蛟岭一线跟他们决战。

第三镇师和归宁军都刚刚成军不久,战斗力绝对谈不上有强,即便陈海依赖天机学宫,能造出更多、更强的天机战械,但他两个月前就率部进入梅坞堡、伏蛟岭驻防,除了修缮加固城墙之外,也部署一批防御法阵,能够抵消掉龙骧军的战械优势。

“陈海分十万兵马守归宁城、玉庭城,没有什么意外,”军司马朱厉是跟随俞宗虎南征北战数十年的老将,也是俞宗虎最为依重的谋臣,从这数日龙骧军调兵遣将的势态来看,他也看出诸多的疑点,“然而在秦潼东关的十万龙骧军精锐,却没有同时沿驰道,往梅坞堡进逼过来,就有些令人想不通了。难不成龙骧军这时候怕我们分兵去夺秦潼东关,断他们退路,又或者龙骧军的真正目标,并非梅坞堡?”

俞宗虎看向以宿卫军中郎将、中常侍“文勃源”之身亲自到伏蛟岭督战的魏子牙,朱厉的猜疑是不容他们忽视的。

此时的情况显示,龙骧营至少掌握二十艘风焰飞艇,而在九藩联军被驱散之后,龙骧军掌握京着畿及秦潼山地区最强大的战禽力量,意味着龙骧军即便不守秦潼西关,与沥泉等地的运输,都不用担心会被切断掉。

乐毅所部十万精锐,没有必要守在秦潼东关,却没有往梅坞堡开拔而来,这意味着陈海的真正目标是在梅坞堡之外。

“神陵山!”魏子牙似有一道雷电劈入识海,豁然间想到陈海真正图谋的是紧挨燕京东城的神陵山,陡然站起来,透出一股凌厉如剑芒四割的气势,令帐中诸多部将皆感受到神魂一滞。

除了赵忠、俞宗虎等核心人物之外,朱厉等人只当文勃源前段时间修炼出了岔子,并不知道他已被魏子牙夺舍,这时候皆是震惊无比,怎么都想不明白,文勃源透出来的气势,怎么要强过俞帅这么多?

俞宗虎转动大殿中央的那团青色玄光,将神陵山的方位呈显得更细致入微,在赵忠率十万兵马与俞浩德会师,进入京北地区,掌控武胜关之后,燕京城实际就只有十万凤雏大营的兵马防守。

东城及神陵山一线,守军甚至都不足三万。

而凤雏大营的野战战力偏弱,即便十万兵马齐出,也未必能在野战中击溃龙骧军十万精锐,而俞宗虎所部虽然是百战精锐,但陈海亲自率兵马缠上来,也无法分出兵马去协防神陵山了。

而一旦让龙骧军将神陵山夺去,燕京城有大阵防守,暂时不用怕会攻陷,但宿卫军从此往后的活动范围,实际上就被压缩在梅坞堡与燕京城两个点内,形势将会变得异常难看。

“好一招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啊!”俞宗虎看向魏子牙,说道,“看来我们只能将计就计,提前在秋野河沿岸,跟陈海这厮提前决战了……”

在俞宗虎看来,眼前的势态很简单,与其分三两万兵马去协守神陵山,还不如集中力量,先将陈海所亲率的二十五万兵马击溃掉,到时候即便是神陵山不守,又何碍于大局?

第五百六十二章 激战

第三镇师赶到沙堆营之后,只是做了短暂的停留,就分兵三路,沿秋野河北岸以品字形向北岸的伏蛟岭挺进。

陈海亲率中军七万将卒主力,最终在西园西北三十里铺扎下营寨,和伏蛟岭俞宗虎的中军相对三十里而望;同时姚文瑾和姚启泰分别率四万人为左右两翼向前推进,各自寻了一处几乎逃空的城寨驻扎了下来,三方之间的距离相差都不过十里左右的距离,互为犄角。

俞宗虎看着龙骧军第三镇师的行军路线,眉头皱的犹如山峦一般。

纵观陈海历次用兵,无不暗合其疾如风之道,像现在这样稳扎稳打的还是第一次,但在名将的对决之中,奢望靠对方犯错来赢得胜利无疑是愚蠢的想法。

牢牢固守住伏蛟岭和梅坞堡一线,对虎啸大营根本不是问题,只是陈海能耗得起,他却耗不起。

眼下第三镇师和归宁军的兵马刚刚铺陈到阵地之上,防御工事还没有全面展开,虎啸大营凭借着自己野战的优势,还是能有一战之力的,若等到龙骧军将防御展开之后,怕是这二十多万人想退回燕京都很困难。

想及此,俞宗虎开始从梅坞堡的守军调集一半向伏蛟岭而来,锐意加强北线的攻击力,毕竟对面的归宁军第一镇师无论是从兵力还是从装备上,和陈海所率的第三镇师都是有所差异的,而梅坞堡、桃花坞一线,最早还是在陈海手里成形,又经董氏经营了这么多年,防御设施相当完善,留五万精锐,足以抵挡住归宁军地突袭。

俞宗虎所部的异动,随时都在陈海的掌握之中,八百御禽锐卒迅两两驾御巨鹫、龙鳞鹰等凶猛战禽升空,在鹤真人的带领下,向梅坞堡与伏蛟岭之间的渡桥方向掩杀而去。

虎啸大营在燕州局势中几经反复,除了三十万悍不畏死的锐卒之外,说不上有什么底蕴,而内廷成气候也不过十数年,像御禽营这样需要数百年积累才能有的奢侈兵种,根本就不敢奢望。

而陈海也是在收编黑燕军残部,更是利用与妖神殿的暗中交易,才勉强将御禽营建成今日之规模。

虽然尚未开春,但是天气已然回暖,薄薄的冰层上面,奉命调动的虎啸大营锐卒飞快的沿着数丈宽渡桥的向对岸奔去。

随着一声声厉鸣,就见空中的数百头战禽呼啸而来。

能充当战禽者,灵智未必要高、度也未必要最快,非体健力猛,能负千斤重物横行苍空中,才能载剑修甲卒乃至重膛弩横冲敌营战阵。

数百铁鳞鹰盘旋一圈,数十架重膛弩轰然开动,淬金重锋弹所形成的金属风暴,就往下方的浮桥倾泻而去。

虎啸营甲卒纷纷寻找庇护,行军阵列乱作一团,数十兵卒都没有什么反应,就被重膛弩撕成粉碎,而用铁链绞连舟船所成的渡桥,连同尺许厚的冰层,更是直接被打烂一大截,露出波涛汹涌的河水,被鲜水洇红。

俞宗虎集结于伏蛟之间的剑侍营悍然出动,上百灵剑如群蛟出水,在秋野河的上空化作束束虹光,往战禽集群覆盖过来。

战禽虽然凶猛,但难着重甲,而依赖御禽锐士所携带的防御道符,也难持久,鹤真人看到敌方剑气纵横斩来,即率战禽后撤。

俞宗虎一挥手,一道血色匹练从伏蛟岭之巅奔出,度快得难以想象,战禽集群后翼虽然将十数枚六甲秘盾符祭出,但还是见一丝妖异的猩红色,接连破开十数面灵盾,缠住最后面两头战禽,都不见那两头铁鳞鹰悲鸣一声,连带着背上的四名玄修甲卒,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血雨散得漫天都是。

“好强的杀戮真意!”鹤真人惊呼道,看到俞宗虎身后百余剑侍也已经将上百只灵剑祭御杀来,真身在半空翻腾旋飞,漫射出道道金色剑芒,封挡住来势最疾、最凶的十数灵剑,继续率领战禽后撤,不与强敌纠缠。

随战禽营出动的赫萝,此时伸出青葱玉指,一点凛冽的寒意在指端凝聚,瞬时化作一杆玄冰战戟,往渡桥方向掷去。

俞宗虎原以为凭空凝聚的一杆玄冰战戟不会有多强的破坏力,反正渡桥需要修缮才能再次使用,就没有出手阻拦。

比起强者的数量,陈海收附姚阀、黄氏,加上黑燕军残部,龙骧军在这方面实要强过虎啸大营一截,而魏子牙又赶回燕京城坐镇,此时倘若处处都要俞宗虎亲自出手补救,那他还不如早早认输好了。

俞宗虎心想着赫萝此时出手,顶天多毁十数米的渡桥,而他帐前辎重兵也只需多花一盏茶的工夫修缮而已,然而结果却大出他意料之外,那杆玄冰战戟,并没有直接而暴烈的将十数米渡桥轰碎,却在射中渡桥后,迅化为极寒冰晶沿着渡桥以肉眼可见的度往两端延伸,俞宗虎意识到不妙出手干预时,差不多有三四百米长的渡桥被冰裂、承受不住水流的冲击而垮塌。

虽说这样的干扰,不可能彻底打断俞宗虎的调兵计划,然而俞宗虎此时将更多的兵力集结于北岸,无疑代表俞宗虎想要积极出马,在野外予龙骧军以重创。

陈海倒是更乐意看到俞宗虎积极求战。

伏蛟岭及梅坞堡,除了有地势之利外,防御体系也相对完善,陈海要利用二十五万兵马,将二十五万虎啸大营精锐都牵制在京西,难度很大,更何况,俞浩德率领五万虎啸大营精锐,正从铁城岭往这边增援过来,到时候在兵力上,龙骧军还要处于劣势。

看到龙骧军修筑工事的度极快,而且时间拖长,陈海也可能将天罡雷狱阵以及姚阀的八极锁龙阵部署于前军营寨之中。

俞宗虎没有办法等俞浩德率部用兵多年,只能趁他还能察觉天地元气没有大的变动、确认天罡雷狱阵及八极锁龙阵没有前移之际,提前出手。

在归宁元年正月二十七,待二十万虎啸军精锐,集结到秋野河北岸伏蛟岭一线,俞宗虎便悍然出兵,以排山倒海的阵势向伏蛟岭北面的战场掩杀过去。

陈海乘坐玄龙战撵,停于中军营寨所围的石岭之巅,将方圆三十里的战场尽皆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俞宗虎所部兵分三路而来,中军为主力,兵马多达十二万之巨,左右翼各分兵四万,摆出堂堂之阵,要与龙骧军第三镇师在北岸一决生死。

而待俞宗虎所部三路大军前锋距离龙骧军左右翼营寨最近距离不过五六里时,陈海看俞宗虎本人所亲领的中军,突然间除了分出一路的兵马补弥到北线,有意加强对他们这边左翼的攻势,而中军前阵更是集结大量的盾车、天机战车,以及大量的重甲戟士,在两队重甲骑的簇拥下,往左右翼间的空隙间进逼过来。

“俞宗虎竟然想要依仗着优势兵力,将我军左翼先吃掉。”陈海看清楚俞宗虎的谋算,跟苍遗、姚出云以及随军前出、此时也站到玄龙战辇上观战的杨巧儿说道。

龙骧军第三镇师,十五万将卒,陈海率领中军在三十里铺扎寨,而左右翼稍稍居前,形成品字形互为犄角,而为了控制更大的纵深以便转寰,左右翼所筑营寨,相距离有十三四里,以重膛弩的有效杀伤范围为四里计,使得左右翼营寨间会出来六七里的空间,可能让俞宗虎所部最精锐的战力,强硬的楔入进来,使左路左右翼大营之间难以相互援应,以便俞宗虎能集中兵力,将左翼吃掉。

看到俞宗虎一上来,就摆出如此强硬的进攻势态,陈海心想俞宗虎还真是习惯暴攻流用兵啊,也难怪这些年,罕有人能在他强悍的兵势守住阵脚。

“俞宗虎是没有搜集聚泉岭的情报,还是说确认我们没有将级重膛弩暗中部署下去,就敢如此兵行险着?”姚出云疑惑的问道。

虽然俞宗虎所部往左右翼大营之间进逼来的兵马,防御极其强悍,但没有时间给他们部署防御法阵,是很难抵挡暴炎重锋箭反复撕扯的。

“我觉得俞宗虎并非没有考虑到这些,只是留给他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另外,他对凤雏大营能守住神陵山,也估计不抱有太大的希望,所以只能以快攻快,赌我们这边的战械物资补充,也没有那么迅猛、及时,”杨巧儿说道,“换作本宫是俞宗虎,也会如此行险用兵。要不然神陵山一旦失守,而龙骧军又已经彻底掌握沥泉、掌握九藩在沥泉的战车、重膛弩工场,时间拖得越久,他们在野战中的劣势才越明显,到时仿宿卫军四五十万精锐,被彻底的压制在武胜关、伏蛟岭和燕京三个点上,只能依托防御大阵守住几十里方圆的城池,还有什么大势可言?”

“……”姚出云没想到帝妃一介女流,竟然也有如此深刻的认识,心想也是,当天机学宫层出不穷推出天机战械,并普及于天下之后,燕州的战争态势就慢慢开始生了改变。

在之前,说到底战争还是要拼精锐,拼高端战力,只要是能将敌方一部击溃掉,那么接下来的连锁反应就会爆开来,以少敌多完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而如今,当重膛弩、天机战车大规模的加入战场,战争就开始往比拼资源消耗倾斜了。

驱逐九藩势力后,龙骧军独占聚泉湖砂矿以及九藩势力在沥泉经营数年的工场群,目前已经6续恢复生产,意味着每拖过一天,龙骧军后续补充过来的战械物资,都将远远级宿卫军搜刮燕京城所得。

俞宗虎兵行险着,也是看透形势之后的无奈之举。

第三镇师这四万左翼占据的乃是一个不知名的小营寨,位于中军大营左前侧十里外,虎啸大营的六万精锐只用了两炷香的时间,就和自己右翼的四万人汇合在一起,对第三镇师起了不计伤亡的进攻。

陈海下令将级重膛弩调整到能覆盖左翼营寨前垒阵地的方位上开始咆哮了起来,一枚枚暴炎重锋箭呼啸而出,在左翼营寨的上空划出一道道耀眼的焰芒,狠狠的射往虎啸大营北线兵马的进攻路线上。

虎啸大营的进攻将卒,也早就有准备,看着暴炎重锋箭落地,除了用防御道符压制冲击外,附近的将卒更是以最快的度四散伏地,以此减轻伤亡。

陈海看得出内廷和九藩之间的勾连极深,这应对暴炎重锋箭散弹溅射打击的办法,应该是董畴或者其他亲历沥泉战场的将领,才能够想得出来。

即便是如此,俞宗虎所部对左翼的进攻节奏也被压制下去,姚文瑾在左翼就能更从容的调兵遣将,将防御上出现的漏洞补足。

陈海此时闲着也是闲着,缓缓闭上双目,天地之间仿佛震动了一下,就见他们所站立的玄龙战辇,四头十数丈长的血色战龙凝聚杀伐兵气而成,从战辇四角的盘龙铜柱脱形而出,在半空张牙舞牙,就猛然往左前翼的战场扑过去。

这一刻,陈海神识一分为四,四头血色战龙此时皆是他的分身,百余里方圆内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时候俞宗虎身后四名紫衣剑待,也悍然出手,各自祭出一枚道符,瞬间化作四道十数丈巨大的金纹雷篆,朝四头血色战龙罩来。

九都玄雷符!

陈海暗感魏子牙与诸阉把持内廷后还真是阔绰,俞宗虎这边出手就是四张天阶道符。

虽说益天帝西征,大量消耗内府资源,但赢氏皇族数千年的底蕴,也不是白说了,此时都落在宿卫军的手里,他们凭借天机战械还真未必能有多少优势。

当然,这时候陈海也不能让下面的普通将卒去承受这九都玄雷符的轰杀,摧动四头血色战龙往金纹雷篆迎去。

也亏得苍遗这时候及时出手,以自身强悍的真元,在半空间形成一道黑压压的风眼,硬生生将两道成形的九都玄雷吞噬进去、化解掉。

两头血色战龙在另两道九都玄雷的攻击下被撕裂,陈海神魂遭受反噬,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这时候便老老实实将剩下的两头血色战龙融为一体,以一头更狰狞、更巨大的血龙战龙,监视着整个战场。

俞宗虎集中优势兵力,猛攻左翼,姚文瑾面临着艰巨的考验。

即便姚文瑾在正面集中二十具重膛弩封锁进攻路线,但虎啸甲卒悍不畏死,即便每时每刻都有同僚倒下,但更多的虎啸甲卒则在淬金重盾的掩护下,冲上龙骧军的左翼阵地,与龙骧军混战到一起,令重膛弩、级膛弩难以挥作用。

也亏得级膛弩压制住虎啸大营的兵力输送度,让姚文瑾所面临的压力稍稍要轻一些,但战事揭开序幕没有多久,姚文瑾也被迫启用血魔傀儡。

血魔傀儡在近身搏杀中,虽然强悍之极,但血魔傀儡的驱使,会快消耗傀儡师的精神念力,所以不到战线有崩溃危险或强烈冲击敌军防阵之时,并不适合驱御血魔傀儡上战场。

这时候左翼营寨正中的十余个巨大铜箱打开来,傀儡师驱动每樽都有十米高的血魔傀儡,加入到正面防阵之中。

数丈高的血魔傀儡没有明窍境玄修祭御,动作还不够灵活,但坚硬金石的魔骸之外,又披上一层淬金巨甲,更加刀剑难伤,在拥挤的战阵之中,根本不需要有多灵活,只要坚不可摧,只要横冲直撞有万钧难挡之势,所过之处,就是一片残尸断肢。

而龙骧军更多的重甲卒,则能依托于这些血魔傀儡,或者说将血魔傀儡之间的空间封住,将敌军压制下去,重新夺回阵地,重整阵线。

而左翼龙骧军,有一员身材高大、毛旺盛的巨汉战将,表现尤其惹人注目,杀到酣畅处,直接杀入敌军之中横冲直撞,手里一杆玄铁战戟,每一记重斩,都八道幽黑气劲裂杀而出,血腥无比的肢解挡在他面前的敌卒。

就一会儿时间,就上百名敌卒被他的战戟撕成粉碎。

妖将袁天岳如此强悍,竟然将陈海所传的武道绝学戟裂八荒,修炼到这一程序,姚文瑾是远叹不如,但妖将袁天岳杀到性起,竟然完全不听使唤,甚至都不如有二三十名剑待从阵前如游龙般掠来,姚文瑾就焦急了,传音大叫:“袁兄,苍遗前辈可正盯着你看呢。”

魔猿陡然一愣,吃了几记金锋剑芒,向阵后退去,在姚文瑾身旁装模作样的摆着一副尽心侍卫姚文瑾的样子。

虎啸营用数百条人命建立起来的几个临时阵地迅被击溃,龙骧军左翼又重新稳住阵脚,拉踞战继续延续下去,谁都难占到更多的便宜。

看到龙骧军的左翼在崩溃的边缘又稳定了下来,俞宗虎脸色铁青地看着在战阵中纵横来去的血魔傀儡。

当初陈海将血魔傀儡贩卖给诸阀,宿卫军也是有提出过需求的,但是陈海坚持声称乃是受人所托,平白送人不好交差,那时受宗阀钳制、只能勉强维持宿卫军补给的内廷,也只好就此作罢。

自始至终,内廷都没有得到这些梦寐以求的血魔傀儡加强战力。

一番鏖战足足持续了两三个时辰,俞宗虎以两倍的优势兵力,都不能将龙骧军左翼营寨攻陷,又要防备兵力使用太疲惫后,陈海乘机打反攻,只能在夜幕降临之前无奈下令后撤。

龙骧军第三镇师,还难以凝聚更强的攻击力,陈海并没有反击制胜的把握,也就让诸营守住阵脚,不急于反攻;而其时,乐毅、韩謇率领龙骧军第四镇师十万精锐,已经从秦潼东关倾巢而出,挺进京南地区三百里纵深,兵锋往神陵山直接而去……

第五百六十三章 神陵山

乐毅、韩謇弃秦潼西关,率龙骧军第四镇师星夜疾驰,赶到神陵山下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黄昏,休整一夜之后,就整饬阵往,往神陵山东麓猛攻过来……

魏子牙矗立神陵山东麓主峰之上,高望和毕岚二人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后,随时等候他的指示。

东麓山脚下,龙骧军第四镇师十万精锐,铺阵开也有十里方圆,但主要分为两部兵,三万兵马由韩謇统领,在神陵山的东南结阵,显然是防备燕京城内的守兵,从侧翼猛攻过来,剩下七万主力,则分成五个方阵,向神陵山东麓山脚下进逼过来。

六十辆天机战车,每一辆天机战车都安装一正一副两具重膛弩,果真不愧是龙骧军真正的精锐战力。

时间进入二月,枯树已经逢春,神陵山上下多少有了一些绿意。

神陵山东麓山形虽然险峻,但也就二三百米高而已,还是有颇多蜿蜒曲折的谷道,方便龙骧军进攻。

而在五个方阵的中心,九具弩膛长达十数米、仿佛巨蛟昂的级膛弩,由牵引战力拖入战场一字排开,在晨曦中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乐毅眯起眼睛抬头向山上望去,守军严阵以待,几乎每个龙骧军有可能动攻击的路线,都被仓促建成的防垒以及成百上千的甲卒堵死,而在东麓峰谷深处,更有连绵的宫殿亭台,以往皆是学宫弟子潜修之所,修建得无比华美坚固。

当一缕朝阳照射在神陵山顶端之时,乐毅大手一挥,通过旗号布军令,龙骧军在这一刻开始露出狰狞而血腥的獠牙。

九轵级重膛弩一起动,九具暴炎重锋箭拖出炽热的焰射,就往神陵山东麓部署于险要之地的重膛弩阵地轰击过去。

与此同时,整个神陵山突然光华大作,一道十数里方圆的光幕将神陵山团团围住了。

三米多长的暴炎重锋箭狠狠地砸在玄黄色光幕之上,猛的爆炸开来,数团粘稠状的烈焰像液体流泄下来,将空气都燃烧得扭曲了起来,数以百计、猛烈溅射的淬金散弹,将玄黄色防御灵罩冲击出一道道水波似的涟漪,却还是没有办法将防御灵罩撕开。

对级重膛弩的威势,宿卫军的普通士兵都还没有耳闻,但是校尉一级的将官却都担忧神陵山所部署的防御大阵能不能抵挡住暴炎重锋箭的冲击。

特别是暴炎重锋箭破裂后,流泄而出的炽焰神火竟然粘稠似流液,实在是令人捏了一把汗,但看到暴炎重锋箭的钻透力不过如此,魏子牙与诸将也是松了一口气。

对玄黄遁甲大阵,乐毅早就有所了解,他丝毫没有让级膛弩停下的打算,同时还下令前锋方阵二十辆天机战车高仰高扫射,淬金重锋箭所形成的金属风暴,打得玄黄色光幕阵阵波动。

这时候左、右翼两个方阵,各有两千甲卒出击,这些甲卒皆皆淬金重盾,一手持重锋矛,从左右两翼,直接往东麓山脚进逼过来。

玄黄灵罩虽然将整座神陵山都笼罩起来,但与山体并非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空隙。甚至就算地表没有空隙,两辆破岩战车也能快钻透山岩,挖掘出通入玄黄遁甲大阵内的通道来,与敌军短兵相接。

初时魏子牙没有想到龙骧军会掘地攻地,在看到破岩战车钻入岩壁,部署在半山腰的甲卒,窥着大地震动的强弱,整队带着重盾去堵缺口,却不想最先裂地而出的不是重膛弩暴射而来的淬金箭雨,而是破岩战车高飞旋的尖锥巨刃。

重盾能防御淬金箭雨的攒射,但在破岩战车的尖锥巨刃高旋转冲击下,宿卫军冲下半山腰想堵缺口的两个千人队,最前侧的盾阵在瞬时就被撕裂,上百名将卒措不及防,顿时就被打成肉酱,似天女洒花般往东麓的半山腰激洒而去。

看到这一幕,千年以来见惯生死的魏子牙眼神也是一凛,示意两名紫衣剑侍,率百余低级剑待冲天而去,务必将龙骧军驱赶出去,要不是玄黄遁甲大阵就将成摆饰。

而奉命过来给乐毅助阵的妖将马天河和郎天江,这时跃跃欲试。

乐毅看着二妖的模样,摇头苦笑,但也知道没有道丹境的强者坐镇,凭借三五千普通将卒渗透到玄黄遁甲大阵之内,稍不小心就会被敌军歼灭掉,下令剑修营两百弟子,随马天河、郎天江一起上阵。

这也是意味着,战事刚开始,他就将最强的战力投入战场,而将短兵相接的战场放置在玄黄遁甲大阵内,虽然极其冒险,但数百剑修激动,搅动天地元气冲荡不休,更将加防御灵罩的解体。

随着剑修营弟子进入玄苏遁甲大阵之内,与己军甲卒汇合之后,一场激战就在神陵山半山腰的上空激烈的展开,各色的灵剑、法宝当空飞舞,往来刺击、横冲直撞,一道道平时珍贵无比的符篆被毫不吝啬地引、炸裂,化作巨大的冰锥、巨浪、烈焰、雷霆、剑芒、风柱,在天地间撕扯,令防御灵罩加倍的震荡起来。

而贴着地表的战斗激烈程度,也丝毫不比半空稍弱。

仅管宿卫军将更多的重膛弩集中在两处能扫射山脚及半山腰的高崖下,居高临下的疯狂咆哮射击,但龙骧军进入玄黄遁甲大阵的甲卒,以两辆破岩战车、两辆重型战车为依托,以层层叠叠的淬金盾严密的守住阵脚,一步步往半山腰挪动,以便腾出空间,让后方更多的战卒进入。

龙骧军第四镇师乃是铁崖军第二大营及部分精绝都护军精锐组成,是经历过血战、编练多年的精锐,战斗意志之强悍,非凤雏大营这些守燕京城的富贵兵能比。

虽然他们手中的淬金盾,被淬金弩弹击打得爆竹般连响,不断被淬金盾被淬金箭雨撕裂,但总是及时能有新的淬金盾补上去,尽可能将伤亡减到最轻,

龙骧军将卒的步伐,虽然如逆水行舟一般缓慢,却又是异常的坚定,在前移着。

龙骧军的战斗意志太强悍了,十万将卒所凝聚成的杀伐兵气,竟然将数十里方圆的天地元气死死的锁住。

这种现象令魏子牙极其痛恨,他的神魂修为是高,但此时无法借用天地元气,仅凭文勃源这具肉身,他只能挥道丹境的实力来。

事实上,即便是道胎境强者,在这样的强军面前,神魂都会受到压制,非但不能借用天地元气,甚至连自身的实力都会受限,除非所修的大道真意层次及境界足够高,除非道心修炼足够强悍、坚定,高到、强悍不受杀伐兵气压制的地方。

很可惜,燕州有史以来,还没有谁能够不受杀伐兵气的压制,即便是魏子牙号称燕州第一人,但也不敢自夸已经触摸到道之真源。

魏子牙这一刻蹙起眉头来,眼前的局势对宿卫军而言,绝谈不上乐观。

三天前,伏蛟岭之战所持续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宣告俞宗虎计划的彻底破产。短短几个时辰的战斗,虎啸大营就减员两万人,天机战车损失了七辆,而淬金弹更是消耗了三成;相比较之下,龙骧军的将卒伤亡可能也不少,但后续的战械、战车以及淬金重锋箭的补充,却远非宿卫军能及的。

这种消耗是俞宗虎所不能接受的,见对峙僵持不利,他只能将所部兵马收缩回伏蛟岭、梅坞堡防守,但也被陈海所亲率的龙骧军第三镇师、归宁军第一镇师死死缠住,无法分兵协防神陵山。

魏子牙虽然有联络九藩,共诛龙骧军的想法,但九藩,河西被天水郡兵挡住去路,凉雍被西园军挡在蓟阳郡以北,而其他七藩则远在万里之外,想联兵也鞭长莫及,而京畿附近的诸郡宗阀,实力比九藩要弱小得多,都无意参与燕京这场乱事,即便有愿意参加的,像天水郡吴氏、野孤岭黄氏等等,也多被龙骧军拉拢过去,共立新帝。

说实话,魏子牙也不知道他数十年秘谋,最终竟然因为陈海这妖孽的出现,到最后竟然变得支离破碎,早知道如此,当初陈海被董寿追杀,逃到宿卫军求文勃源庇护过来,就应该一剑杀了。

然而世间没有后悔药可食。

魏子牙正在出神间,玄黄遁甲大阵所形成的防御灵罩终于破碎成缕缕玄光,消失在天际之间,现在天地元气被彻底锁住,玄黄遁甲大阵也没有办法吞吸天地元气再次启动。

这时候龙骧军三个方阵快往东麓山脚逼来,双方全面的展开白刃战,每一刻都有鲜血在绽放,每一刻都有生命在逝去。

在这毫无花俏的碰撞当中,久经战阵、训练有素的龙骧军,与从未染血的凤雏大营更体现出巨大的差异来。

顶在最前面的龙骧军战卒,在混乱的战场上仍然能保持住冷静的心态,找准缝隙将手中的长矛送入对手的体内,就算力竭身死,仍然不放弃战斗。

凤雏大营的兵卒最初还能从容地应对,但是随着伤亡的加剧,顶上来的士兵就开始有些慌乱了起来,他们的长刀与战矛劈刺不再精准,阵形也开始散乱,动不动就被击溃。

要不是神陵山东麓地形崎岖,几乎每一段山谷、坡崖,都让守军有险可守,可以让溃退的守军整顿阵形,守军早就被一鼓作气击溃了。

神陵山作为天下宗门子弟的进修之处,地位最是然,平日里莫说在其中喊打喊杀,就连大声喧哗都有可能被责罚,谁知道会有一天战成修罗地狱般的模样?

看着越来越多的龙骧军战卒,成群结队攻上神陵山,而守军几乎随时随地都在崩溃、后退,魏子牙也知道神陵山是不可能守住了。

当然,如果他拼死将他压箱底的所有手段全部使出来,说不定还能力挽狂澜,但他蔑视生命,却对自己的生命珍惜无比,这一刻只能汇合从妖将马天河、郎天江手下败退下来的高望、毕岚等人,在残卒的簇拥,沿着山嵴大道,往神陵山西麓、往燕京城东门方向方向退去……

第五百六十四章 征田分封

看着龙骧军将卒像黑色潮水般涌上神陵山东麓山岭,御剑赶到神陵山西麓,站在梅渚湖上空的赵忠,此时心里一片瓦凉。

在猜测陈海意图强攻神陵山之后,魏子牙就下令由俞浩德率部接防武胜关,赵忠率所部十万兵马南下增援燕京城。

然而在龙骧军小股兵马的扰袭下,凤雏大营十万兵马,在赵忠的率领下,紧赶慢赶,在距离燕京城还有二三十里之际,神陵山东麓就失陷了,度快得令他难以想象。

虽说龙骧军此次东袭神陵山的兵马,足有十万精锐,但神陵山东麓地形崎岖,根本就容纳不下太多的兵马短兵相接。

赵忠都不明白,己方有玄黄遁甲大阵、又有三万精锐据险坚守,又有魏师以及高望等道丹境、假丹境强者坐镇,一天时间都没能坚持下来?

玄黄遁甲大阵被破,又被龙骧军占据神陵山东麓高地,看着龙骧军用数十头巨型战禽,将重逾数万斤的级膛弩一架架吊上神陵山东麓高地,赵忠便知道整座神陵山都不可能守住了。

魏子牙留在西麓安排撤兵事宜,赵忠又在百余剑侍的簇拥下飞往北城,安排十万兵马进城,接下来的战事就艰难了,赵忠都不知道要不要建议魏师,将俞宗虎驻守梅坞堡、伏蛟岭一线的二十五万精锐,都调回燕京城,与龙骧军展开争夺神陵山的血战。

神陵山地势虽然谈不上多艰险,但紧挨着燕京城东城,甚至燕京城有相当一段长的城墙,就筑在神陵山西麓坡之上,一旦被龙骧军在神陵山站稳阵脚,他们在燕京城必将寝食难安。

赵忠忙碌到大半夜,待所部十万兵马,紧挨着北城灵雁门扎下大营,便赶回燕然宫潜真殿。

除了俞宗虎、朱厉、孙璋三人在伏蛟岭外,当初位列十二常侍之列的高望、毕岚等人,以及已经踏入假丹境的十四位紫衣剑侍,都聚集在潜真殿议事。

赵忠走进来,十二常待之一的宿卫军右都尉、东城校尉高望走过来,低声告诉他,魏师已经决定将俞宗虎所部调入燕京城,与龙骧军展开争夺神陵山的血战。

赵忠最初也动过这样的心思,但见师尊下了这样的决断,又觉得有些不妥,心想他们此时放弃梅坞堡、伏蛟岭一线,将所有精锐都收缩回燕京城,但倘若不能夺下神陵山,就将失去所有的转寰空间。

“神陵山怎么就这么轻易失守了?玄黄遁甲大阵虽然不比乾元无极及天罡雷狱等天地大阵,但作为纯防御类似的大阵,怎么也是跟姚氏的八极锁龙大阵是同一级数的,怎么就没有坚守住一天?”赵忠传念问高望。

赵忠没有亲眼目睹龙骧军猛攻神陵山的情形,这时候犹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就算他们这边不出手,放手让龙骧军十万精锐猛攻,仅凭玄黄遁甲大阵也应该能守住两三天才对,要不然也不会部署在神陵山学宫之内。

“两个时辰内,龙骧军足足倾泄了三百万枚淬金重锋弹!四百枚暴炎重锋箭!”高望想到龙骧军几乎都没有停滞过的淬金箭雨,现在都觉得难以置信。

“三百万!”赵忠这一刻几乎都要驻守神陵山的高望等人绝望的呻吟起来。

当年河西突破贺兰剑宗的鹤川岭防线,以河西全境之力,积数年之功,也只是储备上百万枚淬金重锋箭用于战场消耗而已,龙骧军在之前都不足一天的战事里,就消耗三四倍之巨的淬金重锋弹?

有效射程内,一枚淬金重锋弹相当于一击金锋剑芒,玄黄遁甲大阵再厉害,在天地元气都被锁住的情形下,是没有办法抵挡三百万击金锋芒的连续斩击!

龙骧军的实力,什么时候突然就变得如此恐怖?

如此说来,仅凭他们手下已不足二十万的兵马,确实不可能将神陵山夺回来,然而俞宗虎率部收缩回燕京城,陈海所亲率的龙骧军第三镇师、归宁城第一、第二镇师,也完全松开束缚,能绕过燕京城,往神陵山增援而来,他们有机会夺回来神陵山吗?

似乎能猜到赵忠心里的疑惑跟畏惧,白面短髭、五短身材的高望继续说道:“诸阀有数万子弟淹留城内,加上这些宗阀子弟的随扈,可以征用二十万兵马补充我们兵力的不足!”

赵忠点点头。

之前屠、容、熊、赵、樊等六阀,决意迁族人及西园军出武胜关,是想看他们跟龙骧军两败俱伤,但此时龙骧军兵锋极盛,相信六阀即便不会急于率西园军再入京畿,也会暗中纵容留下燕京城的子弟加入宿卫军。

而沥泉一战,龙骧军也与九藩撕破脸,相信他们九藩很快也会有动作,不可能坐看陈海彻底控制京畿平原之后从容拥立新帝的,那样的话,谁能保证有朝一日,陈海不会统领龙骧军精锐,横扫天下,还能继续容忍九藩割据边郡继续当一域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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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春之后,天气就一日暖过一日,秋野河冰彻底融化,二十五万虎啸精锐从水6两路撤回燕京城,也变得容易,毕竟伏蛟岭相距燕京城不足二百里,陈海也没有办法冒着腹背夹击的危险,强行切断虎啸大营的退路。

而在俞宗虎所部撤出之后,陈海将归宁军更多的兵马,从后方归宁城、玉廷城设过来,使黄培义、姚志等人率十五万兵马,集结梅坞堡、伏蛟岭一线,确保宿卫军的兵锋,无法再渗透到京西地区去,他则亲率龙骧军第三镇师,从燕京城南翼绕过,进入神陵山,与乐毅所部汇合,以二十五万精锐之师,从东翼神陵山,对燕京城展开进逼之势。

陈海在神陵山,再次以归宁侯及帝妃的名义布征田分封令,将内廷这些年在京畿平原所强占以及当年从八阀之宁氏一族手里接手过来,用于豢养宿卫军数十万精锐的上亿亩的山林湖泽以及耕地,统统征没后再分封给归附归宁军及龙骧军的将卒。

凡寒门以及在宗阀内没有继续权的旁系、庶支子弟,拥有通玄境修为、能入归宁军及龙骧军效命者,皆可分五百亩良田建立家业;凡精擅武道技击而加入归宁军及龙骧军者,可分二百亩良田治家业;凡附从归宁军及龙骧军的精壮,其家人可分一百亩良田……

而有辟灵境修为附从归宁军及龙骧军者,则直接可分得山林湖泽两千亩。

虽说宿卫军在燕京城内强征宗阀子弟及扈卫入伍,兵力在短时间内急剧扩充到六十万,但在征田令布之后,龙骧军在神陵山,每天也有成千上万的精壮武勇加入。

归宁元年二月十五日,贺兰剑尊黄歧玮终于受邀离开野孤岭,登上神陵山参见帝妃,正式的、毫无保留的向天下人昭示黄氏、贺兰剑宗彻底加入讨逆拥立新帝的行列之中。

他看着神陵山东麓两翼,每天都有新的营寨竖起来,才真正感受到征田分封令的威力。

他同时也感受到征田分封令,对顶级宗阀是一种肢解。

长年以来,诸多宗阀所拥有的山林湖泽,是不容许分散继承的,唯有宗老所推举的阀主对族产拥有最终决策权,其他子弟唯有附庸于宗族才能获得供养,而资源总是优先保证嫡支子弟的修行;唯有获得封爵的子弟,才有资格另立门户。

陈海这次大规模的征田分封,除了拉拢寒门子弟外,还将拉拢大量在宗阀内受挤压的庶支、旁系子弟,这在短时间内是能极大增加归宁军、龙骧军的力量,但这政策正式施行下去的影响,就意味着至少在京畿地区,大量的资源不会再聚集到少数宗阀手里。

黄氏族人,这次也将有数万人在京畿获得田地,但这多达数百万亩的山林湖泽及耕地,从此之后只是属于黄氏族人的家业私产,而非黄氏一族的族产。

这意味着黄氏一族虽然能更好的延续繁衍下去,但传统意义上的黄阀,就不存在了。

这虽然对曾经面临山穷水尽困境的黄氏一族而言,这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但六阀九藩以及诸郡大宗阀主们,会坐视陈海肢解数千年来所形成的传统、最终将六阀九藩一起肢解掉吗?

九潘或许还山高皇帝阀,六阀的根基就京畿及新得的蓟阳郡,陈海此次征田分封,虽然是对内廷所掌握的山林湖泽下手,但下一步必然是对六阀在京畿所控制的山林湖泽以及无数玄修弟子所眼馋的灵泉资源下手!

西园军会不会迫不及待的,再次从武胜关杀入京畿,与昔日的内廷宿敌联手?

当然,即便这种可能会生,只要九藩调兵遣将的反应度跟不上,黄歧玮也认为龙骧军依旧有不少的胜算。

因为龙骧军全面接管沥泉之后,天机战械的生产度太快了,也可以说没有淬金铁料供量的限制,月产五百万斤的淬金铁都落入龙骧军的控制之中,天机学宫、墨甲司以及九藩在沥泉所建的大小工坊,过去数年所积攒的制造力量完全暴出来,使得沥泉每月生产的轻重型天机战车多达四十辆,重膛弩多达一百具;而在多次改进之后,重量控制到一斤以下的淬金重锋弹,每月更多能制造出两百万枚来!

而黄歧玮此次随战禽营护送风焰飞艇往京畿地区补充物资,清楚知道这次足有三百万支淬金重锋箭及一百具重膛弩运入神陵山。

就没有每天大量寒门子弟及大小宗阀庶支子弟的加入,宿卫军即便在燕京城将兵力扩充到六十万,在黄歧玮看来,也不可能从龙骧军手里夺回神陵山了;何况陈海已经依据神陵山腹中的灵脉,将天罡雷狱阵移过来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潜龙

雁门郡,云中府。

太子赢丹的太子府邸,位于云中府城北面的云雾山之巅。

虽然在战乱后一片狼籍的云中府境内,太子府邸最成规模,但是占地较之燕京城中的太子东宫三分之一规模都不到,更不要说雄阔气派能比旧观了。

然而太子赢丹,整日在这云鹤山之巅潜修、处置军政事务,却没有任何的抱怨跟不适,似乎早已经习惯北郡这严寒的气侯,已经忘却他太子的身份,这几年都没有跟人再提起过返回燕京城半句话。

宁致泽与看到京畿形势已经无药可解、近日才从燕京仓促撤回来的太孙赢余,这时候御剑往云雾山中麓飞去,远远看到太子赢丹屈膝坐着凉亭卧榻上阅看经书,姿态疏懒,已不复当年执政天下的霸主雄风。

看到这一幕,太孙赢余心里一片瓦凉,忍不住朝宁致泽看去,忍不住要问:这还是他当年雄心壮志要登帝位的父王吗?

宁致泽心里一笑,虽然太子赢丹处处表现的意志消沉、心思疏散,但他作为宁氏阀主,作为太子赢丹最亲近的近臣,心里却清楚,只要没有侍从在身边的时候,太子站在这云雾山之巅,便忍不住会往西南方向望去,深邃的眼神似乎能刺穿重重叠叠的云海雾海,将燕京城,将京畿的山山水水重新拉入视野之中。

只是之前,英王赢述与内廷诸阉势大,他们在雁门郡倘若表现出有卧薪尝胆、有图东山再起的野心,英王赢述与内廷怎么可能放松对这边的警惕,而放手内斗?

再说雁门郡久历兵灾,在黑燕军流民大乱中被打得支离破碎、千万民众流离失所、变得极度穷困潦倒,而宁氏这些年也损兵折将,子弟死伤无数,最终即便有二十万虎贲军精锐随他们迁入雁门,但也是人心惶惶难安、军心不稳,战斗力急剧蓑减,急需要长期的休生养息才能够去图东山再起,何必急于将勃勃雄心展示给世人看?

虽然宁氏及虎贲军在雁门郡还远远谈不上得到充足的休生养息,但他们的机会终于提前来临了。

说实话,宁致泽也没有想到,京畿形势的变化会如此的险恶,而又如此眼花缭乱、变幻纷纷;宁致泽想不到陈海会以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时机、方式,跟内廷翻脸,更想不到没有道胎境老祖坐镇,这些年一直都韬光养晦的姚氏,谋算会这么深,当然宁致泽也没有想到龙骧军突然爆出来的实力会这么强大!

当然,要是一切都是姚氏在背后谋算,积数十年之功,倒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一切,成了太子赢丹跟宁氏复出的天赐良机。

***********************

“殿下!”

“父王!”

宁致泽与太孙赢余飞入凉亭之中,对侧卧锦榻阅看经卷的太子赢丹行礼道。

赢丹疏懒的挥挥手,让宁致泽及嫡长赢余无需多礼,自己找椅子坐下,说道:“有什么事,一定要在这时候打扰我参悟魏子牙所著的长生悟道书?还有,赢余你既然都从燕京回来了,就应该潜心修行,争取早早正式修成道丹,好与蝉儿完婚,而不是东奔西跑穷忙!”

“父王……”赢余郁闷的又喊了一声,脸上流露出难言的怨意。

当年约定好,他有朝一日修为境界能赶上宁婵儿,两人就正式完婚,他这些年在神陵山学宫潜心修行,有宁氏供应大量的灵药仙丹,甚至道蕴天丹都炼食两枚,也终于踏入假丹境,只需要温养数年就能正式结丹,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外闲云野鹤般到处游历山水的宁蝉儿,这次回到雁门郡,竟然比他更早正式结丹了,再次将他甩在后面。

而且宁蝉儿所修是仅次于极品紫丹的上品青蕴丹,宁蝉儿三十岁刚出头,就修成青蕴道丹,百年之内仅有董良屈指可数的数人能及,未来更是至少有五成的把握能修成道胎,成为宁氏新一代的道胎天骄,以致宁氏及父王更不可能强迫她与自己完婚。

赢余除了郁闷之极,还能够说什么。

“当年的约定不过是戏言,当不得真,”宁致泽此时只想着凝聚更多的力量,将大家的心都聚到一起去谋大事,说道,“待婵儿稳固道丹境修为,便应与赢余完婚,想必殿下也是迫切希望皇族能添丁增子。”

“……”赢丹望了嫡子赢余一眼,心想他与宁氏老祖宁永年两人舍却数十年悟道修为,炼制两枚道蕴天丹都不能助他一步登上道丹境,说实话心里是难免有一些小小的失望,但此时却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意态疏懒的问宁致泽,“宁卿不是在雁西主持赈灾事宜,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凉雍苗氏派宗老苗越,过来见殿下,我便一起匆匆赶回来了!”宁致泽微笑着说道。

“……”太子赢丹这一刻蓦然睁开双眼,眼瞳里金色雷霆的精芒乍露,锋锐无比直欲割裂他人的神魂,他盯着宁致泽,这一刻声音都控制不住激动的尖锐起来,问道,“苗氏终于无法容忍陈海此子继续坐大下去了?”

虽然太子赢丹屈膝侧卧的坐姿未变,但这一刻太孙赢余便感觉昔日欲帝天下、霸道凛然的父王又回来了!

“不错,”

宁致泽见太子赢丹要从深藏的潜渊起飞上青空,振奋的说道,

“秦川问情宗、天水郡华阳宗以及贺兰剑宗,与陈海及姚阀勾结起来,以新帝的名义东伐阉党,西拒河西,势力是一时无两,令河西百万精锐无法东进一步,又将百万宿卫军困于燕京城内无法脱围,但此子在京畿野心暴露得太早,不仅将九藩势力从沥泉驱逐出去,又在京畿急于分封寒门,他却没有想过,此事一旦扩散天下,将动摇天下所有宗阀的根基,凉雍苗氏以及天下宗阀还能继续坐视不理?”

太子赢丹点点头说道:“苗、周、越、田诸潘,他们有割据地方、称霸边郡之心,却没有夺取天下之志,然而陈海将九藩势力驱逐出沥泉在前,此时又行分封之策要动摇天下宗阀的根本,他们是不应该再坐视陈海狼子野心继续膨胀下去。”

“对,”宁致泽也顾不上仪礼,兴奋的趋前说道,“苗、周、越、田诸藩并没有鲸吞天下的野心,他们只是想着护住自己的地方跟旧有权势,我敢问殿下一句,这时候他们是去扶持那登上台面的卫王,还是真龙潜渊、雄心不改的太子殿下您?依致泽浅见,甚至就连簇拥在卫王赢琛身边的六阀,在他们认清楚形势难为后,他们是继续拥立难以成事的卫王赢琛为帝,还是改投殿下的帐前,也就难说了啊。此时殿下要做的,除了派人联络边郡强藩之外,还需要派人去找屠缺、容衍,与他们一解前隙,承诺六阀日后能各封一郡,西园军便能再为殿下所用!殿下,此刻你才真真是距离那至高之位,就差半步之遥了啊!”

“……”太子赢丹神色振奋,待要说什么,又蹙眉往西边看去。

片晌之后,宁致泽也察觉到一道浩瀚无际的气息从西方远远掠来,欣喜说道:“老祖也知道消息出关了!”

那道气息来得甚快,不多时,一个容貌妖邪的中年男子在宁蝉儿的陪同下,便乘云驾雾来到凉亭之中,站在三人面前。

“永年老祖!”太子赢丹虽然修成道胎,仅以修为论,在这天下也是屈指可数的人物,但他幼年到今时的修行,一直受宁氏老祖宁永年的指导,所以对宁永年一直都执师礼。

“苗越这次过来,可曾说凉雍能出多少兵马?”宁永年身穿锦袍,张口便问要害,以示他对此间所议论的事情已经知道详情,不需要宁致泽再一一赘述了。

“六十万铁狼军已经开始往天柱山西坡集结,只是南下京畿的道路被西园军挡住,”宁致泽说道,“我相信只要殿下举起讨贼大旗,仅北部诸郡的郡侯宗阀凑出二百万精锐大军无忧!此时派人联络六阀,相信屠缺、容衍在看到铁狼军诸强军皆归于殿下帐前听令之后,西园军不会有其他选择——而南部、东部诸郡的宗阀,虽然还没有消息传过来,但相信只要殿下举起大旗,再凑二百万精锐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陈海实在是将他的贪天野心暴露得太早,以为夺下秦潼山,占据淬金宝矿,竟然敢与天下为敌了,真是贻笑大方啊!”

赢余来云雾山之前,还有些灰心丧气,没想到五百万浩荡雄军即将横陈前眼前,听从父亲的号令而令陈海诸逆灰飞烟尘,都忍不住要仰天长啸起来!

虽然龙骧军占据沥泉之后,坐拥年产数千斤的淬金砂矿,但这些年随着天机战械的推广,诸藩都开始极端重视境内淬金铁料的开采跟冶炼,产量也是连年翻番,即便三五郡的淬金铁料产量,不能跟沥泉相比,但燕州百郡加起来,还是远在沥泉之上。

赢余才不相信,陈海纠结三五弱小宗门,真就能与天下为敌!

“永年老祖,你觉得眼下是时机吧?”太子赢丹问宁永年道。

“起兵南下,我此次亲自护送殿下登上帝位。”宁永年嘴角闪过一丝邪诡的浅笑,坚定不移的说道。

宁蝉儿美眸幽远的看向西南方向的云山雾海,心里想:难道大劫已经紧迫到令陈海如此迫不及待的与天下为敌了吗?

第五百六十六章 谋计

京畿平原上征田分封的动作如火如荼,在北撤到蓟阳郡的六阀及附庸宗族,却无比的难受。

虽然陈海目前只是征没内廷及宿卫军这些年搜刮强占的山林湖泽分封下去,但六阀宗老们心里清楚,待龙骧军在京畿进一步站稳脚跟,他们在京畿的山林湖泽最终都不可能逃过陈海的魔掌。

虽然他们可以再次举兵进入武胜关,但数百万人刚刚撤到蓟阳郡,才短短一个多月,就朝令夕改、去而复返,对人心、对军心会造成多大的惊扰跟冲击?

这时候即便与宿卫军摒弃前仇而联手,又有多少把握能击败兵锋一时无两的龙骧军?

蓟阳郡城之中,英王赢述早年修筑的别院已经改头换面,成为今日的卫王府。王府大殿之中,卫王一如既往地坐在高处,看着屠缺等人激烈的谈论着此时的危恶局势。

此时已经入夜,大殿里虽然十数枚夜明珠嵌于四壁,但犹觉得光线昏暗,卫王多少有些失神。

正在谈论间,端坐在角落里的屠粟突然眉头一皱,浑身气势一提,恍惚间像是有无数刀剑在殿中交鸣一般,卫王修为不高,被这气势一逼,直觉异常的难受。

屠缺等人有些诧异,一个个都站起身来,脸上表情各异。

随着一阵无形的波动,部署在卫王府地宫之下的两仪微尘阵瞬时启动,光幕绽放开来,将整座大殿笼罩起来。

虽然他们身处数十万大军之中,但有英王前车之鉴,来敌气势又强得惊人,甚至都不是屠氏老祖屠粟之下,任谁都不敢再掉以轻心。

整个卫王府在大阵动的刹那间活了过来,扈卫营甲卒也以最快的度结阵,迎接即将到来的强敌。

确保卫王无异,屠粟便与屠缺、容衍等人,往北城楼飞去,却想看看谁敢单枪匹马强闯数十万兵马峙守的蓟阳郡城。

片晌之后,就见数十道虹光从北边掠来,夜空深处传来一阵朗笑声:“横岭真人,多日不见,一见面就上这么大阵仗,真让我受宠若惊啊。”

“邪侯何必过谦,听闻你随太子殿下退出京畿之后,一直在云雾山清修,今日怎么有空来蓟阳郡?”屠粟一番话说的云淡风轻,但是表情却凝重无比,宁永年号称邪侯,言行则出人意料。

屠缺等人面面相觑,宁氏退守雁门郡多年都在休生养息,没有惹人瞩目的大动作,现如今宁氏老祖出马,难不成是看到京畿形势有机可趁,静极思动了?

虹光很快便飞临众人面前,隔着千余步显出身形,果真是宁氏老祖永年与太孙赢余,在十几个剑侍的簇拥,踏空而来。

高空之上,烈烈罡风吹的众人衣袂翻飞,宁永年算单枪匹马深入西园军腹地,面对屠粟等众多高手,丝毫没有局促,他写意地说道:“呆得久了,骨头总是有些松锈些,我今日此行一来是为了见见老朋友,二来是随着小辈和卫王殿下他们谈点事情。”

屠粟狐疑地将看着邪侯宁永年,将神念把方圆百里扫了个通透,这才将宁永年、赢余二人迎入城中,而令宁永年的剑侍留在城外等候。

踏入议事殿中,见卫王赢琛高坐王座之上,整个身子都被两仪微尘阵散出来的气息包裹住,显然是防备他突然行刺杀之事,宁永年撇嘴一笑,径直走到一张长案后坐下,笑着问屠粟:“当初要是你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英王怎么会被魏子牙刺杀。灵空剑熊毕、问空山人容士臣,怎么就藏起来,不见见我这个老朋友了?”

“宁氏大权在握之间,我熊氏、容氏有多少子弟死在你宁氏的屠刀之下,你怎么有脸要见我俩?”极远处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声音,阴恻恻传来。

屠缺、容衍能隐约猜到宁永年携太孙赢余突然赶来相见的意图,也见容氏老祖、熊氏老祖察觉到宁永年的气息,从潜修之地赶到郡城之中,也就不怕邪侯宁永年还能有什么阴谋诡计使出来。

屠缺拱手说道:“宁真人与太孙所来何事,还请直言?”

“你们也知道赢余是太孙啊?”宁永年哈哈一笑,一双紫焰约烁的眼瞳灼灼的盯住屠缺等人。

屠缺等人勉强挤出的笑僵在脸上。

太子赢丹携宁氏退守雁门郡,但这些年他们跟内廷纠缠不休,以致始终都没有重立太子,此时帝君驾崩,又无新的传位帝诏遗世,理论上太子赢丹才是帝位的当然继承人。

只是太子赢丹当年是他们跟内廷诸阉联手驱逐出去的,屠缺自然不会轻易认可此事。

太孙赢余清清嗓子,打破尴尬,说道:“当年父王秉政十数年,对诸阀过于苛刻,手里也出过几桩冤狱,有亏于诸阀。父王这几年在雁门郡反省良多,此番也是特令赢余过来,跟太尉、左丞诸大人一一告罪。希望诸位大人能宽囿父王前过……”

“……”屠缺、容衍、屠粟等人面面相觑,心想太子赢丹素来行事霸道,今天竟然以这样的姿态遣使上门谢罪,意图还真是昭然若揭啊。

赢余继续说道:“数日前北郡武尊苗真人遣使登云雾山,在父王面前痛斥陈海此贼大奸大恶,以归宁侯为傀儡,弄权祸国,甚至驱逐六阀出京畿,欲裂六阀之地以封寒族,以行他吞噬天下的大野心。此际大燕危及存亡之秋,父王身为大燕国子,天命所系,诛除逆贼、恢复帝统,乃无从推御之责任,此时已遣与诸潘以及散居诸郡的皇族子弟,商议联合出兵之事。而六阀与宁氏,始终是大燕之基石,父王特遣老祖与赢余前来,与诸位大人共议讨贼之大事……”

屠缺与容衍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陈贼大奸大恶,诛讨人,人人有责,西园军自然不会置身事外。”

赢余点头说道:“蛇无头不行,鸟无翼不飏。数百万兵马起事,总是要讲究一个令出一门。屠阀主也是执掌过太尉府的人,知道若是没有一个主事之人居中策应,怕是事不可成。而眼下其他皇子皆难成大事,唯我父王与我叔王能领大军,父王这次还让赢余过来问诸位大人一声,此番讨贼,到谁该奉谁为尊?”

屠缺、容衍、屠粟等人坐在那里默不吭声。

苗氏等藩先找上太子赢丹,自然是对卫王不看好,怎么都不可能奉卫王的号令行事。

而赢丹除了有太子的大义名份之外,虽说此前治政苛恶,却是皇族千年以来罕出的修行及治军大才,对诸藩来说,他们要消除龙骧军的威胁,让天下恢复旧观,也不可能择太子而选卫王。

然而六阀与太子赢丹及宁氏,仇隙极深,也都知道太子赢丹并不是宽宏大谅之人,此时只是迫于形势,派太孙过来谢罪,但等他们将西园军的兵权交出去,等到太子赢丹剿灭龙骧逆军之中,会不会再反过头来对付六阀,实在是不好说。

这时候,被两仪微尘阵护着的卫王开口说道:“陈海此贼倒行逆施,诸辈皆诛之而后快的责任。我才疏学浅,难当大任,皇兄临危不惧,欲挽狂澜,诸事自然是以皇兄为。而西园军数番受挫,军心不稳,我也没有能力统之,素位尸餐也非长久之计,此次也正好将西园军中郎将一职,委于太尉,我也落得一身清闲。”

听卫王所言,屠缺微微一怔,细想也确实唯有这样的安排,才最合时宜。

明面上他们奉太子赢丹为尊,联合诸藩力量,共剿龙骧逆军,但西园军的兵权,怎么也要牢牢掌握在六阀的手里。

赢余随宁家老祖此来,只是为联军,也不会奢望屠缺等人真会将西园军的兵权都交出来,卫王赢琛将大义名份让出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站起身来,向卫王深深作了一揖:“叔王深明大义,实乃我大燕皇朝之福,乃我数千大燕皇室子弟之福分……”

卫王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先退了出去,就不再参与他们的谈论了。

赢余心想他第一次在燕州权谋舞台上落下棋子,就旗开得胜,这使得他有些兴奋的攥了攥拳头,给自己打了打气,再接再厉道:“陈海将九阀逐出聚泉岭之后,尽得沥泉矿藏,实力每时每刻都要增强,我等拖延不得。而从凉雍、雁门二郡出兵,最近的道路,就是从武胜关挥师京畿,与贼军决一死战……”

屠缺岂会让赢余牵着鼻子走,说道:“用兵需深谋而后定,表面上看来,京畿是贼军必争之地,但我们联军夺下京畿,龙骧贼军百万兵马退守秦潼山,又能奈何之?龙骧军根基在横山、在雁荡原,当务之急,我们应该趁龙骧贼军主力与内廷鏊战京畿之际,立刻遣使联络河西董氏,只要河西百万铁骑与凉雍铁狼军,分别从卧龙城、斩马岭出兵,夹击雁荡原,夺横山城就是指日可待之事,之后便可借贼军在秦潼山西麓所修的通道,去夺沥泉,令龙骧军彻底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之后,我西园军出武胜关南下京畿,太子、太孙殿下,率虎贲军与辽阳、渔阳以及东部、南诸郡的讨贼联军,从青龙峪出兵进入京畿,才能永无后患的彻底剿灭逆贼!”

“小缺子谋军国之事,确实有一手,”半天坐着不吭声的宁永年,这时候阻止太孙赢余继续说下去,认可屠缺所提议的兵略。

此时龙骧军不断从雁荡原抽调精锐,补充到京畿地区,在雁荡原只剩三十万精锐可用,河西与凉雍联军,则可以集结一百二十万乃至一百五十万大军,夹攻雁荡原,而只要将雁荡原拿下来,再进攻沥泉就非难事,这样的兵略,比起赢余刚才所说从武胜关出兵,不知道要高明多少。

而赢余仓促间建议从蓟阳郡借道出兵,就令屠缺等人生出警惕,看来还是缺少历练。

此时当务之急,是应立即派人去卧龙岭联络河西与铁狼军,夹攻雁荡原!而虎贲军应该立即南下进入历川郡,在青龙峪之外召集东部、东北部以及南部的诸郡联军!

第五百六十七章 困局

归宁元年三月上旬,太子赢丹在雁门传檄天下,痛斥内廷诸阉、姚阀及龙骧军与邪教余孽道禅院勾结,残害帝君、胁裹帝子欲窃大燕帝权、害天下苍生生灵涂炭,悍然率三十万虎贲军精锐,南出松都岭,进入历川郡,邀天下豪杰英雄,一起出手讨伐奸逆,恢复大燕帝统。

在檄文之中,太子赢丹尽数阉党、姚阀及龙骧叛军的数十条必诛之罪,除魏子牙、陈海、黄歧玮、姚出云四人,黄培义、姚志、赵忠、俞宗虎、毕岚、高望、黄双、乐毅、赵如晦等百余人,尽在诛讨佞臣名录之上,见者皆可杀之,悬赏之丰厚也是历来罕有;特别是魏子牙、陈海、黄歧玮、姚出云四人的头颅,可直接换取乡侯、万户食邑之赏。

归宁元年整个三月,河西继续往卧龙城增派兵马,兵力增至四十余万,在对雁荡原继续加强军事压力的同时,对天水郡的压迫也丝毫不放松,甚至鼓动天水郡内早先就亲近董氏的宗阀,在甘谷、通渭等地揭竿而起,以欲在天水郡腹地制造大的混乱。

华阳宗受到陈海多年资助,早已经今非昔比,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天水郡都尉吴澄就亲率十万郡兵,剿平华阳府西翼通渭府境内的宗阀叛乱,诛恶三千余人,俘虏三万余从众将卒。

在剿平通渭府境内的叛乱之后,吴澄也立即将叛乱宗阀之前所占据的山林湖泽及耕地征没为郡府所有,用于赏赐奋勇作战的将卒与那些携兵甲加入天水郡兵的宗阀庶支及寒门子弟,以扩大天水郡兵的规模。

这也算是在天水郡境内小规模的实施征田分封之策。

在此之前,天水郡兵一直都维持三十万人左右的兵力,也是与秦川郡武藏军联手,借龙骧军暗中所售大量天机战械,才勉强抵挡住河西东进的压力,然而实施征田分封策之后,华阳宗那些原本无意世俗庶务、一心潜修以谋求更高修为境界的弟子,以及民间为祸地方的游侠、武勇,纷纷往通渭府聚集而来,要求加入郡兵,以换封田之赏。

仅仅是到三月下旬,华阳宗在通渭府就新增十万兵员,将郡兵规模扩张到四十万有余。

然而此事,在天水郡、在华阳宗内部却掀起轩然大波。

清剿叛乱、征田分封以及后续的兵马扩编,都是吴恩、吴澄二人在通渭府推行,但到三月底,天水郡牧屈锡元就再也按捺不住,在千余扈卫的簇拥下,赶到通渭府来见吴恩、吴澄。

此时天水郡,以吴、屈两族势力最大,吴恩执掌华阳宗教务、吴澄担任郡兵都尉,执掌兵权,而屈锡元出任郡牧,名义上是天水郡的最高统治者。

赶到通渭府城,屈锡元黑着脸走入吴澄、吴恩在此的临时府邸,将闲杂人等遣散,毫不客气的质问吴澄、吴恩二人:

“黄氏山仇水尽、无有可失、姚氏图谋成为皇族,而廖云崖、赵如晦、纪元任之流,皆寒门出身,他们跟着陈海瞎胡闹都有情可缘,但你们吴氏在天水郡与我屈氏并尊,族中山林湖泽近两千万亩,难不成也要分给庶支子弟,最终将吴氏肢解成掉?”

见屈锡元特意赶到通渭府来兴师问罪,吴澄、吴恩对望了一眼,沉默着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屈锡元的质疑。

屈锡元见吴澄、吴恩沉默不语,以为说中他们的痛处,便放缓语气,苦心婆心的劝道:“不错,河西此前进逼甚急,我们不得不与龙骧军联手,以抗强藩,但时变势变,此时太子赢丹已在雁门郡举起讨逆大旗,六阀九藩及诸郡宗阀皆有响,兵马正如行云流水般,往历川境内聚去,到时候便是集结上千万精兵,也不奇怪,”说到这里,虽然大殿有法阵屏障,不虞外人能偷听到里面的谈话,屈锡元犹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问道,“陈海占据弹丸之地,就妄图挑战天下,吴恩、吴澄,你们皆是识时务的俊杰之才,当真有与陈海同生共死之志?”

吴恩盯着屈锡元的眼瞳,问道:“以屈兄所见,应当如何?”

屈锡元也不清楚吴氏与龙骧军的关系,到底紧密到哪一步,有些话说出来怕是会立时惹来杀身之祸,但有些话今天是非说不可,压着嗓子说道:“此时秦潼山两翼,龙骧军是兵势盛一时,我等是不能逆抗其志,但倘若河西与凉雍出兵拿下雁荡原,我以为华阳宗也应该顺势而变……”

吴澄微微一叹,说道:“屈兄既然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们兄弟二人,也不相瞒。华阳宗应顺势而变不假,但我要问一问屈兄,在此之前是不是天水郡兵越强,将来越有资格顺势而变、不为人欺?”

“……”屈锡元愣怔在那里,没想到吴澄、吴恩二人竟然早就跟他不谋而合,但又疑惑的问道,“但为何又要在通渭行分封之策?”

吴澄目光灼灼的说道:“有时候不得不承认陈海所行征田分封之策确实极妙,我们在通渭府才初行十数日,效果就极卓然,但屈兄的担心,我们也了解。我就想问一问屈兄,待龙骧军灰飞烟灭之后,征田分封之策随时都会被废除,那我们此时用叛宗之地,换十万精锐,有何不能为?”

“……”屈锡元没想到吴澄、吴恩兄弟竟然是这样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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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宗虎所部撤回燕京城之后,内廷所属的宿卫军,事实上就被压制在燕京城和武胜关两个点动弹不得,京畿平原似乎都没有感受到战事的凶残,就已经恢复平静。

只是无数人心里都清楚,龙骧军与宿卫军之间必有一战,而且随时都会来临。

昔时的神陵山学宫、八大学殿,此时皆成龙骧军的驻营。

宿卫军征用宗阀滞留燕京的子弟及随扈,兵力扩充到六十万,而龙骧军行分封之策,兵马也急剧扩张六十万;陈海更是将天机学宫的天罡雷狱残阵与八极锁龙阵也调到燕京城外,与部署于神陵山的天罡雷狱阵,一起近距离的压制燕京城天地绝阵防御名列第一的乾元玄极大阵。

虽然新附将卒,皆有满腔的热忱,精擅武道技击之术的游侠、剑客、武通不在少数,甚至还有大量受黄双、乐毅、阎渊等人邀请的黑燕军及赤眉教残部从四周八方涌聚而来,但他们终究是缺乏训练,仓促间难以成军。

陈海则从雁荡原抽调上万精锐骨干过来,紧急编训新卒,将龙骧军第三、第四镇师,都扩充到三十万人规模(当然,这也造成雁荡原守军战力削弱不少)。

在陈海的劝说下,或者说以未来的皇族之尊相诱,姚氏也将在玉庭山两翼上千万亩山林湖泽以及七处灵泉洞府拿出来分封将卒,归宁军第一、第二镇师的总兵马,也急剧扩张到四十万。

虽然有相当一部分宗阀庶支及寒门子弟,皆携兵甲从军,但还是缺少大量的兵甲,幸亏在过去两个月内,天机学宫又将七十余辆轻重型天机战车、三百具重膛弩,近四百万枚淬金重锋弹,补入军中,使得龙骧军、归宁军在京畿平原集结的战力,已经足以将宿卫军压制在燕京城之中。

此时,除了留二十万兵马,分守伏蛟岭、玉庭城、秦潼东关一线外,陈海在燕京城的东翼神陵山、南翼鹤归湖、东翼望仙崖各筑一座大营围困燕京城,但留出北城外的缺口,不完全围死。

下面有将领对此有所疑惑,陈海解释说,用兵之道,围兵必阙,这是要留下缺口,让敌军将军在逃跑与死战之间摇摆不定,同时还能削弱敌军将卒的斗志战意。

虽然在京畿平原,龙骧军兵势盛极一时,杀垮宿卫军、攻陷燕京城指日可待,但京畿之外的形势,却没法让人安心了。

奎狼宫内,陈海提起金漆银毫,伏案奋笔疾书,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环钗佩响,就见杨巧儿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陈海头也不抬地问道:“这个时分了,帝妃不休息有何贵干?”

杨巧儿看着陈海的模样,内心里一阵灸热。

虽说她早已与陈海成了好事,但大局未定,她也不敢在外人露出马脚,是以这数月来两人寝居之所常常相距不足百步,但亲近的机会实在是寥寥无几,今天也是实在是心绪难静,才大胆的闯入陈海处置军政事务的奎狼宫呢。

夜凉如水,杨巧儿迟疑了一阵,忍不住问道:“京畿局势虽然已在陈侯的掌控之中,但九藩联手毕竟势大,太子赢丹又趁势再起,邀诸雄征讨京畿,陈侯可有什么对策?”

听杨巧儿语气中多少有些忐忑,陈海笑着说道:“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九阀联军虽然看起来势大无比,但是他们也都各怀鬼胎,真要是同心如一,当初在沥泉,所谓的九藩联军也不会轻易为我所挫败了。你或许担心铁狼军跟河西联手,有可能从西北面威胁到我龙骧军的根基之地,但我这几年在榆城岭一线所筑城池,皆是为了防范妖蛮南侵、融铁石所铸,哪里是他们那么容易便能攻下的?此外,南方诸郡虽然有意联兵北伐,但进入四月,南方多雨,路桥难通,不利大军通行,待他们聚集到足够兵马,敢历川郡进攻青龙峪,恐怕也要等到六月了吧?形势还没有到火烧眉毛那么急迫……”

陈海知道军中诸将也有极深的疑惑,因此说这番话时并没有将奎狼宫的主殿屏蔽起来。

月光如水,从殿外照进来,落在陈海身上,再看陈海如此的自信,一时间竟有些痴了,但也知道她与陈海的一言一行,皆受到他人的关注,便又问道:“陈侯可有把握在六月之前,击溃宿卫军,驱逐阉贼?”

“哪里需要等到六月,或许这数日便见分晓。”陈海微微一笑,说过这些话之后,便伸手释出一道玄光,将殿内摒蔽起来,眼睛灼灼的盯着杨巧儿花容月貌般的脸。

杨巧儿看到陈海眼瞳里的火热,但她也是情奸恋热,让陈海灼灼的盯看着,便觉得双腿就有些潮润起来,心想着是不是娇嗔的喝骂陈海两句大胆狗奴才,等着陈海扑上将她的裙衫撕成粉碎,心里这么想着,心魂便感觉要飞起来。

然而就在陈海将伸手伸入杨巧儿怀里,将那一只颤微微、嫩得都能挤出水来的肉鸽子抓到手里把玩,却有一名白衣女子从天而降,赤着晶莹剔透的玉足,站在大殿之前,朝里探头看过来,笑着说道:“我说归宁军上下以及赵如晦、纪元任等人怎么只知帝妃不识归宁侯了,原来你们还有这一出啊,不会怪我这时候跑过来打扰了你的好事了吧?”

看到宁婵儿从尧山离开差不多有一年多时间杳无音信,这时候再度现身,陈立从杨巧儿怀里收回手,说道:“还以为你要贪默我那三枚道蕴天丹呢,算算时间,你也该出现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真身

若是之前的杨巧儿,这种事情被外人撞见,估计要扭头逃跑了,但是她此时也可以说是权倾天下,举止言行生出诸多威势,端坐在长案后,若无其事的整理衣襟,甚至还从容不迫的打量起这位不经通禀就直接闯进来的白衣女子来。

杨巧儿见宁婵儿的脸笼罩在一层薄雾般的轻纱之后,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却从那一双深邃如星辰的眸子,也知道是一位绝世佳人,却不知道她跟陈海什么关系,今日值得奎狼宫的妖将袁天岳,怎么就直接将她放进来了?

然而再听陈海说及三枚蕴道天丹,杨巧儿又是一惊,即便赢氏皇族数十年也才有可能炼制一枚的蕴道天丹,此女就欠陈海三攻?

此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宁婵儿却是对杨巧儿眼瞳里的警惕跟敌意视而不见,纤纤玉足踏入殿中,说道:“人家奔波数千里向你报讯,你倒是只惦念这三枚灵丹……”

蕴道天丹何其珍贵,沙滦拼尽全力也不过帮赤濡炼制了一枚而已,宁婵儿却极其寻常的将三枚青玉小瓶随手扔给陈海。

陈海随手将一只玉瓶禁制解开,就见一缕青色气息冲瓶而出,距离瓶口丈余高流转、盘旋,看似云雾,却无水雾烟气,完全是由玄之又玄的冲息气息凝聚出这一小团青云景象,青云之中,还有点点寒晶碎屑似星辰般聚生幻灭。

凝聚药相是天级绝品宝药的必然迹象,这青玉小瓶里竟然装的真是蕴道天丹?

杨巧儿此前二十年虽然被软禁深谷之中,但也因此有机会静下心来熟读皇族书典,见识自然不凡,美眸盯着宁婵儿,想不明白此女到底是谁,怎么出手就是三枚能令天下玄修疯狂蕴道天丹?

“你在宁氏可还有牵挂?”陈海将三枚蕴道天丹收入怀里,问宁婵儿。

宁婵儿说道:“我身边就那些侍婢、药奴还算忠心耿耿,此时都在神陵山下候着,但我丑话也说在前面:形势可为,我会尽力助你;倘若形势不可为,你劝你也好自为之……”

“好,”陈海将今天负责奎狼宫值宿的魔猿喊进来,报出一系列的人名,让袁天岳分派人到诸宫诸营请过来议事,“将贺兰剑尊黄歧玮、归宁将军黄培义、天水将军廖云崖以及鹤真人、姚文瑾、苏原、乐毅、韩謇、姚志、纪元任、赵如晦等人,都请到奎狼宫来议事……”临了又想起一事,吩咐魔猿道,“再派人将陈玄真请过来。”

“我一下子哪里记得住这么多的人名?”魔猿小声嘀咕道,但此时苍遗已经闻讯踏入大殿之中,朝他一瞪眼,他吓得不敢再啰嗦,扭头走出大殿,派人一一往各营传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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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玄真被陈海封住窍脉后,虽然说被软禁起来,活动受到很大的限制,不比直接关入大牢好上多少,但还是能比大牢里知道更多消息,也更了解外部局势的变化。

陈海派人将他找过去,他跨步走入大殿,看到龙骧军在京畿的核心人物,差不多都济济一堂,吓了一跳,不知道如此核心的机密议事,陈海将他找过来是为何意?再看帝妃杨巧儿坐中央主案之后,陈海与贺兰剑尊黄歧玮分坐两侧,按照道理,接下来应该是妖蛟苍遗、姚出云、黄培义、廖云崖、赵如晦等人依次而坐,但这时候陈海下,却坐了一位用幻纱遮住面容的神秘女子。

看到陈玄真走进来,陈海指着黄歧玮下特意的长案,说道:“陈真人请坐。”

陈玄真不过是一名战俘,没有当场击毙,或摧毁窍脉、废除修为、永世禁锢起来,就已经相当客气了,此时竟然让他坐在黄培义的上,不要说殿中诸人了,陈玄真他自己对陈海的安排都觉得奇怪万分,实在猜不透陈海在他身上有什么图谋。

坐陈玄真坐定之后,陈海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赢丹历数我诸多罪状,想必诸人也都熟知于心,你们说说看这诸多罪状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姚出云没想到陈海突然将众人召集起来,竟然先拿太子赢丹及宁氏栽赃到他头上的罪状说事,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赢丹这狗贼要扯大旗,总也得师出有名,我们去想这些事做什么?”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却也有几分道理,说起我的罪状,在座诸位都真未必能有赢丹看得清楚,”

陈海哈哈一笑,说道,

“比如檄文所数第一大罪状,斥我与赤眉邪教、黑燕贼军勾结,却是完全没有错。今日贺兰剑尊、武卫侯、廖真人在此,有些事情也应该坦诚相告,我确实是与赤眉教、黑燕军有着莫大的关系,而这层关系甚至比赢丹在檄文中所怒斥我的更深、更紧密。我决定将我与赤眉教、黑燕军的渊源正式公布于世,或许会将世人的下巴都惊吓掉吧……”

陈海早年暗中出售天机战械给黑燕军,换得天机学宫崛起的机会,既然收编黄双、乐毅所部降卒组建龙骧大营,最后又收编阎渊残部,正式自立龙骧军,像鹤真人、黄双、乐毅、阎渊早年都是赤眉教的护法、黑燕军的神将,这些都是举世皆知的秘密,但说到陈海与赤眉教、黑燕军还有更深、更紧密的勾结,不要说黄歧玮、黄培义、廖云崖了,就连姚出云都觉得疑惑不解,到底多深、多紧密的渊源,比世人此时皆知的秘密,更令人震惊、更瞠目结舌?

“大家都知道赤眉教、黑燕军,乃道禅院末代大天师巩清在道禅院被剿灭之后,为向赢氏皇族及京郡诸阀雪洗当年道禅院被灭的、数万弟子惨遭杀害的大仇所建,在过去十数年间也在天下掀起无边的腥风血雨,”陈海侃侃而道,“但大家所不知道的,就是道禅院数千年以降,实分显脉与隐脉两支传人,而我就是道禅院隐脉这一代的传人。此时道禅院显脉已经灰飞烟灭,残部也都并入隐脉,也可以说我就是道禅院这一代唯一的大天师!”

说到这里,不要说杨巧儿、黄培义、黄歧玮、廖云崖了,便是姚出云、姚志、姚泰和、姚启泰,这一刻也震惊得张开嘴、半天无语。

要知道当时进剿道剿院,姚出云、姚志、姚泰和都有率姚氏族兵参与,也可以说他们双手也沾满道禅院弟子的鲜血,谁能想到姚阀千年振兴的第一人,陈海竟然是道禅院这一代的大天师!

这都他妈什么跟什么啊!

陈玄真坐在陈海的对面,嘴巴张大都能塞进三枚鸡蛋,他细想下来,陈海所言极可能是真的,但陈海这时候将这震惊天下的秘密吐露出来,是怕天下诸阀没有更强有力的借口纠集起来围剿龙骧军吗?

宁蝉儿听了,则直想对陈海翻白眼,也知道当隐脉传承的说法深入人心之后,也就没有人会想到他则是异域孤魂,当年只是夺姚兴的身舍转世重生而已。

“道禅院隐脉传承,人数极微,除我与左师之外,也就苍遗师兄数千年潜修秘禁地宫之中,默默守护着这一脉传承不绝,”陈海知道将有些事情捅出来,一时半会儿是令人难以消化,他则慢条理丝的继续说下去,“而说到显脉,除鹤真人、黄双、阎渊诸位师兄外,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其他传人了,比如说宁师姐,便是前代大天师巩清的嫡传弟子,也是世人所不知的天大秘密……”

说到这里,陈海跟宁蝉儿说道,“宁师姐,你现在可以将面纱摘下来,以真身与众人相见了。”

宁婵儿这才知道陈海刚才问她在宁氏还没有牵挂,原来今天就想将她的真实身份彻底揭开来。

宁婵儿横了陈海一眼,将能变换气息的真灵幻纱摘下来,露出她那张千娇百媚、巅倒众生的脸蛋,真正的暴露在外人面前。

这一刻,看清楚宁婵儿的脸,姚出云、陈玄真、陈志、姚启泰等人几乎要从长案后跳出来。

眼前此人,不是当年陷害陈海被废修为、逐出姚阀的宁氏天娇之女、太孙妃宁婵儿,又能是谁?

宁婵儿早年也在学宫修行过,即便是她烧成灰也能认识,但是她怎么可能是赤眉教巩清的嫡传弟子?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道禅院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深藏水面之下,不为世人所知?

“陈真人或许觉得赢丹与宁氏,已经率虎贲军进入历川,随时能邀诸阀集结数百万兵马进攻京畿,陈真人或许龙骧军以为即便攻陷燕京城,也难逃破灭的命运,但陈真人知不知道,除了宁师姐之外,道禅院在诸阀还部署多少隐棋没有浮出水面?”陈海眼瞳灼灼的盯着陈玄真,笑着问道。

陈玄真跌坐回长案后,有些明白如此机密的议事,陈海为何要将他强拉过来了。

陈海公布此事,除了要稳住龙骧军的军心之外,或许陈海更想借自己的口,将他与宁婵儿的身份秘密传播出去。

如此一来,不管陈海所说有几分真、有几分假,但诸阀对自家那些天资纵横的子弟,还能够完全信任吗?诸阀之间还能够真正毫无间隙、毫无防备的联手起来进攻龙骧军吗?

陈海与宁婵儿真身秘密的揭开,对天下所造成的惊扰,绝对要比当年乐毅叛出董氏要强出百倍、千倍!

“陈真人或许也已经猜到,议事之后我便放陈真人回燕京城,”

陈海继续以直指人心的锐利眼神盯着陈玄真的眼瞳说道,

“当然我放陈真人回燕京城,除了要借陈真人之口,将这诸多惊世之秘公布于世之外,还希望陈真人能劝魏子牙率宿卫军能在十天之内从燕京城撤入武胜关去——我想西园军应该不会介意给宿卫军让出一条通道!”

这诸多惊世之秘太令人震惊了,陈玄真跌坐在长案后半天都没有消化过去,这时候见陈海竟然自信满满的以为能劝魏师会在十天之前放弃燕京城,他禁不住要哧笑起来,说道:“陈侯真以为天下有如此便宜之事?”

“魏子牙九十余年前,身为太子太师,唆使当时还是太子的益天帝进剿道禅院,无非是他寿元已到极限,欲从道禅院寻找永生之秘,”

陈海淡然一笑,说道,

“今日我也不妨告诉陈真人,道禅院数千年传承,显脉一系并无永生之秘,而隐脉一系,却有续命真法。魏子牙夺燕然宫小臣身舍,不过八十年就肉身崩坏,此时又不得不再次夺文勃源的身舍,但魏子牙倘若不能在三十年内修炼到灵肉合一的境界,肉身必将再次崩坏。到那时候,他的道胎也差不多到崩坏的边缘,除了神魂破灭之外,不可能再有夺他人身舍的机会。我这里有《天武秘形真解》的上篇,有多大的价值,陈真人拿过去给魏子牙一看便知,倘若他想得到《天武秘形真解》的下篇,那等他率宿卫军从武胜关撤出去后,过十年再派你过来找我讨要吧……你跟魏子牙说,十天之后,宿卫军不撤出燕京城,此生就不要想再离开燕京城了。”

陈海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帛书,徐徐递到陈玄真的面前。

陈玄真接过帛书,没有翻看,但心想陈海、姚文瑾都是废体重修,又都是短短数年就重修到此等境界,都无疑说明道禅院的隐脉传承,比当初他们攻下道禅院所得诸多秘法玄诀传承更加强大……

第五百六十九章 续命真法

解开封禁陈玄真修为的禁制,陈海便让魔猿押送陈玄真离开神陵山,任他返回燕京城去见魏子牙,然而奎狼宫的大殿之内,黄歧玮、黄培义、廖云崖以及姚出云、姚志、姚泰和、姚出秋、姚启泰、赵如晦、纪元任、薛存以及杨巧儿等一干人,心绪却久久未能平复下来。

陈海竟然是道禅院隐脉传人,竟然是道禅院这一代的大天师!

而宁氏天之娇女、太孙妃宁婵儿竟然是道禅院上代大天师巩清的嫡传弟子!

这两条消息传出去,会对天下世人造成多大的惊扰跟冲击?

再说姚氏诸多核心子弟、宗老双手当年都沾染道禅院子弟的鲜血,以及清剿黑燕军掀起的大乱,天水、秦川、鹤翔诸郡当年都有派兵马勤王,而皇族赢氏更是当前进剿道禅院的罪魁祸,这笔帐要怎么算?

这一刻,陈海示意齐寒江将大殿大门关闭起来,以示接下来所议之事,暂时还不容泄漏出去。

“道禅院传承数千年以来,从未曾谋取过世俗权势,而隐脉一系更是数千年来不为世人所知,除苍遗师兄、左师之外,所传之人也是寥寥无几,大家知道是为什么吗?”陈海淡然看着还远未能平复心绪的众人问道。

“天地有大劫,或一万年,或三五千年便会经历一循环,”

虽然大殿门庭已经关闭起来,陈海却还是悠然眺望远方,说道,

“道禅院自得上古仙人传法,历代大天师所立大宏愿,也只是守护燕京大地、亿万生民而已,甚至诸阀、诸宗所传承的玄修之法,也多源自道禅院,目的就是要在天地大劫来临之际,燕州能积攒足够的力量去抵挡。然而赢氏立国以来,宗阀势力极盛一时,以致在魏子牙、益天帝等少数野心人的挑唆之下,反噬攻灭道禅院欲求长生之法,而前代大天师巩清为报血仇,立赤眉教、黑燕军以雪前仇,孰不知天地大劫再一次的循环即将来临。隐脉一系这才被迫出世,我也是流落河西之后,才被左师寻上,传授隐脉真法,有一点也希望大家能明白,隐脉出世,绝非是要清算道禅院被灭的血仇。这也是我与苍遗师兄,始终没有去见巩清的缘故。”

宁婵儿忍不住要翻白眼,她知道师尊巩清辞世之前,陈海都还不知道道禅院跟神殿、跟血云荒地的关联,但又不得不承认,陈海真真是将故事编得滴水不漏,她跟苍遗不戳穿他们的谎言,其他人都会深信不疑。

“数千年一次的天地大劫?”黄歧玮震惊问道,“要真是如此,陈侯为何不将此事公布于众,聚集诸宗诸阀的力量,共同抵御?”

“……”陈海一笑,问贺兰剑尊黄歧玮,“诸宗诸阀割据地方,各执其政,而即便有玄修一心求道,孜孜所求也更多是为长生,试问有几人,愿意为注定要死亿万人的天地大劫抛头颅洒热血?”

“亿万人都将注定死去?”黄歧玮颓然而坐,没想到所谓的天地大劫,比他想的要厉害百倍、千倍,整个京畿平原也就四五千万人滋息繁衍,加上秦潼山以西的诸郡,也就一亿三四千万人而已,一场大劫,将这么多的人口都灭绝掉还不能平息?

虽然陈海的质问并非针对黄氏,黄歧玮却也是深感惭愧,要不是黄氏族人已经差不多在这数月间都融入龙骧军,他也绝不敢保证黄氏一族在大劫来临之时,能敢顶在前面。

再比如说屠熊等六阀,他们除了完全控制西园军,有四位道胎境强者坐镇,还在京畿之地拥有更强动战争的潜力,但在面对龙骧军与宿卫军兵锋相争之时,他们做出什么选择?

他们甚至都不敢血战一场,第一选择竟然是带着上百万族人、胁裹数百万附民以及兵马多达五十万的西园军,惶惶从武胜关北撤,想着让龙骧军与宿卫军先拼个两败俱伤?

难道还能将抵御天地大劫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吗?

想到这些,黄歧玮也是没脸再说宗阀值得信任了,也更清楚陈海为何要决意肢解宗阀了。

或许唯有肢解宗阀,将世俗权柄从宗阀手里收回来,才能组织更强大的武备,去抵挡这场大劫。

“天地大劫不能公布于世,但你的身份却在这一刻揭露出来,不是更令诸阀有借口集结起来,强攻京畿?”姚出云这时候问道。

“虽然到这一刻,我都不敢公布天地大劫会从何方而起,但想信大家在这一刻也应该猜到天地大劫会从何方而起了吧?”陈海问道。

“西北?”黄培义震惊的站起来,难以置信的问道,“贺兰剑宗所藏经典,曾记录数千年前,西北大漠深处,曾出现大崩裂,有血魔裂地而出、吞噬生灵,但当时出世的血魔数量有限,即便当时宗阀还不成气侯,却也没有形成惨绝人寰的大劫啊?”

无论故老相传的上古秘闻以及这些年陈海在秦潼关一线的部署,黄培义不难猜到天地大劫将在西北而起,但故老相传的上古秘闻远没有陈海所说的这么恐怖啊。

“之前大劫未成大灾,是有道禅院隐脉一系诸师在暗中默默守护,”陈海长叹一声说道,“然而在历经数次大劫之后,道禅院隐脉一系也衰弱到极点,传到我这里,就剩我与苍遗师兄两个——我的师尊也因为力量耗尽而陷入长眠;而上古仙师专为抵挡大劫所立的道禅院,却又被宗阀反噬而濒临灭亡……”

说到这里,陈海又叹然一笑,说道:“世人皆以为道禅院藏有永生秘法,却不知道此域求长生所逆的是天道,即便是上古仙师也只能躲在与此域相接的秘域之中,而不敢逆抗天道之劫,真正踏入此域……”

“天武秘形真解,也非长生秘术?”黄歧玮刚才见陈海拿《天武秘形真解》上篇以诱魏子牙率部放弃燕京城,他也心生暗喜,没想到这一刻,陈海说法又不同了。

“天武秘形真解能续命,但非长生术,”陈海笑道,“续命到极致,必致天道之劫,但此时若能扛过天道之劫,借天道之劫的余威,或能飞升而入异域;然而夺舍续命始终是邪法,有违天道,会坏道胎根基是一方面,同时也会招至更强的天道劫数。当然,我也远未修炼到那一层次,很多事情也只知其所然,不知其所以然……”

“原来是这般啊!”黄歧玮喟然长叹一声,虽然没有想象那么乐观,但总归还是存有一丝希望;而在这一刻,他也隐隐猜出陈海为何如此迫不及待要与天下为敌,吸引诸阀联军来攻京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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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文勃源的肉身比当年的燕然宫顾姓小宦要强大得多,魏子牙自以为夺文勃源的身舍,至少能续命百年,但神陵山之战,他动用本命真元之后,才现事情远非他所想象的那样。

这具身舍虽然更强,但对他的道胎神魂排斥,也要远远强过当年燕然宫顾姓小宦的那具身舍。即便神陵山一战,他没有动用瞳中剑这样的天威剑诀,身舍就已经开始出现崩坏的迹象,他估计即便他从此之后不动真元,也未必能活三十年。

魏子牙不敢在诸弟子面前暴露这一切,待俞宗虎返回京畿之后,他就将军政事务主要委托给俞宗虎、赵忠等人,他借口参悟乾天玄极大阵更强的防御神通,躲回潜真殿地宫里,潜修防止文勃源的身舍继续崩坏下去。

潜真殿地宫中,氤氲的灵气弥漫在地宫之中,魏子牙闭目盘膝坐在那里,默默推演着灵肉合一的功法,然而陈玄真从神陵山回到燕京城里,也瞬时就生出感应,他睁开双眼,昏沉的瞳孔之中满是疑惑之色。

魏子牙屈手连弹,将地宫的禁制打开,没过多久,就听见一阵微微的颤动声响起,陈玄真在毕岚、高望等人监视下走了进来。

此时的陈玄真早就没有了以前仙风道骨的模样,虽然陈海并没有处置他,但是被俘之后,他好像突然失去了生气一般,几个月过去,就苍老没了样子。

魏子牙对陈玄真还是很有感情的,见陈玄真神魂之内并无异常,便让毕岚、高望二人离开,单独将陈玄真留在地宫里说话。

“陈海为何将你放回来?”魏子牙问道。

陈玄真从怀中取出天武秘形真解上篇,说道:“陈海让玄真将这帛书交给师尊,劝师尊率宿卫军放弃燕京城……”

魏子牙揭过薄卷,翻开之后,现尽是一些粗浅的武道炼体之术,甚至有相当一部分就记载在传抄天下的《练兵实录》之中,不禁一阵好笑道:“这算什么?”

“陈海说这是道禅院隐脉传承的续命真法,师尊细看便能明白……”

“道禅院隐脉传承?”魏子牙震惊不解的盯着陈玄真,他修行千年,可从来都未听说过道禅院还有隐脉传承这一说法。

陈玄真将他刚才所知道的一切据实相告,魏子牙震惊得都无法再强作镇定的坐在蒲团之上。

陈海是道禅院新一代的大天师、宁婵儿是道禅院上代大天师巩清的嫡传弟子,而道禅院更高、更强的秘法传承竟然就在陈海的手里,这一切说出去有谁会信?但也唯有这一切,才能彻底说清楚陈海背后的神秘之处!

魏子牙瞳孔蓦然收缩起来,再也不敢轻视手里这本薄薄的帛书,他仔细地向诸多秘形图谱看去,越看越是稀奇。

这些图录虽然表面上看去,尽是一些粗浅的炼体之术,但魏子牙作为燕州千年以降的第一人,这些年又苦悟续命之法,仔细揣摩一下,很快就现这诸多图录背后,真真是别有洞天。

最初数十幅秘形图录太简单,魏子牙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射天狼秘形,参悟良久之后就将帛书收入怀中,前腿屈躬,后腿挺直,张开双臂,做了一个弯弓搭箭的姿势,同时灵海秘宫中真元一阵鼓动,按照图录中所示运转起来。

顿时一股热流从四肢百骸涌出,同时往十二灵脉能去,魏子牙顿时欣喜若狂,虽然现在还没有效果,但是他分明察觉的出,刚才那一式使出之后,自己收敛入道胎之中的三魂六魄一阵巨震,竟然有向百窍窍脉融合的趋势。

而在恢弘的地宫之中,氤氲的灵气被魏子牙的动作搅动起来,被镶嵌在四壁上的明珠映射着,犹如人间仙境一般。

这个秘形姿态,魏子牙足足维持了半个时辰,才将身舍的气血精华耗得差不多,这时候魏子牙收住架势,一张口,一道剑气喷薄而出,那剑气之中,隐隐还带着一些腐臭的气息。

这一刻魏子牙禁不住仰天大笑起来,欣喜若狂的大叫道:“这世间竟然真有续命之法!”

第五百七十章 兵不厌诈(一)

时间进入了四月之后,从南方吹来的风,就带有了一些春暮反常的燥热气息。

神陵山虽然经了一番战火,但是暮春暖风吹拂下,还是郁郁葱葱了起来。

神陵山诸峰之巅,皆错落有致的建筑群,或学宫大殿、或弟子馆舍;斗牛阁位于西麓主峰之巅,站在斗牛阁里,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穷目数十里,而像陈海这些个地榜高手,则能将燕京城以西百余里都尽收眼底。

夜有些凉了,宁婵儿沿着长阶缓步而上,看到陈海挺拔的身影还站在斗牛阁顶层。

自从将陈玄真放归燕京城之后,龙骧军、归宁军三座大营就外松内紧的进行全面动员,而陈海则亲自登上这斗牛阁,在这七八天,便寸步未离。

宁婵儿跨步站到陈海身旁,笑道:“莫非你也修炼了瞳中剑,眼巴巴望着,就能将乾元玄极大阵斩破?”

陈海微微一笑:“燕京城有乾元玄极大阵屏蔽,神识也难穿透进去,唯有站在此处,才能稍知燕京城内的状况……”

宁婵儿往燕京城内俯瞰过去,然而宿卫军在城中的军营甚至四面城墙最核心的防御段,都笼罩在滚滚云雾之中,根本就看不出端倪。

不过,魏子牙等人终不可能将占地有百里方圆的燕京城都用云雾中遮闭起来,只要有足够的耐心,还是能从燕京城暴露在视野里的区域内人与物的流动,将宿卫军的兵马调动、战械防御,一一推算出来。

只是这极耗心神,宁婵儿也没想到陈海竟然有这份耐性,亲自去做这事。

“……平日里忙于权谋修炼,从来没有去认认真真地看过这方世界。这些天来,没人打扰地站在上面,俯瞰燕京城内数百万平民百姓或蝇营狗苟、或在战乱威胁努力维持生计,或爱恨情仇,却也感慨万千;你也可以过来看看,于修行却也不是一桩坏事。”陈海感慨万分的说道。

宁婵儿似星辰深海的眸子,也凝神往城中望去,忽然直觉天地间微微震颤了一下,宁婵儿一怔,还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陈海这一瞬时沛然莫御的气息弥漫而出,似要与天地融为一体,下一刻就见一道紫色神华从陈海颅顶冲天而出,在陈海头顶上空凝聚出金紫色的人形元神。

出窍来的金紫元神眉眼与陈海一模一样,仅有尺许高矮,这一刻睁开内蕴紫电雷霆的双眸,宁婵儿能看到元神眼瞳射出两道淡紫色的幽芒往燕京城内看去。

苍遗与贺兰剑尊黄歧玮也是第一时间感应到城内的极微变化,很快就与黄培义、鹤真人、姚文瑾等人,朝斗牛阁这边飞来。

苍遗也不说什么,指尖星屑的雷光,瞬时凝聚成一缕极细小的紫色雷球,朝燕京城方向掷去。

那雷球指甲大小,去势很快,在夜空中丝毫不起眼,仿佛萤火般,但就飞抵燕京城上空之时,一面数十丈方圆,尺许厚的玄色光幕骤然呈现,将那莹火般的雷球封住,下一刻就将莹火紫雷融入光幕之中,随后又悄然沉寂,整座燕京城又回到了黑暗之中,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生过似的。

“魏子牙的确要出城了,乾元玄极大阵的防御虽然仅仅缩减了一点,但西北角已经阵器撤出……”苍遗心间默默推演一般,沉吟说道。

“哈哈!”陈海哈哈一笑,说道,“我就知道魏子牙在撤兵之时,也会千方百计的将乾元无极大阵撤走,但他也要防备我言而无信突然派大军攻入燕京城,所以他们在撤除大阵,只能先将外围阵器移出,唯要到最后一刻,才能将大阵中枢撤走。这数日来,我在斗牛阁终算是将乾元玄极大阵九处中枢阵眼方位推算出来了。”

乾元玄极大阵,作为燕州十大天地绝阵之一,以防御最强而著名,依据燕京城的地底灵脉,所部大小阵眼三百余处,但最为核心的中枢阵眼仅有九处。

陈海想要将乾元玄极大阵拿到手,缺失一些无关紧要的阵器,容易找其他法宝替代,唯有这九处中枢阵器,特别是最为核心的中枢,缺失一处,整个大阵就顿时不完整了。

然而乾元玄极大阵的阵眼部署,历来是宿卫军所掌握核心机密,特别是魏子牙控制燕京之后,会对乾元玄极大阵进行新的调整,陈海他们只能通过一次次的试探,去推算这诸多阵眼所在。

陈海这时候,屈手一弹,燕京城的地形在一团光芒中缓缓展开,光幕之中,乾元玄极大阵的九处中枢阵眼标识出来,这也将是龙骧军攻入燕京城后,最先抢占的要冲之地。

这时候众人才知道陈海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放魏子牙率六七十万宿卫军从容撤往武胜关。

***************

归宁元年四月十六,魏子牙终于决定放弃燕京城。

虽然说以他的惊才绝艳,拥有天武秘形真解上篇,花费数十年之功,或能将下篇诸多秘形推演出来,但是在长生之前,他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再者,在龙骧军强大的兵锋之前,宿卫军连出燕京城都难,困守燕京城总非长久之计。

俞宗虎所部最先从北城三门出城,进入燕京城北翼的狼牙岭摆开战阵,准备掩护后方兵马规模更大,但战力却要弱得多的四十万兵马出城,以最快的度往武胜关方向逃撤。

然而就在俞宗虎所部二十余万精锐,全面从北三门撤出燕京城之后,龙骧军八十万大军,突然之间,像洪水一般涌动起来,在三百余辆天机战车的掩护之下,从南翼、西翼、东翼同时对燕京城南城、东城、西城九座城门起进攻。

十六架级膛弩,一起架设在距离东城墙最后的辰龙殿前,动上古荒兽的惊人咆哮轰鸣,一枚枚暴炎重锋箭拖着耀眼炽烈的焰尾,往东城三门的城楼攻击过去。

天际红彤雷云密布,迅从南翼、东翼往燕京城上空覆盖过去,雷光电弧似龙蛟在雷云中游走,随着时间的累积,颜色越深郁,下一刻就见一道道比水桶还粗的紫色雷柱,当空轰落下来,狠狠的轰劈在乾元玄极大阵所形成的玄色光幕之上。

东城墙三处城楼以及诸多防御要冲,还有二万多宿卫军将卒峙守没有撤下去,但在俞宗虎所部从北城三门撤出去之后,后续又没有援兵上城墙,他们站在城墙哪里还有什么斗志?

虽说乾元玄极大阵一时半会还不会被破,但看着天地震荡,看着龙骧军将卒像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看到淬金箭雨像无尽的星屑笼罩过来,就已经有人坚持不住,要逃下城墙,只是被督战队斩杀下上百颗头颅,血溅城墙,才勉强维持住阵脚。

然而乾元玄极大阵,外围阵器已经撤下不少,对城墙外的防御已经被削减了三四成,而龙骧军的攻势蓄积了近三个月未,此时在两座天罡雷狱阵、上千具重膛弩、两翼逾二十架级膛弩的咆哮轰击之下,将四周城墙都屏蔽在内的玄色光幕迅就以肉眼可见的度缩减下去。

终于在持续近一个时辰之后,大地深处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声响,天地元气都疯狂的搅动起来,乾元无极大阵终于在这一刻被攻破。

此时的燕京城,对于陈海来说,已经犹如一个脱尽衣物的少女一般,除了予取予求,再没有第二个选择,龙骧军八十万大军已经从三面推进到燕京城墙之下。

没大阵护持的燕京城九座城门,在怒吼的破车战车冲击下,甚至都没能支撑一盏茶时间,就纷纷破裂迸散,龙骧军的甲卒,簇拥着天机战车,从东南西三城九座城门,像黑色洪水般,往城池之中怒涌,城墙上没有来得及撤出的守军,除了弃械投降,还能有什么选择?

这一刻,神陵山奎狼宫前,苍遗、贺兰剑尊黄歧玮、赫萝、宁婵儿、鹤真人,六百头以铁鳞鹰、巨鹫、金羽雕为主的战禽以及两千扈卫营,早已在陈海身后集结完毕,他们的目标,就是乾元玄极大阵最为核心的中枢所在燕然宫潜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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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燕京北城三门,早已经乱成了一团。

龙骧军突然间动攻势,乾元玄极大阵被迫开启,不仅暂时挡住龙骧军的攻势,同时也将北城聚集的三十多万宿卫军北撤通道暂时封闭起来。

看着天上不停绽放的流焰火云、紫电雷霆,士气低落的宿卫军将卒顿时乱了起来,有一些以为不能逃命的将士甚至都失去理智,从城内对乾元玄极大阵的防护灵罩冲击,想要能及时逃出城去,实际上也加乾元玄极大阵的破灭。

为制止恐慌漫延,负责率兵北撤的毕岚和高望等人,急急连连跳脚,最后在诸多剑侍的怒斩之下,将堵在三座城门口的骚乱士兵一起斩杀,这才堪堪稳住了局势。

然而乾元无极大阵崩溃之后,北城三门的通道也随即打开,这时候士兵们再也不顾高望等人的弹压,犹如洪水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疯狂向城外涌去。

谁都知道龙骧军百万兵马已经攻入燕京城,特别是聚集在头顶的雷云虽然已经相当稀薄,但还没有彻底的消散,他们在城池多停留一刻,都危在旦夕。

虽然有大量的将卒都想着投降,但这时候哗乱已成,大多数都被人潮带着往城门处挤去。

北城三座城门,即便最高耸宽阔的德裕门,足有九丈宽,但一时间又能出去多少人?

毕岚和高望看到大军已乱,大量的将领、武官都先往城外逃命,没有人能帮他们稳住大军,而龙骧军又如洪水般从三面冲进来,即便能将三十多万乱兵稳住,难道此战还能有赢的希望?

高望、毕岚对望一眼,只能带着剑侍以及对他们还算忠心的数百扈卫,从城墙撤出,前往燕然宫找魏子牙、陈玄真、赵忠汇合,想着可以从燕然宫北面的城墙破城而去,再去狼牙岭打俞宗虎汇合……

第五百七十一章 兵不厌诈(二)

战禽度何其之快,六百余头战禽,驼负两千精锐战卒,仅用半炷香短时,就越过从东城门进攻的三路前锋战部,飞抵燕然宫之前。

陈海、黄歧玮、鹤真人、宁婵儿、赫萝等人联手之下,剑气森严纵横,顿时间就将宫城大门前数百宿卫军将卒杀溃,这时候千余重甲卒从战禽后背上滑下来,在宫城外巷道里结阵,将陈海他们侧后方严密的保护起来。

苍遗现出真身,数十米的巨尾怒抽过去,顿时就将近二十米高、仅有小型防御法阵的燕然宫城高墙连同正阳门城楼一起抽塌下来,令守宫城的宿卫军将卒不战而乱,纷纷放弃城墙,往燕然宫内逃去。

战禽营占据两翼的城墙高处,将六十架重膛弩从战禽后背上搬下来,更稳的架设在宫城高墙之上。

陈海他们冲上被苍遗一击轰塌、夹杂数十具残肢断骸的城门楼废墟,看到潜真殿之前,魏子牙、陈玄真、赵忠等人,眼瞳里满是仇焰的看过来。

潜真殿前的广场,早已经变了规模,地上裂开了一座数十步宽、深不见底的巨洞,巨洞之中,氤氲的灵气蒸腾而出,一根比水桶还粗、不知道多长的上古铜柱,正在数百将卒的奋力拉拽下,从洞内缓缓升起。

那根巨柱用古铜铸成,拙然古朴,上面刻着玄奥艰深的道篆秘符,即便乾元玄极大阵已经被破,但这根神铜所筹的巨柱表面还牵引天地元气凝聚一道道像青蛟盘缠的青色雷光。

这就是乾元玄极大阵的核心阵器雷光乾元杵。

传说中道器能够大小如意变化,但雷光乾元杵显然还没有达到道器层次。

长达十数米、有水桶巨粗、重逾二三十万斤的雷光乾元杵,看着像是一根放大数十倍的巨杖战兵,也显然不是燕州现有的储物法宝能够装下。

魏子牙、陈玄真、赵忠等人这时候都没有急于逃跑,就是要将这雷光乾元杵以及其他八根小雷光乾元杵带走,但即便是小雷光乾元杵,也有近十万斤之重,大概也只有苍遗、陈海这种神力无穷的怪胎能直接背起来就走。

潜真殿之前,还有两千名黑甲卒与数百剑侍站在魏子牙、陈玄真身后,剑侍却也正常,都是魏子牙这些年在燕然宫培养出来的弟子,而那些黑甲卒手持战戟,脸上遮着面甲,只有空洞血红的眼睛露在外面,然而是神魂所制的死士。

陈海倒吸了一口冷气,转头问苍遗:“师兄,你能在这里接引天罡雷狱阵的力量么?”

苍遗嘿嘿一笑,说道:“当初在尧山北侧的深海里,我也能借天罡雷狱阵小范围的布施雷雨,燕然宫距离神陵山都不到四十里,你放心,我绝对能控制雷电不轰到自己人。”

魏子牙在空中死死地盯着在两千步外停下的陈海,脸色铁青,喝道:“陈海,想你也是一方霸主,我已依约弃守燕京城,你岂能言而无信,趁我大军北撤之际攻城?”

陈海淡然说道:“魏子牙,留下乾元无极大阵,我可以放你们数人安然离开燕京城。”

魏子牙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仰天大笑不止,转瞬便咬牙切齿的说:“你这狼心狗肺、言而无信的家伙,你以为你此时说这些话,我还会相信你吗?”

陈海冷冷一笑:“魏子牙,我所著练兵实录,开篇就清清楚楚写有‘兵不厌诈’四字,像你这狗贼,倒行逆施,以一人之私利,害天下苍生死伤亿万,你继续活在这世上,也会必遭天遣,你此时有脸怨我翻脸无情、兵不厌诈?”

魏子牙气得眼睛像火焰通红,诘诘厉笑道:“雷光乾元杵就在你眼前,你有本事便来取。”

龙骧军虽然已从九城攻入,但城内到处都是溃兵,兼之魏子牙他们也防备陈海会突然攻击,在城内大街小巷里设置了大量的碍障物,不利战骑冲突,而燕京城又有百余里纵深,即便东城龙骧军三路前锋战力,推进到燕然宫这里也要有大半个时辰。

魏子牙就不信陈海凭黄歧玮、苍遗以及两千多精锐,真能将他们留下来。

魏子牙话音刚落,就见广场上两千多黑甲死士齐齐地转向他们,齐声喝,将手中的长戟向陈海他们抛了过来。

两千战戟带着呼啸的劲风,在半空中犹如乌龙一般,势不可挡。

陈海身旁的赫萝早就有了准备,一声娇叱,将手中的一团晶莹的冰寒气息抛了出去,联同宁婵儿掷出的数十枚冰凝丹,那庞然无匹的冰寒气息汇合到一起,在半空中迅凝结一面十数丈宽的巨型冰盾。

仅靠仓促凝聚的冰盾,是没有办法将两千短戟一起挡住,但苍遗、鹤真人以及黄歧玮、陈海一起出手,道道金光剑芒、数十数道紫电雷霆在巨型冰盾后交织起密集的剑芒雷网,带动潜真殿前飓风狂飚,最终将黑甲死士所掷战戟的势头都削弱下来,没能伤及身后的战禽及甲卒战阵,就纷纷落地。

然而数百黑甲死士却不顾陈海他们联手之威,就直接朝陈海等人冲过来,而魏子牙身边数百名剑侍明显战力更强,这时候却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陈海面色一变,大吼:“射击。”

都不用陈海下令,架设在宫城高墙之前的重膛弩就疯狂咆哮起来,淬金箭雨覆盖之下,冲阵而出的黑甲死士四五息之间就被扫灭掉四分之一,然而剩下的黑甲死士,即便绝大多带伤,但伤口渗出黑红之血,犹丝毫无觉的朝陈海他们这边冲过来。

陈海祭出玉山印,再次与苍遗、鹤真人、宁婵儿、黄歧玮等人一起出手,像收割稻茬子似的斩杀黑甲死士,但最终还是百余黑甲死士冲到废墟之前。

这些黑甲士卒露出的双眼,毫无生气,犹如死人一般,饶是陈海在血云荒地中与凶残暴虐的罗刹血魔斗了那么多场,此刻内心深处也泛出一丝心悸。

陈海将青冥镜也祭了起来,化为一团雾蒙蒙的白光罩在青玄镜的外面,苍遗、黄歧玮都觉察不对,一起将最强的防御法宝、神通使出,此时异变陡生,只见那百余名黑甲士卒一阵古怪的黑气从他们身上散出来,身躯极剧胀大了起来,下一刻炸裂开来,黑色、滋滋冒烟的腐蚀性血肉就往四面八方飞溅。

陈海自恃青冥镜防御力最强,将青冥镜挡在最外围,但在那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就像一叶孤舟被万重巨浪狠狠抽了一击,青冥镜被打飞回来,而神魂层次的反噬,顿时让他的双目之中都溢出鲜血来。

陈海眼前一黑,转眼间就挺了过来,此时入眼处,整个广场都已经变得犹如修罗地狱一般,鲜血满地,残肢遍野,他向后看去,在他与苍遗、黄歧玮联手所布的防御之外,还是上百名御禽锐卒以及二十多头战禽,被这腐蚀性的血肉溅到,身上铠甲都没有什么防护作用,迅的被消融成一堆堆骸骨,从城墙上坠了下去。

没想到这时黑甲死士竟然都是魏子牙用邪炼就的人形炸弹,陈海也是怒至极点,让数十架重膛弩集结他们的身后,从他们的头顶,朝下一波冲上来的黑甲死士攒射,以最密集的淬金箭雨,压制他们完全不知死活的冲锋。

苍遗怒吼一声,变回真身,龙口巨张,传出一阵闷雷般的声音:“如此有伤天和的邪法,你也敢找人祭练?受死吧。”

一股磅礴无匹的雷电之力从神陵山猛然传了过来,划破燕京城的长空,在燕然宫的上空化作一道十数丈长的紫雷长鞭,就向剑侍围护当中的魏子牙狠狠劈了下来。

魏子牙勃然变色,在苍遗借用天罡雷狱大阵的威能之下,他即便是恢复巅峰修为,也不能抵挡。

魏子牙身形如鬼魅般闪开,间不容之际,躲过了数丈粗的紫色长鞭狠狠重劈,然而高望以及他身侧的数十剑侍,连个声息都没有,就被紫电雷鞭鞭为灰烬。

一击之后,那雷电之鞭并没有消失,天空之中的苍遗扭动了一下身躯,吐出一个玄奥的音节出来,那令人绝望的寂灭气息又浓重了几分,紫色长鞭一节节拔长……

看到这一幕,不要说赵忠、毕岚、陈玄真以及诸多剑侍了,魏子牙也是脸色惨变,知道再无法机会取走雷光乾元杵,下令所有的黑甲死士,分成五波从四面八方暴冲过去,他与陈玄真、毕岚、赵忠等人,在剑侍的簇拥下,放弃潜真殿,往北城逃去。

紫电长鞭怒扫,重膛弩疯狂的咆哮;宁婵儿将上百枚冰凝丹、炽焰丹当作不值钱的玩艺儿,扫掷而出,陈海、黄歧玮、鹤真人、赫萝无不竭尽全力,也是手忙脚乱,才没有让这些人形炸弹近身,但这时魏子牙等人已在最强百余剑侍的簇拥,越过北城高墙,往狼牙岭、往俞宗虎所部结阵之地遁逃而去……

第五百七十二章 兵不厌诈(三)

这些年来,魏子牙唆使赢氏及京畿诸阀,出兵灭道禅院,在燕州大地掀起腥风血雨,就这么让他给逃了,实在让陈海心有不甘,但将黑甲死士清理干净,魏子牙、赵忠、陈玄真等罪魁祸,已经越过北城高墙,他们想再追也是来不及了。

当最后一声震天响的爆炸结束之后,整个潜真殿前血污满地,残肢处处,犹如人间炼狱一般,便是巍峨壮观的潜真殿,没有防御法阵的庇护,也在强烈的冲击下,彻底垮塌下来,成为一堆废墟。

陈海微微喘息了一下,见身后众人虽然有些狼狈,但都没有什么大碍,这稍稍放下心来。

陈海飞入高空,此时已经近三十万的龙骧军大军,分九路进入燕京城,此外乐毅、黄培义还各分一部分骑兵,从东城、西城外绕行,往北城快包抄而来。

三四十万宿卫军密密麻麻地挤在北城三座城门之前,乱作一团,但每时每刻还是有成百上千的逃出去。

雷光乾元杵这时候又落回洞穴之下,这雷光乾元杵重逾二三十万斤,也没有谁能取走,留下千余甲卒看守燕然宫,陈海则与宁婵儿、苍遗、黄歧玮以及鹤真人、赫萝等,在战禽营的簇拥下往北城赶去。

从高空向下望去,北城到处都是乱成一团的宿卫军兵卒。

四散而逃的溃兵,担心龙骧军太快冲过来,又有无数散兵游勇到处放火,大城小巷升腾起一处处火龙;哀嚎而无措的民众被困燕京城中已经有几个月,都衣裳褴褛,饿得面黄饥瘦,到处都是饿殍,构成了一副可怖的末世画卷。

陈海飞抵北门之外,催动真元,将滚雷般的声音弥补在数里方圆之内:“所有人等,缴械免死!”

声如雷霆惊世,但仅凭怒喝不可能将三四十万乱兵一下子镇住,陈海下令战禽营用重膛弩封堵城门,用铁与血强行令这些乱兵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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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子牙、赵忠、陈玄真等人在百余高级剑侍的保护下,狼狈不堪的逃到狼牙岭。

俞宗虎脸色铁青,陈海言而无信,他是有预料的,但没想到会败得这么彻底,

除了他所部提前撤出燕京城的二十多万精锐以及驻守武胜关南三关的俞浩然所部,内廷的家底这一次可以说都葬送个干净。

到最后,竟然都还没能将乾元无极大阵给取出,落入龙骧军的手里。

如此算来,十大天地绝阵,攻击力与防御力最强的天罡雷狱阵以及乾元玄极阵都落入龙骧军的手中,特别天罡雷狱阵,龙骧军手里竟然有两座,太子赢丹率联军进入京畿,恐怕也不会有想象中那么顺利了。

魏子牙看到俞宗虎已经分出数队精骑,从狼牙岭往南收拢溃逃兵马,脸色却丝毫没有变得好看。

他神色复杂的看向燕京城,看到陈海率战禽营开始封堵北城出口,同时又有数万龙骧军战骑,从西城、东城两翼,往北城包抄而去,他知道三十多万宿卫军,算是彻底落入陈海这狗贼手里了。

魏子牙再看手里那枚造型雅致的储物戒,咬牙切齿的说:“陈海这狗贼如此狡诈,此生有机会,必令其挫骨扬灰!”

乾元玄极大阵,他只来得及取走外围上百件散乱的阵器,收入这储物戒中,但最为核心、也是无可替代、顶级宗门重新炼制都要耗费数百年之功的大小雷光乾元杵九件,竟然一件都没有取走,令他心里既恨且痛。

特别是最为核心的大雷光乾元杵,倘若能取走,那就算其他阵器都落在陈海手中,乾元玄极大阵也会因为失去中枢,只能分散为八个地阶防御法阵,威力顷刻间就会削减掉七八成。

“走吧!”陈玄真、赵忠等人皆劝魏子牙道。

陈海现在需要收拾城内的溃兵,一时半会还顾及不到这边,但龙骧军在燕京城外有八十万兵马,一旦让陈海腾出手,只要分出十万精锐往狼牙岭追来,他们再想从容脱身就困难了。

要走,必须趁现在就走,不能有丝毫的犹豫。

魏子牙也知道大势已去,咬牙跟俞宗虎说道:“我们先去武胜关,相信六阀与西园军此刻也不会为难我们;你也率部即刻北上,不要再在这里停留了。”

“是,师尊。”

俞宗虎更想往东,往青龙峪方向逃去,毕竟逃出青龙峪,他在历川也经营数年,有些根基,而从历川往东、往南,地域纵深更大,但想到从狼牙岭往青龙峪逃,龙骧军从神陵山派追兵度更快,便低头奉命。

俞宗虎让人备好百余黑狡马,恭送魏子牙等人在剑侍的簇拥下,先行逃往武胜关,继而也与副将朱厉等人安排从狼牙岭撤兵事宜。

****************

韩謇及妖将袁天岳率一万铁骑绕到北城德裕门与陈海汇合,这时候才彻底将骚动之极的宿卫军镇压下来,令他们不敢再往城门冲来。

而此时北三门血流成河。

被重膛弩射杀的兵卒不多,关键是重膛弩威之后,冲出城门口的宿卫军吓得往城里逃,而城里的宿卫军又不知道情况,拼命的想冲出城,以致有两三千人在北三门内被硬生生的挤死、踩踏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不过,在龙骧军数路兵马从城内进入北城,将乱兵彻底围困住,形势才算安稳下来,但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这时候,帝妃杨巧儿和归宁侯赢累也在百余剑修的严密保护下,进入燕然宫。

倒塌的潜真殿以及宫城南城楼残墟,已经被紧急清理掉,留下诺大的场地,还显得极其杂乱,不过燕然宫作为燕京城内最大的建筑群,宫城足有八里纵深,还将里许方圆、百米高矮的玉灵山整个都圈了进去。

从天机学宫选拔寒门子弟编建的剑修营,作为临时的宿卫战力,驻扎在燕然宫的置高点玉灵山上。

这时候燕京城内还是兵荒马乱的,燕然宫的防御体系一时半会还没有建立起来,仅在玉灵山部署防御法阵;杨巧儿与归宁侯赢累从神陵山搬进燕然宫,也暂时住在剑修营的驻营里,接受最严密的保护。

站在玉灵山之巅,杨巧儿遥遥看着在暮色掩盖下的燕然宫,多少有些残破,心里感慨万千。

虽然燕州的未来还杳不可测,但是换成一年之前,她绝对想不到能以这么快的度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啊,谁能想到陈海在与内廷撕破脸之后,仅用半年时间就将燕京城收入囊中?

这时候,陈海、黄歧玮、苍遗、宁婵儿等人从北城飞遁而来,杨巧儿待要迎上去问将卒伤亡情况,看到黄培义、廖云崖、姚出云、姚志、赵如晦、纪元任、姚文瑾、乐毅等将,这时候也纷纷从城中各地往玉灵山这边飞来,便知道陈海这时候将诸多核心邀来,是要事商议。

杨巧儿这时候心里莫名的一紧,心想倘若姚氏这时候就想有取而代之、拥陈海为帝,相信黄歧玮、黄培义、廖云崖、纪元任、薛存、赵如晦等人都不会反对,那她与累儿该何去何从?

虽然她与陈海早就有鱼水之欢,即便陈海念及旧情,不会杀死她跟累儿,但接下来的人生,她与累儿再次被送到某个不见人烟的山谷软禁起来,她真能甘心?

“在太庙所现那具腐烂尸骸,已经确认就是帝君,还请帝妃节哀,”陈海在众人面前,还是恭恭敬敬跟杨巧儿揖礼道,“此时诸位大人都在这里,还是要早早商议新帝登位之事……”

杨巧儿疑惑的看了陈海一眼。

“我与阀主以及黄真人等人的意见,归宁侯少经历练,继承帝位之后,治政经验或有不足,还需要太妃辅政,才能以最快的度,将京畿的局面安顿下来。”

杨巧儿睁大眼睛,很是不理解,这么好的时机,陈海为什么不取而代之、自立为帝?

陈海不是没有考虑到他自己去坐那个位子,但他既然已经识得修行之乐,也知道燕州之外有更高层次的天域存在,那所谓亿万人之上的燕州帝位,就再也不是他孜孜以求的最终目标。

更重要的,赢氏立国数千年,在燕州根基极深,这时候不宜再横生枝节。再者,血云荒地与燕州彻底连接之时,他需要站在抵御血魔的第一线统兵作战,不可能长期留在燕京城内,那就需要在他之外,以杨巧儿、姚出云、黄培义等人为主,在燕京城建立一个相对稳定的朝堂体系,以便将来能将京畿以及更大范围内的郡府人马、资源,源源不断的调到抵御血魔第一线去。

第五百七十三章 谢觉源

五月已然入夏,带着躁热气息的微风,吹拂着燕京城外无垠的金色麦浪。

虽然战火在京畿平原持久有半年多的时间,但几场战事都控制铁城岭、枫林渡、伏蛟岭以及燕京城等几处特定的区域内,持续的时间又不长,对农耕生产的破坏,甚至还远远不比起六阀撤出京畿平原。

经过了十几日的收拾,潜真殿垮塌所产生的残砖断石完全移除出去,重新修建了宫城南城楼,又将姚氏的八极锁龙阵部署于玉灵山之中,燕然宫总算稍稍恢复了旧貌,能够正常运转起来。

依照攻陷燕京城那一夜的商议,归宁军到五月中旬就缩编到三十万人,而黄培义辞去归宁军中郎将一职,由姚出云接任,执掌燕京城及附近地区的防务。

黄培义辞去归宁军中郎将之后,将出任左丞,会在姚出秋、赵如晦、苏原、纪元任等人的辅助,重建外廷体系,执掌天下政务。

而在剑修营的基础上,陈海又从归宁军、龙骧军及天机学宫寒门子弟里遴选两万余精锐,组成新的宿卫军,负责燕然宫的宿卫,一并由姚出云节制。

而陈海则亲自执掌太尉府,归宁军、龙骧军、新宿卫军以及天机学宫、将作监等军司,都将纳入太尉府的管制之下,姚志、孙干、周景元、薛存、姚启泰、郭泓判等人则进入太尉府担任司丞、长史等职,协助陈海执掌天下兵权。

杨巧儿与归宁侯赢累,这时候也是从玉灵山下来,分别住入宁寿宫、太子东宫,着手筹备新帝登基这事。

攻陷燕京城,前后共有三十六万宿卫军兵卒投降,将燕然宫剑侍出身的武官全部剔除出去(这部分武将在燕京城失陷之时,也差不多都随魏子牙、赵忠等人北逃了),大部分将卒都是出身京畿平原的寒门子弟;也有相当一部分是燕京城被围困之后,魏子牙他们从燕京城强征入伍的宗阀庶支子弟及扈从。

不过,这些宗阀庶支子弟及扈从,都出身中小宗阀;六阀的嫡系子弟,在陈海与内廷的矛盾激化之后,差不多都通过赎买,逃出燕京城,撤到蓟阳郡去了。

这也使得这三十六万降卒,来源要比想象中纯粹得多。

陈海一方面将三十六万降卒移驻到神陵山,接受龙骧军第三、第四镇师的改编,同时通过左丞府,正式颁布新的均田分封策,将六阀在京畿平原的湖泽山林耕地,统统没收,分封给龙骧军及归宁军的将卒。

然而六阀及附属宗阀在京畿平原所占的土地太多了,不算圈起来供给嫡系子弟潜修或大造府邸的大片山林湖泽,仅耕地就高达两亿亩,加上此前没收宿卫军所占的田地,差不多占到京畿所有耕地的近半。

在整编三十六万降卒的同时,陈海没有急于起对武胜关的攻势,而是率先联手黄氏、姚氏,在京畿平原动起分地运动。

这一次,不仅将六阀及附属宗阀,以及之前旧宿卫军所强占的耕地,都拿出来,除了分封给龙骧军、归宁军将卒之外,更多的部分就则分给之前完全依附于宗阀的佃农。

姚氏也差不多将玉庭山两翼所占的耕地都拿出来,解除上百万佃农对姚氏的人身依附。

此举,除了要解决龙骧军未来的兵源问题,还主要是将京畿平原所产出、之前被宗阀大量占有的资源,能够真正的通过田税、商税、矿税等政体手段,纳入国库。

未来仅京畿平原每年所能征收的田税,就将高达五六千万石粮食;加上这次直接没入六阀、纳入国库的大量药山矿场,以及六阀丢弃下来的大量铸造工场、作坊等等,才能奠定起将来抵御血魔入侵的物质基础。

没有这些,陈海即便将来能在西北域集结数百万大军,但后勤补给怎么办?

即便他们将来能与河西联手,在榆城岭、铁流岭、太微山、贺兰山一线建立起稳固防线,但只要有少量的血魔渗透进来,河西、天水等地的农耕生产也会受到极大的破坏,到时候他们就必须依赖京畿平原以及京畿东部、京畿南部地区的供给。

甚至这时候,陈海就需要将大量的物资运送到沥泉,进一步扩大在沥泉的天机战械生产基地,要在玉庭山以西,继续修筑新的通道出来,保证物资运输的通畅。

这时候除稳定京畿形势、整顿军务有大量的事务要忙,以九藩六阀为代表的宗阀势力,也因为宿卫军的大溃,更加倍躁动起来。

每天的军情文函,犹如雪片一般飞入就建于玉灵山东麓的太尉府。

太尉府与左丞府以及执掌天下宗门的天枢院等中枢机构,都在皇城之中,以太尉府、左丞府最为核心,由于太尉府位于玉灵山东麓,又称东府,左丞府位于玉灵山西麓又称西府,东府又与太妃杨巧儿所住的仁寿宫,仅隔着一道朱红色宫墙。

这段时间的事务太繁忙了,即便有孙干、姚志、姚启泰、周景元、薛存等人相助,陈海还是忙得焦头烂额;宁婵儿也是暂时留在太尉府,协助陈海处理军务。

陈海到姚文瑾统领的第三镇师大营,与姚文瑾研究过第三镇师出兵铁城岭、进攻武胜关的方案后,与苍遗遁飞回太尉府,看到大殿内正帮他浏览公函的宁婵儿,手里拿着一纸帛书,秀眉紧紧皱起来。

陈海走过来,从宁婵儿手里接过公函,却是黄双传文通禀雁荡原最新的势态。

凉雍郡苗氏,已经完成了兵力集结,六十万铁狼军聚集到潼口东北方向约五百里外的斩马岭,而此时河西在卧龙城所聚集的兵力也达到前所未有的五十万之多。

目前是初夏五月,从斩马岭到潼口城,外围洪水滔天,只有紧紧挨着秦潼山西北麓的坡地,有通道能直接进攻潼口地在,但这条通道相对狭窄,而龙骧军战禽营可以从秦潼山西麓深处快出击,这诸多因素,使得六十万铁狼军暂时还没有从斩马岭出来,对潼口动猛烈的进攻。

但不管怎么,潼口、天钧、雁荡等城的形势已经是岌岌可危了,陈海再不派援兵过去,以黄双、阎渊所部不到四十万兵马,是很难挡住河西、凉雍军加起来已经有一百一十万的联军的。

“是到放弃雁荡原的时候了。”陈海微微叹道。

同在公厅大殿里协助陈海处理公务的孙干、姚启泰、薛存等人皆是一惊,说道:“雁荡原是龙骧军起事之地,费尽心思经营多年,放弃太可惜了,而且龙骧军守住雁荡原,与华阳宗的结盟才成立,一旦我们从雁荡原将兵马撤出来,华阳宗或许会很快投降敌方……”

“龙骧军还没有那么强的实力,支撑多线作战,黄双、阎渊所部撤入易守难攻的秦潼山,才能确保我们没有后顾之后,”陈海说道,“至于天水郡,我会派人过去,劝吴澄、吴恩、屈锡元率族人迁入秦潼山……”

“吴澄曾与云崖将军率十万兵马,将董畴围于秦潼西关,吴澄最终还是让出一道路,让董畴率部撤回河西;而在那之后,吴澄又借口让云崖将军率部增援我们,由他亲自坐镇秦潼西关,”孙干带着极深的疑惑说道,“要是吴澄能让云崖将军多率几万兵马过来增援,我也不会疑他,但云崖最终只率得两万兵马进入京畿,吴氏、屈氏,未必就愿意率族人迁入秦潼山。”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我派人去劝,愿不愿意还是要看他们。”陈海说道,让孙干他们立即拟定龙骧军第一、第二镇师四十万精锐以及上百万亲族、匠工从雁荡原撤往沥泉的详细方案,让黄双、阎渊那边执行。

陈海坐回到长案后,正准备将宁婵儿帮他甄选出来的重要文函通读一遍,这时候就便有两道极其强大的气息,直接往太尉府这边而来。

其中一人的气息他非常熟悉,乃是黄氏老祖黄岐玮,而另外一团气息似秋日暖阳般冲正平和,但绝不在黄歧玮之下。

“黄老祖将谢真人请出山了!”

陈海欣喜的站起来,带着苍遗、宁婵儿、孙干他们,走出公厅大殿迎出去,过不多时,就见黄岐玮与一位蓝袍老叟并肩走进来,不是西岭剑尊谢觉源,又是谁?

谢觉源乃是燕州极少数崛起于寒门、却没有建立、繁衍宗族的天榜强者,又因为扶持寒门弟子,与黄歧玮矛盾渐深,最后同门师兄弟不和,离开贺兰剑宗,百余年前就到燕京潜修。

谢觉源曾担任学宫大祭酒,之后又出任天枢院副使,位在三公九卿之上,但宗阀割据地方以来,执掌天下宗门的天枢院就名存实亡,天枢院副使也只是虚衔。

在文勃源、赵忠等人控制宿卫军、内廷以来,谢觉源既不愿意跟内廷同流合污,又不愿意投靠英王,赶上那时贺兰剑宗被河西逐到野孤岭,他便索性率弟子到野孤岭附近择地隐居。

谢觉源虽然没有返回贺兰剑宗,但与黄歧玮百余年前的恩怨,也因此举算是消弥了。

陈海此时能直接争取到的天榜强者实在太少,自然不会放过谢觉源,拿下燕京城后,便托黄歧玮亲自回野孤岭,劝谢觉源出山。

谢觉源不仅是道胎境天榜强者,他在学宫担任大祭酒也有数十年之久,期间又额外扶持寒门子弟,声望极隆,像纪元任、薛存等人都受到谢觉源的指导;到最后谢觉源放弃一些权势,去荒无人烟之地潜修,也有上百修为不弱的弟子死心追随。

这上百弟子也可以说是燕州不多的寒门子弟的代表人物了,道丹境修为者就有四人,明窍境修为者更是有近三十人……

看到黄歧玮成功将谢觉源请出山门,陈海当真是极为欣喜,长揖施礼道:

“陈海见过我西岭剑尊谢老祖!”

谢觉源盯着陈海,也不回礼,直接问道:“陈海,我且问你,你可有称帝之念?”

见谢觉源问得这么直接,陈海心想他难怪早年会跟黄歧玮闹矛盾,说道:“大劫之下,危如累卵。要是能成功渡过此劫,我或许是有称帝心思的,但现在,我更想活过这次大劫,却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次大劫。”

第五百七十四章 说服

受到陈海的请托,廖云崖思来想去,最终选择一个人乘一羽铁鳞灵返回华阳宗。

在万丈高空之上,廖云崖向下俯瞰而去,广阔的大地上麦翻金浪,看样子再有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开镰收割了。

虽然这些年天水郡的局势一直都很紧张,天水郡兵也一直处于战备的状态之中,但毕竟没有受战乱的波及,境内倒也安居乐业。

对于普通民众而言,这些年最大的变化,除了更频繁的参与城池、驰道修筑等劳役,或农闲之时更多精壮被府县征调参与县兵府勇的操训之外,除了华阳宗诸多道院更大规模招收寒门子弟之外,日子倒也熬得过去。

这也是龙骧军开雁荡原这几年,从天水郡吸纳三四百万失地贫民,使得天水郡境内人多地少的矛盾彻底得到缓解。

天水郡内就这么多的耕地,一下子少了近四百万张嘴争粮,剩下所产的粮食自然就宽裕了。

这也是即便为防范河西的野心,天水郡兵无论是兵马规模,还是战械水准,都提升了一个大的层次后,天水郡内的统治还能很好维持下去的重要原因。

“现在铁狼军和武威军暂时还没有动作,但再有半个月,即便铁浪军受地域限制,暂时难以从秦潼山西北麓的坡地借道进攻潼口,河西在卧龙城也会有所动作,他们是断然不会看着我龙骧军在雁荡原上再从容春收、弥补军资的……”

陈海所说的话在他脑海之中回荡着,若不是情势太过危急,廖云崖也断然不会在这时候彻底舍弃宗门,违背当年所立的大誓,坚定的跟陈海站在一起。

陈海不仅是寒门子弟的希望,更关键的是这些年来,廖云崖在宗门修行,对高高站在芸芸众生之上、受亿万子民供养,却又自私自利的宗阀中人失望透顶。

虽然不知道天地大劫何时会来,但廖云崖心里清楚,他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宗阀中人身上。

廖云崖胡思乱想,座下的铁鳞鹰也丝毫没有慢下来,在暮落西山之时,赶到华阳岭。

光华洞府虽然在华阳岭北山脚处,却是华阳岭的主灵脉之一。

此时阳光被高耸的华阳岭遮住,按说早就该处在昏暗之中,可是光华洞府中无处不在的玄阳草在灵气的催之下,闪烁着点点灵光,将光华洞府映照的犹如仙境一般。

廖云崖徐徐落到洞府前的广场上,洞府的侍童跑过来要将他的灵禽牵走,这时候他听见左的山崖后传来一声鹰唳,鸣声铿锵有如金石相击,竟然能隐隐震动他人的神魂。

廖云崖疑惑看山崖那边看去,在光华洞府所豢养的羽郡里,竟然有一丝玄羽雷鹰正顾盼而鸣。

这等水准的灵禽,可不是普通玄修弟子所能驾御,天水郡以往也没有见过,廖云崖倒听说河西有几位人物,以玄羽雷鹰为座骑。

廖云崖心中猛地一沉,难道此时河西派人拜访华阳宗?

“师尊现在正在会客,还要请云崖师叔先去向阳亭候着,怠慢之处,还请见谅。”吴恩派来迎接廖云崖的随侍弟子说道。

廖云崖皱了皱眉,终于还是按捺住直接去找吴恩的心思,举步往向阳亭走去。

此时的吴恩在紫气阁中盘坐着,对面坐着一人胖胖的身材,满脸的精细,却原来是董潘。

听到有弟子来报廖云崖到来的消息,董潘端着一杯灵茶,凝目说道:“龙骧军虽然有数十万精锐,驻守雁荡、潼口诸城,但上百万军民正从横山往,往秦潼山深处撤离,相信吴宗主也有所闻。我想廖云崖此次回宗门,无非是受陈海所托,说服吴、屈等阀西迁秦潼以避祸。董潘今日抖胆问一句,吴宗主真就舍得放弃在天水郡千年所立基业?”

吴恩默不作声。

陈海放弃榆城岭防线已成定局,毕竟纵深两千里、河谷开阔、土地肥沃、气侯温润、四周又有高山雄岭之附的京畿平原,要比仅雁荡原好上太多。

而此时,龙骧军虽然号称有二百万兵马,又有天机战械之威,实力比黑燕军极盛之时只强不弱,但其四面受敌,在地势开阔的雁荡原,想要顶住河西、凉雍的夹击,也需要集结百兵精锐才够。

而这时候,南部、东部诸郡兵马在历川郡也早就完成集结,开始从青龙峪对京畿造成进攻,西园军与宿卫军残部则能从武胜关进攻京畿,龙骧军再强,能三路都滴水不漏的防守住?

陈海放弃雁荡原,劝华阳宗东迁,并没有多么的出人意料。

至少河西已经预料到这一局面的出现,才派董潘过来,见吴恩。

河西此时也绝不愿看到华阳宗及吴、屈等族,真就随龙骧军东迁秦潼山,那样的话,天水郡兵四十万兵马,助陈海堵住秦潼山西隘口,诸宗联军要派出多少兵力,才有可能打进去?

不管怎样,都要劝华阳宗留下来,董潘甚至带来武威神侯的手书,立誓在他有生之年,绝不率河西铁骑侵犯天水之境。

就此时而言,龙骧军已经成为诸阀必除之才能后快的心头大患,河西与天水郡之间的矛盾,已经是无足轻重了。

河西即便放过天水郡千里之地不取,也不能让龙骧军继续坐大下去。

龙骧军崛起太迅了,以前诸阀都还觉得不可思议,但谁能想到陈海竟然是道禅院的隐脉传人,是道禅院的当代大天师,这也难怪天机学宫能如此快的成势也难怪黑燕军残部能如此轻易为龙骧军所收编。

此时陈海整合道禅院残孽、姚氏以及贺兰剑宗的势力,坐拥二百万兵马,控扼京畿平原,更关键的还控制年产四五千万斤淬金铁的聚泉湖,并以天机学宫蛊惑天下寒门子弟,这时候天下诸阀,谁能心安?

如果不能以最快的度将这颗毒瘤拔除掉,让陈海在京畿平原站稳脚跟,龙骧军西出秦潼山,联合天水郡兵、武藏军,接下来第一个要动手的对象,就是河西!

看着吴恩陷入了沉思,董潘眼瞳灼灼的盯问说:“难不成吴宗主还心存饶幸,以为陈海真能抵挡住诸阀八百万联军的进攻?除我家神侯亲自在卧龙城坐镇之外,除了京郡六阀的四位天榜强者聚集武胜关外,还太子赢丹、宁氏老祖、北郡武尊、丹道人、虚灵真人等十二天榜之尊,将加入联军,吴宗主真以为陈海有一丝希望守住京畿之地?”

“……”吴恩苦叹一声。

虽然龙骧军此时的实力,已经要过黑燕军极盛之时,但黑燕军作乱蓟阳、历川、雁门诸郡里,诸阀所遣的勤王之师,加上当时的虎贲军、西园军,总兵力也就二百万,而当时也就三位天榜人物坐镇军中而已。

这一次,诸阀是真下决心要将龙骧军拔除掉,而在其他诸阀的制衡,吴恩也相信河西不会言而无信,事后再对天水郡下手。

“廖云崖受陈海蛊惑极深,该是吴宗主表明心志的时候了。”董潘进一步劝道。

吴恩摇了摇头,他虽然不认为陈海最终能赢,但此时龙骧军兵势还是一时无两,他此时将廖云崖扣下,或者直接杀了,龙骧军不仅可以从秦潼山西山,还以可从横山城南下,两面夹击天水郡。

天水郡未必就能支撑到诸阀出援兵的那一刻。

“我天水郡积弱经年,无意得罪任何一方强雄,但天水郡乃华阳宗及我吴氏千年基业所在,我也断不可能轻弃。”吴恩断然说道。

“……”董潘此来,也只需要得到吴恩这样的承诺。

也对,只要河西与凉雍郡联手拿下雁荡原,到时候华阳宗携四十万天水郡兵顺势而降,那也是应有之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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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恩从西山门送走董潘之后,便宣称修炼出了岔子,要闭关潜修,拒绝见廖云崖。

廖云崖在向阳亭苦等数日,自始至终都不见吴恩及宗门护法长老一级的人物有一人跑过来见他,心里也清楚吴恩、屈锡元他们的选择了。

这时候向阳亭前也聚集有数百寒门弟子,决意要随廖云崖东迁秦潼山。

廖云崖知道没有可能说服吴恩、屈锡元他们率宗门、宗族东迁,便安排弟子将同袍军的家眷都聚集起来,准备随他北上,从横山沿潼河东上。

近十万家眷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修炼,此次背井离乡,在数百弟子的护持下,浩浩荡荡沿驰道北上,在离开华阳府境内之时,终于迎来第一波拦截的兵马。

看到吴澄亲自率两万甲骑过来拦住去路,廖云崖孤身迎出,凛然质问道:“吴恩没脸见我,也没有胆拦我率同袍军家眷东迁,吴澄你真要站出来做这恶人吗?”又盯着吴澄身后的吴景林等人,问道,“吴景林,你们敢将手里的灵剑战弓,将我斩杀于此吗?”

吴景林扭过头去,不敢与廖云崖对视。

吴澄叹了一声,挥手让身后兵马让开通道,跟廖云崖说道:“廖师兄,你说予陈侯知道,吴氏虽然不愿弃宗族千年基业,但定会助龙骧军守住秦潼山西隘口,绝不令诸阀能从秦潼山东进一寸之地。”

廖云崖心里冷笑,说到底秦潼西关是华阳宗投向诸阀的最大筹码,这时候怎么都不会交出来的,也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益了,便昂然带着同袍军手无寸铁的从两万甲骑的刀锋之下穿过……

第五百七十五章 放弃

进入五月之后,上百万将卒家眷、匠工,都6续经横山撤入秦潼山之中,黄双和阎渊也于五月中旬,率部正式放弃潼口、天钧、雁荡等城,往横山方面收缩……

黄双御骑而行,看着驰道两侧那似金色波涛的麦浪,心里满是惋惜,只要他们能在雁荡原再坚守月余,就能有上千万石的粮食征入府库,但为服从大局,他心里有再多的不舍,也只能放弃他们充满热情所建设、经营数年的土地。

为保证撤离有序进行,确保河西铁骑及凉雍铁狼军不敢衔尾追击,鹤真人率战禽营编入殿后兵马之中,加上两百多辆轻重型天机战车以及四百具重弹弩压后,令敌军不敢轻越雷池半步。

董氏、苗氏暂时还无意付出太惨重的伤亡与龙骧军决战,大股兵马也只是徐徐跟在龙骧军后撤战部之后,不费吹灰之力的接管一座又一座被龙骧军丢弃的城池。

也许是龙骧军撤得太仓促了,丢弃在榆城岭沿线及雁荡原深处的城镇,不仅熔铁而筑的城墙都完好无损,城镇内的屋舍、作坊都保留下来,甚至还有一些像铜铁这样的笨重物资,都遣弃在城里。

雁荡原上,四十万大军,分三批南下,从横山城延伸到雁荡原深处的数条驰道皆尘烟滚滚。

这些年好不容易在雁荡原安稳下来的平民百姓看到这一幕,心中都是五味陈杂。

就他们而言,自然是更愿意接受龙骧军的统治。

这几年来,他们流落到雁荡原,不仅是龙骧军给他们口粮渡过饥荒,也是龙骧军放农具、耕牛或者驼马,助他们在雁荡原建造屋舍、开垦荒地、种植粮食,更不要说这几年龙骧军在雁荡原大肆兴修水利,修筑四通八达的驰道,开垦的土地还直接分配给个人。

他们的一切,都可以说是龙骧军给的。

现在龙骧军要走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宗阀即将到来,如何能令他们高兴得起来?但他们好不容易在雁荡原扎下根来,开垦、拥有自己的田地,凡夫俗子之中又有几人能毅然放弃这一切,追随龙骧军撤到山多地少的秦潼山去?

就算如此,最终撤退到沥泉总管府的军民总数,还是过了两百万。

这让留在潼北府主持政务的郭泓判异常头痛。

秦潼山内,潼北、潼中、潼南三府的耕地是不少,但多山少田的沥泉这些年聚集大量的匠工以及进入天机学宫修行的寒门子弟,人数多达四五十万,都不事农桑。

这时候又要保证沥泉诸多冶炼场、矿场诸多铸造工场能高效运营,潼北、潼中、潼南三府,即便还有余粮,也都让沥泉这边的无底洞给吞噬一尽,现在突然多出了两百万张吃饭的嘴,每天就需要六七百斤粮食,郭泓判如何不愁?

不过,他并没有头疼太久,很快风焰飞艇就从燕京满载粮食,顶着凛冽的罡风,飞入沥泉,以补充粮食的不足。

京畿平原才是燕京最大的粮仓。

不过风焰飞艇的运力有限,风焰飞艇往返一趟,加上必要的维护、维修,需要六天时间,二十艘风焰飞艇,平均每天仅能输送不到一百万斤粮食进入沥泉,好在6路运输也迅跟了上来,却也不至于出现饥荒。

虽然秦潼西关控制华阳宗手里,但随着龙骧第一、第二镇师东撤,迅加强对潼北、潼南、潼中三府的控制,同时也将大量的将卒家眷,往潼中、潼南安置过去,以减轻沥泉的粮食压力。

而陈海也早就着手在玉庭城与潼北府之间修筑栈道。

所谓栈道,主要是在悬崖绝壁之上开凿孔穴,插上石桩或木桩,横铺石木板,以利行人、通车,虽说风吹雨淋,容易毁坏,也承载不了天机战车通行,甚至极易为潜入进来的敌军斥侯破坏,但要比用破岩战车挖掘深山隧道要容易得多,花费也少得多,也是当前加强京畿平原与秦潼山腹地联系的最佳选择。

这项目工作经过已有三个月了,从降卒及民勇里征用十万健勇,秦潼山东麓深处的栈道已经修成近一千余里长,再有两个月就能让牛马驼运物资通行。

那样的话,在秦潼山东麓深处增设三四十座驿所、中转仓,仅用最为传统的手段,就能保证两地的物资转运,同时还能依靠这些驿所、中转仓,往秦潼山东麓深处的一些河谷、盆地、坝子安置数十万人口,开垦更多的粮田、种植更多的药山、开辟更多的矿场……

均田分封策,不只是引起了宗阀的主意,天下的寒门子弟更是在热切的关注着势态的进展。

西园军及六阀上百万族人撤出京畿,进入蓟阳郡,便大肆侵占山林湖泽及耕地。

要仅仅如此,倒是没有什么,毕竟蓟阳郡经历黑燕军之乱后,人口一度下降就剩四百多人,虽然这几年有所恢复,但依旧只有战乱生之前的四成而已,有大量的土地荒芜无人耕种,宗阀要占便占过去。

然而六阀上百万族人,不事耕织者甚众,不仅要强占已开垦好的熟田,还要将这些田地耕作的农民,强征为奴。

而保证聚集于历川郡联军的补给,太子赢丹不仅在历川郡横征暴敛,诸郡也都纷纷加征租税,一时间搞得怨气载道。

在诸阀的高压下,普通民众仿佛蚁蝼一般的存在,是没有挣扎跟反抗余地的,但出身寒门、敢于作奸犯科的游侠、武勇,对龙骧军在京畿及秦潼山所行的均田分封策,则充满向往。

特别是谢觉源出山之后,便受陈海的委托,出任天机学宫大祭酒,自此之后,除天机傀儡术、兵术、武道之外,天机学宫又增玄法、剑修、炼丹术三科,寒门子弟皆可应试入学宫修行,每日都有成百上千、出身寒门的游侠、乡勇,翻山越岭,进入京畿平原、进入秦潼,要求加入龙骧军,或进入天机学宫修行。

等诸阀意识到这一问题,开始分派精英子弟彻底封锁前往京畿的所有险僻山道之时,天机学宫在归宁军、新宿卫军、剑修营征用大量的弟子后,弟子规模又恢复到极盛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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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陷燕京城之后,陈海就命令姚文瑾率部,以雷霆之势拿下青龙峪,然后就令姚文瑾率龙骧军第三镇师四十万精锐驻守青龙峪。

为封堵太子赢丹亲率的诸阀联军,从青龙峪进入京畿,陈海除了请贺兰剑尊黄歧玮到青龙峪坐镇,还将天地绝阵防御第一的乾天玄极阵连同八架级膛弩部署在青龙峪。

除此之外,陈海还以每月两万新编之卒、二十辆天机战车、四十具重膛弩、一架级膛弩的度,加强龙骧军第三镇师。

而乐毅、韩謇则率龙骧军第四镇师,进驻铁城岭,虽然一时半会没能强攻武胜关,但也封堵住魏子军、俞宗虎率宿卫军残部进袭京北地区。

陈海则于六月上旬,在扈卫营的簇拥之下,赶往铁城岭,亲自主持对武胜关的战事。

这时候龙骧军第一、第二镇师已经都撤到秦潼山,完成从沥泉对横山、潼中府对秦潼西关、潼南府对秦川茶马古道的防御,鹤真人也率战禽营返回京畿,与陈海汇合。

蹄声阵阵,车驾辚辚,修缮一新的铁城岭已经遥遥在望,从铁城岭再往北三十里,武胜关最南面的延南塞也旌旗招展,兵马俨然。

魏子牙等人自然不会相信陈海会放他们一马,早就在延南塞做好了准备,等着龙骧军大举来攻。

乐毅随陈海登上铁城岭的主峰,眯起眼睛往北方看去,知道唯有将宿卫军残部所控制的武胜关南三塞拿下来,才能封住诸阀联军从北面进攻京畿平原的缺口,陈海的战略意图才算初步完成。

而此刻,宁婵儿仿佛一缕轻烟,消逝在秦潼山与燕山之间的群山绝岭之中,收敛气息,在群山险壑之间,往北方极飞遁而去。

铁鲲虽说对陈海言听计从,但此次陈海是要铁崖部放弃尧山,整体往阳山方向迁移,以便对凉雍诸郡北部、对铁狼军构成强大的军事压力,更方便血魔大劫大临之时,能及时南避。

这时候即便铁鲲还对陈海言听计从,但铁崖部内部必然会有极大的争议跟反对声音。

陈海只能请宁婵儿冒险走这一趟,确保铁崖部能依照他的计划行事……

第五百七十六章 举族南下

五月的燕州大地一片繁忙,人们忙着春收,忙着迁徙,忙着筑寨,忙着四处用兵……总之各种各样的事情让方圆数万里的燕州乱糟糟一团,但是此时的瀚海上却有着燕州大地上难得的悠然。

正是水草丰美的季节,再怎么好战的部族也会收齐刀兵,徜徉在绿海之上。宁婵儿一路往北飞行,不时能看到下方有大片大片的牲畜,如各色云朵一般在草原上聚散不止,不时有妖蛮唱起荒凉而激越的歌谣,声音雄浑,直冲天际。

尧山已经远远的在望,模样就有些不一样了。

不同于瀚海上松散的部落,魔猿城周边城寨林立,被大块大块的农田所包围着,城镇之中来来往往的多是些收割谷物的妖蛮,除了模样不同,铁崖部和人类社会已经没有有很大的相似之处了。

和其他的妖蛮部族不同,铁崖部的城镇之中除了人高马大的妖蛮,还有为数不少的人族匠工留在尧山,但比起往日的苦工,人族匠工今时在铁崖部的地位早已经今非昔比。

宁婵儿飞临魔猿城前,而她以真灵幻纱蒙面的形象在尧山已经深入人心,早就有人赶去禀报铁鲲。

片晌之后,就见铁鲲、铁都赶到城下迎接:“宁仙子许久不见,大驾光临魔猿城,蓬荜生辉啊。”

“尧山的消息倒是灵通啊!”

宁婵儿这次在燕京城正式揭开真正的身世,但此等事在陈海给尧山的秘函之中,并不会特意言明,说明铁鲲、铁都还是有其他消息渠道,了解到燕州此时正生的一切。

而看魔猿城内并没有准备起来要举族南迁的样子,眼神变得清冽寒冷起来,在铁鲲、铁都等人脸上扫去,冷若冰霜的问道,

“陈海的信函,难道到今日都没有传到尧山来?”

陈海是料到要铁崖部举族南迁,阻力会极大,但她此时要搞清楚阻力到底在哪里?

铁鲲苦涩一笑,请宁婵儿先进城主府休息,才说其他。

“陈侯秘函,我们十天前就已经收到,此时正加紧操训兵马、铸造兵甲,随时就能集结十万精锐南下,”到城主府的议事大殿内,铁都苦笑说道,“我们自然是唯陈侯马是瞻,只是这两年好不容易将尧山经营成这样子,族人也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们要如何劝服族人放弃尧山,举族南下?而当前真有必要,需要铁崖部举族南下?”

“你们愿意就好,”宁婵儿笑盈盈的盯着铁都,旁若无事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们不愿意呢,那真是要我费一番手脚相劝了。铁崖部可有什么族老,有其他想法,需要我帮你们一起做做他们思想工作的?”

宁婵儿这话一出,铁都身上都禁不住直打冷战。

当初宁婵儿帮陈海炼制逆血丹,拿妖蛮降俘试药,血魔峡中彻夜传来那挠心抓肺的惨叫,铁都可都听在耳中。

“尧山一切皆是陈侯所赐,族老们心里都清楚,即便有个别还有些想不通,但也无碍,”铁都垮着脸说道,“主要还是绝大多数的族人不理解,强行举族南迁,也不是不可以,但人心涣散,必致将卒士气低迷,到时候从阳山未必就能帮陈海牵制住多少铁狼军啊。”

“到这一刻,你们当真以为是陈海要你们出兵帮忙解京畿之围吗?”宁婵儿盯着铁都的眼睛,问道。

铁鲲到现在都没有说话,却是铁都一直在唠叨不休,诉说种种困难,看来最大的阻力就是铁都他有想法了。

宁婵儿示意铁鲲将大殿里的扈卫都赶出去,将大殿里屏蔽起来,问铁都道:“你祭炼血魔傀儡,也应该到如臂指使的境界了,你就没有想过,这世间为何会血魔傀儡这样的魔物傀儡存在?”

“……”铁都微微一怔,他不是没有想过这问题,但道禅院数千年传承,藏有那么多的秘密,又岂是他能猜透的?

“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血魔像潮水一般往尧山涌来,你们舍不得放弃尧山,还有什么意义?你以为道禅院当年将地宫建在尧山地底,又让苍遗老妖苦苦守了数千年却没有启动,到底是为了哪般?”

铁都额头汗潺潺而下,震惊问道:“难道道禅院当年在尧山建造地宫的目的,是为了抵御不知从何处涌出来的无数血魔?”

“你倒是不蠢啊,”宁婵儿冷笑一下,又问道,“你还有其他什么问题要问的吗?”

铁都心里郁闷,心想,你压根什么都没有说清楚啊!

“陈侯在榆城岭大筑铁城,是不是血魔将从北地涌出?”铁鲲这时候插嘴问道。

“太多的细节,你们并不需要跟族人解释,”宁婵儿说道,“你们跟族人便说,北域乃苦寒之地,蛮族栖息繁衍艰难,而此时燕州大乱,诸阀混战,正是你们举族南侵,在燕州沃土夺一处栖息繁衍之地的良机。到时候不要说铁崖部了,拓跋部、黑石汗国都有可能派兵南下分一杯羹。而阳山则将是你们蛮族诸部南下夺地的前进基地……”

铁鲲、铁都这时候才搞清楚陈海让宁婵儿所带来的真正计划,实是要以南侵燕州夺地为名,除了铁崖部举族南迁外,还要诱惑更多的蛮部联合出兵,从阳山威胁凉雍、河西的北境。

也的确,莫名其妙就让族人南迁到环境并没有改善多少、却更容易受人族进攻的阳山,确实是难以服从,但诱骗众人说是将以阳山为前进基地,最终的目标是要在燕州沃土夺一处栖息地,必然会应者云集。

诸蛮已经有几年没敢南寇燕州了,已经令很多蛮族人甚是怀念那刀口舔血的日子。

宁婵儿赶到后将计划确定下来,铁崖部内部动员起来也快,很快就先安排一部兵马,6续安排族人先行南迁阳山。

而为保证有序的过渡,阎渊率黑燕军残部南迁雁荡军,改编为龙骧军第二镇师之后,还留下数万人耕种阳山附近开垦的田地,当时就考虑方便铁崖部接收,以减轻粮食方面的压力。

此时,为唆使拓跋部也从瀚海东岸出兵,铁鲲甚至将此前所占据的泌海渡,交还给拓跋部……

虽然此时从阳山往南,还到底都是沼泽,差不多还要有四个月才会彻底冻结实,但二三十万蛮族战兵,在二三百万族人的簇拥下,从六月份就开始往阳山聚集,而在冬季真正到来的四个月内,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蛮族战兵会集结南下,此时就已经能给凉雍、河西造成极大的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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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亲自赶到铁城岭督战,经过十数日整饬兵甲、编训将卒,到六月十七日的清晨,差不多刚刚是夜尽天明之时,轰隆一声,铁城岭东塞的四座城门轰然打开。

在一阵隆隆的声响当中,近两百乘天机战车与十数万甲卒、骑兵阵列混编,怒吼着从城中而出,战禽营也像乌云般占据天空,从两翼往武胜关逼近。

行进之中,第四镇师的将卒们突然振臂高呼,陈海乘坐着高大的玄龙战辇,在十头黑狡马的拖拽下从城内而出,陈海、苍遗、乐毅等人肃立其上,迎着朝阳,有若战神一般。

第四镇师虽然编入大量的宿卫军降卒以及天机学宫子弟,以及从京畿新募的装通,从最初的十万兵马,在短短不到半年时间里,扩充到四十余万,但经历伏蛟岭、神陵山诸战,经一段时间的操训,战力已经颇为可观。

武胜关由十二个城寨组成,位于燕山中麓的大裂谷之中,从北面拱卫着京畿平原,是蓟阳、凉雍诸郡从燕山南下燕京的必经之路。

武胜关十二塞,延南寨位居最南侧,英王赢述率领西园军退守武胜关后,延南塞修筑得更加雄伟坚固。

此时镇守延南塞的,是俞浩德所率五万精锐,但得知龙骧军从铁城岭出兵,俞宗虎又他们所控制居贺、兵林二塞,各调四万兵马,加强延南塞城的防御。

看着龙骧军会三波黑色洪流,往这边汹涌,魏子牙、俞宗虎一个个脸色铁青。

龙骧军此番攻势,共有二十万兵出铁城岭,而前锋阵地就填入近十万兵马,十具级重膛弩在十二三里外,更是像十头上古凶兽蹲踞山嵴之上,由上千重盾甲卒、二百剑修防御着,很快就开始了咆哮。

在暴炎重锋箭划破天空的同时,就见延南塞方向数百灵剑御空而起,组成数道炫目的光带,在半空斩出千百条剑气纵横,在延南塞之前,就将十枚暴炎重锋箭绞成粉碎,炽焰神水洒落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

站在陈海身边的齐寒江,唾地啐骂道:“魏老鬼身边所剩也就四五百剑侍,绝大多数仅辟灵境初期修为,难不成他们还真能将我们此次所携的上千枚暴炎重锋箭都挡下来?”

陈海皱皱眉头道:“暴炎重锋箭炼制极为不易,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无谓消耗下去,我们的剑修营也该动动了。”

守地级膛弩阵之前的两百剑修此时也纷纷御出灵剑,往延南塞飞出的灵剑、法宝斩劈过去……

战场由乐毅负责指挥,陈海则将心神沉入玄龙战辇之中,将源源不断地杀伐兵气吸纳在其中,一阵惊天的咆哮,四头血色战龙也张牙舞爪地,往延南塞当前猛扑过去。

第五百七十七章 狼狈为奸

尽管魏子牙、俞宗虎、赵忠等人使出浑身解数,但龙骧军压倒性的优势面前,也只能败退下来。

虽然数百精锐剑侍竭尽全力,但辟灵境修为的低级弟子居多,没有办法完全仅靠法宝、灵剑以及防御道符,封挡住上千枚暴炎重锋箭的轰击以及上百万枚淬金箭雨的覆盖。延南塞没有高级的防御法阵相守,即便高过二十米的巍峨城墙也是融铁而铸,在龙骧军前锋兵马簇拥到城前,数百架投石弩在更近的范围上,将龙骧军的攻势增强到极致,更不要说那两百多辆轻重型天机战车,根本无法用重甲骑阵去拦截。

看到延南塞南段城墙彻底垮塌,魏子牙只能绝望的让俞宗虎下达放弃延南塞的撤退命令。

俞宗虎满心的不甘,但面对像黑色洪流般冲过来的龙骧军将卒,他做什么才能力挽狂澜?

说到底包括延南塞在内,南三塞正面的地形还是太开阔了,在东部、南部联军因阴雨天气集结迟缓之际,龙骧军在局部战场占据绝对优势,他们除了撤退、保存有生力量外,别无选择。

在踏出延南塞城门的时候,俞宗虎看着一具具焦尸横七竖八的倒在残缺的城墙上下,心脏微微颤抖。

这就是暴炎重锋箭的威力。

除了道丹境强者,除了三五十名剑侍联手,或能将暴炎重锋箭封住,普通的防御法阵,甚至五六米厚用铁浆浇灌黑砂石而得的坚固城墙,都挡不住暴炎重锋箭极螺旋状的攒射。

更不要说暴炎重锋箭着地破裂后,还能喷溅出炽焰神火以及数以百计的锋利淬金片,凡有一枚暴炎重锋箭没有封堵住,落在城中,便是死伤一片。

这才是天机学宫所掌握的大杀器,这些年并没有从天机学宫流传出去。

拥有级膛弩及暴炎重锋箭,要付出怎样的伤亡,才能与龙骧军打阵地战?

一旦武胜关落入陈海手中,龙骧军就将完成对京畿外围的布防,内部矛盾重重的诸阀联军,真能在太子赢丹的统领下,剿灭龙骧军吗?

俞宗虎看向同样忧心忡忡的魏子牙及赵忠、陈玄真等人,恨不得抓几人过来虐杀才能稍泄心头大恨。

**************

龙骧军攻陷延南塞后,数十万兵马涌入燕山大裂谷的南口,稍作休整,就马不停踪的往延南塞以北百里的兵林、居贺二塞继续推进,不要说退守二塞的旧宿卫军残部人心惶惶,便是在一千余里外的蓟阳郡郡治,也是人心惶惶难安。

卫王赢琛将西园军兵权交出去之后,就搬出卫王府。

屠缺等人知道他性子向来淡薄,此时归宁侯赢累正式入住燕然宫称帝,而太子赢丹高举起赢氏正统大旗,卫王更加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就随他而去。

卫王的新府邸乃是征用城东一个当地富商的宅院,在他住进去之后,每日只是一丹青笔墨为乐,鲜少有踏出过府门半步。

他今日却像改了性子一般,抛去了宽松的袍服,换上了武士打扮,迎着夕阳,仗剑骑马向改为西园军总管府的旧卫王府而去。

赶到西园军总管府前,赢琛抬起头看了看,之间昔日卫王府的匾额早已经被换下,他深吸了口气,侧身下马,向府内走去。

穿廊过阁,赢琛步履匆匆走到公厅大殿前,一名侍卫上前拦住他的去路:“殿下,太尉等人都在殿内议事,殿下有什么事情,可以先去前厅候着,等议事结束,太尉自会通知你过来。”

赢琛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英王遇刺身亡,六阀为避免西园军立时崩溃,将他推出来凝聚军心,而在太子赢丹举旗起事之后,他顾全大局,将西园军中郎将之位,拱手让给屠缺,不曾想今日想踏入公厅大殿,竟然会一个小小的扈从拦住。

笑罢之后,赢琛厉声朝着大殿里喊去:“屠缺,你们所议何事,难不成本王都没有资格旁听一下?”

虽然议事殿内有隔音阵法,但是确实对外而不对内,赢琛的高喊清楚地传到殿中几人耳中。

屠缺皱了皱眉道:“到底谁走漏了风声。”

众人相顾一番,皆是默然,心想赢琛不蠢,怎么会猜不透他们所议何事,哪里需要去故意放风声?再者说,西园军数十万将卒,六阀上百万族人,并非谁都会赞同他们刚才的决议。

屠缺叹了口气,说道:“算了,迟早瞒不住!”传念令扈从不要再拦住卫王。

赢琛踏入大殿之中,就直接往里走去,丝毫不客气地坐到中央主案之后。

屠缺脸色一变,但是很快就收住了表情,站在赢琛一侧道:“卫王殿下向来在城东修身养性,今日怎么有余暇跑到军府来?”

赢琛剑眉竖着,一只手好似无聊般拍着桌案,语气却很平缓地说:“你们真应该庆幸,庆幸当初我王兄被魏子牙那狗贼杀得死无全尸,要不然现在他的尸骨怕就要从坟冢中跳起来了!”

诸阀阀主都是一脸尴尬,都低下头来。

屠缺强自笑着说:“殿下言重了,不知何人惹得殿下了,令殿下如此生气?”

看屠缺仍在那里装痴卖傻,赢琛怒极反笑,他指着屠缺等人道:“看看,看看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位高权重。数万人生死,一言而决,此时可曾想过,是谁刺杀我王兄,是谁深得我王兄信任,而最后背叛我王兄,又是谁十数年残害六阀子弟,又是谁将你们逼入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

赢琛说到激动之处,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屠缺深吸一口气,铁青着脸劝慰道:“殿下稍安勿躁,我等非是忘却前仇,实是陈海狼子野心、实在势大。宿卫军一旦被彻底击溃,那我西园军就要直接面临龙骧军咄咄逼人的兵锋。我们此时行权宜之策,保住宿卫军的有生力量,在前面顶住龙骧军的攻势,等到诸阀联军数百万兵马攻入京畿,击畿陈海等逆贼,到时候再为英王殿下报仇雪恨不迟啊……”

赢琛抚着胸口,慢慢平息下来,斜着眼睛看着屠缺犹自在那里强词夺理,从牙缝里面蹦出几句话来:“天下没有不经铁与血淬炼就能百战不殆的虎狼铁军,你们心中没有斗志、没有战意,没有与逆贼陈海相抗的勇气,诸位要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西园军永远都是一盘不敢血战的散沙……”

屠缺也是忍得极为辛苦,这时候听着赢琛指着他们鼻子训斥,脸色也黑了下来道:“夫老虽然不才,但用兵权谋,还不需要殿下来教!”

赢琛忽地一手撑桌站起,铿锵一声轻鸣,将摆在桌案上的长剑一把抽出。那长剑犹如一泓秋水一般,灿然夺目。

六阀的阀主都一脸古怪地看着赢琛。

虽然赢琛被众人短时间内从通玄催道了明窍期,但是众人都是道丹高手,怎么看也不是能被赢琛所伤害的样子。

赢琛仗剑左右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挥手向放在桌案上的那只手斩了过去。

其实以诸位阀主的修为,想要制止赢琛非常简单,但是不知道都是出于什么居心,就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赢琛将自己的大拇指斩了去。

血光在刹那间迸现,屠缺叹息了一声,上前要帮赢琛将血止住,被赢琛粗暴地一把推开。

“诸位,那些习惯背叛同伴的人,终将在不知不觉中自取灭亡。今日我自断一指明志,余生唯一之念,便是手刃魏子牙和陈玄真两个狗贼,为亡兄报仇雪恨。”

说罢扬长而去。

屠缺看着赢琛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还是太年轻啊!那么我们决议就算已经达成,除了延北、临和、大阳三塞必居抓在我们手里之中,燕山大裂谷中段的几座城池,包括城池内的粮食、军械等物资全部留给宿卫军,天都八门阵、玄骧大阵也要都留给宿卫军,让他们多一些对抗陈海的本钱,好让他们多消耗一些龙骧军的力量……”

“此策甚好!”

一连串的附和之声在大殿中响起,赢琛听不到,却不难想象。

他走出议事殿之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之前六阀撤出京畿,他心里虽然不满,但坐观虎斗,却也不失权衡之策,毕竟当时西园军人心惶惶,刚刚从崩溃的边缘挽救回来,没有能力歼灭宿卫军为亡兄以及这些年受内廷残害的子弟报仇。

不过,此时明明可以将魏子牙及宿卫军残部逼死在龙骧军的兵锋之下,报当年的大仇,六阀竟然因为胆怯不敢直面龙骧军的兵锋,而与魏子牙、俞宗虎等人彻底勾结起来,他又如何能忍?

不知不觉间,赢琛已经走出南城门,看了一眼昏沉的天空,长吸一口气,终是化虹而起,踏山越岭,往南飞去。

第五百七十八章 私仇公仇

天色将明之际,魏子牙站在兵林塞城头向前望去,就见龙骧军的营寨黑压压地盘踞裂谷深处,犹如黑暗中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一般,饶是他平素智计百出,此时也生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

回身看去,兵林塞内灯火通明,但将卒垂头丧气、惶惶不安,再这样下去,都不需要龙骧军进攻过来,这边的士气都会崩溃掉。

若是丢下这二三十万兵卒,他相信若想逃脱,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住他,但一旦失去了手中的势力,将来修行中所需要的种种资源该如何谋得?

自己辛苦数百年,眼见着续命真法就在手中,更不会让他轻易放弃这长生之念!

可恨诸阀联军的动作实在太过缓慢,龙骧军都放弃雁荡原了,河西、凉雍集结上百万的兵马,却也没敢强攻榆城岭,在雁荡原外耽搁那么长时间,东部、南部诸郡的宗阀联军,行动更是迟缓,到这时候才缓缓往青龙峪逼去,要是现在有数百万兵马从秦潼关、青龙峪进逼京畿,宿卫军怎么会被陈海这狗贼逼迫得如此的辛苦?

种种念头在脑海中轮番闪现,只是魏子牙现在并没有察觉到,当他把希望寄托在外部的同时,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燕州第一人了。

正自踌躇间,远处的风将好消息带了过来。

魏子牙惊喜地转身向北方看去,神识之中,三四百里外的原化、宁平二塞的西园军正在整顿行装,向北撤去,再往北的几处寨子亦都如是。

“天不灭我!”魏子牙扬天大笑,“看来西园军终于想通了关窍,肯将原化、宁平等塞让出来了。”

此时燕山大裂谷内气息繁杂,陈玄真、赵忠心思惶然,在深夜里神识也感知不到太远的地方,并不知道西园军此时已经将大裂谷中部的几座要塞让出来,但听魏子牙说完最后一句话,大家都喜形于色。

燕山大裂谷,南北两翼开阔,地势平易,中部最为险窄,原化、宁平等塞前,可供龙骧军展开的攻击面,甚至都不到一千步,他们要是能退守原化、宁平二塞,所面临的压力就会骤减。

唯有俞宗虎心里暗恨,明知道这么拖一下,都不敢跟龙骧军一战,将卒士气很快就会荡然无存,即便有险地可守,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魏子牙突然“咦”了一声,他神识感应到百余里外,有一缕不弱的熟悉气息正在翻越燕山西麓的绝岭,此时正从西南面往南面龙骧军的驻营绕过去。

陈玄真察觉到了异样,问道:“怎么了?”

“似乎是卫王赢琛,孤身赶往龙骧军驻营。”魏子牙蹙着眉头说道。

“……”陈玄真、赵忠等人皆是一惊,他们知道卫王赢琛虽然被彻底架空,但也是屠缺他们手里的一张牌,怎么会让卫王赢琛孤身赶往龙骧军大营?

是卫王赢琛突然逃离六阀的控制,还是六阀跟陈海有什么针对他们的阴谋?

魏子牙、陈玄真、赵忠他们都疑惑不解,这时候看到几道身影从龙骧大营阵中掠天而起,悬立半空,眺望过来,看样子应该是也觉原化、宁平诸塞的异状。

魏子牙冷笑一声,心想六阀就算有什么针对他们的阴谋,也不应该派卫王赢琛当使者,猜想蓟阳郡应该是出了其他什么变故,此时也管不了太多,便让俞宗虎率部放弃兵临、聚贺二塞,连夜向北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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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和苍遗等人悬立在空中,虽然他们距离宁平诸塞更远一些,但也能隐约感知大量的繁杂气息,正从宁平、原化诸塞北撤,不知道等散布于燕山深处的斥侯回来,陈海也能猜到六阀这是为撑不下去的宿卫军残部腾出更大的空间来。

陈海嘲弄的笑道:“初时英王赢述在的时候,西园军还是有些骨气,当年围剿黑燕军,打得也相当不错,想不到英王才走半年有余,屠缺等人治西园军,真是越不堪了。”

乐毅站在他身旁,感慨地说道:“英王欲登帝位,还是要注意人望,而六阀在安乐窝里享受了千年百年,意志消磨,哪里有什么骨气、血性可言啊?”

“这样也好,能兵不血刃地拿下兵临、居贺二塞,我们的筹谋就算是已经达成。居贺以北,地形逼仄,不利于大规模兵力展开,我们难以北进,而我们只要在南三塞站稳阵脚,布下天罡雷狱阵,也不怕诸阀联军能往这狭仄的山谷里能塞进多少兵马来攻,”陈海这时候又往西翼看过,眉头微蹙,“有人往这边过来,真是奇怪……”

陈海没有跟卫王赢琛打过照面,自然是不熟悉他的气息,数人就悬立在半天,看宿卫军将卒从兵林、居贺二塞撤走,又胡乱说些兵家轶事,等到赢琛飞到营前,才落回中军大帐。

赢琛的明窍境修为,乃是硬生生用灵药堆出来的,明窍境的诸多神通法门,他都不曾认真修习过,真元法力也绝谈不上深厚,而他从黄昏到凌晨,翻越燕山绝岭近两千里,要摆脱六阀的追击,全凭着内心一股强大的意志在支撑着。

一路上穿山越岭,一身绣龙锦袍,早就被山岩树丛给刺拉得褴褛不堪,赶到陈海等人面前之后,心气一泄,甚至都没有一丝力气站立,“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胸膛如同风箱一般喘息不停,灵海秘宫及周身窍脉都差点直接崩溃掉。

陈海看着眼前的赢琛,犹如乞丐一般,只有一双眼睛还清澈通明,皱了皱眉,想不明白蓟阳郡府中到底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卫王赢琛夜奔龙骧军的大营。

乐毅、韩謇等人都是莫名其妙看着卫王赢琛。

陈海走上去,搭上赢琛的肩膀,将一缕真元度了过去,帮赢琛缓住了气息,饶有兴致的问道:“卫王不好好待在蓟阳郡,与屠缺他们算计本侯,怎么深更半夜跑到我龙骧军来了?”

赢琛这时候缓过劲来,长身站起,傲然说道:“赢琛此来,希望能为陈侯诛灭魏子牙、陈玄真等贼出一份大力。”

陈海没想到赢琛为英王赢述被背叛、刺杀一事,执念如此之深,甚至不惜将自己送入他们的罗网之中,也要看到魏子牙、陈玄真挫骨扬灰才甘心。

陈海是不会放过魏子牙等人的,但此时他更深层次的考虑,朝赢琛笑道:“据我所知,你平日爱丹青、喜读经书,对修行、对兵术都没有多大兴趣——战不能战,谋不能谋,你能怎么助我?再者说,你若是为报英王被刺之仇而来,而说到英王之死,我也脱不开关系。当年要不是我,英王或许早就登上帝位了,我怎么就相信你会真心助我,而不是藏有其他什么阴谋?”

“以私仇论,陈侯乃道禅院一脉,与黑燕军渊源极深,暗中替黑燕军谋算,这也是各为其主,或生或死,皆各安天命,又能怨得谁?”赢琛说道,“而以公仇论,我虽修为低微,但也知道道禅院传承数千年,传承玄法经义、扶持宗阀,实为诸宗玄法大源,是燕州能稳定数千年没有大乱的擎天巨柱,近百年来被打为邪教,实是滔天大冤——赤眉教、黑燕军以及陈侯这些年诸多算谋,也不过是为当年的大冤仇讨一个公道而已。而当年父皇出兵攻打道禅院,实也是受魏子牙的蛊惑。想魏子牙身为三朝帝师、世受国恩,而陈玄真,又是我王兄性命托付般的信任,却不思忠主报国,反而将天下搅乱成这样子,怎么能不杀之而后快?燕州凋弊成这样子,亿万生民穷困潦倒,白骨遗野,他们才是真正的祸魁祸啊。难道陈侯真以为我过来请诛魏子牙、陈玄真,是为了报私仇?”

陈海微微一怔,说道:“卫王知道得还不少啊。”

“道禅院被灭之后,魏子牙就怂恿父皇焚书坑典,以邪教污蔑道禅院,而说到我虽然不喜欢修行,但生在帝王之家,要读什么书卷,却也能够不管禁忌,”

赢琛眼瞳灼灼的盯着陈海说道,

“魏子牙攻下道禅院后,就将道禅院数以十万计的道藏秘典据为己有,但除去玄法秘修之术外,其他经卷都被他随意丢弃在燕然宫的一座地宫之中封存起来。我幼年得幸能进入过秘殿通读一些经卷,实知道禅院绝非魏子牙诸贼所污蔑的邪教。而无论看道禅院遗卷,还是观陈侯这些年所推行的安民强兵之策,不管外人如何议论,我却是知道秉承道禅院遗志的陈侯,绝非大奸大恶之人,我也知道陈侯诸多谋算,是为应天地大劫做准备。”

“你怎么知道天地大劫?”陈海一怔,伸手抓住赢琛,眼睛盯住他问道。

道禅院数千年传承,每一代仅有大天师知道血云荒地与神殿的真正秘密,能得到左耳的直接传法,普通经卷里应该不会有相关的记载。

“道禅院第三代大天师枯叶真人,喜写诗词,留上千诗词,说实话水平实在一般,但大劫之事,他在诗词里却多次提及,”赢琛说道,“此外其他大天师所留的书函手卷里,也偶尔会提及大劫之事。当然了,对于那些一心想着修行长生的,是不会注意到这些手卷所藏秘密的。”

“……”陈海忍不住苦叹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大的秘密,早就泄漏在历代大天师的手卷书函,但也由于世人一心想着修行,最后竟然是赢琛无意间现这些秘密。

赢琛又说道:“我是战不能战,谋不能谋,但倘若我拜入道禅院门下,对洗却道禅院的污名,是不是会有帮忙?倘若我以先帝之子的身份,拥立新帝,是不是能帮陈侯稳住京畿中小宗阀的心思,分化宗阀联军的力量?”

第五百七十九章 入彀(一)

陈海没想到名声不显、在益天帝诸子里被视为碌碌无能的卫王赢琛,竟有这样的胆气,熟读万卷书,还能从道禅院不受重视的普通经卷现此时还仅有极少数才知的惊世之秘。

现在兵林、居贺二塞唾手可得,陈海的战略意图算是彻底达成,目前不会急于进攻退守燕山大裂谷中部的宿卫军残部。

令乐毅、韩寒等人,以及妖将袁天岳、胡天岭留下来,率第四镇师四十万兵马重建武胜关南三塞,封住诸阀联军从燕山南下京畿的缺口,陈海就带着苍遗、赢琛等人,在战禽营的簇拥,赶回燕京城。

眼下已经到了六月中旬,铁狼军和武威军已经将雁荡原尽皆控制在手中,华阳宗率天水郡投降也就这几天的事情,陈海站在玉灵山之巅,向极北方向望去,虽然看不到什么,但猜测宁婵儿那里应当有消息了。

也确实如陈海所料,在宁婵儿抵达尧山后,铁鲲以雷霆手段迅将族中整顿了一下,紧接着就亲自率领四万蛮兵先行向阳山赶去;而铁都、铁贺等人整顿老弱妇孺及其他兵马,6续踏上征途。

经过了五日的长途跋涉,铁鲲终于能看到阳山那并不算挺拔的身姿了。

尽管铁鲲知道陈海的为人,但还是忍不住转身问宁婵儿:“将来若真是爆了天地大劫,人族真能容得下我族南迁?”

铁鲲不是担心陈海的承诺,而人族与蛮族之间的仇恨太深了,深到并不是靠一两个人的威望就能摆平的。

“血魔出世,便知道燕州一切仇怨,皆无足轻重了。”宁婵儿微微一叹说道。

铁鲲深呼了一口气,挥军直指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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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涉到数百万军队的联合作战,就已经不再是苗子晋和董潘这些执事们所能联络的了。

董氏这边自然是世子董畴亲自出马,而苗氏进驻潼口的铁狼军,则由苗氏世子苗修永坐镇中军。

今日两人一并站在雁荡城城楼,俯瞰着烟波浩淼的大湖,一旁站有一人,面白长须,却是华阳宗掌教的吴恩。

苗修永啧啧道:“这陈海果真是一方人物,短短数年之间,不只是在榆城岭修筑了十余座坚城,还将这千里方圆的雁荡原给治理得井井有条。就算你我两家倾尽全力,怕也不能做得比他更好吧。”

董畴看到眼前一幕,这也是诸阀必须要联手诛除龙骧军的关键原因,阴沉着脸道:“此子却是惊才绝艳,就算是他没有什么不臣之心,再过十几年,怕你我两家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一旁的吴恩小心说道:“说陈海此厮惊才绝艳,也是世子谬赞了。这陈海虽然看起来心机深重,但是临到头来无非是耍一些施恩的小把戏。失地贫民一个个都穷疯了,能给他们几十亩田地耕地,就视陈海如亲爹一般,也无怪他们会拼了命去拥护龙骧军,直接促使龙骧军在雁荡军快扩充,但陈海却不想,他所招攒的,绝大多数还是凡夫俗子。然而陈海占了这么一次便宜,便自以为是,竟然想要在京畿平原上故计重施,却不想这给他招来永世都不能翻身的杀身大祸。”

苗修永笑了笑说:“的确如此,此子若非将爪牙暴露得太早,诸藩也不会痛定思痛之下要将其斩草除根。如此看来,这陈海虽然出身宗阀,但是韬光隐晦的工夫还是没有学会……”

三人正在闲聊之间,只见一只异种灵鹄如幽光闪电般,从东北方向的云层深处,直接往苗修永飞来。

这异种灵鹄能日行万里,端是神异无比,在凉雍郡中,除非是十万火急之情报,一般不会轻易动用,难道是北边出了什么变故?

想到这里,苗修永顿时敛去了笑容。

那灵鹄很快来到众人头顶,盘旋了一圈啊,轻盈地落在苗修永肩上。

苗修永将密信取下,粗略地扫视了一眼,脸色愈的凝重。

苗修永抬起头来看了看一脸狐疑的董畴,长出了一口气,语气沉重地解释道:“铁狼军布防北线的兵马,现有大股妖蛮往阳山聚集,人数暂时不多,但兵势极强,甚至……”苗修永顿了顿,脸色有些狰狞地接着道,“南下妖蛮,除了皆穿戴重甲外,队列里还编有大量的天机战车及重膛弩?”

“什么!?”董畴和吴澄都失声叫道。

董畴死死地盯了苗修永一会儿,见其表情不似作伪,这才又惊又怒地道:“我人族比之妖蛮,体魄差上许多,之所以能挡住妖蛮侵袭,一是靠墙高城固,二是靠兵法符篆,三则是靠兵甲精良。难不成是陈海自知力有不逮,暗中与妖蛮勾结,甚至不惜将天机战械都暗中输入蛮部?”

此时还没有到冰雪漫天的冬天,妖蛮却偏偏提前大举南下寇边,而且是进入距离凉雍郡北部防线仅二三千里的阳山,对凉雍等北郡造成极大的军事压力,要说跟陈海没有关系,谁信?

苗修永和董畴所想差不了多少,附和地点了点头,心情变得很差。

以往人族能挡住妖蛮南下的步伐,主要凭借就是城池坚厚、兵甲精良以及玄法修行体系严密,一旦这方面的优势被蛮兵所大量编有的天机战械削弱,凉雍郡在北线要部署多少兵马,才能将蛮兵封堵在防线以北?

何况除了有蛮兵进入阳山外,苗氏的斥侯也注意到瀚海东岸的蛮部也频频异动,要是都往阳山聚集过来,凉雍郡这个冬天的日子就真难挨了。

董畴又想起一事,急切地问道:“信件上有没有提到那妖蛮可拥有级重膛弩。”

苗修永摇了摇头说道,“目前没有现,但并不能确定妖蛮没有。这往后想从秦潼西关进攻京畿平原,凉雍郡可能就没有什么办法再出大力了。”

董畴沉重地点了点头,要是蛮族正全力往阳山集结,苗氏仅靠北线四十万兵马,要守住近两千里长的漫长防线,非常的困难。

而且马上就到七月,苗氏要加固北线防御,苗修永必须立即率铁狼军主力北上,毕竟从潼口,经斩马岭、再经天柱山西坡北上,三四千里地,大军要走上一两个月,显然是难以继续南下,参与后续从秦潼西关东进对龙骧军的战事了。

没有铁狼军这六十万精锐兵马,河西跟戒心极具的天水郡兵合作,真能从秦潼西关东进,占据整座秦潼山脉吗?

即便勉强能做到,又要付出多少伤亡?

苗修永看董畴一脸颓唐,又宽慰道:“不过家父在信中并没有要求我立即率兵北撤,现在族中已经派出更多斥侯北上打探情况了,不出我所料的话,最多三五日,便能有更多的消息传来。只是我等联军南下的时日,要往后推一推了。不过,吴阀主,你们天水郡何去何从,现在可有了定夺?”

吴恩听了这些消息也是心惊胆战,陈海这厮当年在雁荡原上和妖蛮打生打死,结果一转身妖蛮竟然能为陈海所用,这等手段实在令人心悸。

想到前些年每到冬天那漫山遍野的兽吼之声,吴恩就是一阵心悸,但在董畴、苗修永之前,他怕招来杀身之祸,不敢露出丝毫的迟疑,连忙应声道:“陈海此人狼子野心,我华阳宗定然坚定地站在诸阀之中,愿为诸阀剿灭陈海执鞭坠镫。”

当晚,吴恩就连夜赶回华阳府,开始准备让出沿途道路的事宜。

而第二封情报,第三天一早就飞到了雁荡城,比苗修永想象的要早上不少,但形势比他所想象的也要严重许多。

前部妖蛮才四万余人,但后方,上百万妖蛮族人正一批批南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南下寇边掠夺物资牲口及奴隶了,这压根就是铁了心,要从凉雍郡争夺休生养息之地啊。

即将北线将暴一场比以往更残酷、规模更大的生死血战。

以上百万妖蛮族人计,能战的蛮勇应该在十万以上。

而在这些南迁妖蛮中,暂时还没有现级重膛弩的踪迹,但随行有上百头血魔傀儡以及三十余乘天机战车——除此之外,瀚海东岸的蛮部,也有近十万兵马沿着潼河东岸,赶着大量的牲口往南转移,度虽然要缓慢一些,但现在都还没有进入七月啊!

进入十月大雪纷飞的季节,等阳山与凉雍诸郡北境的沼泽洪泛区彻底冻结实起来,到时候还会有多少蛮兵聚集过来?

不要说苗氏不能掉以轻心,就连河西也要考虑太微山北麓的防线,会不会在这个冬天经受住残酷的考验。

董畴想通这些关节,狠狠地将身前那张千年铁梨木桌案拍的粉碎,没想到陈海为了一己之私,竟然敢不顾天下同族安危,引蛮族天下,实在该杀。

一时之间,陈海和妖蛮勾结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燕州大6,就连燕京城中的中小宗阀也人心惶惶起来,当然,燕京城只会说这一切都是诸阀的污蔑,而此时卫王的作用则能更好体现出来。

这些年天机战械早就在燕州流传开,妖蛮拥有天机战械,是能说明人族有人暗中与妖蛮勾结,但当年在榆城岭,陈海杀得妖蛮血流成河,这也是铁一样的事实——说起来,早些年,河西及凉雍郡更兵强马壮,对妖蛮却无大的胜绩,要说可疑,也是苗氏、董氏更可疑。

此时卫王站出来以身说法,斥责诸阀这些年为争权夺利,无所不用其极,魏子牙、陈玄真修炼邪法,而诸阀与魏子牙、陈玄真等人勾结,实是天下大贼,自然是有相当说服力的,对安定京畿人心,也起到难以想象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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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驻历川郡北部甘泉山的太子赢丹,在得知妖蛮大举南迁阳山的消息,却是抚掌大赞:“真是天助我也。”

宁致泽等人也都是喜气洋洋。

铁狼军将要回撤,虽然让诸阀从四面八方对陈海造成压力的战略举措,会削弱不少,但真要让河西和凉雍两家联手从西面进攻秦潼山,在这两家占下秦潼山之后,年产五六千万斤淬金铁的沥泉,其他宗阀还有多少机会插进去分一杯羹?

那样的话,他们即便率诸阀联军攻入京畿,剿灭龙骧军,那河西及凉雍郡,不就立即顶替龙骧,成为京畿新的威胁?

赢丹此前虽然忧虑此事,但苦无借口干扰,没想到现在机会竟然就直接送上门来了。

赢丹稍稍平息了一下内心的激动,笑着说,“既然如此,正好是我等向雁荡原安插钉子最好时机。此前雁荡原有近两百万人随龙骧军迁往聚泉岭,眼下我若让六阀将一部分族迁入雁荡原以牵制河西的野心,诸位认为可好?我相信此举,华阳宗及武藏军,绝对不会拒绝!”

宁致泽笑着应和说:“正该如此,不要说华阳宗、武藏军不会拒绝,一个蓟阳郡怕也养不活六阀上百万族人,眼下让他们将一部分族人迁入雁荡原,白得一地,还给他们染指沥泉的机会,他们岂能不愿?不过,西园军分二三十万兵马、六阀分三五十万族人进入雁荡原,还不能牵制住河西,将来占下秦潼山,河西在沥泉所占的份额还是太高,我们应该让九藩都派兵西进,在西翼形成主力兵团,从秦潼西关、从横山进攻京畿西翼……”

赢丹指着宁致泽哈哈大笑,连道他老成谋国。

九潘此次决意出兵,不就是怕龙骧军独占沥泉之后,再数十年的休生养息,天下再无人能制吗?也相信他们绝对不会愿意看到河西有独占沥泉的机会,那他们就顺势将联军的主攻方向,从京畿东部青龙峪以及北面武胜关,改到西面的秦潼山好了。

赢丹相信河西也没有借口拒绝,毕竟联军主力西进,也能在冬季来临之际,助河西、凉雍大量歼灭南犯的蛮族主力!

第五百八十章 入彀(二)

铁崖部等族蛮兵,突然大举南下,令凉雍等北郡宗阀措手不及,铁狼军主力被迫北撤,河西也骤然难受起来,大量兵马不得不停留在卧龙、天钧一线,以防北部湖泽冰封之后,蛮兵主力突然绕道往太微山北麓、东麓攻过来。

面对这一势态,诸阀联军开始调整对京畿的主攻方向,除了在青龙峪之外陈兵百万,封堵住龙骧军东出京畿的出口,太子赢丹则亲率三十万虎贲军精锐,从蓟阳军借道,越过斩马岭,进驻当年龙骧军能血斩数万妖蛮精锐、之后又花费数年之功融铁造就的潼口坚城。

雁荡原此时则彻底对诸阀联军敞开怀抱。

卫王赢琛南投陈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令六阀也措手不及,此时太子赢丹摆出既往不咎的宽容姿态,下令六阀迁部分族人填入雁荡原,六阀这时候也知道太子赢丹日后不会让六阀再归京畿,但能雁荡原、蓟阳郡等地休生养息、繁衍宗阀,也是勉强能接受的结果。

七月中下旬,容、熊、赵三族六十万子弟族人,在二十万西园军精锐的护送下,6续迁入雁荡原,开始委派官吏,接管雁荡、潼口、铁原、横山等城。

而除了在青龙岭以东的险隘之下,留下百万将卒,从东部封堵龙骧军外,诸阀联军的主力,则开始从甘原山西麓、蓟阳郡借道,往秦潼山西北麓的雁荡原转移。

到九月底,除去河西、天水、秦川等郡的地方兵马外,诸阀联军在秦潼山以西聚集的兵力,已经过四百万。

天水郡加上雁荡原,也就一千四五百万人口,就地征调的粮草,根本无法维持四百万兵马的消耗,除了从河西、秦川、凉雍等郡征调粮草外,大量的粮草,更是源源不断从从更远的雁门、辽阳、渔阳、历川、济河调集过来。

在这漫漫长达数万里的道路上,仅运送粮物资、保证后勤的辎重兵就多达两百万,动用数十万头驼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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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卧龙城。

卧龙城乃是河西修筑于太微山西北麓卧龙岭支脉的一座坚城,也是妖蛮南寇,唯数不多能不经过东部的天水郡以及西部的铁流岭,攻入河西腹地的缺口。

高耸的城墙上伤痕累累,应该是历年来妖蛮犯边所留下的痕迹。

城中建筑刀劈斧凿,粗犷无比,慢慢都是铁血的味道。

卧龙城的城守府建立在城中最高处,此时有数头战禽在城守府上空盘旋着,监视卧龙城内外的动静。

城守府正中处修建一座大殿,通体用白石筑成,在阳光的照射下燦燦生辉,大殿正门上方书着“太极而微”四个大字。

此时秋风萧瑟,寒意南袭,卧龙岭以北的洪泛区很快就会彻底冻结实,蛮兵进攻卧龙岭的通道就将彻底打开,然而此时更令河西众人担忧,已经不是在阳岭聚集的三十万蛮兵,而是已经全面进入雁荡原,前部兵马已经进驻横山一线的诸阀联军。

向里面看去,殿中满满堂堂的,有数十之多,除武威神侯董良坐在中央长案之后,世子董畴、祖师堂席葛玄乔、陈氏老祖陈隽、铁流大营都护将董蒲、秦穆侯秦寿、柴氏老祖柴山以及孙泉宗、董藩、解氏老祖解锟等河西的核心人物,几乎聚集在这里。

董良在正中而坐,其余人分两列而坐,与朝堂无疑。

“太子赢丹入天水之后,先将那京郡六阀的百万子弟安排在雁荡原之中,同时在雁荡、潼口、横山等重城之中大肆安插人手。我武威军被迫将这些城池交给六阀接手。而华阳宗吴恩、屈锡元等人,也是彻底投到太子赢丹,甚至将天水郡兵的指挥权都交了出来,甚至恬不知耻的请太子赢丹在天水郡委派征粮税吏——可以预见,一旦诸阀联军从天水郡南下,接管秦潼西关之后,武藏军也会全面投入太子赢丹的怀抱以换取他们未来在新朝的地位,赢丹到时候在秦潼山以西,便有五百万兵马可用……”

董畴神色沉郁的介绍当前的形势,

“诸阀联军进驻横山之后,并没有急于从横山沿潼水,往沥泉突进,分去助天水郡兵坚守秦潼山西隘口的兵马暂时也仅二十万左右,但在雁荡、雁西等城填入两百万兵马,说是秦潼山地势崎岖,从横山、西隘以及南面位于秦川郡境内的潼南古道,无法展开四五百万兵马,而同时妖蛮现在对凉雍郡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说不定也会进犯河西、榆城岭一线,需要留驻大量兵马在此,以备不时之需,但实际这两百万兵马,除了能威胁我卧龙城,还随时有可能沿渭水南下,从天水郡的西北侧,直接踏入河西的腹心要害,我们不能不防……”

听完董畴将势态分析完毕之后,董良脸上虽然平静无波,但是半晌没有说话,众人心态则更沉重。

龙骧军触犯众怒,与天下为敌,谁能想到最终成全的竟然是太子赢丹?

九藩更想维持割据地方的现状,遂将兵权都交给太子赢丹执掌,希望太子赢丹能够早早剿灭龙骧军、在燕京登位,恢复旧治——太子赢丹登位后,也会维护宗阀的利益,使诸阀各安其地,继续站在芸芸众生之上,但太子赢丹能容华氏治秦川郡,能容吴氏、屈氏共治天水郡,能容熊氏、容氏、周氏分治雁荡原,容屠氏、樊氏、赵氏分治蓟阳、历郡,但登位后的太子赢丹,能容董氏一家独大,在西北域独占四郡之地吗?

这是河西众人所迫切面临的问题,甚至两个月之前,谁都没有想到形势会突然之前,对河西变得如此险恶起来。

此时河西主要将领和主政一方的大员,差不多都集中在这里,作为河西的实际掌控人,董良实在不能有任何懦弱的表现。

斟酌了一会儿,董良沉声说道:“华阳宗、武藏军素来鼠两端,之前甚至要借助龙骧军,才能挡住我河西的铁骑,即便都投向赢丹,也难有大作为。此外,赢丹虽然对我河西防备甚严,但他终究要拿下京畿、剿灭龙骧军之后,才能再谋其他。而太微宗崛于河西一隅,一步步从贺兰剑宗的附庸,成为气吞四郡之地的大宗,也不是侥幸……”

董良的这番话并没能让大家感到好受。

龙骧军虽然勉强扩编到二百万规模,但要守四方要隘,乾元玄极大阵部署于青龙裕、天罡雷狱阵部署在武胜关南三塞,而秦潼山从南到北有三处出兵通道,虽然地势险窄,但龙骧军在秦潼山就聚集六十万精锐,如何挡得住联军四五百万的兵潮?

而在联军拿下京畿之后,河西难抗大势,难道最终的结局,是肢解四郡以求平安吗?

肢解河西,应该很多人都乐意见到的情形,何不要说华阳宗与武藏军以及迁入雁荡原的三阀了。

议事一直到月上中天才结束掉,实际也谈不出什么来。

除了留守在卧龙城中的将领,其余人都各乘灵禽,往自己的驻防地赶去。

董良最后将葛玄乔、陈隽以及世子董畴、秦穆侯董寿留了下来。

董良迟疑了一会儿,向董寿问道:“宁儿在精绝都护府这些年了,你父女二人,可有联络?”

董寿脸露惭色回道:“宁儿远嫁西羌,心里或许存有怨恨,这些年并不曾有只语片言送到我的案头。”

董良喟叹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董畴说道:“当年我等担心陈海崛起太快,在河西斩断鹿城往天机学宫的商道,但龙骧军这几年所造的天机战械,所耗用的淬金铁,要比我们预估多得多,以及精绝都护府大将韩謇率兵东进,我们开始还有疑惑,但从蛮兵悍然南下,算是恍然大悟过来,龙骧军必然是蛮族的掩护下,从北线将鹿城的淬金铁大肆运入雁荡原——是我们太后知后觉了。”

这些年是董畴在主持河西军政事务,没有办法将这个责任推到董寿头上去。

“请父亲许我前往黑山,杀了这暗助外贼的逆女,跟宗族谢罪!”董寿心里早就不存半点父女之情,但想到董宁之事令他在河西地位变得极其尴尬,心里就又恨又恼,杀气腾腾的就想孤身潜入黑山,将这逆女刺杀掉了事。

“父亲真的想要杀我而后快吗?”

守在大殿门前的一名扈卫,这时候突然张口朝大殿问来。

听到董宁的声音,董寿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差点就跳起来,他怎么都没想到,董宁这一刻竟然就在卧龙城,甚至就站在大殿之外,亲耳听到他们所议论的一切?

董畴也是大惊。

大殿之外,是他身边的扈卫负责今日的值宿,而且扈卫营统领又是父亲刚刚收入门下的冉虎,董宁怎么可能混进来?

董宁虽然变换容貌,但听声音自然是她本人无疑,而此时再细看她的气息,竟然也已经修成道丹了。

董畴、董寿甚至董良都不会想到扈卫营竟然都让人渗透进来了,所以之前不会去一一细查守卫大殿的数百名扈卫气息,但这时候大殿内众人,神识往大殿外十数名扈卫身上锁过去,顿时就察觉董宁身侧那轩昂大汉,气息也极可疑。

“葛老祖许久不见了啊!”陈海哈哈一笑,摸了一下脸,让扭曲变化的筋骨恢复原状,昂阔步与董宁一起往大殿里走来。

第五百八十一章 入彀(三)

谁会想到陈海、董宁竟然扮成扈从,同时出现在卧龙城?

“陈海,你当真欺我河西无人?”

秦穆侯董寿祭出天公剑,就要朝陈海当头暴斩而去。

葛玄乔、陈隽等人也是震惊莫名,心知陈海与董宁孤身前来,必有用意,但也想不明白陈海竟然大胆到这等程度,当真以为河西不会将他杀了,或将他扣下来送给太子赢丹?

葛玄乔、陈隽不愿意对陈海出手,这时候也将法宝祭出,以便陈海有什么对神侯不利的举动。

“住手!”董良沉郁着脸,让董寿将天公剑收回来。

陈海既然敢孤身踏进卧龙城,他们这边一句话不问,就直接喊打喊杀,传出去,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董寿收回天公剑,杀气腾腾的盯住陈海的眼瞳看了片晌,不屑的说道:“你孤身踏入卧龙城,难道真以为巧舌如簧,能劝说我河西与龙骧军联手,对付太子赢丹?”

陈海哂然一笑,随手将大殿门扉一阖,不让大殿内所议一字一句泄漏出去。

见陈海竟然将卧龙城当成他自家一般,董寿鼻子差点都要气歪了,但他刚才有想孤身潜入黑山,刺杀董宁,这时候任他脸皮再厚,也没有脸直视董宁。

“好了,你坐回来,我自有分寸!”董良让董寿坐回长案之后,看陈海到底有什么说辞,又隔空抓了两张长案,横在大殿之前,示意陈立、董宁坐下说话。

陈海给葛玄乔、陈隽长揖而礼,然而与董宁坐在长案之后,淡然说道:“我这次过来的用意,秦穆侯刚刚才猜出来了,我确实是过来劝河西,这时候该跟龙骧军联手了——而神侯今天要不能早做决断,太微宗数千年基业,必将毁于一旦。”

见陈海来意果真如此,董寿更是狠狠的哼了一声,怒斥道:“你与天下为敌,又勾结蛮兵南侵燕州,天下人皆欲诛之而后快,你以为说这些危言耸听的话,河西真就会受你的蛊惑?你知不知道,自妖蛮崛起于瀚海以来,我太微宗弟子、河西子弟,丧命蛮兵之手,数以百万计,血流飘杵?不要说你三番数次,背叛旧主,仅凭你与妖蛮勾结这一点,就死无可赦,你说天下谁再敢跟你合作?你当真以为勾搭二三十万蛮兵,真能威胁到我河西的根基?”

董畴等人也微微摇头,不要提更早之前的战事,仅董氏执掌河西这几十年时间里,太微宗差不多就有近十万内外门弟子丧命在妖蛮的铁蹄之下,仅凭借陈海与妖蛮勾结这一条,河西就绝不可能跟龙骧军合作。

不然的话,河西不仅会跟龙骧军一样,成为众矢之的,内部也会在这个问题产生巨大的分歧而分裂。

再者说,太子赢丹是居心叵测有意肢解河西,但太微宗、董氏顶天将玉龙郡、鹤翔郡分割出去,至少还是能保证太微山脉两翼的土地控制在手里,保证根基不失,何需冒那么大的风险,跟龙骧军搏必败之局?

陈海见葛玄乔、陈隽、董畴等人皆是沉默,他话也不多说,一弹指将一团乳白色的光团弹了出去。

那乳白色的光团飞到大殿正中自行停了下来,随着光幕缓缓张开,大殿也陷入一团猩红色之中,众人有些疑惑的看着光幕所呈现的景象慢慢演变。

只见光幕之中,一团数里方圆的血红色云团笼罩在一座山谷深处。

那山谷里到处都是嶙峋怪石,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地方,过不多时,十几头五六米高的血魔,像上古凶兽一般突然从血云笼罩的深处跳出来。

即便光幕所呈现的仅仅是拓印下来的画面,众人还是能感到一种肃杀、血腥和残酷的味道。

那十数血魔大都不是非常完整,四肢多有损伤,跳出来之后就要往山谷外冲去。

这时候在山谷外严阵守候的将卒迅将重膛弩动起来,一道道金属洪流覆盖过去,很快就将十几具血魔撕得骨断肢残、血溅一地。

这不是血魔傀儡,还是活生生、有灵智的血魔!

董良、葛玄乔、陈隽等人,皆是历经劫难之人,不难看出血魔傀儡跟真正血魔之间的区别。

这些血魔,论战力堪比人族刚踏入辟灵境的武修弟子,比陈海之前借天机学宫售给诸家的血魔傀儡要弱小得多,但这些血魔,是活生生的魔物,是除了天机学宫拿出来、直接炼制成的血魔傀儡外,燕州从未出现过来的异魔活物。

“那是哪里?”董良蹙着眉头问道。

“黑山白石滩,”董宁微微倾过身子,说道,“想必祖父、葛老祖、陈老祖、伯父、以及想杀我而后快的父亲,都能认识此等魔物,绝非燕州所出;想必祖父这时候也疑惑,陈海为何能在两年前拿出那么多炼制傀儡的血魔来;想必祖父这时候也疑惑,这样的魔物此时以及将来到底会有多少出现在黑山?”

葛玄乔、陈隽、董畴神色皆凝重起来。

陈海已向世人宣告他身为道禅院当代大天师的身份,而道禅院的存在比燕州任何一家宗门、宗阀都要久远得多,自然也极可能掌握着天下宗阀所不知道的秘密。

“……黑山连接一处秘境,乃是罗刹异域进入金燕诸州的通道,道禅院自得上古仙师授法,在燕州开宗立派,数千年传承所秘守的宗旨便是守住这处秘境,不让燕州人族受罗刹血魔屠戮……”陈海将血云荒地的存在、道禅院传承数千年的宗旨,一一道来,他的声音轻柔的很,却像是一根根钢针扎入众人的心里。

“我不信,”董寿冷然说道,“故老相传,西北域是曾有血魔出世,但三五百头血魔也好,三五千头血魔也好,也绝不至于能威胁到河西,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危言耸听,想诱我河西入彀。”

葛玄乔、陈隽也是又惊又疑,他们此时更愿意相信陈海只是在编一则惊心动魄的故事,要是在黑山地底,有数以百计的血魔像洪潮一样喷出来,太微宗不过也是蝼蚁而已。

“秦穆侯要是不信,我可以将你的一缕神念渡入血云荒域之中,让你看看真相到底是如何。”陈海伸手露出蛇镯,他知道其他人不会让董良亲自冒险,让他将一缕神念渡入血云荒地的,只能让叫唤得最让人心烦的董寿亲自去验证。

“你将我一缕神魂渡入血云荒域。”董畴说道。

此事太恐怖、太令人震惊了,父亲不能轻易冒险,以免中了陈海的奸计,但董畴必须亲眼看过,才能相信陈海所说的一切。

董畴分出一缕神魂,炼入蛇镯之中,很快在大殿里的众人就能看到董畴脸上浮现出绝望的震惊。

“我也要去看一看。”待董畴收回神魂后,董良沉郁着脸说道。

时间在一分分消逝,董良收回神魂,也再难掩饰脸上的失魂落魄。

渡他人神魂潜入血云荒地,陈海即便是修炼到这等的境界,精神念力的消耗也是极大,葛玄乔、陈隽等人见神侯及世子既然都确认陈海所说的话,他们也没有必要去亲眼见那地狱般的惊景。

“……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大批的罗刹血魔入境,是天域通道还不稳定的缘故。大家也都看到了,第一批过来的十几头罗刹血魔不仅要弱小许多,还都受到重创,这说明天地法则还在起作用,但以这两年黑山及血云荒地种种迹象,早则半年,迟则一年,血魔大劫就会全面爆。到时候不仅是这些武卒级的血魔,会数以百万计的涌入燕州,那些武卫级、武校级以及武将级、武侯级的巨魔,都会纷纷出世,到时候不管你们愿不愿意,都要面对这场将有可能彻底灭绝人族的天地大劫。我现在已经让精绝都护府、妖神殿开始着手秘密整顿精绝都护府以及西羌国的军民东撤。血魔吞噬平卢大绿洲之后,往东而来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河西……”

陈海重重地说出了让众人心惊胆战的那两个字。

“你既然身为道禅院隐脉传人,必然早就知道此事,为何只到这时,才说出来?”董良眼瞳灼灼的盯着陈海,寒气逼人的问道。

“这是谁都逃不过的天地大劫,也需要集结燕州所有战力才有可能抵御住的天地大劫,我身为道禅院隐脉传人,身上所背负的最大责任,就是算尽一切,去抵御这大劫。即便是我,即便是宁儿,也无法逃脱此劫,”陈海柔情的看了董宁一眼,轻轻握住她的柔荑,又淡然跟董良说道,“所以神侯怨也罢、恨也罢,我在这里只能表示遗憾,但还望神侯能放下前怨,这一刻与龙骧军联手,将五百万诸阀联军封堵在秦潼山以西,逼迫他们共御大劫!”

葛玄乔、陈隽、董畴、董寿嘴巴都张在那里,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在此之前,谁能想象陈海满世界的拉仇恨,目的竟然是这个,目的竟然就是想将太子赢丹以及数百万诸阀子弟都引诱到秦潼山以西御魔。

谁能想象雁荡原从到头底都是陈海故意让出来的布袋,而陈海现在竟然来劝说河西出兵,去封住这布袋口。

陈海被宗阀唾骂了许久,有人骂他三姓家奴,有人骂他奸臣擅权,有人骂他数典忘祖与蛮族勾结,但谁能想到当所有的秘密跟底牌都揭开之后,陈海竟然背负着守护天下的重任?

现在再想其他也是无用,董畴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问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刺杀太子赢丹,使天下宗阀除奉新帝以御魔劫外,再无其他选择!”陈海掷地有声说道。

“……”董畴没想到陈海杀心如此之重,但想想也是,太子赢丹不死,诸阀即便被迫同意联手御魔,也必然会选择奉太子赢丹为,到时候在西北域的御魔战场上就会出现两个核心,哪里还可能同仇死忾以赴大劫?

“怎么杀?”董良问道。

太子赢丹刚刚踏入道胎境,身边又有宁永年这样的天榜强者相随,身周又有数十万大军环卫,谁能刺杀得了他?

“神侯邀赢丹共游雁荡湖,赢丹必不会相疑,”陈海说道,“而我有在水中藏匿气息的法门,能让众人接近游船而暴起攻之!”

是啊,在龙骧军未剿灭之前,谁会想到河西将设局刺杀太子赢丹?

所以陈海的完整计划,就是先刺杀太子赢丹,令诸阀联军不战自乱,继而由河西以及铁崖部出兵,夺下斩马岭到潼口城之间的险道,完成入彀之局!

第五百八十二章 入彀(四)

进入十月,虽然雁荡湖还是千里波光粼粼,但榆城岭以北已经是大雪皑皑,河流、湖泊、沼泽都6续冻上。

而此时聚集于阳山的蛮兵多达三四十万众,妖蛮族人更是过百万,牛羊等牲口更是一望无垠。

虽然联军主力除了在雁荡、横山各留在百万兵马,更多的兵马则已经进入天水郡、秦川郡境内,会同天水郡兵、武藏军,在九月底之前就已经完成从横山、秦潼山西隘口以及潼南古道进攻秦潼山的军事准备。

太子赢丹还留在雁荡城,并没有急于与宁永年、宁致泽率虎贲军精锐南下督战。

太子赢丹的借口,是防备蛮族有可能绕过凉雍郡,往榆城岭一线长驱直入,但他心里是没有这个担心的,他更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在进攻秦潼山之前,就能逼使河西低头,消除后患之忧。

董良出身寒族,作为近百年来最为引人瞩目的天榜强者,天资根骨自然是在亿万人之上,但他雄才大略更是绝举世无双,封武威郡侯掌控河西郡兵不过七八十年时间,就鲸吞四郡,令天水、秦川等郡惶惶难安。

要不是陈海在河西之侧更妖孽的崛起,河西此时怕早已经将整个西北域都收入囊中、兵逼京畿了吧?

公厅大殿内,太子赢丹刚刚读完武威侯董良送来的一封信函,面无表情的扣在案头,朝在大殿内协助他处理军政事务的太孙赢余以及宁致泽等人说道:“河西还是不愿意痛痛快快的将他们这些年强占的玉龙郡、鹤翔郡交出来啊——所分摊的军粮,也是百般推托,迄今都没有凑到十分之一,真是可恨!”

太孙赢余看大殿内没有外人,疑惑的问道:“河西骄横已久,一宗独占四郡之地,强征暴敛,内外都有无数人早就对董氏满腹意见,我看还是待父王拿下京畿后,登高一呼,兵锋直指河西得了,何需此时跟他们讨价还价?”

宁致泽微微皱起眉头,说道:“此时能劝河西让出玉龙郡、鹤翔郡自然最好,要不然等攻下京畿,殿下初登帝位,再兴师动众西征,未免太过操劳了——或许可将董良召到雁荡来,直接问他到底有什么条件为好。”

太孙赢余太过乐观了,但宁致泽相信太子赢丹心里清楚,等攻入燕京城、剿灭对诸阀威胁最大的龙骧军之后,长期在外作战的诸阀兵马,恐怕都要迫不及待的返回诸郡了,到时候未必会有多少兵马留在京畿,继续听从他们的指挥。

因此能在进攻秦潼山之前,借数百万联军集结的威胁,解决掉河西的问题,才是最佳的解决方案。

至少先迫使河西将玉龙郡、鹤翔郡让出来,将河西的实力削弱掉三四分,到时候哪怕河西再有什么异心,镇压起来也容易。

“不要说董良,就怕董畴这时候都怕被我扣下来当质子,没胆进雁荡城吧。”太子赢丹轻蔑一笑,并不觉得董良会应召,到雁荡城来见他。

“董良要是不敢进雁荡城,就说明他还心存异志,到时候殿下再用一些凌厉手段,天下宗阀也不会有人说殿下的不是。”宁致泽说道。

“行!你替我拟函给董良。”太子赢丹哈哈一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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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良自然不可能进入雁荡城去见太子赢丹,经过几次沟通,董良最终决定到雁荡城西面的蒲川湖见太子赢丹。

蒲川湖是汇聚卧龙岭南麓溪流后,往南流入雁荡湖的一条大河,在卧龙城与雁荡城之间低陷带的一座湖泊,距离雁荡城仅二百多里。

蒲川湖也有百里方圆,此时还没有冻上,波光粼粼,芦花漫天吹拂,似大雪纷飞,风景极其壮美。

此时蒲川湖西岸聚集万余铁骑,那是护送董良过来的太微宗道衙兵,也是河西最精锐的战力。

而此时的董良正站在位于湖心的楼船之上,身边两人,一人是世子董畴,一人是太微宗祖师堂座葛玄乔。

赢丹他们驰至东岸,距离湖心也就五六十里,所以肉眼便能看清清楚董良、董畴、葛玄乔三人的相貌,而除了这三人外,楼船之内再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赢丹指着那艘数十丈长的楼船,朝董良扬声笑道:“秋风起,蟹黄肥,河西准备的这么周全,董侯难道道准备要请大快朵颐一番么?”

“数百万兵马囤于西北域,下一刻便是血流成河,殿下倒是好兴趣。想着此湖的鱼蟹了!”董良传声笑道,站在楼船之下,做出手势,请太子赢丹登船一聚。

宁致泽有所疑惑,传念问道:“是否请董良到东岸来一聚?”

“董良胆小如鼠,要是坚持让他到东岸,他怕是又要疑神疑鬼,怕我对他不利了,”赢丹传念说道,“再者说,你觉得董良此时有胆杀我?”

宁致泽想想也是,太子赢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诸阀联军群龙无,必将分崩离析,而待龙骧军彻底掌握京畿形势之后,接下来第一个要下手的,还是河西。

在宁致泽看来,河西除了屈服,已经没有更多选择了,董良故弄玄虚,不过是为河西争取更好的条件而已。

不过,为小心谨慎起见,宁致泽还是拉着老祖宁永年,陪同太子赢丹,一起御空往湖心飞去。

将要踏上楼船之时,宁永年、太子赢丹、宁致泽都毫无觉察,偏偏是宁永年系于腰带之上的灵狮血玉佩微微震鸣了一下。

灵狮血玉佩没有其他异能神通,但对杀气的感应最为灵敏,宁永年早年便是凭借这枚灵狮血玉佩多次逃过生死大劫。

灵狮血玉佩清越震鸣,说明下方有杀气掠来,但宁永年以为董畴或葛玄乔对他们心存怨恨杀心,还打算喝斥他们几句,但就在这时,轻拍楼船的细粮,蓦然凝聚在水索,仿佛直接穿过虚空,下一刻就往太子赢丹的双足缠来。

这一刻,宁永年才确认河西布下杀局,要在这蒲川湖刺杀太子赢丹,如白玉雕就的鬼魅双手,往水索拍去,就见宁永年双掌拍处光影扭曲,这一刻似乎这数丈内的空间都要被宁永年这一掌直接拍粉碎掉。

不管湖底所藏刺客,有何等修为神通,湖水所化的水索,在宁永年的裂空掌下,寸寸破裂,仿佛雨滴洒湖水。

“董良老匹夫,你胆敢刺杀本王,就不怕我来日尽起百万大军,将你河西杀得血流漂杵、寸草不生?”太子赢丹万万没想到董良还是对他起了杀心,暴露之下,手里的动作却也不慢,张口吞出一道剑光,骤然间化作一头青龙,往董良胸口冲去。

“你说这么多废话,还不如等逃出去后,率兵来杀便是。”董良微微一笑,双手结印,一道流光似奔流从胸前泄出去,极瞬间凝聚成一面凝如实质的巨盾,将太子赢丹青龙剑光击散,化作一团流光散影,散逸于天地之间。

太子赢丹待要与宁永年、宁致泽汇合,先逃回东岸再说,但这时候两道剑光从他们的身后斩出,封住他们的去路,下一刻就见脚下的湖水分开,黄岐玮、谢觉源徐徐飞出。

而看到陈海与变回真身的苍遗裂水而出,太子赢丹、宁永年、宁致泽这一刻,比被黄歧玮、谢觉源拿剑光劈中,还要震惊,还要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

陈海是出身河西不假,但陈海与龙骧军一手毁灭掉河西独霸西北域的野心,而为了限制龙骧军的野心,河西也不惜联合九潘在沥泉的势力,要给龙骧军致命一击,最终阴谋被陈海挫败,以致河西与苗氏等八藩的势力,最终被陈海从沥泉驱逐出去。

这也是诸藩联军要剿灭龙骧军的最初根源。

这一切,都注定龙骧军与河西的矛盾不可能调和。

也正是如此,太子赢丹才认定董良虽然对他们痛恨有加,最终还是会选择屈服,打死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勾结在一起,对他行刺!

这怎么可能?

这一刻太子赢丹、宁永年、宁致泽整个人都被像是被雷霆击中,陈海突然出来,对他们的影响,甚至比被黄歧玮、谢觉源直接拿灵剑斩中更大。

苍遗直接变回真身,巨尾还拖拽在水里,但狰狞头颅却已离开水逾百米,巨大的龙爪一个交错,趁着宁永年、太子赢丹、宁致泽惊心之际,龙爪一伸,就是一道手臂粗细的紫电雷霆朝宁永年当头劈去。

宁永年虽然内心极度震惊,但数百年的修行底蕴还在,看到紫电雷霆朝面门轰来,他张口喷出一只绿玉如意来。

那绿玉如意上篆刻有一支灵荷,犹如刚刚采摘下来一般,予人有雾气氤氲之感,这一刻就见那支灵荷脱形而出,凝聚一道灵荷虚影,挡在紫电雷霆之前,竟然悄无声息的就将这道威能将百丈山崖轰成粉碎的紫电雷霆直接化掉……

第五百八十三章 入彀(五)

太孙赢余带着万余虎贲扈兵留在蒲川湖东岸策应,看到湖心处剑光骤起,凛冽的杀气似萧杀的寒秋气息,瞬时间充盈天地之时,赢余直觉他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起来。

他做梦都料想不到,在诸阀联军兵势极盛、父王人望隆极天下之时,董良竟然刺杀父王。

太孙赢余虽然还只是假丹境修为,但相隔四五十里,还能看清楚湖心瞬时就进入白热化的激斗情形,看到陈海、黄歧玮、谢觉源以及苍遗裂水而出,赢余眼睑都要瞪裂。

他没想到,董氏最终竟然还是跟龙骧军合谋了!

这怎么可能?

陈海是出身河西不假,但这些年来,是陈海打灭掉河西崛起的势头,是陈海将河西势力从沥泉驱逐出去,他们怎么可能走到一趟,布下这样的杀局诱他们入彀?

太孙赢余心里波澜狂涌,这一刻他肝胆都震裂开来,他完全不知道生什么事情,但他知道父王今日若陨落在这蒲川湖上,虎贲军、诸阀联军都将分崩离析,而诸阀五六百万兵马要是都葬送在雁荡原,那天下就再没有谁能挡住龙骧军与河西武威军联手的极盛兵锋。

那就真是万事休提了。

根本没有时间容太孙赢余去考虑,便与军中所有能御空飞行的武将、扈卫,一起凌空而往,往湖心杀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父王、宁老祖、宁阀能撑到他们赶到的那一刻。

到时候哪怕是他身后的精英扈从都牺牲了,哪怕宁老祖战死在蒲川湖上,只要换得父亲能安然逃回雁荡原,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东岸距离湖心虽然仅有五十里不到距离,那即便是道胎境天榜强者,也不能瞬间撕开虚空,直接横穿过去,他们能赶得及拼死掩护父亲撤逃吗?

而这一刻,停驻在西岸的河西道衙兵,这时候也悍然动起来。

除百余太微宗弟子,御风往湖心飞去之外,其余人则分为两队,沿着蒲川湖两翼,往东岸掩杀过来。

以宁永年和赢丹两人的修为,要是在惊觉形势巨变的那一瞬,拼着身受重伤,毫不犹豫往东岸狂逃,甚至更狠一点,将修为稍弱的宁致泽扔下来殿后,他们未尝没有逃脱生天的一线存在。

然而他们察觉到天地间有一楼杀机锁住他们,甚至触动灵狮血玉佩的感应,但在没有看到陈海他们裂水而出之前,他们误以为这一缕杀机,是董畴、葛玄乔以及董良对他们深深的怨恨,他们不以为董良、董畴父子,再加上葛玄乔能拿他们怎么样。

而当陈海率黄岐玮、谢觉源、苍遗分水而出、加入战场之后,他们即便将宁致泽抛下,再想往东岸逃走,要困难多了。

苍遗化为真身横亘在战场上空,每只巨爪就有十数长,在虚空中狰狞而握,仿佛虚空中有一座沉重如铁的山峰被巨龙吃力的抓住,下一刻,四道丈余粗的紫电雷霆从巨爪之中凝聚出来,仿佛雷蛇电蛟,朝宁永年吞噬过去。

宁永年摧动绿玉如意,拼尽全力也只能将苍遗这头万年蛟妖抵挡住;而在他的下方,董良、谢觉源、黄岐玮祭出灵剑,将赢丹缠住,令他没有一丝逃脱生天的可能。

陈海则与葛玄乔、董畴联手,向宁致泽飞扑过去。

宁致泽心中暗暗叫苦不迭,他虽然也是地榜道丹之尊,但这些年来执掌门阀,为俗务耗费精力,疏于修行,即便是董畴一人,他或许能斗个旗鼓相当,看到陈海、葛玄乔、董畴联手朝他扑来,他如何不胆颤心惊?

宁致泽牙关紧咬,就将随身携带一张天阶道符祭出,刹那间一道青光从四周合围过来,形成六面龟纹巨盾护住周身。

陈海裂天战戟刺出,战戟所行之处,光线微微扭曲,无数细碎的紫色雷光凭空凝聚起来,附着到乌黑战刃之上,往身前一面龟纹巨盾刺去。

天地震颤不休,宁致泽眼睁睁看着天阶道符所合的龟纹巨盾,在陈海战戟怒刺之下,竟然崩裂出蛛网状的细微裂痕。

亏得龟纹巨盾乃真元凝聚,只要不直接打碎,细微裂痕极瞬间就能弥补过来,但龟纹巨盾的光泽却在这一刻黯淡下来,显然再多承受两击怒刺,就会完全崩裂。

如此算来,一张天阶道符,也最多只能承受到陈海有如狂风暴雨般的十八次暴击,这是何等恐怖的攻击力,即便没有达到道胎境的水准,也无限接近了。

这时候宁致泽也不敢凭借一张天阶道符,就放手让陈海、葛玄乔、董畴三人围攻过来,也咬牙祭出一柄紫色灵剑,往陈海再次怒刺而来的裂天战戟格挡过去。

这一刻,宁致泽才真正体会到陈海的战力之强,虽然将裂天战戟怒击封住,但他胸口气血像狂潮一样翻腾起来,胸口堵着一口恶气,几乎要狂吐出来。

这孙子是天生的战神,刚刚踏入道丹境,怎么可能有如此强悍的战力?

看到董畴、葛玄乔都御剑攻来,宁致泽只能摧动龟纹巨盾去挡,同时又将第二张天阶道符捏在手里……

他这一刻也不清楚,仅凭怀里十张天阶道符,能不能支撑到援兵赶到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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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永年、太子赢丹现失去先机之后,想在四名道胎境天榜强者的围攻下,绝不可能搬回劣势,当即也毫不犹豫祭出天阶道符,先稳住阵脚。

而在这一刻,董良、董畴父子已经退出战团,身形往后暴退千步,就见在董畴的护持下,董良凌空盘坐,一柄灵剑在其头顶三尺处悬停着,蒲川湖之上的天地元气仿佛漩涡般,往那柄灵剑疯狂的涌聚过去,很快凝聚成一柄金色巨剑,而这巨剑每过一瞬都要增涨一分……

宁永年、太子赢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想起当年河西侵吞玉龙郡的一役,董良便是三剑劈开铁壁峰。

想到这里两人头皮都一阵麻,再要让董良这劈山巨剑最终凝聚成形,他们二人就算再修为高深,也绝不可能抵得上那千丈山崖。

两人俱是一时人杰,眼光一个交错,就有了计较。

赢丹灵海秘宫之中真元极致震荡起来,抵住谢觉源的真龙剑威势暴涨,煞光从剑刃涌出,转瞬即凝聚成一头十余丈长的青龙,虎啸龙吟地冲着三千步外的谢觉源本尊猛扑过去。

宁永年也将将绿玉如意摧动到极致,在空中迎风一涨,就凝聚出一个数丈高的绿叶荷花,竟然想将黄歧玮与苍遗同时镇压住。

以宁永年之修为,想将黄歧玮与苍遗同时镇压住,无疑是痴心妄想,但他此举是要为赢丹争取一线时机重创谢觉源,那样的话,他们就能打开缺口,边战边战。

谢觉源号称西岭剑尊,对于剑道而言,都在这方世界堪称绝顶,他冷笑一声:“剑煞才修炼到这等程度,不过米粒之珠,也想大放光华?”

他所祭御那柄赤色灵剑飞转动起来,绕着太子赢丹所幻化出来的青龙贴缠过去。

谢觉源所修的本命法宝长仅三尺,在十余丈长的青龙剑煞面前,犹如砂砾一般不起眼。

那咆哮的青龙去势甚急,转瞬间就冲到了谢觉源身前五百步处,强大的压迫力,甚至将谢觉源的护身法器激荡的明灭不定,这时候谢觉源即便再多祭出一道天阶道符护体,也定挡不住青龙剑煞的吞噬之威。

然而谢觉源却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正当那青龙剑光在下一刻就要把渺小如米粟的谢觉源吞噬之时,一直缠绕着咆哮青龙的赤色灵剑,蓦然钻进了青龙剑煞之中,以难以想象的极致度震颤起来,青龙剑煞瞬然间就被肢解、崩溃,就见一枚六七尺长、青光流转的巨剑随后被震飞出来。

赢丹直觉得神魂一阵悸动,竟然差点断了和真龙剑的联系。

他灵海秘宫中的道胎此时正舞的虎虎生风,青绿色的真元之海被震荡的掀起一波波滔天巨浪,这才险之又险地将真龙剑收了回来。

谢觉源一招得势之后,并没有任何得意的神色,遥遥控着赤色剑光向赢丹劈砍过去;赢丹以真龙剑勉强抵挡,这时候却听到身后宁永年出一声轻微的闷哼声。

赢丹侧着身子看了过去,就见黄歧玮那一柄数寸长的金色灵剑此时暴涨出数十丈长的剑光,趁着宁永年那枚护身绿玉如意被苍遗数道紫电雷霆劈回原形之际,就直接朝绿玉如意的本体暴斩过去。

宁永年不敢以肉身去接黄歧玮的剑光,只能拿绿玉如意的本身硬扛,一击之下,就见那数丈空间有隐隐的天道雷纹呈现,说明两人这一击所暴出来的恐怖力量,差不多要触到天地法则的限制。

黄歧玮斩来的剑光被击碎,但赢丹也清楚的看到,宁永年祭炼数百年的绿玉如意,顶端已经有了一丝轻微的裂痕。

宁永年的玉如意温养多年,早就和自己形同一体,此时法宝受了损伤,神魂自然也逃不脱,心神巨震的情况下一口鲜血喷出。

谢觉源高声笑道:“师兄这些年没有出手过,今日一战,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啊。”

一旁的黄岐玮轻松地笑着回道:“世人总认为我等过了巅峰就会状态滑落,殊不知衰落的不过是真元,技艺总是还会精进。旷日持久我等可能比不上这些晚辈,但是缠住他们一时半刻,他们想逃还真不容易。”

赢丹和宁永年大惊失色。

宁永年急促地传音给赢丹道:“事已至此,我们两人想要同时逃走,是不可为之了。我现在拼却身殒道消,也要护送你走,但你要记得日后善待宁氏。”

赢丹焦急万分,分神向四周看去,除了黄歧玮、谢觉源二人剑道无双之外,董良那劈山巨剑差不多已经凝成逾半,那头妖蛟张牙舞爪,正再次往宁永年攻去,而宁致泽在陈海和葛玄乔的联手猛攻之下,第三张天阶道符也已经将彻底击碎……

赢余与两百多武将玄修,正飞渡蒲川湖援来,但离自己还有非常远的一段距离。

再说就算他们赶过来又能如何,太微宗百余弟子也不是吃素的,而且他们为这次刺杀准备更充分。

这时候已经容不得赢丹有丝毫犹豫了,他希望宁永年的牺牲能有价值,但这一刻,苍遗不再去凝聚什么紫电雷霆,巨大的龙爪,直接握成房屋大小的巨拳,携带着道道雷光,往宁永年当头轰杀过来。

苍遗的本命法宝就是天罡雷狱阵,除此之外,就没有祭炼过其他厉害法宝,所以他平时与人族强敌交战,都习惯凭借他磅礴的真元与御雷神通作战,然而一时间也奈何不了手持天阶上品法宝的宁永年等人。

这一刻,他索性舍去术法神通,直接以强悍的蛟龙本体,贴身上来肉搏,他倒想看看宁永年能扛得住他几拳!

第五百八十四章 入彀(六)

道胎天榜绝世强者动念之间,就是十数里许方圆风云色变,若是专意施为,更是恐怖。

虽然只是数人在蒲川湖上缠斗,但数十里方圆之内,罡风呼啸、剑气横空,激荡得湖水飚起冲天巨浪,连十数米深的底深也被掀动起来,激得湖水浑浊一片,无数鱼虾蟹贝以及,董良、董畴以及葛玄乔之前那乘坐的那艘寻常楼船,早就被拆得支离破碎。

眼见着赢丹、宁永年、宁致泽三人被董良、陈海他们死死缠住、退无可退,赢余目眶欲裂,摧动脚下灵剑,仿佛长虹般往湖心掠去。

宁永年虽然想牺牲自己,确保赢丹能逃脱升天,但苍遗舍弃御雷神通不用,直接以百米妖蛟贴近过来肉搏,握如房屋般的巨爪,携带着风雷之力暴轰下来,才算是将他这万年老妖的真正实力彻底的暴露出来。

苍遗每一击,宁永年根本不敢以肉身硬扛,都需要消耗一张天阶道符才能防御住,根本就没有余力能腾不出手再将黄歧玮、谢觉源两人缠住。

看此情形,赢丹摧动真龙剑,封住谢觉源的赤色剑芒,一扬手祭出两枚天阶符篆,层层将自己护住。

虽说黄歧玮、谢觉源两人联手,战斗力都未必有苍遗来得强悍,但两张天阶道符在他们面前也坚撑不了几下,但太子赢丹争的也不过是数瞬短时。

在两枚天阶符篆的护持之下,赢丹终于抽出手来,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枚碗口大的墨色珠子出来,一扬手,那枚珠子就悬停在自己头顶。

那珠子虽然看似不起眼,但是谢觉源、黄歧玮一见之下,大惊失色,迅收回灵剑,警惕的护持在身前。

苍遗没有想宁永年随身携带的天阶道符,多得跟废纸似的,几下猛击都被宁永年防御,他却吃了宁永年那碧玉如意一击,左腋被打得鳞飞皮绽,鲜血淋漓。

他正自气闷之时,看到赢丹祭出那枚珠子,大喜过望,传念黄岐玮、谢觉源说道:“你们去将宁永年缠住,我来对付赢丹!”说着庞然妖躯在半空盘旋挣扎,探爪就朝那珠子抓去。

那枚墨色珠子初时看似普通,但这一刻神识若能像太子赢丹般延伸进去,就会现墨色珠子之内,却是虚无混沌的一片,在这虚元混沌之中,却有一点似开天辟地之初,就封印其中的元初雷芒。

太子赢丹神念勾连那点元初雷芒,四周的空间在这一瞬间都骤然扭曲起来,天地之间的雷元罡煞似乎都不需要聚集,下一刻就立时有磅礴无匹的雷电之力涌聚过来,随时能变化最暴烈的雷系神通,轰劈出来。

“前辈,这是道禅院四大镇山法宝之一的雷芒珠!”谢觉源明知道苍遗是道禅院隐脉护法,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他虽然才第一次见识过雷芒珠的真容,也没有参与当年围攻道禅院的激烈战事,但听说过雷芒珠的威名,也知道当年围攻道禅院时,虎贲军准备充分,在天罡雷狱阵之下伤亡有限,但数万虎贲精锐所凝聚的杀伐兵气,甚至都不压制住雷芒珠极的汲引天地元气,以致最终有七八万虎贲精锐竟然丧命在这枚不起眼的雷芒珠之下。

当然,道禅院当年祭用雷芒珠的道胎境护法长老,最终也因为精神念力透支过剧,道胎湮灭而亡。

传说这枚雷芒珠当年在激烈的战事里破裂殒毁掉了,没想到竟然在太子赢丹手里。

“我自然认得!”苍遗桀桀一笑,探爪就要朝雷芒珠抓出,但宁永年看到赢丹已经祭出雷芒珠,此刻又怎么会让苍遗攻击到赢丹?

一茎灵荷随风暴涨,将苍遗的龙爪封住,宁永年下一刻已经闪身到赢丹身侧,拼死将他护住。

陈海内心深处这一刻也感到一丝丝心悸,但在瞬息万里的战场里,他的修为终穷要比天榜强者差一个层次,此时还没有办法分心去兼顾苍遗、黄歧玮、谢觉源那边的战况,只是手握着裂天战戟,以开天辟地之势向宁致泽劈斩而去。

宁致泽身周的龟纹巨盾再一次被陈海强攻到极限,化成一团绚烂的花火绽放开来,而在他身周四处翻飞的灵剑,也被葛玄乔重重地磕飞出去……

宁致泽手中的所有天阶防御道符终于全部耗尽,胸前空门大开,陈海手中的裂天战戟化作一道黑色长芒,往宁致泽左胸暴斩而去。

而葛玄乔张口一喷,将本元真元化入一口热血之中,往退回到身前灵动不休的灵剑喷去,那灵剑顿时滋长出数丈长的剑芒,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宁致泽当头斩去。

宁致泽终于慌了手脚,百余年养尊处优的生涯,让他鲜少有陷入生死危机的地步,这一刻只能眼睁睁看着剑戟加身。

他贴身所穿的衍天灵甲之前就承受了好几次重击,这时候也是到极限,电光石火间,他的身子只来得及微微横移出数尺,眼睁睁看着整个左膀子,被陈海黑戟与葛玄乔的剑芒联手斩碎成一团血雾。

刚刚还在空中飞舞不休的灵剑失去了控制,瞬间没了生气,遥遥向湖中坠了去,但这时谁都没有心情去管那枚流光溢彩的灵剑,也不管往湖中栽去的宁致泽是死是活,都抬头往天空望去。

只见此时的天空之上,阴云之下,百余颗丝丝电光缭绕的雷球正在凝聚着,已经都有拳头大小了。

陈海大惊失色,他修的乃是风雷真意,自然能辨别出来,这天上的百余颗雷球之中,所孕居然都是紫霄神雷。

当初他道丹初成之时,借助着那一瞬时对风雷真意的明悟,接引一道紫宵神雷,就将数百步宽的城墙击的粉碎,现在要是让百余道紫霄神雷一起孕成,轰劈下来,即便是苍遗的庞然妖躯,也会在顷刻被轰得血肉无存。

此时谢觉源和黄岐玮二人已经状若疯狂般朝太子赢丹攻了过去,但宁永年这时已经守到太子赢丹身旁,那攻碧玉如意大放光华,将他与赢丹守得水泄不通。

宁永年此时也是强弩之末,每承受一下攻击,脸色就苍白一分,眼鼻皆有血迹溢出,但他却始终岿然不动地挡在太子赢丹身前。

赢丹闭目盘坐着,以往威严的脸上此时挂着狰狞的笑容,头上的尺许人形道胎也都已经祭了出来,围绕着雷芒珠踏罡步斗,旋转不休,不时有道道灵光射入雷芒珠之中,每道灵光闪过,就会变成百余道雷光冲天而上,天空中的百余枚紫霄雷球也就壮大一分。

陈海回身望去,只见董良头上的金焰巨剑已经凝聚有上百米,,但董良还没有丝毫要停下来,摧动金焰巨剑劈斩过来的意思。

这一刻苍遗则恢复人身,也在半空盘膝而坐,不知道搞什么名堂,张口吐露宏大如钟鼓轰鸣般的咒音。

这一刻不仅蒲川湖,就连蒲川湖之外的山岭,都受这上古咒音的震动,似乎天地在这一刻都要睁眼苏醒过来。

陈海也不知道苍遗这一刻施展什么神通,他、葛玄乔、董畴交换了一下眼神,也飞身而上,一起向宁永年强攻过去。

这三人虽然都不是道胎,但在地榜之列,也是最顶尖的人物。宁永年在黄歧玮、谢觉源联手强攻下,苦苦支撑这么久已是不易,这时候陈海他们又加入战团,顿时就有些支持不住了。

宁永年此时的气息已经微弱至极,全凭着一股必死的心念,抽取道胎的本源力量强自支撑着。

这一刻他猛然怒睁双目,两行血泪顺着脸颊直流而下,怒吼道:“殿下若能活着出去,他日一定要屠得武威军、龙骧军寸草不生,为我报仇。”

话音一落,浑身一阵剧烈震颤,仿佛他体内有什么东西爆开一般,绽放出道道光华,向碧玉如意缠绕而去;而在空中飞旋越来越迟滞的碧玉如意被光华缠绕之后,一声脆响,竟然碎裂开来。

不过,碧玉如意碎裂开的漫天碎绿玉屑,并没有往湖中洒坠去,而是围绕着玄奥的轨迹,将太子赢丹牢牢护住,突然间光明绽放,一个有如实质的光团骤然凝结。

这一刻宁永年却失了声息,满身血污的缓缓向湖中坠去。

此时太微宗百余子弟,已经将太孙赢丹余等人在十数里外截住,剑气光华乱颤,杀得天翻地覆。

陈海和谢觉源、黄岐玮等人,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仍然向赢丹出疾风暴雨般的强攻。

只是那宁永年临死之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护住太子的玉屑光团虽然以眼可见的度稀薄下来,却丝毫没有崩溃的迹象。

天空之中的肃杀之意越来越浓,最多还有两三息的时间,上百道紫霄神雷就要彻底爆出来。

众人若再不闪避,除了苍遗之外,即便有青冥镜这样的护身法宝,陈海也不敢说能同时扛住十道紫宵神雷的攻击,更不要谢觉源、黄歧球、葛玄乔等人,都没有青冥镜这么厉害的护身法宝了。

倘若闪避,也就意味着此次刺杀赢丹失败——在天榜强者面前,只要有一瞬的放松,围杀就会露出天大的空隙出来。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太子赢丹突然睁开双眼,双目满布地狱雷光,甚是吓人,他狞笑着轻声说道:“成了!”

这声音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一般,虽然很轻,但是就连二十里外的赢余也如同听在耳边一样。

此时百十丈外的苍遗也睁眼大笑道:“成了!”

这一刻就见苍遗伸手往上百道即便化雷劈下的紫霄雷球极点去,陈海就见苍遗伸手每一指,紫宵雷球所在的数尺空间就似乎坍塌了一下,不知道苍遗用什么神通,竟然硬生生将紫宵雷球所蕴藏的恐怖雷电之力,直接封印住,令其无法最终化雷轰劈下来。

太子赢丹也是震惊莫名,要是不能将上百道紫宵神雷一起劈出,宁永年的牺牲将毫无价值。

天下怎么可能有如此神通,能将上百道紫宵神雷所蕴的雷电之力,一起封印住?

“董良,这百余紫霄雷球终是祸害,你金焰巨剑凝成,将它们都彻底斩灭吧!”苍遗说道。

董良苦笑,他费这般气力,将金焰巨剑凝聚百丈大小,最终只能是将百余紫霄雷球斩灭掉,早知道就不费这般功夫了,但他也知道苍遗只是借天地间的伟力,将紫宵雷球暂时封印住,一旦封印松动,最终还是会被雷芒珠控制。

董良便摧动金焰巨剑,往百余紫宵雷球似慢实快的斩去,转瞬间,百余紫霄雷球斩灭,金焰巨剑也消耗怠尽,重新化为灵剑本体,被董良收回到身前。

赢丹将道胎收回体内,但他此时犹如草芥面对数重山峦一般,面如死灰——宁永年已死、宁致泽生不如死,已经被杀得昏厥过去,他还能抵抗什么?

苍遗走到赢丹的身前,一掌朝他胸口拍去,就见有一道几不可见的人影被苍遗这一掌从他身体里拍出来,但赢丹自身却不见有丝毫的损伤,徐徐就向湖中落去。

苍遗这时候才将雷芒珠抓在手里,哈哈大笑道:“左师答应许给我的雷芒珠,最终竟然还是要我亲自来取……”

五百八十六章 入彀(七)

谁曾想,宁老祖就这样战死,宁氏阀主宁致泽也生死不知坠入湖中,而父王不惜以道胎本源祭御雷芒珠,竟然都这么轻松被董良等人联手破去,太孙赢余心里这一刻皆是冰凉,心神慌乱之余,所御灵剑被太微宗三名弟子联手击飞,而冉虎战戟朝他当胸刺来,他再也来不及抵挡。

而左右虎贲扈从这一刻也是胆颤心寒,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太子、宁氏老祖,就这样败了,没想到武威军与龙骧军竟然合谋设下这样的杀局,愣神间竟然都没有人来得及帮赢余去封堵冉虎的这一怒刺。

太孙赢余看着战戟从他当胸刺透过去,而他身上所穿的灵甲在此前的激战中已经被打得残破。

太孙子赢余一掌将冉虎逼开,感觉到生机随胸口的热血喷涌而去,不甘心的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天诛董贼!天诛董贼!”他带着强烈的不甘心阖目死去,尸落入虎贲扈从的怀里。

太孙赢余已死,宁氏老祖宁永年已死,宁氏阀主宁致泽以及太子赢丹即便不死,也绝逃不出他们的掌握,诸阀联军注定分裂,而虎贲军将因为群龙无而崩溃,冉虎便让太微宗诸弟子收缩阵形,让这些虎贲扈卫带着太孙赢余的尸骸逃走,不必要再添加无谓的伤亡。

这时候陈海也将宁永年的尸骸以及斩碎左臂的宁致泽,从湖水里捞出来。

太子赢丹没有死,但他为祭御雷芒珠,道胎本源消耗极剧,之后又被苍遗一掌,直接将道胎轰得四分五裂,他此时即便还能勉强站在湖面上,没有一头栽下去,但这时候无论是谁,都能将他当成蝼蚁般捏死。

“为什么?”赢丹不甘心的怒吼道。

“成王败寇,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人不知多少,他妈还那么多为什么!”陈海这时候实在懒得跟赢丹解释什么,跟董良、黄歧玮、谢觉源他们粗鲁的开着玩笑,但回想这一战,还是觉得心有余悸,感慨道,“我们计划这么周密,还差点功亏一篑,赢丹还真是能够折腾啊。”

黄歧玮、谢觉源也是心有同感,要没有苍遗这样的妖尊坐镇,这一战他们根本不可能将太子赢丹留住,而且苍遗最后徒手封印紫霄雷球的神通也太令人瞠目结舌了,道禅院的底蕴,还真是不容窥测啊。

这时候众人飞到蒲川湖的北岸,与道衙兵精锐汇合。

陈海朝黄歧玮、谢觉源揖礼道:“还请两位剑尊,将赢丹、宁致泽两贼押送回燕京看押起来,我与董侯以及苍遗师兄要往天鹰崖走一趟——燕京事宜,暂时都劳累两位剑尊了。”

黄歧玮、谢觉源这时候也感知到卧龙城方向,河西六十万铁骑已经如潮水般涌出,在董氏世子董畴、葛玄乔、陈隽等人率领下,进占潼口,将群龙无的虎贲军、诸阀联军北逃的归路彻底封堵住,将没有什么问题。

这时候一声鹰啸,从远空掠来。

陈海抬头看去,不是舅父陈烈身边的青鳞雷鹰是什么?

而舅父陈烈一袭青衣,站在青鳞雷鹰之上,虽然此时也已经踏入道丹境,但两鬓华霜白一片,想必是这两年龙骧军与河西之间的矛盾让他愁白了头,陈海热泪盈眶,跪拜下来,喊道:“舅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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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雍郡,天鹰崖。

天鹰崖乃是凉雍郡苗氏山门所在。

苗氏傲立燕州以北三千余年,甚至不比赢余执掌燕州的历史稍短。

残酷的气候虽然给生存带来重重考验,但是也给予北国汉子以坚韧的性格。

往年这个时候,万刃高的天鹰崖下都会挤满了人,他们拿着简陋的工具,开始拼命地向上攀爬。上万米的崖壁之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犹如蚁群一般。

若是谁能不用丝毫真元,全凭体力成功登顶,那么就会被苗氏纳入宗门之列,无论出身,也正因为如此,苗氏才不会如其他宗阀一样,日久而衰。

今日却突然变了模样,几十道虹光从天鹰崖顶端飞出,将已经攀附到崖壁之上的子弟都送到地面上去,嘱咐他们立时离开天鹰崖。

渴望攀崖登顶的年幼子弟都是一脸迷茫,不知道生什么了。

下一刻,天地之间一阵悸动,天鹰崖顶光芒大作,此时有见识的人惊呼道:“天封玄晶阵!天鹰崖的天封玄晶阵开启了,是谁要来攻打天鹰崖了么?”

眼下整个燕州局势动荡,即便是年轻的子弟心里都知一二,但是万万想不到谁能这么大胆子,直接跑到凉雍郡腹地来攻天鹰崖。

这些人都是苗氏子民,虽然帮不上手,但也都不愿退去,只是远远地看着。不多时,就见数点虹光由远及近,风驰电掣般飞了过来。

董良高声喊道:“凤山真人,老友来访,你却严阵以待是何道理?”

“哼!”一声冷哼声传来,一个身高两米,虎背熊腰的须髯大汉一身皮袍站到天鹰崖之巅,他身后苗修永、苗越等人,也都横眉怒目地看着董良、陈海等人。

“你董氏敢冒天下大不违,与逆贼窜谋、刺杀太子,我苗凤山可不敢有丝毫大意。而既然从头到尾,都是你与龙骧逆军的阴谋,想要我凉雍苗氏归降,何不直接领兵来攻,惺惺作态的跑过来,当真以为我苗凤山是不战而降之人?”

董良脸上丝毫不见半分惭愧之色,只是面色凝重地说道:“一言难尽啊。此处人多嘴杂,我不便说,不如我们进去细谈。”

苗凤山看着董良身后的陈海、苍遗、陈烈等人,仰天打了个哈哈道:“难道董道兄还想故技重施,将我苗凤山也杀了?今日念在你我相交多年的份上,你们快快离去,我不为难你们,他日咱们战场再见!”

看苗凤山戒心如此之重,董良也颇为无奈,正在想如何跟苗凤山解释清楚,陈海站出来说道:“我和董侯所谋,是有些匪夷所思,但苗真人难道还怕我们几人就能将天鹰崖搅得天翻地覆?要是苗真人真有怨意,大可以用天封玄晶阵,将我们杀了为太子报仇雪恨。”

“好啊,你与董良既然有胆,那进来吧;其他人就恕天鹰崖地方太小,不招待了。”苗凤山冷冷说道。

陈海与董良对望一眼,便让苍遗、陈烈他们暂时留在外面,他们两人拂袖往天封玄晶阵笼罩的天鹰崖走去。

踏入苗凤山为潜修而在天鹰崖修筑的石殿之内,陈海将此时黑山白石滩正生的一幕,以溯时圆光术的神通直接展示给苗凤山、苗修永、苗越等凉雍郡最核心的人物看。

苗凤山负手凝立,过了半晌,才转头看着董良和陈海二人,面色凝重地问道:“这世上难道真有罗刹血魔?”

“不仅有罗刹血魔,也不仅成千上万,而是数以百万计;而且这还仅仅是进入血云荒地的血魔数量,”陈海点了点头,这时候将血魔大劫之事娓娓道来,“而等血云荒地连燕州、罗杀域都彻底连接上,到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血魔会涌入燕州!”

“这还真是一桩麻烦,我辈真是白皓,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异域魔物会入侵燕州,”苗凤山皱着眉头说道,“不过,有朝一日我们若能将罗刹血魔一扫而空,是否有机会借血云荒地,踏入异域,从而获得突破道胎的机会?”

陈海看了看董良,揉了揉鼻子说:“受天地法则限制,燕州玄修想要突破道胎,即便有仙法真诀,也必会招来天道之劫;踏入罗刹域是没有这层限制,但血魔之劫,怕是没有那么好渡……”

苗凤山一挥手打断陈海的话,慨然说道:“无论如何,我等已经站在这方世界的巅峰,而想那魏子牙隐藏燕然宫上百年,机关算尽,可不就是想突破道胎境的瓶颈吗?不管怎么说,血魔虽然是劫,但对于我等,又何尝不是一次苦等数千年才能有的一次机会?错过这次机会,我等最终也就是一捧黄土而已。”

见苗凤山竟然能这么想,陈海心里反而轻松下来,他之前还担心苗凤山害怕血魔大劫太烈,会率族人东迁避祸呢!

“这么说,陈侯、董侯这次过来,是想让我们铁狼军配合着武威军以及蛮兵,一起将榆城岭、斩马岭这一线的通道封死,不给诸阀联军退路喽?”苗氏世子苗修永这时候插嘴问道。

见苗修永这么快就想通他们的来意,陈海点点头,说道:“我们正是此意,龙骧军、武威军、铁狼军,兵势还是弱了,不足以御魔,必须要让六百万诸阀联军毫无保留的接受我们的指挥,才有成功的可能!”

第五百八十七章 入彀(八)

太子赢丹被刺的消息迅传遍了整个燕州大6,在陈海、董良联袂去等赶往天鹰崖去见苗凤山的时候,天水郡、秦川郡等宗阀最先慌乱起来。

现在联军基于惯性还粘合在一起,若是再过些时日,怕就不好收拾了。

吴恩执掌华阳宗,平素不怎么去理会凡俗事务,而天水郡军政事务分由吴澄、屈锡元负责,他平时更着意修行,想着有朝一日能踏足天榜。

在河西铁骑绕过虎贲军踞守的雁荡城直接拿下潼口城的消息传来之际,在光华洞府之中的吴恩,再也没有心思坚持每日不懈的早课修行,而是愁眉不展的呆立一座断崖前,心中郁结难言的愁苦惊惧,却不知该如何排解。

谁都没有想到,短短数日间他满头乌竟然是已经有些霜白了。

毕竟,给他再大的脑洞,他也不敢想最后河西和龙骧军居然能搞到一起去了。

如今武威军铁骑已经出兵十数万将潼口城占住,虽然暂时还没有进攻雁荡、横山一线的意图,但四五百万联军将卒从斩马岭西撤的口子,却被暂时堵住了。

一方面,吴恩担心群龙无的数百万联军将卒,疯狂从雁荡、天水逃撤出去,单留下华阳宗以及吴、屈等氏宗族,独自面对龙骧军与河西武威军从两面杀出来的夹击,另一方面,吴恩更担心群龙无的数百万联军将卒乱糟糟留在天水郡,这对天水郡将是一场恐怖的灾难。

从蓟阳郡借道、经斩马岭而来的粮路被截断,数百万将卒每天张开嘴就要七八万石斤粮草。一个月就要二百四五十万石粮草,才能保证联军军心不乱。

天水郡每年收缴的税负不过千万石左右,加上吴、屈等大宗的族产,每年顶天能有两千万石粮食的收成,但是除去四十万天水郡兵的给养、府县官署的运转以及供养华阳宗上万弟子的修行,所余粮食顶天就只能供给联军数百万将卒支撑一个月。

一个月后,联军还不能杀出重围,从榆城岭、斩马岭撤出去,数百万兵马因饥荒而大乱,最先必然是天水郡、华阳宗遭受联军洗掠。

吴恩正愁眉苦脸之际,数十道虹光远远地从这边掠来。

待数十人在华阳宗山门前落下,吴恩才感知到是屠缺、容衍以及诸阀所遣讨逆军的主将,一起赶过来造访。

说起京畿六阀,这次真是倒霉到极点。

屠氏还好,仅仅是屠缺等少数人随太子赢丹西进,精英子弟都还留在斩马岭、黄麋原以东的蓟阳郡,但容氏、熊氏、赵氏三族,数十万族人已随二十万西园军迁入雁荡原。

西园军将卒或许还能从榆城岭之间的空隙穿插过去,逃回到蓟阳郡去,毕竟河西在北线投入的兵马有限,还没有办法将千里绵长的榆城岭完全封住,而龙骧军主力都还在秦潼山或秦潼山以东的京畿平原,但容、熊等族数十万族人怎么从河西铁骑的眼鼻子底逃走?

心存同病相怜,吴恩揉了揉生硬的脸颊,强自挤出一丝笑容向前迎过去。

饶是吴恩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屠缺、容衍等人,他内心还是有些忐忑,有些矛盾。

一方面他希望曾在朝廷担任太尉、左丞要职、人望最高的屠缺、容衍二人能站出来力挽狂澜,继太子赢丹之后,成为诸阀联军新的核心灵魂,统率数百万兵马,与龙骧军、河西铁骑决杀到底,但另外一方面,他又希望联军能早早地冲出重围,逃离天水郡,这样天水郡或许还能保证元气不伤。

只是这一切都只是他一人的奢想。

将屠缺等人让到紫气阁中,看着屠缺等人也都是愁容满面,吴恩心中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紫气阁中静默了一会儿,屠缺缓缓开口道:“吴阀,不知道您对陈海所颁传天下的劝诸阀效忠归宁帝以御天地大劫书怎么看?”

吴恩怵然一惊道:“事情才过去多长时间,陈海这贼厮就已经将劝降檄书出来了,岂非将天下三千余袭爵宗阀都视若无物?天地大劫又是什么鬼东西?”

屠缺叹息了一声道:“吴阀主未曾见劝降檄书,或许还不知道一些新的势态……”说着将一纸龙纹帛龙递给吴恩。

吴恩疑惑地接过来,展目一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良久才脸色惨然地问:“难不成西北域真有天地大劫降世,道禅院数千年来,真就是为守护燕州、抵御大劫而存在?”

屠缺摊手凄然一笑,说道:“谁知道?或许檄文仅仅只是陈海为确立归宁帝帝统正朔地位、为道禅院重立道统所寻的借口而已。”

吴恩与容衍等人也是面面相觑,一方面他们不相信所谓的天地大劫,不相信道禅院传承十数代,竟然仅仅是为抵御大劫而存在,另一方面即便西北域真要有惨绝人寰的天地大劫生,那他们更应该东迁避祸,而是堵在亿万血魔东侵的口子上送死。

紫气阁的灯火一直到燃到天亮时分才熄灭,众人商议的结果,就是联军将卒与天水郡兵、武藏军尽可能往横山一线集结,由天水郡、秦川郡征调一个月的军粮,他们争取在一个月内,杀出重围,从斩马岭东撤。

吴恩与秦川郡华氏当代阀主华勃看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什么,但能看到彼此眼里深深的忧虑。

倘若能将河西封堵榆城岭的兵马杀溃,数百万联军将卒自然能仓皇东撤,但华阳宗与问情宗的子弟以及天水郡兵与武藏军将卒,他们数以百万计的亲族都留在秦潼山以西,他们会愿意丢弃亲族子侄,跟着东撤吗?

秦潼山几处隘口被龙骧军封堵住,时至十一月上旬,北域已经是极寒,数以百万计的普通平民族人,缺衣少食,是根本不可能从冰天雪地的斩马岭撤出去的。

又或许将普通弟子、将卒都抛弃掉,仅仅率千余精英弟子东撤?

不过,这样的话,他们跟丧家之犬撤离鹤翔郡的贺兰剑宗又有什么区别。

同时有着忧虑的,就是已经将族人迁入雁荡原的容衍、樊春等人。

他们宁可相信陈海所说是谎言,这样他们反倒能没有心理压力的向新帝效忠了。太子赢丹都已经落入龙骧军的手里生死不知,要是没有哪家宗阀想在这时候自立为帝,那归宁帝就天然是帝统正朔……

当然,也有人内心心绪激烈,想当男儿当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在他们看来,在御魔血战中轰轰烈烈的死去,总是好过死于宗阀乱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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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寒冬时节的阳光,已经驱散不了严寒,但那点光明总是能带给人一丝希望。

原化塞城内,魏子牙在潜修静室中惶急地来回踱着步子,从昨天晚上开始,龙骧军第四镇师十数万将卒,就已经开始向原化塞当前集结过来。

谁能想到河西武威军会与龙骧军合谋,谁能想到太子赢丹、宁永年等一世人杰,会如何轻易的落入陈海与董良的算谋之中?

俞宗虎曾多次跑来问策,但魏子牙他此时又能有什么计策?

秦潼山以西的诸宗联军,群龙无,没有立时大乱已经是侥幸,已经不能可能从横山、从秦潼关西隘口、从潼南古道对秦潼山动攻势,这时候意味着秦潼山以东的龙骧军这时候能腾出手来,对武胜关动绝命一击。

而龙骧军能从武胜关杀出,也就意味着能在榆城岭之外,建立第二条封堵联军东逃的防线。

二十万宿卫军残部与军心大乱的二十万西园军,能抵挡住龙骧军杀出武胜关的决心吗?

魏子牙这时候都不需要走出静室——他也不想走出静室去观俞宗虎、赵忠、陈玄真他们指挥防守——就能感知到北进的十数万龙骧军将卒之中,总共动用二十六门级膛弩,用牵引车拖拽着,碾压着谷底的石地而行,很快这些级膛弩就在前锋阵地后架设起来,带着阵阵呼啸,大地开始震动起来,龙骧军已经开始起攻击了。

虽然原化塞有八门天都阵护持,但在级膛弩持续不断的轰击下,原化塞能固守多久,魏子牙实在是没有底,他甚至都不知道在刺杀太子赢丹之后,陈海与苍遗、黄歧玮、谢觉源等人有没有回燕京。

太子赢丹受俘、联军终不成气候,魏子牙突然间现龙骧军好强。

也不知道枯坐多久,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这边的大殿都被震塌半片,魏子牙不用看也知道,八门天都阵被龙骧军给打透了。

紧接着魏子牙的静室一阵巨震,紧接着就是一股灸热传来,应该是一暴炎重锋箭落在他的附近,数瞬间竟然将他所在的石殿半面墙壁烧得红热起来,差一点被融透。

不一会儿,陈玄真神色匆匆地踏入房中,朝魏子牙哭诉道:“师尊走吧,南城墙被打塌了,龙骧军即将冲进城来。西园军驻守北三关的兵马军心不稳,我们或能随俞师弟的五万精锐,从北三关杀出去!”

“跟着军队走,目标这么大,陈海这贼厮,怎么可能放过我们?”魏子牙凄然一笑说道,“我们走吧。”

“啊?”陈玄真没想到师尊竟然打着带他独自逃跑的念头!

第五百八十八章 死局

虽然天气已经进入寒冬,但是原化塞城中,在一枚枚暴炎重锋箭的攻击下,变得如在烈焰地狱一般。

魏子牙既然死拖着虎啸大营下水,陈海自然也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从凉雍郡赶回来之后,西北域的大局已定,陈海就立时组织兵马,对燕山大裂欲中部的城塞动进攻,打算杀出武胜关,将蓟阳郡西关的数十万联军兵马,一起封堵在他们的口袋之中,逼使他们为抵御大劫作战。

对原化塞的攻势已经进行了一个时辰,陈立与苍遗等人此时正停立在原化塞外的高空之上,看着原化塞那坚如金铁的城墙,在暴炎重锋箭的轰击下,化为一段段废墟。

宿卫军的残卒却还没有崩溃,仍自在诸多将官的带领之下,试图借助城内建筑物的遮挡、集结阵形,打算跟冲进去的龙骧军将卒打巷战。

看到俞宗虎所部将卒的战斗意志,竟然如此的强悍,乐毅皱着眉说:“俞宗虎治军果然还是有一手的,这二十万残卒就葬送在这里真是可惜了。”

韩謇说道:“这些将卒宁死不降,我们也没有办法,此刻不狠下辣手,将来御魔前线一旦吃力,说不得让他们在后面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攘外必需安内!

这是龙骧军上下绝大多数将领的共识,也是陈立为何要刺杀太子赢丹与宁永年的关键原因,太子赢丹不除,数百万诸阀联军聚集在太子赢丹的身边,河西武威军跟凉雍铁狼军,仓促之间很难将榆城岭、斩马岭一线的袋子口扎紧。

乐毅这时候往陈海看去。

是绝不能将宿卫军残部放走,但此时是派将卒攻进城,将宿卫军残部分割起来包围、逼降,还是将级膛弩继续前移,继续利用暴炎重锋箭再加上大量重膛弩的配合,对城内的残卒进行毁灭性的打击,这需要陈海做决定。

陈海沉默不语,没有回应乐毅征询的眼神,但转瞬后转身朝苍遗看过去,眼瞳带有着一丝疑惑。

苍遗这时候也现魏子牙竟然不见了。

开战之初,陈海与苍遗都用神识牢牢锁定住了魏子牙的气息,想着这一战要将魏子牙这个罪魁祸杀了,才能谢道禅院诸多亡者的在天之灵,现在魏子牙的气息突然在神识中消失,应该是用了什么隐匿行迹的法门。

这意味着魏子牙有可能要丢弃宿卫军残部逃走!

“魏子牙将天下搅乱,益天帝都沦为他操控的傀儡,多少人因他而死,他这时候竟然拍拍屁股,想要逃走了?”陈海冷冷一笑,让鹤真人将战禽分派出去,将原化塞外围的每一道山沟都盯死,不让魏子牙有机会潜逃。

陈海继而让乐毅派兵马杀入原化塞,赵忠、高望以及俞宗虎等宦党尽可诛灭,但宿卫军普通将卒要尽可能逼降,以便将来能派上用场。

随后他估算着魏子牙有可能潜逃的方向,与苍遗也先赶过去搜索魏子牙的行踪。

这时候级膛弩停止咆哮,上百辆天机战车在两万多甲卒的簇拥下,碾过原化塞破烂不堪的城墙往城内杀去;更再远处,在稍北一些的城塞里,宿卫军残部没有要南援原化塞的意思,而是往北出城,估算是想从军心惶惶的西园军手下杀出一条北逃的血路来。

不过,陈海都已经不再关心这些,虎啸大营已经逃脱不了覆灭的宿命,相比较起来,魏子牙才是造成道禅院覆灭、天下动乱不休的罪魁祸,不能让他轻易逃脱了。

不多时,战禽营就有人现魏子牙的行踪,陈海和苍遗往西北方向追过去,就看到了魏子牙和陈玄真二人的身影,没想到魏子牙临阵脱逃,竟然将陈玄真带在身边。

二人虽然藏匿了气息,但是毕竟不能遁藏无形,稍有风吹草动,还是瞒不住灵禽的锐目。

魏子牙和陈玄真虽然没有动用真元,但在险峻的山势之中还是如履平地,一个纵跃就是十余丈的距离,度不比御空飞行稍慢。

然而魏子牙、陈玄真奔行再快,又怎么抵得上苍遗踏云飞行?

“魏子牙,俞宗虎、赵忠等人对你忠心耿耿,到最后你却独自而逃,昔日的燕州第一人,难道就是这等货色么?”陈海站在苍遗的后背上,扬声而笑。

苍遗张口一喷,将雷芒珠祭出,也不见他怎么作势,一道紫霄神雷就直接凝聚而成,隔着十数里,就朝魏子牙当头轰去。

这道紫宵神雷附有苍遗的一丝神念,魏子牙躲无可躲,就见他眼瞳一睁,数百道剑光齐出,在半空将紫霄神雷绞杀得支离破碎,雷光乱震,将下方的山峦击得碎石乱飞。

“陈海,你这厮不去收拾俞宗虎,一直追着我作甚,我和你可曾有过什么天大的过节?”魏子牙乱吼道。

陈海冷哼道:“道禅院守护燕州数千年,因你贪念而灭,天下苍生,这些年又因你死伤多少,我又是道禅院当代大天师,你说你跟我有什么过节?你夺舍文勃源的躯壳,即便修炼天武秘形真解上篇,肉身暂时没有崩灭之忧,但距离你巅峰之时,依旧甚远。你乖乖束手就擒,我或许会饶你不死,但你硬要负隅顽抗,宁永年道消身灭的下场,便是你最好的例子。”

苍遗忽然对陈海传念说道:“你看陈玄真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陈海刚才心思都在魏子牙的身上,知道身为燕州第一人,又暗中控制燕然宫近百年,保命的手段不少,这时候凝聚神识,看陈玄真扫去,才现陈玄真看上去一切正常,但陈玄真体内却浑噩一片,竟然没有半丝生机存在。

陈海顿时想到当初在潜真殿前悍然殉爆的黑甲死士,没想到魏子牙竟然不是要将陈玄真带走,而是将陈玄真炼成人尸,作为保命的手段留在身边。

这一刻,陈海也为陈玄真的命运感到一丝悲凉,想陈玄真也不乏名士风范,但因为对魏子牙忠心耿耿,一生声名尽毁不说,最后竟然被魏子牙炼成活死人——也不知道陈玄真在被魏子牙下毒手的那一刻,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海祭出青冥盾,而雷芒珠在苍遗手里,喷蒲出万千道细碎雷光,下一刻就交织成一面紫电雷网,护在陈海与他身前。

当前黑甲死士身前都修为平平,就有那样的威力,陈玄真身为道丹境巅峰的地榜人物,被魏子牙用秘法炼制成暴毒死尸,威力更不容小窥。

“你们竟然将雷芒珠夺过去了,但以为凭借雷芒珠就能留下我吗?”魏子牙桀桀一笑,下一刻他与陈玄真就分作两头,化作长虹飞遁而起。

陈玄真没有直接往防备森严的陈海、苍遗飞扑过来,魏子牙也很清楚雷芒珠的强悍,而陈海手里那面青石镜模样的法宝,也绝对不弱,他控制着陈玄真,绕过陈立、苍遗,直接往龙骧军进入原化塞的前锋阵地冲过去,而他自己则往另一方向遁逃,度都快到极致……

“日!”陈海没想到魏子牙到这一刻用计竟然还如此狠辣,他不能让已经被魏子牙炼成暴毒亡尸的陈玄真冲入前锋阵地,那样的话,不知道龙骧军会有多少将卒冤死。

此时顾不上截杀魏子牙,苍遗收起雷网,再凝聚出紫霄神雷,往陈玄真当头轰去;陈海收起青冥盾,取出裂天战戟,风雷鼓动之下,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朝陈玄真的后背心怒掷而去。

虽说数瞬之间,陈玄真就已经往西南拉开千丈距离,但苍遗祭御紫霄神雷,百里之内都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陈海的裂天战戟也能射杀十数里之外的强敌。

但就在这一刻,陈海突然觉一缕极淡的杀机,从他们下方侵袭而来,低头看去,就见十数黑甲死士破土而出,朝他们飞扑过来。

陈海只来得及祭出青冥盾,下一刻毁天灭地般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高高的抛起。

苍遗万年老妖,肉身坚实无比,感觉还好一些,而陈海就觉得眼前一黑,青冥镜形成的护罩只是僵持了一下,就瞬间破裂开来。

也亏得苍遗以强悍的肉身承受住大部分冲击,否则这一下也够陈海生受的。

魏子牙选择从这里潜逃,竟然是有算谋的。

陈海没想到魏子牙仓促逃命,竟然还能在这里布下这样的杀局,引他们入彀,同时也为他自己争取更多的逃亡时间。

等陈海缓过神来,脚下一切都变了模样,山谷四周的石崖被硬生生地削平了近一半。

腥毒黑血四散,落在地上销蚀出一个个大坑,化作黑烟往四面八方弥漫,千丈以内的草木受毒烟笼罩,迅地枯萎掉下来;而随陈海、苍遗赶来追杀、监视魏子牙的十数战禽,被刚才绝强的冲击,撕裂得支离碎裂,十数灵禽与御禽锐卒,竟没有一人生还。

“苍遗师兄,你去截住陈玄真;我与鹤真人去追杀魏子牙!”陈海看到鹤婆婆带着十数战禽赶来汇合,与苍遗说道。

虽说魏子牙此时跟他们又拉开五六十里的距离,但魏子牙手段太过毒辣,而且双方结下死仇,此时不将魏子牙除掉,日后必会被他搅得鸡犬不宁。

陈海决意与鹤真人率十数战禽去追杀魏子牙,而让苍遗赶到前锋阵地之前,将活死尸陈玄真截住!

第五百八十八章 死似烟云

刚才那一击,苍遗要保护陈海不受冲击,他身上百余鳞片都被打崩落,狼狈不堪,还要先将活死尸陈玄真截住;一声鹤唳响遏行云,鹤婆婆变回真身,十余米长的金色巨翼翅拍了两拍,便载着陈海腾空而起,向魏子牙衔尾追去。

这时候,分散于原化塞外围监视战场的小队灵禽、剑修,也迅行动起来,往北集结而来。

魏子牙倾尽全力往北遁行,短时间是比鹤真人展翼飞翔更快,仿佛一道虹光流影在重重山岭间飞掠,但鹤真人变回灵禽真身,御风乘云乃天赋神通,能昼夜间持续飞行两三万里而不力歇。

魏子牙不要说夺文勃源身舍之后,灵海秘宫所储的真元,仅相当于道丹境中后期的水准,甚至比陈海还差一截,而就算魏子牙是道胎极盛之时,也没有办法极遁行两三万里也不歇口气。

魏子牙最远时,将陈海他们的距离拉开一百五六十里,之后始终现无法摆脱陈海他们的追踪,担心这么遁逃下去,在真元耗尽被陈海追上,更是会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便从半空飞落下来,踏着岭嵴之上的积雪,往西北方向奔行。

进入燕山西麓深处的绝岭之中,山河皆被皑皑白雪覆盖,即便有三五野兽,也早被惊走,魏子牙哪怕在遁行时将气息收敛得比一只蚂蚁都微弱,只要没有其他杂乱气息的干扰,陈海都能将他的气息始终锁住。

陈海这时候感知魏子牙放缓度,知道魏子牙真元消耗过剧,不敢再亡命狂奔,他正要加紧度拉近跟魏子牙的距离,龙骧军前锋阵地方向,一道雷霆似开天劈地般轰劈下来,随后一阵巨震,他们即便在两三百里外,也能看到附近山崖的石头、积雪被巨震震塌下去。

陈海知道活死尸陈玄真殉爆了,没想到会有如此恐怖的威势,令人咋舌不已。

看大震的方位,距离龙骧军的前锋阵地还有二三十里的距离,也亏得苍遗提前一步将陈玄真截住,用雷法劈死,要真给陈玄真冲到龙骧军密集的前锋阵地里,一次性暴出的强烈冲击还是其次,任那连铁石都能腐蚀的血肉往四面八方喷射,少说要冤死几千将卒。

魏子牙肆无忌惮的修炼御尸邪法,随手炼制一两头毒尸,扔到人口密集的城池,就能废掉一座城池,危害太恐怖了;要是此时不能将魏子牙杀死,等血魔大劫暴后,他就更不可能组织天榜道胎高手天涯海北的围杀魏子牙,到时候只怕会更麻烦。

将活死尸陈玄真截住,劈下紫宵神雷,迫使陈玄真提前殉爆后,苍遗就马不停蹄的往西北方向飞来,与陈海汇合。

虽然隔着三百余里,但苍遗御着雷芒珠,真身仿佛裹在一层雷光之中,以极其恐怖的度,往陈海这边汇合过来。

当然,陈海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与鹤真人一起,始终锁住魏子牙的气息,令他没有藏踪匿形的机会,但除了不断的拉近彼此的距离,也不会急于追杀上去。

魏子牙虽然只能算是残躯,但作为燕州曾经的第一人,又在幕后控制燕然宫上百年,谁知道他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没有使出来?

陈海现在就是将魏子牙死死盯住,令他无法藏踪匿形,这样就可以耐着性子,等苍遗以及战禽营、剑修营的精锐从后面汇合过来,最终令魏子牙逃无可逃、死无葬身之地。

由于陈海跟鹤真人也没有半息的停顿,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苍遗才从后面赶过来,而这时候陈海距离魏子牙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五十里。

苍遗也不吭声,龙爪虚张,就一道金光神雷,往魏子牙的后脑勺轰劈过去,迫使魏子牙停下封挡。

陈海这才看到,舅父陈烈率着百余剑修,都骑在苍遗的背脊上,一起往这边汇合来了。

他们这时候差不多要翻越燕山踏入蓟阳郡境内。

虽然屠粟、屠缺、容衍率西园军二十万兵马以及六阀五六十万族人,被困在雁荡原,但六族在蓟阳郡还有两名道胎境强者坐镇。

今夜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也必然惊动六族坐镇蓟阳郡的两名天榜道胎强者,陈烈率剑修营以及后续会有更多的剑修、战禽赶来汇合,也是防备六族的强者有可能会选择拼死一搏跑过来劫杀陈海。

虽说金光神雷要比紫霄神雷差一个层次,但苍遗作为天赋就精擅御雷神通的万年老妖,又有雷芒珠在手,施放金光神雷的度,比重膛弩都慢不了多少,还动不动中间夹杂着一道魏子牙稍有疏忽、就会被劈得连他妈都不认识的紫霄神雷。

魏子牙凭借自身真元,都未必能承受上百道金光神雷的轰劈,也亏得随身携带的高级道符数不胜数能硬生生扛住,但度还是硬生生被拖缓下来,一炷香过后,终于被陈海他们追杀到跟前。

这时候魏子牙从储物戒取出一樽三尺高矮的金塔,托在手里,照射出道道黄光将他整个身笼罩了起来。

苍遗这时候正好凝聚成一道紫霄神雷轰劈过去,撞在黄色光幕之上,丝毫没有任何反应就悄然湮灭了。

然而苍遗和鹤婆婆看到宝塔显形,不惊反喜,同时喊道:“虚灵塔!”

陈海这个道禅院的冒牌大天师,对出自道禅院流传天下的天阶上品、极品法宝都不甚清楚,但看此塔能如此轻松挡住一道紫宵神雷,防御力之强,绝不在青冥镜之下。

那魏子牙停下脚步,转身一脸狰狞地对陈海喊道:“陈海,既然你如此穷追不舍,你敢过来与我见个真章?”

陈海耸耸肩,没理会已经穷途末路的魏子牙,回头问苍遗:“虚灵塔是什么东东?”

苍遗说道:“虚灵塔能逆转金木水火土风雷七性真力,也就是说用这七系术法神通攻击,非但不能削弱,甚至能增强虚元塔的防御,而不消耗祭御者的真元。虚灵塔也道禅院当年的四大镇山法宝之一。你现在是道禅院的当代大天师,这些功课要补一补,不要传出去让人家笑话。”

“……”陈海耸耸肩,说道,“也不能说七系术法神通就全然无效,即便不消耗真元,要维持虚灵塔内部的阵法禁制运转,精神念力每时每刻都在消耗,我就不信姓魏的能扛住多久?再者我们这么多人群殴他一个,一人朝他扔块石块,也砸得他吐血!除非这样的攻击,也对他全然无效。”

说着话,陈海隔空就抓起一截断裂的石笋,双手在胸前一搓,将石笋搓成丈许长的石矛,下一刻就见无数细碎的紫电雷光在他的右臂游走,以难以恐怖的度,往魏子牙暴掷过去。

这一矛无论是度还是力量,都强得恐怖,鹤真人、陈烈只见以石矛行进路线为中心,空间一圈圈以涟漪般往外围,几乎就是下一瞬,石矛已经掷中虚灵塔的黄光灵罩。

石矛是瞬时碎成石粉,但虚灵塔黄光灵罩猛烈的震荡起来,就被魏子牙都不轻退了半步。

“我说嘛,我们一人朝他扔块石头,就能砸得他吐血,”陈海哈哈一笑,招呼诸剑修弟子御剑而起,往魏子牙围杀过去。

魏子牙看到陈海身后百余剑修弟子皆御剑而起,而后方还有更多的精英弟子,乘度相对要快更多的金翎雕赶过来汇合,心里泛起绝望。

在绝望之中,生平在眼前缓缓闪过。

他本乃是寒门子弟,机缘巧合之下,入了道禅院修行,惊才绝艳的他在弱冠之年就踏入地榜之中,可以说千古以来无一人。

然而道禅院与世无争,实在不符合他的胃口,便离开山门入世。

以他的惊艳之资、强悍修为,在俗世自然是极尽荣光,踏入道胎境之后,更是为三朝帝师,可以说是位极人臣。

匆匆已经六百岁后,他不由想,这种位极人臣的权势还能享受多少年?

即便是帝王,有朝一日寿元耗尽,所有一切也都烟消云散。

从那一刻起,魏子牙就在神陵山学宫深入简出、潜心修行,妄图突破困扰燕州道胎数千年的生死之谜。

然而他费尽心机、什么都舍弃掉,到这最后一刻都看到一丝曙光了,却要在这时候死去,他怎么甘心?

魏子牙状如疯魔的怒吼起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摧动虚灵塔就往陈海这边攻过来,猩红的眼瞳怒睁,千百道剑气纵横而出。

换作其他任何一刻,在魏子牙状如疯魔的攻势,陈海支撑不了多久,但这一刻,陈海身后百余剑修随陈烈、鹤真人一起御剑斩出,顿时间就将虚灵塔从魏子牙手中斩落,往山崖下的雪谷里滚去。

魏子牙身上已经再没有一张防御道符,道胎待脱壳逃出,但道胎度再快,也快不过雷电,在道胎从肉身颅顶钻出之际,一道金光神雷后先至,连同文勃源的那具身舍,都劈得四分五裂。

陈海微微一叹,想魏子牙身为燕州第一人,若不为长生入魔,也是算是千年罕出的人杰,最终落到这样的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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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九章 投降

看到曾经的燕州第一人、三朝帝师魏子牙,就这样死在乱刃之下、神魂俱灭,苍遗、陈海虽然无感,觉得这一切都是魏子牙罪有应得,但站在一旁的陈烈、鹤真人以及诸多剑修弟子,则是心绪起伏万千。

几名弟子将魏子牙支离破碎的残骸归拢到一起,释出烈焰焚为灰烬。

陈海将虚灵塔及魏子牙随身携带的储物戒收了过来。

将魏子牙附在储物式之中的神魂气息炼除之后,陈海将神识探入储物戒之中,现储物戒之中,除了数十件乾元玄极大阵的阵器外,还有数十瓶装得满满当当的灵药,以及大量的中低级道符,只是在刚才的激战中,魏子牙都没能派上用场。

此外,除了一面灵盾、一件灵剑之外,并没有更多的法宝了。

毕竟燕州的储物法宝,并不能将装入其中的物品重量完全消去,最多也只能减重六成而已,装太多的法宝阵器,魏子牙他根本就不要想能跑路了。

陈海摇了摇头,将储物戒先交给苍遗收着,与陈烈、鹤真人,在诸多剑修、战禽的簇拥下,返回南面的战场。

虽说这一场恶战,必然会惊动六阀在蓟阳郡的强者,但自始至终,六阀都没有人露头。

这番追击费了一番周折,陈海再回到原化塞,这边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

这时候天光大亮,在鲜红朝阳的照射下,原化、宁平二塞一片狼藉。

近十万战俘已经被赶到一座小山坳里看押起来,数十队龙骧军将卒正在收拾战场,他们将同僚尸挑拣出来,运到后方妥善安葬。

在神陵山北麓,陈海特地将原宿卫军的驻营划出来建造英灵殿,用于安放战时牺牲的英灵骸骨,享受世人的祭祀;而宿卫军残部战死的将卒尸,则堆聚到山谷里,等收拾完之后,一把烈焰烧了了事。

陈海站在宁平塞城头,往北遥望,俞宗虎率残部已经逃入之前由西园军驻守的大阳塞,看大阳塞的城墙,没有激战留下来的痕迹,想来仓皇不安的西园军,这时候也不可能再跟俞宗虎残部恶战了。

陈海皱了皱眉,吩咐身旁的乐毅说道:“派人绕过大阳塞,将劝降书投入固城塞。固城塞守将赵无泰,跟我有些旧情,只要赵无泰能守住固城塞,封堵住大阳塞敌军的退路,以往种种一切,都可以概不追究。”

乐毅知道陈海早年在伏蛟岭编训新军,以及率部进入秦潼山作战,与屠子骥、屠重锦、屠重政、赵无泰、樊春等西园军将领,交情不菲,要有一线可能,也不会大开杀戒。

乐毅下去安排后续的战事,陈烈这时候也跟陈海辞行:

“董宁返回黑山,一方面要防备血魔不断的杀出,一方面安排精绝都护府上百万军民,要跨越上万里的茫茫大漠,才能撤到河西境内,兼之还不知道西羌国那边什么反应,那边需要的人手不会少。而此时诸阀联军还在雁荡原集结,想要往北突围,榆城岭一线防御压力陡增,一时间也抽不出更多的人手进入黑山辅助董宁——这边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反复,我就不能在这里久留,现在就先去潼口,看神侯那边有什么需要差遣的。”

诸阀联军大乱,青龙裕、秦潼山几线都不存在什么防御压力,龙骧军在武胜关集结四十多万兵马,有必要还能从其他方向抽调更多兵马过来。

而从武胜关杀出,六阀留守蓟阳郡的二十万西园军以及部分滞留在蓟阳郡境界的联军辎重兵,此时已经不算是什么麻烦了。

即便东翼的联军正往北移动,但铁狼军这时候也已经做好了南下的准备。

只是想到陈烈再次见面,始终没有时间好好说上几句话,现在就又要分开,陈海心里多少有些不舍,但提及董宁,陈海更是心存愧疚,当初在卧龙城才短短相聚小半天,董宁就匆忙返回黑山,更是聚少离多。

陈海想了片晌,这次决定将乾元玄极阵、天罡雷狱阵都叫陈烈带去潼口,交给董良。

乾元玄极阵要部署在榆城岭,而天罡雷狱阵还要让河西派人送去黑山。

眼下还是要尽可能在黑山殂击血魔,延缓大劫的来临,还是要尽可能为西羌国、藏羌国以及妖神殿的军民东撤争取更多的时间,将来也能在河西、天水一线聚集更多的御魔力量。

等这边的事情安定之后,说不定陈海也要亲自率一部精锐,赶到黑山跟董宁会合。

陈烈走没有两步,转身跟陈海说道:“董宁和你两情相悦,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虽说血魔大劫在即,但这场大劫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才能平息,我看等黑山军民撤回来,你们就择日完婚,不要再拖了。我想神侯也应该是这个意思……”

“一切都听舅父吩咐。”陈海说道。

陈烈这时候才带着河西战营禽以及陈海签署的令函,到南面去接管天罡雷狱阵、乾元玄极大阵,然而再飞越秦潼山,去潼口跟董良汇合。

归宁元年十一月初七,赵无泰率部在固城塞易帜,投附新朝,堵住俞宗虎北逃的通道,俞宗虎在大阳塞抵死不降,最终被龙骧军以破竹之势碾压过去。

虎啸大营七万残卒背靠着大阳塞城墙进行了最后的抵抗,最终被潮水一般的龙骧军第四镇师将卒淹没,俞宗虎战死,赵忠、高望等人逃离大阳塞时,被俘,在大阳塞被陈海下令处死。

除赵无泰率部投降外,西园军十数万将卒,弃临和、延北等城塞,逃离燕山,往东撤离,与从河阳进入蓟阳郡东部地区的东翼联军,在玉柱山西坡会师,意图往西进逼,接应此时正计划从榆城岭突围的西翼联军主力。

这时候苗氏在派人实地看过黑山地裂的实际情形后,从凉雍尽起精兵,杀入蓟阳军,将东翼联军死死地钉在玉柱山西坡进退不得。

随后,陈海率龙骧军第三镇师、第四镇师,以及赵无泰所部、宿卫军残部降卒,共计百万兵马,从蓟阳郡借道,穿过麋鹿原,进入蓟阳、凉雍之交的斩马岭。

而此时,黄双出兵,夺下华阳守防守的秦潼山西隘口,与负责防守沥泉、潼北的阎渊所部,兵锋直接秦潼山以西地区……

如此一来,就算是联军能奋力将潼口、榆城岭一线的防御缺口撕开,但固若金汤的斩马岭也会让数百万联军主力无处可逃。

若是不投降,编入武威军、龙骧军、铁狼军,联军的唯一退路,就是一路向北,绕过茫茫瀚海,从辽阳郡重新回返燕州。

然而,即便他们能逃过诸蛮战兵的扰袭,数百万缺衣少食的联军,在绕过茫茫瀚海,长达三四万里的长程跋涉之后,还能有多少人能成功活下来?

虽然已经陷入了绝境之中,但是由于各阀阀主都算得上人杰,就算硬着头皮,也还算维持这联军的完整性,只是普通士卒这边开始军心惶惶,随着粮草的告罄,小规模的骚乱不时生。

最终在万般无奈之下,于归宁二年元月初九,在精绝都护府第一批十万军民撤入河西境内之时,屠缺、屠粟、容衍、吴恩、华勃等人进潼口城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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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章 血劫至

归宁二年元月初九,凛冽的北风席卷着鹅毛大雪向大地飘落,整个大地全部被笼罩在一片苍茫皑白之中,潼河也被冰得结结实实,覆盖在厚厚的积雪,只能隐约看到蜿蜒如龙的走游。

屠缺、容衍、吴恩等联军代表,在潼口南城门飞落下来,他的内心更是如冰窖一般寒冷。

南城门此时打开,没看到陈海的身影,没看到董良的身影,也没有看到那头万年老蛟、传言是道禅院隐脉护法的身影,仅有乐毅面容冷俊的坐在披甲赤狻兽之上,等候众人入城。

屠缺、容衍等人心里绝不是滋味,吴恩更恨不得挖地钻进去。

然而从榆城岭、斩马岭往北、往东|突围的道路已经封死,粮食也即将断绝,上百万援军则被更精锐、战斗意志更强的铁狼军钉在天柱山,三四十万蛮族精锐也差不多进入到潼口以北六百里的金蛟原;而这时6续有个别的血魔,从精绝都护军的封锁网穿出来,翻山越岭进入河西、天水郡境内,杀戮生灵,陈海所说的血魔大劫之事越确凿,这时候不要说普通将卒,相当一部分宗阀子弟都不愿意继续内耗下去,军队士气低迷得一糟糊涂,他们此时不降,又能如何?

街道两侧皆是围观热闹的武威军将卒,是他们突然反戈一击,最终将联军困在榆城岭以南,这时候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降将、降臣进城投降,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屠缺、容衍、吴恩等作为降将、降臣,这时候则恨不得拿着捂住脸。

好在进城、御骑行四五里就是守备更森严的城主府,众人的扈卫被勒令在城主府外守侯,唯有屠缺等人有资格随乐毅进城主府的公厅大殿,见陈海、董良议降。

公厅大殿垒石筑成,风格粗犷,更直接的说是粗糙,绝谈不上华美精致,四壁没有镶嵌夜明珠或光符阵等光源,而是直接插着松脂火把哔哔剥剥的燃烧着。

公厅大殿也谈不上多宽阔,二三十米见方,陈海、董良、苍遗、苗凤山、董畴、葛玄乔、苗越等人分坐长案之后,大殿进门处,还放置几张空着的长案,想来是让他们坐在那里接受质询。

“天地大劫已至,倾巢之下,将无完卵,形势之危急,也无需我向诸位再一一解释。此时黑山以西,地裂十数里,就不时有低等血魔闯出,精绝军勉强还能封锁,但地裂每时每刻都在扩大,甚至还有加的趁势,一年半载之后,极可能会扩大到百余里,甚至数百里,到时候就很难能有一支精锐战力,孤悬万里余外的大漠深处,再将血魔镇压住,不令其闯入燕州,屠戮生灵,”

陈海并无羞辱屠缺、容衍吴恩等人的意思,请众人在殿前长案后坐下,直接进入主题,

“吴宗主,不说你吴氏一族,华阳宗万千弟子,有哪一个人不是生于斯、长于斯,你难到想到他们抛弃亲族子侄,随你东逃?而我再问屠太尉、容左丞,你们有没有想法,河西武威军东逃、天水郡兵东逃、秦川武藏军东逃、龙骧军东逃,六阀逃、九藩逃,大家最终能逃到哪里去?而且血魔这种异魔,以生灵血肉为大补灵药,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最终都逃不过血魔的血盆大口。你们生于斯、长于斯,站在芸芸众生之上,接受亿万子民的供养,可曾想到,要为这片土地、要为这亿万子民承担哪么一丁点的责任?”

在陈海传檄天下,揭开血魔大劫之秘,当时屠缺等人还是不信,吴恩却派吴景林等子弟潜入大漠深处,亲眼看到黑山裂谷每天都在扩大,每天都要成百上千的血魔杀出,这一刻吴恩更是羞愧得想将头埋到长案下。

“或许你们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以为道禅院数千年秘密相守的传承,可能只是一则天大的谎言,”陈海眼瞳灼灼的盯着众人,说道,“我在这里说三点条件:其一、三十六郡侯之族,每家遣三百嫡庶子弟,即刻随我西行前往黑山地裂之处,亲眼见一见血魔大劫到底是真是假;其二、其他宗族子弟可以选择留下来与我们并肩作战,也可以选择各回其郡,但回去之后,请立即动员所有的力量,加强战备、准备抵御血魔入侵,毕竟西北域不可能将所有的血魔都封住,像巍巍太微山,也不可能挡住所有血魔的步阀,到时候更有大量的高等级血魔,从北原瀚海草源、从西南绝域荒原穿过,进入东部、南部、东北域诸郡屠戮生灵,到时候希望你们都能做好准备;其三,联军普通将卒及寒门出身的武将都要统统留下来,接受铁狼军、龙骧军、武威军的整编,太微山一线将是抵御血魔的主要战场,相信诸位也绝不会希望看到太微山、秦潼山两道防线崩溃掉,而诸位要做的,就将诸多将卒的亲族,迁入京畿、蓟阳、历川等地,接受安置……”

如果宗阀子弟不敢战,强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而血魔数量极其庞大,不可能主力被封堵在太微山以外,就不会从其他地方,往燕州腹地渗透。

即便最低等的血魔,都要比普通人族强大太多,而且以生灵血肉为食,不存在补给问题,所以燕州东部、南部诸郡,都需要做好御魔的准备,陈海将诸阀联军里的宗阀子弟都扣押在秦潼山以西,意义不大。

陈海所需要是诸阀将总数高达六百万、出身寒门的普通将卒以及中低级武将都交出来,接受龙骧军、武威军及铁狼军的整编,当然同时要将这些将卒的亲族,迁到蓟阳、历川、京畿等地安置,让他们知道太微山、秦潼山两道防线之后,就是他们的血亲之人,他们除非战死、退无可退。

除了宗阀子弟外,这六百万精锐将卒及中低级武将,才是燕州人族的精华所在。此外蓟阳、历川、京畿经历大乱,人口流损失太多,需要迁入两三千万的人口,才更有效保证物资的供应——后续西北域的御魔大军,才可能有源源不断的兵源补充进来。

签立城下之盟后,诸阀派出的主将,除了凑足三百愿意留在西北域御魔第一线的子弟交给陈海统率之外,其他编入军中为将的宗阀子弟,则6续横跨秦潼山,返回故郡,普通将卒及中低级武将,则分批进入卧龙城、横山城、潼口城,接受龙骧军、武威军、铁狼军的整编。

粮食补给,也都集中到这三城。

比起辽阳、渔阳、南湘、河济等郡的宗阀,容、熊、赵、樊、屠、周等六阀子弟,都迁到蓟阳、雁荡原,他们跟天水郡、秦川岭的吴氏、华氏等族一样,他们都不需要等到秦潼岭防线被突破了,只要太微山往东延伸到榆城岭、斩马岭的防线失守,他们的宗族就会最先面临灭顶之灾。

形势于他们而言,更没有选择。

陈海对屠、容等六阀单独开出的条件,六阀族人都必须迁入雁荡原,屠缺、容衍等人可以继续新朝担任大臣,居中协调御魔战事。

凉雍、河西、天水、秦川、蓟阳、历川,都要推行均田分封策,激励寒门及宗族庶支子弟参加御魔战事之外,陈海还要河西将太微山两翼的微江大裂谷、卧龙岭,要凉雍将天狼山天鹰谷以及斩马岭等人,让出来,让所有愿意南迁避祸的蛮族迁进来,准备一起抵御血魔。

而天机学宫及诸多天机战械的筹造工场,需要继续扩大规模。

级膛弩、暴炎重锋箭等等天机战械秘图,不仅对参加西北域战场的宗阀公开,对东部、东北部、南部的宗阀也全部公开,甚至将天机学宫这些年所培养出来的匠师,都分派到各郡去。

陈海没有再回燕京,董宁传信过来,无论是藏羌国还是西羌国,虽然都已经见到每天有成百上千血魔闯入燕州,但他们并不认为大劫真会暴到彻底无法控制的地方,其国内争议得非常的激烈,有人想撤,但有人想组织兵马,就地防御。

西羌国距离铁流岭一万两千余里,藏羌国更为遥远,精锐军队,或许只需要两三个月就能撤入河西,但两三千万老弱妇孺,想要撤入河西,这简直就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灾难。

可能在路途中就要死掉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人口,也难怪西羌国、藏羌国会怀疑撤离的意义。

另外就算这两国两三千万老弱妇孺不计伤亡的东撤,也至少需要一年甚至更久,要是这个过程中,精绝军没能将黑山裂谷堵住,绝大多数的民众还都被东撤途中,就被血魔大军追上,那东撤还有什么意义?

而依当前黑山裂谷的扩大趋势,仅靠精绝军是没有可能将血魔镇压住一年的,陈海需要亲自率一部精锐西进,到黑山将血魔镇压住,保留两**民悉数东撤,成为抵御血魔的后备力量,而不是成为血魔的口食。

陈海辞去太尉一职,由姚出云担任,黄培义、容衍担任左右丞,黄歧玮、谢觉源决意率弟子填入军中,分别出任铁狼军、武威军监使军,负责协助董氏、苗氏,防御将是西北域最为血腥的两段防线。

除了阎渊率龙骧军第一镇师守榆城岭防线,乐毅率龙骧军第四镇师守斩马岭防线,赵无泰、樊春等人分别在阎渊、乐毅他们帐前出任副将。

此外,廖云崖率龙骧军新编第五镇师,与吴澄率天水郡兵新编的第六镇师,分别进入河西、凉雍郡,部署第二道防线,姚文瑾、黄双率龙骧军第二、第三镇师驻守秦潼山,以及董畴接任中郎将的归宁军第一、第二、第三镇师在燕山、青龙峪,部署第三道防线……

葛玄乔、屠缺等人进入天机学宫担任大祭酒,负责为西北域战场源源不断的培养寒门子弟;而名不见经传、修为才勉强踏入明窍境的郭泓判,出任九卿之一的将作监丞,负责继续扩大聚泉湖淬金铁料的治炼规模,协调墨甲司及诸阀战械工场的生产。

在元月底,将诸多事务部署妥当之后,陈海除了集结诸阀嫡庶子弟,还从铁崖部、龙骧军、河西征调精锐兵马,共凑足三万精锐,踏入增援黑山的茫茫征途。

为保证西羌、藏羌两国近三千万军民能撤入河西,他需要在黑山将血魔镇压住一年,这次踏入征途,谁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

然而,除了苍遗、鹤真人外,吴蒙、周钧、韩文当、齐寒江、苏原、周景元、沈坤、冉虎、苗子晋、屠子骥、吴景林、屠重锦,皆随陈海踏入茫茫征途。

而在他们之前,陈烈、陈隽等人,已经先一步率大批太微宗子弟赶往鹿城,协助董宁将大量的军民分批东撤……

*********************

精绝都护府推行军府制,一经动员,几乎所有军民都以最快的度行动起来,分批撤离了这片丰饶的土地。

大量的淬金砂矿,来不及冶炼,进行补步的富集之后,就装箱装袋,也分批随军民一起东撤,次序显得井井有条——此次在河西到鹿城之间,精绝都护府也依托河源绿洲,这些年来建造了五十余座大小驿站,这也保证上百万军民能以最快的度东撤。

然而西羌国以及更西边的藏羌国,此时还仅有少量的军民东撤,绝大多数人以为形势不会恶劣到那一步,董宁只能邀请这两国王公贵戚,亲眼到黑山看看裂谷一天天扩张的景象。

此时的白石滩内,魔渊裂谷已经扩张到了十数里的范围,精绝军在外围修筑了五座军营,确保将绝大多数从魔渊裂谷闯进来的血魔镇压住,但偶尔也有会些漏网之余,逃入茫茫大漠深处。

每过四个时辰,就会有其中一个兵营吹响号角,重盔重甲的悍卒从兵营中开出,去替换掉守护在白石滩口的袍泽。

两个大队正在交换驻防之时,天域通道中突然一阵血雾涌动,这次竟然有两百多头罗刹血魔,嘶吼着从妖异的魔渊血雾中走了出来。

此时早有监视着魔渊的哨兵吹响号角,号角声在大裂谷中回荡着,分外的凄凉雄壮。

将卒同时停止了换防动作,有条不紊地开始调整阵型,迎了上去。

走在最前方的将卒,都扛着丈余高的淬金重盾,他们敲打着盾牌,高喊着号子,将重盾狠狠地插在坚硬的地面之上。

这些罗刹血魔闯出魔渊,无一例外都带着伤,对它们来讲,进食无异于是恢复伤势最好的办法。

这么多的香甜血肉摆在它们面前,让它们简直都要疯了。

失去了理智的罗刹血魔迅飞奔,不成阵型地向三千步外的甲卒防线冲去。

近了近了,联军的指挥官心里默数着,终于等罗刹血魔临到阵前两三百步的时候,大吼道:“拉索!”

十数铁链钢索猛然从黄沙深处崩直起来,正在狂奔中的罗刹血魔冷不防吃了这一下,顿时纷纷栽倒在地,这时候数百名持矛甲卒,从盾墙后快杀去,将锋刃凛冽的淬金破锋矛,朝罗刹血魔怒刺过去……

罗刹血魔的生命力太顽强了,即便精绝军将卒操训有素,用中级淬金铁所铸利刃,也能刺穿低级血魔的鳞皮,但还是让数头血魔挣扎着扑入矛阵,在其锋利的爪牙下,顿时就有十数将卒被杀得肢残骨断、肚破肠流。

韩庆元冷面无情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是微叹:不要说西羌国、藏羌国了,就是精绝都护军的上百万军民完全撤出,还需要两个月时间,现在每次都要上百甚至两三百血魔从魔渊闯出,偶尔甚至表现得还极有组织性,韩庆元都怀疑仅凭他所率的四万兵马,能不能再镇守两个月。

这时候一声鹰啸传来,韩庆元疑惑的看鹰啸方向看过,远远看到陈海与数人负手站在数头灵禽后背上,正这边飞来……

第五百九十一章 血雾魔渊(一)

十几头巨大的灵禽在天空盘旋了一圈,陈海站在苍翼灵鹰,看着除了有十数头未死血魔杀入精绝军的长矛甲卒阵列之中,神识还隐约探察到有更多的血魔,藏在魔渊血雾之中,没有冲出来,显然是借助之前那些闻血肉气息、疯狂杀出来的杂魔观察这边的防御情况。

从一年前黑山大震白石滩有血雾涌出以来,地裂也从最初的泉眼大小扩大到此时十数里长、三四里宽的魔渊,陈海没想到在这一刻,血云帝国的前哨魔兵,也终于通过魔渊,进入燕州了。

由于血雾能遮蔽神识,陈海也只能隐约察觉到魔渊内部有不少魔物没有杀出来,但无法判断具体的数量。

由于血云帝国的前哨魔兵,更具智慧,显然不会再盲目分散的从血雾中冲出来,给精绝军分而击杀的机会;要是精绝军没有防备,让血云帝国的前哨魔兵在魔渊深处聚集足够的数量后一举冲出来,驻守白石滩的精绝军将面临灭顶之灾。

大队援兵,由吴蒙、沈坤、葛同、冉虎、韩文当等人统率着正穿越大漠,即便诸宗凑出三四万头青狡马,但还穿越上万里的茫茫大漠,也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陈海他们先赶到黑山看这边的形势,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鹿城,跟董宁见上一面。

这时候陈海、苍遗、鹤真人停在半空中没有动手,随陈海他们先行的齐寒江、屠子骥、屠重锦等人,则各操玄兵飞身而下,向冲入精绝军阵中的罗刹血魔杀去。

由于这十几头罗刹已经扑入己方战阵中,齐寒江、屠子骥、屠重锦他们不敢随意动用术法攻击,就执持战戟、灵剑,直接贴身过去,各自劈向一头正在肆虐的罗刹血魔。

虽然在血云荒地中陈海曾猎杀过无数头罗刹血魔,但他还是次看人族近身肉搏罗刹血魔。

罗刹血魔皮厚肉坚,齐寒江挑中的那头,差不多快有武卫级的战力,齐寒江一戟劈下,并没有将直接劈为两段,只是将其重重的劈翻在地。

齐寒江也只是微微楞了一下,紧接着肩膀一耸,吐气开声,摧动真元,将裂天战戟斩出一道煞芒,朝正要挣扎着站起的罗刹血魔头上重重劈去,只听到一声闷响在嘶吼、惨呼中响起,那罗刹血魔的坚硬头颅竟然硬生生被齐寒江劈开。

这时候屠子骥、屠重锦也都跟罗刹血魔交上了手,精绝军将卒退到外围,将场地空出来,方便他们挥,场中一时间剑气纵横,罡风阵阵,眨眼间就将剩余不多的罗刹血魔给全部解决掉。

这些只是一些没有灵智的低等杂魔,解决起来到底容易一些。

齐寒江满身的血污,看陈海、苍遗、鹤真人飞来,邀功的说道:“这些劳什子玩意儿还真是抗揍,若非我们人多,真就不好收拾了。”

屠子骥和屠重锦虽然解决这些杂魔很轻易,但因为知道早期闯进来只是战力最弱的杂魔,就已经要比人族通玄境弟子强出一截,还特别皮坚肉厚,他们来到陈海身旁,心有余悸地说:“这就是罗刹血魔,难道将来真的会有上千万这种血魔入侵燕州吗?”

陈海呶了呶嘴,指着已经扩张到十几里方圆的魔渊,说道:“这魔渊是连接血云荒地的天域通道,刚出现的时候仅仅是有血雾涌出的泉眼,当地人还将称为血雾泉,短短一年多时间,就已经扩张到十数里长、三四里宽、深不见底的血雾魔渊了。”

屠子骥看了看不远处血雾缭绕的魔渊,神识根本延伸不进去,头皮一阵麻。

训练有素的精绝军迅开始收拢战场,将阵亡的袍泽收回后方妥善安葬,同时间罗刹血魔的残尸拖回去,罗刹血魔的鳞甲坚韧无比,若是处理过后,就是一件相当不错的战甲,从开战到至今,精绝军已经攒了近千套了。

“主公,你们可算来了。”韩庆元率领诸将,兴奋的赶过来参见陈海。

陈海转身望去,见韩庆元虽然一脸风霜,但是行动之间,那股坚毅的气势仍然存在,想想五年前那个桀骜不驯的大马贼今时却成了御魔中坚,他心里也是一阵唏嘘。

闲话了几句,韩庆元就要带陈海几人回后方军营先去歇息。

陈海极目向西北处望去,淡淡地说:“马上就有客人来了,我们还是先等上一等吧。”

说话之间,精绝军已经完成了换防动作,一万精绝军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后方撤去,虽然四个时辰的高度紧张已经让他们有些精疲力竭,但行进过程中整齐划一的动作,证明了他们如果有了突状况,还能迅整装赶往前线。

韩庆元此时跟苍遗、鹤真人、齐寒江、屠子骥、屠重锦等人分别见礼,齐寒江好奇地问韩庆元:“老韩,后阵之中明明备有大量重膛弩,你为何还要让儿郎们上前拼命?”

没等韩庆元回答,陈海说道:“这是我要求的。即便拥有重膛弩这样的战械利器,但总需要将卒有面对血魔而战的勇气才行。现在从魔渊闯出来的都还是杂魔,要是这些杂魔都要依赖于重膛弩,等训练有素的魔兵、魔将从魔渊里闯出来,还要如何应对?”

陈海话题一转问韩庆元:“这用钢索来限制罗刹血魔,是你们想出来的主意么?”

韩庆元点了点头,说说:“目前只是小股的罗刹血魔进犯,用这种方法还能应付,但就怕成千上万的罗刹血魔,组成阵型冲锋出来,就不能用这种办法取巧了。”

屠子骥、屠重锦等人嘴唇嗫嚅了几下,想到成千上万的罗刹血魔,如人族一般有意识的排成阵型冲锋,脸色都是有些惨然。

陈海跟韩庆元说道:“我看你们临战之时,士卒主要还依赖重锋矛攒刺,但罗刹血魔皮厚肉坚、生命力要比寻常妖兽更强大,更有任性,便是刺中要害,也很难让它们骤然间丧去战斗力,军中还需要多配备杖锤等钝器,这样才能更好地抑制罗刹血魔的冲击……”

陈海将自己对罗刹血魔的理解给韩庆元一一解释,很快远处已经隐约有阵阵厉鸣声传来了,举目望去,十几个隐隐约约的黑点在碧空之中飞快地向这边赶来。

又过了盏茶时分,这群灵禽才赶到了白石滩,当头的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黑蛟,黑蛟之上,乃是依旧不可一世的妖殿神大弟子岳奕然;往后一点,则是董宁和陈烈、叶氏国主叶青麟等人,骑乘着青鳞雷鹰等灵禽赶来汇合。

远远看着董宁绝世姿容,陈海心里一阵激荡。

董宁心甘情愿孤悬燕州之外,在大漠深处组织起最早的御魔战力,要不是她及韩庆元、丁爽等人努力,罗刹血魔早已经分散闯入金燕诸州的腹地。

而燕州诸宗阀早一步确认魔劫消息,就只会在各自的族地步步为营,哪里会将数百万精锐战兵集结西北域,形成今日的防御布局?

他和董宁相别数年,神魂也只能偶尔潜血云荒地,聊慰相思之苦。

临近了白石滩之后,董宁等人纷纷化虹落了下来。

董宁远远看到在白石滩上长身而立的陈海,美眸亮。

她早知道陈海要率众前来金州驰援,却没料到这冤家来的如此之快,只是尽管她胸臆间有万般柔情想对陈海倾诉,但是当着这么多人,葱玉般的小手紧紧握住自己的长袖衫子。

陈海和董宁目光一个交错,虽然谁都没有说些什么,但是那浅浅的一笑,都如春风一般荡漾。

西羌国主叶青麟把两人的样子看在眼中,心中默默骂了句奸夫淫妇,表面上却还是对魔劫的担忧。

其实众人在百里外已经能看到魔渊的轮廓了,从大漠各地赶来的道丹强者,修为都不弱,能分明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灭绝一切的血腥气息,不需要陈海多说什么,就已经有些心惊胆战了。

陈海和众人一一见礼,看到妖神殿大弟子岳奕然站在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壮汉身后,疑惑地揖礼道:“这位前辈是?”

董宁解释道:“这位乃是妖神殿掌教,御龙子周南周前辈。”

陈海还以为御龙子周南跟葛玄乔等人一样长得仙风道骨呢,长相没想到比齐寒江、韩文当都要粗鲁。

第五百九十二章 血雾魔渊(二)

苗明成、岳栾然等妖神殿的长老、嫡传弟子,皆风度翩翩、气宇轩昂,未曾想妖神殿掌教真人周南却是个相貌粗犷的大汉,几乎与铁鲲一般高矮,身穿兽皮衣衫,贲实的肌肉蕴藏着无尽的力量,腰带上系着一个古朴的黄铜小铃,看上去平淡无奇,却沉淀岁月特定的苍郁气息,想必是一件古宝。

周南与其说是修行有成的一教之尊,还不如说是修炼武道的一员蛮勇?

陈海怀疑单纯以肉身气力,周南可能都不在他之下,心想妖神殿或许另有一脉炼体传承,揖礼道:“陈海见过周真人。”

听陈海过来见礼,周南瞪着眼睛,说道:“原来你就是奕然所说的黑山箭魔,竟然短短几年也修成道丹了。我听说你在翰海收伏过一头万年老蛟,这次有没有带来,让我开开眼界?”

道禅院隐脉护法乃修行数千年的妖蛟一事,早就通过商队等渠道传遍整个大6。只是有些消息在凡夫俗子嘴边口口相传,以讹传讹,周南等人则以为苍遗乃是陈海收伏的灵兽。

他沉浸在御兽之道两百年有余,听到有这种不世出的妖兽,自然欣喜,想要长长见识。

陈海听周南说得如此直接粗鲁,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苍遗乃我同门师兄,哪有收伏不收伏的说法,周真人怕是听岔了吧?”

周南仰天哈哈大笑道:“我只是想看看而已,又没有强抢之心,你怕作什么?”

他话音刚刚落地,就见到陈海身旁的一个青袍老者冷哼一声,接着一股仿佛亘古就存在的晦涩气息直接往他的识海侵凌传来,这一刻周南恍如面临深山大泽一般,恍惚间,直觉眼前老袍老者仿若一头张牙舞爪、亟待择人而噬的恶龙,要朝他吞噬过来。

神魂激荡,道心失守,周南腰带处的黄铜小铃骤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铃声仿佛九天梵音,令周南道心固定,也令众人神魂皆是一荡,顿生世界撕裂的幻觉,待摆脱铃音的影响,都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周南化作一道黑影掠到千余步之外。

周南落地之时,腰带上的黄铜小铃已经操在手中,就要将在空中盘旋不止的黑蛟。

黑蛟受黄铜小铃召唤,神魂受铃音刺痛,妖瞳凶焰大涨,咆哮怒吼着就要张牙舞爪往青袍老头顶头抓来。

青袍老头却是抬头看了一眼,却不知道为何,这头黑蛟的咆哮怒吼顿时转为呜咽呻吟,在半空扭曲挣扎着,竟然不敢俯冲下来。

岳奕然和苗明成不知所以然,这时候周南却是已经明白,这青袍老年就是传说中那头万年老蛟所化,而仅凭刚才一瞬所露出的气息,周南也知道眼前这老蛟的修为,并不能拿普通妖兽衡量,实力实远在他之前,讪笑着回来谢罪:“周南偏安大金山一隅,真是坐井观天,不识前辈真面目,还请前辈见谅。”

今日受董宁之邀,赶到魔渊一探究竟的,皆是妖神殿及金州诸羌部族的核心人物,近一半都修成道丹,刚才没有注意到苍遗的存在,而这时候苍遗虽然还是将气息收敛起来,但众人定睛苍遗,却完全看不透苍遗的深浅,也知道眼前这位是天榜道胎级的强悍存在,都纷纷给苍遗施礼。

苍遗冷冷一哼,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停留在半空、对他还深怀畏惧的黑蛟,跟周南冷然说道:“你那八音金铃,御兽之时,刺激侍兽神魂,虽然能使其战力激增,但用多了终究会伤侍兽神魂——而你御兽一脉,弟子神魂与侍兽神魂形成羁绊,侍兽神魂受损,弟子修为就能精进了吗?”

益天帝西征一战,妖神殿天榜强者悉数殒落,即便频繁使用八音金铃是有负作面,周南接掌妖神殿二十余年来,一心只想着极尽一切力量,壮大妖神殿的力量,有些负作用又能如何?

不过,苍遗的教训,周南也只能听着。

陈海笑着问周南:“周掌教,我道禅院一脉传承万年,还是有些底蕴的吧?”

陈海让董宁将周南、叶青麟、岳奕然等妖神殿及诸羌一族的有数人物邀请过来,是有用意的,这时候请众人往血雾魔渊的边缘走去,说道:

“诸位来晚了一步,刚才有二三百头低级血魔从血雾中冲出,但已经被我精绝军全部收拾干净了。”

刚才离得虽远,但诸人还是隐约看到精绝军将卒收拾血魔尸骸的情形,叶青麟说道:“血魔之劫确实不假,我们之前也派弟子过来确认过了,精绝军需要援助,我西羌一族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然而过去一年多时间,从异界闯入的血魔虽然累积也有数千,但都被精绝军拦截于黑山以西,似乎远没有诸羌举族东迁的地步吧?”

陈海说道:“血雾虽然能阻隔神识探查,但诸位大多拥有道丹境的修为,神识还能勉强往血雾里延伸千余步,稍稍感知魔渊内部的情形,便知道精绝都护府劝诸羌东迁有没有危言耸听?”

叶青麟听陈海左一个我精绝军,右一个我精绝都护府,心中不屑,见身旁众人都运起神识,然而他差半步才踏入道丹,神识只能勉强突破薄薄的一层血雾,根本无法深入,探来探去也不知道魔渊内部是什么情形,也就作罢。

过了好一阵,周南、苗明成等人回过神来,对视了几眼,都是一脸惊骇,他们虽然往血雾里探查的距离也极有限,但他们明显能感觉到眼前的血雾魔渊绝非普通因地震而形成的裂谷,血雾深处充满令神魂极压抑的魔焰气息,而且他们还能明显的感知到血雾深处有什么在窥视着他们。

精绝军在白石滩所击杀的魔物,绝非这段时间从异域进入燕州的全部,更多、更强的大群魔物就潜伏在魔渊之中。

这时候众人不再多言,在韩庆元的引领之下,御空往一处大营飞去。

周南看着下方的大地,指着下方滚滚血雾怅然道:“初时我们还以为精绝夫人传信有夸大之辞,现在才知道,血雾魔渊远世人所想象,或真是这域天地的灭顶大劫……”

说话间,众人落在营寨门口,陈海侧着身子,请大家到中军大帐那边落座商议事,边走边解释道:

“苍遗师兄不入血雾魔渊之中,也只能探察到魔渊四五千米深的样子,还远远窥不到魔渊之底。然而就在从地面往下四五千米,此时已经就有不少魔兵聚集,它们更有智慧、更有组织,没有像其他只知猎食血肉的杂魔闯出来,想来它们的意图应该是要等到积蓄足够多的实力之后,一同杀出血雾魔渊,令我们防不能防。所以我这次过来,不能再纯粹的在外围固守防线。那样的话,魔渊里的魔兵可能只需要三五个月,就有可能聚集足够强的实力,一举将我们的防线撕开。我这次率领四万精锐过来,但兵力还是不够,需要从妖神族、诸羌以及精绝军抽调精锐,进入魔渊猎杀魔物,这样才能拖延魔劫的暴,给诸羌军民争取更多的时间。”

说完之后,陈海目光炯炯地盯着场中几人。

周南等人陷入沉思,叶青麟问道:“既然陈侯与道禅院为大劫之事筹谋这么久,此时也掌握燕州的大局,为何不将燕州的数百万大军统统拉到黑山,将这血雾魔渊牢牢镇压住,总也好过数千万的黎民百姓流徙万里、死伤惨重要好吧?”

陈海耐着性子解释道:“血雾魔渊此时仅有十数里宽,调来百万兵马以及诸多大阵,是能镇压住血魔闯出,但关键是这血雾魔渊还在不断的扩大,上一次血魔大劫,魔渊的南端足足延伸到平卢大绿洲的边缘,南北长近两千里才最终成形,试问叶国主,需要多少兵马,才能将南北长近两千里的魔渊完全镇压住?”

“既然陈侯说要抽调精锐进入魔渊,那我们明天能否先进入魔渊一探虚实?”周南蹙着眉头,说道,“说实话,诸羌部族数千万凡民,要横越茫茫大漠迁入燕州,途中不知道要死几百、几千万人,在不能完全确认魔劫的规模、暴时间之前,我们实难下这样的决心!”

陈海点点头,他也有此意,总需要让叶青麟等人看清楚血淋淋的现实之后,才能促使他们痛下决心,而不是叽叽歪歪在那里打什么小心思。

第五百九十三章 血雾魔渊(三)

“眼下从血雾魔渊中闯出的都是些低级杂魔,但血云荒域已有前哨魔兵进入魔渊,说不定已有高级魔将潜伏进来,大家还是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明天千万莫要掉以轻心……”

陈海不会将宁海城的秘密公开出去,这个秘密还仅限屈指可数的几人知道,但血云魔国的基本情况,陈海还是要详尽的说给周南、苗明成、岳栾然、叶青麟等人知道,除了明天探索魔渊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未来在诸羌部族东撤途中以及将来在太微山一线组织防御,都要更有针对性,才能事半功倍。

虽然绝大多数的杂魔、低等级的魔兵,都长得跟异形似的,主要是依仗能裂金石的利爪、堪比战甲的血鳞近身搏杀,但高等级的魔将、魔帅,形态就大相径庭了,有腋生血翼的翼魔,有六足踞地的六足巨魔,有蛟龙体形的龙魔。

这些高等级的魔将、魔帅,除了天赋神通外,甚至掌握着比燕州宗门层次更高、更严密的术法神通。

暴炎重锋箭中所炼入的炽焰神火禁制,却是要比燕州的阵法禁制厉害太多。

此外,这两年间血云荒地起了非常大的变化,以建造往生骨塔为契机,血云魔国的组织力变得更强,已经有大规模铸造兵甲、建造大型魔阵的能力,也未必没有可能在魔渊内部建造大型的魔阵。

明日之行,关系到诸人的身家性命之时,众人自然不会有所怠慢,都仔细研究起来,间或有什么疑问,陈海也耐心的一一解答,一直到红日西斜时分,众人才忧心忡忡地散去。

在此期间,前方阵线上的号角又响起了一次,这让众人更加忧心了。

毕竟在精绝军之前给出的情报中,罗刹血魔前两个月每日只出现一次,而他们这一次才在这边待了三四个时辰,就已经有两波罗刹血魔来袭,这意味着往后血魔进入魔渊的频率会越来越高,数量也会越来越多。

陈海目送几人离帐而去,转过身来,看到董宁一双妙目正莹莹地看着自己,心中登时一暖。苍遗等人相视一笑,也都告辞离去。

陈海牵过董宁的手,说道:“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董宁美眸就这么盈盈看着陈海,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

情至深处,谁不渴望朝夕相处、灵肉交融,但这些年来除了在卧龙岭匆匆一见,更多的仅仅是神魂潜入血云荒地交流,怎能慰得了相思之苦?

然而这些年陈海辗转诸大势力间,创立龙骧军,又北上瀚海,未雨绸缪,暗地里扶持蛮部,进入京畿,巧手翻云,费尽心思,才有今日之局面、气象,要说辛苦,天下谁能及得上陈海辛苦,看到两鬓竟然都有少许霜了。

陈海看董宁就这样看着自己,缓步走上前去,捏了捏董宁吹弹可破的脸颊,一双猿臂轻轻环住佳人的柳腰。

董宁轻轻推了陈海一下,向帐外瞥了一眼,意思指中军帐中,怎能如此轻薄?

陈海丝毫不理,看着董宁因为羞赧而变的分红的脸颊,弯下腰去附在她耳边柔声说:“这里金戈铁马,不适合如花解语,并不代表……”他双臂蓦然收紧,下一刻,两人就出现在万丈高空之上,“并不代表其他地方不行啊!”

苍遗与鹤婆婆看到一道遁光从中军大帐中冲天而起,隐约间还有董宁那银铃般的惊呼声,都笑着摇了摇头。

此时才赶到白石滩的陈隽和陈烈,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也都相视一笑,暂时不去打扰陈海、董宁相聚。

遁光划破夜空,掠过精绝军气势俨然的阵线,掠过仍然在蠕动扩张的血雾魔渊,最后停留在黑山当初现上古岩画遗迹的石窟之前。

飞行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董宁被陈海一路搂抱着,感受着陈海浓厚的男儿气息,如痴如醉,落地之后,双手依然紧紧抱着陈海粗壮给她无限安慰的熊腰,不肯松开。

陈海左右看了一下,右手虚抓,一块数丈方圆的巨石悄无声息的凌空而来,他骈指如刀,横划一下,无形的劲风将那巨石削的平滑如镜,这才坐下去,将董宁放在自己腿上。

董宁刚开始见到陈海的时候,仿佛有无数话向对陈海倾诉,但此时静下心来,反倒什么都不想说了。

“还真是奇怪!”董宁愉快地想着,只是将自己偎依在陈海怀中,静静地感受着陈海心脏在澎湃地跳动,向往而感慨的说道,“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没有什么血魔大劫,没有什么争名夺利。”

想到这里,董宁心情又有点黯然,因为她知道过了今夜,陈海每一次率部进入魔渊清剿前哨魔兵,随时都会经历生死之战,随时都有可能天人相隔;更不要说等魔渊彻底无法压制,血魔大劫全面暴,到时候更不知道会死上几百万、几千万人才够。

夜凉如水,皎洁的月光洒向这一对几经周折的璧人。

过了好一会儿,董宁轻轻地挣扎了一下,一抬头,正好看到陈海亮晶晶的眸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这时她再也没有任何羞涩之情,大胆地回望过去。

陈海看着怀中的董宁,一时间也情动了起来,不自禁地向前凑去。

一阵风起,打天边来了一片薄云,遮住了害羞的明月。

双唇只是相接了几息,董宁却仿佛觉得过去了万年一般,以她道丹境的修为,此时竟然都憋不住,要喘息起来。

“这就是男女之间灵肉之欢吗?”董宁神魂直欲到荡到九霄云天之上,一双手抱陈海抱得更紧了。

董宁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陈海自然不会就在这荒郊野外唐突佳人,过了良久,便轻轻地分开。

董宁都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担心的说道:“我们两人跑出来这么久,白石滩那里要是生变故,苍遗师兄、周宗主、叶国主他们怕是会焦急。”

陈海揽着董宁纤盈的腰肢,笑着说道:“这里离白石滩并不算远,就算出了紧急状况也能很快赶回去。再说了苍遗师兄在白石滩坐镇,这时候能出什么岔子?”

董宁说道:“明天我想跟你一起进魔渊。”

陈海安慰董宁说道:“姚老根、赤源他们已经率宁海城势力投靠血云魔国,但还没有机会进入血云魔国的核心,魔国在血雾魔渊中的前哨部署,暂时还搞不清楚,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问题不会太大,但你还是要留在外面坐镇——现在你是精绝军的主帅,哪有主帅充当先锋,进前阵厮杀的?”

“要是有魔将潜伏在魔渊之中,怎么办?你们一定要小心啊。”董宁知道她没有办法任性的跟陈海一起进入魔渊,但犹担心魔渊深处有太多未知的凶险。

“高等级魔物进入燕州,此时还要受天地法则的反噬,即便有魔将已经过来,此时应该潜入魔渊深处养伤,正好是猎杀它们的良机。”陈海微微一笑,说道。

两人又纠缠了好一会儿,陈海神识一动,抬起头来,向西北营地方望去。

在他的神识之中,两百里外,有数百气息极强的战兽正在一路奔腾,往精绝军白石滩大营而去。

董宁虽然得陈海送来的蕴道天丹也踏入道丹境,但神魂上的修为还是要差陈海太远,神识顶天只能延伸到百里之外,这时候见陈海蹙眉警觉的站起来,一阵诧异,再听陈海解释缘由,嫣然笑道:“应该是周真人的兽群,他平日里兽不离身,今日赶时间,乘岳奕然的黑蛟一起过来。他的兽群大都不能飞行,就在后面跟着,仔细算算时间,现在正好赶到。”

陈海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他和董宁就要回去一趟了,一方面是为了礼貌,一方面他现在也的确需要妖神殿的帮助。

二人又静静相拥了一会儿,董宁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这才随陈海一同化虹而去。

第五百九十四章 血雾魔渊(四)

要是将那阴邪、湿寒的腐蚀性血雾驱除掉,血雾魔渊看着就像一座深不见底的裂谷,边缘皆是犬牙差互的黑色岩石。

然而随着每一次大震,裂谷四周的悬崖峭壁,大片大片的崩落,然而崩落的乱石却始终都不能将谷底填满,似乎在魔渊的底尽头,是能吞噬一切的无底洞一般。

无尽血雾从魔渊深处涌出,大漠凛冽的狂风竟然都吹不散,仿佛血雾笼罩的区域,与茫茫大漠并不位于同一空间之中;而为了稳妥起见,陈海等到新一次大震过后,裂谷继续往四周扩大里许之后,才带着百余人真正踏入血雾魔渊。

血雾带有强烈的腐蚀性,也只能高等级的灵兽,其鳞皮极其老韧,才能踏入血雾之中,普通将卒沾染上血雾片晌,就会蜕皮红痒,时间再久些,血雾侵蚀入骨肉之中,就会很快腐蚀脓肿,有性命之忧。

事实上即便是鳞皮老韧的灵兽,也没有办法在血雾里长时间的滞留,毕竟长时间积累的腐蚀伤害,还是能蚀透堪比高级战甲的鳞皮。

陈海他们这一次,除了苍遗以及周南、苗明成、岳栾然、陈烈、陈隽、屠重锦等道丹境强者外,屠子骥、齐寒江、冉虎等人及妖神殿、诸羌部族的精英子弟,都有灵甲护身。

当然,灵甲护体是强,但随时随地都会消耗自身的真元法力。

进入魔渊谁也不知道会生什么,也不知道魔渊深处有没有战力强悍的魔将潜伏,所以大家一开始都还是用防御道符护身,抵挡血雾的侵蚀。

一张黄级防御道符形成灵罩,在血雾里差不多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大家都携百余黄级防御道符在身上。

虽然黄级防御道符炼制较为容易,但百余人的小队兵马,探索一次魔渊,就要消耗几千、上万枚黄级道符,消耗可以说得上惊人。

这也是之前韩庆元没有组织人手去探察魔渊的关键原因。

能不能凑出百余辟灵境以上的精英弟子还是其次,要不能将整个燕州的力量聚集起来,仅靠一两家宗阀或宗门的势力,怎么扛得住如此恐怖的消耗?

陈海踏入血雾之中,没有立即用防御道符,将血雾挡在身体之外,直接以肌肤去接触血雾,直觉这血色浓雾,要比普通的雾气更加粘稠、湿重,进入其中,只能看清楚四周三四百步的距离,而神识想要往外延伸,直觉异常晦涩,神识感知要比外面迟钝百倍都不止,要有强悍的魔物,知道收敛气息,潜入百步距离之内,都未必能觉察到。

往血雾深处走了两三千步,才到魔渊的边缘,犬牙差互的岩石极其崎岖的斜向下延伸。

这地形与其说是裂谷,不如说是无底深渊,陈海他们曲曲折折的往下走了十数里,地底魔渊更加开阔,南北向差不多扩大到二十里多样子,血雾也更加粘稠,腐蚀性也更强,触鼻腥臭,吸入口鼻,对五脏六肺的侵蚀更强,以陈海的修为,都稍有晕吐之感。

陈海正要安排人手,分头往两侧探索,这时候心神一凛,随后就见一道模糊的黑影,携带极强的劲风从左翼猛过去。

一头武卒级的罗刹血魔,在陈海面前算不得什么,抬手举起裂天战戟,就将这头想偷袭他的罗刹血魔斩成两截。

苍遗随后拍出一掌,劲气鼓荡,将左右两三千步内的血雾都直接拍散掉,陈海赫然看到左翼一座像石厅里的巨大洞穴里,竟然有二三百头血魔蹲踞而立。

血红的魔瞳、尖锐的獠牙、利爪,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以及它们微微躬起的魔躯、像枯藤激起的鳞筋,像噬人的野兽一般随时都能暴起杀出,然而这一刻它们却能悄无声息的潜伏在一侧的洞穴里,要不是苍遗随手一掌拍散血雾,陈海他们将毫无察觉的错过。

这一切无疑说明这二百头血魔就是血云魔国的精锐前哨。

自从血云帝国建立之后,魔兵魔将内部就禁止相互残杀,除了猎杀杂魔为食外,平日更多是搜集血云荒地漫天遍地生长的苔藓、蕨草为食,这对嗜好血肉的罗刹血魔,犹如酷刑一般。

这一刻行踪既然被现,这些前哨魔兵也顿时都沸腾起来,猛扑前眼前这些鲜美的肉食。

覆盖着鳞甲的巨足狠狠蹬地,虽然它们能感觉到陈海是比它们更恐怖的存在,但对血肉的渴望以及它们天生的疯狂魔性,让它们眼中再无他物。

周南、苗明成、岳奕然等人看到这一幕,皆脸色大变。

令他们心惊的不是眼前二三百头魔物有多厉害,他们之前心存侥幸,内心深处或多或少都认为陈海在夸大其辞,这时候看到一侧的洞穴里竟然有二三百头魔物悄无声息的潜伏,看到这些魔物甚至有着比人族将卒更严密的组织性、纪律性,如何令他们不心惊胆颤?

眼前这一切,无疑证实陈海所言,没有半点虚夸之辞,证实血魔大劫要比他们之前想象的更暴烈、更惨烈、更惨绝人寰。

不需要陈海出手,屠子骥、齐寒江等人,手持战戟、祭起灵剑,往前杀出,一时间剑气、戟芒纵横,几乎将千步之内的空间都撕裂,将二百多头魔兵完全笼罩住。

虽然血云帝国的前哨魔兵,是精挑细选的精锐,但终究是低级魔族,而此次随陈海进入血雾魔渊的百余人,修为最弱也都有辟灵境中期水准,又岂是这些低等魔物能敌?

陈海、苍遗、周南等人都没有出手,二百多头魔兵半盏茶不到,就被杀得残肢残骸洒落一地,最后仅有少数魔兵见识不对,逃入血雾魔渊的深处。

血雾阻挡视野,能阻隔神识的探察,但是隔绝不了声音。

众人听着魔渊深处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撕咬之声,还伴随着血雾涌动的隐隐嘶啸,直觉这血雾魔渊有如地狱一般。

这时候随周南进入魔渊的一头通体黑的巨狼,张口想从罗刹血魔的尸体上撕咬下一块肉尝尝,周南眉头一皱,腰间的八音金铃抖了一下,凝聚出一道赤红色的影鞭,劈头盖脸抽了过去,抽得那巨狼在地上呜鸣不止夹着尾巴,退回到周南的身边。

陈海皱了皱眉头,心想幸好青狼妖郎天江这次没有一起到大漠来,要不知道看到同族被周南这么欺负,指不定要跟周南大打出手了。

齐寒江这次厮杀得特别痛快,走到回陈海身边,哈哈大笑道:“之前跟主公你北上尧山,南下京畿,都没有捞到什么仗好打,早知道黑山有这么多魔物,我早就过来了。”

陈海盯住齐寒江打量起来。

齐寒江让陈海盯得心里毛,心虚的问道:“爷,怎么了,我这段时间可没有做什么犯忌讳的事情啊?”

陈海与陈烈、陈隽对望一眼,这时候确认齐寒江所穿着血魔鳞甲,对抵御血雾的侵蚀,确实是有作用的。

韩庆元他们之前就已经围杀上千头杂魔,将杂魔鳞皮剥下来制造铠甲,称之为血魔甲,也推测血魔甲只要密闭性做得好,就能抵挡血雾的侵蚀,只是韩庆元他们之前,无法凑出足够多、足够强的精锐,进入血雾魔渊测试血魔甲的性能。

陈海他们这次进入血雾魔渊,特地让齐寒江他们穿上十数多血魔甲。

他们进入魔渊深处已经有两个时辰,齐寒江他们身上所穿的血魔甲,仅有细微的软化现象,可见韩庆元此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们现在将这么多的强者聚集起来,自然不怕小股魔兵的侵袭,然而诸羌部族一旦要组织大规模的军民东迁,周南、叶青麟、苗明成都要赶回去各司其职,然而陈海之后还要不断的组织精锐战力进入魔渊,清剿零散进入魔渊的魔兵魔将,以便能将魔劫彻底暴的时间拖延到一年之后。

纯粹用防御道符护体,消耗太恐怖,这些用杂魔鳞皮所制的血魔甲,防护力谈不上多强,却能抵挡血雾的侵蚀,实际上为龙骧军精锐战力,大规模进入魔渊作战,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叶青麟看着满地的残骸断骨、血肉淋漓,心头也是不寒而栗,说道:“既然已经确认陈侯所言确凿无疑,那我们是不是先退回去安排诸羌子民东迁之事,魔渊深处的清剿工作,还是交给军队进行?”

周南摇了摇头,说道说道:“血雾魔渊到底有多威胁,还没有探察清楚,贸然就派应变能力不足的整队兵马进入,一旦生突状况,伤亡就很难控制——我等还是继续往深入探察,尽可能将魔渊探查得越清楚,也有利于后续的清剿……”

陈海这时候才知道周南看似粗鲁,行事却极缜密,也无惧危险。

第五百九十五章 血雾魔渊(五)

众人携带的道符能支撑一天一夜的时间,此时计议一定,就不再耽搁,继续往更深处探去。

周南、苗明成以及妖神殿的弟子将各自的侍兽驱赶到前方,他们与侍兽神魂相通,能感知到侍兽所见、所闻、所感知的一切,而众人稍稍落后一些,在紧密阵形往前一步步探索。

一路上,又遇到了一些零星的罗刹血魔,但被众人不费吹灰之力给斩杀掉了。

此时确认罗刹血魔的鳞甲能有效地防住血雾对人身的侵害,众人自然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刀剑齐出,符咒乱轰一气。

陈海等人轮番出手,精准地将这些武卒级罗刹血魔的头颅轰碎掉,然后用锋锐的灵剑将其全身的麟皮扒下,收入储物戒中,想着等退出魔渊后,回到白石滩大营后再进行处理。

往魔渊深处这一走就是数十里远,前方始终看不到尽头,地底将近万余丈深的,魔渊的范围更加巨大,还隐约能看到盘旋而上的简陋崖道,说明进入魔渊的前哨魔兵这一年来在地底也都没有闲着。

众人又摸索了一段时间,修为最高的苍遗突然停下脚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众人不明所以,都停了下来,妖神殿弟子也谨慎将侍兽收了回来。

苍遗皱着眉头问陈海:“师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有奇怪的声音。”

听苍遗这么一说,众人都运起耳力,果然在前方极远处的血雾里,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轻微的摩擦声,间或还伴有山石崩落的声响。

那摩擦声听着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吞噬、咀嚼山石,听得人头皮一阵麻。

陈海皱了皱眉头,盘算了一下大家随身携带的防御符篆,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一挥手,所有人放援步伐、收敛住气息,小心翼翼的循着声音来源处走去。

声音越来越清晰,间或能听到一些罗刹血魔压抑的嘶吼声了,苍遗收住步子,传念说道:“前方有不少罗刹血魔,大家小心!”随即他深吸了口气,然后重重地呼了出去。

罗刹血魔不惧血雾的腐蚀性,六识及神识受到血雾的影响也要远比他们小,这么近的距离,他们这边百余人再靠近,根本就藏不住气息,还不如直接将附近的血雾驱散掉,大家明着干。

一阵狂风在血雾魔渊之中骤然生起,顿时间将数千步方圆的血雾都逼了出去。

众人视线豁然一亮,眼前的一切让他们都惊呆了。

只见前方两千步外的崖壁上,错落开出三座十数丈开阔的洞口,洞口皆有百余魔兵守护着。

血雾突然被驱散掉,这些魔兵惊醒过来,但是与陈海等人最初遇到的那群魔兵不一样,这百余魔兵并没有如饥似渴地扑上来,而往洞口里收缩阵形,同时从洞穴里还源源不断地有罗刹血魔涌出来。

这些魔兵手中握着简陋的铸铁武器,间或还有几头高达十一二米、战力恐怖的巨魔存在。

除了刚进入魔渊时那二三百头魔兵,这是陈海他们遇到更大规模、战力更强的整队魔兵,关键还不知道洞穴里藏有多少魔兵。

血雾犹如海水想急切地填补空挡一般,剧烈地涌动着,很快就要将众人的视野和神识遮盖住,周南等人都往陈海看去,问道:“打还是走?”

他们已经确认前哨魔兵大规模有组织的进入燕州,确认这场魔劫远乎众人的想象,确认血雾魔渊内部比表面看上去更开阔,也意味着魔渊更远处有更大量的前哨魔兵聚集,下一步就应该安排更多的精锐战兵进入魔渊作战。

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似乎没有必要继续往前探察,也没有必要在这时候跟前哨魔兵恶战。

陈海取出裂天战戟,说道:“刚才那些声音听着古怪,而这些魔兵大规模聚集在这里也没有必要,你们不觉得古怪?”

“似乎在挖掘洞穴?”周南侧着脑袋去倾听洞穴深处的响动,猜测道。

经周南这一说,大家越想越像,魔兵不再是他们之前想象的无智魔物,组织甚至比人族精锐更严密,那它们在地底挖掘洞穴,攻击精绝军的后方大营,就不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苍遗忽地跳将起来,在空中变化真身,岳奕然的侍兽黑蛟掉头看到苍遗此时逾百张米长的庞大真身,畏惧的趴伏到岩石上。

苍遗盘旋在血雾之中,龙爪舞动,狰狞的头颅高高昂起,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个个晦涩的音节。

一团淡淡的青光在他前方渐渐,盘旋着呼啸着,过不多时,和缓的风从那青光之中四面吹出,风力虽然不大,但却牢牢地将万丈内的血雾阻挡在外面,任凭血雾如何剧烈地涌动挣扎,都不能前进半分。

洞口处魔兵已经集结完成,大概有上千头之多,但只要是能有足够的视野,在场的人都不会惧怕这些魔兵,然而血魔深处有着更强的气息存在,陈海并没有贸然出手攻击。

陈海、周南、苗明成、叶青麟等人严阵以待,其他弟子则取出淬金重盾,排在密集的防御阵型将陈海等人围护中心,而被驱赶到前方探路的侍兽也都召了回来,进入防御战阵之列。

虽然此次进入魔渊的弟子,都有辟灵境中期以上的修为,但不知道魔渊深处有多少威胁等着他们,真元法力能省着用还是省着用,这些贴身肉搏,持久力才更强。

很快,众人看到有十余条巨型蚯蚓状的蠕虫魔物,动作缓慢地从洞中蠕动着出来,在几十个罗刹血魔的护卫下向血雾深处逃去。

这些蠕虫巨魔,每一条都有三五十米长,外面满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细鳞,闪着妖异的光芒,显得坚韧无比,而狰狞的口器里布满尖锐的细牙。

所谓的细牙,是相对蠕虫巨魔庞大的魔躯而言,实际则像数百支利刃插满其口器——这种魔物陈海也不曾见过的,但这些巨型蠕虫巨魔的口器里,还残留有不少碎石跟石屑,轻微地挪动一下,大地就是一阵震颤。

陈海与苍遗面面相觑,心里皆惊,心想刚才的巨响,难道是这些蠕虫巨魔在吞噬岩石?这些蠕虫巨魔,跟天机学宫所造的破岩战车作用一样?

陈海与苍遗心意相通,看到魔兵优先掩护这些蠕虫巨魔往魔渊深处撤去,便都摧动真元,准备御使术法神通,先将这些蠕虫巨魔给消灭掉才省心。

尽管陈海知道这血雾魔渊之中会对众人施展术法神通会有一定的限制,但真到了用的时候,才知道这压力是多么的大。

苍遗有雷芒珠的辅助,总算没有消耗太多真元,就将一枚紫霄神雷聚成,向前方劈出;而陈海足足用了比平时多出一倍的真元,才将一道金光神雷凝聚出来。

两道雷柱虽然威力相差甚至,但说到艳丽气势,倒是金光神雷更漂亮些,将这方圆数千步的空间映射的瑰丽无比。

魔兵看到这一幕,似乎也知道掩护蠕虫巨魔从容撤走已经不可能,便不再缠战,迅向后方撤去,隐藏在浓浓的血雾之中。

唯有那蠕虫巨魔行动非常缓慢,根本就来不及躲避雷霆的轰劈,当场就有三条被苍遗所祭的紫霄神雷轰成灰烬。

紫霄神雷爆之后激起的电球四射开来,有一部分飞到了血雾之中,众人能听到分明的滋滋响声,如汤沃雪,外围的血雾也飞快地消融人,但在下一刻,更多的血雾很快填充了上来。

在燕州,一枚紫霄神雷可以将数百丈米长的坚固城墙彻底击垮,而在这血雾魔渊之中,在神秘而未知的力量压制下,效果要差上一倍左右;陈海的金光神雷更加不堪,勉强将一头蠕虫巨魔轰翻在当场,还是靠齐寒江他们冲上去补刀才杀死,但大群魔兵已经迅而有序的退入血雾之中。

此时苍遗已经恢复了人身,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眉间看出了深深的忧虑,因为他们都感受到有更强、更密集的气息,往他们这边推进。

很快,一阵阵沉重的步伐从血雾之中响起,一队队装备更精锐的罗刹魔兵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一股凶残而暴虐的气息在这片空间中回荡着,在最前方的一头罗刹巨魔仰天嘶吼下,数千余名罗刹血魔开始向陈海等人冲来。初时脚步是缓的,最后越跑越快,犹如黑色的浪潮一般,扑向陈海等人组成的防线。

妖神宗的众人浑身亮起各异的光芒,向外延伸过去,和自己的灵兽联结在一起,那灵兽迅起了变化,身上的鳞甲变的更深更厚,之前被周南惩罚过的那头青色巨狼,个头居然增加了近三分之一,两尺长的獠牙在外面呲着,趴伏在地上,时刻准备向前扑杀;外围弟子顶住淬金重盾外,也尽可能多的将防御道符抓在手里,内围的弟子则都驭起灵剑,向前杀去,各色光华交错,巨大的咆哮和嘶吼连连。

这方世界的人开始了第一次和罗刹血魔势均力敌的厮杀。

第五百九十六章 血雾魔渊(六)

大地震颤,嘶吼连连,阴邪而暴虐的气息在这一方空间内肆虐着,刺激着陈海等百余人的神经。

若换成普通的人族将卒,怕早就被这阴邪气息刺激得癫狂起来,但诸羌部族在二十多年前被益天帝大肆屠戮过一番后,后期几大势力都尽力保持着克制,努力休生养息,也是培养出新一批精英弟子。

此次随陈海、周南他们踏入血雾魔渊的,皆是诸羌势力的精英,面对着如潮水般扑来的魔兵,一个个面色沉静,气息平和,仿若怒海中的礁石一般。

魔兵的度相当之快,短短三四十息短时,就已经冲到了阵前。

而在这短短三四十息之间,叶青麟、岳栾然等人,疯狂摧动灵剑法宝斩杀,也仅仅斩杀两百余魔兵;苍遗摧动雷芒珠,接连放出三波雷瀑,每一波雷瀑皆有百余道金光雷柱,但受血雾的压制,同时也是这些魔兵的妖躯太强悍,肉厚皮韧,不仅扛刀砍矛刺,也扛雷霆轰劈,三波雷瀑下来仅重创百余魔兵。

换作人族将卒,在接战之前,就差不多损失近十分之一的兵马,即便不立时崩溃,也会失去进攻的锐气,但罗刹血魔却丝毫没有要被击垮的样子,前部被打出缺口,后方冲锋的魔兵迅将阵型补齐,在狭窄而崎岖的斜道,始终保持最密集的阵型,像潮水般杀来。

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要先扛过这第一波正面冲击,陈海只能无奈地看着剩余的十几条蠕虫巨魔缓缓地消失在血雾之中。

数十柄灵剑仍然在空中飞舞着,但也有修为低微的剑修弟子,面色已然有些苍白了。

在这血雾魔渊之中,不但施展术法神通会受压制,即便是驭使灵剑,不仅真元消耗倍增,精神念力的消耗更是大幅加剧。

“大家收回灵剑、法宝,准备近战!”

陈海振声说道,他此时已经手执裂天战戟,站到阵前,留苍遗居中策应,也唯有苍遗修为最强,才有控制全局的能力,随时填补战阵出现漏缺的地方、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其他人也将光华各异的灵剑、法宝,犹如流水般收回阵中。

除了陈海、周南、岳奕然、齐寒江、屠重锦、冉虎等修炼武道、近身搏杀战力强悍者,站到盾阵之前,叶青麟、鹤真人、苗明成等人,除了手持道符外,还从储物戒取出精绝军特制的淬金长矛,架在淬金重盾的盾缝之中,在两翼密密麻麻的似刺猬般刺矛阵,准备迎击魔兵洪潮的冲击。

同时大家将数十张盾符抛入空中,在盾阵之前形成一面面术法防御盾,增强前列执盾弟子的抗冲击能力。

不过魔兵的冲势还是太强了。

陈海看到这些魔兵血猩的眼神,以及鼻孔中喷出那淡淡的魔焰气息,他与周南数人在正面只能封挡住十余丈的缺口,但两翼还有魔兵冲击过来的空间,他便祭出一张防御力极强的艮坤重盾符,在他们十丈之外,凝聚出一面十丈巨大的土黄色防御巨盾,想着将魔兵的冲势卸一卸,他们在正面抵御魔兵冲的面能更广一些。

下一刻,跑在最前方的十数头罗刹血魔鳞足猛的顿地,借着冲势,跃起了十数米高,血鳞密覆的鳞爪握着看似粗劣的黑铁战矛,就重重地朝土黄色的巨盾刺来。

这一刻,叶青麟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虽然知道这些罗刹血魔看上去只有通玄境的修为,但是普通魔兵都有四五米高,肉坚皮厚、肢体像铁塔一样强壮,每一头差不多都要有三千多斤重,这么快的度冲撞过来,冲势绝不在重甲青狡铁骑之下,他们都担心这艮坤盾符能不能抗住第一波冲击。

“嘭嘭嘭”一连串巨响,数头罗刹血魔狠狠的被艮坤盾符凝聚成的防御巨盾弹开。

这一刻,位于防御巨盾中心的盾符绽放无数光华,在巨盾的表面迸现出无数玄奥的符文,那符文旋转着,游离着,光盾不但没有被摧毁,反而有更加凝实的迹象。

叶青麟等人并没有因此而轻松起来。

艮坤重盾符虽然能抽动天地元气缓缓补充自身,但是这血雾魔渊之中的天地元气本身就极为稀薄,而魔兵第一波也只是试探性的冲击,就已经消耗盾符本体所蓄存的真元,只要再有多两倍的魔兵高撞击过来,盾符就会破碎掉。

更关键的,看魔兵持矛刺击的动作,可以看出这些低级魔兵都掌握一些基本的技击武道,可见陈海之前跟他们所说的,真是没有半点虚夸之言啊。

而这次战斗,直接关系到今后的战事走向和战术安排,眼见这罗刹血魔的攻势如此凌厉,将来对血雾魔渊的清剿将会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又怎么能轻松的起来?

不过看到艮坤重盾符也确实有效,叶青麟等人也都纷纷祭出重盾符,在阵前形成更坚厚的防御屏蔽,将魔兵冲势卸下来。

魔兵凌厉的攻势撕开一面面防御巨盾,但被更多的防御巨盾挡住步伐,魔渊深处的斜道不过二十多丈宽,大群罗刹血魔没有办法从四面八方攻来,后方的魔兵都收不住脚,只能狠狠的往前撞击、踩踏被巨盾挡住的同伴身上。

那撞击、踩踏是接连不断的,很快就有上百头魔兵被挤在巨盾前,被踩踏得血肉模糊。

消耗近二十张艮坤重盾符,终于将魔兵的冲势都挡住,使魔兵阵形变得拥挤而杂乱,很显然在后方督战的几员统领模亲的魔将,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形的生,这时候狼狈不堪的调整战术,握着黑色的巨鞭,狠狠地抽打仍然试图向前挤去的罗刹血魔,想让它们撤回去再开始第二轮的冲击。

然而在前列的百余罗刹魔兵,在防御巨盾尽数破裂后,则嘶吼着、咆哮着,挥舞着简陋的兵器,继续往前杀来。

没有那么强悍的冲击力,陈海他们所布下的严密战阵,面对着散乱的魔兵,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

陈海裂天战戟摧动丈余长的黑色煞芒,一道比一道暴烈的暴斩下去,像犁地一般,将当前十数头的魔兵斩杀得肢残骨断、血肉纷飞,齐寒江、周南、岳奕然、屠重锦等人守住陈海的侧翼,也令这些三四千重斤、鳞皮甚比精良战甲的魔兵,难以前进半步,

岳奕然的侍兽、那头黑蛟虽然才是幼年期,但妖躯也有三四十巨大,在陈海他们上空逶迤而动,不时地扑击下来,巨口一张,将一只罗刹血魔叼在口中,紧接着冲天而起,用尖牙利爪将挣扎不已的罗刹血魔撕成碎片。

此时是有不少魔兵从两翼冲到盾阵之前,但两翼的弟子齐声喊,两丈多长的淬金长矛像毒蛇吐信一般刺出去。

这些淬金重锋矛,锋刃凌厉无比,都是用高等级淬金铁强化过的,这些人修为高深,每一刺都有数千斤的力量,自然直接插入罗刹血魔的头颅或者脖颈当中,然而淬金长矛在手上重重地一转,受到重创的罗刹血魔登时就委顿在地上,抽搐不止。

就算是罗刹血魔委顿地躺在地上,也有一米多高的样子,阵前很快就堆起了丈余高的魔尸。

此时突然一声凄厉的咆哮,却是岳奕然的黑蛟杀得性起,太过冒进,在一次扑击中被一头十数米高的巨魔抓住了蛟尾,猛的拖过去,四周顿时就有几十魔兵围杀过去。

黑蛟挣扎间,就已经被打杀得鳞血横飞。

这黑蛟,岳奕然已经驯服了十余年,朝夕相处,感情极厚,怎么看着黑蛟被魔兵杀死,怒吼一声便要杀入魔兵阵中。

陈海战力极强,也要依靠坚密的阵型,不用担心两翼及侧后的威胁,才能对抗密密麻麻的魔兵,岳奕然此时若是冲将出去,怕是顷刻间就会跟他的黑蛟一样,沦为罗刹血魔口中的饕餮美味。

苍遗跨前一步,伸手将岳奕然牢牢按在当场,紧接着祭起雷芒珠,一道蜿蜒的雷电长截凭空出现,如蛇一般向压着黑蛟怒刺的罗刹血魔扫劈过去。

不要说普通魔兵,便是那三四丈高的巨魔将,被雷鞭一下子抽翻在地,半天没能翻起来,黑蛟才趁逃出去。

看着黑蛟身上十数处碗头大的创口不停地往下淌着蛟血,看得岳奕然心里抽痛。

魔兵攻势不绝,战斗还在继续,这时候不断有人及侍兽受伤,但是随后马上都会有人顶替上他们的位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海才感觉到眼前的魔兵才变得稀薄起来。

齐寒江杀得性起,奋力将淬金长矛从一头罗刹血魔头颅中抽出,同时警惕地寻找下一个目标时,才现原来三四千魔兵都已经被他们斩杀殆尽。

齐寒江猛地松散了下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不止,直觉浑身的气血都被榨干掉,想要站起来都觉得乏力。

此时天空中苍遗所施展的风眼神通,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能量,风止息后,血雾剧烈地翻滚着,重新从四面八方翻滚涌来,将众人的视线模糊起来。

第五百九十七章 血雾魔渊(七)

在血雾魔渊之中,人类对空间和时间的感知都犹如蒙上了一层薄纱。战事停住之后,陈海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血雾重新涌上来,让四周都仿佛显得危机重重。

是走,是留?

陈海统计了一下,大家身上平摊下来,防御道符每人都还剩四十多张,在刚才的战斗之中,众人大部分时间是在近身肉搏,消耗的真元可以忽略不计。

这里有两三千多具罗刹血魔的残尸,要能将它们身上相当完整部位的麟皮剥下来,足足可以制作三千副血鳞甲,不能随意就丢弃在这里;另外,他们现在还没有将血雾魔渊的内部大体摸清楚,自然不甘心就此退却。

何况,魔兵正试圈用蠕虫巨魔从地底打通新的出口,这是一个极危险的信号。

茫茫大漠的地底,并非都是坚厚的岩层,还有曲曲折折的暗河跟地下洞穴,一旦让前哨魔兵,从魔渊挖通连接这些暗河跟地下洞穴的通道,那仅靠他们在白石滩派驻精锐兵马,就已经没有办法将前哨魔兵镇压在魔渊之中了,问题会变得更棘手,诸羌部族数千万子民,可能根本就没有时间东迁。

依照今日的战况来看,只要是罗刹血魔的数量不到一个夸张的地步,人族精锐集阵作战,还是可以顶住罗刹血魔正面冲锋的。

陈海将他的想法跟诸人一说,周南皱了皱眉头,说道:“是不是先让受伤的人撤走,剩下的人一边收拾鳞皮、一边休整?我另有一件傀儡法宝,可能往魔渊更深处探索……”

说完之后,他从储物戒中掏出一件物事,却是一只釉青玉雕制炼就、婴儿拳头大小的青玉鸟。

却见周南喃喃念着咒语,右手手指慢慢亮起一团青色的光华,往青玉鸟渡去,青玉鸟仿佛活过来似的,全身蒙上了一层青气,在诡异的血雾中娇艳欲滴,周南往半空一抛,青玉鸟振翅稳稳地停在空中,片刻之后,犹如一道流光盘旋飞去,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周南看着消失的流光,却一脸肉痛的说道:“这青玉鸟封印着上古青耕鸟神魂,与我心意相通,即便受这血雾压制,七八十里范围之内,它所观所闻一切,我都应该能有所感知。只是青耕鸟早已灭绝,妖神殿传到我手上,这青玉鸟也只有这一枚,再用两次,待封印的青耕鸟消耗怠尽,也就废了。不过,这次是为人族大劫,用了也罢。”

陈海还是不主张伤者先撤,魔渊是环形的巨大洞穴,魔兵有主场优势,他们在魔渊深处神识又受到限制,并不确定有没有小股的魔兵绕到他们后面拦截,让伤员先撤,反而会更威胁——

陈海用一枚旋风符,辟出一小块不受血雾侵蚀的空间,让伤员先集中起来休整,让其他人都赶忙动手剥魔兵的鳞皮,即便陈海、周南等人也都不歇着。

在来的路上,众人收割了不少的鳞皮,都有经验了,只剥取相对完整、柔韧的部分,大家一起出手,又用极锋税玄兵在手,平均下来只需要十数息的时间就能处理好一具魔兵尸骸。

只是当场有两三千具魔兵残尸,怎么也需要四五炷香的时间,但隐藏在魔渊深处的其他魔兵在这段时间内,会全无动作。

大量的魔兵残尸被陈海迅扒剥开,一张张鳞皮收入储物戒之中。

周南手里没有趁手兵马,但他摧动真元,五指凝聚税利的煞芒,大手一挥,就是一阵轻微的裂帛之声,罗刹血魔坚韧的鳞皮就大片片划剥下来。

周南长相粗鲁,身高体壮,加上他动作大开大阖,也不介意血污溅到身上,不一会儿在众人眼中,他的形象实在不比罗刹血魔好上多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值得庆幸的是,期间始终没有任何一个魔兵来打扰,但陈海总觉得在茫茫血雾之中,仿佛诸多魔瞳在窥视着他们,这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差不多将魔兵残骸收拾好,陈海问周南:“周真人,青玉鸟飞去已经多时,可有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周南蹙眉说道:“青玉鸟刚将我们周围二十里范围内搜索了一遍,除了三五杂魔,却没有其他现,真是奇怪了,难不成我们刚才已经将进入魔渊的前哨魔兵,全部歼灭了。”

陈海皱着眉头道:“不会。魔兵组织相当严密,相信大家也领教过了,但刚才作战时,魔兵拥挤在一起,虽然有几个实力稍强的武卫级巨魔试图重整阵型,但看得出它们对手下魔兵的掌控力明显不够,这才被我们轻松获胜。我怀疑魔渊深处应该有更高级的魔物,在控制着这些前哨魔兵,只是暂时还没有被我们现踪迹,深处也应该有更多的前哨魔兵潜藏着。”

“我们刚才打得这么惨烈,魔渊深处要是有更高级的异魔以及更多的魔兵,为何没有动静呢?”岳奕然疑惑的问道。

陈海他搓去手上的血污,说道:“魔国应该派遣更高级的魔将,才能将前哨魔兵约束住,但从血云荒地到燕州的通道还没有彻底打开,魔物进入魔渊,会受到天地法则的反噬,而且是越高级的魔物,受到反噬越厉害,所以说,魔渊深处应该有更高级的魔将存在,但也因为天地法则的反噬,这樽魔将受创不轻,现在应该还没有将伤势养好,才不得不潜伏起来。

听陈海这么说,周南眼神亮的说道:“如此说来,现在岂不正是我等将这个魔将斩杀的最好机会?”

“不错!”陈海点点头说道。

叶青麟站在一旁,却皱了皱眉头说道:“我等虽然现在还没有太多的消耗,但以百敌万,终究是有些冒险了。而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高级异魔进入燕州,此时斩杀其中之一,意思也不是特别的大。要我说来,我们这次进入血雾魔渊之中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退出去抓紧时间制成更多的血鳞甲,然后再率领精锐杀入其中,才是正经。”

叶青麟当初继任西羌国主,一心想要重整西羌国,是何其的意气风,但在陈海的推动下,精绝都护府迅崛起,加上妖神殿的诸多掣肘,令叶青麟占据平卢大绿洲的大部分区域却难有作为。

碰过几次壁后,叶青麟的性子就谨慎保守起来,这时候不愿意多冒险。

陈海斟酌说道:“兵势如火,丝毫轻慢不得。这些血魔鳞皮,这时候运出去让精绝军的工匠收拾,至少也需要一两个月才能制出足够多的血鳞甲来。但这段时间里,魔国再派成千上万的魔兵进入血雾魔渊之中,那到时候我们再进入魔渊,还是要面对一场苦战。何况高等级的魔将,都修血炼秘法,恢复极快,要是在一两个月内,成千上万魔兵,在魔渊深处有一头战力堪比道丹巅峰的魔将统领,到时候清剿战就更难大了。之前的战斗大家看到,战事的惨烈程度是有,但强度却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只要没有大量的高等级魔将牵制住我们,即便形势不对,我们撤退还是没有问题的……”

在场的众人,无一不是各势力的精英人物,胆识和眼光都是上上之选,也知道天地大劫之前,最终能有几人活下来还说不定,此时冒点风险又算什么。

听陈海说完,更多人都主张继续往前探索,叶青麟也不再说什么。

大家整饬阵形,继续往前探索,过了一炷香之后,周南嘿然笑了起来,说道:“找到了,五十里余深处,竟然有一座简陋石头寨子,里面驻有三千多魔兵,但有没有魔将级的存在,就不清楚了。”

众人神色一振,陈海更是不容他人拒绝的说道:“我们就朝那里出!”

第五百九十八章 血雾魔渊(八)

有炼入青耕鸟神魂的青玉鸟指引,陈海等人如同利剑一般,快往魔渊深处的魔寨杀过去。

也知道前哨魔兵不可能注意不到他们,一路而行,陈海也不再隐匿气息,务必要赶在前哨魔兵做好准备之前杀到魔寨,将聚集魔寨的近三千魔兵以及极可能隐藏在魔寨之中疗伤的魔校级甚至更高层次的魔将杀个屁滚尿流。

一路上,再没有其他的事情生,甚至就连四处游荡的杂兵都没有碰到,就好像这魔渊之中,是死域一般,血雾里透着令人心悸的诡异。

要不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谁敢独自返回地面,说不定就已经有人摞挑子不干了,毕竟除了来自燕州宗阀的子弟、将领,妖神殿及诸羌部族的精英子弟,可没有听从陈海将令的义务。

一个时辰后,随时与青玉鸟保持感应的周南作手势让大家缓了脚步,魔寨应该不远了。

陈海掠上一座尖兀突出的巨石,往前方看去,在一片猩红的血雾之中,隐隐约约地能看到一座石寨的轮廓,从前侧的寨墙长度及弧度看,这座嵌入魔渊中部岩壁间的魔寨足有七八里方圆。

而魔寨内部似部署简单的魔阵,血雾更加稠密,神识都延伸不进去,陈海也没有办法去探察魔寨内的情形。

陈海看向苍遗,见苍遗蹙着眉头,想必也是探察不到魔寨内部的情形。

这时候一道若有若无的青色流影,往他们这边盘旋而来。

看到青玉鸟落在御龙子周南的掌心,问道:

“周真人,你这青耕鸟神魂还能坚持多久时间,有没有看清楚魔寨内情形?”

“还能再供两个时辰左右的消耗!”

周南满脸肉痛的飞过来,蹲到地上,连比带划的将魔寨内的情形,说给陈海、苍遗、陈烈、陈隽等人知道,

“魔寨相当简陋,魔寨中央有一座高大的石殿,周围密密麻麻聚集上千魔兵,另外有五百到八百魔兵,在寨子的两侧出口集结防御阵型——看来它们已经有了防备,阵型要比我们之前遇到的两波还要严密,武卫级的巨魔数量也要更密集些。而石殿内的情形探察不到,但如果真有厉害的魔物进入魔渊,应该就在石殿之内。”

魔寨的防守,要比陈海预料得更严密一些,说道:“中间石殿应该就是魔将的所在了……”

陈海在血云荒地猎杀的罗刹血魔相当之多,但在血云荒地的边缘,顶多也就是遇到魔校级的血魔,也没有碰到过更强悍的存在了。

当然,今天有苍遗在场,却也不怕魔族有强者能突入他们的阵中,今天这一战,还要实打实的突入魔寨,斩杀魔将才算全功而还。

陈海神色凝重的交代众人,说道:“魔寨防御要比我们之前预料的强一些,但也正因为魔寨防御比预料中要强,我们更不能拖延时间,让前哨魔兵有继续增强的机会。而大家为抵御天地大劫而入魔渊,想必也是置生死于度外了,接下来我们突入魔寨,诸位都要紧守住各自的位子,非死不离……”

说到这里,陈海顿了顿,扫视了一下众人。

众人都知道接下来这一场恶战,或许有人就再也回不到地面上了,这时候是有人眼瞳闪过一丝怯弱,但大多数人都一脸坚毅地迎向陈海的目光。

“……”陈海也不多说什么,手持漆黑似墨的裂天战戟,与陈烈、齐寒江等人组织锥形战阵的尖刃,往魔寨杀去。

***********

当陈海等人暴起杀出的时候,魔寨正中的石殿里面,一头六足巨魔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它就是进入血雾魔渊的前哨大将都颜烈,庞然魔躯足足有二十多米高,让它看上去就像一座铁塔,在大殿里走动。

青面獠牙,一双阴邪的魔瞳里透漏血腥的妖芒,浑身覆着闪烁暗金色光泽的坚鳞,六只粗壮的鳞足像石柱子一般,一条巨大骨鞭盘在腰间。

天域通道开启,魔国就决意将前哨魔兵送入血雾魔渊建立入侵燕州的前哨阵地,都颜烈很是悲摧,因他在筑造往生骨塔时因疏乎,导致往生骨塔建造时垮塌了一截,极大拖慢了晚工的时间,都颜烈也因此受到惩罚,被提前派入血雾魔渊,统领前哨魔兵。

天地法则的反噬太厉害了,都颜烈被强行送过来,差一点神魂、妖躯都被彻底的撕裂掉。

虽说都颜烈在喘过气来之后,也在魔渊深处潜伏了近半年的时间没有敢露头;不敢让人族知道它的存在。

虽然血雾魔渊里没有什么灵丹仙药,但罗刹血魔的治疗方式更简单粗暴,都颜烈修血炼**,只要有充足的血肉,他的伤势就会快的复原,区别只在于吞噬多少血肉,吞噬多精纯的血肉。

都颜烈6续吞噬上千头从血云荒地进入血雾魔渊的杂魔后,肉身上的伤势这时候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唯有神魂上的创伤,却不能靠吞噬血肉就能弥补,需要极长时间的休养。

都颜烈却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责职,养伤之余还不忘想办法,避开受人族精锐严密监视的魔渊出口,在血雾魔渊的深处另行开挖新的通道,想着能能绕过人族的防线,进入人族栖息繁衍的腹地里,制造更大的混乱,为接下来的大举入侵做准备。

却没有想到陈海他们这时候进入血雾魔渊。

都颜烈手里可用的魔兵不多,他身边的十数小魔将这次都没有一起过来,而苍遗变回蛟龙真身的那一刻,所散出来的气息太强了,都颜烈也就在几大魔侯身上感受过,因此他之前没有敢轻举妄动,仅仅是分出一部分魔兵去试探这些人族的实力。

试探这些人族的实力之后,都颜烈则是更明智的选择按兵不动,却不料这些贪得无厌的人族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反而往魔寨这边气势汹汹的杀来。

既然避之无可避,那就只能战上一场。

都颜烈解开腰间盘着蛟龙骨鞭,大步走出石殿,大声嘶吼着让所有的魔兵,都往陈海他们杀过来的方向集结。

近三千罗刹魔兵迅集结起来,在魔寨内依次排成三个方阵,间或有几个动作稍微慢上一些,被都颜烈骨鞭一挥,就地抽成两截。

血肉对罗刹血魔的诱惑是致命的。

在陈海之前的一战中,有些魔兵会控制忍住,吞噬战死同类的血肉,以补充剧烈的消耗,但守魔寨的这些魔兵,显然要更精锐一些,纪律性更强,身边即便有同伴不断的被杀得倒退,却没有丝毫多余而不当的举动。

陈海攻开简陋的石墙,确认没有厉害的法阵,就与众人往魔寨里去,像一柄巨剑直接插向魔寨的腹心之地。

看到六足巨魔都颜烈走出石殿,陈海朝苍遗那边大叫,他起初还以为是个魔校级的魔物在幕后统领着前哨魔兵,但没想着竟然是个受伤未逾的魔将。

陈海朝苍遗兴奋的大叫:“师兄!”

苍遗头也不回,只是简短地回了一句:“我知道!”

苍遗将一支淬金重锋矛,直接射穿两三千步的一头魔兵胸膛,张口就将雷芒珠吐出来,开始凝结紫霄神雷。准备将都颜烈及扈从魔兵都包圆进去。。

很快一团紫色光球在苍遗指尖凝结,已经有拳头大小了。

而对面的都颜烈则是一声嘶吼,一阵急的破空声传来,三千魔兵将手中的长矛、投斧等物用力地向陈海等人掷去。

与此同时陈海一声喊:“盾阵!”血雾一阵剧烈的震荡,十几个艮坤盾符骤然撑开,将众人牢牢护在当中。

这些魔兵所掷出的残刀劣斧,仅以单件武器的威力,都未必能比得上一道金锋剑芒,但数千柄玄兵战器一起怒掷呼啸而来,则实在是惊心动魄,没有谁敢再小看其破坏力——即便是道胎境天榜人物,看到这一幕,也要避锋芒。

这时候一枚枚艮坤盾符被祭出,在百余人面前形成十数面巨型屏障,但只是僵持了数瞬,就被杀得砰砰碎裂,

苍遗手中的术法已经凝结完毕,就见一道儿臂粗细的紫霄神雷,刺破猩红的血雾,朝如鹤立鸡群般站在魔兵当中的都颜烈当头轰去。

第五百九十九章 血雾魔渊(九)

当紫电雷芒开始凝聚的时候,那股森森然的肃杀气息令都颜烈神魂惊悸。

若说起来,血云帝国的几个魔侯甚至有比这些更强大的术法,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都颜烈可以轻易抵挡。

都颜烈大声地嘶吼着,他身旁体矮小的鳞魔踏了出来,巨大的鳞爪同时开始舞动起来,嘴里则喃喃地念诵着晦涩不明的咒语。

各有一道晦暗猩红的光芒从二魔颈后涌出来,化成一条暗影长鞭从鳞爪处延伸而去,那光芒迅捷,眨眼间就各自缠裹到不远处的一头魔兵身上。

那两头魔兵浑身一震颤抖,手中的兵器就这么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身上闪着妖异光芒的鳞甲迅黯淡、枯萎下去,似乎生命力随着血肉精华在这一瞬时被抽走大闰,那两条暗影长鞭上凭空多出一层血色。

血影长鞭并没有因此而停歇,如灵蛇一般扭动着,去找寻下一个目标。

周边的魔兵都吓的瑟瑟抖,却没有一个敢逃离。

两条血影长鞭犹如毒蛇一般扭动着,极穿过一个个魔兵,不停地有魔兵的血肉被吸食干净,噗通一声委顿在地上。

当两道血色长鞭在数息短时就吸食大量血肉精华,变得殷红欲滴时,紫霄神雷也终于破空而来。

紫霄神雷附有苍遗的一丝神魂气息,都颜烈避无可避,但两道似乎有生命的诡异血鞭一个虬结,迎着紫霄神雷抽去,在都颜烈头上数十丈处轰然爆开来,就见亮紫色的雷光四溢,炸得四周的魔兵筋骨血肉滋滋作响。

只是紫霄神雷的威力已经被血鞭大幅削弱,被击碎后往四周溅射的雷光,威力只能令上百魔兵一阵麻痹,难以形成致命的伤害。

然而那两头祭出血鞭的魔物,还没有达到魔将级,即将是借普通魔兵的血肉精华,强行封挡这一击紫霄神雷,也令它们委顿不堪,本来闪烁的血红色瞳孔,也黯淡了下来,显然是精神念力消耗过剧。

陈海没想到魔将身边还有精通血炼秘法的部下。

苍遗神魂一引,当下就想要凝聚第二道紫霄神雷,这里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奇异的波动,杂有声声悲鸣以及狰狞的笑声,血雾魔渊深处一时间都被隐约凄厉的咆哮和森森然的肃杀气息充饬。

陈海惊觉的往地底看去,苍遗也是一脸的凝重,停止继续凝聚紫宵神雷。

“天域通道又扩张了么?”

陈海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魔渊最深处实际就是连通燕州与血云荒地的天域通道。两个世界还没有彻底的融合到一起,所谓的天域通道还没有稳定的形成,无论谁通过都会受到天地法则的反噬,无非有强有弱而已,但随着天域通道的过一步扩张,天地法则的反噬会越来越弱,意味着会有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的魔物进入魔渊。

而这一次的波动,似乎还有人为干扰的过程,难道血云荒地的魔头们,已经意识到他们派入魔渊的前哨魔兵,受到攻击,要紧急送援兵过来?

外围魔将都颜烈声音猛然拔高了起来,陈海精通罗刹语,知道它是想魔兵收缩战阵,想要将他们的包围住,等援兵过来再说。

“要不然先退出去?”

一阵阵剧烈的波动从远处传来,血雾在魔渊之中剧烈地震颤着,形成由远及近的雾浪,那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声音仿佛无声的咆哮,在这其中夹杂着的天地伟力面前,就连苍遗都觉得自己的渺小,他也不清楚,下一波血云荒地会送多少魔兵过来。

如果众人此时再往下七八十里过去,便能现魔渊的最底部,不是没有坚硬的岩石,也没有沸腾的岩浆,只有有一团弥漫三四里方圆的光幕。

血雾从光幕深处蒸腾而出,无穷无尽的涌入魔渊之中。

那光幕之上流光溢彩,瑰丽无比,若非是血雾的浸染,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而光幕的别一侧,一应景物都看得不甚明了,但是影影绰绰的,能看到荒凉的大地,扭曲的高塔和一眼望不到尽头如血潮般的魔兵……

现在这团光幕正在慢慢地变化,如同活物一般,狰狞地浮动、挣扎、沸腾,拼尽一切力量,想要往外扩张。

可是四周包裹着光幕的岩石却犹如铜浇铁铸一般,尽管不停地颤抖着,但是却没有要立时崩溃的迹象。

这是两个世界的碰撞,这是两个世界的角力,这是两个世界在这一点的在进行融合。

越来越浓重的危险气息不停地冲刷这众人的神经,就连修为要差上许多的齐寒江都察觉到了一些不妥,覆盖在血鳞甲下的脸色凝重一片。

“不用,”

陈海灵海秘宫之中一阵翻腾,在灵海秘宫深处,他紫金色的元神做了一个横戟怒扫的动作,这时候一道煞芒从他双手持握的裂天战戟劈出,当即就将眼前的数头魔兵劈成两半,传念跟苍遗说道:

“几樽魔侯想逆抗天地法则的反噬多送些援兵过来,但又能送来多少?”

************

陈海和苍遗等人的战力之强,实在有些出乎都颜烈的预料。

要知道,在魔寨中护卫他的魔兵,都是前哨魔兵中的精锐,但看情形都未必能堪堪抵挡住这群人族的进攻。

就在都颜烈进退维谷之际,魔渊最深处传来的波动,令他精神一振,知道五大魔尊已经意识到魔渊被人族强者进攻,此时正想办法送更多的援兵过来。

它只要再多支撑片晌,等到援兵进入魔渊,不要说灭杀眼前的这一小撮人族,还能立时杀出血雾魔渊,将镇守在血雾魔渊之外的人族军队统统灭杀、吞噬。

想想眼前这头妖蛟,其血肉之肥美精纯,其妖胎之凝炼强大,吞噬掉它,或许是自己晋阶魔尊的关键一步,虽然陈海、苍遗表现极强的战意跟战斗力,但在都颜烈看来,只要这些人族强者意识到它们的援兵即将源源不断的进入魔渊,就会生出退却之心。

然而,陈海率领众人,不退反击,攻势变得更加的凌厉、暴烈,像狂风暴雨般往魔寨深处席卷过来,都颜烈又震惊又觉得不可思议,他却丝毫想不到,陈海对血云荒地乃至对血云魔国的了解,并不在他之下。

上百人族更加狂暴起来,犹如血色磨盘一般,滚滚向前,正将快而有效的集结于魔寨内的数千魔兵,一点点无情地碾碎掉。

照这个形势下去,他根本等不到援兵的到来,就会被这些人族斩杀掉当场。

当然,他也可以逃跑,只是对面阵中那头妖蛟所变的青袍老头,一直都用神识牢牢地锁定住自己,他单独遁逃,能扛得住两三道紫霄神雷的轰劈吗?

进退两难的都颜烈将烟黄的獠牙一咬,他除了驱使魔兵像血潮般往人族冲过去,它同时将骨鞭挥舞起来,迅染上了一层猩红,光芒跳动着,犹如蒙上一层血焰一般。

骨鞭飞到半空之中,一阵铮铮作响,竟然透出了数十丈长的血色光芒,仿佛血龙一般,带着赫赫声威向陈海等人劈头盖去;它身边两头鳞魔,也是再次抽取普通魔兵的血肉精华、凝聚血影长鞭,预防苍遗再凝聚紫霄神雷攻来。

陈海刚想贴身上去,将六足魔将所御的骨鞭抵挡住,这时候身后的陈烈沉声吼道:“我来!”

他们这一百人分内外数层,进行轮战,陈烈刚刚在众人的庇护之下恢复过来,这时候也顾不上惜用真元,御使灵剑往骨鞭斩去。

陈烈所御之剑,刚飞出来时不过是三四尺长,在掠飞之时,剑芒暴起,最后形成四五丈长的巨剑,带着一股煌煌然的气势,迎上都颜烈的巨鞭。

剑鞭相斩,陈烈直觉得他的神魂,仿佛被巨龙奋力拍击一般,灵海秘宫之中都是一阵震颤,神魂近乎崩溃,这头魔将好强的修为,看似也没有修成魔胎,但陈烈只能勉强封住它的攻势,而且从那血鞭之中度过来的那股阴寒、暴虐而嗜杀的气息令他极其难受。

陈烈所御之剑被斩飞出去,但总算挡住了这搅动风云的一鞭。

都颜烈气得仰天嘶吼,摧动骨鞭继续攻来。

陈烈紧紧地咬住牙关,不让口中的鲜血喷出去,又控制着灵剑迎了上去。

他才刚刚踏入道丹境没多久,境界堪堪稳固下来,自然不能轻易挡住都颜烈的赫赫魔威。

血色长鞭被挡住之后,又像恶龙猛然抬头,紧接着狠狠的抽拍下来。

众人也不会让陈烈一人去抵挡前哨魔兵的主将,再说魔兵主将不出手,身边有二三百魔兵围护着,他们还无计可施,但魔兵主将出手了,一时之间,只见十几道光华从阵中飞出,借此机会斩杀其主将。

没有在外围接敌的叶青麟等人,都将灵剑、法宝祭出,一部分与陈烈一起,缠住骨鞭,一部分直接往都颜烈的魔躯斩去。

眼见十余灵剑、法宝来势凶猛,左右两魔挥动血肉精华凝聚的血影长鞭,似龙蛇游走,竟然十余灵剑、法宝一起挡住,但这对两个位阶勉强达到魔校级巅峰的鳞魔来说,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能支撑再多,都颜烈这时候也没有办法将骨鞭收回,在其他卫护魔兵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见一道耀目的紫电雷柱,已经往它的狰狞头颅劈来……

第六百章 血雾魔渊(十)

在血雾仿佛着活兽般缓缓蠕动的魔渊之前,一个绝世佳人披着云青色鹤羽氅衣伫立着,如画眉眼间充满着忧虑之色。

在她的身后,是上万将卒用石墙、壕沟、防御法阵构成的坚固防线,上万精绝军将卒在那里待命。

此时虽然已经入春,但山岭间的残雪还没有彻底的融化,艳丽的朝阳刚刚升起,从侧面打在董宁秀丽的俏脸之上,形成了一个极为美丽的剪影。

陈海已经带人踏入血雾魔渊一天一夜了,董宁也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天一夜。

韩庆元过来劝了几次,见董宁无动于衷,只得先退了下去。他白石滩防线的现场指挥,需要应对血雾魔渊可能会生的任何变故,没有时间在这里担心受怕

仔细算算,陈海即便不遭受恶战,他们所携带的防御道符,这时候应该已经快要消耗完毕,再不出来,众人就只能动用真元抵御血雾的侵蚀。

而一旦真元消耗完毕,在六识受蒙蔽的魔渊之中,一旦遇到大股魔兵的袭击,谁都极难从容逃身。

在一个时辰前,血雾魔渊曾经剧烈地震荡了一次,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中,大片石崖坍塌,更令人担心。

在震荡停止之后,血雾魔渊的出口,又扩大了里许方圆,但董宁所期待的矫健身影,始终没有从血雾魔渊中踏出。

日头往中天渐移,董宁留在细白沙上的影子缩短起来,这时候血雾一阵翻腾,隐约有动静从魔渊深处传来,初时隐隐约约才能听见,很快声音渐渐大起来,仿佛有上万匹野兽在石地里奔腾,还夹杂着尖厉的嘶啸、吼叫,让人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

在防线后待命的精绝军将卒,拿着戟盾铿锵站起,等着猎物送上口来。

韩庆元焦急地跑到董宁身旁,劝说道:“郡主,血雾魔渊里不知道生了什么变故,看情形似有大股魔兵就要冲出来了,还望郡主马上撤回本阵之中。”

这些年在黑山从容主持局面的董宁,这时候脑子却慌乱起来:陈海他们都没有出来,却已经有上万魔兵要冲出来,陈海他们到底怎么了?

韩采娘虽然也勉强算是陈海的侍妾,留在董宁身上当女官,但她对陈海更多是感恩、感激,这时候也是劝董宁先退回本阵。

董宁也知道天地大劫之前,人命总是渺小,她凝望着像煮沸似的、激荡不已的血雾魔渊,心里真有不甘跟担心,也只能咬着银牙转身飞回本阵。

董宁刚刚落在阵中所搭筑的眺望高台之上,就听到精绝军大声欢呼起来,转身看去,只见数十道光华从血雾中纷纷冲出来。

“叶青麟、周南、苗明成、陈烈、陈隽、岳奕然……”董宁美眸盯着一道道从血雾里冲出的身影,却迟迟没有看到陈海的身形,都急得快要疯,直到最后才看到陈海与苍遗一起,遁出血雾,往阵后飞来。

陈海和苍遗等人将都颜烈灭杀掉之后,将那十几条吞石蠕虫巨魔找出来轰为灰烬,才徐徐往魔渊裂口后撤,但被增援而来、更精锐的魔兵前锋缀来,双方又恶战了一场。

这一次接战,陈海他们是且战且退,防御道符消耗一空,大家也只能近身搏杀,最后还是亏得陈海和苍遗等人断后,将双方的距离拉开,大部分人才得以顺利杀出魔渊。

即便如此,此行也有十数弟子以及妖神殿二十头侍兽,永远留在魔渊之中,甚至连尸骸都没有来得及抢回来,就被那些疯狂的魔兵吞噬一空。

第一次探索魔渊,并没有众人所想象那般轻松。

陈海与苍遗、陈烈等人飞到眺望台上,站到董宁身边,都尚来不及喘口气,就见上千魔兵从血魔里杀出。

只是跟以往闯出来的杂魔不同,这些魔兵杀出血雾,看到这边严阵以待,并没有疯狂的往精绝军战阵冲过来,而是停在血雾边缘收拢住阵型,似乎在观察精绝军在血雾外围的防御部署。

最后有一樽高六七丈、身穿完整铠甲的青面巨魔,带着三头腋生血鳞巨翼的魔物,踏出血雾,猩红的魔瞳,横扫在魔渊前严阵以待的精绝军,血盆巨嘴往耳根子咧了咧,不知道是不是表示不屑的嘲笑,鳞爪一挥,上千魔兵又如潮水般地往魔渊中退去。

除了陈海他们进入魔渊,看到更多不为外人知的详情,而在场几乎的所有将卒,之前都只看到过从血雾里闯出来的杂魔,都没有见过如此纪律严隶、进退有痛了的前哨魔兵。

在之前,他们都是难以想象的,若是魔兵在有理智的魔将带领下作战,那将来的战事会变得何等的惨烈?

虽然早已经料想到血魔大劫不会如此轻易度过,但此刻众人的心头还是埋上了一层阴影。

“我现在马上回去,虽然西羌国兵马不及河西,但是十万精锐还是能凑得出来的,不管怎么说,黑山防线在这半年内绝对不容有失,这一切都要拜托陈侯了。”在进入魔渊前,叶青麟的态度相当的怠慢,但这一刻他脸色严峻得像寒冬里的石头。

“藏羌国也是能抽出十万精锐,一月之内定然让他们赶到黑山防线。同时我妖神宗会抽半数弟子派到黑山听从陈侯您的调动。”周南也脸色难看地说,藏羌国位于平卢大绿洲以西三千里外,东撤的军民数量要更多一些,至少需要比平卢大绿洲的军民东撤,多耗时两三个月。

此次行动虽然才出动百余人,但是各个都修为高卓,尽管如此,还是死了十几个人,而妖神宗带进去的几十头侍兽,最后仅剩不到一半逃出来,就连岳奕然的黑蛟都差点折在血雾魔渊之中,不可不谓惨烈。

若是任由局势展下去,没有以精绝军为主的精锐在这里镇压,魔劫可能在三四个月内,就会在茫茫大漠深处最先全面暴。

听叶青麟、周南如此这么表态,诸羌部族的其他族主大阀,也纷纷表示会派最精锐子弟兵过来,参加对血雾魔渊的清剿。

虽然大家决议以最快度东迁,但想到数千万子弟远徒上万里茫茫大漠,叶青麟他们都会觉得这事绝望,问陈海:“诸羌举族东徙,数千万子民碾转上万里路,河西那边可有接应?”

西羌、藏羌,国力弱小,即便将所有的牲口、粮食都携带上路,都未必能支撑路途消耗,而将所有的粮食、牲口携带上路,再加上大量的辎重,东迁的度又会拖慢——而到河西之后,数千万民众,怎么安置,又是极头痛的问题。

陈海说道:“民众撤退到玉龙、鹤翔、天水诸郡,不用担心安置了问题——除了河西会派兵马入驻沿途驿战外,龙骧军、铁狼军、武威军以及燕州诸郡,会抽出六十艘风焰飞艇、两千辆牵引车过来,助诸羌部族子弟东撤……”

众人商谈了诸多东迁以及镇压魔渊的细节,周南、叶青麟、陈隽等人就返回鹿城、平卢、大金山等地,安排撤退和增兵事宜,陈烈、岳奕然、苗明成等人都留了下来,直接参与预计为期一年对魔渊的镇压。

走之前,叶青麟、陈隽、周南等人的脸上,忧色还是掩饰不住,毕竟这一次开赴血雾魔渊之中的罗刹血魔要比之前的精锐得多,也注定要难缠得多,魔渊又在不断的扩大当中,他们对魔渊内部的情形,缺乏足够有效的侦察手段,这注定着每一场清剿战,都将十分的惨烈而血腥。

陈海心里的担忧,却没有叶青麟等人那么浓重,因为在他杀出血雾魔渊之时,他分明从增援魔兵的前锋战队中,感受到熟悉的气息。

姚老根率领一部分宁海城的魔兵,竟然也被先遣派入魔渊之中了。

陈海同时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担心什么,吴蒙、冉虎、铁鲲他们率四万精锐,再有十天的路程就能抵达白石滩,他要在吴蒙、铁鲲他们增援到之前,就先赶制出一批能遮蔽肌肤、不受血雾侵蚀的血鳞甲来。

除此之外,于他个人而言,此战最大的收获就是从魔将都颜烈手里所缴获那根骨鞭——这根骨鞭实是用一头魔蛟的椎骨炼制而成,但血魔进入血云荒地时间实在太仓促,这根骨鞭炼制得实在差强人意,陈海打算化点时间,将其炼制出一杆魔龙战戟。

这时候他也该将之前的那杆裂天战戟淘汰给铁鲲他们用了。

第六百零一章 血尸

魔将匕炎察带领着千名前锋精锐退回到血雾魔渊之中,见魔寨一片狼籍,青鳞覆盖的魔脸狰狞着扭曲起来。它虽然极理智的没有随时冲击人族精锐的防线,但不意味它看到眼前的一切,心头没有怒火。

一头身高三丈有余、握着金刚骨矛的青鳞魔就迎了上来。

青鳞魔是魔将匕炎察帐前的一员魔校,看到匕炎察这么快就返回魔渊,有些意外,躬身施礼道:“匕将,魔寨中所有的残尸都在此处,请匕将处置。”

匕炎察左右看了一番。

魔寨正中广场处,数几千具残尸堆积在魔寨中央,仿佛小山一般。

在尸山的旁边,还有一小堆乃是都颜烈手下魔将的尸骸;而都颜烈被紫霄神雷炸得焦黑的残尸,被单独放在一旁。

组建血云帝国之后,五大魔尊就严令禁制手下魔兵魔将相互吞食,但战死、血肉精华没有消散的血尸,却不会随意浪费掉,还是要物尽其用。

匕炎察兴致缺缺地挥了挥手,嘶哑着声音地说道:“照这些老规矩处理就好,你将都颜烈尸体给我送到石殿之中,这没用的家伙,竟然如此的莽撞无能,害得之前数月送入魔渊的前哨魔兵都伤亡怠尽,也就不配葬入往生骨塔之中。”

“是!”青鳞魔应了一声,便着十数魔兵将重逾数万斤的都颜烈的血尸抬丐来,跟在匕炎察身后,向石殿走去。

青鳞魔它也知道匕炎察即便有五大魔尊单独出手护法送入魔渊,但也受创不轻,极需要都颜烈的血尸恢复修为,或修为再提升一层。

青翼魔让魔兵将都颜烈的血尸抬入石殿,却没有急躁的离开石殿去分食其他的魔兵血尸,匕炎察随意地问道:“姚老根,你怎么不立即赶过去挑几具上等的血尸享受、犒劳部下?”

“回匕将,”姚老根躬身施礼道,“没有匕将您的吩咐,姚老根不敢言退,怕匕将您还有什么吩咐,找不到姚老根。”

匕炎察狰狞丑陋的面孔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姚老根所部是帝国从血云荒地边缘征用的数百魔兵,因为这一支部族擅长筑造城城、打造兵甲,但其族长还在闭关潜修中,才临时编入匕炎察的帐下,这一次一起进入魔渊。

虽然大多数魔将魔兵,都惯于战场厮杀,看不起那些躲在后方造城铸甲的魔兵,但匕炎察知道都颜烈之前的失利,主要还是没有想到人族会攻入魔渊,空有近万精锐魔兵,却没有充足的准备,以致这一次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连自己的性命也丢了。

它对姚老根这部魔兵还是相当重视的,准备用它们先将魔寨加固起来;而姚老根跟一般桀骜不驯的魔校不同,对自己言听计从,这也是让匕炎察极为受用。

匕炎察围着都颜烈的残破血尸转了两圈,以他的实力已经现都颜烈的神魂早已经彻底破碎,甚至连灵魂碎片都不知为何消失掉了,没有再进往生骨塔回魔魂殿转生的可能,也只剩下一具血尸残骸,便宜了它。

匕炎察瞥了一眼躬身肃立一旁的姚老根,说道:“这都颜烈跟我斗了不少年,虽然神魂已灭,但他的血尸还算滋补,就赏给你一条大腿吧!”

姚老根一听,大喜连连躬身谢恩不绝。

“匕将,有一事我不知当问不当问。”姚老根千恩万谢完之后,小心翼翼地说。

匕炎察此时已经坐在石殿正中那宽大的石椅之上,一手托着下巴,随意地说:“你可是要问我为何不跟人族战上一场,就退了回来?”

姚老根连连夸赞匕炎察心思缜密,料事如神,将匕炎察夸得飘飘欲仙。

匕炎察此时也来了兴致,跟姚老根解释道:“我踏出血雾魔渊,看那人族阵型严整、早就有了准备,贸然攻过去,伤亡肯定不小。而都颜烈这个蠢货,被人族突袭了这么一下,就害帝国在魔渊数月的部署毁于一旦,搞得五位魔尊非常被动,血雾魔渊之中的筹谋几乎功亏一篑。迫不得已之下,五位魔尊只得施展大神通强行稳住天域通道,这样我等才能不怎么受反噬的踏入这方世界。然而代价不是没有,至少三月之内,五大魔尊都不能再次出手。而天域通道因为五位魔尊这一次的强行干涉,接下来的一个月内都会变得狂暴不堪,就连最低级的魔兵怕是都不要想能踏进来。如此说来,就算我顶着伤亡,将血雾魔渊之外的数万人族军队统统杀掉,没有后续的增援,一样会被那绵绵不绝的人类军队继续堵住缺口,还不如先暂时按兵不动,先将都颜烈那个蠢货没完成的事做完。”

姚老根点点头,就很知足割下都颜烈的一截大腿,就谢恩退出石殿。

**************

在血雾魔渊之中战了一日一夜,虽然不算时时刻刻游走在生死线上,但在神识不能及远的血雾魔渊中,精神就需要时刻紧绷着,就算强如陈海也困顿不堪。

安排人迅处理血魔鳞皮和新营地构筑等诸多事宜之后,陈海和董宁温存了一会儿,就踏入准备好的静室之中。

陈海刚刚将气息运转两个周天,就觉得识海深处传来一丝难察的波动。

神魂契约之间是一种非常神妙的联系,虽然陈海与姚老根的实际距离过百里,隔着浓密的血雾也没有办法直接通过神识传递声音、图景,但通过神魂契约特有的丝丝波动,加上双方约定好的密码,传递信息还是极方便。

有了姚老根这张底牌在,陈海对魔渊内部的一切将不再一无所知,对将魔劫拖延个一年半载,陈海把握就更大了。

第二日一早,陈海神清气爽地走出静室,来到中军大帐中,舅父陈烈、董宁、鹤真人和韩庆元他们也早早就在大帐中等候,准备商议下一步应该要做的事情。

董宁今日穿了一身云青色宫装,上面绣满了鸟雀花纹,看起来贵气无比;一张鹅蛋脸上不施粉黛,明眸顾盼之间,湛湛生辉。

董宁偏坐在大帐正中的虎踞案后面,身旁还放着一把椅子,见陈海进入帐中,一双丹凤眼蓦然一亮,语笑盈盈地看着陈海。

陈海也不客气,举步就走了过去,在董宁身旁坐下,看了看同案而坐的董宁,这一瞬间仿佛回到当年他在地球的课堂之上。

陈海搓了一下手,说道:“我们这一次踏入血雾魔渊,魔兵组织之严密、战力之强,大家都已经看到了,特别是之后增援过来的前哨魔兵,要比第一波更强、更难缠,好在数量不多,大概还在三五千而已。此外,血云荒地里的几个大魔头逆天行事,强行稳定天域通道必受反噬,而天域通道也会变得极不稳定,我估计一月之内,魔渊内不可能再有任何魔兵进入,这就给我们下一次对魔渊的清剿,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目前也仅有苍遗、董宁等极有限的数人知晓宁海城的存在,但其他人也都知道道禅院隐脉就是为抵御魔劫而存在,对陈海对血云荒地能了解这么多、这么深,判断如此准备,也不觉得奇怪。

尽管知道不太可能有魔物已经渗透到燕州、混入人族之中,而眼前的这些人都是能信任的老班底,但是人多毕竟嘴杂,很可能会无意间将一些绝不能此刻泄漏的秘密泄漏出去,陈海还是极谨慎的,没有将姚老根的事情公布于众。

“也就是说我们至少会有一个月的平静期为下一步的清巢做准备。现下从燕州赶赴来的增援还要十天左右才能赶到,诸羌部族的援兵的时间会拖得更长,但我们这边要尽可能快的做好随时再次清剿血雾魔渊的准备,有些战术需要进行演练,兵甲战械的配备也需要调整,不至于进入魔渊之后,被打得措手不及……”

林林总总一番话直到午时,新战事安排才算结束。

众人散去之后,陈海握住董宁的青葱玉手,一脸歉意地道:“真想多陪你一些时间,只是……”

董宁柔声说道:“只要你在,我便心安……”

第六百零二章 龙椎鞭

根据姚老根的传讯,血云魔国下一次增兵魔渊,最早也会在一个月后,这也是陈海带来难得的喘气时间,得以重新部署白石滩外围的防务。

之前韩庆元所主持的防线太过单薄,呆板,没有足够的韧性,防务要重新进行调整。

陈海将在黑山与白石滩之间以壕沟、壁垒为主,修筑三层防线,不再强求将所有的血魔都压制在魔渊之中,后期甚至有意将杂魔、魔兵放出血雾魔渊,这样驻守黑山的兵马,才能最大限度的将战力挥出来,而不是完全依赖精锐弟子进入极不利的血雾魔渊之中作战。

吴蒙、铁鲲等人率四万精锐还在途中,诸羌的援军集结度会更慢些,陈海则先从精绝军挑选皆有通玄境中后期以上修为的千余精锐,将妖神殿、诸羌留下来的弟子都编进去,编成前锋营,由陈烈、齐寒江、屠子骥他们统领。

陈海同时也将更多的天武秘形传授下去,让前锋营的将卒参悟、修炼,他们到时候也准备作为第一梯队,在下一步的清剿行动中,率先进入魔渊作战。

妖神殿也以最快的度,将五百余御禽弟子派遣过来,加上随陈海西进的龙骧军战禽营、精绝军战禽营,以及河西、凉雍等地抽调的御禽锐卒,将重新整编两千战禽规模的战禽营,由鹤真人、苗明成、岳奕然等统领,负责扫荡后期有可能从魔渊进入茫茫大漠深处的血魔。

重膛弩及天机战天,也将集中起来使用,编制规模更大的战车营,用于较大规模的阵地战。

陈海将这些事部署好,都已经十天过去了,赶着吴蒙、铁鲲、吴景林、冉虎等人率四万精锐援兵赶到黑山,在安顿下这四万兵马之后,陈海这才得以脱身,化虹往黑山遁去。

黑山地底的岩洞里,留有上古人族记录龙帝苍禹及左耳上古时期出入燕州的壁画,苍遗很早就听陈海说过此事,但他随陈海踏入大漠,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也是在魔渊初战过后,他才脱开身,进入黑山地底岩洞帮陈海炼制魔龙战戟。

黑山地底岩洞过去几年已经让董宁改成地宫,陈海走进去,一扇扇厚重的石门无声打开,最里侧是一座数十丈宽、十余丈高的大殿。

在短短十天,那根已经缩短到不足二十米的魔龙骨鞭,此时正高悬在半空中。

此时有三个磨盘大小的紫电雷球,悬停在大殿上方,有节奏地出一道道拇指粗细的紫电雷霆,劈到魔龙骨鞭之上。

每一下雷击,魔龙骨鞭就会有一阵淡淡的猩红灰烟缭绕而出,那通体漆黑似墨的骨鞭就会透亮一分。

苍遗就盘坐在大殿的中央,看到陈海走进来,示意他坐过去:

“这根骨鞭应当是我族先辈的遗骨,不知道怎么落入那魔将手中。我不知道此中经历怎样的物是人非,但是这十天里,我用雷电之力将魔气慢慢练除之际,能感受到一种同根同源的感觉……”

陈海还以为这根骨鞭是用一头魔蛟的椎骨粗劣炼制而得,没想到竟是苍遗及龙帝苍禹的同族遗骨,楞了一下,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苍遗接着说道:“照道理来说,先辈遗骨不容轻辱,但我夔龙一族,为战而生,为战而死。我族先辈遗骨要是能在你手里,继续为守护燕州而战,也是他的造化……”

陈海听苍遗话音悲凉豪迈,也是有一股浩然之气在他胸臆间激荡。

眼下血魔大劫刚起,但血腥之惨烈已经初见端倪了。

在这个时刻,千万人众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救亿万黎民于水火,免燕州之域陷入生灵涂炭之中,这根遗骨能在此战中焕光彩,也是算是一场战化了。

“这根骨鞭,从魔将手里缴来,将近十丈长,师兄用什么手段在十天之内,就将其炼缩到三分之二长了?”陈海好奇的问道。

陈海号称燕州天机傀儡术第一人,对炼器自然绝不陌生。

他之前虽然想着将这根骨鞭,炼制成称手的战兵,但他知道越是高级的玄兵法宝,越难炼制。

像天罡雷狱阵、乾元玄极阵等天地绝阵,任何一件中枢阵器,可能都需要燕州最顶尖的炼器师,耗费毕生的精力才有可能炼制成;而骨鞭内蕴天生的相当于阵法禁制的魔纹道纹,但他也预计需要十数年之功,才有可能将这根骨鞭慢慢打造成他所趁手的战兵。

却没有想到,在苍遗的手里才十天,骨鞭就淬炼到这一步了。

“燕州炼器法门,多为火练,然而燕州所采之火种,实难淬练我族遗骨所造的神兵。当年左师传授我一门雷练之法,只是我这人生性惫懒,加之有天罡雷狱阵护身,没有如何运用过,这次用上了,也是手疏,十天才这点进展。今日我索性便将这一法门传授与你,将来你定会受用匪浅。”

陈海耸耸肩说道:“当初左师扔给我一具傀儡分身、一只蛇镯,以及传授我罗刹血练秘法之后,便与神殿陷入血云荒地的无尽地底。算起来,我修行神殿的玄法真诀,都有赖师兄您呢。”

苍遗苦笑道:“说起来也是我的错。左师陷入沉眠之前倒是有让我多关照你,但我惫懒成性,又不爱踏足俗世繁华之地,想着你修为太微宗的法门,或许也需要五十、一百年才能有些气候,也没有想到血劫会如此的迫切就降临。也亏得你够强,短短十数年就能崛起于燕州,要不然真就因为我的疏怠,误了大事啊。”

说罢这些,苍遗又神色稍振,岔开话题说道:

“世间皆喜用火炼器,盖因其易得、易控制,但说到炼器,要无非是将坯器,也就是白兵,淬炼得足够的精纯,才能使真元、罡煞毫无碍障的运转其中。真火能炼之,雷霆为何不能淬炼之?而说到炼器,将种种玄奥繁复的阵法禁炼入坯器之中,才是最艰难、最耗时的,我族先辈遗骨,即便在罗刹域,也是最顶尖的生物,遗骨天生内蕴道纹,可以说是神兵天生,我有天罡雷狱阵相助,只需要引雷电之力淬炼鞭体,又有什么难的?就效果而言,除了几种特定的炼器真火外,雷炼之法,不知道要比普通的火炼高明出多少倍。再有十天时间,我还能将这龙椎鞭炼缩到一半,但对你而言,还是太巨大了;然而之后想进一步淬炼,就难了。”

龙椎鞭再缩短一半,也要过十米长,陈海确实没有办法持之用于近身搏杀,但雷炼之法如此高,而且在雷练的过程中,对雷法的掌控也是一种锻炼,陈海倒想亲自尝试一番。

苍遗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天罡雷狱阵接引雷电之力,补入他所控制三道紫电雷球之中,围绕着硕长的骨鞭来回轰击。

苍遗|精纯的雷电掌控能力在此过程中展露无遗,陈海能够察觉出,紫电雷每劈轰下来的雷击,看似细小,威力却足以灭杀一名辟灵境的弟子,但是落在那骨鞭之上,却连半点焦痕都没有。

苍遗将雷练之法传授给陈海之后,陈海心念一转,也学着苍遗接引天罡雷狱阵所储存的雷电之力,凝聚一道雷球从掌心冉冉升起,然而他却没有办法从雷球中分出大小、强弱合度的雷光,去淬炼龙椎鞭。

苍遗也不急躁,一点点将御雷要诀传授陈海,尝试上百次之后,陈海才渐渐能如同苍遗一般收放自如了。

苍遗点点头说:“我族先辈的遗骨被那魔将祭练得太久了,魔气沾染得甚深,我经过十天十夜的淬炼,才将魔气消除了大半,剩下的你来尝试着接手……”

陈海欣然从命。

陈海此时还不能如苍遗那般同时操控三个雷球,只是用一个雷球慢慢驱除着骨鞭上的魔气,然而陈海将风雷真意参悟到第二重境界,对雷系术神的掌握极快,到日头西余时,陈海已经能同时凝聚两道雷球了,直到十天后,他与苍遗联手才算将这柄骨鞭上的魔气彻底炼除干净。

此时骨鞭隐隐带着赫赫雷霆之力,同时也缩短到四丈余长,通体像紫色血玉一般,予人有通透之感,泛着冰冷的寒光。

陈海将骨鞭持在手中,极其沉重,怕不下上万斤之重,他苦笑一下,龙椎鞭如此巨大,就算改造成战戟,他能拿得起来,也没有办法用上。

不过,此次参与炼器,陈海所得良多,不知不觉间,真元变得更精纯,这使得他灵海秘宫之内变得更加的充盈。

“后续还要6续淬炼七八年,或能堪用,但要是有什么办法,送入血云荒地,你那樽血魔分身,恰好能用此戟杀敌!”苍遗说道。

听苍遗这么说,陈海眼睛一亮,倘若将龙椎鞭让姚老根缴获过去,岂不是能通过姚老根逃入血云荒地,交到他的分身手中,再改造成战戟?

第六百零三章 平民

在陈海所领悟的诸多真意之中,要数风雷、怒潮和碎裂三大真意体悟最深。风雷真意已经被陈海融合在本命道丹之中,并籍此凝结了元神,傀儡分身想到修炼元神,就要从怒潮和碎裂两大真意之中挑选一个了。

眼下他以潜修为名留在宁海城、没有接受魔国征调的傀儡分身,也已经到了冲击道丹的边缘,只是白石滩防线不稳,陈海抽不出时间潜入血云荒地,让分身也冲击道丹境。

冲击道丹境,极其凶险,有毫厘之差都会功败竽成,必须要全身心的投入其中,才有可能修道丹成。

现在诸羌部族都才刚刚开始迁徙子民,白石滩外围的防线也远称不上稳固,还不知道一个月后,会再有多少前哨魔兵进入魔渊,陈海自然不可能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脱开身,潜入血云荒地之中凝结分身的道丹。

尽管储物戒能减轻逾六成的重量,但龙椎鞭太沉重了,放置储物戒里随身携带,还极其不便。

苍遗将天罡雷狱阵的雷电之力接引到密室之中,又布下一座小型的雷炼法阵,陈海也乐得将龙椎鞭放入雷炼法阵之中,日夜接受雷电洗礼,好使之更加精纯。

做好这些,陈海便与苍遗往白石滩大营飞去。

黑山和白石滩大营相隔不算太远,陈海刚刚踏出內府遁上云头,就远远看到几十个黑点正从南面往白石滩而来。

这是陈海调集的风焰飞艇,进入平卢大绿洲后,第一次往白石滩大营运送物资。

平卢大绿洲虽然贫困,那是相对京畿肥饶之地而言的,此时大举东撤,大量的物资要运往河西有太多的不便,还不直接往北运送到白石滩,支援后续的清剿战。

说起来最悲催的还是妖神殿,这些年用三四千头战禽灵兽,跟精绝都护府暗中交易了上千万斤中级淬金铁料,但藏羌国诸族筹造兵甲,才用了不到一半,剩下四五百万斤淬金铁料,这次一举运到白石滩大营,以便黑山、白石滩的工场,能就近铸造天机战车、重膛弩、级膛弩、淬金重锋箭、暴炎重锋箭,不需要都从万里之外运入茫茫大漠。

毕竟六十艘风焰飞艇的运力也极有限,极限也就一万吨的运力,而且大漠深处风沙暴虐,风焰飞艇的消耗也是极大,每往返一次都要进行大修,才能再次上路。

陈海与苍遗往白石滩大营飞来,看到大营的东边,一座狭长的山坳里,散布上千顶帐蓬,满满当当有数万平民拥挤在其中。

看到齐寒江迎过来,陈海问道:“阳南坳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平民拥挤在这里?”

齐寒江挠了挠脑袋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爷您亲自去找郡主问问。”

陈海也知道齐寒江对军政之事不怎么上心,懒得理会他,直接去中军大帐找到董宁,才知道藏羌、西羌等国的部族开始东撤后,血劫之事就迅在金州大地传开。

金州除西羌国、藏羌国所占据的几座大型绿洲外,魔月湖以西的大漠深处,还散布着数以百计的中小绿洲,有些数百人到数千人不等的部族,就栖息于这些绿洲之中。

这些部族闻知血劫之事,有的留在原地观望形势,有的决意往西撤,也有不少决意迁往河西,而魔月湖、黑山等精绝都护府在大漠深处所隶属的中小绿洲,则成为这些小部族东撤的中继站。

“之所以在阳南坳聚集这么多人,也是这些东撤部族,到白石滩看过魔渊的危急情形后,有相当多的部族子弟自愿留下来协助精绝军镇守魔渊……”

虽然聚集白石滩的数万部族平民,都没有什么强悍修为,却能分明的让人感受到一股为故土而战、为抵御异魔入侵慷慨赴死的澎湃气势。

再想想之前那些高门大阀的表现,若不是最终他掌控住局势,将诸阀联军都牢牢控制在雁荡原、天水郡中,恐怕就连河西,估计也会翻越秦潼山,往东、往南避祸去了。

“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啊……”陈海感慨地说道。

董宁嫣然一笑,转而谈起了血雾魔渊中的情况:“转眼间二十多天已经过去了,这二十多天的时间内,血雾魔渊里出奇的安静,偶尔有些杂魔冲出来,数量也少得很。也不知道那魔将是要做什么打算,姚老根有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陈海摇了摇头说:“据姚老根传来的消息,这匕炎察和之前的都颜烈有所不同,行事更有章法些。最少一个月他得不到什么外援,就凭借着五六千魔兵,杀出魔渊也只是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那他还不如龟缩魔渊深处,拼命巩固魔寨的防御。姚老根擅筑城铸造兵甲,这时候也有表现的机会,只希望姚老根、赤源他们能籍此在魔国能越来越受重视……”

姚老根、赤源等是代表宁海城受血云魔国的征调,姚老根、赤源等越受重视,则代表宁海城在血云魔国的地位越重要,将来说不定能占据更核心的位置,对将来的御魔大局有利,但对眼下对魔渊的清剿却是不利。

因为在魔渊内部,天地元气受到极大的压制,重膛弩、天机战车的核心部件,还是依赖于天机禁制汲取天地元气驱动,所以没有办法大规模在魔渊内部使用天机战械,那魔寨的防御修建得越坚固,也就意味着后续的清剿战越艰难。

只是为了大局,有些牺牲是必然要付出的。

**************

陈海和董宁对血雾魔渊中局势做猜测的时候,匕炎察正站在幻灭不止的天域通道前沉思着,身后则站着姚老根和几个魔校。

经过二十多天的沉淀,天域通道之中的乱流正在缓缓平息。

虽然眼下还是不能有任何物质通过,但是再有个七八天的时间,就会有一如往常了。

这些日子,虽说外面人族军队的防线一天天的稳固,聚集的人族部队越来越多,但对于这些他丝毫没有任何担心。

经过二十多天的加固,都颜烈所建立起的魔寨早就变了样子。

在姚老根的指挥下,巷道、壕沟、陷坑等等的防御措施,将魔寨化作了一头噬人的上古魔兽,甚至在魔渊深处,姚老根还组织所部魔兵开采铁矿,治炼、熔烧后浇灌到寨墙上,使寨墙倍加坚固。

他始终搞不清楚,姚老根怎么会如此精通筑城防守之法,毕竟绝大多数的青鳞魔,更习惯进入战场厮杀。

匕炎察正自顾自地想着,突然一团血色光华从天域通道之中冉冉升起,在天域通道中荡起了阵阵涟漪。

那血色光华脱出天域通道之后,悬浮在空中,强大而邪恶的意识迅蔓延开来,就连匕炎察都感到心底一阵寒。

那血色光华辨认出了匕炎察的气息,化作一道流光直直地扑向匕炎察的巨颅之中,阴邪而晦涩的气息迅化成一段信息印在匕炎察的神识当中。

匕炎察接收到讯息之后,仰天嘶啸起来,搅的身周的血雾都剧烈震荡起来。姚老根等魔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信息,但看匕炎察的样子,应该是好的消息,一个个也都躁动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匕炎察止住声响,桀桀怪笑道:“前几日魔侯虽然让天域通道暂时封闭了一个月,但只要天域通道再次稳定下来,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每隔七天就能有五千的精锐魔兵踏入魔渊而不受反噬。相信不用多久,这域万千血肉,亿万生魂,就尽归我族收割了……”

姚老根等魔校、魔卫,闻言顿时都沸腾了起来,怪异的吼声在血雾魔渊之中不停地回荡。

第六百零四章 鬼雄关

在白石滩外围新的防线体系初步成型后,西羌、藏羌国抽调精锐也6续填补进来,陈海将主营设立在距离血雾魔渊边缘四十里外的阳南坳,意味着即便在未来一年多时间里,血雾魔渊南北扩张到一百余里、东西扩张到三四十里,阳南坳的营垒还能坚持到最后,让聚集于黑山的匠户、辎重兵,先往东撤。

在阳南坡大营和白石滩前锋阵地之间,林林总总有百余座营寨哨垒,大体构成将血雾魔渊半包围的弧形防线,但特地将西北方向的缺口让出来,诱惑一部分杂魔、魔兵冲入血雾魔渊。

魔渊之中,血雾对天地元气的压制太厉害了,天机战械都难挥作用,唯有将一部分杂魔、魔兵诱出来,在茫茫大漠深处歼灭,才能更有效的利用手中的战力。

在诸部援军都6续汇聚到白石滩,叶青麟、周南、苏崇虎等妖神殿及诸羌部族的代表,也再一次聚集起来,在阳南坳的中军大帐里商议民众东撤以及魔渊镇守之事。

当陈海估算未来一段时间内,极可能每过半个月就会有上万精锐魔兵进入魔渊聚集,众人一时间都下巴吓掉了一地。

自从大震后血雾从地裂深处涌出、血雾魔渊真正在大漠深处现形一年多来,前后也就一两万魔兵加上杂魔进入魔渊,但就算是这样,就已经将五万精绝军精锐死死地牵制在这白石滩不管有丝毫的松懈。

倘若未来一段时间内,每过半个月就有上万魔兵涌入魔渊,那意味着只要过三四个月,魔渊内部所集结的前哨魔兵就将有七八万之巨。

到时候魔族根本就用不着开挖地道、另辟蹊径进攻白石滩防线的后方,直接从魔渊裂口冲出来,他们又怎么可能拦住?

就算他们拼死一战能截住魔兵一次,但后期进入魔渊的魔兵会越来越多,最多在半年后,他们就必须全面放弃白石滩防线——这要比他们预计的时间,足足缩短了一半还多,那时候顶天能有三分之一的民众撤到河西去!

此时众人早已经对陈海的话不再怀疑了,也相信道禅院为抵御魔劫存在,对血魔的理解远非常人所能想象。

现在整个大漠深处诸羌部族刚刚开始迁徙,要是三四个月后都抵挡住近十万的罗刹血魔从血雾魔渊里冲出来,莫说大漠深处的数千万诸羌部族子民,就连在黑山驻防的数十万精锐,怕最终也是要葬身在魔腹之中。

一时间,大帐内的气氛低迷到极点,毕竟魔渊局势的恶化之快,不是他们所能料想到的。

陈海眼瞳灼灼的盯着众人,双手撑在案上,面容坚毅地说:“此时除了立刻进入血雾魔渊,清剿魔兵外,另无他法了。”

周南皱着眉头道:“魔族经历前败,已经有了防备,甚至都知道熔铁筑城的办法加强城防,我们这时候又有什么手段,才能有效阻止魔兵在魔渊深处快集结?现在我军能用的血魔甲,也才三千套而已,此时以三千人去强攻魔寨,即便能攻下来,伤亡惨重倒是其次,关键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半个月过后,又是上万魔兵聚集过来,我们每次都能承受住这么惨烈的伤亡吗?”

在这次会议之前,陈海又纠集周南、叶青鳞等人进了一次魔渊,同样进入到魔寨所在的深处,但重建之后的魔寨明显要比前次强得太多,陈海他们也被迫放弃强攻,退回来商议对策。

此时在白石滩已经聚集三十万兵马,但真正能穿血鳞甲进入魔渊作战的,也需要有通玄境修为才勉强,这么一算,真正能轮替进入魔渊作战,差不多能有四五万人。

这个数字是绝对不低,毕竟河西经营这么些年,纯以通玄境精锐弟子组建的道衙兵,也就四五万人规模而已,但受血鳞甲的限制,陈海他们每次最多只能率领三四千人深入魔渊作战。

即便有通玄境以上的修为,又有血鳞甲护体,三四千精锐在血雾魔渊深处也难以久留,毕竟血鳞甲的防守不可能一道缝隙都无,特别是作战时,血鳞甲随时都会有可能会破损。

此外,刚踏入通玄境的弟子,才修成一条主灵脉,坚持内呼吸的时间也相当有限,不可能长久憋气留在魔渊之中。

这种种困难,都决定了陈海他们很难在血雾翻腾的魔渊深处组织艰巨的攻城战。

陈海听完众人的理由,一弹指将血雾魔渊中已经探索出来的地形缓缓展现开来。

血雾魔渊从地面往地底实是纺锤形状,血雾魔渊的出口以及底部都相对狭窄,只有十数里方圆,而魔寨所在的中部最为开阔,差不多有上百里方圆,而从魔渊顶部到底部,则足足有一百七八十里垂直深度,而倘若溜着斜坡往下走,差不多要走三四百里,才能到血雾魔渊的底部。

陈海他们之前组队,修为最弱也有辟灵境中后期,队伍规模也仅有百余人,所以只需要一天一夜,就摸索到魔寨再返回,中间还顺利激战了三回。

下一次,他们要组建规模达三千人规模精锐、平均修为比之前要降三个小境界,这意味进入魔渊内部行军度至少要拖一倍,这都加剧在魔渊内部进入魔寨的难度。

“要进攻经过加固的魔寨自然是难,牺牲太大,进行一两次或勉强能行,但无法延续一年以上的时间,我决定绕过魔寨,到魔寨下部,到更接近魔渊底部的地方,建立前哨阵地,只要将每次进入魔渊的魔兵都歼灭干净,不让魔兵有在魔渊内部大规模集结的机会,我们依旧能在白石滩镇守上一年的时间……”

众人一时之间被陈海这个可谓是“丧心病狂”的计划惊呆了,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道丹道修为的人,即便能在魔渊内呆上一两年时间,但绝大多数仅通玄境修为的弟子,怎么长时间留在魔渊内部?

“你们心里的疑问,我有个考虑,”陈海说道,“最初我们只有三千套血鳞甲,自然是极其困难的,可能第一批进入魔渊的将卒,要付出惨重的牺牲,才能站住脚,但是这个计划并非不可行。先,我们可以直接将大量的精铜战车、精铁战车,推入魔渊,到时候我们进入魔渊底部,就能最快的度,利用这些战车的残骸,构造简陋的防垒。天机战械不能用,但普通的强弓、床弩,还是能够使用的,在攻守之势互换后,我们即便是仅有两千精锐守在地底,也能抵挡住魔兵的进攻。这时候,我们手里还剩一千套血鳞甲,这样,在一天时间之内,我们就能轮换一千名精锐将卒。而等防垒进一步闭合起来,我们甚至能用风系术法从防垒内部将血雾驱除出去,这么一来,将卒在魔渊内部驻守的时间才更久,而随着剿杀魔兵的数量增加,后期能炼制更多、更强的血鳞甲,那么在天域通道进一步扩大之前,在武将级血魔能从容出入魔渊之前,我们还是能将魔兵镇压在魔渊之内……”

陈海将他的计划说出,大帐中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周南才怅然道:“如此一来,不知道多少子弟要血洒在血雾魔渊之中啊……”

陈海神色凝重的说道:“天地大劫之前,我等皆是蝼蚁!”

“也罢!”周南牙关一咬站起身来道:“就依陈侯所言,我妖神宗和藏羌国绝不退缩。这座前沿哨垒,不知道要洒上多少人族赤诚精英子弟的热血,还将陈侯为其取个名字,以备后人祭奠!”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此垒就叫鬼雄关,以示我人族子弟宁死不退!”陈海说道。

************

第二天,朝阳初起,前锋大营里就吹响吹牛。

三千孔武有力的精锐浑身被血魔鳞甲包裹着,手执坚盾长矛,时刻准备踏入血雾魔渊之中,从气息上看,这三千人精锐,至少要有三百多名拥有辟灵境以上修为的精英弟子。

虽然自铁鲲、铁都以下,陈海也从蛮族征用万余战兵,进入白石滩作战,但妖蛮体形巨大,暂时还没有合适他们所穿的血鳞甲,目前也只有铁鲲、铁都等少数蛮将,第一批随陈海他们下魔渊,熟悉魔渊内部的作战环境。

要等后续赶制适合妖蛮体型的血魔甲,蛮族战兵这一支精锐,才能充当主力,协同人族精英弟子踏入魔渊之中作战。

战阵前方,还有三十具血魔傀儡。

在血雾魔渊里,即便是明窍境的傀儡师,也仅能支撑血魔傀儡连续作战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傀儡师的精神念力就会消耗一空,但这批道禅院上古时期就炼制的血魔傀儡,每一樽看上去不是特别的高大,但经秘法炼制,魔躯经过进一步强化,强悍程度堪比武校级罗刹血魔,在小规模的作战之中,用来抵挡魔兵的冲锋最是好用。

虽然这次总共才六十名傀儡师携带血魔傀儡增援白石滩,但次大规模进入魔渊作战,陈海也丝毫不吝啬带上三十名血魔傀儡师。

等队伍集结之后,陈海也不说多什么,就与苍遗、周南、岳奕然、吴蒙、吴景林、齐寒江、冉虎等人率两千精锐,消失在一团血雾之中……

而苗明成、叶青麟、陈烈、韩文当、屠重锦、屠子骥等人,则率第一批准备轮换的千卒,在血雾边缘静静等候着。

第六百零五章 鬼雄关(二)

血雾魔渊深处时不时地会有阵阵呼啸的旋风,在偌大的空腔里盘旋而起来,似鬼哭狼嚎般转动血雾往上方的洞口涌去。

浓厚的血雾阻隔了人们的神识,遮蔽了视线,还好身旁有熟悉的气息和行进中的整齐的脚步声,这才让第一次进入血雾魔渊中的悍勇们不至于惊慌失措。

哨魔飞快将人族精锐再次踏入血雾魔渊中的消息带给了匕炎察,匕炎察也能从动荡不息的血雾中,感知两千余人族精锐里,有几人气息特别强大,强大到令他都有些自惭不如。

相安无事近一个月,人族精锐再次大肆踏入魔渊,又要开战了吗?

匕炎察咧着獠牙支出来的血盆大口,阴恻恻地笑了两声。

魔寨经过了近一个月的加固,早已经变了模样,匕炎察心想,若人族还想要对魔寨动攻击,那遍地的壕沟和陷坑会让这些狂妄的人族吃到足够的苦头。

至于主动出寨击迎击对方?这根本就不存在匕炎察的选项之中。

他优越感的来源就在于审时度势,这是他和其他魔将所不同的地方。

既然能够以逸待劳,又何必上去硬碰硬呢?他此时龟缩在魔寨之中,只需要三五个月后,待集结十万精锐魔兵,一齐杀出魔渊,魔渊外二三十万兵马,还不都成了他们的腹中美食?

想到这里,匕炎察仰天嘶啸起来。

尖锐刺耳的嘶啸声远远传出,姚老根等几个魔校闻声飞往石殿中赶去,不多时又匆匆出来,呵斥着魔兵开始列队,依托高大的寨墙组成防线。

踏入血雾魔渊之后,陈海稍稍辨识了一下方向,就迅往魔渊底部直插而去,随行上百辆精铁战车,顺着斜往下的石坡险道,每辆战车都需要十数悍卒在后面拖拽住,才不至于直接翻滚下去。

没有魔兵出来阻拦,陈海很快就下了足够的深度,隐约能看到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壕沟跟熔铁灌注缝隙的巨石墙,在血雾的深处隐约若现。

熔铁灌注缝隙的巨石墙倒还是其次,毕竟二三十高、十数米宽的巨墙,不是整体用精铁浇灌而成,还不至于无法强攻下来,事实最令人头痛的是那些犬牙参互的深壕跟陷坑,恰到好处的将直接进入魔寨正面的通道切割得支离破裂,使得他身后两千精锐,没有办法持续不断的对巨石墙所围的魔寨进行攻击。

毕竟他们能在魔寨前停留的时间太短了,肯定就没有充足的时间,也没有足够的人手,顶着魔兵能穿石洞铁的掷矛,将巨石墙前纵横交错的壕沟、陷坑填平掉。

陈海不禁摇头苦笑,以便宁海城一系势力在血云魔国获得更重要的地位,他吩咐姚老根要尽情表面,但这孙子也实在太过耿直了,几乎将宁海城筑造的防御体系,因陋就简的搬到魔渊来了。

好在他们此行的目标,并不是强攻防御力强化数倍的魔寨。

长长的队伍从魔寨左翼绕过,并没有丝毫停顿的迹象,而是继续往魔渊深处直插而去,这让做好给人族迎头一击准备匕炎察目瞪口呆。

它血红的魔瞳明灭不定,一时间摸不清楚这部人族精锐的意图何在。

“人族好像是往魔渊底部的天域通道方向去了……”尽管人族兵马里有不少令众多魔兵心悸不已的存在,但也恰是如此,诸魔兵皆知道这些存在的血肉是何等的精纯,一员翼魔扇动腋下的血翼,看着如此多的甜美血肉从眼前溜走,焦躁的说道

这匕炎察心里一惊,暗感人族实在难缠,心想人族真要是进入魔渊底部,守在天域通道出口,令血云荒地的援兵无法进入魔渊,没有源源不断的增援魔兵进入魔渊、进入魔寨,那即便魔寨的防御再提高数倍,它们在魔渊内部也始终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在确认人族兵马进入魔渊底部,正用精铁战车围成车阵,有在天域通道出口驻扎下来的迹象,匕炎察就再也坐不住了,只能集结魔兵,分兵去扰袭,确保不能让人族兵马在天域通道出口处修筑石寨。

没有防御法阵的护持,人族即便拥有通玄境修为的精锐老卒,也是很难同残暴嗜血的魔兵一较高下的,何况血雾魔渊又是魔族天然的主场,魔兵在魔渊内作战,更占优势。

看到前哨魔兵反应过来,分兵来扰袭,陈海也是分出千名悍勇,由吴蒙统领着,由苍遗、周南、岳奕然辅助,以三十具血魔傀儡以及百余精铁战车为依托,迅构成了一个简易的防线,而他率领其他人马继续往魔渊最底部前进,寻找适合修筑封闭型简易营垒的地方。

血雾侵蚀所带来的持续消耗太多了,必须找到适修筑封闭式营垒的地方,人族精锐才较长时间的驻扎在魔渊深处,随时监视天域通道的情形,封堵住前期魔兵进入魔渊的口子。

而在找到合适地点之前,吴蒙他们能抵挡住魔兵的扰袭。

很快,身后就传来阵阵惨烈的厮杀声,战兽与魔兵在血雾深处怒吼,偶尔会有剑煞戟芒,穿透血雾,劈斩到眼前的坚硬岩层上,也不断有人族、魔兵的尸骸,以及失足的伤卒,从高处坠落下来,陈海他们又前往下推进了十数里,透过深厚血厚,隐约能看到五彩极光般的磁光在前方极剧扭曲着、晃动着。

这阵阵似幻光似的磁光,便两座天域相互融合、排斥所形成的特有现象。

阵阵血雾从那里涌出来,而上方每有落石或人族魔兵尸骸掉进去,就立刻会被那无尽的磁光绞成粉碎。

这便是天域通道,看着这些磁光绞碎落石的强度,似乎玄阶上口灵甲就能抵挡住,但实际上真要有哪个道丹境强者,妄图凭借自身的强悍修为或防御力级的灵甲进入其中,磁光就会疯狂的凝聚起来,使得天地法则在那一瞬时的反噬力,直线增强十倍、百倍。

却是气息偏弱的魔兵,在这磁光每隔七天一个周期、转到最弱之际,集群通过天域通道,才能分摊掉那恐怖的反噬力!

十数辟灵境玄修一起祭出风眼道符,从内侧往外围释出道道旋风,很快就将千余丈内的血雾都驱除出去。

除了暗藏无机杀机的天域通道外,陈海看左右皆是百余到上千步不等的深峡,峡谷的两侧,是往上看不到尽头、被血雾遮盖住的峭壁。

陈海最终选择一处峡谷仅二三百步宽、上千步深、两侧皆是最坚硬黑矿岩层的深峡,沉声道:“就是这里!”

千余悍卒迅动了起来,将二十余辆战车结成阵阵,挡在峡谷前,预防有魔兵绕过第一道防线,从其他地方冲过来扰袭,陈海并安排人手,从深峡内部开采石料,在峡口构筑简易护墙。

他们只要在峡口筑成坚固的石墙,那深峡的上方,就只剩百余丈狭长的口,这时候即便仅凭十数辟灵境精英弟子,轮替施展风系神通,也能将血雾挡在深峡之外,这样一来,躲入深峡的人族精锐战兵,才能在魔渊深处获得喘息的时间。

魔族不会让他们在这里从容修筑简易营垒,很快就有小队的魔兵从其他地言绕过、冲杀过来,陈海亲自拿着裂天战戟,率一队人马守在峡口前,将一头头血魔斩于戟下,确保后方的筑墙不受干扰,差不多坚守了两个时辰,才没有小队魔兵绕过来扰袭,这时候一截两百步长、半人高的简易护墙,也大体成形。

吴蒙、苍遗、周南他们很快也率部撤回来,但两百多将卒以及妖神兽三十余头侍兽,都没能活着撤回到简易营垒来,甚至大部分人的尸骸,都没能从血魔的利爪与血腥大口里抢回来,当然相当多的尸骸是直接落入天域通道之中,被两座天域排斥所形成的磁光绞成粉碎。

陈海长长出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匕炎察损失上千魔兵,也没敢继续强攻,他知道消耗下去,到时候连固守魔寨的兵力都不足了,即便能重创这支人族也没有什么大用,毕竟人族在魔渊之外还有大量的精锐可用——它现在只能等增援魔兵尽快从天域通道杀出,到时候他们两面夹击,才能将人族在魔渊底部抢建的简易营垒摧毁掉!

第六百零六章 鬼雄关(三)

陈海看着眼前上百具西征援军的将卒遗骸,脸色绷得犹如山岩一般。

陈海心里很清楚,战争必然是血腥的,也知道将来的御魔将极其惨烈,但每一个通玄境都可能会有耀目的未来,然而就因为血魔大劫,他们的精彩人生就此戛然而止,也是令人惋惜不已。

特别是第一批随他西征的精锐,大多数都是为卫护这方天域,主动英勇站出来的。

将卒尸体身上的血魔鳞甲,也都残破不堪,失去了保护的尸体,在血雾的侵蚀下,很快就有消融、腐化的迹象。

陈海叹了口气,亲自抱起一具遗骸走向鬼雄关的城墙,亲手将残骸尸体放入缺口,释出一团烈焰,将一块岩石熔化成岩浆,最终将残骸封入城墙之中,跟其他将卒说道:“眼下也只能希望用这种方式,让战死的英灵,陪伴我们继续在魔渊深处继续坚守下去——等到最终有一天,我们抵御魔劫,再将他们的遗骸迁入神陵山英灵殿。”

大家也清楚,未来白石滩不知道要战死多少人,运力那么紧张,将所有的将卒都运回神陵山安葬不现实,都纷纷将战死将卒的遗骸,用这种方式封入墙基之中。

一股悲壮的气息迅蔓延开来,鬼雄关内的士气非但没有低迷下去,反而更加高涨起来。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鬼雄关的城墙也渐渐地成形。

在此期间,鬼雄关的轮换制度已经形成。

每过十二个时辰,就会有五位道丹高手护送着千名精锐前往鬼雄关内,将尚有余力的修士们换将出来;而辟灵境以上修为的武将,则是每隔五天,轮换一次。

在魔渊深处,几乎无法修炼真元,而辟灵境的玄修、武修,即便再克制,灵海秘宫内的真元也在缓慢的消耗,更何况还要用风系法术,将鬼雄关上方的缺口封堵住,将血雾驱除出去。

最初匕炎察还有过拦截的举动,但是在这个时刻陈海哪里还会顾忌消耗,大量的符篆让匕炎察吃足了苦头,两三次后匕炎察觉占不到什么便宜,就老老实实地龟缩在魔寨之中等候着血云荒地的增援。

六天的时间,除了正常的轮换,苍遗等人还用储物戒往鬼雄关运输了大量的物资。

天机禁制无法在魔渊内部汲取天地元气,重膛弩等战械也就无法在血雾魔渊内使用,但黑山很快就改造出两百具淬金战弩,运入鬼雄关,加强防御。

传统的淬金铁胎弩,以是上等淬金铁料铸造弓臂,以赤髓铜丝编就弩弦,弓力强者可以达到三十石甚至更高,用绞机开弦,填装锐利的淬金重锋箭,射杀距离、威力,比重膛弩更强,最大的弱点就是攒射度太缓慢。

最熟练的弩士,操作淬金战弩,也只能做到五六秒一箭的程度,论单弩的射击频率,比重膛弩足足慢了六七十倍,因此在重膛弩出现之前,在燕州大规模的战事里,这种巨弩也很少大规模使用。

只是在魔渊这种极端环境里,淬金战弩却是陈海他们不多可以用来加强攻击及防御的选择。

在第五天鬼雄关已经初具雏形之时,陈海和苍遗才率着一千名悍卒疲惫地回到白石滩防线休整,依照着推算,大量的魔兵马上就要从天域通道中踏足血雾魔渊了。届时血雾魔渊中将会有近万的魔兵聚集,这对刚刚建成的鬼雄关是一个相当大的挑战。

能挺过去这一战,鬼雄关这根钉子才算是彻底地扎在血雾魔渊之中。

陈海和苍遗登上白石滩之后,将必须要自己处理的公文处理掉,紧接着就开始补充自己的真元,仓促之处,甚至都没来得及跟董宁温存片刻。

第二日一早,迎着耀眼的朝阳,陈海和苍遗带着千名精锐又重新踏入血雾魔渊之中。这次,与之同行的还有两百壮硕的妖蛮。精绝府的工匠紧急处理,终于为铁鲲的手下打造出了两百套血魔鳞甲,有了这两百蛮兵,陈海守住鬼雄关的把握又大上了几分。

此时的鬼雄关早已经不复当初那几百步矮墙的寒酸模样,一段四丈高、五六丈宽的厚实城墙将守关将勇牢牢护住,城中几十个硕大的火把熊熊燃烧着,驱散无边的黑暗,头顶仅仅需要一个风眼术,徐徐释出的旋风,就能在一个时辰内,浓浓血雾从鬼雄关驱逐出来。

远远的,天域通道所散出来的玄极磁光将血雾照射的诡异压抑无比。

陈海目送着吴蒙率领着一队轮换下去的将卒消失在茫茫血雾中,看着远处的天域通道感慨道:“虽然早知道天域通道的存在,但是每次看去都难免会有自惭形秽的感觉。总说是修行乃是夺天地造化,但是天地伟力哪里是我等可以轻夺的。”

苍遗也捋着自己的长髯,感慨地说道:“当年左师授我修真之法,对罗刹域甚少提及,但是从左师和父帝身上的绝世神通来推算,那罗刹域定然是更了不得的存在,也不知我此生是否有望能踏足罗刹域看看。”

陈海听苍遗语气中多少有些唏嘘,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苍遗的本命寿元只剩下数百年,陈海是知道的,也知道苍遗突破的希望就在罗刹域之中,只是眼下大劫初起,能不能捱过就连他都不敢保证,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只好转言扯些其他的闲话。

苍遗知道陈海的意思,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毕竟陈海的担心也是正常的。

当初魏子牙如此惊才绝艳的人,被生死之谜给逼压的性情大变,这才毁灭道禅院,搅得天下大乱,要不是陈海横空出世,一盘散沙的燕州,是没有能力抵挡血魔大劫的。

几人正说着闲话,大地猛的一震,陈海、苍遗皆往十数里外的天域通道出口望去,众人明显感知道两座世界融合、排斥所产生的磁光变弱,这也意味着天地法则的反噬力在这一刻减弱到极致。

陈海对天地法则的参悟还很有限,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但也知道下一刻就会有数千魔兵从血云荒地冲过来,曾援魔渊。

苍遗也是算尽时间,昨天才刚刚返回鬼雄关,一身真元丝毫没有施展过,他凝神矗立,张口吹出一股悠扬不绝的狂风,顿时将鬼雄关外的血雾全部吹散开来。

天域通道出口的磁光扭曲变化着,瑰丽无比,似乎变得更通透些,令众人更清晰的看到血云荒地那边的情形,上万装备更精良的魔兵,正严阵以待要跨入天域通道,踏入魔渊。

虽然姚老根最初得到的消息是说每次会有五千左右的魔兵增援魔渊,但很显然他们在天域通道出口附近国陋就简的建立鬼雄关,令血云魔国决议派出更多的增援魔兵,强行闯入魔渊。

众人这时候也隐约能看到驻守魔寨的那一部魔兵,这时候已经倾巢而出,往鬼雄关这边猛扑过来。

鬼雄关的人族精锐迅集结起来,安静而神色肃然的通过简陋的城门,在鬼雄关前结成战阵。

他们必须走出鬼雄关作战,不能让增援魔兵从鬼雄关前面闯过去,不能让两股魔兵在魔寨合流,使得魔渊内的魔兵规模越聚越多,这样的话鬼雄关都未必能坚持住一个月。

虽然不能利用鬼雄关的防御地形,出关城作战会更艰难、血腥,而增援的魔兵数量也乎预估,但诸多将卒一脸平静的等待着血腥战事的降临。

很快,就有第一头罗刹血魔从天域通道踏出,但选择退到鬼雄山对面十三四远的坳地里集结。

陈海也不急躁,进攻那处坳地的地形极其崎岖,不利兵力展开,目前只需要将两部魔兵分开,令增援魔兵没有机会撤入魔寨即可。

陈海能看到已经踏出天域通道与即将踏入天域通道上万魔兵里,还有粗壮巨臂比魔躯还要长的长臂魔、有半人半蛛之身的蛛魔以及腋生血翼的翼魔等更多异类血魔。

陈海在血云荒地都没有机会跟这些异类血魔正面接触过,也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其他异能,但看外形,就知道要比普通的魔物难对付得多。

天域通道持续了近两炷香的时间,足足有近九千魔兵进入魔渊,之后天域通道内的磁光陡然增强起来,更多血魔想踏进来,却引起天域通道激烈的反噬,那玄极磁光像巨浪般翻腾,有罗刹血魔刚刚从中显出身形,都来不及踏出,就被狂暴的玄极磁光撕成碎片。

一个三丈多高,手执黑色巨斧的巨魔转头看了看,手中巨斧前重重一挥,**千魔兵如潮水般,往陈海他们这边仰攻过来;而这时候匕炎察一双血色瞳孔狰狞闪烁,也是带着四千魔兵,从斜上方,往陈海这边怒攻过来……

第六百零七章 鬼雄关(四)

战场轰鸣,魔兵嘶啸,陈海看着从两方夹击而来的魔兵,脸上平静无波地指挥着两千精锐迅踏入预定的战场,将鬼雄关之前的战阵分为前后两部,收缩更紧密、坚固。

两百具淬金战弩分到悍卒手中,一捆捆淬金箭重重地扔在他们脚旁。

前方持盾战卒都蹲下身子,以便给战弩能架到淬金重盾上,腾出射击的空间。

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从士气、装备精良程序以及更多强大的异魔,刚刚踏出天域通道的九千多罗刹血魔,都更加难以对付,陈海将之列为前阵。

不仅血魔傀儡和两百妖蛮精锐踏着沉重的步伐,站立到面向天域通道出口的前阵方向上,妖神殿也将多达五十头侍兽集中在两翼。

陈海亲自主持前阵,抵挡这股增援魔兵如血潮般的攻势。

而苍遗则负责后阵,护持着八百精锐将卒,直面匕炎察等近四千魔兵从斜上方进攻过来。

为了应对这一战,陈海特意在鬼雄关前建了一些简易的防御设施,虽然在仓促之间不能尽善尽美,但是数条纵横交错的沟壑、上百具坚木捆绑的拒马、数以万计的尖锐地钉,总是能限制一下魔兵的冲锋。

当魔兵缓缓开动的时候,上百道光华从战阵之中骤然冲起。

上百剑修在冉虎的指挥下,最先向刚刚踏出天域通道的魔兵斩杀而去。

这次踏足血雾魔渊的魔兵实在是太多了,远远出了陈海的想象,这时候也不能再吝啬真元的消耗,必须要在其冲锋的过程中对其进行削弱,这样才能减轻接战后白刃血搏的压力。

上百道灵剑组成的光河映在带头魔校的血色瞳孔之中,他裂开血盆大口无声地笑了一声,一挥手,跟在身后的几十个蛛魔在不减弱度的情况下,巨大的口器开始蠕动起来,不多时,就听见一声声嘶嘶作响,数十道血网喷射而出,每个蛛网都有十余丈宽,带着腥风铺天盖地的向上百柄灵剑、法宝笼罩了过去。

眼见着那铺天盖地的血蛛网,冉虎丝毫没有慌乱,飞在最前方的灵剑陡然一滞,剑身飞快地向下方俯冲而去,后方的上百条剑光也如同游鱼一般,规避血蛛网的捕捉。

如此一来,那些血蛛网大都落了空,但几柄动作稍慢的灵剑被血蛛网盖住。阵中那几个剑修只觉神魂深处传来一阵难以抑制的剧痛,只能眼睁睁看着灵剑、法宝,被血蛛网拖走。

陈海看着被蛛网覆盖的诸多灵剑挣扎了两下,瞬间就失去了光华,也是微微一愣神,但还是一柄灵剑极为强悍,最终刺穿血蛛网,继续向前斩杀。

陈海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华阳宗一名明窍境剑修这一刻如释重负,心想竟然要明窍境的剑修才能御剑撕开血蛛网的束缚,那几十头血蛛魔还真是强悍啊。

不过剑修弟子控御灵剑,度怎么都要比血蛛魔吐网要快得多,上百柄灵剑这时候已化作绚烂的光河,冲入魔兵正在冲锋的前阵,轰然绽放开来。

上百柄灵剑直接从下方开始横扫下来。

高大的身躯给魔兵带来了比人族将卒大出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力量,但也注定着他们无法避免灵剑的斩劈,只能凭借粗陋的兵刃,手忙脚乱的格挡。

有时候战争很简单,简单到就是单位面积内的攻击力与防御力的强弱衡算。

上百柄灵剑御空斩来,可以将攻击面集中到魔兵前阵尺丈方圆之内,然而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却只能挤出二三头魔兵抵挡。

站在阵中督战的魔卫、魔校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前阵被上百道灵剑斩出一个个偌大的缺口,也亏得阵中血蛛魔能不断喷射而出的血蛛网,能限制住灵剑群肆无忌惮的斩劈,要不说魔兵的伤亡将更大。

这些魔兵杀得性起,数以百计的魔兵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灵剑斩杀,却丝毫没有让它们生出畏惧之心,血红的眼睛死死地顶住前方那些可恶的人族,出阵阵愤怒的咆哮,嘶吼着向前方冲去。

魔兵们的奔行越来越快,只用了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冲锋了一多半的距离,距离陈海的前阵只有两千余步了。不需要陈海亲自指挥,在魔兵冲入阵前两千步的时候,淬金战弩便咆哮起来。

随着“嘣嘣蹦”一连串弓弦颤抖的声响,两百淬金重锋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啸响射向罗刹血魔,淬金重锋箭还是不够密集,同时魔兵的生命力也极强大,即便胸腹被重锋箭洞穿,犹不能让它们立时失去战斗力,冲锋的阵型也只稍微迟滞了一下,并没有多少散乱,就接着如巨浪般扑来。

训练有素的弩卒迅换上箭支,又是一波齐射过去。

不需要额外的风系术法,血雾也被往四面八方冲击的劲气消弱大半,陈海这时能清晰看到两波淬金箭射出去,只有寥寥十几个魔兵被射穿头颅后轰然倒地,其他的箭矢宛如一粒粗石子投入奔流不停的大江之中,没有起多大的阻挡作用。

陈海心下叹了口气,没有重膛弩的恐怖射,淬金箭的杀伤力对于皮糙肉厚的罗刹血魔来说,还是太弱了。

要不然两百具重膛弩部署阵前,箭雨的密集程度一下子提高五六十倍,都未必能有一头魔兵能顺利冲到他们阵前。

还没来得及慨叹,陈海就听到一声巨大的龙吼从陈海身后传来,苍遗已然恢复了自己的蛟龙真身,长达数十丈的蛟龙真身横亘在战阵之上。

接下来一阵剧烈的兽吼声响起,紧接着道道符篆爆的的轻微震动传来,显然是后阵已经开始接敌了。

陈海没有精力顾及后阵,增援魔兵的距离这一刻更近了。

弩锐卒飞快地又射出了两轮重锋箭,就飞快地将战弩抛在地上,捡起一旁的淬金长矛架在淬金重盾上,将战阵围得更密实。

陈海此时站在阵中,剑修营也将灵剑、法宝收回来,这会儿时间,大多数人真元就消耗逾半,除了真元还算充足的剑修,继续执剑警惕,其他人都能近战的兵刃,随时准备和陈海一起赶往战阵中可能崩溃的地方,去填补缺口。

呆立在前阵的血魔傀儡,这时候魔瞳猛然睁开,在傀儡师的操控之下,巨足微微一使劲,将小半截腿部深深的扎在坚硬的岩石当中,上半身微微前倾,时刻地准备着迎接魔兵如潮水般的攻击;侍兽也做好从两翼向魔兵前阵扑击的准备,一道道防御道符闪烁着撑出一面面光盾。

轰隆一声,巨浪终于重重地拍打在礁石之上。

由于三十多具血魔傀儡的抵挡作为缓冲,挡在前方的锐卒终于在防御道符的帮助挡住了这最凶猛的一波,在巨盾身后的持矛锐卒不断的长矛向前刺、往后抽、往前刺、往后抽,也不断有体形巨大的魔兵,借着比人族将卒强悍数倍的跳跃力,直接跳入战阵之中,以利爪、战兵横扫四方。

鲜血四溅,碎肉横飞。

在这处本来就阴森无比的地下,一个更加血腥的修罗地狱正在迅形成。

陈海与齐寒江、岳奕然等明窍境中后期以上的强者,分散的站在阵中,他手执裂天战戟,将每一头扑杀战阵的魔兵斩成两截,一戟一个,毫无拖泥带水。

有十几个腋生双翼的翼魔试图抱着巨石从空中朝人族战阵掷来,但迎接着它们是一道道撕裂虚空的灵剑、戟芒。

要努力确保不让魔兵将战阵撕开,进入浑忘天地的战斗之中,陈海胸臆间战意澎湃,都没有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

魔兵的数量还是太多、太强,人族在鬼雄关只有两千精锐驻兵,体形又太瘦小,甚至都没有办法阻止两股魔兵从两翼汇合,一直到罗刹血魔突然如潮水般的往后方退却时,陈海才稍稍喘口气,他此时满身血污,左右将卒倒下有四五百之多,妖神殿侍兽以及血魔傀儡都损失逾半,而四面八方,更多则是魔兵多如积山的尸骸……

“这些魔孙子,怎么就这样撤了?”齐寒江脑子还没有从激烈的战斗缓过神来,不明白魔兵为什么像潮水般撤出,拿着战戟想着冲杀出去,却被陈海抓住肩膀。

他们的援兵快接近魔寨了,魔兵不得不撤,但他们也没有力气再战了,需要休整,才能迎接七天后再一次血战的降临!

第六百零八章 鬼雄关(五)

当增援魔兵从血云荒地踏入魔渊之际,陈烈就率千余精锐出白石滩前哨营垒,进入魔渊增援。

然而,魔寨及鬼雄关位于魔渊的中下部,魔渊内部除了所谓道路都难以想象的崎岖,还充满强腐蚀性的血雾,陈烈率部以最快度摸索着抵达魔寨附近,就足足用了近两个时辰。

魔兵也随时关注着魔渊外面的动静,在陈烈他们距离魔渊二三十里时,匕炎察便快收拢残余魔兵赶回魔寨。

虽然匕炎察知道新的一批人族援兵不过千余人,但它没有料到鬼雄关的人族兵马战斗力及战斗意志是如此的强悍,战阵反复被它们撕开,缺口却又反复被人族强者堵回去,以致短短一个多时辰的战斗,就有六千多的精锐魔兵,被斩杀于魔渊的底部。

匕炎察不确信它麾下仅剩不到七千魔兵,还能不能解决掉得到增援的人族精锐,也担心人族增援兵马有可能直接进攻魔寨,令它们失去在魔渊深处的立足之地,故而他也是当机立断的选择后撤。

大群魔兵快退到魔寨附近,人族的增援恰好也在这时候接近过来,最先就有几柄灵剑像游龙般从血雾深处斩出。

魔兵撤回魔寨,绝大多数也是刚喘一口气,看到数柄光芒大作的灵剑,像龙蛇一般噬来,猝不及防,顿时就有十数魔兵被斩成两半,魔血喷射四溅。

匕炎察大怒,手中两丈长的巨刃骤然斩出,带着数丈长的淡红色光华,仿佛一头狰狞的血龙,便往当中剑锋最为强盛的那柄灵剑暴斩过去。

轰然一声巨响,匕炎察仗着近身搏杀的优势,将那柄像冷焰似的灵剑磕飞,但那柄灵剑没有失去控制,似一道流光往斜里飞掠而去,将匕炎察左那两头魔卫的脖子摧枯拉朽般切开。

匕炎察意识到这一路人族援兵的主将,实力不在它之下,勒令魔兵在寨前收缩阵形,不再妄图将这支人族援兵截下来。

战况虽然惨烈、伤亡惨重,但无论如何,这次还有四千多增援魔兵绕过人族精锐的拦截,让它接入魔寨,使得魔寨兵力增加到将近七千。

然而匕炎察却没有丝毫的兴奋。

它不怀疑燕州亿万生灵会彻底丧为魔国的血食,但短时间内,大量魔兵被击毙,意味着人族能制造更多的血鳞甲,让更多的精锐进入魔渊深处。

它能不能坚守到能分噬燕州亿万生灵的那一刻,真就是难说了;而此战令它心惊的,不是那头妖蛟,而是那个站在战阵之前,浑身上下都被血浆浸透的无敌战将,他身上俄而透漏的煞气,是那样的令它心惊胆颤。

即便站在五大魔尊之前,它都没有这样的感觉——那人是人族的战将,还是魔族的魔将?

*************

陈烈率部绕过魔寨,又行一柱香的时间,才走到鬼雄关前。

鬼雄关前的浓郁血雾,被风系术法冲散,五彩磁光像湖波一般在不远处扭曲震荡着,陈烈他们却只看到龙骧军千余精锐悍勇,像磐石般站在尸山血海之中。

本来留守在鬼雄关的一共有两千精锐,加上剑修营和新增援的两百蛮兵,一共是两千三百余人,而眼下还能站立的只剩下一千四百人不到了。

陈烈预料到这一次进入魔渊的增援魔兵,有可能会比预料中多,但没想到这一战会如此的惨烈、伤亡会如此的惨重。

由于战场集中在鬼雄关前,陈烈放眼望去,不难将己方的伤亡情况估算出来。

两百身强力壮的蛮族精锐,执淬金重盾站在防御第一线,此时自铁鲲以下仅剩七十余人还能勉强在站在那里,战死的蛮兵精锐,几乎每一具遗尸都被践踏得支离破碎,石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凝固血浆。铁贺等被誉为铁崖部自铁鲲之下的最强蛮将惨烈战死,铁崖部族长铁都,也因过度驱御血魔傀儡,最后因为血魔傀儡被击爆,他神魂受反噬而重创,陷入昏迷之中。

苍遗站在陈海身侧,疲惫不堪,他此时变成人身,但陈烈犹能看出他百骸窍脉受创不轻。

为了护住后阵抵挡魔兵的冲击,他舍弃了术法,用巨大的身躯横亘在后阵上方,哪里有了危险,就会扑击而去,将阵脚稳住。

虽然后阵面对的压力不是最大的,苍遗受伤却是不轻,毕竟成百上千魔兵劈砍过来,任它龙鳞坚韧无比,也是被打得鳞血横飞。

陈烈默不作声令增援的将卒迅行动起来,收拾战场,收割血魔鳞皮,熬过这一战,待制作更多的血鳞甲,就意味着下一次能有更多的人族精锐站在鬼雄关前,抵挡魔兵的夹攻!

陈海战戟之下,斩杀的魔兵绝不少过任何一人,甚至在最危急的时刻,他像礁石一般,站在阵前迎接魔兵像血潮般的冲击,但他受伤却是极微。

这样的激战,令他想起分身最初在血云荒地挣扎生存下去的感觉,他的灵魂深处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激烈战斗。

天武秘形真解所录的诸多武道秘形,都是陈海籍神卫傀儡分身推演出来的,也之前也修炼了那么多年,但从来都没有这一刻,让他感受到这一道道秘形烙印在他的神魂深处、烙印在他的血脉深处。

换作其他道丹境武修,如此战斗,血肉都被榨干掉,但陈海已经顾忌不到那么多,在气力将尽之时,便用罗刹血炼**吞噬血肉精华补充消耗——除了苍遗知道陈海修炼过罗刹血炼**,在魔渊之内,也没有其他人会察觉到异常。

在那些活着的将卒眼里,陈海就是他们心目中的无敌战神。

伤亡虽然惨烈到极点,但就是陈海那磐石般的身影,令他们的战斗意志没有崩溃,反而磨励得越坚韧、澎湃。

而在如此忘我、激烈的战斗里,他们的战斗意志没有被打灭掉,反而越战越强,这使他们对武道、对修行的理解,上升到一个比自己以往更高的层次。

这一刻,陈海都隐隐感觉到诸将卒的战斗意志,差一点能够突破血雾及魔渊阴邪气息的压制,再度汇聚成杀伐兵气。

陈海暗感可惜,要是将卒结阵能在魔渊内部凝聚杀伐兵气,那玄龙战辇在魔渊之内,就能挥出难以想象的妙用神通。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骚乱,陈海循声望去,伴随着一阵痛呼和肢骨碎裂的声音,就见几名收拾战场的将卒被打得横飞起来。

却是有一头翼魔在战阵之中被斩断双翼没有立时死去,以假息之法瞒过众人的神识探察,藏在尸山血海里等候时机逃走,它还没有机会逃走,有几名将卒看到它的魔躯还算完整,就第一时间会跑过去收割它的麟皮。

没有办法诈死,只能暴起突围,冷不防,三四名兵卒被这头翼魔的利爪撕得肢残肚穿,眼见就活不成了。

陈烈痛惜大意之余,一剑将翼魔当胸刺穿,又将它那对锋锐似战兵的鳞爪斩断下来。

陈海走到挣扎着还未死去的翼魔之前,那翼魔犹如见到魔神降临一般,惊惧挣扎着后退。

陈海一脚踩在翼魔比他腰还要粗的脖子上,抹开嘴角上结成厚痂的血污,跟陈烈、周南、岳奕然、苗明成等人笑着说:“这些魔物原来也知道恐惧啊……”

“人谁无死,此死能令此等凶悍魔物都知恐惧,妖神殿诸弟子死亦暝目!”周南刚才还为妖神殿的弟子伤亡惨重黯然神伤,这一刻则振声说道。

陈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脚下生出万钧巨力,当即将这头翼魔的脖子踩得稀巴烂,然后再将诸将召集起来商议后续的战事。

随着天域通道继续扩大,随着血云魔国对魔渊争夺战的越重视——血云魔渊到这时候不可能还意识不到人族正在有序的组织起来抵御魔兵的入侵——之后每一次进入魔渊的魔兵,即便在数量不会一下子增加太多,但在装备及精锐程度上,会越来越强。

当然他们也会因为血魔甲数量的增加,能进入魔渊镇守鬼雄关的精锐将卒会越来越多,但通玄境以上的精锐数量毕竟有限,要是每一次激战都要损失七八百人,白石滩三十万人族兵马,十夫长以上的武将都将战死在魔渊之中。

要是这一批能英勇站出来的精锐都战死在这里,对他们自身不公平不说,也不利于后续的御魔战事——未来有能力领导御魔战事走向胜利的中坚力量是他们,绝对不是那些缩在老巢的宗阀高修与高门子弟。

白石滩这边的兵马不需要再增加了,毕竟白石滩外围没办法进行大规模的后勤供应,这里也绝不是人族与魔物进行决战的最初及最后战场,但陈海觉得有必要将天机学宫的弟子以及龙骧军、铁狼军、河西军以及所有有胆心与魔族一战的宗阀子弟,依次调到白石滩来轮战,一方面让他们熟悉魔兵魔将的战法,一方面让他们知道魔族绝非无法战胜……

第六百零九章 死间

乱世之中,时间很长,在苦难中每一刻的挣扎都是煎熬;乱世之中,时间很短,鲜活的生命总会在各种意外中戛然而止。

随着血鳞甲的大量补充和鬼雄关外城的缓缓延伸,意味着人族更多的精锐悍卒、更多的天机学宫弟子以及从龙骧军、铁狼军及武威军抽调的武将,能进入血雾魔渊之中进行协防、清剿魔兵,避免魔兵在魔渊内大规模的聚集。

短短的一年半内,天域通道又扩张了几次,血雾魔渊的出口,南北裂开有四十余里,而随着每一次天域通道的扩张,都意味着每次有更多的魔兵像血潮般涌入魔渊,使得魔渊内部的战事变得更加血腥、残酷,也意味着有更多鲜活的生命葬送在血雾魔渊之中。

这也为整个金州诸羌部族三千余万平民的东撤争取了时间,为铁流岭、太微山、榆城岭、斩马岭以及到天狼山一线的防御工事巩固、铸造更多的天机战械争取了时间。

过去一年半时间里,龙骧军、铁狼军、武威军兵力扩大到一千两百万,重膛弩增加到一万具、轻重型天机战车激增到三千辆、级膛弩增加到三百具,新铸淬金重锋箭三千余万,新炼制暴炎重锋箭两万余枚。

也同时为金燕诸郡的宗阀,了解罗刹血魔凶残、恐怖,反应过来平息纠结,在诸郡建立相当的防御体系争取了时间。

成就是值得骄傲的,但损失同样也非常巨大的。

进入魔渊作战,精锐悍卒战死高达十数万,而辟灵境的精英弟子,则有两千余人在这一年半时间的残酷拉锯战事中死去——要知道太微宗鼎盛之时,辟灵境的精英弟子也不到三千人。

妖神殿及西羌国、藏羌国以及燕州增援黑山的兵马中,共有五位道丹强者、五十余明窍境强者身消道殒,廖云崖、陈隽六位道丹强者,在残酷的清剿战中,道丹破碎,不得不提前率领受重创的弟子提前返回天机学宫闭关潜修,以应付后续将更残酷的御魔战事。

正是这些个人舍生忘死的奋战,才使得日益坚固的魔寨中魔兵,一年半之后数量都没有突破五万之数。

在此期间,陈海若没有必要,他始终都会留在鬼雄关内坐镇,在没有杀戮激战的时候,或潜修,神魂则潜入血云荒地修炼分身。

也是到这一刻,比陈海本尊更强大的血魔傀儡分身,也终于积蓄到足够的力量,具备冲击道丹的资格了。

分身同样需要在道之真意的基础之上凝结道丹,只是陈海在这一年半不间断的杀戮中,本尊所磨砺、参悟的道之真意,却必须要借助元神,才能度入傀儡分身之中。

且不说分身能不能顺利冲击道丹,元神完整潜入血云荒地就是一个极凶险的过程。

西羌国上千万平民,在一半年之后,也终于分批迁入河西境内。

早已做好准备的燕州诸郡已经进行了充足的动员,除了征调一百精壮补入龙骧军、武威军、铁狼军外,其他近千万平民皆有现成的耕地、农舍以及大片的牧场、工场进行安置,他们需要立时转化为强大的生产力,去支持后续的御魔战事,这是为陈海拼死镇守白石滩的最核心目的。

还有两千多万的诸羌部族平民,在从鹿城赶往铁流岭的途中,大概只需要不到两个月就能完整全部的撤离,到时候就能再为河西、天水、秦川、京畿等地增加两千万的生产人口。

而等掩护平民西撤的西羌、藏羌以及其他诸羌部族的兵马都撤入河西,加上征调的精壮,西北域防线上的兵马数量,还将增加四百万以上。

令人唏嘘的是,如此规模的平民迁徙,代价是极恐怖的。

数百万老弱病残死在途中,尸骸都只能遗弃在茫茫大漠之中,甚至都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掩埋。

镇守魔渊虽说伤亡惨重,却也不是没有其他益处。

天机学宫在过去一年,派遣八万弟子,分批增援白石滩;诸郡宗阀意识到魔劫的严重性之后,虽然以各守其境为主,但也派遣数万子弟进入白石滩协同作战、熟悉魔兵作战的方式、学习与魔兵作战的技巧。

在如此残酷的作战中,一年之内,有接近两千弟子突破瓶颈,修成灵海秘宫,踏入辟灵境,有两百余精英弟子,修成神识,凝聚识海,踏入明窍境;吴蒙、铁鲲、屠子骥、屠重锦、周钧等一批人皆参悟到道之真意,修为提升到明窍境巅峰,或直接踏入假丹境,只待有足够的时间,甚至不需要借助蕴道天丹,就有机会成为新的地榜之尊。

聚集在白石滩的人族兵马,始终维持在三十万人规模,然而在这一年间,这三十万将卒完全可以说是脱胎换骨更进了一层;而更多的武将及弟子在经过轮战后,提前返回河西、天水、凉雍,主要补充到三大御魔主力战军之中。

在确认最后一批东撤人族,距离铁流岭还剩两个月的行程,陈海则决定放弃鬼雄关,不再魔兵在魔渊之内纠缠下去,精绝军撤入黑山大营,预计一个半月之后,就踏入返回河西的行程。

安排好一切,陈海毅然决然的进入黑山石窟里闭关潜修。

在闭关之前,除了董宁外,他还将苍遗、陈烈以及调来担任精绝军中郎将的姚文瑾、吴蒙、周钧等人召集到石窟里,说道:“燕州有董太尉、苗武尊、谢剑尊等人主持,御魔战事虽然还会很惨烈,但坚守住第一波应该没有问题,我此间闭关,极其凶险,极可能魂飞魄散,只剩一具空壳留在这方天域。要是等到撤退时,我都没有出关,你们就将这石窟摧毁,让我这具空壳葬在黑山之下,待你们夺取最后的御魔大捷后,再来祭奠我!”

“……”无数人都不清楚,即便闭关如此凶险,陈海为何还要在御魔战事即将全面暴的关键时刻在黑山闭关潜修?

要是陈海不能带领他们撤回去,对龙骧军、武威军、铁狼军,对整个燕州的御魔战事,将是何等的打击?

在场唯有苍遗、董宁、姚文瑾知道,陈海闭关潜修,傀儡分身冲击道丹还是其次,更主要的是宁海城这步隐棋要启用了。

无论能不能成功冲击道丹,陈海都要切断与本尊的神魂联系,不然他潜伏到血云帝国的最核心层,稍不注意就被魔侯级的魔尊觉察到异常。

陈海这次要亲自潜入魔域充当死间!

这个秘密,绝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他们也只有在回到河西、回到燕京,当面告诉董良、苗风山、谢觉源、黄歧玮、姚出云、杨巧儿等极有限的数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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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的石门重重落下,将满脸凄苦欲绝跟不舍的董宁隔绝在外。

陈海深深吸了口气,心神一转,手腕上的蛇镯轻轻脱了出来,悬浮在空中,微微绽放出淡紫色的光芒。

此次进入血云荒地跟以往不同,陈海必须要将元神和全部神念度入到傀儡分身的灵海秘宫之中,之前的手段就略微有些不足了。

毕竟之前只是将无形无质的神魂度入血云荒地,使用蛇镯就可以轻松成行,而元神则是介于虚与实的虚灵体,以他此时的修为,想要元神完整的潜入血云荒地,则困难数倍。

依苍遗所授之法,陈海将蛇镯内部的阵法禁制投射出来,在石殿里形成数以万计、流转不休的符篆虚影,仿佛一座法阵在石殿内凭空形成。

陈海紫金色的元神这时候跃出颅顶,漂浮着半空中,手指掐诀连连挥动,将一道道精神念力打入符篆虚影形成的法阵之中,渐渐凝聚出一道道淡紫色的光芒,在犹如植物根须一般,在石殿内延伸、虬结,最后随着一阵轻鸣,一个半尺多高缓缓转动、与燕州此界没有关连的圆形虚空呈现出来。

陈海的元神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跃入圆环虚空之中。

陈海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身处血魔分身之中了。

宁海城内的魔兵,绝大多数都已被姚老根、赤源调走,还剩千余留在城中,而宁海城周围的部族,已大多数被魔国征调走,集结到神殿谷,准备进入燕州吞噬亿万生灵血肉。

陈海无心顾念其他,确认元神与傀儡分身灵肉融合,没有妨碍的地方,就将元神沉入灵海秘宫之中,开始准备冲击道丹。

至于以何种真意冲击道丹,在之前陈海就已经有了主意。

分身虽然也可以使用术法,但作为他最强的战力来源,还是一身铜皮铁骨和万钧巨力,也就是说近身肉搏,依旧是最适合分身的战斗方式,碎裂真意就是他冲击道丹当之无愧的选择。

他神念微微一动,就将碎裂真意从元神之中释放出来。

碎裂真意虽然在燕州不能算是上品的道之真意,目前也只参悟到一重境界,但陈海参悟、磨砺多年,从元神中单独凝聚出来,就仿佛千百道道能撕裂万物及虚空的锋芒,横陈在灵海之上。

也恰是碎裂真意参悟这么多年,都没有像风雷真意那样突破更高的境界,而一重境界的碎裂真意在灵海具相后又是如此的强悍,陈海怀疑碎裂真意可能比燕州宗门及苍遗所想象的更强。

也幸好分身所修灵海秘宫极其坚固,要不意被这真意一冲,说不定直接被击溃。

陈海的元神牢牢将碎裂真意控住,滔天的真元向空中挣扎不已的碎裂真意狂涌过去……

虽然失败了很多次,但陈立有过成功冲击道丹的经验,知道这事急不得。

寻常玄修十数年潜修都未必能成功修成道丹,即便是舅父陈烈这样的天纵之姿,也要数年才能成功,他此时没有血丹相助,多耗些时间,熟悉过程,也是再正常不过。

失败上百次之后,陈海就将局面掌控住。

当灵海内的真元再次要被榨干的时候,一股所向披靡的强悍气势,在傀儡分身的灵海秘宫之中铮然爆出来,一颗滴溜溜、光灿灿的青蕴丹终于凝聚成形……

陈海缓缓睁开铜铃般的魔瞳,只见有一点淡青色厉芒在血色瞳孔之中缓缓转动。

陈海已经第二次冲击道丹了,但是两次的体验却完全不同。

当初以风雷真意结丹成功之时,瞬间爆出来的那股肃灭气息,让陈海在恍然中感觉自己犹如雷霆之主一般,挥手间就能主宰亿万人的生死,然而在成丹后,又仿佛有无穷的生机在体内转动,毁灭和新生在那一瞬间达到了一个奇妙的平衡。

而这次成丹的瞬时,陈海感觉自己一挥手,就能直接将空间撕裂来。

血云荒地之中不知岁月,陈海也不知过去多久时间,但是燕州之事,他已经安排妥当,他也无法承担更多的责任,而在他闭关之后,苍遗也会将那枚蛇镯封禁起来,确保他与燕州的联系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彻底切断,除非他以血魔之身踏入燕州,再找机会,想其他办法跟苍遗、董宁他们建立联系。

陈海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一如既往浓厚的血云,微微怔了一下,他转身看去,只见当初傀儡分身所处的那处静室早已经被成丹之时带起的无形劲风给撕的粉碎。

宁海城在建造之初,陈海虽然花了一些心思,但是比起道禅院穷极数百年修建的地宫来说,相差还是太远,而且碎裂真意本身就有撕碎一切的道理所在,这个石室自然承受不了如此强烈的冲击。

这时候宁海城内有头三丈余高的魔校,手持一柄骨矛,往这边御空飞来。

除了姚老根跟赤源外,陈海还没有收伏其他的魔校级血魔,也不知道这魔校怎么就在宁海城中,他将战戟横在膝前,静静等候其飞来。

第六百一十章 死间(二)

那魔校是头腋生血翼的翼魔,手持漆黑似墨的巨骨矛,泛着暗沉的光泽,扇动风云,御空飞来极快,眨眼间就到陈海面前敛翅落下来。

这头翼魔的实力不弱,特别是那对血翼还有两只短小似铁钩的鳞爪狰狞伸出来,近身肉搏,寻常魔兵罕是其敌手,陈海却不知道它怎么在宁海城里。

在陈海的授意下,姚老根、赤源早就各率一队魔兵接受血云帝国的征调,为血云帝国征伐燕州大地效力去了,他还留四名魔卫级巅峰的血卫率近千魔兵留守宁海城。

陈海此时已经感应不到血卫的存在,而其他魔兵位阶太差,灵慧有限,也不受他直接控制,这时候都留在宁海城里,没有蜂拥而来,看情形四名血卫有可能都被这翼魔斩杀,而宁海城也被这翼魔接管了。

翼魔猩红的魔瞳忐忑的瞅着陈海,心里异常的迷惑。

刚才它看到魔丹凝结时才会有的天地异象,眼前这头青鳞魔,也予它极度危险的感觉,但血云帝国上百位魔将,绝大多数魔将都是修神魔炼体的魔功,以致魔躯巨大,少着二十多米,巨者五六十米,还有几头甚魔躯近百米的魔龙存在,即便是少数修行巫法的魔将,体形也要比眼前这位庞大许多。

陈海却是知道眼前这头翼魔在疑惑什么,神魔炼体也好,修行巫法神通也好,除了天生的形态使然,除了神魔炼体本身就能刺激、强化筋骨皮肉外,还是一个极重要的因素,就是没有掌握更高层次的玄功真诀,不能修炼更精纯的真元魔元,以致修为越深,真元魔元越磅礴,也需要越更庞然的魔躯才能承载。

陈海近几年修炼分身,除了更侧重对道之真意的参悟外,更主要是追求真元的精纯,所以即便此时修成魔丹(道丹),体形也不到三丈,在魔将之中要算体形极秀小的。

陈海虽然体型不大,但是膝盖横着一杆墨骨战戟,身上又散着一股撕裂一切的气息,显然又不是修行巫法魔功的,自然是令这头翼魔异常困惑。

不过这头翼魔很快将陈海所体现出来的异常忽略过去,它将骨矛一顿,声音尖锐的嘶吼道:“你可是宁海城主姚兴?”听着翼魔用不甚至流利的罗刹语唧唧歪歪一顿说,陈海才搞清楚眼前到底是怎样一番状况。

血云荒地要比金燕诸州小上不少,大约有六七万里之遥,相当于燕州加上瀚海草原的面积。

当五大魔侯觉醒之后,就联手建立血云帝国建立,开始蛮横的在血云荒地建立起秩序。到了如今,除了血云荒地最边缘的地方,绝大多数的血魔部族都已经被纳入血云帝国的统治之下,宁海城也不例外。

由于分身没有修成魔丹,没有突破到魔将这一阶层,陈海无法带领宁海城在血云帝国无法自成一系。

在陈海的授意之下,姚老根、赤源各率数名血卫、上千魔兵接受血云帝国的征调,投到两名魔将的帐前接受调遣,以换取两员魔将对宁海城的庇护。

姚老根所效命的魔将匕炎察已经在血雾魔渊这潭泥沼之中深陷快两年了,都没能杀出魔渊;而赤源所投靠永沙城主沙摩柯,专司血云帝国兵甲战械的筹造,永沙城距离宁海城也相当近,仅有三千余里而已。

沙摩柯很显然不满足赤源的暂时投靠,何况宁海城在陈海一手建立之下,已经形成完整的生产体系,除了能铸造兵甲、大件铁器外,还能够将初级的阵法符篆炼制到战兵之中,它就想着将宁海城全部兼并过去。

这翼魔便是沙摩柯派来接管宁海城的魔校。

翼魔见陈海修成魔丹,嘶吼着要他前往永沙城,向沙摩柯效命。

陈海狰狞一笑,他此时道丹初成,锋芒正锐,正试试战力提升多少,也没有什么废话,足下也没见如何使力,近三丈的身躯就像雷电般掠往翼魔,青芒绽现的战戟一挥,带出一道血光,也没有作任毫的停顿,就往永沙城方向掠去。

那翼魔似乎难以置信陈海一言不合,就直接出手杀它,魔瞳瞪得溜圆,过了许久,头颅才滚落在地,身躯还如石像般站在一地碎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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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往血云魔国的中心神殿谷方向奔行三千余里,才看到一座粗制滥造的石头城出现在眼前,罗刹语“永沙城”像蚯蚓般丑陋的刻在高大的城门之上。

陈海停步站在永沙城门之前,将战戟扛在肩上,赤源以及八名血卫的气息惹隐若现,都在永沙城内,而他进一步将神识延伸出去,有一道强悍的魔煞气息在永沙城西北角像魔焰在闪烁。

两相接触,那道残虐而嗜血的气息顺着陈海的神识逆袭过来。

陈海仰天嘶吼,战意勃,挥舞着战戟御空而起,就看见一樽魔影也从永沙城西北角冲天而起,往他这边飞来。

那魔将七丈多高的身姿,和寻常的魔将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手持一柄巨大魔刀足足有四丈长,上面有黑色的气息缭绕着,显然不是一件凡品。

在百丈高空之上,陈海神念转动,摧动真元,就见他手中的战戟迅凝聚一道像刀锋般锋利的青色光华,他巨大的鳞臂一抖,那光华就脱刃而出,带着无边的锐气向沙摩柯斩去。

沙摩柯能在往生大阵之下保住神魂根本不碎,接着在十数年间,从亿万杂魔之中脱颖而出,重新修成魔丹,跻身魔将之列,岂是易与?

陈海战戟上青芒暴起之时,一股危机感就在它心中勃然而,身形在半空猛地一滞,险之又险的避过了陈海这裂天一击。

“住手!”

沙摩柯看到陈海战戟之上的青色光华仍然没有散去,嘶吼道,

“想来你就是那宁海城城主姚兴吧。魔尊创血云帝国之后,就已经严禁亿万魔族吞噬为食,而我等位列这亿万魔族之巅,更是严禁自相残杀。当初你没有成就魔丹,宁海城自然需要接受我的庇护,但现在你既然已经修成魔丹了,自然有了和我平起平坐的资格,今后宁海城我再不会染指半分;而你,也应当去神殿谷接受魔尊的差遣。”

陈海凝立在空中,不屑地冷哼道:“你冒犯了我的尊严,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陈海说完之后又要出手,忽然一股邪恶阴寒的气息从远处急掠来。

以陈海之强悍,在这气息的威压之下也禁不住有颤抖之感,极力克制住,才没有直接以魔神秘相去对抗这阴邪气息的侵凌。

八臂魔神秘相是罗刹血炼秘法的魔意根本,是左耳差不多拼尽最后的修为,直接以秘法神通灌注到分身识海之中,以普通魔将甚至以魔侯的修为,都根本不可能修炼成如此强悍的魔神秘相出来。

不想露出破绽,陈海就不能将八臂魔神秘相让魔侯级的魔头察觉到,但同时也不能让魔侯级的魔头,看到他元神的本相。

陈海迅将心神沉浸在灵海秘宫之中,下一刻,淡紫色的人形元神,在八臂魔神秘相的侵染下,极改变形态,变成一樽黑芒煞煞的青鳞魔,存在他的识海之中。

下一刻,陈海就觉得自己的灵海秘宫之中被一缕极其强悍的气息直接闯入,让他如置万年玄冰之中般彻骨冰寒。

此时的他就犹如被脱光了最后一层遮羞布,灵海秘宫内的一切,都赤裸裸地展现在这道魔识气息之前。

分身此时已经修成道丹,即便是魔胎级的存在,也不能如此轻易闯入他的灵海秘宫及识海里。

陈海没有想到,幕后主持血云帝国的魔头,竟然是越魔胎境的存在,暗想此魔头即便修为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但就神魂层次而言,并不比左耳、苍禹低出多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阴恻恻地声音直接出现在他脑海中:“初成的魔丹之中竟然融合六品级的碎裂真意,这等资质就算在罗刹域,也算是罕见了。你和这沙摩柯来神殿谷,我有话问。”

话音一住,那道气息就如潮水般退却了。

不远处的沙摩柯显然也是接到了魔侯的指示,正静静地等着陈海一起赶往神殿谷。

第六百一十一章 死间(三)

陈海定了定神,通过神念,嘱咐赤源等血卫在永沙城等着他,也不理沙摩柯,就径直往神殿谷飞去。

沙摩柯觉醒记忆后,修成魔丹要比陈海早得多,虽然它之前意图吞并宁海城,有亏在先,但也是诸魔尊所默许的规则,见陈海如此轻视自己,心里不悦,血色魔瞳瞪了赶过来的赤源等血卫一眼,也紧随在陈海身后往神殿谷方向飞去。

神殿谷距离永沙城近万里之遥,陈海一路飞来,只见一座座大小不一的简陋魔寨星罗棋布的耸立在血云荒地的深处,不时还能看到冲天的浓烟,弥漫着焦灼的气息。

见血云帝国成型才不过数年,就已经迅转变成巨大的战争机器,陈海满心忧虑,暗感在幕后掌控血云帝国的五大魔侯还真是不简单啊。

虽然金燕诸州的人族,数量要远远过血云荒地之中的罗刹血魔,但即便是杂魔,都要远比健壮的战卒强悍,更不要说那些精锐魔兵了。

过去一年多,他虽然率部在魔渊站住了脚,予前哨魔兵以重挫,但随他进入魔渊作战,几乎是金燕两州最精锐的年轻弟子。

再往前飞,往生骨塔就在远方隐约若现。

还真是巨大啊。

上一次陈海与苍遗潜近血云城时,看那往生骨塔还只有三四百米高,那时就已经堪称巍然巨|物了,这时候飞入血云城里,看那往生骨塔差不多有上千米高啊,仿佛一座巍峨山峰,矗立在血云城的中央。

或者说,往生骨塔,夺根就是一座用亿万骸骨堆出来的骨峰。

从骨峰的山脚到半山腰,无数魔兵像是密密麻麻的黑点蚁附其上,扛着或新鲜的、或上古残留下来的遗骸,往高处攀爬,不断有魔兵被高处狂啸的风暴吹落,摔得粉碎。

而在往生骨塔的顶端,一樽看似渺小却予人巍峨之感的魔影站立其上,乌光缭绕,魔爪虚抓,不断将魔兵|运上去的尸骸隔空抓过去,将往生骨塔填补得更完整。

而这座占地达数十里方圆的巨型魔阵之上,无尽磁光仿佛一面三四十里开阔的湖泊,倒扣在往生骨塔之上,通过水波般扭曲的无尽磁光,隐约能看到另一侧鬼雄关及魔寨的景象。

天域通道的入口,竟然就在往生骨塔之上。

想想也是,提前打开天域通道,将前哨魔兵送入燕州,已经越道胎境的力量层次,显然魔侯级的魔头以及那樽越魔侯的存在,借助往生骨塔的力量,才能够做到这点。

陈海心里满是忧虑,此时往生骨塔还没有完全建成,就已经有如此神通了,等到完全建成之后,岂不是要乎他与苍遗的估算,魔将、魔侯级的存在将能够通过往生骨塔,直接踏入血云荒地,继而再率千万魔兵肆虐屠戮燕州亿万生灵?

通过无尽磁光,陈海隐约能看到大群、密如蝼蚁的魔兵正血雾魔渊里集结,陈海也不知道他这次潜入血云荒地闭关了多久,也不知道燕州此时到底怎样一番情形。

正胡思乱想间,陈海已经来到血云城内城城门前,只见高耸的石门敞开着,一头魔校级巅峰的巨颅魔,正率一小队魔卫等候在那里,看到陈海和沙摩柯飞过来,沉声说道:“丹图魔尊命我在此等候二位,请随我来。”

血云城的内城建在神殿谷之中,即便是内城也有近三百里纵深。

与外城的满目荒凉不同,内城里的建筑要密集得多,能看得见大群的魔兵进进出出。

那魔校带着陈海二人奔行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时候他们距离往生骨塔更近,更能感受到往生骨塔的巍峨巨大。

陈海突然间感应到有一股异样的气息从往生骨塔内部爆出来,这股气息虽然微弱,但是有着浩大磅礴的气象,与血云荒地里所充塞的暴虐、血腥、阴邪气息截然不同。

陈海往沙摩柯看去,见它魔瞳露出一丝惊悸,应该也是感应到这股气息的爆。

沙摩柯悚然道:“往生骨塔里出了意外?”

陈海也认为是往生骨塔内部出了什么问题,他正愁没有机会接近往生骨塔,听沙摩柯如此说,喝道:“我们去看一看。”说着就与沙摩柯一起转身向往生骨塔奔去。

那头巨颅魔拦住陈海、沙摩柯,说道:“往生骨塔自有般度魔尊主持,还请二位不要误了丹图魔尊的事情,毕竟丹图魔尊最近心情都不是很好。”

丹图所在的魔殿就在往生骨塔之下,陈海感知到那股气息越来越强,骨塔攀附的魔兵像潮水般往塔下退去,突然间一道金光从内部捅破往生骨塔疾射出来。

竟然是一柄金光灿灿的金色灵剑,带着夺人心魄的气势,一个横扫就将成百上千的魔兵斩成粉碎。

一声惊天嘶吼,塔顶的那团黑影迅大了起来,转眼间,般度魔尊变成近百米大小的黑色魔牛,周身缭绕着黑红二色光芒,直接往那柄金色灵剑冲过去,防止金色灵剑破坏往生骨塔。

金色灵剑不比般度魔尊的魔躯强出多少,但要是所料不差,连接燕州的天域通道在往生骨塔之上,那连接罗刹域的天域通道,是不是就在底部有二三十里方圆的往生骨塔内部?

要是如此,这柄金色巨剑的主人,是不是此时在罗刹域,御剑跟般度魔尊相抗?

隔着还未完全成形的天域通道,御剑与魔侯级的存在对抗,金剑的主人,实力该是何等的强悍?

陈海正要说去助般度魔尊一臂之力,这时候往生骨塔脚下一座近百丈高的魔殿里,突然掠出四道暗色幽光,直直地向那金色灵剑击过去。

在另一座天域的金剑主人似乎感觉到不对劲,就见金剑极的烁动了两下,就再次刺破往生骨塔,消失不去了。

事情虽然转瞬即逝,但无数魔物都目睹着这一切,都震惊的抬头看着往生骨塔那两个巨大窟窿,陈海也能看到往生骨塔内,一道磁光仿佛小溪般横亘在那里。

果然,血云荒地与罗刹域的衔接也开始了。

般度魔尊在往生骨塔顶端凝立了一会儿,很快化作一团乌光,向骨塔脚下的那座魔殿投去。

陈海走到那座魔殿前,黑色大殿所在,恰是当初神殿沉入无尽地底的地方,也不知道左耳现在到底怎么样了,陈海这次的主要目的,还是想找机会跟左耳联系上。

笨重的石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魔殿外面明亮如昼,但大门内却犹如被黑色的幕布阻隔一般,漆黑一片。

陈海迟疑了一下,迈开粗壮的鳞足向大殿内走去,当他落脚之时,悚然现,魔殿内外竟然仿佛两个世界一般。

血云荒地之中虽然没有阳光的照耀,但始终都是干燥的,而这大殿之中却仿佛无尽的地狱深渊一般,阴邪血腥的气息浓郁得要让人心狂,令陈海禁不住想将八臂魔神秘相尽情的呈现出来,令亿万魔物臣服。

陈海好不容易控制住魔识的冲动,转头看了看身旁的沙摩柯,见对方眼中似乎有嘲弄,想来是已经习惯大殿里这阴邪、血腥的气息。

陈海走进魔殿内,眼前才突然一亮,漫天的黑暗似乎突然消散,陈海才看到大殿里仅有有五座巨大的石椅。

那石椅之上,坐着五个容貌各异、体形跟石椅比起来微小如尘芥的人类。

没想到这些魔头居然都有化形为人类的癖好,陈海心里也是无语。

待陈海真正凝神望去,才现在这五人身后,都盘踞着形状各异的血魔虚影,魔般度现在也在其中。说是形状各异,但是他们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足够强悍、庞大,陈海感觉自己站在他们面前,犹如站在雄狮面前的一只老鼠。

“沙摩柯想吞并宁海城的事情,我们已经知晓,但是你要清楚这一点,入侵一个天域是极其漫长的一个过程,每一位魔将都是帝国宝贵的财富。眼下跟燕州人族刚刚开战还不到两年,就已经有八个魔将陨落了,在往生骨塔彻底建成之前,血云荒地已经很难有新的魔将诞生,念你修行不易,本座才将你们唤来调停……所以,服从还是灭亡!”

丹图魔侯在说话之间,动用自己比寻常魔侯更强大的滔天魔威,将陈海的神魂震得直颤。

陈海自然想要表现得更强悍些,但他妈这些魔尊都是噬魔如麻的存在,现在他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随意去忤怒甚至比魔侯级更高层次存在的魔威,深深一躬下去,嘶哑地道:“姚兴愿听魔尊差遣。”

见陈海如此顺从,几大魔尊都颇为满意,正要商议着给新跻身魔将之列的陈海安排什么差遣,般度魔尊突然插嘴说道:“每个魔将都有自己的尊严,我等也是知道。我等以力压你,谅你心里也是不服。这样,我交代给你一件事情,你要能办妥回来,到时候我予你和沙摩柯公平决斗!”

陈海微微一愣神,不知道这本尊是黑色魔牛的家伙,在打什么鬼主意。

第六百一十二章 死间(四)

见般度魔尊这时候有事差遣,陈海心里暗暗叫苦,他厮混过来,主要还是想办法与左耳取得联系,然而借助左耳及神殿的力量,将往生骨塔破坏掉,断绝血云魔国的后缓,才有希望赢得这场战争,谁曾想,刚踏入血云城的核心,就要被般度这魔头遣去干别的事情。

只是陈海此时也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见陈海态度谦恭,般度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刚刚才修成魔丹,境界还算不得稳固,此事即便有些凶险,但功成之后,我等必会助你重修魔丹——沙摩柯,你且先回永沙城,我等还有事情需要跟姚兴交代。”

听般度这么说,陈海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此时魔将进入燕州,受到的天地反噬都极为有限,借助往生骨塔的力量,甚至都可以夷然未损,那除了前往罗刹域,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自毁魔丹的?

陈海在心里,将般度这魔头的祖宗十八代都操了一遍。

“怎么,你又想反悔了不成?”般度狰狞的望过来,身后那头黑魔牛的虚影骤然间凝实了数分,似乎陈海敢说一个“不”字,就直接将他当场碾成肉沫,与其他四大魔尊分食了。

陈海看向丹图这魔头,五大魔尊,其他都是魔胎境的存在,唯有他的神魂层次已经越了魔胎境,它才是血云帝国的真正大Boss,然而丹图魔瞳微微眯起来,似乎很赞同般度的想法。

“姚兴不敢。”姚兴在心里继续将般度这魔头的祖宗十八代操了一遍,心想往生骨塔内那道裂缝,看着是比血雾魔渊初成时还要细小,但这些魔头既然打定主意要送它过去,想必性命应该是无忧的,道丹要是受天地法则的反噬而摧毁,大不了再重新修炼一次,说实话要有机会,他也想亲自到罗刹域看一看,只是与左耳联系之事,要怎么办?燕州的御魔战事,又进行到哪一步了?

沙摩柯嘲弄的看了陈海一眼,便朝五大魔头施了一礼转身离去,只剩下陈海和五个魔尊留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

“从现在开始,我讲你听,有什么不明白的先记在心上,最后再问!”

般度魔尊看陈海终究不敢违逆它的魔威,甚是满意,顿了顿接着说道,

“之前你在宁海城潜修,也没有为帝国效力,或许你此时对燕州战事还不甚了解。自进入燕州的天域通道开启以来,燕州人族派出精锐战力,进入血雾魔渊之中,与我等鏊战将近两年,杀灭我数十万前哨魔兵,而在三月前,人族精锐突然从魔渊撤了出去。虽说燕州人族精锐在魔渊之中,伤亡也是惨重,但也绝不至于支撑不下去,当时我等怕其有诈,在等魔渊重新聚集了三十万前哨魔兵之后,四天前才使匕炎察杀出魔渊,然而……”

陈海纵然对他在黑山的部署很有信心,但此时还是不由得将心提起。

苍遗此时应该将他的那枚蛇镯暂时封禁起来,除非姚老根回到血云荒地,要不然天域相隔,他也没有办法联系姚老根,此时也不知道白石滩的情形到底如何了。

“……谁曾想燕州人族看似孱弱,却狡猾无比,他们造有一种异型弩械,杀伤力算不多强,勉强能破我魔兵的坚韧鳞皮,换在他时算不上多大的威胁,但这种弩械射奇快无比、箭雨密集无比。而在血雾魔渊之中,燕州人族精锐伤亡再惨重,他们都没有使用过,等我族三十万魔兵踏入魔渊,真正踏入燕州大地之时,他们却拿出上千具异型弩械……是役,三十万魔兵只剩不到五六万残兵得以退回血雾魔渊,匕炎察等四位魔将战殁。”

说到这里,般度叹息了一声,拿出一具损毁的重膛弩,丢给陈海细看。

也因为般度这魔头说得非常的详细,陈海不难想象三十万前哨魔兵杀出魔渊,想要将三十万精绝军围杀于黑山大营,却被堵在防垒前惨遭千具重膛弩密集扫射是何等的壮观。

为考虑三十万精绝军这支可以说是燕州人族最精锐的战力能安全撤到河西,陈海事先在黑山储备了上千万枚淬金重锋箭、五千余枚暴炎重锋箭。

一千具重膛弩,每一息射一万二千余箭,魔兵没有足够的防备之下,需要三十息的时间冲锋阵形才能穿过淬金箭雨的覆盖,杀到防线之前,就意味着要承受三十六万支淬金重锋箭的攒射。

陈海不知道匕炎察组织了多少波冲锋,但既然有四樽魔将被杀死,意味着姚文瑾、苍遗他们还组织了反冲锋,最终打得魔族仅剩四五万残兵只敢退回到魔渊里固守。

“……我等再次集结大军重新踏出血雾魔渊时,不仅燕州人族兵马已经撤走了,茫茫大漠深处的绿洲里,也不见有人族活动的身影,数以千万计的人族应该都是往黑山以东地域撤退了。此时百万魔兵已经在黑山集结,但需要斥侯进一步探清楚燕州人族的实力,我们才能有下一步的动作……”

般若继续说道,

“……燕州人族虽然比料想中要强得多,但我们原本等往生骨塔彻底建成,打开与罗刹域的通道,到时候魔国便会派遗大量的魔将携带魔阵战械支持我们这次的天域远征,可偏偏在这关键时刻,罗刹域那边出了岔子。今日那金剑从往生骨塔闯出肆虐的情景,你也看在眼里。我们经过这些年的努力,通过往生骨塔,也提前打通与罗刹域的联系,照道理来说,罗刹域的那一端出口天罗谷,应该在魔国的掌握之中,但我们打开缺口后,天罗谷那边却全无反应,而今天还被罗刹域人族剑修的所御之剑杀过来,差点将往生骨塔摧毁掉!”

想到魔族在罗刹域也非没有强敌,甚至连罗刹域衔接血云荒地的出口,此时都极可能已经不在魔族的掌握之中,陈海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恰是如此,他更想亲自到罗刹域看一看。

过了许久,般度魔尊再没有声音传来,陈海知道他的话讲完了,踌躇了几下,问道:

“不知般度魔尊将,到底有何差遣,需要属下做的?”

“我等不知道天罗谷及魔国到底生了什么事情,想必魔国也不知道我等征讨燕州是怎么一番情形,需要你去找鸣裕魔君禀报此间的情形——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属下愿为诸尊蹈生赴死,但看骨塔内那条磁光之河,属下怕只要踏足进去,就会粉身碎骨,有负诸魔尊的嘱托。”陈海率部在鬼雄关坚守一年半的时间,知道空间法则的反噬之力是何等的恐怖,心想骨塔内的那道磁光之河,不要说修成道丹的他了,即便是实力最低弱的魔兵踏进去,所引的反噬,也不是谁能轻受的。

“这点你不用担心,虽然我等修为虽然还没有恢复到巅峰,联手借助往生骨塔的力量,将你活着送入天罗谷,还是没有问题。”

仅仅是将他活着送过去?

陈海心里将般度、丹图这些魔头的娘亲又操了一遍。

“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吧!”诸魔尊说道。

操,能不能等几天,等那金剑主人走了之后,再送他过去啊!陈海内心郁闷的大叫,心想要是刚踏入天罗谷,就被金剑主人当成魔物给斩成肉酱,那他妈得有多冤枉啊。

然而诸魔却不容陈海异议,一道黑色旋风卷过来,五魔直接挟着他往骨塔里飞去。。

往生骨塔完全由亿万遗骸筑成,再浇灌千万杂魔的血肉,陈海踏入其中,就见无比高陡的四壁似活的血肉在蠕动,令人见之胆战心寒。

而那道仿佛山间溪河般横亘在半空的磁光之河,仿佛亘古长存,静静地等着五位魔头大展神通。

般度打量了一番陈海,皱起眉头似与其他四大魔头在商议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从一枚黑漆漆的玉环里取出一物,递给陈海,说道:“我等通过往生骨塔强行打开天域通道,反噬之力不弱,这支龙椎鞭,先给你祭炼,或能用来护身。”

陈海之前一直都想着将龙椎鞭通过姚老根带到血云荒地来,没想到这时候竟然落到般度魔头的手里,而般度魔头竟然又将龙椎鞭交到他手里,暗想或许冥冥中自有因果劫数,注定他这次要踏入罗刹域。

陈海不多说什么,接过龙椎鞭便坐到一旁祭炼起来。

待将龙椎鞭祭炼好,五大魔尊身形一闪,各自找了一个方位站定,也不见如何作势,五道庞大的魔焰气势勃然而,与往生骨塔联接起来,很快在骨塔之内凝聚成一樽高逾百丈、有如实体的六臂魔神来。

那魔影渐渐凝实,陈海恍如被挤入角落的蚂蚁一般,几欲匍匐在魔神漆黑似铁的脚趾前。

六臂魔神几乎彻底凝结的时候,就猛然往那道山溪般的磁光之河撕扯去,硬生生的将磁光之河撕开到十数倍大小。

“快走!”般度嘶吼道,看得出五大魔头借助往生骨塔力量,凝聚六臂魔神将天域通道撕开,也是极尽全力了。

陈海揉身向天域通道内扑去,当他几乎踏入磁光之河的瞬间,往生骨塔的石地悄无声息的骤然裂开,一道金芒带着不可思议的度,往磁光之河掠来。

陈海也是看傻眼,没想到左耳会这么狡猾,竟然趁着五魔联手借助往生骨塔力量打开天域通道的瞬时,要带着神殿遁出血云荒地,

“上皇传承!”

“玉虚神殿!”

五大魔头都惊呼起来,五道魔念齐在陈海的识海里大喝:“快拦住玉虚神殿!”

陈海拿出龙椎鞭,作势就要往此时仅三尺大小的神殿抽去,而神殿则度更快没入无尽磁光之中。

“敢逃!”陈海大喝一声,也作势追入无尽磁光之中……

第六百一十三章 死间(五)

站在铁翼灵鹰巨大的羽翼上,董宁看着到处都是魔兵残骸、大地被魔血染透的黑山,想起十年前在滴水成冰的酷寒时节,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冉虎等人的护卫远嫁西羌,想起陈海在茫茫大漠深处收服群寇,闯下黑山箭魔的赫赫威名,最终在玉赫城外大破张雄、孙鹏联军,才有精绝都护府的基业。

这种种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而在创立精绝都护府之初,就已经知道最终有一天必然会放弃这里,但这一天真正来临时,董宁满心的不舍。

“郡主,我们该走了!”

看到越来越多的魔兵,像潮水似的从魔渊里涌出来,鹤真人振翼飞过来,劝董宁该离开了。

虽说大规模的魔兵想要在血雾魔渊里重新聚集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但保不定会有强悍的魔头从血云荒地闯出来,负责殿后的战禽营,也不能在黑山久留。

董宁点点头,乘铁翼灵鹰在战禽营的护送下,半天时间就赶上已经东撤到夜渠山的精绝军主力。

撤出黑山的最后一战,打得太漂亮了,一战歼灭近三十万精锐魔兵、击杀四樽魔将级魔头,魔卫级、魔校级的魔物更是不计其数,差不多将血雾魔渊近两年清剿战所积累的郁气一扫而空,精绝军上下士气极其高昂,要不是董宁、姚文瑾、陈烈强行压制下来,没有哪一个将卒愿意从黑山撤下来,他们都想着在黑山继续镇守下去,将亿万魔兵镇压住,永世不能踏出魔渊半步。

看到董宁率领殿后的战禽营赶过来汇合,将卒哄然欢呼,有几个鲁莽的小校跑过来,询问董宁率殿后兵马有没有再斩杀几万魔兵、立立威。

虽然中下层将卒对形势乐观之极,但董宁与姚文瑾、陈烈、周南、岳奕然、吴蒙、周钧、张雄、铁鲲以及绝大多数进入血雾魔渊血战过的中高层将领,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能在御魔初战斩获大捷,实是陈海十数年来从容部署之功,但血魔族的实力远非他们所想象的那么孱弱,而燕州人族也没有他们此时所以为的那么强。

一方面血魔族完全没有意识到重膛弩集群扫射的威力,其冲锋阵列里,低等级的魔兵,几乎毫无防范的在阵前被淬金箭雨射杀一空。

另一方面精绝军规模不大,但实际可以说是燕州此时当之无愧的第一强军。

苍遗作为燕州最顶尖的存在,姚文瑾、陈烈、周南、岳奕然、苗明成、董宁、鹤真人等十三位道丹境地榜强者坐镇,韩庆元、吴蒙、屠子骥、齐寒江、屠重锦、冉虎等一批将领踏入假丹境,明窍境、辟灵境的精英武将,多达两千人,而在三十万老卒里,拥有通玄境修为者的精锐差不多占了将近一半。

此外,精绝军天机战械的装备比例,战禽营、天机战车营的规模,都非燕州寻常军队能及,还拥有十大天地绝阵最强杀伤的天罡雷狱阵,能赢这一仗,能赢得这么轻松,实在是一点都不意外。

然而血云荒地里,还有五大魔侯、上百魔将所统领的近千万魔兵,他们甚至有着比人族将领更缜密的思维、更高深的修为,绝非只知血腥吞噬的蠢货,难道还指望它们继续毫无防范的暴露在重膛弩所形成的淬金箭雨之下?

此外,血云荒地的另一端,还连接着比燕州、比血云荒地更高层次的罗刹域,在血云荒地与罗刹域的通道形成之后,血魔族还将有更强的魔头、更大规模的魔兵源源不断的涌来,到时候的御魔战事将会变得越的残酷、血腥。

这时候一道金芒从东边掠来,董宁扬手接住金芒,却是一柄金色小剑落在她雪白的手掌心。

这是太微宗用于紧急传讯的金剑符诏。

“生什么事情了?”见董宁从金剑符诏里收回神识,陈烈疑惑的问道。

他们正在东撤途中,河西会有什么事情,需要用金剑符诏传讯?

“祖父担心我们东撤途中会遭遇魔兵的拦截,特地亲率一万道衙兵过来接援,他们已经到鸣沙岭了。”董宁说道。

“是啊,神侯他亲自过来了?”陈烈知道董良亲率道衙兵出河西接应他们东撤,也极高兴。

董宁请鹤真人专程赶往鸣沙岭报信,小半天过去,就看到董良、葛玄乔、陈隽等人便在百余战禽的护送下,先赶到夜渠山来跟他们汇合。

“黑山一战,打得太漂亮了,多亏陈海这么些年的部署,接下来的战事,虽然还会很惨烈,但绝不至于没有希望!”董良在过来的途中,已经听鹤真人详细说过黑山大捷的胜况,看到三十万精绝军士气如虹,他对燕州人族最终斩获胜利,也充满信心,高兴的搀住要在他面前跪拜下来的董宁,说道,“陈海闭关疗伤前,请旨任命你担任龙骧军中郎将,在诸多将卒面前,你与我是平起平坐,咱们爷孙俩不叙家里的俗礼——对了,陈海伤势严不严重?”

陈海他身为主帅,突然在关键之时不再露面,又不能公开他真正的行踪,只能对外说他率部镇守魔渊一年半时间里,所积累的伤势已经是严峻之极,必须要立时闭关潜修才不至于损伤神魂。

董良他们在河西,也误以为陈海正闭关疗伤,因此赶到夜渠山汇合,第一时间也是询问陈海的伤势。

听祖父问及陈海的情况,董宁也是满面忧容。

她与苍遗、姚文瑾是了解宁海城、往生骨塔以及神殿所有的事情的,也知道陈海此次潜入血云荒地,想办法联系左耳,最终目的还是想着借神殿的力量,摧毁往生骨塔,暂时断掉血魔族的后援,但也知道陈海此行九死一生,十分的凶险。

虽然陈海在闭关前说过,精绝军东撤时他还没有回来,就让董宁将黑山石窟摧毁,将他的本尊肉身掩埋在黑山的地底,但就算陈海真的回不来,董宁又怎么舍得将他的肉身遗弃在黑山?

董宁与苍遗、姚文瑾他们商议,最终决定将陈海的肉身移入一座巨大的石箱之中,用风焰飞艇载着随他们一起东撤。

董宁将这一切,通过神念都细细的说给祖父董良知道。

董良长叹一声,感慨道:“想这些年董氏皆以为陈海狼子野心,甚至有人欲诛之而后快,谁曾想他为天下念,曾是如此的苦心孤诣、孤胆雄魂?”董良又安慰董宁道,“陈海为抵御魔劫、力挽狂润,是有大功德、大气运之人,应该能逢凶化吉,安然归来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苍遗也想安慰董宁几句,突见董宁神色大变,董良等人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就见董宁张嘴就有一口血喷出来。

“怎么回事?”董良刚才董宁还一切正常,怎么可能说喷血就喷血,吓得大跳,伸手抓住董宁的手腕,要渡真元过去,探察董宁体内是不是有什么隐伤、隐疾。

“爷爷,陈海他不在了!”董宁嘴唇颤抖着吐出数字,整个人便往后栽倒,昏厥过去了。

董良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都说陈海的元神都潜入血云荒地了,董宁又怎说陈海不在了?

苍遗却脸色大变,他能明白董宁说的是什么意思。

虽然董良等人神魂也借蛇镯潜入过血云荒地,但事后他们留在蛇镯里的神魂气息,就被陈海随手抹去了,而董宁这些年来,始终都有神魂气息附在蛇镯之中,又无数次随陈海潜入血云荒地,以致陈海的元神借蛇镯完全潜入血云荒地,董宁她将那枚蛇镯收在身边,能够极玄妙的感应到陈海的存在。

董宁现在说陈海不在了,是说通过蛇镯的那种玄之又玄的感应消失了。

空间壁垒都不能阻断这种感应,血云荒地里自然没有什么法宝、阵器,抑或那座神秘莫测的往生骨塔都不应该能屏蔽掉这种感应,董宁说陈海不存在了,那就是意味着陈海在血云荒地内也彻底消失了?

苍遗脸色大变,身形像闪电一般掠到封存陈海肉身的巨石箱前,推开重逾万斤的石箱,就见盘膝坐在石箱之中的陈海肉身,以苍遗的修为,都已经完全感知不到生机的存在。

董宁、苍遗的异常,早就惊动了诸将,这时候再见苍遗推开陈海闭关的石箱,看到这一幕,诸将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齐寒江一屁股坐在地上,锤胸顿足,哇哇大哭起来……

陈烈、吴蒙、冉虎、周钧、铁鲲、屠子骥、屠重锦、韩庆元等等,这一刻直觉扎心的痛。

黑山武尊孔鹏、西羌国前王妃张天爱(张雄之女),前半生视陈海为死敌,魔劫以来迫于形势,被迫到黑山接受陈海的调度一起御魔,这一刻也是感慨万千,心想陈海他倘若不死,必成一代圣王,也是心悦诚服的,与三十万将卒,一起朝盘膝坐在石箱之中、已然断绝了生机的陈海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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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知道血云荒地里生了什么,苍遗借蛇镯神魂潜入血云荒地,搜索了十数日,联系上赤源,也只知道陈海被丹图、般度等魔头召唤到血云城,就再也没有消息;而宁海城此时已经被沙摩诃吞并,这也足以说明一切了。

事已至此,赤源、姚老根等血卫还能为燕州人族所用,宁海城之事就绝不能泄漏出去,董良、苍遗只能就对外宣称陈海镇守魔渊年余,积伤极重、不治身亡。

归宁五年元月,三十万精绝军将卒素裹抬棺进入铁流岭,而此时已经小股魔兵出现在铁流岭、太微山的边缘地区,众人来不及悲伤,就必须进入惨烈的御魔战事之中。

董宁太过悲伤、心无生念,护送陈海肉身到聚泉岭,在将陈海肉身葬入天机崖下的陵墓当天,就走火入魔,濒临生死边缘。

最终董良、苍遗以及赶到沥泉议事的苗凤山、谢觉源等人,不得不联手施法,将自己没有续命生念的董宁封印起来,想着以时间去疗她的心伤。

好在新朝已成体系,而且陈海在闭关之前,又指定姚文瑾担任董宁的副将,此时董宁这般模样,自然是姚文瑾担任龙骧军中郎将,同时将精绝军归编龙骧军第六镇师,立即进入惨烈而血腥的御魔战事之中。

陈海葬礼过后,苍遗、鹤真人他们还要赶赴铁流岭战场御魔,将要离开聚泉岭时,宁婵儿御空飞来。

宁婵儿没有说什么,直接将手朝苍遗伸来:“我要灵镯!”

苍遗知道宁婵儿不甘心,长叹一口气,将陈海的那枚灵镯递给宁婵儿,随她带着远去……

第六百一十四章 星衡上域

陈海感受不到燕州的悲切,他跨入磁光之河,现肉身穿越天域,要比神魂借蛇镯潜入异域,实要艰难千万倍。

他站在天域通道之外,看五彩磁光极致幻美,但踏入其中,空间乱流就像黑色风暴,几乎瞬时就要将他彻底撕裂。

那狂暴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他道丹境修为所能抗衡的,即便摧动全身的真元,在这无力的黑色风暴之中,哪怕是支撑住一秒,也绝非他所能做的事情。

陈海极瞬间也明白过来了,五大魔头看到神殿遁入磁光之河,必然第一时间就将往生骨塔的力量撤掉,如此一来,所谓的稳定通道压根就不存在了,反而会因为神殿的闯入,引更疯狂的空间风暴。

如此一来,神殿不能闯过空间风暴的封锁,必然会从已然形成的天域轨迹反弹回血云荒地去。

神殿能不能成功闯过去还是其次,却苦了陈海刚踏入磁光之河,就要承受这最暴虐的空间风暴,几乎瞬时间,他体内的真元就被榨尽,下一刻就觉得百骸筋内就支离破碎,要被这空间风暴彻底支离掉,化为虚元。

陈海感觉自己将死的瞬间,神殿释出一道黄光,将他摄了进去,下一刻他趴在神殿冰冷的地面上,看自己皮开肉绽、筋骨俱断,不要说灵海秘宫内的道丹了,诸窍灵脉都已被摧毁、破碎,修为被毁得彻彻底底,甚至连头小杂魔都未必能打过。

“左耳,操你祖宗十八代,你丫的就不能提前出手将我收入神殿之中?”陈海都破口骂出声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脑海里狠狠腹诽左耳。

“星衡上域参悟碎裂真意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真正有机会真面空间风暴,从空间风暴中参悟碎裂真意更高境界者,却没有几人,你以后还是会感谢我给你这番难得的机缘。”左耳苍老不堪的声音在陈海的脑海震荡。

“感谢你个毛?燕州濒临大劫,你明明都苏醒过来,我也不指望你能出手相助燕州人族抵御大劫了,但你知道血魔族出了岔子,为什么不提醒我一声?难不成,你已经料到那几个魔头会送我进磁光之河,方便你借机逃出血云荒地?”陈海拼尽最后的意志不昏厥过去,质问左耳。

“你以为我拼死摧毁魔塔,将燕州人族大劫最后暴再拖上百余年,就真有意义吗?”左耳传念问道,“你以为我耗尽最后一点命元生机,护送你与上皇传承返回星衡上域,只是为了戏耍你吗?”

“那你到底要我干什么,你能一次说个清楚吗?”陈海气恼的问。

“敌人不仅仅在罗刹血魔族,而且他们的大神通远乎你的想象,我不告诉你,是不想你行事露出痕迹,你只要记住一点,在星衡上域活下去。”左耳神念所化的声音越的苍老不堪,然而陈海再也支撑不住这么重的伤势,昏厥过去。

陈海再醒过来,现自己不在神殿之内,而躺在石滩地上,一股血与火的气息扑鼻而来,挣扎着睁开双眼,还没有看清楚左右的情形,就见一道杀气凌空袭来。

陈海眼睁睁看着一道青色剑光在眼中骤然放大,心里大叫倒霉,将左耳祖宗十八代又操了一遍,不说将自己放到安全的地方,不说再给自己一个世家公子的躯壳夺舍,刚醒过来就被人杀死,他妈哪有他这么倒霉的?

“住手!”随着一声断喝,那青色剑光骤然停住,凝立在陈海鼻尖之上。

“姜寅老祖前些天刚探知到天罗谷另一侧的秘境里,藏着一部罗刹魔族,这头小魔今天从天罗谷底飞出来,说不定是有什么蹊跷。我们还是先留住它的性命,等姜寅老祖回来再做定夺吧。”一个听上去还颇为年轻的声音,瓮声传来。

“能有什么蹊跷?看它也不过是一头杂魔而已,估计是私闯磁光之河,侥幸没有被空间风暴绞杀而已,”青光灵剑的主人,声音沉闷的说道,“不杀也好,正好姜师妹嚷嚷着要收一头魔宠!赶着再过几天就是姜师妹十六岁生日,这青麟魔就先送给姜师妹当杂耍!”

“这就是从天罗谷底闯出来的那头青鳞魔,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魔物呢,”一个声音娇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陈海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容貌绝美的少女御剑飞来,那少女看到陈海的眼皮子在动,吓了一跳,“呀,还是活的!”

紧接着陈海就觉得自己的头仿佛被万斤巨锤狠狠砸了一下,头晕眼花,就听到青剑主人殷勤地说道,“姜师妹,不要惊慌,这青麟魔仅是一头低劣杂魔而已,伤不了你,你不要看它此时血淋淋的,但这青麟魔的根骨及品相还是不错,你收过去当魔宠,倒是有趣得很。”

陈海听着那男子谄媚的声音,心中将他家的女性家属挨个问侯了一遍,心想你这孙子讨好鬼劳什子师妹,踩你爷爷的头颅作甚?

陈海此时还是处于油尽灯枯的边缘,就要再晕厥,但此时生死未定,他哪里又敢放松半分?他现在修为虽然已废,但是见识仍在,依稀能分辨出来两名男修差不多有道丹境中期修为,而那少女说是未满十六岁,居然也开辟识海,踏入明窍了。

陈海虽然吞噬过许多罗刹血魔的灵魂碎片,但太支离破碎了,也无法勾勒出所谓星衡上域的大致情形,甚至一度相信左耳的话,以为此域就叫罗刹域,暗挫挫的又将左耳骂了一通,也不知道左耳是生是死,神殿此时又沦落何方了,想着左耳在他昏迷之前说的话,猜测神殿应该已经先一步藏到不为人知的所在了。

眼下性命暂时无忧,陈海心神一松,就这么彻底晕厥了过去。

再清醒过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自己被单独困在一个铁笼之中,除此之外,也没有给他上什么枷锁,转念一想,他就释然了,那些人真将他当成什么都不是的杂魔了。

陈海往左右看了看,身周还有数百个巨型铁笼,里面密密麻麻的塞满大小不一的魔物,自己至少还算是独占一个单间,陈海自嘲地笑了笑。

他挣扎着坐起身来,开始仔细打量着自己身周的环境。

自己现在应该是身处在一处军营之中,周围地貌被一顶顶帐篷挡住,也看不分明,隐隐约约地能看到四面都是黑坳坳的山崖,也不知道身在哪里。

没想到自己刚刚踏入星衡域就落得个阶下囚,这让陈海郁闷之极。

陈海试着摇了摇那手臂粗细的铁笼,入手处冰凉一片,他此时稍稍恢复了一些气力,稍稍用力,却见铁栏纹丝不动,暗感这铁笼所铸用的材料,应该就堪比中品级的淬金铁了。

陈海虽然早就知道星衡上域,要比燕州层次高出一截,但是看到在燕州珍贵无比的淬金铁在这里当成牢笼使用,陈海还是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在牢笼的外围,有火把在燃着,此时有看守的士兵现了陈海的动静,也没有来探寻,就直接向远处去了。

过不多时,就听到铿锵声连响,一队数十人的小队将卒全身甲胄走了过来,为的那人应该有明窍境的修为,打开牢笼,拿极沉重之极的锁链往陈海头上套去,就拖着陈海往外走去。

陈海耸耸肩,安静跟着几人出了牢笼。

眼见暴躁无比的血魔竟然如此配合,这些人倒有些诧异。

一路之上,陈海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帐篷,他也能分明地感觉到,大营即便是最普通的仆卒,都有通玄境的修为,暗感星衡上域人族的实力不弱,能通往另一处秘境天域的天罗谷,这些年来怎么会一直都罗刹魔族的手里?

胡思乱想之中,陈海被带到了一座大帐之前……

第六百一十五章 役魔

陈海被带过来的地方,与其说是一座大帐,倒不如说是位于军营最深的一座铜殿。

铜殿差不多有十米高、三十多米宽的样子,通体泛乌青色的微芒,柱壁墙裙篆刻无数道篆,牵引着天地间神秘的力量,虽然看上去只是极普通的铜殿,却予人山岳般坚不可撼之感——陈海也早就注意到,此域天地间都充盈着能修炼真元的淡淡灵气,这意味着修行之人,即便不依赖于灵泉、灵脉,每天也不需要仅有天地初曦一炷香的时间内才能修炼真元,而星衡域的灵天洞府之地,灵脉可能要比燕州强出数倍甚至数十倍。

仅以天地间所充盈的灵气论,星衡域确实就要比燕州高出一个层次来,更遑论这方天地所滋养的万物了。

铜殿的正门笼罩在一团青色光华之中,押着他过来的将卒守在铜殿外,似乎都没有进入铜殿的资格,只是催促陈海进去。

陈海犹豫着迈动步伐,但踏入大殿的瞬时,就觉眼前光芒大盛,刺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待他站稳脚,让所见到的一切震惊了。

铜殿从外面看,就只有二三十米见方的样子,但此时在他眼前所铺陈开的大厅就有百米深。

能折叠空间的法宝,陈海自然见过,那就是左耳、苍禹他们拼死都要守护的玉虚神殿,眼前这座铜殿即便跟玉虚神殿还不是同一层次的存在,陈海也看不透其具备其他什么神通,但就其能折叠空间、甚至大小变化来看,就绝对是越燕州所有法宝之上的存在!

道器!

陈海没想他刚踏入星衡域,竟然能亲眼目睹道器级的存在,却不知道这大殿之中内等着他的,又是何等人物?

大殿的正中站立着一个主将模样的中年人,身着一袭青袍,一头乌挽成道髻,被一柄金剑模样的簪固定着。

中年玄修之旁,站着两个容貌略有些苍老的老者,三人的修为,陈海完全分辨不出来,有如渊海一般,绝对不比进入蓑弱期的左耳、苍禹稍弱。

特别是那中年人,陈海睁眼看他,都觉得神魂被剑芒割过一般。

再往下站立着十几个将领,除了今日俘获陈海的三人之外,竟然各个都有道胎的修为,星衡上域还真他妈是道胎多如狗啊。

“老祖,我们负责天罗谷的扫尾之事,正待撤出之时,竟然有一头青鳞魔从天罗谷底的磁光之河闯出来,弟子猜测或有什么蹊跷,便押来给老祖您亲眼看一下。”

姜寅率部大破血魔大军,夺下天罗谷,意外现天罗谷底通往血云秘域的通道提前出现,而待他摧动灵剑进入血云秘域,所感知到的一切更是令他大吃一惊,没想到罗刹魔族霸占天罗谷这些年,竟然有亿万罗刹血魔早就已经在血云秘域里栖息繁衍。

只是通往血云秘域的通道极不稳定,姜寅也无法分兵进去清剿,还以为这事暂时过去,却没想到这一部魔族竟然从血云秘域派了一头小魔进入天罗谷。

姜寅此时的烦心事太多,见眼前这头血魔稀疏平常,也不多言,直接就将神念横扫过去。

却也不知左耳对陈海做了什么手脚,姜寅在陈海的神魂之中翻来翻去,所搜索到的记忆碎片,都说明陈海只是无足轻重的小杂魔而已。

纵然如此,陈海也只觉得脑海中一阵翻腾,姜寅那双灿然生辉的眼眸仿佛有着无穷的魔力,令他的识念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直到姜寅收回神念,陈海才有一种溺水后浮出水面喘气的感觉。

姜寅并没有多做考较,淡然说道:“或许是无意闯入磁光之河的一头杂魔,并无特殊之处。好了,天色不早,你们都早点下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大军就要启程回万仙岭了。”

“什么!?”那个容貌清丽的姜师妹震惊之余,下意识的出声问道,“老祖,我们好不容易才将万罗谷收复,怎么就要放弃掉回万仙山?”俄而意识到自己压根都没有在老祖面前说话的资格,心虚的低下头来,等候责罚。

姜寅倒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示意他们退出去。

陈海很快就被送回到关押魔兵俘虏的营寨里。

陈海想起也这两日的遭遇来,心想自己还真是倒霉透顶,分身好不容易修成道丹,就被那五大魔头送来星衡域,一身修为尽毁;而左耳苏醒过来原本是件天大的好事,但现在也完全猜不透左耳到底卖什么药,他自己偷偷溜走藏起来不说,还将他丢在天罗谷,到这时候竟然沦为俘虏,大起大落,还真是郁闷透顶。

现在仔细想想,天罗谷既然已经被人族攻占下来,即便血云荒地里的往生骨塔没有被摧毁,也意味着短时间内,血云荒地不会得到罗刹魔族的支援,难以对燕州形成碾压性的优势。

想到这里,陈海就不再那么担心了。

这时候陈海才有余暇细看自己的情况。

也不是空间风暴是太厉害了,还是怎么着,他除了一身修为被废,需要重新修炼外,他的分身这时候倒没有什么致命伤,但体形竟然缩小到仅一丈高——也不知道是空间风暴绞碎他的骨筋皮肉之后,强行将他的分身魔躯压缩得更加凝实,还是左耳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虽然陈海在空间风暴中就停滞了一瞬,就让左耳拉入神殿之中,但每想起那一幕,陈海就一阵心悸,然而恰如左耳所说,空间风暴那种撕扯、碾压一切的无物不摧的力量,与碎裂真意有着玄之又玄的联系,只是陈海暂时还没有办法去将这层联系参悟透。

陈海暗感他要能将这层联系参悟透,对碎裂真意的参悟,或许就能进入更高的境界,也或许在碎裂真意的基础,掌握更高品级的真意也说不定。

只是眼前这般情形,陈海也不知道要到驴年马月才能恢复修为,胡思乱想着,一股乏意涌上心头。

他现在修为尽废,肉身也受挫极重,早已经不复当年可连日作战的神勇了,经历那么多事,精神也是疲惫不堪,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陈海仿佛又重新回到了燕州,燕州的御魔战争早已经结束,自己和董宁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一切都是那么的飘忽,恍然将,神魂之中仿佛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喊声:“陈海!”

紧接着陈海脑海传来一阵刺痛,就好像有异物极其尖锐的扎入他的神魂深处,陈海似醒非醒,下意识便想以六阳炼魂咒抵抗异物的侵入,却忘了他早已经修为尽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道金芒钻入眉心祖窍之中。

关键之时,一道蛟龙虚影从眉心祖窍内冲出,下一刻就见那道金芒化作六道金色的铰链,将蛟龙虚影锁住,最后一起没入陈海的眉心祖窍之中。

陈海睁开眼睛,却见昨日在天罗谷俘虏他的青年剑修,手里正拿着一枚古朴的小印,打出一道玄光,对自己的眉心印来。

陈海瞬间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这孙子竟然用锁魂术法想要控制自己的神魂,好在他的识海虽然瓦解掉需要重新的修炼,但当年文勃源留在他识海内的蛟龙盅魂没有随着识海的崩溃而瓦解,竟然始终藏在他的眉心祖窍之中,李代桃僵的承受了这孙子的锁魂术法。

陈海对神魂层次的法宝颇有研究,看这青年剑修如此模样,便知道他这是在试法手里的锁魂印灵不灵光,陈海呆滞了一下,马上抱头装出痛不欲生的样子,猛|撞那坚固的铁笼。

青年剑修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这方天域,锁魂印乃是使用非常广泛的术法,他最后测试一下,也只是为了安全,但看陈海只是一头低劣的杂魔,他没有想着多费手脚再检查什么,就往其他牢笼中走去。

此时整个大营都动了起来,似乎正有计划的往南方撤退,除了各种各样炼有法阵的巨大战车外,半空还有数艘长达百米的巨型飞舟浮空飞行,令陈海看了目瞪口呆。

虽然同是军队,眼前这部兵马,不知道要比龙骧军强出多少倍!

陈海很快也跟其他罗刹魔战俘一起,都被长长的索链捆绑到一起,被催赶着跟着大部队往南走,但还没有走出宽阔的山谷,就看到昨天在天罗谷俘虏过他的青年剑修跟所谓的姜师妹朝他走过来。

姜师妹一边走,一边犹豫的跟那青年剑修说道:“吴师兄,这样不太好吧,这些魔兵战俘皆是此战的缴获,要么售卖之后充作军资,要么补充万仙山的役魔不足,我们直接将它取走,若是让老祖知道了,说不定又是一顿训斥……”

青年剑修将那枚古朴小印塞给姜师妹,笑道:“一头杂魔而已,谁会在意?你要是担心老祖管束太严,我出资赎卖这头青鳞魔送给你当役魔可好。这头青鳞魔能闯过空间风暴,根骨到底是有些不凡的,性情也要比较其他罗刹魔温顺,倒是很适合姜师妹你……”

“既然如此,”姜师妹接过锁魂印,对青年剑修谢道,“那雨薇就谢过吴师兄了!姜璇马上就要参加家族试炼,这头青鳞魔恰好能送给她当役魔,或能助她这次闯过家族试炼……”

“姜璇还没能通过家族试炼成为姜族的外门弟子吗?”青年剑修讶异的问道。

“姜璇自幼灵脉暗弱,加上性格又弱了些,不习惯跟人争强斗狠,这才屡屡不能通过家族试炼,这次也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姜师妹叹了一口气说道。

第六百一十六章 役魔(二)

陈海此时纵然只是一头杂魔,但在星衡上域论起价值来却是不菲。

从别人看他的眼神以及评头论足,陈海知道他在这些人眼里,只能算一头幼魔,加上强闯磁光之河进入星衡上域,筋骨皮肉竟然都没有彻底的支解破碎成虚无,甚至伤势都能快恢复,都表明他的根骨相当不凡。

再加上他的肉体经过空间风暴的洗淬,即便是幼魔,战力就应该相当不凡,军中倒是有不少武将对他产生浓厚的兴趣。

不过,陈海是青年剑修与姜师妹他们所捕获,因此青年剑修与姜师妹有优先赎买权。

这时候陈海也知道姜师妹姜雨薇,实际出身自姜氏极微不足道的一系旁支,靠着她极其不凡的根骨,小小年龄才有进入万仙山修行的机会,目前是万仙山的内门弟子,与青年剑修吴逸群同在万仙山玉皇峰一脉修行。

金剑主人姜寅,也是出身姜族,作为姜族硕果仅存的几位老祖之一,同时又是万仙山的太上长老,在崇国地位极其崇高,也是此次率大军征讨天罗谷的主帅。

姜寅此番趁罗刹魔族内乱,率大军突袭拿下天罗谷,一扫人族数千年来的低迷士气,但崇国朝堂上下却不愿意百万大军孤悬境外,故而朝堂及万仙山连令旨,催促姜寅率部撤回崇国境内。

姜寅权高位重,姜雨薇也算是姜族子弟,但与姜寅在血脉上的牵连实在稀微得很,加上万仙山差不多有上千内门弟子、上万外门弟子都出身姜族,因此姜雨薇也难受到什么优厚的照顾。

姜雨薇也刚刚才在万仙山站稳脚,她囊中实在羞涩得很,这次也只得先接受师兄吴逸群的资助,才得以从军中将这头来历不凡的青鳞魔赎买回来。

百万大军撤出天罗谷,南行万余里,人烟渐渐绸密起来,军队也开始分作数批,往各自的驻地撤去。

作为姜雨薇的役魔,陈海最后随姜雨薇登上一艘浮空巨舟,却只能当作货品一般,被扔在拥挤的底部货仓之中。

这艘巨舟同时还携带着大量的物资,陈海夹杂在其中,好不难受。

陈海有心想研究一下这艘巨舟内部的阵法禁制到底是怎么运转才得以御空飞行的,但奈何浮空巨舟上的人对他还是不够放心,上了货舱,就被锁在铁笼之中,他识海崩溃后,无法凝聚神识,六识感知又无法延伸到舱体的内部,只能作罢。

所幸就算是在高空之中,舱室所能从外界汲取的灵气,都堪比燕州的小型灵泉了,陈海盘膝坐下,开始缓缓吞吸灵气,先恢复体内近乎寸寸碎裂的经脉。

这一坐就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剧烈的震动将陈海惊醒了过来,紧接着就有一队队兵卒走进货舱,开始将大量的缴获物资搬下去。

陈海在铁笼里稍稍舒展了一下身体,筋骨关节隐隐传出闷雷般的暗响,才现自身看似修为全失,经脉要恢复到能运行气血精气、尝试冲击修炼灵脉的程度,还需要一段时间,但骨胳的密度却足足比之前增强了有三成。

这樽神卫级傀儡分身,之前经过陈海十数年的苦修,筋骨皮肉就要比普通的魔将强出一截,此时筋骨再增强三成,岂非以肉身强度而言,岂非就相当于一件玄阶上品战兵了?

陈海这时候也暗自庆幸,亏得见姜寅时,全身筋骨断裂、经脉皆毁,要不然这具魔躯的特殊之处,绝对瞒不过姜寅的法眼,暗想除了受空间风暴摧毁淬炼之外,多半左耳也在他体内做了什么手脚。

只是陈海心里极其郁闷,他现在以一头神魂受“控制”的杂魔潜入姜氏及万仙山的内部,又能挥什么作用?左耳这老杂毛,脑子到底有在想什么,神殿又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哐当”一声,铁笼打开,一个甲卒过来领着陈海走出浮空巨盘,去寻姜雨薇。

陈海走出浮空巨舟,才看到浮空巨舟,停在一座巍峨的城池前,而姜雨薇正在浮空巨舟前,正恭敬地跟一个中年玄修说话。

“雨薇,你和我家逸群同在万仙山上修行,又都是召泉郡出去的子弟,理应要相互照应。此处离东都岭还有三四千里,看你归心似箭的样子,我着人牵来一头黑麂给你当脚力——这头黑麂也是几天前刚从荒野捕来,尚是幼兽,在雨薇你眼里自然算不上什么珍物,但我看逸群在信里说,雨薇你还有一名胞妹,今年就要参加家族的试炼,这头灵麂就当成是逸群提前送给令妹的贺礼吧。”那中年玄修说起话来和颜悦色,但是语气之中透漏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姜雨薇以踏入明窍境的修为,御空飞行三千里也就是一天的时间,只是带着一头伤势未愈的青鳞魔多有不便,需要一匹坐骑代步。

少顷,一名甲卒牵着一头黑毛幼麂过来。

那黑毛灵麂虽然还是幼兽,就已经有一丈高,胸宽腿长,顾盼生姿,一身黑色的皮毛阳光的照射下闪闪亮,端是神俊无比。

姜雨薇归心似箭,她一路御剑飞行,只是让陈海借着黑麂的脚力,一路西行。

召泉郡名副其实,水源极其充沛,若是经过高山,不远就能看到有或大或小的泉水从层岩之中流淌出来。

天地间的灵气也相当的充沛,受灵气滋养,沿途的树木灌草,都要远比燕州来得丰茂,沿途山岭间,到底都能看到得上百米高的参天巨树。

偶尔有两头野兽闯入他们的视野,即便再寻常不过的野狼,体形都剽健得跟战马似的,露出长长像短匕般的獠牙。

虽说中年玄修赠送给姜雨薇这头灵麂相当不凡,在燕州都能算中上品灵兽了,但此时还仅是幼兽,没有长成,同时陈海实在太沉重了,跑了半天,就汗潺似雨。

姜雨薇还想着将这头灵麟送给姜璇充当灵骑,自然舍不得让陈海继续糟踏下去,便令陈海下来奔行。

一开始姜雨薇还担心陈海伤重跟不上,她骑着黑麂慢慢跟在后面,后来看陈海步伐跨得极大,度实在不慢,魔躯伤势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也便慢慢提。

陈海修行武道秘形已久,行走坐卧之间,无不暗含武道真意。

而不管左耳是什么用意,他即便是身为杂魔,也需要混入万仙山或姜族的核心层,或者说接近姜族及万仙山的核心层,才有搅动风云的机会,因此在姜雨薇面前也不会刻意的掩饰什么。

此次力奔行,陈海便将基础步法相关的秘形尽情的展现出来,摧动体内的气血像潮汐般在四肢百骸之中奔涌,有着说不出的畅快,偶尔也会狂性,鬼哭狼嚎的嘶吼两声,将那些偷窥的野兽吓走。

姜雨薇秀眉微皱,但越看眼前这头青鳞魔越觉得蹊跷、讶异,就见陈海一身青鳞,手脚并用,微微一使力,就轻盈地跃起,再落下之时,就是数丈开外,每一次跃动,仿佛浑身的每一处肌肉,每一处关节都在活动一般,充满无比和谐的韵律。

姜雨薇才十六岁就已经踏入明窍境,成为万仙山的内门弟子,根骨天资自然是惊才绝艳,也自然能看出陈海步伐间实际是暗合极高层次的武道秘法。

武道一途,虽然开始和玄修入道方式不同,但是修炼到极致之后,还是能殊途同归的;有些不适合走玄修路子的弟子,修行武道,一样有极高的成就。

万仙山自然也是上品武道绝学传世,但无论是玄法真诀,还是武道绝学,都是严禁私授家人的,姜雨薇也不敢违着神魂俱灭的严厉惩罚,将一些秘法偷偷传给姜璇,但她这一脉的家传玄法,层次又实在低了一些,不足以助姜璇突破眼前的瓶颈,通过家族试炼。

姜雨薇一拉缰绳,黑麂一声嘶鸣停了下来,秀眸盯着陈海,问道:“喂!看你一路奔行,可曾是修炼过武道绝学?”

见陈海点头,姜雨薇眼角微微一跳,冷声说道:“等到了东都山,你便将所修之法抄录给我。若是我妹妹这次凭助此法,能通过家族试炼,将来我或许会还你自由之身;若是你敢不从,别忘了你的锁魂印在我手中,我让你魂飞魄散也只是弹指之间的事情。”

说道魂飞魄散之时,姜雨薇的语气也没有丝毫波动,好像灭掉一个杂魔,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微不足道。

娘希匹,陈海露这一手自然是要引起姜雨薇的注意,但这小蹄子有求自己,却一副欠她八百万的高傲嘴脸,心里就想直接在这荒郊野外将她给强|暴了。

陈海闷声答应下来。

他之前就通过姜雨薇及他人的谈话,也了解到姜璇及家族试炼的一些情况。

姜璇乃姜雨薇的胞妹,今年也快十五岁了,但刚刚冲开一条灵脉,勉强踏入了通玄境的门槛,这资质就算放在燕州也算勉强可以,但在星衡域实在稀疏平常了。

姜雨薇、姜璇姐妹所在的这一脉姜氏,乃是东都城的半个主人,每年都会有一次家族试炼,通过试炼的家族子弟,便会作为外门弟子,送到万仙山修行。

事实上,今年是姜璇最后一次进入万仙山修行的机会了,等到明年姜璇满十六,就没有资格再参加家族试炼,那就只能择人而嫁、庸庸碌碌渡过一生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役魔(三)

东都山绵延千里,差不多位于万仙山势力范围的最边缘。

虽说姜族不仅在万仙山,甚至放在整个崇国,都是顶级的势力存在,但东都姜氏从嫡支分流出迁入东都山的历史太久远了,血脉牵连已经极微,甚至在未来两百年,东都姜氏再没有一名子弟能踏入天位九境,带着东都姜氏重归嫡支,整个东都姜氏的族人,都要更改姓氏了。

不过就在东都山而言,族中拥有道胎境老祖的姜氏,还是顶级势力的存在,目前仅有两三家大姓,能与姜氏相提并论,也共同控制东都山以及东都城的一切。

东都城处在东都山北麓,是一座非常雄阔的大城。

姜雨薇原本是姜氏旁支的旁支,出生在东都山深处的一座寨子里,但姜雨薇乃东都山百年难出其一的天纵之才,八岁通玄、十一岁就通过家族试炼,送入万仙山修行,十五岁便修成识海,踏入明窍境,正式名列万仙山内门。

东都城每年都有十数少年作为外门弟子,送入万仙山修行,每年也差不多有一两人踏入内门修行,但十六岁之前就能成万仙山内门弟子,东都城过去百余年来,就出了姜雨薇一人。

故而姜雨薇在进入东都城之前,特地将用面纱遮住冷若冰霜的丽容,陈海却是能理解她不习惯世俗的谄媚跟追捧,但姜雨薇要将疫魔、灵骑带入城里,也只能将身份牌交给守城的小校验看。

陈海从守城小校眼瞳里流露出狂热的眼神,也不难知道姜雨薇这位天才少女在东都的地位跟声望——只可惜姜雨薇目睹过同胞受罗刹魔族的血腥屠戮,即便陈海已成为生死受她“控制”的役魔,她对陈海也没有什么好脸色,陈海稍有差池,就会受她喝斥、责罚。

陈海也是郁闷,偏偏要装作神魂受控制的样子,在姜雨薇出手责罚他时,要很辛苦才能装出一副万蚁噬心的痛苦状来,三四天的行程,心里对姜雨薇起过一百遍先强后杀的念头。

东都城虽然不和罗刹魔族的势力接壤,但罗刹魔族与人族的战争在这片大地不知道反复拉锯了多少年,即便知道陈海是头受控制的役魔,也都流露出痛恨、厌憎的神色,要不是姜雨薇仿佛一柄清越遗世的剑锋凛然不容侵犯,说不说当街就会有无数的玄修弟子,就要冲过来将陈海痛揍一顿解气。

看到这一幕,陈海心里就怀疑老老实实跟姜雨薇到东都山,是不是一个好主意,他此时伤势未复,未必能斗得过姜雨薇,而东都山也有三四名道胎境存在,想着是不是先老实几天,等哪天姜雨微返回万仙山修行,他就找机会逃出去,然而最快的度恢复道丹境修为,到时候变化人身再混入万仙山或崇国高层,绝对要比眼前以青鳞魔的身份混迹人族社会痛快一百倍,

进入东都城之后,姜雨薇为避免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骚动,戴着面纱沿城内一条长河缓缓而行,最后在一座在宅院前停下来。

此时正赶上饭时,大街上行人虽然不少,但是巷道之中就很少有人了。

姜雨薇四年前离家修行,当时才十一岁,晃眼四年过去,她才第一次回家省亲,即便在陈海面前冷若冰霜,这时候心情却是跌宕,走上前轻叩响门扉,少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陈海站得高,隔着院墙就看到一名容颜明丽的少女,心不在焉地走过来开门……

看清楚少女的容颜,陈海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中。

怎么可能?

天下怎么可能有如此相貌相像之人?

陈海整个人都傻在那里。

少女打开门扉,见到姜雨薇,兴奋的抓住姜雨薇的臂膀,那清艳无双的美脸迅就被那沁入人心的笑容渲染开来:

“姐,你回来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接着转身向院内兴奋的大喊起来,“爹,娘,是姐回来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姜璇跑过来开门的时候心不在焉,看到姜雨薇兴奋之极,待要拉着姜雨薇往院子里走,才猛的看到陈海像座铁塔杵在巷子里。

“啊!”黑夜之中突然看到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站在身前,姜璇都吓得惊叫起来。正在这时院内传来了几声紧促的脚步声,一个粗豪的中年汉子边走便说:“生了什么事,雨薇怎么还不进来?”话没说完,一抬头看到陈海,也是激灵一下,心中腾的一跳,嚯了一声:“怎么带这么个大东西回来!”

姜雨薇将她的打算说出来:“再有一个月,姜璇就要参加家族试炼了,有这头青麟魔充当役魔,通过试炼应当没有问题,到时候姜璇就能与我一起进万仙山修行。”

“你打算让璇儿参加血炼?”中年壮汉吓了一跳。

子弟在踏入辟灵境之前,要参加的家族试炼分为两种,一种较为常规,比拼术法、武道绝学,择优作为外门弟子推荐到万仙山修行,像姜璇刚才修成一条灵脉,又不善争斗,绝难从每年参加试炼的数百姜氏子弟里脱颖而出,还有一种就是血炼。

修为不行、法宝不行,但只要有无畏的胆心跟意志,通过血炼的弟子,也有机会进入万仙山修行——这也差不多是所有即将过年限,资质又相当一般却不甘心碌碌一生的子弟,最后的选择。

“没事的,我这次回来,会住上一段时间,等到家族试炼时,我跟明传老祖申请监管血炼,姜璇要是遇到什么凶险,我出手干涉,大不了退出试炼罢了。”姜雨薇说道。

姜雨薇低头陪着父亲、妹妹进宅子,却未见陈海跟进去,转回头看陈海竟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秀眉一皱,双指骈立,凝聚一道剑芒就要朝陈海抽过来。

陈海下意识一闪,恰到好处的闪过,看着那道剑芒将身后一棵合抱粗的铁桑斩成两半——这时候陈海才惊醒过来,在姜雨薇再聚剑芒怒斩过来,硬生生没有躲开,好在姜雨薇没有想要加重陈海的伤势,只是确认陈海不敢反抗就行,勒令他牵着黑麂进院子,就站在院子里候着。

这时候,一个中年美妇从正厅中走出,欣喜的打量了姜雨薇一番,嗔怪道:“雨薇难得回一趟家,你们就这样在外面讲话?雨薇,快快回屋,娘再加两个菜。”

姜雨薇快步过去搂住中年妇人臂膀,亲昵地道:“不用了娘,我已经踏入明窍,早就辟谷不食,每日服食养元丹药即可。”

中年妇人把脸一板道:“娘不管你辟谷不辟谷,就算是你将来修成道胎,踏入天位,娘做的饭,你该吃也是要吃。”说完“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此时的陈海,内心深处却是狂澜一片,他怎么都难以相信,姜璇跟苏倩竟然长得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如果在地球,他不会相信转世重生之说,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但这一刻,眼前这一切还是恰合吗?

只是眼前这少女,要真是苏倩神魂转世,苏倩又怎么从地球进入星衡域的?

龙鼎!

陈海突然想到当年龙帝苍禹就是借助龙鼎的力量,破开无尽混沌,将他带入血云荒地,继而夺姚光的身舍重生的,而事实这一切生之后,龙鼎还留在地球。

左耳在血云荒地就知道这一切?而他被姜雨薇捕获,最终被带到东都山来,这一切实际也都是左耳的精心安排?

只是,在最初的十年内,血云荒地与星衡上域的空间裂缝都没有一道,左耳怎么可能感知到这一切?

要是左耳能隔着两层天域的空间壁垒,感知到苏倩在这么一个荒僻之地夺舍重生,这比直接窥看天机有什么区别?

左耳要有这样的大神通,还需要憋屈的在神殿谷地底跟狗似的藏那么多年?

那就是左耳进入星衡上域,看到姜雨薇之后,临时生念?

只是,姜雨薇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左耳察觉到苏倩在星衡上域转世,以致最终安排他被姜雨薇所“捕获”?

另外,看姜璇一派天真浪漫的样子,不像有着苏倩的记忆,要不然两世为人,即便修行受根骨、天资限制,但也不至于留在宅子里当乖乖女。

陈海原本计划过段日子,就找机会逃走,藏到东都山以西的茫茫荒原之中潜心修行,这时候却现他还是逃不脱左耳的安排。

眼前这一切到底是恰合,还是就算苏倩转世?左耳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以致安排他恰到好合的被姜雨薇捕获?如果姜璇确是苏倩转世,此时记不记前世在地球的记忆——陈海心想他要是不将这一切搞清楚,怎么能静得下心来闭关潜修?

第六百一十八章 役魔(四)

陈海内心中惊涛骇浪,姜家却在热热闹闹地准备团圆。

虽说星衡上域中罗刹血魔额和人族有刻骨的仇恨,但毕竟现在陈海已经是归姜雨薇所有的役魔,姜家最终还是让奴仆给陈海端上了大盆的肉食,又给灵麂的料槽里弄上能滋壮筋骨的蒲阳草,然后他们一家三口就着红泥焙酒,共享天伦。

陈海对血淋淋的生肉,完全没有兴趣,从黑麂的料槽里抓了一把津甜爽口的蒲阳草,放嘴里慢慢嚼起来——黑麂满腹子意见,蹶蹄子要过来踹陈海,却被陈海一爪子拍倒在牲口棚里,陈海心想他目前没有搞清楚姜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要继续委屈求全下去,但这杂毛畜牲还在他跟前吃香的、喝辣的,不是找死?

陈海将挣扎不得的黑麂压在身下,当绒毛锦榻舒服的靠着,透过窗户看着灯光照出来的姜家四口人的身影,陷入沉思之中。

虽然才踏入星衡上域都不到十天,但他之前吞噬太多罗刹血魔的记忆碎片,加上这十天的所见所闻,差不多能将星衡上域的大致社会体系勾勒出来。

姜雨薇在万仙山,或许地位算不上绝高,以她的天资在万仙山也谈不上绝无仅有,至少没能一步登天,直接成为万仙山某一脉的真传弟子。

然而万仙山势力范围差不多渗透到整个崇国北部的所有郡府,像东都城这样的势力数以百计;而具体到东都城,姜雨薇这样的资质、根骨就太罕见了,完全可以说是百年难出一人。

星衡上域的人族社会,也是宗门与世俗权力高度结合、相互渗透。

以姜雨薇在万仙山的培养潜力,姜父完全可以在东都城父凭女贵,获得更高的地位,而不应该仅仅只居住这座仅亩许方圆的小宅子,宅子仅用两名奴仆。

何况姜父看似只有辟灵境后期修为,还没有开辟识海踏入明窍境,但陈海即便不用神识,也能以远常人的六识,看出姜父所开辟的十二主灵脉,仿佛山间深涧一般看着窄小,实际上极为深险,以致灵海秘宫所涌动的真元,也要比普通的辟灵境玄修雄厚、精纯得多。

照理来说,姜父想要突破辟灵境,开辟识海是轻而易举之事,然而他看上去对提升修为境界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更愿意守着这座小宅子甘于平淡。

陈海现在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个小院中透着太多他看不透的诡异,何况又是左耳刻意安排他被姜雨薇俘获,左耳出天罗谷时,在姜雨薇身上看出什么异常来了?

不过,太多事还不是陈海现在一下子就能看透的,就这么干坐着也不是办法。

姜寅从天罗谷撤军后,万仙山与崇国应该暂时没有将天罗谷收入治下的野心,而一旦等天罗谷重新落入罗刹魔族的手里,那燕州的形势很快就会再度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时间对陈海而言非常紧迫的。

此时他虽然修为尽丧,但是神魂本源却没有受到什么重挫,最基本的内视之法,还是能够做到的,此时也是强行收束住震惊的心绪,耐着性子将全身的伤势都梳理了一遍。

皮肉层次的伤势基本痊愈了;即便被空间风暴折断扯裂的筋骨,还能看到一条条密如蛛网的裂痕,但随着时间的推延,以青鳞魔强悍的肉身恢复能力,也就只需要三五个月就能恢复过来。

然而他体内的经脉已经破碎得一塌糊涂,以及內腑伤势也非常严重,但情况再糟糕,也要比他最初夺舍姚兴之时,乐观不少——他要不是扛着这么严重的伤势,也不可能瞒过姜寅这等人物的法眼,毕竟他这具肉身在血云荒地就强悍得过分,何况又经历空间风暴的淬练?

陈海都极期待肉身伤势完全好透之后,即便灵海秘宫、识海、道丹没有重新修炼出来,是不是赤手空拳就能将人族道丹境强者直接打爆掉。

此时夜深人静,这东都城内又不知道有多少高手,陈海强自按捺住修炼武道秘形的冲动,只是缓缓地吞吸天地间的灵气,滋养受创极重的五脏六腑。

灵气与天地元气不同。

金木水火土风雷等七性天地元气,是构成天地、孕育生命的基础,可以说是任何一座完整的天域,都充盈着无穷无尽的天地元气,当然也有其他更多种类的天地元气存在。

这些天地元气,只要踏入明窍境或者利用高层次的法阵、法器,就能借用施展威力强大的术法神通,或融入武道绝学之中,但这些天地元气的属性极端暴烈,普通人是没有办法直接纳入经脉、灵脉,修炼成真元的。

当然,灵泉、灵脉所产生的灵气,也跟天地元气有着密切的关系,可以说是借天地秘势,将不同属性的天地元气融合到冲和纯正的层次,才化为灵气释放出来,继而能为弟子直接吞吐修炼。

灵天洞府能产生灵气的灵泉、灵脉,说实也实,说虚也虚,说实是这些灵泉、灵脉真实存在,说虚是指产生灵气的根源,只跟灵泉、灵脉所在的山川形势,也就是天地秘势有关。

也许是星衡上域的山川形势,极其钟灵毓秀,以致灵脉、灵泉所产生的磅礴灵气,溢散到整个天地间到处都是。

以致陈海都不需要刻意去找什么灵天洞府,随处都能吞吸灵气恢复伤势。

当然,星衡上域的灵脉、灵泉,可能要比燕州强出十倍、百倍,若能进入其中修炼,无论是恢复伤势,还是重修道丹,都将快上十倍、百倍。

夜深了,姜雨薇透过窗棂看了看盘膝而坐的陈海,脸色相当复杂。

她虽然刚踏入明窍境,但还能清晰的察觉陈海以极特殊的韵律,以极高的效率在吞吸灵气入体。

眼前这头青鳞魔,不仅掌握相当不弱的武道绝学,此时竟然还能吐纳吞吸灵气,看来还真不是普普通通的杂魔小兵,那还像吴师兄所说,这头青鳞魔,真是无意间闯入磁光之河,才从另一侧的血云荒地进入天罗谷的吗?

姜雨薇正自想着,她手臂一紧,听着妹妹姜璇在身后说道:“姐,天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么?明日一早还要去城守府拿血炼荐书呢。”

姜雨薇转过身来,看到姜璇身穿一身小衣,揉着惺忪的眼睛撅着嘴跟自己撒娇,心中不由得一甜,捏了捏姜璇那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拉着她转身回到床上,一挥手将灯火熄掉,房间内陷入一片黑暗。

一时间姜雨薇也怀疑她坚持让姜璇参加残酷之极的血炼,是不是一项正确的选择。

然而姜璇已经没有办法通过正规的渠道,进入万仙山修行,不参加血炼,难道真要在这东都城里庸庸碌碌的渡过一生,继而百年之后化为一抔黄土?

结果熄灯之后,姜璇的精神又上来了,她抱着姜雨薇的手臂,小嘴不停地开合着,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

“你师傅对你好不好,为人很严厉么?”

“这次你们去万罗谷你有没有上阵,什么?你还亲手击杀了几头罗刹血魔,那些血魔比我们院子里那头厉害不厉害?”

最后还是姜雨薇半真半假的了通脾气,姜璇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巴,不多时就沉沉睡去了。

东都城位地势相对低一些的山谷之中,所以第一丝阳光难免来得要晚一些,朝阳带着一些燥热打在陈海脸上,陈海那血红色的瞳孔蓦然睁开。

若换成以往,成月成月的不睡觉都没有问题,但是如今修为尽丧,一晚上的修行让他多少有些疲乏。不过好在一晚上的忙碌还是有些收获的,至少內腑已经基本上被他挪回了本该属于它们的位置,一些细小的伤也随之不见了。

姜家热热闹闹地用完早饭,姜雨薇就带着姜璇往城守府而去。

本来姜雨薇是不想带着陈海过去的,但是姜璇少年心性,觉得带着这么个大家伙跟那头黑麂一定极威风,软磨硬泡之下,姜雨薇只得点头同意了。

姜璇如愿以偿之后眉毛一挑,笑的一双妙目都眯成了一条线,一只手拉着姜雨薇往外走,一只手撩开了耳边的丝,露出雪白的脖颈来。当她撩起丝的时候左臂不经意地伸展了一下,露出了一丝刚刚育的曲线,在那一瞬间,姜璇仿若退去了稚气,有着一种让人色与魂授的妩媚。

一直注视着二人的陈海心头一震,姜璇的这个动作,当年在地球上他不知道看了多少次,若是姜璇此时在美目流转一下,几乎和苏倩一模一样。

姐妹二人牵着灵麂,身后跟着青鳞魔,就这样踏出了姜家的宅院,向城守府而去。

想进入万仙山外门修行,正常来说,通过家族试炼,拿到前十名就可以了。基本上东都姜氏每年推荐十名子弟到万仙山,都能成为外门弟子,除了违反宗门禁律,还没有被退回来的先例。

而不能通过家族试炼、却又想进入万仙山修行的,最主要的途径就是血炼。

血炼不是在东都城举行,而是万仙山所属郡县,所有十六岁以下的子弟,在拿到各郡府的血炼荐书之后,集中到万仙山进行,到时候只要在血炼中获得前一千的排名,就都可以进入外门修行。

这次姜雨薇回来,一是劝服父母同意姜璇参加血炼,二是帮姜璇拿到血炼荐书,第三也是更主要的,就是从尽可能各方面帮姜璇提升实力,以便能通过血炼,真正跟她一样,进入万仙山修行。

清晨,挑着担子的货郎,以及起早从城外进城赶集的寨民,其间还夹杂着一些个丈余高的大马异兽,以及威风凛凛、满脸煞气的黑衣巡守,将这个早晨演绎的鲜活无比。

然而,姜雨薇返回东都城的消息一传开,就引起极大的轰动,满大街的人跑过来围观,最终还是由一队黑衣巡守赶过来,替姜氏姐妹开道,她们才得顺利往城守府走去。

姜雨薇怡然自得的安步当车,似乎早已经习惯这种高高在上、受万民崇抑的情形,姜璇则是既激动又兴奋,还很热切的跟碰见的邻居打个招呼。

陈海看得出,城里的民众对他这头罗刹魔族突然出现在城里,既震惊又有咬牙切齿的痛恨,但慑于姜雨薇的威势,却也没有人敢将烂菜叶、臭鸡蛋朝他丢过来。

踏入城守府所在的内城之后,街道上的行人就陡然减少许多,也清静起来。

内城的建筑极有讲究,陈海也能感觉到有大量的灵气从内城深处散溢出来,同时也牵动磅礴的天地元气积而不散。

内城应该是建在一座灵脉之上,同时还部署极强的护山大阵,守护着东都城。

陈海跟着姜氏姐妹,在内城缓步而行,仔细感受法阵所牵引的天地元气,心知东都城的守护大阵,应该跟八极锁龙阵不相上下,仅比天罡雷狱阵差上一个层次。

经过一个路口时,陈海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动静不小的嘶吼声,很快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筋骨极为强健的少年,一袭素袍骑着一头丈余高的灵豹,踏地无声的从他们眼前横冲直撞而过,抢先往城守府方向赶去。

行人慌乱闪避,一时间街道上鸡飞狗跳,有三四人摔得鼻青眼肿,却都拿这少年没辙,只能自认倒霉走开。

姜璇却是皱着眉秀,不悦的跟姜雨薇说道:“吴明凡仗着他爹是巡守校尉,整日在城里、横冲直撞,最近又到处说他哥吴明宇在万仙山即将准备闭关冲击道丹之后,更是嚣张无比。这次你好容易回来一次,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陈海瞅着那少年的背影,暗感此子虽然也没有踏入辟灵境,但筋骨相当不弱,想必是走武修的路数。

姜氏姐妹走到城守府前,忽然看到那少年满面春风的从中走出。

那少年看到姜雨薇和姜璇二人,也是愣了一愣,邪笑道:“雨薇师姐什么时候从万仙山回来了,还带着姜璇这个废物。”

姜雨薇秀眉怒蹙,一道厉芒凭空凝聚,就朝这少年的脸劈头盖脸的抽去。

那少年没想到姜雨薇会突然出手,即将意识到也没有机会躲闪,就见他身上灵光一闪,却也有相当不弱的护身法宝,但在姜雨薇这道厉芒前,所谓的护身法阵,毫无防御之力,极瞬间所凝聚的防御灵盾,直接被抽成一团流光,那少年同时捂着满口喷血的嘴,难以置信的盯着姜雨薇。

不待他开口说话,姜雨薇杀气腾腾的娇斥道:“小畜生,你再敢在我面前,有半点不敬之辞,小心我取你的狗命!”

第六百一十九章 役魔(五)

姜雨薇天资卓绝,年少就冠压诸府,十六岁未到就已经被万仙山收入内门,自然也就成为东都城一时无两的热议谈资。

东都城内的大小宗支,每一个盼儿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都时不时对自己孩子耳提面命,一些资质平庸的人听到姜雨薇这个名字,简直就要羞愤欲死。

吴明凡的根骨、资质,也谈不上多强,要是今年都没能通过家族试炼,也只能拿血炼荐书,到万仙山进行最后的一搏,但他十年前年仅十八岁就成为万仙山内门弟子的长兄吴明宇是他内心的骄傲,也是他在吴族、在东都城炫耀的资本。

偏偏年后吴明宇的光环完全被姜雨薇盖住,吴明凡自然拿姜雨薇没有辙,但再见姜璇时,就怎么看都不顺眼,只要有机会,便要仗着父兄的权势,欺负她一番。

吴明凡也是欺负姜璇习惯了,即便看到姜雨薇在场,也自恃在城守府门前,忍不住出言刻薄,却不料姜雨薇竟然说出手就出手。

城守府门前的守卫看到这边生冲突,急忙赶上前来,将倒在地上的吴明凡扶了起来,但眼前两人,一个是东都城的天骄之女,一个是自己顶头上司的幼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吴明凡张口吐出一口血,两颗槽牙就被抽断下来,捂着肿胀起来的脸颊,颤抖地指着姜雨薇,带着哭音的颤声道:“你竟然敢打我?”

姜雨薇眸光透出一点寒芒,面如寒霜盯着吴明凡,说道:“一个连灵海秘宫都没有开辟的小儿,敢在我面前出言不逊,我就是废了你,谁敢说三道四?”

“怎么回事?”一声沉闷的低吼从城守府深处传来,很快就一名身穿明光甲胄的中年将领从府里走出来。

中年将领走到吴明凡身前,探查其伤势,不仅被抽断槽牙,就连脏腑也有些震动,吴氏每年所进行的家族试炼甚至还在姜氏之前,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了内伤,要是通不过家族试炼,就只能强闯宗门血炼才能进万仙山修行。

中年将领转头见姜雨薇冷如寒霜,恨她出手无情,强压着怒火质问道:“雨薇师侄,明凡是有些飞扬跋扈了,你出手教训也是应该,但你如此心狠手辣,此时出手就伤他内腑,置我吴鹏远于何地?”

姜雨薇秀眉一挑,冷声道:“我等修行,受亿万子民供养,自然需要以力护道,保亿万黎民安贫乐道。吴明凡对我出言不逊,还是其次,我与舍妹姜璇到城守城来拿血炼荐书,亲眼看他纵凶豹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撞伤民众也不知收敛、肆无忌惮,请问鹏远师叔,我要是不出手教训他,置宗门律令于何地?”

吴鹏远已然修成道丹,对明凡刚才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情形自然了如指掌,他刚才在城守府见到明凡还喝斥了他几句,说起来也是他理亏,但他作为万仙山的外门执事,又兼执东都城巡守校尉,却当着诸多兵卒的面,受姜雨薇如此教训,叫他涵养再好,又如何受得了?

吴鹏远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但眼前姜雨薇虽然出身东都姜氏的旁系,此时的地位却比东都姜氏的嫡系还要嫡系,寄托着东都姜氏崛起的希望,未来也极可能成为万仙山某一脉的真传弟子,至少在明宇真正成为万仙山的真传弟子之前,还不是他能顺利出手教训的,此时也只能生生忍受下来。

吴鹏远冷哼道:“明凡一向顽劣,也是我平素事务繁忙,疏于管教,要亏雨薇师侄出手代我教训。此时城主正好在城守府中,雨薇师侄你就带令妹姜璇去领血炼荐书吧,希望望令妹这次能活着出来通过宗门血炼。”

吴鹏远杀气腾腾的诅咒之言,并不能影响姜雨薇分毫,美眸厉芒一掠,便将灵麂和青鳞魔陈海交给城守府门口的守卫代为看管,她带着姜璇往城守府门内去了。

吴鹏飞站在府门前,脸色阴沉的盯着姜雨薇和姜璇二人的身影,眼瞳里闪烁着碜人的厉芒。

吴明凡没想到他父亲竟然也任由姜雨薇如此放肆,捂着肿胀的脸委屈地啜泣着说:“爹,你就这样放过她们么?”

吴鹏远冷笑着哼了一声道:“血练荐书是好拿,但万仙山每年参加血练的弟子都有不知道多少,最终仅有前一千名才能入万仙山修行,而血炼中死伤更是数不胜数。姜雨薇敢让姜璇踏入血练场,估计就是想着让眼前这头青麟魔充当姜璇进入血炼场的守卫。待你爹爹我找机会将这青鳞魔毁掉,且看姜璇有几条命能活着从血练场走出来。”

吴鹏远说这番话时,用了隔音灵罩,以便声音泄漏给走入城主府内的姜雨薇听见,却没想到他眼前这头青鳞魔,可不是什么没有开悟灵慧的低级杂魔,辩读唇语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小法门而已。

陈海心里也是无语,没想姜雨薇这小娘们给自己妹妹出气,最后想不到这祸事要落在他头上来了。

吴明凡微微一愣,他看了看一丈有余的陈海,讶然问道:“这是姜雨薇的役魔,要怎么除掉?”

吴鹏远哈哈一笑道:“锁魂印又非万无一失,要是这青麟魔狂性大,当街伤人,有人不得已将之灭杀掉,姜雨微能为一头杂魔怪罪到谁的头上?”

**************

大概多半炷香的时间,姜雨薇便带着既兴奋又忐忑的姜璇从城守府中走出来。姜雨微站在府门前,推说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吩咐姜璇骑着黑麂先回家去。

见姜雨薇神色凝重,姜璇撇撇嘴,乖顺的骑着灵麂回去了。

这时候姜雨薇往城外行去,示意陈海跟在后面。

出西城门,就是东都山深处了。

山路虽然崎岖,但是对陈海来将丝毫没有难度,一路跟在姜雨薇身后,奔跑小半个时辰,峰回路转,就听到前面有潺潺的水声传来,转过一道山崖,一个六七米宽、四十多米高的瀑布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瀑布水势虽然不大,但却延绵不绝,下方是一个数百丈方圆大小的山谷,山谷中有一个小潭,潭水不深,清澈见底,能看到有不少奇形怪状的小鱼在其中悠闲地荡着。

瀑布从高高的山崖上落下,不断地溅起水花,让山谷中的气温比之外面低了不少,令陈海惬意无比。

姜雨薇找了一个巨石坐下,掏出纸笔拍了一下,冷声说道:“你现在将你所修步法抄录下来了。我警告你,虽然我对于武道不算精通,但你要敢做什么手脚,小心我让你魂飞魄散。”

说完还扬了扬手中的锁魂印,威胁的盯着陈海。

陈海随姜雨薇一行西行到东都山,所展现的是风雷幻踪步的基本步法,能摧动气血精华在足少阳、足少阴等四大主经脉内运转,虽然陈海全身经脉尽毁,但能运转气血,也能促成这些经脉的快愈合。

这些基本步法在星衡上域,也许并不能算多罕见,但关键姜雨薇不能私自将宗门的绝学真诀传授给姜璇,而以她的眼力也不难看法这些基本步法,极适合姜璇这些修为低微的通玄境弟子修炼。

即便姜璇进入血炼场,姜雨薇还会额外准备一些保命之物,但能事先修炼一种步法,姜璇的胜算就能更增添几分。

姜雨薇眼力虽然过人,看陈海奔行,也能大体看到有哪些步姿是合乎武道的,但武道一事,差之毫厘、廖以千里,更何况除了基本的步姿之外,还涉及诸多呼吸法则,才能正确的摧动气血精气及真元在经脉内运转,这不是不擅长武修的她,能在短时间自行推演出来的。

陈海看了看巨石上的纸张,半天没动。

姜雨薇大怒,正要催动锁魂印,却不料陈海向她扬了扬他锋利如刃的鳞爪可是没有办法抓握竹笔。

姜雨薇现问题所在,俏脸也是微红,说道:“你放慢度,将所修步姿演练一遍给我看,然而再次呼吸法则说给我听。”

陈海扶额道:“你既然不擅武道,我演练度再慢,你也可能看差,不如这样……”

姜雨薇没想到这头杂魔敢在她面前自行其事,正要呵斥他,却见陈海已经振臂抱来一块两三米宽、两米多高的巨石扔在地上,惊得潭水中的小鱼飞快地向下游去。

陈海举起巨爪,在凹凸不平的巨石上用力一扫,石粉横飞,巨石登时就平整了起来,气力之大,令姜雨薇都微微心惊,暗感锁魂印以后还是她亲自掌管,要不然交给姜璇,这杂魔有可能会伤人夺印而逃。

接下来,陈海就以巨石为纸,尖锐的指甲为笔,在巨石之上刻画步姿。

姜雨薇看陈海搞得石屑横飞,蹙眉凑了过去,却见一幅唯妙唯肖的少女像,已在巨石上勾勒出来,难以想象眼前这樽杂魔,竟然有这么厉害的画功。

陈海将风雷幻踪步的第一式步姿画出,继而又故意用歪歪斜斜的字,将修炼的注意点以及吐吸规则列明。

姜雨薇就直接站在一旁,在识海之中进行推演步姿是否合乎武道。

陈海伤势毕竟未愈,一直到天色黄昏的时候,陈海才将最基础的十二种风雷幻踪步的基本步姿精准无误的勾画出来。

姜雨薇这时候已经能确认这十二步姿,跟万仙山现有的任何一种武道步法都不相同,毕竟万仙山没有这么简单的武道步法,但又不得不承认这十二步姿,对辟灵境以上的弟子可能用处不大,但对通玄境弟子,却是武道由繁化简的最佳步法入门。

星衡上域天地充盈着淡淡的灵气,即便是风雷幻踪步的基础步姿,也能借呼吸直接将一部分灵气融入气血之中,补充气力的消耗,这实是上三品武道绝学的基本条件——姜雨薇现这点,心里更是震惊,忍不住想:若是将这些秘形上缴给宗门,能换得多少功绩点啊?

姜雨薇刚刚成为内门弟子,囊中也极羞涩,正愁通过什么方式,从宗门为姜璇通过血炼换取更多的资源呢。

“这便是宁海魔族风雷幻踪步的第一层功法,我也只修炼到这一步,”陈海将十二基本步姿勾画完,就坐在那里,瓮声说道,“倘若我有机会回到宁海魔族,自然还修炼到更深层次的魔功绝学,到时候再献给你不迟……”

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陈海还不能袖手而走,但也怕留在姜雨薇、姜璇身边,姜雨薇这婆娘约束他太严,让他寸步不离左右,那他很多事情就做不成,这时候就想着慢慢的抛出一些诱饵,跟姜雨薇换取他能自由活动的条件。

姜雨薇听了陈海这话,却是秀眉一蹙,似乎陈海再敢有逾越之言,她就叫他好看,陈海恨得牙痒痒的,当下就想将这婆们裙衫扒光,让她尝尝身体被巨棒捅裂的滋味!

姜雨薇似乎也意识到一味强压不是办法,说道:“待姜璇通过血炼,你表现要还算老实,到时候我说不定会让你守护我的洞府,此时你不要多想太多……”

第六百二十章 役魔(六)

回到东城宅子里,姜璇每日的修行就又多了一门功课,好在她已经开辟出一条灵脉,兼之陈海将风雷幻踪步的基础步法讲解得极为透彻,又姜雨薇的亲自指点,姜璇掌握起来也快。

时间如流水般划过,一晃就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武道不比玄法修行,就算资质差上一些,只要勤奋刻苦,也能练出些模样。姜璇将风雷幻踪步的基础步法掌握之后,每日摧动气血精气在腿足四条经脉之间运转,效果极为明显,姜璇她自己都能察觉到进退之间,腿足间微微热,劲力骤然间会增加数成。

姜璇将这诸多感觉,都告诉姜雨薇。

姜雨薇探查了一番,现她腿足间的四条经脉闭塞竟然都有些松动,震惊之余又觉得可惜,心想要是能早一年获得风雷幻踪步的第一层功法,再厚着脸皮,从宗门求得两枚伐元开脉丹,说不定姜璇就能在这次家族试炼前开辟灵海秘宫,踏入辟灵境了。

姜雨薇心里惋惜归惋惜,但也确认这套步法确实对姜璇有所帮助,就这样,陈海每日肉食都会由奴仆精心烹饪不说,时不时还有些滋壮气血、有益肉身伤势恢复的灵草,混在熟食一起供给陈海,也算是她知道有赏有罚。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陈海筋骨、脏腑间的伤势也好了大半,而等肉身伤势痊愈后,他就可以重新冲开经脉的淤塞,开辟灵脉,一步步的修回道丹境修为。

当然这段时间他过得也相当滋润,每日跟黑麂挤在兽棚里,看姜璇在后院修炼风雷幻踪步,姜璇一身短打扮,运起功来大长腿翻飞不止,说不出的养眼。

陈海有时候会想,他要是早猜到苏倩是警方卧底,甚至他都暗中帮警方侦破盗买文物的案子,他与苏倩之间的结局会不会改写?

陈海也是神魂被龙帝苍禹带到燕州之后,很多事情才想明白,苏倩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事实上苏倩也有几次跟他暗示她是警方的卧底,只是他都当苏倩是在开玩笑。

而苏倩去给顾胖子当“所谓的情妇”,也应该是警方掌握顾胖子走私文物的证据后,只是利用顾胖子当掩护。想想也难怪,苏倩跟顾胖子“在”一起之后,他们省就屡破文物大案要案。

陈海试探过几回,能肯定姜璇就是苏倩转世,但又确认姜璇已经没有苏倩的记忆——也许苏倩并非以夺舍的方式进入星衡域,也许姜璇仅仅是苏倩的轮回转世,但无论怎么说,只要姜璇没有前世的记忆,也就可以说跟苏倩没有什么关系,跟陈海没有什么关系了,但陈海此时还必须留在姜璇的身边。

他有一个问题要搞清楚,那就是龙鼎到底在姜璇或者姜雨薇的手里。

陈海现在想明白过来了,苏倩的神魂要在姜璇身上的投胎转世,必然还是要借助龙鼎的力量才,而左耳极可能在姜雨薇的身上感知到龙鼎或与龙鼎相关的气息,才会将他安排给姜雨薇俘获。

陈海曾听苍遗说过,天地玄黄四阶法宝之上,还有能如意变化大小、能炼入器灵的道器,然而道器有下中上极绝五品之分,但即便是最顶级的绝品道器,都不能撕开无尽混沌,穿越两个没有因果牵连的天域。

由此可见,以龙帝苍禹为器灵的龙鼎,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即便他找到龙鼎,在拥有龙帝苍禹的实力之前,都不可能将龙鼎当法宝祭炼,但龙鼎作为级道器的存在,即便不能祭炼,也有种种神奇的妙用,很可惜左耳不在这里,不然可能只需要两三天就能看出蛛丝马迹,将龙鼎带走。

又过了两日,东都城吴族的家族试炼提前已经完毕,被姜雨薇震伤內腑的吴明凡一路过关斩将,但最终还是因为伤势未好利索,最终倒在第十五名的这个位置。

这就意味着今年已经十六岁的吴明凡,除了到万仙山参加宗门血炼,再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入在万仙山门下了。

又是一个平常的早晨,陈海一如既往地盘坐在那里修复伤势,忽然被一声欢呼惊醒了过来:“突破了,姐我突破了!”

“嘭”的一声,西厢房的门被重重的推开,姜雨薇像一阵风一般掠到姜璇身旁,一把抓住她,将神识缓缓度入姜璇的体内,姜璇手指不停地搓动着,一脸紧张地看着姜雨薇。

少顷,姜雨薇脸上浮上了一起错愕的表情,紧接着就又变成了惊喜,她一把将姜璇抱住,喜不成声地道:“真的又突破了一道灵脉,倘若此时有伐元开脉丹,说不定能赶在家族试炼前后,进入辟灵境。”

说这话时,她侧脸去陈海的眼神,总算是柔和了些。

陈海此时却是一脸的错愕,风雷幻踪步的基础步伐修炼到极深境界,最多能开辟足部四条灵脉,但以姜璇的根骨,似乎也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能成事啊?

难不成姜雨薇额外给姜璇准备了培元固脉的上品灵药?

陈海没有重新踏入明窍境,还没有办法直接探察他人体内的情形,但他修行武道经验是何等的丰富,肉眼就能看到六识姜璇除了这次冲开足少阳经脉外,手少阳、足厥阳两条灵脉都隐隐松起来,随时都有冲开的可能。

怎么可能?

姜雨微前十五年前根骨平平,怎么一下子就茅塞顿开了,这是连服用十枚伐元开脉丹都难取得的效果啊!

姜雨薇是无意间吃到什么能洗髓伐脉的极品灵丹了?

正在此时,姜父也从正厅之中走出,挂着淡淡的笑容向姜璇祝贺,但是陈海却分明看出,姜父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

姜璇有如此突飞猛进的变故,是姜父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哼,我就说过本小姐大器晚成,你们还不相信,看来我录入万仙山指日可待了。”看着姜璇臭屁的样子,姜雨薇爱怜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头。

姜雨微高兴而振奋的说道:“妹妹今天不仅冲开手少阳脉,还有两条经脉都隐隐松动起来,说不定再有一个月就能直接踏入辟灵境,那时说不定就能直接闯过家族试炼,拿到万仙山外门弟子的推荐名额,就没有必要再参加宗门血炼!”

姜父却摇头道:“家族试炼近在眉睫,今年族中有不少辟灵境弟子,那么多子弟最终只选择十人,璇儿即便勉强参加,也不可能拿到前十的名次——血炼荐书你都已经替璇儿拿到手了,倘若现在就取消掉,怕是对你在宗门不利,再说,璇儿性情过于温顺,不经历过风雨的磨砺,即便进了万仙山修行,也难有什么作为,我觉得璇儿还是参加血炼。”

姜雨薇愣怔了一下,但细想又觉得父亲所言,甚有道理,说道:“等到宗门血炼时,妹妹应该已经开辟灵海秘宫,到时候通过血炼,却更容易,经历一番也好。”

陈海眯起魔瞳,暗中打量起姜父,最初是他不愿姜璇参加血炼,但看拧不过姜雨薇的劝说才勉强同意,而这时候姜璇明明可以尝试家族试炼,没想到姜父又坚持姜璇去闯血炼,还真是奇怪啊?

难不成姜父是为了掩饰姜璇服食灵药后根骨极剧提升的事实吗?

接下来,一连数日,姜雨薇都被东都书院邀请过去讲学。

以姜雨薇天资纵横,又以万仙山最年轻的内门弟子之一,被东都书记邀请过去给顽劣不堪的弟子讲解玄法经义,那是再正常不过,但只要姜雨薇离开宅子,陈海便能感知到有人在暗处,用神识探察这边宅院里的情形。

陈海想到当日吴鹏远与吴明凡父子在城守府大门前秘议的情形,心里一想,难不成吴鹏远还真想暗中搞什么手脚?

陈海原本不想搭理这些宵小,也知道吴鹏远只敢暗中动手脚,实是不敢明面上跟东都的明日之星姜雨薇起冲突,他只要跟姜璇留在这栋院子里,想必没有谁敢堂而皇之的强闯进来,但陈海转念又想姜雨薇这婆娘,每天给他吃的灵草,药力实在太微弱了,而他想瞒着姜雨薇搞到其他的高等级灵药,却不是易事。

陈海暗暗盘算,吴鹏远如此忌惮姜雨薇,应该不会亲自出手,他今天是不是应该拿吴鹏远派出来的手下,打打秋风?

陈海等到外面的窥视不在后,便对姜璇瓮声说道:“小丫头,你想修炼真正的风雷幻踪步,非要到城外山野间的撕开脚奔步,才能找到那疾如雷霆、变幻若风的感觉来。”

姜璇被陈海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盯着陈海看了好一会儿说:“你居然还会说话?”

“你没见过罗刹魔说人话吗?”陈海没好气的问道,“我不仅会说人话,而且你修的风雷幻踪步,实是你姐姐那个婆娘,强行从我这边勒索过去的——但她脾气太臭,我虽然将风雷幻踪步第一层功法都告诉她了,但却没有跟她说,修炼风雷幻踪步最佳的场合,就是怪石嶙峋的山嵴。你修炼风雷幻踪步一个多月,也应该知道这步法是何等的玄妙,你倘若修炼得法,说不定在参加宗门血炼前,都能冲开四五条灵脉了,那时候你就不需要你姐姐那恶婆娘再为你操心了。”

“风雷幻踪步再是你传授给我姐姐的?”姜璇虽然不谙世事,却也不傻,瞪着好奇的眼眸看着陈海。

“……”陈海冷哼一声,往前虚跨一步,脚踝关节爆出一声雷鸣般的轻音,姜璇便感觉有一道似刀刃锋凌厉的风劲,往她当面卷来,硬生生被摧开三四丈远,才稳住身边?

姜璇没想到青鳞魔相距十步之外,没有动用真元法力,没有凝聚拳锋煞芒,仅仅是抬脚极的往前一跨,往带动的气浪就将她推开这么远。

姜璇以往根骨不行,但多少还有些见识的,知道即便是书院踏入明窍境的武道教习,举手投足间,也未必能在如此强悍的威势。

陈海将饵撒下去,却不怕小姑娘不咬钩,姜璇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展颜一笑道:“倘若姐姐现不了,那就等于我们没出城——我们走吧!”说完就带着陈海直接出东城,往东城外的大山深处跑去。

出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果然后面有十数道气息缀上来,陈海血红色的瞳孔中染上一丝冷意,轻轻调转方向,往更深处的荒山野岭跑去,省得这些人顾忌姜雨薇太多,不敢对他跟姜璇下手。

第六百二十一章 役魔(七)

陈海仔细分辨了一下,身后的十数道气息只有一人拥有明窍修为,其余的尽是辟灵境的修为,对于这样的战力,陈海并不如何惧怕,关键是要怎么将这出戏演得逼真。

陈海假模假样地一边为姜璇演示着风雷幻踪步,一边将这些人往大山深处诱去,心想留在东都城附近,这些人都未必敢放开手脚对他出手。

姜璇都还没有辟灵境修为,自然察觉不到危险即将到来,现在她的整个身心都已经沉浸在变幻莫测的功步法之中,一心想着在参加宗门血炼之前,提高实力,让父亲跟姐姐少操些心,她在莽莽深山里,纵跃自如,犹如轻灵的鸟雀一般;陈海则随时关注着身后的情况。

两人就这么一路奔行,所过之处,惊起飞鸟无数,鸦鸦作响。

偶尔有些豺狼虎豹等野兽,嗅到陈海的气息,就远远逃开了。

差不多离东都城跑过二三百里地,身后十几人骤然加,包抄陈海跟姜璇的前面,陈海心知这些人竟然要找机会动手了。

东都城内那几位道胎境强者,虽然不可能随时随刻关注着东都城内部的什么何动静,然而这边一旦剧烈争斗、搏杀,不要说是几位道胎境强者了,东都城外的边缘巡逻兵马,视野都会极快的吸引过来,陈海心里一边想着这些人会找什么借口对他们下手,一边想着要怎样才能不露破绽的以最快度将这些人都解决掉?

这边姜璇仍然毫无知觉的向前奔行着,经过近两个时辰的练习,她的风雷幻踪步第一层功法更是有些模样,进步之快,令陈海都微微惊奇,不知道姜父到底给姜璇服用什么灵药,令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根骨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提升真情为。

又奔行了一段距离,前方传来了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一人大呼小叫的在密林里嚷嚷着:“前面有人快让开让开,这马儿今天吃错什么药,疯了!”

姜璇不知道生什么事情,身子轻盈的跃开,就见一人骑着一匹眼瞳猩红,真像疯似的黑角马,从密林里钻出来,直接往陈海横冲直接过来。

黑角马是星衡域的异种,灵智有限,被归入低级妖兽之列,但眼前这头黑角马黢黑的鳞皮仿佛重甲裹身,马身差不多两丈高,前额是一根像铁矛似的螺璇巨角,像是一辆重型天机战车从树林里横冲直撞过来。

马背上的骑士,看似手忙脚乱,实际极巧妙着控制着疯马往陈海直撞过来,陈海冷冷一笑,或许在这些人看来,就这匹疯的黑角马就能将他给废了。

陈海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挑事,自然不会再有什么顾忌,当下不避不让,魔躯微微一沉,看着黑角马低着头,将巨矛似的黑角朝他的胸口突刺过来,一拳从侧面将黑角马的头颅轰去。

黑角马将近万斤重的身子,让陈海这一拳,整个打侧过去,然而马背上的骑士却来不及反应,巨大的惯性就冲陈海撞过来,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声响彻林间,那人不能提前祭出防御道符,硬生生的挨了陈海一拳,被直直地撞飞了数十米,最后撞到一棵两抱粗的巨树上,一口鲜血狂喷出去,靠着树干软软地向地上滑去,眼见就给废了。

紧接着十几个人影从密林之中窜了出来,回头看了看那委顿在地上的人,心中都暗赞一声:“好演技!”接着指着陈海大声喝骂:“千万年来血魔屠戮我多少族人不说,而此时成了役魔,居然还不知收敛伤我族人,兄弟们,一起废了这头魔物!”

话音一落,就见光华闪动,一个个祭起灵剑法宝,罩着陈海的头颅、脖颈、躯干和四肢电射而去。

姜璇虽然修为底下,但是也能分辨出来先前撞过来的骑士修为不弱,怎么就控制不住一头疯黑角马朝大家伙硬生生撞过来?然而没等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十数人从密林里杀出来,举出法宝灵剑要将大家伙剁成肉酱。

姜璇情形之下,冲到陈海身前,娇喝道:“住手。”

只是姜璇高挑的身材才刚刚到陈海的腰间,修为又远不够看,却偏偏想要护住身高丈余的陈海,不被突然闯出来的这些人伤害,看起来多少有些滑稽。

这些人终究不敢直接伤害姜璇,也不让姜璇有机会表明身份,三柄灵剑、一枚法印,就直接绕过姜璇,往陈海胸前袭去。

看样子对面是打定主意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陈海冷笑一声,将姜璇一脚踹开,铁拳就直接将三柄灵剑、一枚法印轰开,身子像黑色闪电般,往十几人怒攻过去。

“这役魔疯了!”看到陈海一脚将姜璇踹开,这些人更是兴奋得大叫起来,役魔本就凶性难改,反噬主人也不是没有生过,有眼前这一幕的生,这些人心想姜雨薇再强横,也无法责难他们今日斩杀这头青鳞魔了。

然而灵剑虽快,但是也需要操控才行,他们一击落空,十余道光华向前飞出了数丈才收住,继而又极快的调转过来,犹如鲨鱼追逐血腥一般继续向陈海袭杀而去。

密林里到处都是参天巨树,陈海想要躲避这些灵剑、法宝的攻击也容易,但他今天要是夷然无损,轻轻松松就将最强者拥有明窍境初期的十数剑修、玄修都杀死在这里,怕是在姜雨薇及东都城的诸多道胎境强者面前交待不过去。

陈海当下就拼着腹背受灵剑、法宝攻击,仅仅是用鳞爪护住头颅、前胸要害,也是毫不停顿往当前十数人杀去。

十数人与陈海之间,有五十步的距离,陈海度再快,在直线距离上也远不能跟这些人所御的灵剑、法印比快,他的肉身伤势还刚刚恢复过来,鳞皮筋骨很多都是新长,防御力还谈不上绝强,瞬时间就被灵剑法宝斩杀得血肉模样,但这丝毫没能拖住陈海往前冲杀的度。

十数人皆是大惊,没想到血魔起狂来,竟然是如此的凶残,受这么重的伤势,竟然还能丝毫不受影响的朝他们杀过来,心惊胆颤之余,只能往四周避开。

有一名青年玄修见陈海直接朝他杀来,避不能避,挥手祭出一枚盾符,想要挡住陈海卷动狂风的巨拳。

陈海一拳直接将防御盾轰碎,粗壮的手臂余势不减,下一刻就劈到玄修的头颅上,那玄修就感觉自己被擎天巨柱劈中了一般,闷哼一声,身子像被狂风卷动的枯叶,横飞了数十米,才重重落在地上,眼见就不行了。

一众人看那青年玄修的颅骨都被陈海一拳轰裂,吓得目瞪口呆。

他们都知道那玄修乃是辟灵境中期修为,却不料在这青鳞魔面前连一个照面都没有坚持下来——不是说仅仅是一头没有什么修为的杂魔吗,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战力?

陈海一朝得手毫不停留,身形一横,接着就向左侧一个粗壮汉子杀去。

那粗豪汉子身高两米,一身黑色劲装,如黑铁塔一般,陈海有注意到,第一波攻袭他掷出的乃是一柄长矛,看情形应该是名武修,也是唯一能近身将他缠住的人,陈海自然第一时间要将他给除掉,剩下诸多剑修、玄修,只要没有特别强悍的防御法宝,近身搏杀的战力就差了。

那粗豪汉子见陈海攻来,大吼一声:“来得好!”,从储物戒里抽出一柄莹光灿然的巨斧,巨刃带着丈余长的刃芒朝陈海暴斩过来。

刀势未到,劲风扑面,陈海桀桀怪笑一声,脚下微微一错,便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这一击,身子猛然前冲,一拳就朝那汉子的面门轰去。

陈海的鳞爪握起来,比那头子的头颅都要巨大,汉子仓促之间将巨斧收回,横过来想要封堵陈海的攻势。

陈海的鳞爪重重地击打在巨刃之上,一阵金铁交鸣声响起,那汉子直觉全身骨骸都要被这一拳轰碎掉,“噔噔噔”往后退了七八步,一屁股坐在石地上,双手软垂下来,赫然现自己的双臂骨骼已然寸寸断碎。

怎么可能?

以自己的实力,便以抵挡上万斤的重击都应该夷然无损才是,然而没有等他惨叫,他那柄被陈海夺去的巨斧,带出一道寒芒,朝他的面门劈开,他满心皆是惊骇,整个身子就被巨斧劈成两半,鲜血四溅。

陈海夺下巨斧,更是如罗刹魔神一样,一边封挡灵剑、法宝,一边朝众人杀去,眨眼间工夫又被他一斧一个、连着斩杀三人,众人才想起要结阵对抗陈海这头杀魔。

被陈海一脚差点踹闭过气去的姜璇,这时候也才回过神来,看青鳞魔浑身浴血,甚至连筋骨都暴露出来,吓得魂飞魄散,只当陈海随时支撑不住就会被这些人斩成肉酱,哭叫道:“都给我住手,我是姜雨薇的妹妹姜璇,你们要敢伤我家役魔,就不怕姜震老祖事后拿你们问罪?”

其实这些人又何尝不想住手,只是陈海凶威太盛,看四周已成炼狱血海般惨烈、残酷,在陈海没有住手前,他们哪里敢停手?

然而陈海根本就没有要住手的意思,将巨斧挥舞的犹如巨轮一般,犹如入了无人之境。

第六百二十二章 役魔(八)

眨眼间,十数人就被陈海斩死五人,那位有着明窍境初期修为的剑修,心惊胆寒,连所御之剑都微微颤抖起来。

此时正值盛夏,密林之中山风不能轻易吹进来,显得闷热无比,而活着的十一人,修为最低也都开辟出灵海秘宫了,早已经寒暑不侵,只是在这一刻,汗孱孱而下。

看着五具死尸横七竖八的躺着,其中两人被陈海铁拳轰裂头颅,三人的身子被巨斧斩成两半,肠流肚穿,屎尿与鲜血混在一起,还在往外喷涌,这是何况恐怖的情形?

说实话,在场也有不少人经历过战争或宗族间的私斗残杀,比这残酷血腥的场景,不是没有见过,但眼前一切都是一头他们看不上眼、已然狂的罗刹魔在眨眼间的时间内造成,他们余下十一人还要面临这头罗刹魔的血腥屠杀,叫他们怎么不心惊胆颤?

陈海举手投足之间连毙五人,看似勇猛无匹,实际将周身气血摧到极致后已经牵动内腑的伤势;而何况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也是被连挨数十剑,背部、大腿、腰腹等数十处都留下极深的创伤。

乌青色的鳞皮被砍得翻卷起来,鲜血流淌如注,甚至隐隐能看到皮肉深处青的骨骼——这些伤势,是陈海要掩人耳目故意所受,虽然不至于立即致命,但也影响他战力的进一步提升。

倘若剩下的十一名剑修,这时候能稳住心神,紧密联手,即便不能翻局,从容退走还是没有问题的,然而陈海将一名玄修横腰劈成两半之后,凝立在当场,缓缓转过身来,此时的他浑身浴血,犹如刚刚从地狱中他出来的魔神一般,谁他妈还敢御剑或者手持玄兵冲上去?

见这些剑修在眨眼间就被自己杀得魂飞魄散,陈海心里冷冷一笑,当即脱手就将巨斧朝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剑修劈去。

被陈海斩杀后夺去战斧的壮汉,虽然才辟灵境后期修力,却也是天生神力的武修,这只巨斧重逾千斤,在陈海手里还是太轻了,也恰是如此,度更快,像一道黑色闪电脱手而去。

那剑修距离陈海仅二十步,根本来不及闪避,也因为修为低微,不能一心二用,只能将灵剑收回到身前后,封挡巨斧,但毫无例外,剑断人断,血喷肠流,而陈海的魔躯随后就快得像一道残影,疾奔过来,将巨斧重新收入手里。

那名明窍境剑修到底是要比其他人稍稍镇定一些,咬牙掷出一枚地阶防御盾符,凝聚出一面丈余大小的巨盾牢牢抵在陈海身前,同时将手中的灵剑化作一道赤色光华冲天而起,大叫喊:“结天霄神剑阵!”

当即就有五名剑修闻声一震,趁着陈海被巨盾抵住,撤回灵剑,往为者所御的那柄灵剑聚去。

陈海就觉得天地之间微微一震,直觉那六柄灵剑竟然渐渐有气息融合的趋势,搅动四周狂风大作、风云突变。

在陈海费力将粘着他走的防御巨盾斩碎之后,那六柄灵剑的气息则已经浑成一体,就见那六柄灵剑紧紧贴合在一起,转动、频率惊人的一致,就宛如一枚巨剑一般。

陈海能分辨出来,这天霄神剑阵与他所创的裂天戟阵实际上异曲同工之妙,这一刻,这六名剑修的战力已然浑成一体,六剑化为一剑,真要让这六剑齐斩下来,他这已经被摧得半残的钢筋铁骨也定然消受不起。

那明窍境剑修,见陈海妖眉怒蹙,魔瞳滞然,以为他深深感受到死亡的恐怖。

这明窍境剑修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心知天霄神剑阵一旦祭出,就连寻常的道丹也要暂避锋芒,更不要说眼前这头仅仅是蛮力过人的杂魔了,虽然他们这次伤亡惨淡,但恰也能向外人说明这魔物是何等的丧心病狂,是何等的危险。

他手掐剑诀,往陈海面门一指,那六剑所化的巨剑,便带着沛然莫御的气势向陈海斩了过去。

剑未到,风先至。

陈海识海已闭,无法再用神识捕捉巨剑的运行轨迹,只是这一刻,那巨剑看似快若奔雷,但在陈海的眼里却缓缓无比,陈海又玄之又玄的,将巨剑的运行轨迹,甚至每一丝轻颤都看在眼底。

陈海这时候心生狂喜。

他的元神并没有被空间风暴绞裂。

只是识海封闭之后,元神就被封在眉心祖窍之中,包括陈海他自己在内,谁都觉察不到,但在生死压力之下,陈海仿佛打开心眼,将六识感知提升到比神识还强悍、玄妙的地步,将天宵神剑阵的每一细微之处都了然于心。

然而在外人看来,陈海就仿佛被吓傻了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末日的降临。

不远处的姜璇看到这一幕,又急又怒的娇喝道:“你们今日克故擅杀我家役魔,家姐定会禀明姜寅老祖,诛杀你等九族……”姜璇也是气急攻心,将姜寅老祖的名头都乱搬出来。

姜璇还没有跑出几步,只见陈海一声爆喝,将手中的巨斧重重地向天上抛去,巨斧带着凄厉地呼啸向那空中的巨剑迎了上去,几乎在瞬间,爆裂的劲风四散开来,快跑到陈海身旁的姜璇被那劲风一吹,止不住地向后退去。

其实何止是她,就连方圆十数丈的巨树都被劲风吹的歪歪斜斜,几欲连根拔起。

天空之中一声巨响,那巨斧硬生生被巨剑击了个粉碎,但是陈海这一手妙到巅峰,恰巧击在六剑合一最薄弱的点上。

六名剑修都觉得神魂巨震,都差点控制不住灵剑。

“将这魔物挡住,我们再结阵!”那明窍境剑修一咬牙,试图重整阵脚。

此时他们跟陈海拉开上百步的距离,要是其他五名剑修此时能拼死缠住陈海,他们自然能重结剑阵,但在你死我活的恶战之中,又有几人有胆气能一往无前去死战这血腥魔神?

看到陈海凶神恶煞盘猛扑过来,虽然巨斧被斩碎,但他鳞爪闪烁着金属光泽,五名剑修哪里还敢迎上去,顿足往后狂逃。

没有这五人缠住陈海,那明窍境剑修又没有地阶防御道符在身,那就没有结成剑阵的机会,与另五名剑修只能转身也逃。

那明窍境剑修,刚要御风而起,直觉后劲风割体,转头就见一棵人头粗细的老桑树已被陈海连根拔起,携带着割面的劲风,朝他的后背掷来。

这剑修持剑往身后挥斩,灵剑虽然将桑木斩碎,但无究巨力像惊涛骇浪般往右臂涌来,令他胸口一窒,整个人就从半空栽下来。

这剑修心里郁闷得大叫,这青鳞魔到底有多强悍的气力?

不多时,一片狼藉的打斗现场就剩下了姜璇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场中所生的事情已经远远出她能理解的范畴。她虽然修为不高,但还是能分辨出强弱的,围杀役魔的那些人,最低也有辟灵境初期的修为,她万万想不到姐姐带回来的这头青鳞魔竟然将十余人肢残骨断、落荒而逃。

姜璇楞了一会儿,才跺脚循着踪迹也往前追了过去。

那剑修要御风而起,陈海将手里所拔的巨树怒掷过去,将他砸落到地面来,待将姜璇甩到后面,陈海才真正下杀手,以爪为戟,十二裂天斩似狂潮一般,一斩强过一斩,到第六斩就直接将这拥有明窍境不弱修为的剑修,头颅直接劈碎。

陈海将那人的储物戒捋了下来,张口吞入腹中,才转身往姜璇身旁奔去——他虽然暂时没有真元,但这储物戒只要层次不太高,就能够直接暴力破坏掉,从而知道里面到底藏有什么宝物了。

姜璇追出没多久,就见前方一阵劲风,看到陈海巨大的身形从密林中跑出来,浑身上下被鲜血侵染透,浑身上下布满上百处的剑创,傻在那里,没想姐姐带来的役魔受创如此的严重。

陈海摇摇晃晃地走到姜璇身旁,仿佛体力不支一般,“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再也支撑不住,就要摇摇欲坠的倒去。

姜璇从来都没有经历这样的激战,见都没有见过,这一刻半跪在陈海身上,除了将随身携带的伤药往陈海身上涂,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正在这时,远处蓦然传来一阵闷雷巨响:“何人胆敢有违禁令,在我东都山撒野相斗?”

陈海能感觉有数道极强的气息,正从东都城方向飞快地往这边靠近,很快就有数道雷霆在远处劈下,听那一声声惨叫声,应该是那些想往外围逃跑的剑修,被东都城坐镇的高手以雷系术法截住。

陈海心中一笑,巨大的头颅一歪,径直昏迷过去,留下来的事情交给姜璇、姜雨薇处置去好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役魔(九)

半盏茶过后,姜震、姜雨薇、吴氏的道胎老祖吴煦和吴鹏远等人赶到姜璇身旁,只见得山谷里数百丈方圆一片狼藉,鲜血和残肢洒得遍地都是,上百棵三四人合抱的参天巨树,要么歪歪斜斜地倒在一旁,要么拦截斩断,难以想象这是一头杂魔与十数低级剑修弟子混战所搞出来的场面。

姜震与吴氏老祖吴煦自不待说,吴鹏远能坐上巡守校尉的位置,手下也是杀人如麻,但他远难以想象六七人战斗的场面,能搞得如此血腥、凶残,令他道丹境的修为都看了心有余悸。

姜雨薇走到姜璇身旁,看她并没有怎么受伤,这才去细察陈海的情况。

姜震阔面大耳,眉如山峦,一挥手,就见远处一阵响动,几个被雷柱劈得焦黑的身影被他虚空抓了过来,重重摔在地上,一双如藏雷电的眼瞳,严厉的盯住吴鹏远。

看到这一幕,吴鹏远一颗心如坠冰窟。

他原以为区区一个杂魔,他安排的人眨眼间就能给灭了,只要不伤之姜璇,谅姜雨薇也没有办法追究下去——心想姜雨薇总不能因为一头杂魔的死,就让姜震这样的老家伙以寿元为代价,动用时光回溯之法去探察真相吧?

他心想,一切都安排得完美无缺,这样也就能让姜雨薇得个教训,知道他吴家的人,不是他姜雨薇随便能出手教训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派出去的人竟然如此不堪,竟然连一头杂魔都没有解决掉,他更没有想到姜震这老家伙身为道胎境老祖,竟然会为这种芝麻大的小事亲自站出来,将这些人给活抓出来。

他猜测姜震这老狐狸或许一直都在等机会,给他们吴族一族颜色看,而他真就傻乎乎将把柄交了出去。

看着摔在地上的几人,吴鹏远恨不能杀人灭口,但在两大道胎之前,哪里有他暴起杀人的余地?

“若我没看错,这些人应当都是鹏远手下的部将吧,还有两人是吴家的新起之秀?”姜震好整以暇的捋着长髯,语气之中却隐隐带着些火气,质问吴鹏远。

“回姜真人,的确是我的手下,只是我也不清楚他们为何同姜璇起了冲突,我现在就将他们带回东都城,好好审问,一定……”吴鹏远硬着头皮说道。

姜震活了数百年,这次哪会让吴鹏远这么轻易就有机会脱身,一声断喝打断了他的话语,厉目看向场中呻吟不停的几人,问道:“说,是谁指使你们的!”

那些人已经被陈海吓破了胆子,哪里还敢拿最初商议的说辞将责任推到那头青鳞魔或姜璇的身上,只是趴在地上瑟瑟抖的不停磕头。

正在此时,场中传来一阵冷哼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半道伏击姜璇?都到这个地步了,难道你们还觉得我能护住你们不成?”话音未落,一道烈焰毫无征兆地往一名剑修弟子席卷过去,那俨修弟子都来不及惨呼,就此被化成灰烬。

此时的吴煦也是满心的怨恨,他也是有几百年的人生经历了,东都山生争斗时,他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但东都山绵延上千里,不可能随便生一场打斗,他都要亲自出手。

然而姜雨薇突然传念说她妹妹姜璇遇人伏击,姜震又亲自邀他出城一探究竟,他只能通知吴鹏远一起飞来这边。

姜氏这些年始终没有人突破道胎,踏入天位境,吴氏的情况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目前姜氏出了一个姜雨薇、吴氏出了一个吴明宇,这两人身上承载着姜、吴两族各自崛起的希望,涉及到他们家人身上的事情,在东都城都是大事。

这一路上,吴鹏远的异常,他都看在眼里。

在吴煦数百年的生涯之中,曾经见过无数的天才横空出世,灿然夺目,然而天才大都是脆弱的,在岁月长河之中,任何一点些微的挫折都有可能让这些天才夭折在彻底崛起之前,他心里想,倘若是吴鹏远计划安排得再完美一些、再筹密一些,能在无声息之间把姜璇除掉,说不定就能影响到姜雨薇的心性,令姜雨薇在往后的修炼路上难有预料之中的突飞猛进,还真是不错的计谋,却偏偏现在被姜震抓了个人赃俱获,那就愚蠢之极了。

看吴煦如此严厉的态度,吴鹏远也知道此事无法善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面如土色地将事情的原委一一交代了出来。

姜雨薇此时已经把陈海的伤势探查清楚了。

陈海肉身伤势极重,身遭上百处剑创,但好在脏腑之间并没有任何损伤,至少能保住性命,以他强悍的恢复力,可能只需要休养两三个月就行了,而她再看四周狼籍的场景,也是暗暗心惊。

她即便看出这青鳞魔的不凡,也想不到他能扛住围杀,还反手将吴鹏远安排的人杀得七零八落、杀得胆丧心寒。

这时候听到身后的吴鹏远颤声将原委说完,姜雨薇往陈海嘴里塞了一枚灵丹,站在那里也只是冷哼一声,对吴鹏远的供述不置可否。

“雨薇,我治下不严,险些让令妹遇险,这吴鹏远如何处置,我就交给你了。”听完吴鹏远的话,吴煦没有丝毫意外,直接将吴鹏远交由姜雨薇处置。

姜雨薇面如寒霜,朝姜震施礼道:“一切有赖老祖主持。”

姜震也怕姜雨薇性格太强,不依不挠的要追究到底。

虽然吴鹏远说是只想除了青鳞魔,欲害姜璇无法通过血炼,但眼前的情形,吴鹏远安排的人出手压根就没有半点收敛,明明是青鳞魔忠心护主,才致姜璇安然无恙。

吴鹏远谋害姜氏子弟姜璇,跟吴鹏远安排人欲除役魔,罪名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姜震此时还没有跟吴煦撕破脸的意思,也不想对吴鹏远下狠手,何况吴明宇也是百年不世出的修炼奇才,谁知道他跟姜雨薇谁能最先成为万仙山的真传弟子?

有些事还需要留有一线,姜震踌躇了一下,说道:“吴鹏远心胸狭窄,公报私仇,理应严罚,但他终究是万仙山外门执事,我们依律只能剥夺他巡夺校尉之职,之后将他押回万仙山,交给宗门处置。至于这些为虎作伥者,一律废除修为,送到矿场做完十年苦役再说。吴真人,你以为如何?”

吴煦点点头,姜震如此处置,也算是给吴族留足的面子,他还能说什么?

这时候陈海已经悠悠醒来,但整件事仿佛跟他没有关系似的,挣扎着靠着一根断树而坐。

这事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神魂受姜雨薇控制、忠心护主的一头“役魔”,吴鹏飞心里有恨,也只能往姜雨薇头上洒去,他心里琢磨着,他这一番表现会不会让这小娘们对自己好一些,也不知道他吞入腹中那枚储物戒,能偷偷开出什么灵药、宝物来……

第六百二十四章 役魔(十)

生这大的事情,接下来的时间,姜璇被彻底禁足在家中,整日里除了潜心苦修,为即将到来的宗门血炼做最后的准备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去处。

回到东都城之后,除了东都姜氏阀主姜震外,便连吴煦还派人上门送来上好的养伤灵药以表约束子弟不严的歉意。

吴鹏远虽然不是吴煦嫡亲子弟,却因为吴鹏远本身就已踏入道丹境,兼之吴鹏远之子吴明宇又是东都吴氏这一代的希望之星,吴煦还是要为吴鹏远的所作所为承担一些责任。

吴煦送来的这些灵药里,有一枚玄级中品的天心草回丹。

这天心草回丹虽然只是玄阶灵丹,却对冶疗脏腑伤势颇有奇效,可以说只要你五脏六腑不碎,服食下天心草回丹之后也能迅遏制住伤势恶化。

虽说姜璇在血练之时,也要备下各种灵药,但姜雨薇还不至于贪昧陈海应得的丹药,将诸多的丹药一并交给陈海。

为奖励陈海忠心护主,姜家专门将后院的柴房清理出来,将陈海安顿进去养伤,不需要再每日跟灵麂挤在兽栏之中。

陈海每日抢夺灵麂的蒲阳草倒是习惯了,此时骤然分开,灵麂自然高兴的跃跳不止。

虽然是柴房,但总归是有独处的空间,不需要时时暴露那头灵麂及姜家奴仆的眼皮底下,而即便姜雨薇再神识过人,但也只能通过气息感应,大概的判断在他屋里的行止,毕竟不比亲眼看到,那陈海即便不用屏蔽法阵,也有一百种方法,令姜雨薇猜不透他在屋里到底在干什么。

储物戒需要不间断的输入真元,才能维持内部的储物空间,因此在燕州,即便是明窍境强者都不习惯使用储物法宝,而在星衡上域,天地间灵气充裕,弟子恢真元要比燕州容易得多,那仅需少量真元就能维持储物空间的储物戒、储物镯,就成为星衡域诸多宗门弟子的标配了。

同样因为需要源源不断的输入少量真元才能维持储物空间的关系,储物法宝的主人一旦身故,储物空间坍塌,内中所藏的物品,就会都暴出来,但当时那明窍境剑修的储物戒,被陈海摘下来就直接吞入腹中,陈海实际是用大量的气血精气替代维持储物空间所需要的真元消耗。

这也是陈海最初几天,伤势看着极奇严重的缘故,而他好不容易熬到姜雨薇、姜父同时出家门,才将那枚储物戒吐出来,片晌之后,就见储物空间坍塌,暴露出那明窍境剑修的一堆私藏。

星衡域的储物法宝,即便炼制更精良、空间符阵更精微玄妙,但同样没有办法完全削重,故而储物戒里除了一柄乌黑巨剑(以陈海此时的体形来看,还是小如匕)外,主要还是各种已炼成或未炼成的丹药。

一一辩认这些丹药,陈海看得出这剑修虽然距离明窍境中期还有半步距离,却已经开始在收集炼制蕴道天丹的灵药了,这剑修或许压根就没有想过,会是以这种死法,了结修行之道吧?

陈海连件像样的衣衫都没有,只是用一件破烂的兽皮围住下身,也没有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那些已经炼就的丹药,混装到姜雨薇给他的药瓶里,夹在腰带里,那一大堆体积颇大的药草,他就囫囵吞枣,直接七嚼八嚼咽入腹中。

他此时的魔躯足够强大,也经得住这些低级药草不同药性的强烈冲突,只要能加快内腑伤势的痊愈,他也不管浪不浪费、糟不糟踏了。

那剑修储物戒里,还有《天宵神剑阵解》、《符篆初解》两本秘卷。

两本秘卷所用的帛纸都有些旧色,看得出那剑修携带身边,有时间就会拿出来参悟,空白处还留有剑修用小篆写下的参悟。

天宵神剑阵与陈海所创的裂天戟阵可以说是异常同工,但经过星衡域前人的不断完善,天宵神剑阵有很多值得陈海借鉴的地方,进一步完善裂天战戟诀与裂天戟阵,可惜龙椎鞭不知道被左耳一起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也没有办法炼制魔龙战戟,去演炼更强的裂天战戟诀。

《符篆初解》是一本道符入门,所涉及的初级符篆,不见得比蛇鳞书更全,但这本符篆初解,对诸多初级符篆的讲解,实要比燕州宗门深刻得多,这也可见星衡域哪家是一家普通的宗阀、宗门,底蕴都可能比燕州的顶级宗门都要深厚。

比如说东都姜氏,在东都山立足也有两千八百年的历史,在燕州就只有贺兰剑宗等极少数宗门能相比并论,然而东都姜氏不要说在星衡域了,即便在万仙山宗门之下,也是无足轻重的存在。

说实话,这段时间,陈海在姜雨薇、姜父等人的眼皮底子,除了假寐养伤外,也没有办法干别的事情,而参悟武道绝学,也绝非仅凭脑海推演就行的,有心想偷师星衡域的玄诀阵法,却也没有门道。

姜雨薇虽然是万仙山的内门弟子,自然修行万仙山不少高深的玄法真诀,但她都不敢将这些玄法真诀私授姜璇,陈海也不指望能从她那里偷学到什么,《天宵神剑阵》、《符篆初解》却是为陈海了解、修行星衡域的玄阵真诀,打开了一扇窗户。

有充足的灵药,陈海内腑在空间风暴中所受的重伤,就要比之前快出数倍在愈合着;当然,他浑身上百处剑创,经历大半个月的体养,以魔族强悍的生命力也愈合结疤,长出新的鳞皮,令他看上去越的狰狞。

在房间中呆了这么久,陈海直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酸痒无比,自然就在房间中呆不住,早早出来透风。

一出门,正好看到姜璇在那里修炼风雷幻踪步。

这套步法若是陈海练起来,动静之间自然是风雷惊动、气浪排空,可在姜璇脚下,辗转腾挪之间,却多了一些罗袜生尘、翩然若神的轻灵感。

风雷幻踪步有十二种基础步姿,姜璇演炼过数遍,静静立在那里,双手虚按,张口间嘘出一道乳白色的气箭。

陈海看那气箭凝而不散,足足有两三尺长,这分明是精气完足、经脉通畅的表现。

若是不出意外,最多再有两个月的时间,姜璇就能再开一条经脉,具备开辟灵海秘宫的基本条件。

这资质即便放在燕州也算不得罕见,但是要知道在一个多月前,姜璇全靠着自幼苦修才硬生生冲开一条灵脉,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能有如此恐怖的进展,还不够惊人吗?

陈海正在暗自思忖,忽然院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姜璇欢快地将大门打开,看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青年,她迟疑地问:“你是……”

陈海却识得此人就是当初在天罗谷,与姜雨薇一同将他“捕捉”的万仙山玉皇峰内门弟子吴逸群。

姜雨薇这时也知道有贵客临门,从房中走了出来,淡淡地笑着迎了上去:“吴师兄怎么这么有暇来东都城了,可是师门有什么令旨传下来?”

姜雨薇在师门颇受同脉师兄吴逸群的照顾,特别是那头青鳞魔更是吴逸群资助才得手,姜雨薇还是极承吴逸群的情。

看到一向冷艳的姜雨薇蓦然对自己展颜而笑,吴逸群内心自然无比受用,当下半开玩笑说:“怎么,要让师兄和你在门外讲话么?”

姜雨薇说道:“师兄请进,只是家宅简陋,恐照顾不周,还望见谅。”

陈海看着二人有说有笑地往正厅走去,心中暗骂狗男女,但又觉得吴逸群此时登门造访有些怪讶,就像铁塔一般杵在院子里,没有离开。

只要不是绝密之事,也没有谁会刻意避开役魔,姜雨薇请吴逸群到厅里坐下,姜璇亲自端上茶水,便乖巧坐在一旁,看他们二人讲话。

吴逸群盯住姜璇看了一会儿笑道:“这就是令妹姜璇吧?之前你一直忧心姜璇进不了万仙山修行,我还误以为令妹资质寻常,但今日一看,才知道是想差了,令妹的根骨哪里有半点差了?令妹可能是少年心性,不够刻苦,但即便是走血炼之途,也没有什么好担心了……”

见吴逸群说起姜璇,姜雨薇一脸的尴尬,她知道姜璇连月来进展极,但她也不知道姜璇身上生了什么,以致吴逸群这么高的修为都看走眼,只好打了个哈哈,就这么过去了。

“吴鹏远前些日子已经解押到了万仙山,但吴明宇费了少少心力,才算是保住了吴鹏远的修为,目前落了个革除外门执事,罚栖霞谷十年苦役的下场。虽然东都吴氏,也算是我吴族的一支,但吴鹏远这次做得实在过份,我及父亲都不会对其有半分偏袒,只待他日师妹踏入道丹,成了真传弟子之后,再亲自去收拾他不迟。”

听吴逸群说完,姜雨薇淡淡一笑道:“多劳师兄操心了,吴鹏远已经受到宗门的严惩,我自然不会再做追究。而修道一途千难万险,若眼光只是看着他们,锱铢必较,如何能突破自我,踏入天位?”

姜雨薇说的淡然,吴逸群自然喜不自胜,吴鹏远如何处置,自然轮不到他一个来评判,但是从姜雨薇淡淡的话语当中,他能听出姜雨薇一心证道的决心和大气度,心中更加认定姜雨薇是最适合自己的道侣。

二人正在闲谈中,突然院门吱呀一声,姜璇噌地一声跳起来说:“是爹和娘回来了,你们坐,我去迎他们。”

姜父姜母走进正厅,知道这三十岁都不到的俊逸青年,已经是道丹境修为,只待拜入万仙山某位真君门下,就正式是万仙山的真传弟子,姜父、姜母惶恐之余,就要上前行礼。

“伯父、伯母,莫要为难逸群?”吴逸群将姜父姜母托住,反倒坚持行子侄之礼。

星衡域本质上还是奉行强者为尊的法则,等级极其森严。

吴逸群即将成为万仙山的真传弟子,而其父吴桐又是召泉郡府长史,道胎中期的修为,在姜父姜母面前,可以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然而看到吴逸群坚持在他们面前行子侄之礼,又偏偏这时候赶到东都城来,姜父姜母对望一眼,心里也都知道这吴逸群应该是看上他家大女儿了。

现在雨薇虽然也是踏入万仙山内门修行,但修行之途,人心叵测,像吴鹏远这些人跳梁小丑绝不会少,倘若身后能再有一股势力支撑,在修真的路上自然会更加一帆风顺,怎能让姜父、姜母不激动?

姜母一只手搓着裙摆,一连声地说:“你们先叙话,我去厨房给你们弄些好的,不要让下人们粗手笨脚的,怠慢了贵客。”

姜母出门之后,吴逸群笑着开口说道:“我这次回宗门,曾找我大伯吴尊为姜璇参加血炼之事说项,我大伯初时不置可否,前些日子突然找我,说你姊妹二人要是都入万仙山修行,留你父母远在东都,一家四口相隔数万里之遥,实在不妥。你父亲也曾在万仙山外门修行,我大伯便嘱咐我,姜璇参加血炼之事,他可以代为周旋,也让你将父母一同接到万仙山,到时候一家人在万仙山也可坐享天伦之乐,岂不更好?”

听吴逸群这么说,姜雨薇、姜璇姊妹俩自然高兴,姜雨薇知道吴尊虽然仅是道胎境的执事长老,还没有踏入天位境,但作为执事长老,照顾一下参加血试的低级弟子,实在稀疏平常得很。

陈海在院子里,隔着门扉,看到姜父脸上虽然也挂着喜色,但是仔细看去,他脸上的笑容实际上有些僵硬,有一丝苦涩藏在其中。

第六百二十五章 血炼(一)

时间进入八月,万仙山宗门血练的日子也就渐渐临近了。

拿到血炼荐书的东都子弟有一百余人,而通过家族试炼,已经成为万仙山准外门弟子的则有十六人,加上送行的家人、奴仆,浩浩荡荡则有四五百人,先赶到郡治召泉城聚集,到召泉城后,则聚集上万人,再浩浩荡荡的往万仙山赶去。

这时候,陈海已经能看出星衡域的宗门,存在着跟燕州一样的问题,就是宗阀子弟与寒门子弟间的分化跟割裂,极为严重。

所谓的家族试炼,最初的规定是由郡府举荐外门弟子,最后举荐名额被郡府的宗族所垄断,异变成当前的家族试炼;这使得召泉郡这次拿到正式荐书、已经成为万仙山准外门弟子的三百余人,没有一人是来自于宗阀之外,而且还是以宗阀嫡支子弟为主。

这三百余人,都自视甚高,虽然到万仙山什么都不是,但在地方郡府及各自宗族内,却自视甚高,也以天之骄子自居,年少者十一二岁,修为虽然没有多高,却也显得根骨不凡,年长者十五六岁,相当的人已经开辟灵海秘宫、踏入辟灵境——他们此次进入宗门,也都身穿光鲜的灵甲、灵袍、穿跨高大威武的灵兽、灵骑,乘骑上品灵禽者也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修为不弱的扈从追随。

而召泉郡拿到血炼荐书的二千余弟子,差不多宗阀旁支子弟与寒门弟子各占一半,而这一比例即便是万仙山强制要求的,但其中也藏有很大的猫腻。

因为在上千寒门弟子里,有相当多的人,本身就是吴姜等大族的部属子弟,他们被安排参加血炼,最主要的目的,除了协助、保护吴姜等族较为重要的子弟顺利通过血炼外,他们日后即将通不过血炼,也将以杂役弟子的身子留在万仙山,继续服侍宗族出身的核心弟子。

这也是寒门子弟目前最主要的晋升之路。

真正跟宗阀没有什么直接瓜葛的寒门子弟,实际也就百余人,他们没有什么修炼资源,多走武修路线,境况相当窘迫,相当有相当一部分人,连代步的座骑都没有,只能硬生生跟着大部队,用双脚走到万仙山去。

血炼场也不是什么神秘所在,就是一座类似于血云荒地的秘境,范围比血云荒地还要小得多,天地比血云荒地更不完整,人族无法在里面栖息繁衍,却滋生一些低等级的魔物。

为防止有厉害的魔头滋生,万仙山就将这处秘境当成弟子考核的血炼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弟子进去清剿一遍——也因为血炼场的天地法则不完整,不要说天位境,即便道胎境高手也无没有办法进入血炼场,也只能派弟子进去。

极少有人凭借个人的实力,在血炼场拿到足够的诛魔战绩,更多还是依赖于团队协作。

东都姜氏这次是争取保证能额外有十名子弟通过血炼,成为万仙山的外门弟子,而东都姜氏一旦拿到诛魔功绩足够保送十人,其中就必然有姜璇的一个名额。

这是东都姜氏老祖姜震给姜雨薇的承诺,姜震同时也要求进入血炼场的姜氏子弟,优先保护姜璇的安全。

要没有这些,姜雨薇也不会让妹妹参加血炼;也因此姜雨微不能直接带着姜璇先行赶往万仙山,还是跟家人,追随大部队同行。

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大部队走到一座平原的尽头,远远地能能看到远处一阵苍茫了,再往前走渐渐地,前方的灵气逐渐充裕起来,只见一座崇山峻岭拔地而起,宛如一条巨龙一般横亘在那里。

踏入万仙山之后,不仅山林之中逸散的灵气更加充裕,天空之中还不时能看到一道道光华呼啸着横越而过,偶尔还有浮空巨舟,从云层之中露出硕大而优雅的身形,遮天蔽日地向远处飞去。

这就是万仙山,崇国顶级宗门的存在啊。

虽然陈海的眼界不低,但来到万仙山之后还是忍不住地赞叹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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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外门弟子及血炼弟子,在正式拜入宗门之前,都暂时安排在山门外的泉台谷——也由于每年参加血炼的弟子太多,血炼弟子的家人、随从都是禁止进入泉台谷,但有外门执事长老吴尊的照顾,姜雨薇一家人被安排住进泉台谷。

泉台谷地处万仙山东南山麓之中,占有二十余里方圆,绝大多数万仙山弟子的家人、扈从只要跟到万仙山来的,都集中居住在这里,是严禁到万仙山里胡乱跑的,但也是如此,这里万仙山最热闹、最世俗化的一处地方。

站在山嵴上往下看,泉台谷内鳞次栉比,仅弟子馆舍就有两千余栋院子,俨然是一座深山内的大城。

吴尊为姜雨薇家安排的宅院在泉台谷深处,宅院不大,但是也有三进的格局,通体都用上好的桦木搭建,雅致无比,宅院临着一个深潭,再往前数百米是几座经年流淌的瀑布,站在房间之中也能听到有水声隐约传来,别有一番幽静,姜雨薇一家都比较满意。

安顿三天后,宗门血炼也就正式开始了。

当天,万仙山调派一艘浮空巨舟,将陈海随姜璇、姜雨薇以及召泉郡其他血炼弟子,送到距离泉台谷差不多三四千里远、万仙山西麓的一座深谷之中,

数千丈方圆的山谷之中,密密麻麻拥挤着不下三四万人,依旧各郡排成十几个方阵。

能够参加宗门血练,最起码要有通玄境的修为,也就是说在万仙山控制的区域之中,每年就有三四万通玄境中后期、与姜璇同年龄段的年轻弟子涌现出来,更不要说在这批血炼弟子之上,每年还有三四千潜力更优越的准外门弟子加入万仙山修行——万仙山,即便不说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位境绝世强尊了,即便仅在基层弟子权衡,潜力就差不多抵得上整座燕州大6了。

而在星衡域,万仙山在人族社会里,也只能二流的宗门,也难怪星衡域人族能够直接面对罗刹血魔的威胁,不仅能保持不处下风,有时候还能奋起反击。

“你虽然有役魔相助,但即便是我,也不敢脱离队伍,随意闯入血炼场深处逞能。而你仅需要跟着姜泽他们一起,只需要坚持到最后,不出什么意外,走出血炼场,成为万仙山外门弟子,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姜雨薇一边嘱咐一遍带着姜璇往场内走去,陈海跟在他们身后左右打量着,现这三四万人中,相当多人都带有役魔或者灵兽;也有不少少年,身上透漏的气息显示他们都携带相当不弱的防身法宝。

通玄境弟子不能储积真元,不能持续的祭御法宝,但能有一两件法宝护身,加上更多的防御、攻击道符,再有他们这样的役魔、灵兽当肉盾,战斗力之强,还是不容小窥的,这也是寒门弟子怎么都拍马比不上的。

陈海叹了口气,看来无论是哪个世界,这种不公平总是存在的。

在山谷的中央,有一座石彻高台,九柱拔地而起的巨大铜柱,令人印象更为深刻,仿佛与天地俱存一般,即便是高高的屹立在那里,也予人与山岳浑成一体之感。

铜柱雕刻一些上古神魔禽兽的浮雕,显得古扑拙然,透漏出雄浑之极的气息,绝对是级天阶法宝的存在,万仙山就是用这九根道器层次的铜柱,维持通往血炼场的空间通道?

九根铜柱的上空,笼罩着一团乌云,里面隐隐有陈海所熟悉的空间风暴的气息传出来,也就知道那里就是血炼场的入口了。

这时候两名中年玄修从高台那飞过来,姜雨薇跟姜璇说:“姜璇,你快来见过吴尊老祖和明传老祖……”

陈海暗中打量这两人,竟然都有道胎境后期修为,心想星衡域还真他妈是道丹境满地走、道胎多如狗啊。

吴尊和姜明传二人,也看姜雨薇的面子,勉励了姜璇一番,就转身忙其他事去;姜雨薇将姜璇带到召泉郡的方阵之中,找到东都姜氏四十多名血炼弟子,这才转身飞上高台。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几声悠扬的钟响从高台之上传来,刚才还喧闹无比的山谷之中瞬间鸦雀无声,这时候就高台上空的乌云悠然而散,露出光怪6离、仿佛一道小溪横在山谷上空的磁光之河。

这样的磁光之河,只能说是天域裂痕,不要说人了,随便丢块东西进去,都被空间风暴碾为虚无,万仙山是要利用高台上的法阵,利用这道存于万仙山与血炼场之间的天域缝痕,形成稳定的通道,将人送进去。

百余至少有明窍境修为的弟子,一起施法摧动法阵,最终将磁光之河撒开,这时候姜明传也掷出一枚玉尺,在磁光之河与山谷之间,形成一座能供弟子踏入的云桥。

站在高台正前方的吴尊点了点头,在半空凝聚一面数丈大小的水镜,一个鳞皮漆黑、除了正常粗壮的鳞肢之外,腋下还生有利爪的腋爪魔呈现在水镜之中,他轻咳了一声,将宏大而威严的声音传遍整个山谷之中:“建兴五年万仙山宗门血练,现在开始,本次血练持续三月,三月之后,天域通道将会重新开启在原位置,功绩以收集此魔腋爪的数量为准,前一千名者,入我万仙山,其余人等,视功绩大小可为万仙山杂役或入军中。”

在威严的声音还在山谷之中盘旋的时候,各个方阵在万仙山弟子的带领下,井然有序地从云桥,踏入磁光之河里。

陈海跟随在姜璇身后,缓步踏入磁光之河。

相当上次的经历,这次的穿越,对他来讲简直轻松无比,头脑只是一阵眩晕,就恢复了过来,但是其他人可没有他这样强悍的体质,包括姜璇在内,跌入地面都是一副晕晕沉沉的样子。

陈海左右打量了一下,直觉这片天域天地一片昏黄,磁光之河就在他们身后的山谷里,随着血炼弟子全部进来之后,磁光之河很快缩小到丈许宽窄,也就意味着三个月内,他们是没有办法返回星衡域的。

此时正处在一片荒原之上,没有日月星辰之相,估计也没有灵泉、灵脉,空气里隐陷的琉磺焦灼以及近似血腥的气息。

荒原之上,山岭纵横,而远处潾光闪烁,河流纵横,但真他妈遇到鬼了,这么一座水源充沛的天地,却仅有极稀疏的草木生长,在山岭缝隙间挣扎着生长。

要不是东都姜氏弟子都在他身边,陈海都想拿几张道符出来试一试血炼场内,是不是因为天地不完整、五行罡元不平衡,才导致植被难以生存?

血炼弟子这时候已经三五成群,6续向荒原深处赶去了。

荒原附近察觉不到什么危险,陈海就盘膝坐在那里等着一众人恢复。

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东都姜氏四十多血炼弟子便6续恢复过来。

姜泽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乃是东都城城主姜震的侄孙,根骨、悟性都还算是不错,也已经冲开四条灵脉,开辟灵秘宫、踏入辟灵境了,却在这次家族试炼中意外失手,落到十名之外,没能直接拿到进入万仙山修行的入门券。

姜泽大可以等到明年修为更晋一层,再参加家族试炼,但他心高气傲,决意参加血练,今年就想进万仙山修行;他也是东都姜氏四十多血炼弟子的领头人。

而东都吴氏的血炼子弟,则以吴明凡为,差不多也有四十多人,他们稍作休息,就先行往荒原深处进了。

吴明凡在离开之时,看向姜璇的眼神多少有些阴毒,陈海心里则是一笑,心知这小子大概天真的误以为在这没有宗门律令约束,也没有修为更强者存在的异域里,一定能给姜璇好看。

很快,姜泽也带着东都姜氏四十余人往荒原深处走去,他们落在其他队伍后面,走了一天,沿途6续看到有被其他队伍斩杀的腋爪魔及其他魔物的残骸,而每看到有魔物残骸,姜泽就会率队换个方向,以免跟其他队伍走重复的道路。

陈海心想也难怪每次血炼都伤亡不少,甚至还时常出现全军覆灭的情况,一千名的入门资格,实际上堵绝了所有血炼弟子联手起来的可能,再加上诸郡府内的宗阀矛盾重重,将三四万血炼弟子拆散成三四十人规模的小队深入荒域,一旦生点意外,怎么可能不死伤惨重?

也可能是万仙山故意为之,想着以这种残酷而血腥的方式,淘选出一批真正心志坚定的优秀弟子出来。

在差不多有半数人再度感到疲倦之时,姜泽选择在一处水势颇大的河流旁宿营。

姜璇找上姜泽,疑惑的说道:“我姐说血炼场内,河流两侧地势开阔,容易引来魔物的突袭,不是宿营的好地方,我们为何不选择一处有地形可守的地方宿营?”

姜泽昂然说道:“我等参加万仙山血练,无非是为了在百死一生之中磨炼心志,好踏入万仙山宗门之中。若只是畏惧危险,就找一些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那参加这次血练的意义何在?所以我等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真有魔物敢来袭营,那我们就多斩杀一些,也好给大家凑够拜入山门的诛魔功绩……”

姜泽在这里侃侃而谈,听得一帮少年各个热血沸腾,恨不能现在就有大群腋爪魔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肆意灭杀才好。

“……”姜璇想想也觉得姜泽所说在理,便坐回来,将两截短戟合并成一杆战戟,却是有模有样的提高着警惕。

即便是低等的魔物,也要比人族肉身高大、强悍得多,姜璇等绝大多数人都不能祭御灵剑、法宝御敌,随身携带道符的数量也有限,与皮坚肉厚的魔物搏杀,战戟、重盾,要比走轻灵路线的刀剑,实用得多。

姜璇身材高挑,这时候穿上蛟鳞甲,手持战戟,顿时就从娇生惯养的少女,多出几分女武神的英姿来。

而陈海抱着巨大而丑陋的头颅,靠着一座土垄上眯眼休息,听着这些少年、少女在那里热血议论,心里也只是忍不住叹息,还真是一群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小家伙啊。

若是碰到小股的魔物,这些人自然是能轻松抵挡,但这次血练一共要持续三个月,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现在就这么大意,不要说凑足让十人进入宗门的功绩了,能有十人活下来,就不错了。

虽然大家都备有足够的低级辟谷丹,不需要进食,但少年们现河中有鱼,一众人嘻嘻哈哈哈地就跑过去拿灵剑、长矛在水中乱刺,想着搞一顿丰盛的篝火晚宴。

姜璇也觉得有趣,陈海只是不动声色的跟着姜璇身后。

四十多人这么散开数百米,捕捉能食的鱼兽,偶尔有一条大鱼被刺上来,就是一阵欢呼。忽然,一直在姜璇身旁闭目养神的陈海突然感到平静的水流下一阵暗波涌动,怒睁双目嘶吼道:“小心!”

陈海话音未落,就见一条如长蛇般的触手像弩箭般从水中刺出来,往河边身着青色战甲的少年腰间缠去。

突然生了这个变故,一众人都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年被拖入翻腾不止的河水里去。

陈海度更快,踩入河中,一把抓住那根比少年腰细不了多少的黏|滑触手,利爪像钢针般深深刺入触手似的腕足之中。

水底怪物也有痛觉,触手一松,那少年重重地摔落下来,那姜泽反应还是要快一些,这时候飞扑出来,将少年接住,又踏水返回岸上,但其他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是五道触手一起从河中窜出来,虬结着朝陈海缠过来。

第六百二十六章 血炼(二)

陈海这具魔躯是极其强悍,但诸多灵脉都没有冲开,甚至气血精气在体内运转都多有不畅,手脚反应还是迟滞了许多,没有办法施展真正的风雷幻踪步,看着五条触手横扫着出水缠绕过来,再想闪开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觉得臂膀、腰部、大腿都是一紧,下一刻就被五条触手牢牢缠住。

这水怪的触手末端都带着根根像铁钩般的尖锐倒刺,从陈海一身密鳞缝隙时扎进去,陈海直觉一阵麻痹,没想到这水怪触手倒刺,竟然附有巨毒。

只是这巨毒对陈海的魔躯而言,还不够看,还不足以令陈海直接毒身亡。

藏在河底的水怪到这时候还没有露出真容,六条触手一直往河里收紧,像绷紧的绳索,嘎嘎作响,姜璇等人就看到陈海丈余高的魔躯一寸寸极往水里沉去,以为这水怪气力极大,就连青鳞魔都无法与之较力。

一众少年惊慌失措,都不知道要如何才好,却不知道陈海刚才仅仅踏在松软的淤泥上难以借力,也幸亏水边积淤的泥水不深,陈海踩到淤泥之下坚硬的石质河床上,虽然一时间没有办法将水怪从水里拖出来,也稳住身形。

从最初的惊慌中恢复过来,姜璇、姜泽等少年手持战矛,就冲上来想要斩刺缠陈海的那些触手。

东都姜氏四十余弟子,带有十数头役兽、役魔进入血炼场,但能在一名明窍境、十数辟灵境剑修伏杀中活下来的青鳞魔,即便是那些已经开悟灵慧,能够像人族一样修为,甚至都开辟识海的灵禽、魔头,也都未必能轻易做到这点。

不管怎么说,姜泽也不会轻易让他们中最强的辅助战力,这么轻易就被水怪拖入水里吃掉。

这时候又猛然从水底伸出七八条附刺触手,快如闪电般往一众少年弹刺过来,诸少年没想到藏在河里的水怪,会有这么多触手,又慌不迭往岸逃去,不敢轻易踏入河水里,就怕脚下被触手缠住,他们可没有青鳞魔那样的恐怖巨力,只是被这水怪触手缠住,即便不被直接勒得骨骼寸寸断裂,也会被拖入水里。

当下有少年咬牙掷出几张引雷符、冰锥符,凝聚一道道粗如儿臂的雷霆、战矛般的冰锥,往露出水面的触手攻去。

陈海这时候已知藏在河里的水怪,是一头体形巨大的魔蛸,这是一种像巨型章鱼般的水生异兽,通常有八条触手一般的腕足,而这头魔蛸有着更多、更强悍的触手,显然是魔蛸中的异种。

难以想象血炼场荒原的深水里,竟然生长出这么大体型的魔蛸异兽来。

陈海参悟出怒潮真意,早年本尊曾习惯潜入河底修炼裂天战戟诀,以便能将怒潮真意更好的融入战戟之中,即便他此时无法将诸多真意融入战技之中施展出来,但也绝不会怕潜入深水,跟这头魔蛸恶战一场。

不过,陈海看这群少年,在经历最初的慌乱后,以姜泽、姜璇等人为,从外围钳制这头魔蛸,倒也颇有章法,便改了主意,稳住身形后,就直接一步步将这头魔蛸硬生生从河里硬拉出来。

这魔蛸的魔躯,像是一团四五米直径、磨盘似的肉球,没有耳鼻,只有一米多宽的口器,一排尖锐的獠牙咔嚓咔嚓的咬合不停,即便被拖上岸,十数触手还是狰狞的舞动,想要将姜泽、姜璇等少年的围攻挡住,然后将那头气力大得恐怖的青鳞魔,就直接在岸上用口器绞成粉碎。

姜泽他们身处在星衡域之中,更恐怖的妖兽魔物都见过,初时这头魔蛸藏在水里,让他们难以下手围攻,也都有些踌躇不前,现在见到魔蛸的真容之后,畏惧感就少了很多。

“原来是一只魔蛸……”姜泽皱着眉头道。

万仙山年年都要派弟子进入血练场清剿一遍,血炼场可能存在怎样的凶兽、魔物,也早就被探查的一清二楚,姜泽、姜璇对魔蛸也多有了解,知道这种异兽,常潜伏在水底,猎食岸上的魔物,是血炼场里不多的水生异兽之一,没想到就让他们给遇上了。

不过这时候诸少年看到姜璇带入血炼场的青鳞魔,竟然能将魔蛸拖出水,也恰恰将魔蛸固定在某个范围,等着他们进去,面对所剩七八条极挥动的带刺触手,也没有多少畏惧,当即听姜泽号司令,四十余人分成三组,从三个方向对魔蛸起进攻。

陈海这时候也不急着挣扎魔蛸的缠裹,看这些少年分成三个战斗小组,也算是中规中矩,可见崇国的宗阀跟罗刹魔族数万年血战不休,不断有旧的宗阀灭绝、有新的宗阀诞生,但即便现在局面基本稳定下来,也多少没有忘却向子弟灌输最基本的军事思想。

三个战斗小组,都是身形高大、体强力壮的少年手持战盾护住前阵,其他人借着盾牌的掩护,逼近魔蛸寻找战机,但更多的,还是让各自的灵兽、役魔,寻机猛上去撕咬魔蛸。

这些灵兽和役魔虽然都还不弱,但面对能跟陈海一拼气力的魔蛸,还力有未逮,就见一头黑豹度像闪电似的从盾阵后猛扑上去,还是被二十多米长的触手狠狠抽飞出来,在半空出惨叫悲鸣。

好在这些灵兽和役魔也都是皮糙肉厚,躺在地上缓了几下,又挣扎着站起,继续加战斗小组。

陈海更关注姜璇的表现。

姜璇在第三战斗小组里,作为并没有战斗经验,又没有踏入辟灵境的女修,自然不是第三战斗小组的核心,甚至有些畏惧,手持双戟,站在阵后,不敢强攻上来直面魔蛸触手的抽刺。

“姜璇,正面有盾阵跟掷斧的牵制,你要相信风雷幻踪步能助你从侧翼展开攻势……”陈海沉声跟姜璇说道,声音嘶哑,就像指爪挠玻璃。

在其他少年看来,姜家的役魔竟然指导姜璇战斗,多少有些惊诧,但姜璇对陈海信心是相当足的,当即就颇有信心的绕开前面盾阵,从侧翼突然往前杀出。

魔蛸兽虽然没有耳目,但是能敏锐的察觉到一切近身的威胁,一根长蛇般的触手一卷,就朝姜璇抽卷过来。

姜璇仿佛是被巨锤锤中,眼前一黑,身子就被抽飞出去,好在她及时捏碎一枚防御道符护身,要不然,这一切足以将她的全身筋骨都抽碎掉。

诸多少年看到这一幕,皆露出不屑,心想真是蠢货,要怎么打,竟然听智力蠢笨的青鳞魔指导?

姜璇也是好强之人,这时候她注意陈海猩红的魔瞳正深沉的盯住她,比她想象的要镇静得多,并没有真正被魔蛸六条触手缠住,就惊慌的挣扎,那她还需要惊慌什么?

而等姜璇冷静下来,意识到她刚才要是不那么慌乱,其实不需要捏碎防御道符,电光石火间,她逆转气血精气,是有时间险之又险避开那一下的;甚至,她要是出手更快一些,短戟能提前一瞬击中魔蛸触手的末梢,是不是就将魔蛸这一抽的攻势给化解掉了。

说到底她还是没能克服内心的恐惧。

姜璇想到姐姐交给她的蛟髓珠,即便她在血炼场无法注入真元,也能帮她抵挡三次重击,当下就稳定心思,左手不再暗备防御道符,直接手持两支短戟冲上去。

姜泽想到姜雨薇的嘱咐,在另一侧想要阻拦也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姜璇毫无防备的,往魔蛸一条怒抽过去的触手冲去,他暗感要糟,却见姜璇娇躯差之毫厘的闪了过去,还反手一戟击中触手的侧面,度快得都在半空留下一道残影。

只是姜璇所击战戟,相当普通,却没能刺破魔蛸堪比玄阶灵甲的鳞皮。

然而这一击给姜璇极强的信心,不时从第三战斗小组的盾阵后出击,频频击中魔蛸,虽然难伤魔蛸分毫,却也以一人之力,缠住魔蛸的一条触手。

“谁借姜璇一柄玄兵?”陈海沉声问道。

“用我的战矛!”

姜泽虽然极不习惯听一头青鳞魔呼来喝去,但他这时候也看得出姜璇手中的那柄战戟品质太差,加上姜璇的气力还是小了一些,难伤魔蛸,便将他手里那柄不注入真元、锋刃闪烁淡淡寒芒的长矛,掷给姜璇。

姜泽修为境界要比姜璇高出一截,已经开辟四条灵脉,但他主修玄法真,不擅长近身搏杀,也不敢手持破锋矛随便从盾阵后冲出去,更多是用道符作战,抵挡魔蛸的攻势,实际上消耗极大。

姜璇换得玄阶中品玄兵破锋矛,就如虎添翼,十数次进击,就将魔蛸一条腕足斩刺得遍体鳞伤。

这时候不需要陈海指手划脚,其他少年也都渐渐明白过来,除了盾阵如故、将手持战斧重兵器及不擅长近身搏杀的弟子安排在盾阵后,身手敏捷者则聚集到每个战斗小组的两翼,寻找机会进攻。

这么一来,魔蛸再强悍,不多时诸多腕足也被东都姜氏的少年们杀得遍体鳞伤,挥动也越来越疲软,到最后更有一名彪勇异常的少年,手持一对墨绿色的玉斧,直接冲到魔蛸的身前,直接剖开一道半米多长的创口。

陈海想要阻止都来不及,就见一道墨黑的汁液从创口喷出,朝他跟那少年兜头兜脸的射过来。

陈海都觉得鳞皮传来火辣辣的刺痛,那少年身上所穿的灵甲,更是在眨眼间被毒液蚀穿,没能替他防住这致命的一击。

这一幕,也令姜泽、姜璇等少年初步意识到血炼场的残酷跟血腥,过于胆怯不行,过于得意忘形也更不行。

魔蛸最后始终没能挣扎陈海的抓握,被诸少年乱刃斩死。

诸少年横七乱八的在河岸边的一处高地上休息,姜泽担心魔蛸的血肉有毒,在场也唯有陈海不畏剧毒,便将魔蛸的残尸赏给陈海食用。

陈海也不管这些少年还是将他当成低劣的役魔看待,借用目前暂归姜璇所有的那柄破锋矛,将魔蛸的腕足斩下来,将其中一根腕足割开鳞皮,将肉足架到石窝子上,捡来草木,找来燧火石,击打出火星取火,慢悠悠的烧烤出来,还不忘洒上自备的粗盐、香料,很快就香气就飘满整座营地。

诸少年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只能借略有些苦涩的辟谷丹恢复刚才激战的消耗,没想到姜璇带进来的役魔,在他们眼前做出一顿奇香无比的烤肉大餐,还美滋滋的享用起来。

但想到刚才要不是这头青鳞魔,他们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将魔蛸收拾了,他们即便心里觉得十分的怪异,也有说不出的别扭,毕竟在他们之前看来,役魔的地位要比牲口都要低下,这时候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海在那里独自一魔享受美餐。

“你们要不要来点?魔蛸腕足部位的血肉却是无毒!”这头魔蛸血肉极为精纯,但一条腕足剥皮后也有上千斤重,陈海一顿能吃下二百斤就顶天了,就邀请诸少年一起享用。

诸少年更是面面相觑,他们之前视姜璇身边的这头青鳞魔比牲口还要低下,这时候怎么能接受他的邀请?

诸少年只是尴尬的转过头,不去看陈海。

陈海今日又立下大功,姜璇自然十分骄傲,也不顾别人异样掺杂着羡慕的眼神,坐到陈海的身边,割下一块烤熟的魔蛸肉,小口的嚼食着。

“你气力不够大,侧重劈斩刺击的战矛、战戟,不适合你用,你应该借一柄锋利的灵剑,配合风雷幻踪步,结阵作战时,从侧翼挥的作用能更大一些……”陈海一屁股坐在地上,沉声跟姜璇说起刚才一战的得失来。

当然除了近身技击之外,对诸少年所结战阵,陈海也耐着性子跟姜璇解说得失。

陈海不知道金剑主人姜寅,到底因为万仙山及崇国内部怎样的纠缠,才最终不得不从天罗谷撤兵,但他也意识到崇国及万仙山内部的主战力量,强到一定程度,实际上有可能再度出兵攻占天罗谷的。

只要做到这一步,燕州最大的危机,实际也就解除了。

陈海知道他即便恢复修为,短时间内也绝没有办法能回到燕州去,去跟董宁他们并肩作战,那他此时在万仙山,除了暗中恢复修为,寻找龙鼎及神殿的所在,还能做的,就是不动声色的培养崇国及万仙山内部的主战力量,这也是他为燕州御魔大战,此时所能做出的最大贡献!

姜璇跟陈海相处到底是熟悉了,特别是密林伏杀,陈海血战伏兵的一幕,给她的印象太深刻,她同时也知道风雷幻踪步是陈海被她姐姐逼问出来的武道魔功,所以陈海跟她讲解诸多得失,她听得很认真。

然而陈海声音嘶哑,像两把铁挫子对磨那么刺耳,诸少年听得心里既烦躁又好笑,他们乃东都姜氏子弟,竟然要听一头青鳞魔总结讲解战斗的得失?

只是想到刚才青鳞魔所挥的作用以及传言中反杀吴氏十数好手的强悍战力,诸少年即便心烦又好笑,也没有谁会跑过去叫陈海闭嘴。

当然,姜泽等个别少年,心里还是越听越惊。

陈海讲得深入浅出,姜泽他们稍稍一想,便能明白陈海所言都是直接切中要害的——他们再狂妄,也不至于连这么直接了当的建言都听不出来。

姜泽也是翻来覆去,一宵没有睡着,第二天一早将姜璇喊到一个角落里,压着声音问姜璇:“你有确保你家这青鳞魔不会反噬?”

“……”姜璇知道姜泽在担心什么。

毕竟受役魔反噬而身败家亡之事,不要说在星衡域了,即便在召泉城、在东都城都不止一次的生过,也因此宗阀子弟多用通人性的灵兽,极少会用血腥噬杀的役魔。

特别是陈海反杀吴氏十数好手,其实更添诸少年内心的担忧,特别这头青鳞魔真要狂起来,他们这些低级弟子联手能不能制住这头青鳞魔?

姜璇说道:“听我姐姐说,是玉皇峰吴逸群师兄亲自施展锁魂术,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哦,那就应该没有问题了?”姜泽听姜璇这么说,就放心下来了,他也知道吴逸群是即将成为玉皇峰真传弟子的人物,他亲自出手施展锁魂术,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姜泽从身后剑匣里,取出一柄透漏淡淡金色锋芒的灵剑,递给姜璇,说道:“在血炼场中,你暂时便用这把斩玉剑;那把破锋矛,便让你家那头青鳞魔暂用……”

姜泽自以为足够小声,但他不想浪费血炼场内极难恢复真元,声音再小,岂能瞒过陈海的耳朵?

没想到心高气傲的姜泽,进入血炼场第二天,便能听进去他的建议,对战阵不足之处进行改进,知道要以他这头战力强悍的“魔物”为核心,重组战阵了。

姜泽还能将诸少年手里的玄兵灵剑集中进来,按照不同的需要,进行临时的重新分配,还能算得上是孺子可教,这也表明他在东都姜氏少年当中,威望也足够高——这也是说明,只要姜泽、姜璇能听见他的话,很多事情都会变得要容易一些。

接下来数日,东都姜氏少年,一面往荒原深处搜索魔物,一面有意无意的遁从陈海的建设,改进战阵,将之前习惯独自作战的少年弟子,都融入到战阵中来。

也用一切手段,加强战阵的装配。

比如说用魔蛸的鳞皮,加固盾牌,将轻盾改造成适合战阵防御的重盾,从荒原捡拾前人遗落下来的战矛、战戟、战斧等重兵器,也利用现有的条件,修复几张捡来的废弓,远程攻击尽可能使用弓箭,少用道符,毕竟道符数量还是有限的,也应该集中到不擅近身搏近的玄修弟子手里。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东都姜氏少年放缓往荒原搜索的度。

血炼为期三个月,而血炼场差不多有一两万里纵深,荒原深处的魔物不可能被其他弟子剿灭干净,而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收获血炼入门的诛魔功绩,不能急于一时。

陈海随了简接指导这些少年外,也开始重新修炼风雷幻踪步的基础步法,尝试冲开足少阳、足少阴、足厥阳、足厥阴四条灵脉,事实上除了冲开这四条灵脉,能助他重新踏入辟灵境、开辟灵海秘宫、储存真元外,也只能冲开这四条灵脉,他才能将风雷幻踪步真正施展出来,要不然气血精气都无法足少阳、足少阴、足厥阳、足厥阴四脉运转,不要说将风雷幻踪步动辄风雷怒生、入辄幻踪迷形的精微之处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甚至在战场上,腾挪转折,都未必能比此时的姜璇强出多少。

也是那头魔蛸的血肉足够精纯,陈海一日三餐,这几天将魔蛸四根腕足烤熟吃入腹中,加上暗藏的其他丹药,很快足少阳主经脉就隐然有松动的迹象了,这也意味着他经脉所受的伤势,也差不多痊愈了,即将要重新成为拥有通玄境修为的青鳞魔了。

在磁光之河附近拖延了近十天,东都姜氏少年都还没有斩获到诛魔功绩,也渐渐心急起来,姜泽、姜璇也担心再拖下去,跟其他人的距离会被拉得太大,便决定再次往荒原深处进,但他们选定召泉郡诸城弟子深处的方向,往荒原深处探去。

由于这些地方已经被其他血炼弟子犁过一遍,东都姜氏弟子行进的度极快,差不多一天四五百里的度往荒原深处推进,到第四天,已经距离他们斩杀魔蛸的河流有近三千里远了。

这时候魔物遗留下来的残尸残骸渐渐密集起来,虽然战死弟子都会火焚,但多残落的兵甲,也能看到血炼弟子的伤亡其实不少,至少他们沿路所见,就差不多有四五百血炼弟子战死,而估算整座血炼场里,战死者可以已经过一成,但此时连四分之一的血炼时间都还没有过去。

姜泽、姜璇他们,围着陈海这头青鳞战魔为核心,结阵继续往荒原深处挺,第二天在抵达一座石岭前,远远听到有沸反盈天的厮杀声,从石岭深处传出来……

第六百二十七章 血炼(三)

陈海也看不到石岭深处的战况如何,但是从风中弥漫的血腥味来判断,前方的战事比想象中要惨烈得多。

然而东都姜氏一群少年经过了剿杀魔蛸的初战,但并不能算什么磨难,也没有捞到诛魔功绩,这十余天的隐忍早就让他们手痒难耐,此时闻到了血腥味,相当多的人顿时就兴奋起来,跃跃欲试起来。

姜泽到底要老成些,也知道身上背负的责任重大,让众人先稍安勿躁,他带着姜璇及陈海先行进入石岭侦察情况,倒没有脑袋一热,直接带着人就杀入石岭深处去。

进入石岭深处十五六里,爬上一道山嵴,陈海远远看到有两三百名血炼弟子被困在一座峡谷里,正依托着几道简陋的石墙,抵挡上千腋爪魔的攻击。

腋爪魔体型要比罗刹魔族最常见的青鳞魔要小上许多,更像两米多高的直立人猿,周身长着黑褐色的细鳞,四肢粗壮、牙爪锋利,腋下所生的一对短爪,看上去没有什么作用,而一旦被腋爪魔近身,这对像铁钩似的短爪,就会爆出撕虎裂豹般的抓扯力,战场上有不少遗尸,看上去惨不忍睹,就是被这对短爪直接撕开的。

腋爪魔的文明程度极低,甚至可以说是还没有蕴生灵慧的低智魔族,不要说那些普通的腋爪魔,那些为数不多、更强壮、体型更巨大的腋爪魔领,作战方式,也只是利用爪牙撕咬,但不意味着它们只知道一味的进攻。

事实上,腋爪魔更像是凶残的狼群,有一群腋爪魔堵住峡谷的出口,还有两群腋爪魔依赖更敏捷的身手,占据峡谷两翼崎岖陡峭的石壁,只要被困的血炼弟子稍有疏忽,就会动突袭。

要是血炼弟子抵抗顽强,腋爪魔也会退下来重整阵形,将杀死的血炼弟子带回去,直接撕成大块的肉块,由作战最勇猛的腋爪魔分食掉。

陈海他们赶过来,刚好看到腋爪魔组织过一次冲锋退下来,数十头腋爪魔正盘踞着石崖上,分食五名血炼弟子的尸。

当下的场景,不知道要比之前东都姜氏少年围杀魔蛸血腥多少倍,看得姜璇直接呕吐出来。

腋爪魔也注意到陈海他们的存在,有上百头腋爪魔聚集着要朝他们这边逼过来,陈海知道真让这百余头腋爪魔围追上来,他未必能护住姜泽、姜璇的周全,站上石崖,挥舞破锋矛,呲牙怒吼,一拳将身边半人高的巨石轰碎,威胁这群腋爪魔。

腋爪魔顿时就困惑起来,在一道山嵴前逡巡不前,但也堵住通道,让陈海他们有机会靠近峡谷。

“怎么回事?”姜泽心惊胆颤的问道。

腋爪魔飞岩走壁的度,真要追杀过来,姜泽知道他与姜璇未必能安全撤回去跟众人汇合,但不知道陈海怒吼两声,怎么就让这群腋爪魔不敢上前了。

“它们误以为你们两个是我捕获的食物,它们现在已经围住大量的食物,就没有必要跟我来争食,但也警告我不得进入它们的地盘。”陈海压着声音解释道。

他直接化身魔族、研究魔族十数年,对低等魔物的作战方式、种群习性,自然不是姜泽、姜璇能比了,自然也知道所谓的血炼弟子,对跟成群的魔物作战,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

“走吧。”陈海抓起被血腥场面吓得手脚无力的姜璇,与姜泽往石岭外撤走,与守在石岭的东都姜氏少年汇合。

姜泽将石岭内所生的一幕,跟诸少年一说,或战或撤,顿时意见就起了分岐。

如此血腥残酷的场面,兼之腋爪魔数量将近千头,还要担心这边的血腥场面,会吸引更多的魔物聚集过来,大多数少年选择往其他地方撤退,也是常理。

陈海谨守他役魔的本份,蹲站在一旁不吭声,玩弄手里的破锋矛。

这杆破锋矛,品质还真是不错,至于对此时还能动用真元的他来说,足够坚固、也足够锋利,只是破锋矛长逾两米,对普通人族来说,是一支双手持握的战矛,但对身高丈余的他来说,只能算是短矛,又嫌太细了一些,鳞爪握着很不舒服。

“身为同族,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东都姜氏也不乏热血少年,一名叫姜定的少年,一屁股坐在盾牌上,握着坚定拳头,锤打地面,力主出兵峡谷,救援同族,“腋爪魔种群规模有大有小,但能保证我们以后所遇到的腋爪魔种群,就一定是小规模、能让我们轻易围杀的?要是遭遇大群的腋爪魔并没有其他人吸引住,是战是退,还是我们能选择的吗?再说姜泽说被困围的那些人,应该是以寒门弟子为主,他们中武修居多,要是将他们救出来,加入我们,恰能弥补我们的弱点,到时候联手作战,岂不是更好?”

听这少年的话,陈海都忍不住微微侧目,看他修为不算高,身上的兵甲也算普通,想必跟姜璇一样,都是东都姜氏无关紧要的旁支子弟,只是不如姜璇的地方,就是没有一个好姐姐。

“这些人虽然还在顽强抵抗,但到这时候差不多已成强弩之末,还能剩多少战力,真不好说。”眼下参与进去,必然是一场血战,大多数少年还没有做好经历如此残酷血战的准备,一时的热血还不至于让他们冲昏头脑,就跟勇不勇气没有关系。

陈海这时候坐在一旁吹着口哨,心里一笑,这些小家伙以为他们这时候想撤,就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姜泽也正左右为难,他也不敢贸然参战,但这么撤走,又让他骄傲的内心有些接收不了,听到姜璇的役魔,这时候竟然吹起口哨来,似乎看他们的好戏,也是满头恼火,待到出声训斥,转头蓦然看到,有几头腋爪魔的身影出现在远处的石崖之巅。

姜泽心里一惊,从刚才观战的情形来看,这几头魔物,实是腋爪魔派出的哨兵,他们被盯上了!

*******************

周桐此时正绷紧了精神,极力避开一头腋爪魔的抓击时,奋力将自己手中的长矛刺进这头腋爪魔的体内;身旁不时有阵阵惨叫声传来,但是他早就已经麻木了。

他们这些人主要都是召泉郡附近郡府的寒族子弟,在前往万仙山的路途上,心里就很清楚,寒族子弟没有什么资源,个人综合战力,绝对没有办法跟宗阀出身、携坚甲玄兵以及随身有无数道符、灵药的子弟相比,单打独斗,根本就没有机会通过血炼,进入万仙山修行。

进入这方天域之后,周桐最先跟邵泉郡的数十寒族子弟聚到一起,往荒原深处杀去。

一路上斩杀不少小股的腋爪魔,一路抵进到这处山岭附近,现山岭深处有好几群规模不小的腋爪魔聚集。

换作往时,周桐他们应该要远远避开,但是大群的腋爪魔也意味着大笔的诛魔战绩——要知道血炼场里,并非只有腋爪魔一种魔物,仅仅是这次血炼,唯有斩获腋爪魔的腋爪才算功绩而已——错过这次机遇,意味着他们进入万仙山的机会将更加渺茫。

周桐跟其他人商议,决定联络附近的寒族子弟,一起诛杀山岭里的腋爪魔,他们很快就凑齐四百多人,还约定好联合作战、分配战绩的方法,就进入山岭,筑造简易的石墙,派人想着将山岭深处的腋爪魔分批引诱出来剿杀。

然而他们对腋爪魔狼群一般的作战方式还不甚熟悉,没想到小股腋爪魔被引诱过来,看到他们这边人多势众,并没有完全不知头脑的扑杀上来,而是很快有更多的腋爪魔聚集过来。

周桐他们意识到不对时,想过要突围,但腋爪魔越聚越多,很快就过上千头,过他们能承受的范围,他们又被迫退回到峡谷里,依据简陋的工事死守。

腋爪魔的狼群一样的战术,令周桐他们头痛不己,不断从两翼动小规模的突袭,消耗他们的体力跟不多的防御道符,而当面分食他们同伴的尸骸,更是令很多少年陷入精神崩溃的绝望,

看着一头头腋爪魔掠过石墙,看到一个个同伴死在眼前,被拖出去分食,周桐神经都已经麻木,但他即便撑到战死,被魔物分食,也不甘心在战死前放弃。

这是腋爪魔又一次大规模的突袭,周桐将长矛猛然送到一个扑击过来的腋爪魔咽喉之中,左侧有一阵强烈劲风扑来,但他刚想将战矛收回来,身子被一头强壮的腋爪魔撞飞,狠狠的撞到石墙上,感觉周身骨骼都要撞碎掉。

他摔落在地上,四周的激战还在进行中,暂时没有哪怕腋爪魔能空下来将他杀死、拖走,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漂浮在水面之上,全身都轻飘飘的,周身已没有半点气血。

他尝试着想要站起身来,却不了连根手指都控制不住,这边天域的天空依然是昏黄的,说不清是有云彩在阻隔着,还是根本就没有阳光的存在,自己平生的经历一幕幕在脑海中开始回放。

结束了,周桐淡淡地想,血练哪里是那么好通过的,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突然之间,周桐身边爆一片压抑欢呼、呐感,就见已经攻入简易防垒的腋爪魔竟然拖着弟子的残尸飞快的后撤……

怎么回事?

周桐挣扎着坐起来,坐坍塌的石墙缝隙,惊奇的看到有一队血炼弟子,正往峡口杀过来,大群的腋爪魔正疯狂的像潮水般,往峡口堵过去。

而这队血炼弟子所结锥形战阵的锥头上,正是刚刚在远处山头出现,又很快消失的那头青鳞魔。

周桐明白过来了。

这头青鳞魔,是东都姜氏子弟的役魔,他们一路上都有见过,只是他刚才没有认出来,毕竟血炼场里也有不少青鳞魔,谁能一眼分辨出它们之间的细微差别?

峡口此时已聚集两百多头腋爪魔,陈海顶在最前方,挥舞两支破锋矛,大开大阖,所过之处,残肢断臂四处横飞,一蓬蓬浓向稠、血浆似的魔血洒向坚硬的土地上,陈海身上也沾染上一层又一层的血浆,变得越狰狞。

陈海必须要像一座礁石般一步步往前突进,有些过于凌厉的攻击,身后修为低微的东都姜氏少年也根本抵挡不住,所以他不能有丝毫的闪避动作,所以突进到峡口,他也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击腋爪魔那铁钩般魔爪的凌厉撕扯,魔躯之上也是受创逾百处,看上去惨烈之极。

然而他此时运转罗刹血炼**,悄然从激洒出来的一蓬蓬魔血里,吸噬大量的血肉精气,也根本无人能察觉到,看似惨烈的伤势,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战力,而他百骸间的血肉精气反而是越的磅礴澎湃,在跨与顿两种最为简单的风雷幻踪步步法的摧动,不断的冲击足少阳经脉。

待杀到简陋的石墙前,与困守此时的两百血炼弟子汇合,陈海就觉得体内微微一震,终于将足少阳经脉冲开,重新开辟出第一条灵脉,再摧动气血精气经行足少阳脉,眨眼间就转化为更为精纯、暴力更强的真元,令陈海双足能提聚的气力足足增加一倍有余,一脚将一头腋爪魔的头颅踩成粉碎,脑浆四溅。

从踏入星衡上域算起,此时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月,终于重新修回通玄,一股快意用上陈海心头,令他忍不住地高举长戟嘶吼起来。

此时的他浑身浴血,宛如魔神一般……

第六百二十八章 血炼(四)

在看到腋爪魔的哨兵在远处出没,东都姜氏少年也就知道此时不施加援手,等峡谷的两百多寒族弟子,被腋爪魔屠戮一尽,他们最终也会被这群腋爪魔盯上,只能硬着头皮,结成战阵,往石岭深处杀来。

与腋爪魔接战的阵形,以陈海为核心,两翼尽可能多的安排身强体壮的弟子,持盾牌战戟,骑乘灵兽作战,依托仅有四辆精铜战车,抵住腋爪魔从两翼撕开战阵;而姜泽以及诸多不擅近身搏杀的弟子,居中而行,尽可能用防御道符掩护左右,一起奋力将堵到峡口的二百多腋爪魔杀得人仰马翻,冲到寒族弟子所筑的简易工事前。

陈海身受百余创,身如血浸,看上去越的狰狞,看着腋爪魔没敢尾追过来,他便坐在一块巨石歇力,从怀里掏出烤熟的魔蛸肉块,大口嚼着。

虽然有罗刹血炼秘法,能够吸噬诸多魔物的血肉精华,但这种秘法太容易令人陷入杀戮欲望难以自拔、太容易遁入魔道了,如非必然,他并不想通过这种办法恢复气力。

要没有东都姜氏少年守住两翼及身后,陈海也不能战得如此轻松,但也恰是如此,东都姜氏少年这次有四人战死,十数人不同程度受创,也算是伤亡惨重,但要比困守峡谷两昼夜的这群寒族弟子好得多。

陈海看姜璇的脸色惨白,但比最初看到腋爪魔分食弟子遗尸大吐特吐时,神情要坚定一些了,这时候也帮着姜泽他们一起,照顾受伤的东都姜氏子弟。

陈海他们这一路强冲过来,差不多斩杀百余头腋爪魔,还没有伤及这群腋爪魔的根本,但这群腋爪魔暂时也不敢强攻过来,这时候只是继续往峡口聚集,似乎想要将陈海他们都困在峡谷里。

姜泽一边安排人手开始收拾战场,收割从魔物腋下收割短爪,但收割腋爪之后,分出一半用兽皮囊装起来,连同一些辟谷丹以及养伤的灵药,走到周桐等人跟前,说道:“给你。”

姜泽与周桐也彼此认识。

大家都是召泉郡人,血炼弟子在召泉城集结,大部队从召泉郡浩浩荡荡到万仙山,在路上走了四十多天,即便彼此都没有说过话,但还是知道对方的存在;毕竟血炼弟子年龄都不满十六岁,能开辟四条、五条灵脉的,实在不多见。

周桐微微一怔,宗阀子弟素来高高在上,再说要不是姜泽他们杀进来,他们根本就抵挡不住刚才那一波冲击,这战绩理应归东都姜氏少年所有,没想到姜泽会分一半过来。

姜泽把周桐等人震惊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说道:“血练都还没有过去一个月,大家伤亡都这么重了,要是大家不联合起来,不要说拿到足够的诛魔功绩,进入万仙山修行了,只怕到最后未必能有几人活着走出血炼场。我希望跟你们联手,所以在联手之前,我们得将功绩分配说清楚了……”

陈海没想到姜泽看似心高气傲,却也知道收买怎么人心,拿起脚边的两杆战矛,哧溜对搓了一下,火星直闪,用近乎嘶吼且刺耳的低音,招呼姜璇过来:“走,我们杀出去!”

陈海这话一出,不要说寒族少年了,即便是东都姜氏少年都傻眼了。

峡口聚集的腋爪魔数量已经有五六百头,他们不依赖这边的简易工事,尽可能引诱腋爪魔来攻击,籍此削弱腋爪魔的数量,直接就往峡口冲去,这得凭白造成多少死伤?

更关键的,诸多少年哪里见过役魔擅作主张,命令主人跟随行事的?

周桐难以置信的盯着姜泽,不明白东都姜家的役魔,这是怎么了?

姜泽也是尴尬异常,但他是要脸面的人,走过来假装跟姜璇商议,说道:“寒门弟子受伤者太多,我觉得休整三四个时辰,再突围更合适一些——你家役魔受挫也重,我这里有些灵药,你可以先带它到石墙里养伤,外围暂时我来安排人警惕。”

陈海心里一笑,这些家伙还是看轻了腋爪魔,要是再拖三四个时辰,到时候有更多的腋爪魔聚集过来,他大概也就只能带着姜璇等极少数人杀出重围了——他也不跟姜泽他们费什么口舌,更何况他说再多,姜泽等少年都未必听他的,径直对姜璇说道:“我只遵从你姐姐命令,也只要让你不死在血炼场里,就不算违背你姐姐的命令——你要不走,那我就扛着你走。”

姜璇小脸也是涨得通红,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怕陈海真蛮横的将她扛着就走,又不知道怎么跟姜泽解释她家的这头役魔有些特殊。

姜泽也是尴尬得满脸通红,只得咬牙,通知东都姜氏少年以及周桐等寒族少年,赶紧收拾东西,准备结阵跟着陈海一起杀出重围。

陈海心里一笑,他不想这些少年每一步都对他言听计从,这也没有可能,但在关键时刻,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这些少年明白过来,他可不是他们能虞指气使的,他们得跟着他的节奏走,或许能少死些人。

腋爪魔习性更像是荒漠的沙狼,凶残狡猾,会死死咬住猎物不松口,但看到更强大的敌人里,也知道采取迂回战术,会想方设计的拖疲、拖垮敌人,在敌人最松懈、最疲惫的时间猛扑上来给予致命一击。

趁着这种腋爪魔惊疑不定时,突围才是最合适的,再拖三四个时辰,就算没有更多的魔物聚集过来,情势也不可能更乐观。

形势有如陈海所料,他们再转身往峡口杀去时,斩杀五六十头腋爪魔,其他腋爪魔就不再猛冲下来,往两侧的悬崖峭壁撤去,然后从侧后死死的盯住这群少年。

陈海也不跟姜泽、周桐这些少年多费什么口舌,带着姜璇直接走到一座河湾前,才停下脚步,踏入河滩,想要将浑身难受的污血洗掉。

“小心魔蛸。”周桐提醒道。

陈海回头看了一眼,心想这些寒族子弟应该也在河边吃过亏,但没有理会,趟入浅水,滔河水洗涤身上血污,这时候他身上所受到撕裂创伤,更狰狞的暴露出来,诸弟子才更清楚的看到,要不是陈海挡住近半的攻势,他们真未必能杀出重围。

“魔兄,是不是要我等在河湾宿营?”姜泽这时候学聪明了,知道跑过来先问清楚陈海的意见,省得再闹乌龙、脸面丢尽。

“这荒原没有什么草树、河里也没有什么水草,虫鱼不胜,诸多魔蛸水怪能在不算怎么深的河道里,长如此巨大,自然是以魔物为食,”陈海瓮着声音说道,“我要在这里养几天伤,至于你们,愿留则留,愿走则走,我只负责守护姜璇的安全。”

姜泽转回身看缀在他们身后不退的百余腋爪魔,似乎真对河水心存畏惧,不敢靠近,而知道陈海确切会在河湾留几天,姜泽便将姜定、姜璇以及周桐找过来商议宿营、防卫之事。

陈海知道这些少年都受过扎实的军事训练,宿营防卫及安排斥侯之事,不需要他教,他拿出一根坚如金石、仿佛铁钩子的腋爪魔鳞爪,用破锋矛在鳞爪的断骨上钻出小孔,系上魔蛸坚韧无比的足筋,剖出倒刺,然后穿上一块烤肉,就扔到深水里去。

姜泽、周桐等少年开始还不知道陈海要赶什么,等陈海从河里拖出一头十四五米长的魔蛸,都吓了一跳,不过东都姜氏少年经过刚才的血腥厮杀,已经不再畏惧魔蛸,姜璇手持斩玉剑就要冲上去,去斩削魔蛸朝四周八方挣扎的腕足。

“不要动!”陈海喝止住冲动要扑上来的姜璇等人,他反持破锋矛,走上前,魔蛸的哪根腕足敢伸过来,就是一击破空抽斩,虽然魔蛸的腕足极其矛韧,但在陈海能裂石断石的抽斩下,也绝不好受。

魔蛸口器被腋爪魔鳞爪钩住,没有办法逃入河中,被陈海激起凶性,十数腕足舞动缠卷过来,但陈海两只破锋矛在手,度快得难以想象,折腾过好一会儿,魔蛸再也不敢将腕足朝陈海伸过来。

陈海这时候让姜璇走过来,魔蛸刚要将腕足伸出,陈海将手里的破锋矛一扬,腕足又陡然收回去。

陈海看这头魔蛸算是勉强老实了,才让姜泽拉一辆精铜战车过来。

姜泽他们将四辆精铜战车带入血炼场,可不容易,是将四辆精铜战车的配件装入储物戒里带进来的。

虽然进入血炼场后,大家都不能妄动真元,储物戒无法挥作用,但方便大家将一定的物资,从万仙山带入血炼场。

到这时候,姜泽也明白陈海是要干什么,也极其兴奋。

虽然诸少年还有近二十头灵兽、役魔随行,但除了陈海之外,哪家的灵兽、役魔,哪里有魔蛸强大?

魔蛸上岸后,行动不便,但他们有四辆精铜战车,要是从河里捉四头魔蛸,收拾老实后,捆绑到精铜战车上,再杀一个回马枪,敢他妈多爽啊?

陈海也只是示范一下,剩下三头魔蛸,要怎么钩上岸,要怎么驯服,便由姜泽、周桐他们自己去想办法,他坐到一座巨石上,内视今日刚冲开的足少阳灵脉的情况……

第六百二十九章 血炼(五)

魔蛸虽然没有灵智,性格也暴虐无比,姜泽、周桐率着人努力了两天,也不过驯服了两条,在此期间,陈海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着,默默恢复自己的伤势。

眼下陈海的足少阳灵脉已经彻底疏通了,内视过去,只见敞阔的经脉之中,金黄色的真气犹如雾霭的烟云一般在内里流淌,陈海的意念稍稍一动,那真气就迅浓缩,好似想要凝结起来一般。

只要再冲开两条灵脉,就能够开辟灵海秘宫了。

不过陈海现在丝毫不急躁,毕竟在星衡域,他要做的事情,并非有高深修为就能做成的——再者说,万仙山里,不要说道丹满地走、道胎多如狗了,就算天位境的存在就有好几位,他修为再高,又要等到驴年马月,才能突破道胎,跟这些天位境绝世强者一争高下?

而在燕州的时候,他最初的修行,底子并不算打磨得有多坚厚,以致分身仅能修成青蕴丹,而如今有重新修炼的机会,陈海自然要好好打磨这具分身;未来突破道胎、晋入天位境的希望,或许只能寄托在这具分身上。

陈海经过这两日的休整,伤势已经基本上好利索了,但是在这两天之内,形势并没有朝乐观的方向展,围攻寒族弟子的大群腋爪魔,这时候都从山岭追杀出来,在河湾的外围聚集。

好在这些腋爪魔似乎对河道里的魔蛸水怪心存忌惮,并不敢过于逼近河湾。

河湾地势高耸,百余丈宽的河道,从远处流淌过来,在这里形成一个“几”字形的大湾,诸少年躲到河湾内,三面环河,但正面被大群的腋爪魔堵住,想突围也难。

河水并不湍急,但这两天,诸少年又捕捉三头魔蛸水怪上来,也意识到浑浊的河水里,还藏有更多的魔蛸水怪,没有办法造大船,意味着诸少年没有办法涉水而过,绕开大群腋爪魔的围堵。

陈海看东都姜氏少年及寒族少年,都已经休整差不多了,伤重难治者不幸逝去,其他人伤势再重,也勉强能跟着战阵往前推进,只是姜泽、周桐、姜璇他们所捕捉上来的第四头魔蛸水怪,还没有驯服。

陈海看外围还有小股的腋爪魔聚集过来,数量已经过他们在峡谷所遭遇的那群腋爪魔,担心时间再拖下去,还会有更多的腋爪魔或其他更厉害的魔物聚集过来,便拿起破锋矛站起来,大步朝姜泽那边走过来,手里的破锋矛微微一振,便像一道闪电,朝那头还不肯驯服的魔蛸水怪掷去。

破锋矛如入破革,这个魔哨水怪有如磨盘似的妖躯,顿时就被破锋矛刺了一个对穿。

那头魔蛸水怪骤然受到如此伤害,像巨蛇般的腕足拼命地开始抖动,将四周的岩石抽打得支离破裂、乱石横飞,还有不少少年一时不觉,被乱石打得头破血流,但那魔蛸终究很快如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腥臭的毒汁从破锋矛刺穿的孔洞里喷射出来,挣扎了一会儿,最终死去。

姜泽、周桐、姜璇、姜定还正领着四小队,想要驯服这头魔蛸水怪,而且驯服这魔蛸水怪的手段还是偷学姜璇家的这头青鳞魔,没想到姜璇家的这头青鳞魔突然出手,就将这头魔蛸水怪给杀了,傻愣愣的看着陈海走过去,将掷杀魔蛸的破锋矛捡起来,在兽皮衣衫上,将血迹跟毒汁插干净。

诸少年又气又恼,想要冲上前质姜璇家的这头青鳞魔,到底想干什么;姜泽也气得满脸通红,他这两天正想着建立自己的权威,拉拢周桐等寒族子弟,听他号司令,没想到又突然被姜璇家的这头青鳞魔突然跑出来拆台了。

只是他再气恼,也现他拿姜璇家的这头青鳞魔无可奈何。

要没有姜璇家的这头青鳞魔,他们这三百人都没有可能杀出峡谷,早就葬身腋爪魔腹中了,是以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也只能撇撇嘴,朝姜璇说道:“你问问你家这位魔兄,他现在想干什么?”

周桐等寒族子弟,这时候只是耸耸肩。

在宗阀子弟眼里,寒族子弟的地位甚至都还不如自家豢养的灵兽、役魔,因此寒族子弟在宗阀所豢养驯服的役魔面前,并没有特别的心理优势,何况周桐等寒族子弟也知道眼前这头青鳞魔战力极强,是众人杀出重围的希望所在,堪称魔将级存在,他们可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跟魔将级的存在气恼什么。

姜璇歪着娇俏的小脸,也不解盯着陈海看。

陈海他自己都嫌仿佛指爪挠玻璃的刺耳声音太难听,不怎么乐意开口说话,而且他也懒得跟这些少年七嘴八舌的解释,得要让他们习惯跟着自己行事,便闷头将装有烤大块魔哨肉的兽皮包袱,背到身上,往河湾外走去。

“青鳞魔前辈,是要我们跟着他杀出重围?”周桐倒是先明白过来,跟姜泽说道。

姜泽这时候自然也看出来了,拿姜璇家的这头青鳞魔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将三百少年迅集结起来,依托着现有的三辆魔蛸战车,分成三队,跟在陈海身后,往河湾外突围而去。

陈海心里一笑,心想就这样跟这些少年沟通,倒也省事多了。

这时候身后一阵劲风扑来,却是一头魔蛸水怪的野性还在,被捆绑在精铜战车之前,但还没有完全驯服,一根巨蛇似的腕足,就往陈海卷来。

陈海都没有转身,伸出鳞爪,一把就抓住卷向自己的腕足,双手骤然用力,只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那碗口粗的腕足末梢,竟然硬生生被他扯成两截。

剧烈的疼痛让那头魔蛸水怪巨口张得更加狰狞,浑身剧烈地抽动着,恐怖的巨力顿时就要将精铜战车震散架。

陈海走过来,反抓破锋矛,狠狠抽了过去,才令那头魔蛸老实了下来,俄而从兽皮包袱里,掏出三块腋爪魔的后肢,朝这三头魔蛸水怪扔去,让它们知道什么才是能吃的食物。

陈海与三辆魔蛸战车,并行往河湾外走去,外围的腋爪魔,初时看到被捆在精铜战车上的魔蛸水怪,还有些畏惧,逡巡不前,等陈海率领诸少年走出河湾,腋爪魔试图从侧翼突袭上来。

不需要陈海吩咐,姜泽他们这时候也知道怎么依托魔蛸战车结阵,实际就是背靠三辆魔蛸战车,集结锥形战阵,以重盾战矛掩护侧翼,始终朝魔蛸最密集的地方突击。

腋爪魔在坚硬的荒原上快奔跑,像万马奔腾,很快就有十数头腋爪魔冲到阵前,它们反关节的鳞足在坚硬泥地上重重一顿,猛地跳起十三四米高,往诸少年所结战阵狠狠的扑过来。

姜泽适时的掷出防御盾阵,将这些腋爪魔弹开,绝不让它们有机会直接冲入阵中——

三头魔蛸水怪没有耳目,但嗅到美食的来临,那不停扭曲纠结的腕足猛然往半空挥卷过去,顿时就将六七头腋爪魔卷住,像巨蛇似的腕足,又将腋爪魔勒得粉身碎骨,送入巨大的口器之中,咀嚼吞食起来。

饥饿了两天的魔蛸水怪,重新尝到新鲜的腋爪魔血肉,若是有情绪的,肯定都要激动得喜极而泣了,但是各自吞噬数头腋爪魔之后,看到姜泽等少年将更多的腋爪魔往它们这边逼来,它们就只能为生存而战斗了。

三十多条巨蛇般的腕足凌空飞舞,将那些疯狂扑上来的腋爪魔狠狠的拍打出去,或者直接当空勒得粉身碎骨。

腋爪魔的数量还是太多了,同时它们也识得陈海与三头魔蛸水怪的厉害,更注重攻击两翼,诸多少年也开始面临残酷而严峻的考验。

不过,经过初步的整顿后,战阵编配更加合理。

身强力壮者持重盾死扛住外围,内里手持战矛、战戟的少年,则不停地反复刺击;战技或武道修为更强的弟子,则身穿重甲、骑乘灵兽,伺机从阵中冲杀,以最快的度践踏小股的腋爪魔;一部分少年则巨弓及诸多道符,防备腋爪魔有可能直接从两翼及后面扑向阵中,将他们的战阵内乱搅乱掉。

战阵缓慢而坚定的朝腋爪魔最密集处推进,渐渐的,每一步落脚处都尽是血泊。

在此期间,陈海抄着破锋矛,只解决扑杀他三丈之内的腋爪魔,也让姜璇退到他身边来,其他方向上,就要诸少年自己想办法拼命堵被打穿的缺口,让他们自己去承受这血战的残酷跟血腥。

战斗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腋爪魔终于现眼前这群人族实在啃不定,最终剩不到五百头腋爪魔,往最初它们追杀出来那座峡谷逃去。

这一战,由三头魔蛸与陈海一起接住腋爪魔最大的攻势,诸少年死亡才二十余人,但三头魔蛸在激烈的血战中,也被腋爪魔撕咬得伤痕累累,眼见就不行了。

陈海却不想给这些少年继续休整或捕捉新的魔蛸水怪的机会,等着将腋爪魔的短爪收割下来,就直接往腋爪魔逃跑的方向追杀出去……

第六百三十章 血炼(六)

这一场短促而激烈的战斗虽然看似血腥,但由于大部分的压力都被魔蛸和陈海承受住了,诸少年虽有伤亡,但还在承受范围之内,收拾完战利品之后,趁着三头魔蛸虽然伤重,但到底还一些余力能榨取出来,就悍然挥军而上跟随着陈海的步阀,往向腋爪魔逃跑的方向杀去。

腋爪魔不懂得掩饰行迹,一群人也无需派出斥侯,直接缀着腋爪魔留下来的痕迹,穿过最初周桐等寒门子弟被围困的峡谷,翻过一道,杀入一座二三百余米深的深峡。

五百多头腋爪魔,聚在深峡里,深峡腥臭无比,还有大量其他魔物的残骸,想必是被这群腋爪魔猎杀过来当食物的。

这群腋爪魔被杀破了胆子,在峡谷聚集,跟陈海他们僵持了片刻,又被杀上百余头,便一哄而散,贴着崎岖的崖壁,往山岭更深处逃去。

经历了半个时辰的战斗,又马不停蹄地在崎岖的山岭里追了上一百里,大多数修为略低的少年都已经有些承受不住。

这种状态若是再碰到大群的腋爪魔,贸然接战,恐怕就会带来惨重的伤亡。

陈海虽然要磨砺这些少年,但并不代表要虐待他们,让他们无辜去送死,他坐在一旁,将战死的三头魔蛸腕足斩断下来就地生火烤起来。

姜泽看到姜璇家的这头青鳞魔,终于让大家歇一口气,便分派出十几人骑乘着灵兽远远地警戒起来,其他人则在峡口抓紧时间坐下调息,恢复体力,也不知道姜璇家的这头青鳞魔,什么时候又突然暴走。

姜泽现他们是真离不开姜璇家的这头青鳞魔了,这时候他带着周桐、姜定、姜璇,也过去帮陈海烧烤起来。

见有姜泽他们过来帮忙,陈海便将事情交给他们去做,他拿着破锋矛站起来。

见姜泽一脸紧张的也跟着站起来,陈海心里一笑,声音刺耳的说道:“我进去看看。”

陈海这次作战,有三头魔蛸跟他一起扛在前面,要轻松得多,甚至都没有被腋爪魔怎么伤到,这时见众人休息,他往腥臭无比的峡谷深处走去。

腋爪魔主要借着峡谷里的洞穴而居,但深处竟然也有几座粗陋的石屋错落在里面,丑陋不堪,看着像是腋爪魔自己搬来石块,垒砌而成,难怪这么难缠,竟然也展出最初级的部族雏形了。

陈海兜转了两圈,踏入了一个还算工整的石屋之中,只见石屋内乱糟糟的一片,样式怪异的骨骼零零散散扔满了一地,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也有一些残碎的兵甲,看痕迹像必是以前参加血炼的弟子所留。

姜泽他们准备还是不够充分,陈海强忍着腐臭的味道走了进去,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破烂捡回去,翻出十多支锋刃还算完整的断矛可以用得上,紧接着陈海眼睛一亮,一伸手,从一堆破烂之中抽出一杆通体完好无损的战戟。

那战戟仅仅戟杆就有一丈多长,戟刃长四尺,通体漆黑,藏在污垢之中。

戟刃看起来和戟杆并非一体,在光线昏暗的石屋之中,散着难以掩盖的幽芒,甚至予人晦涩之感。陈海掂量了一下,入手处沉甸甸的,怕不有一千多斤重,比之几百斤重的破锋矛,要更和陈海的胃口。

陈海抄起战戟,也觉得这杆战戟不凡,当即身子微沉,便将战戟贯斩而出,就听到一阵嗤嗤的轻响,那战戟竟然吐出了一米多长的戟芒。

陈海吓了一跳,他手部的经脉都没有贯通修成灵脉,气血精气也就没有办法转为真元,照理来说,也不可能斩出戟芒来。

不过戟芒锋利无匹,无声地没入石壁之上,没有时间让陈海细想这杆战戟的奇异之处,身形一动就向外退去。刚刚他出来,就听到轰隆一声,本就不算结实的石屋就重重地垮塌了下来。

本来幽静的山谷之中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姜泽他们都被惊醒了过来,抬头看到陈海站在垮塌的石屋之中,大多数人就选择继续休息,只有姜泽和周桐看到陈海手中的长戟,眼睛蓦然一亮,都凑了过去。

“魔兄,这战戟是在这石屋中找到的?”姜泽又惊喜,又神色复杂地问道。

陈海点了点头,见姜泽似乎识得这杆战戟的来历,反问道:“怎么?这战戟有什么来历么?”

“是啊,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破月戟,看上去仅是玄阶中品的法宝,但在万仙山十分出名,我们即便没有拜入万仙山修行,也曾听过。万仙山曾有一名弟子,天生神力,身形巨大,刚入外门就能扛万斤重物,但偏偏又是天生的大周天不通,无法修炼真元,宗门有一位长老,惋惜他是天生的战将,就专门为他打造了这杆不需要真元,用气血精气就能斩出凌厉戟芒的破月戟。要是这破月戟在这山谷里出现,可能意味着这位前辈,也早已经战死在血炼场了。”姜泽说道。

陈海点点头,这杆战戟在万仙山绝算不上多少有名的玄兵,但对天生神力的通玄境弟子而言,则可以说是小神器了,现在落在他手中,替换掉不趁手的破锋矛,他的战力足足可以提高一倍有余。

看周桐眼馋得很,陈海将一杆破锋矛交还给姜泽,另一杆破锋矛踢给周桐:“给你吧!”

姜泽也不敢说这杆破锋矛,是他之前从别人手里借过来,也不敢说就算要送给周桐,也该是周桐承他的情。

周桐自然不敢奢望破月戟,实际上破月戟对通玄境低级弟子而言,是神兵,但对已经开辟灵海秘宫的他而言,作用也没有那么大了,再说破月戟也太长、太大了,还不如同时玄阶中品的玄兵破锋矛实用。

周桐寒门出身,即便拜入万仙山修行,也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攒到一把玄阶中品,这时候高兴得朝陈海连连作揖。

休整完毕之后,一队人重新上路,偶然碰上几十头规模的腋爪魔群,被已经磨合差不多的少年上去三下五除二就解决掉了。

如此数天,一群人终于走出了这处山岭,向荒原更深处转战过去。

这一日行走到另一处更加巍峨的山脉前时,在前方探路的一名少年骑乘着斑豹快跑了回来,喘着气说:“前方有大队血炼弟子正在和腋爪魔拼杀,我们要不要支援?”

陈海不置可否,姜泽、周桐等人少年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不决。

现在血练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除了周桐,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二批人,最终决定还是带着人悄悄缀上去看着究竟。

往前行了十余里之后,众人藏身在一处不算高的土丘后面,看到远处光华频闪,一队两百人规模的队伍正和几十头腋爪魔厮杀着,那腋爪魔已经是穷途末路,正想掉头逃窜,周桐笑了笑说:“这哪里是需要增援的样子?”

陈海却皱着眉头道:“不然,你看他们身周足足有一百多具的腋爪魔尸体,应当是斥候看到的时候,双方实力相差不大……”

话没说完就看到前方一团雷球突然呈现,凝立在空中旋转不已,随着雷球的旋转,一道道雷刃电射而出,准确无误地击打到正在逃窜的腋爪魔身上。那雷刃看起来都不是很大,但是劈在腋爪魔身上,就是焦黑一片,不一会儿那几十头腋爪魔就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浑身颤抖不已。

几十个孔武有力的武修从阵中踏出,挥舞着寒光闪闪的长刀,将腋爪魔一个个捅死当场,然后从容的收割诛魔功绩。

此时他们相距战场还有四五千步的距离,姜泽只能看见场面中的情形,却看不清楚人的面孔,他咋舌道:“一个地阶下品的雷刃符就这么被消耗掉了,还真是财大气粗,前面这些应该是哪个大家族的嫡系子弟进入血练场中吸纳新血来了。”

一个家族想要持续壮大下去,除了自身的奴隶,吸纳新鲜血液也是重中之重。是以一些家族每年都会派出一些嫡支子弟出来,进入血练场中吸纳寒门弟子为自己所用,将来他们若是能成为真传弟子,这些寒门弟子就有可能成为他们的重要班底——因此有些宗族的嫡支子弟,未必就愿意做直通车,进入万仙山修行。

周桐身为寒门子弟,却不喜欢高姓大族的这种作派,皱着眉头说:“这些人明明直接可以进入万仙山修行,却偏偏要跟我们来抢这一线晋升的希望,实在是可恶。不过如此一来,这些人危险就不是很大,我们可以过去和他们交换一下情报。”

每年到血练过半之后,差不多都会有人为一张万仙山修行的入门券,试图从自己同类身上下手,争夺诛魔功绩。

虽然万仙山会关注血炼场的情况,但不可能监视血炼场的每一处角落,这些杀良冒功的行为,也杜绝不了,也是寒门子弟进入血炼场,最需要防范的事情。

当初周桐等人也是在强弩之末被陈海他们奋力所救,才能在开始时就放下戒备,融合在一起团结作战。

周桐的说法姜泽也非常认同,这些大家子弟有足够的手段收获到丰厚的诛魔功绩,而且他们踏入血练场,主要还是为吸纳新鲜血液,没有必要对其他弟子下手。

这么想着,众人也就从土丘后面现出身形,往远处刚刚结束的战场走去。

第六百三十一章 北陵谷(一)

陈海等人走过去,对面的众人顿时警惕了起来,就连收割诛魔功绩的人也都停下手来,拿起兵刃小心翼翼地戒备着。

陈海左右看了看,心想或许是他这一头青狡魔走在最前面的确太过显眼了,当下脚步顿了一顿,落在姜泽和周桐等人的身后。

姜泽和周桐带着众人在五百步开外站住,高声喊道:“我乃召泉郡东都山姜泽,敢问对面是哪里的兄弟!”

听到姜泽讲话,站在前方的一个身着青色灵甲的少年松了一口气说:“原来是姜寅老祖一脉,我乃是西阳郡宁升荣,姜兄幸会。”

姜族和宁族都是万仙山的大阀,虽然没有过多的交集,但也没有什么明面上的矛盾,互通身份之后,双方剑拔弩张的气势才缓和下来。

宁升荣的护卫继续收割诛魔功绩,他则负手而立,在几个人的拱卫下等着姜泽他们走到跟前。

西阳郡紧邻万仙山西麓,丰饶无比,由于拱卫着万仙山西麓,地位极其重要,其郡守也历来为万仙山大阀所直接掌控。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宁升荣应该是西阳郡郡守宁浩庸的庶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有辟灵巅峰的修为,宁族对其寄以厚望,甚至都不在姜师姐之下。没想到他没有直接进入万仙山内门修行,反而踩着门槛进入血练场去搏诛魔功绩。”姜泽怕周桐不了解情况,小声将宁升荣的情况介绍了一番。

陈海听得出姜泽也有跟他解释的意思,只是耸耸肩没有说话。

毕竟他现在还仅是神魂受姜雨薇控制的“役魔”,只需要姜泽和周桐等人能够照他的意思行事,在更大的范围,他实际没有必要表现太突出,以免引起万仙山那些天位境绝世存的关注。

说话间,姜泽等人已经走到宁升荣身前。

宁升荣打量了姜泽几眼,说道:“久闻东都城城主姜震姜真人,有一侄孙惊才绝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宁兄过誉了。”闰让宁升荣考得有些不好意思,谦逊说道。

“这次血练,状况之糟实在出乎意料,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我所知,就已经有两三千弟子命丧黄泉,而受重伤、失去战力的人数更是恐怖。姜兄带着人纵横荒原,斩杀如此之多的魔物,还能士气昂扬,实在了得。”

诛魔功绩,以腋爪魔的短爪计数,有些少年图省事,直接将鸡爪似的短小魔爪系在腰间,所以姜泽他们大致斩杀了多少腋爪魔,宁升荣从他们腰间一眼就能看出大概,更令宁升荣诧异的,还是姜泽、周桐等人精神面貌,要比他所遭遇的其他队伍好太多。

虽然大多数人多少带点伤,但昂扬的斗志,还是能从姜泽、周桐等少年脸上体现出来的。

陈海心想眼前这少年,还要算是个人物。

要知道姜泽虽然在东都城算是比较受关注的后起之秀,但是东都城只是召泉郡下的一个中等城池而已,万仙山下辖十余个郡,像东都城这样规模的城池差不多有上百座之多,然而姜泽只是说出自己的名字,那宁升荣就能准确地说出他的来历,若是对世俗权力没有什么野心,一心潜心修行的话,他一定做不到这一点。

虽然东都姜氏少年能走到这一步,还能跟周桐等寒门子弟很好的融合在一起共进退,主要是陈海的功魔,但听到宁升荣夸赞,姜泽听在耳中,还是非常受用,一张小脸上溢满了笑容,连连挥手道不敢当。

不过听宁升荣说其他路弟子伤亡惨重,姜泽也是心有余焉,像周桐等寒门弟子,聚集四五百人,一次伤亡就要逾半,今年的血炼,真是有些太残酷、惨烈了。

姜泽向宁升荣背后的众人打量过去,这些年身上所穿,皆是制式甲胄,猜测可能都是宁族部族的子弟,这次参加血炼,或许都是要在血炼场不惜以性命保护护卫宁升荣周全的扈从。

这些人除了个人修为在少年中都相当不弱,但从动止言行,显然受过更严格的军事编训,不过就算是如此,大多数人身上的战甲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还露狰狞的伤痕,就连这种大阀的嫡系子弟都成了这样,其他人的情况更不用说了。

姜璇震惊的说道:“今天血炼伤亡,真是恐怖啊。”

宁升荣皱了皱眉头,姜泽看了看宁升荣疑问的眼神,解释道:“这位乃是东都城姜雨薇的妹妹姜璇,此次随我们一起踏入血练场之中。”

陈海注意到这个宁升荣听到姜雨薇名字时,眼睛都不由的一亮,心想依照姜雨薇的资质、根骨,极有希望成为玉皇峰的真传弟子,也是万仙山低层弟子的明星之下,此时血炼场内的弟子听到姜雨薇的名字,动容才是应该的。

真传弟子对万仙山而言,地位甚至要比普通的长老还要高些,玉皇峰也只仅八名修为受太上长老、宗门亲自教导修行的真传弟子。

倘若有机会结交真传弟子,对宁升荣在宁族内部争权夺利,无疑是相当不于的筹码。

果然,宁升荣凝重的脸上挂上了一丝和煦的笑容,他展了展衣衫,撮礼说道:“原来是姜璇姜师妹,失敬失敬……”

正在此时,一个朝五大三粗的少年走来躬身施礼道:“公子,所有诛魔功绩已经收割完毕,我们是先回北陵谷还是继续往北侦察?”

宁升荣就算说话被打断,脸上也丝毫没有不虞的神色,回身说道:“我们出北陵谷已经有二百多里了,还是先回北陵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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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支队伍左右并齐,同时又泾渭分明地向荒原深处走去。

“踏入血炼场后,此间魔物滋息繁衍,跟往年大不相同——很多支队伍,越往深处走,遇到魔物的规模都相当大,而且这些魔物攻守有道,极难对付,几支队伍伤亡惨重,都恰巧退到一座山谷里。最后大家一合计,决定在这座山谷修筑一些防御工事,以备能有一个休整、缓冲的基地,继续往荒原深处清剿这些低等魔物,同时也方便被魔物冲溃的血练弟子,能有一个落脚之地。在大家的努力之下,北陵谷已经聚集的近两万人,也欢迎你们加入……”

姜泽问道:“我们加入北陵谷,需要什么条件?”

宁升荣骑乘着一只丈余高,通体雪白的灵虎,搓了搓手说:“踏入血练场的弟子虽然修为都不高,但都是万仙山的基石所在,彼此间相互扶携,哪需要什么条件?不过,既然大家都将北陵谷当作休整的落脚地,值守、修筑石墙等事,还是需要大家一起分摊来做的。”

“这是当然。”姜泽点点头说道。

东都姜氏虽然在姜族都没落了,但姜泽还是不习惯受人束缚,心想这样,他们进入北陵谷,也算有一处落脚地,不至于每时每刻都要紧绷的防备荒原深处的一切危险,精神无法松驰一下。

陈海边走听着他们对话,心想万仙山所属的宗阀子弟,倒不是一如是无,知道情形不对,退到某地聚集起来,凝聚更多、更强的力量,不冒进,无疑最正确的选择。

“北陵谷建成之后,大多数弟子就算是受伤,也不至于没有藏身的地方,以至于伤势得不到救治,最终伤重而亡、遗尸荒野。不过,这几天来,北陵谷也称不上安全了。就在昨天,有一队二百人的侦察队伍,往西深入荒原进行侦察,最终仅有寥寥数人逃了回来。据逃回来的人所述,北陵谷以西五百里的地方,包括腋爪魔在内,有大群魔物聚集在一起,数量恐怕有上万之多,甚至数量还有聚集、加大的趋势。我们这次出来,也是确认北陵谷其它方向,有没有大群魔物聚集,情势还真不容乐观……”

姜泽、周桐等沉默不言、神色凝重,他们从此前的遭遇战就深刻领教到大群魔物的组织性比以往更强,战术也更狡滑灵活,周桐他们的伤亡也极其惨重,只是没想到宁升荣他们所遭遇的情形,比他们所想象的更严峻。

一行人就这么行走在山地崎岖起伏的丘陵间,三四个时辰后,一座峡谷出现众人的视野当中。

峡谷口不是很宽,大概四五百步,一堵简陋石墙矗立在那里,石墙上面,有百余人在上面守望这外面。

宁升荣走到城墙下的时候,早已经有现他的人将简易的栅墙打开,石墙上有一个背负赤剑的少年,大声问道:“宁公子回来了,外面情况如何?”

宁升荣凝重地点了点头,那人的脸色本来就不好看,此时更加垮了下来。

踏入石门之后,陈海等人才看到这峡谷乃是一个葫芦口的形状,外面看起来小,其实里面足足有七八里方圆,两侧都是数百米高的悬崖,有不少身影在两翼的石崖警戒着,峡谷里横七竖八都是搭起的宿营帐篷。

峡谷里少年神色都相当凝重,宿营帐篷里不时有抑制不住的呻吟传出来,陈海看宁升荣虽说有近两万人聚集过来,但罕有人身上没有带伤,情况还真是不容乐观啊!

第六百三十二章 北陵谷(二)

临出前,每个参与血炼的弟子,除了万仙山会放一些辟谷丹和伤药,弟子们自己也会预备大量的丹药,应该是能足够撑过这三个月的血练了,然而才刚刚过去一个月,北陵谷之中就已经伤患满地,这足说明这次血炼的残酷远往年。

经过这一个月朝不保夕的生活之后,姜泽、周桐等人与这么多的血炼弟子聚到一起,尽管身后石墙还十分简陋,尽管更大的危险还在北陵谷外徘徊,但这一刻他们是暂时安全的,姜泽等人绷紧许多的心情,这一刻也稍稍放松下来。

精气神乃是玄修之根本,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精神长期的紧绷。

宁升荣见众人姿态放松下来,会心一笑的说道:“这北陵谷内大得很,你们姜族本宗也有子弟过来,目前驻扎在北陵谷内侧,你们现在可以去找;当然,你们也可以自行先选地方安顿下来再说。等安定下来之后,还要请姜兄随我到那里走一趟……”宁致泽说着指向北陵谷深处一座颇为显眼的玄黄色帐篷,“到时候我还要带着姜兄去跟其他几家的世兄见上一面,顺便安排你们的轮值任务。”

说完,宁升荣又转身对姜璇说道:“我看姜璇师妹这些日子也极其艰辛,神色倦怠,我帐中还有一些紫莘灵茶,最是益气养元,我倒时候让人送一些过去,还请姜璇师妹笑纳。”

说过这些,宁升荣冲姜泽、姜璇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带着自己的人转身离去。陈海看着宁升荣的背影,心想这小子对他人示好还真是不加掩饰啊。

宁升荣走后,周桐踌躇了一下,闷声说道:“姜兄,你对我等有救命之恩,周桐铭记于心,没齿难忘,只是姜族本宗地位太高,我等地位低微,实在不宜去凑热闹了。”

宗阀子弟都是眼高于顶的人物,特别是姜、宁等大阀的嫡支子弟更是不将寒门子弟放在眼里,周桐不想去找不痛快。

姜泽愣了一愣,沉声道:“周兄你说的是哪里话?我们在一起共患难了这么久,难道觉得我姜泽就是趋势忘义之人?再说了,我们东都姜氏本就力量微弱,若非你们在路上照拂,焉能活命走到这北陵谷?既然你不愿意去,我们就先找地方安顿下理,我们总是要共同进退的。”

周桐担心怕高门大阀自视太高,对他们虞指气使,这才不同跟高大门阀子弟接触,万万没想到姜泽会选择和自己在一起。

他纵然是修炼成痴,也知道姜族出了姜寅这么一号人物后,在万仙山的地位甚至比宁氏还要更高一级,看那宁升荣进退之间有如此威势,心想姜泽要是跟姜族本宗子弟汇合,在北陵谷必然会受到更多的照顾,没想到姜泽还是选择留下来,跟他共退。

此时听姜泽说的情真意切,周桐也是深为感动。

姜泽又何尝不想去和万仙山本家汇合在一起,但又担心跟姜族本宗嫡支子弟汇合到一起,会先给他们自己套上枷锁,到时候本宗子弟分派他们去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他们是遵从命令呢,还是置之不理?

姜泽想着他们目前跟周桐等寒门子弟融合相当不错,也能共进退,特别是姜璇家的那头青狡魔虽然有些不近情理,只认姜璇一人,有时候会搞得他很没有面子,但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一个月来他跟着成长极多,没有必要再去仰仗他人的鼻息。

双方既然计议一定,转身就往谷内走去,找到一处相对平整的位置准备先安顿下来。

从走入北陵谷那一刻,陈海就察觉到吴明凡那恶毒的眼神藏在人群后注视着他们,姜泽、姜璇他们没有觉,陈海也是不动声色的暗中关注着吴明凡的动向。

姜泽等人已经共同生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魔合得已经纯熟无比,他们飞快地整顿好营地,有些性急倒头就睡,不多时就鼾声四起了。

姜泽仔细想了想,还是先与周桐去找宁升荣,他还想着带上姜璇,毕竟宁升荣刚才示好的意思太过明显,心想带上姜璇总是能更熟络一点。

他们目前所斩获的诛魔功绩,差不多已经能保证核子子弟进入万仙山外门修行了,他心想要能跟宁升荣打好关系,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进入万仙山修行,多这么一个朋友,总是会好上一些。

姜璇虽然对宁升荣谈不上讨厌,但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只是推说自己累了,就钻进自己的小帐篷中休息了。

姜泽自然不会多苛求姜璇什么,宁升荣的友谊能不能获得是未知数,眼下他们还是要指靠陈海这棵大树熬过以后的难关,姜泽和周桐又一本正经地和陈海说了一声,这才转身去找宁升荣。

陈海盘坐在姜璇的帐篷前面,开始尝试着引导气血精气去滋养体内的经脉,这种伐脉洗髓之事,需要长久的坚持下去,未来的修为才有可能突破更高的瓶颈,而就在他正入忘我之境时,忽然眼前一闪,睁开血红色的魔瞳,就见吴明凡跟在几个人的身后,朝他这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朝这边指指点点。

不多时这几人就走到陈海身前,当先一个身穿赤色灵甲的少年趾高气扬地指着陈海说:“这是谁家的役魔,给我滚开,你挡着本公子道的了,知道不?”

陈海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就是姜璇的帐篷,淡淡地扫视了眼前少年两眼,没有理会,又闭目温养经脉。

那少年仿佛看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左右看了看,仰天打了个哈哈说:“没想到一头什么都不是的役魔,也敢对本公子如此无礼,左右给我拿下。”

“住手!”姜璇从帐篷中走了出来。

陈海在路上对姜璇一直持有放养的态度,只要不是性命之忧,陈海是不会上前帮忙的,所以这一路上她战斗得极其辛苦,浑身上下也受了不少的伤。但正是因为如此,她的实力这段时间突飞猛进地展着,现在她除去最早疏通的足少阳、足厥阳经脉之外,手少阳经也已经被打通了,已经具体形辟灵海秘宫的条件。

姜璇私下里对自己的这种变化也是颇为不解,尽管她嘴上整天说自己大器晚成,天纵之姿,其实她对自己的真实情况认识还是很深刻的,知道单纯自己,短短数月的时间,是无法生了这么大的改观,想来应该是陈海所传授的风雷幻踪步的功劳。

如此一来,她内心深处对陈海更加依赖。

虽然修为增加之后,连带着恢复力也增加了不少,但是连月来的辛劳还是让她倒头就睡,直到外面吵嚷了起来,姜璇这才被惊醒,跳了出来。

“这头役魔乃是姜寅老祖赐给我姐姐姜雨薇的,谁敢拿下试试?”姜璇知道在血练场中既然敢来找茬,就一定不是什么庸人,何况看到吴明凡又躲在后面,是以一开始就先把姜寅老祖的名号抬了出来,好让对方知难而退。

“少拿姜寅老祖来吓唬人,”那少年不屑地说:“再说了,就算姜寅老祖在这里他也不能阻止我吴承悦取回自家的东西。这破月戟乃是我堂兄吴震山所用,七年前丢失在这血练场之中,现如今这破月戟辗转落入你家役魔手中,难道不该物归原主么?”

姜璇听完之后,看了看陈海,想想这一路上的生死际遇,促狭心大起,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正该物归原主,你且来拿吧!”

陈海阴恻恻地一笑,蹲下身子将破月戟平端递了过去说:“想要,那你们就来拿吧!”

那少年怔了一怔,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吴明凡。

吴明凡也是一脸的糊涂。

他当初嘲笑姜璇是废物,受姜雨薇的一掌教训,硬生生地错失了通过家族试炼的机会,不得不踏入这生死难测的血练场之中,这是旧恨;后来在陈海的设计下,他老子吴鹏远又栽在陈海手上,以一介道丹之尊,只能去栖霞谷充作劳役,这是新仇。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吴明凡对姜璇及她身边这头青鳞魔恨之入骨,这时有机会,才怂恿吴承悦一起过来找这边的麻烦。

踏入血练场之后,吴明凡自行修为不弱,加上刻意巴结,很快就被吴族本宗出身的吴承悦视为心腹。

吴明凡知情识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吴承悦更看重吴明凡的胞兄吴明宇万仙山近期最有希望成为真传弟子的人物之一,他也想过来看看,受姜雨薇重视的役魔,到底是什么样子。

吴承悦没有料到吴明凡口中那个暴虐无比的役魔,竟然这么配合,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借题挥了,愣了片晌,便示意吴明凡去拿回破月戟,心想只要姜璇跟她的这头役魔还留在北陵谷中,以后也不愁找不到把柄。

吴明凡对陈海还是心有余悸的,但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陈海狰狞一笑,也不见他怎么作势,破月戟在他巨大的鳞爪一转,戟刃便横过来,朝吴明凡当头拍去。

这一下快如闪电,吴明凡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吴承悦修为是要更强一些,脸色铁青地大吼一声:“贼子尔敢……”但他也根本没有机会出手,就见破月戟已经拍到吴明凡的左肩,诸多人都清楚的听到骨头咔嚓裂碎的声音,眼见吴明凡身子顿时一矮,下一刻,整个人就委顿栽倒在地上……

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听声音,吴明凡左肩到胸口的骨头都被这一戟拍得粉碎,绝非一般用灵药修养几天就能愈合的骨断肢残。

陈海这时候才慢悠悠的提着破月戟站起来,朝吴承悦等人狞笑着说:“吴明凡怂恿你来找茬,有没有告诉你,他老子当欲害姜璇,派出一名明窍、十数辟灵境剑修,都被我杀得片甲不留?”

第六百三十三章 北陵谷(三)

陈海身高丈余,身覆盖乌青色密鳞,青面獠牙,手持战戟的狞笑着,在昏黄的天空下,犹如魔神一般。

吴明凡人没死,但身子软瘫下来,左肩毫无支撑的塌下去一块,想必是左肩骨已被拍成粉碎,虽说吴明凡的衣甲未破,但还是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令人心惊,谁都没想到眼前这头青鳞魔,竟然真就敢暴起伤人。

听着陈海阴恻恻刺耳的声音,让陈海猩红的魔瞳死死的盯住,吴承悦强忍住想要往外逃的念头,厉色看向姜璇,质问道:“你家役魔暴起伤人,当真以为北陵谷是宗门律法难以约束之地?”

随吴承悦、吴明凡过来看热闹的数十血炼弟子,多为吴族出身,或与吴族有着错综复杂的纠葛,都不用吴承悦招呼,看到陈海暴起伤人,倒吸一口凉气之余,也都取出玄兵战刃,朝陈海围逼过来;甚至还有人掷出防御道符,在陈海与吴承悦之间形成数重防御屏障,将吴承悦保护起来。

其他人未必就不怕眼前这头青鳞魔再突然出手,但世家子有世家子的骄傲,他们此前也经历过与大群魔物的血战,身边人也死亡极重,不至于这样就被陈海吓住。

再者说,吴明凡的胞兄吴明宇,即可能近年就晋升万人仰仗的真传弟子,他们此时要是袖手旁观,等他们进入宗门之后,如何抵不住吴明宇的追责?

当场气氛,顿时就剑拔弩张起来。

虽然踏入血炼场才一个月,但看到几次血腥恶战,但身边的血炼弟子倒下,尸骸都被腋爪魔拖去分食,姜璇也不再是踏入血炼场之前的胆怯女孩,跨步站在陈海巍峨的魔躯面前,心想吴承悦他们再怎么狂妄,也不敢将她乱刃分尸。

她的娇躯,在陈海面前显得特别的娇小,面对吴承悦严厉的眼神,寸步不让的质问道:“破月戟,乃我们杀败魔物后缴获所行,你们跑上门来就要强取豪夺,北陵谷真不是宗律法难以约束的法外之地?”

陈海没想到小丫头才短短一两个月,倒变得牙尖嘴厉起来了,心想应该是修为上的快突破跟进入血炼场这数场血战,重塑了她的心性跟信心。

这时候东都姜氏少年以及召泉郡的寒门子弟,看到这一幕,也都拿出兵刃围过来,纷纷站到陈海之前。

“生了什么事情……”姜泽和周桐议完事后,看到这边剑拔弩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不知道生什么事情,怎么他们才走片刻,就成这样子了。

听周遭人七嘴八舌解释今天纠纷,姜泽脸色黑沉的盯住吴承悦,说道:“这位世兄,你们未免欺人太盛了吧?”

“哈,我看到这头役魔,不过是想开个玩笑,难不成开个玩笑也犯法了?”吴承悦此时处于诸弟子环护之中,再也不怕那头青鳞魔能暴起伤他,说实话,除了其姐有可能成为玉皇峰真传弟子的姜璇能让他稍有忌惮些,姜泽这种姜族旁支的旁支子弟还不被他放在眼底,摊手狞笑道,“我们不过是句玩笑话,这头役魔就狂性大作,将千剑峰吴师兄的胞弟,打得人事不知,你们难不成还敢包庇这头役魔不交出任我们处置?”

“……”姜泽自然知道吴鹏远、吴明凡父子被姜雨薇师姐及她家青鳞魔教训惨烈的故事,也知道吴明凡找上门来绝不可能是简单开玩笑,但事实如此,没想到吴承悦还能睁着眼胡扯蛮缠,气得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却不得不强摁住心头的怒火。

吴族本宗在万仙山的地地位,虽然在姜族之下,但毕竟也是有天位境老祖坐镇的高门,他心想着,将来出去后,自有姜雨薇、姜璇她们,跟吴族在万仙山的天之骄子斗个你死我活,他担心的吴承悦要是在此地有意给他们穿小鞋,他们留下来绝不会好受。

“吴鹏远、吴明凡父子派人谋害姜璇师妹之事,在召泉郡人人皆知,事情怕是没有这位师兄说得这么简单吧?”周桐将裹着破锋矛的油布解开,拿着战矛毫不畏惧的站过来,目光坚定的盯住吴承悦。

看到周桐、姜璇、姜定上百名弟子聚集过来,都拿出兵刃,有着不惜一战的气势,吴承悦也是相当意外,没想到这群捡破烂的乡下人,竟然不惜为一头杂魔大动干戈,但他现在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要是出手,他自信凭借身上几件法宝,与身后聚集过来数百追随者,定能杀眼前这些人丢盔弃甲,但他未必想将姜雨薇得罪死,再者,他在北陵谷内大动干戈,岂非授他人口实?

只是,他要是就这样灰溜溜走掉,以后还如何服众?

“怎么回事?”

北陵谷就三四千步深,陈海出手伤吴明凡,玄黄帐篷那边就已经知道,只是玄黄帐篷里的人,不会为这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的跑出来,只是没有想到姜泽、周桐、姜璇等宁升荣刚刚领进北陵谷的两百少年,竟然不惜为一头杂魔大动干戈。

玄黄帐篷里的几名锦衣少年,包括宁升荣在内,自然不能坐看这边自相残杀起来,顿时便御风飞来,质问这边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血炼场内天地间没有灵气生成,气血精气不能在灵脉之中融合灵气修成真元,也就根本谈不上真元储备,然而陈海看这数名锦衣少年,包括宁升荣在内,这时候竟然施展御风术法,直接飞过来,就说明他们手里极可能有恢复真元、灵元的丹药。

燕州也不是没有直接恢复真元、灵元的丹药,陈玄真当年在梅坞堡请诸众人饮茶,就有稍许恢复灵元的奇效,只是这种灵药数量极微,恢复灵元的效果又相当有限,在燕州也没有谁真正重视。

陈海看到这数名锦衣少年的样子,心想星衡域真要有能恢复灵元的丹药,那术法玄修的战斗力,必将比燕州暴涨一大截,而在大规模的战事之中,也能挥更大的力量来。

不过,看姜泽等人都没有这种灵药,心想能恢复灵元的丹药,在星衡域也不应该是随处可见的大路货。

陈海实在没兴趣跟这些少年玩过家家,肩扛着破月戟,找了块巨石一屁股坐下,看起热闹,好像眼前这事完全跟他没关系似的。

看这数名锦衣少年过来,吴承悦对为者冷声说道:“我不过一句玩笑话,你姜家子弟的役魔,就杀得吴明宇的胞弟吴明凡生死不知,当真是狂暴凶残、魔性未改——我要他们将这役魔交出来接受惩罚,姜诏,你说应不应该?”

为的锦衣少年,眉头微微一皱,看不惯姜泽、姜璇这些人为一头杂魔大动干戈,简直是丢姜族的脸;再说刚才在大帐里,他邀请姜泽迁去跟他们汇合,竟然被姜泽当场拒绝,令他满心不悦,瞥眼看过来,在姜泽、姜定、姜璇、周桐等人脸上缓缓扫过,冷声说道:“既然不守北陵谷的规矩,那就赶出去得了。”

别人畏惧姜璇身后的姜雨璇,姜诏却是不怕。

再者北陵谷的规矩,是他们几家血炼弟子为者共同商议出来的,他这是奉公殉私,谁都不能说他的不是。

宁升荣站出来说道:“姜璇师妹身边的这头役魔,虽然胡乱出手伤人,应该受到惩罚,但大家要知道,这头青鳞魔乃天罗谷大战后,姜寅真人亲自赐给姜雨薇师姐的。此外,吴明凡之父吴鹏远谋害姜璇师妹一事,也是证据确凿,还受到师门的严惩,这时候承悦师兄带着吴明凡跑过来,也不能怪这青鳞魔会有所误会。我看这样好了,不如让姜泽他们出北陵谷,替我们侦察大群魔物的动向,让他们将功补过得了,实在没必要将他们逐出北陵谷。”

宁升荣此话一出,姜诏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虽说姜寅老祖这次领兵征战天罗谷,撤兵回来时,差不多将缴获都当战功赏赐下去,帐前大小将领、宗门弟子都有所得,理论上来说,一头杂魔根本不可能放在老祖眼里,但谁又能肯定,老祖对十六岁就踏入明窍境的姜雨薇,就没有额外高看一头?

姜诏微微蹙眉,看向其他锦衣少年,说道:“照升荣兄所说的办,可好。”

姜诏都缓了态度,其他人更不会多说话,都赞同让姜泽他们承担出谷侦察大群魔物动向的重任,就不再追究役魔伤人之事。

吴承悦也得了脸面,冷冷扫了这边一眼,就让人带着昏迷不醒的吴明凡回去。

姜诏与其他锦衣少年先回大帐,宁升荣留下来,很抱歉的跟姜泽、周桐说道:“很抱歉,我也没能力帮你们太多。”

“宁师兄客气了,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宁师兄才好。”姜泽他们都说道。

陈海坐在一旁,心里暗叹一声,心想姜泽、周桐这些家伙啊,还真是热血少年,没有见识过人心险恶啊,这宁升荣看似为他们考虑,何尝又不是左右逢源的心思?

他们两百多人,现在出北陵谷,去寻找大群魔物的踪迹,能比被逐出北陵谷好?要不是如此,吴承悦能轻易让步?

宁升荣这番话,非但没有得罪吴承悦得罪,还让他们这边傻乎乎感激不尽,这份心计还真是不弱啊。

北陵谷看似有险可守,但进出不便,就像是只有一座城门的城池,一旦被大群魔物困住,就是有进无出的死局,陈海一戟打残吴明凡,原意就希望诸少年能被逐出北陵谷,然而在北陵谷附近找一处能进退自如的河湾地落脚,没想到他的打算,却被宁升荣无意间给破坏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 北陵谷(四)

姜诏、宁升荣和吴承悦等人走后,姜璇这才不好意思地跟姜泽、周桐等人道歉,没想到进北陵谷,就因为她再惹出这样的纠纷来!

周桐等人却是坦然。

不要说没有陈海相助,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到北陵谷,不能轻易舍弃,就算再退一步,谁能保证他们妥协了之后,吴承悦就不会再迁怒他们?

说起来这北陵谷看似安全,那只是相对于其他血练弟子而言;现在有人对他们心怀叵测,还真不如再入荒原来得自在。

眼见风波暂息,一众弟子便抓紧时间休整,毕竟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被迫出北陵谷,去侦察那劳什子腋爪魔的踪迹了。

陈海听着一片鼾声,盘膝而坐,专心致志地疏通着自己的手少阳三焦经脉。

破月戟只需要气血精气就能斩出戟芒,他若是能早一刻将手少阳三焦经脉疏通了,便能将破月戟的威力挥到极致。

在这样的时刻,任何一点实力的增加,都是需要争取的。

仿佛有一座浩荡无垠的巨湖横亘眼前,陈海以潮汐般特殊的节奏吐息着,看似悄无声息,但他四肢百骸的气血精气,这一刻仿佛潮汐般涌动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向手少阳三焦经冲击而去,一阵阵难以隐忍的酸痒从百骸窍脉的最深处传来,若是意志不坚定,怕是早就半途而废了。

陈海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自然不会被这点算不上困难的东西阻挡住自己的脚步。

尝试了数百次后,他的右臂牟然一轻,就恍如体内又多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溪河一般,横亘在百骸窍脉之间,连带着他的呼吸也变得倍加悠长起来。

陈海悄悄站起身来,抄起竖在一旁的破月戟,心念一动,一道两三尺长的光刃从戟刃处迸现出来,凝结的犹如实质。他端详了一下,咧开嘴无声的笑了两声,仰望着天空,那里已经泛起一阵青白。

******************

天亮之后,姜泽等人踏出北陵谷简陋的城墙,在此过程中,只有宁升荣派人送来了些万花散和玄极续骨膏等疗伤灵药,反倒是姜族本宗的姜诏,没有一人露面。

踏出北陵谷,姜璇站在陈海身侧,回头怅然的看了一眼石墙,轻轻吁了口气,说道:“真是认识的人越多,越是喜欢你。”

陈海转过头,神情古怪地看向姜璇,见姜璇伸了伸懒腰,轻轻一跃,直接坐到他肩膀上来,又招呼同行的一名少女一起坐上来,他心头叹了一口气,这妮子还真是将他当成忠实可靠的“役魔”、“宠魔”了,心想前世那句“认识的人越多,就越喜欢狗”的名言,这时候无巧不巧地落在他头上,还真是让人无奈啊。

不过,姜璇并没有被宁升荣这番惺惺作态所迷惑,也让陈海欣慰。

要是姜泽他们有足够的实力,宁升荣未尝不是好的盟友,但这一刻还是保持一些距离的好。

陈海耸耸肩,也不回话,拿着丈余长的破月戟,肩头扛着两个貌美如花、小屁股挺翘软的少女,一如既往地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众人踏出北陵谷之后,先前那种压抑感顿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随着姜泽一连串命令的下达,十数个弟子骑乘着灵兽一声唿哨,迅脱离了队伍,开始在大队的侧前翼展开警戒。

风雷幻踪步行虽然不太容易入门,但入门之后,就会不自觉地将功法融入在日常行走之间——姜璇之前经过陈海的同意,已将风雷幻踪步的基础步法,传给诸少年。

这时候,众人的脚程相比刚踏入血练场之时,已经快上了不少。

尽管如此,他们保持着小心翼翼的搜索阵型,两日之间,仅仅向外探索了四百里。

然而这四百里之中,始终没有任何魔物的出现,这是很奇怪的事情,按照宁升荣之前所给的情报,他们即便遇不到大群的魔物,也应该能接触到魔物的哨兵斥侯才对。

一众人找了一处小山谷休息了一夜,准备第二天继续顺着宁升荣给出的方向探索。夜静悄悄的,半夜的时候,一股风突然刮起,整个荒原上只有呼啸的风声来回激荡,不知道使刮到了山洞还是什么,出呜呜的响声,给原本就危机重重的血炼场凭空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息。

正在入定中的陈海心神骤然一凛,睁开血红色的魔瞳,遥遥地向远方看去,他从狂风之中,能察觉到一股浓重的腐臭味,这分明是腋爪魔的气息。不单单如此,在这腐臭味之中,还夹杂着些许暴虐而血腥的气息。

陈海微微一顿足,将休息的姜泽等人都惊醒过来,拿起战戟,往外围走去。

姜泽、周桐不知何故,但他们已经习惯陈海的行事风格,迅整顿起来,跟着陈海绕了一个大圈,爬上一个还算高的山峰顶端。

此时天光已经亮了,陈海他们分明能看到,在三十里多外的地方,诸色魔物泾渭分明地集结在一起,仿佛魔潮一般,带着滚滚狼烟正在向北陵谷方向逼近。

在其中虽然腋爪魔占大多数,但是其中还有不少两丈余高的熊魔和展翼高飞的翼魔,姜泽呆呆地看着铺天盖地的魔潮,不敢置信地喃喃说:“血练场中的魔物不是都不能相容的么?怎么这么多魔物聚集在一起居然没有厮杀起来,还有,看他们的方向,难道是……”

他和周桐、姜璇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失声喊道:“北陵谷!”

这一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惊了,看这些魔物延绵数里,怕不有十数万之多,还有极高战力极高的强悍魔物,一旦给他们攻入北陵谷,那北陵谷中的两万血练弟子将毫无幸存之理。

难道今年的的血练,又是要以团灭来收场么?

一种无力感从姜泽身上油然而生。万仙山血练已经持续了好些年了,一直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差错,但是最近百年,以团灭收场已经五六次之多。

“我们要回北陵谷!”姜泽站出来,声音异常坚定对诸少年说道,“北陵谷都是我们的同族,看这魔物的行进的度,最少还有三天他们才能赶到北陵谷,两天的时间够我们重整阵容,或有可能撤回到天域通道附近等待宗门的救援。”

姜泽一脸坚毅,说出的话铿锵有声,但是姜璇知道,姜泽突然说这番话,说这么多话,还是想要试图劝说陈海,跟着他们一起回去,而不是带着她姜璇一人独自避开这潮汐般的魔物大军。

魔物大军也有小股斥侯正往两翼展开,他们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撤走,要没有陈海相助,他们可能都扛不住魔物大军斥侯的追杀,更不要说赶回北陵谷报信了。

姜璇的想法和姜泽也差不多,再怎么样,她都不忍独自逃生,而坐看北陵谷内的两万多血练弟子都毁之一旦,她坚定的盯着陈海那猩红的魔瞳,表示她绝不会独自逃生。

这些单纯而善良的少年啊,陈海看着姜璇渴盼的眼神,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他现在带着这两三百人,安然撤走不难,魔物大军背后必然有魔头坐镇,只要他们不试图回北陵谷通风报信,不会停下大军的行程,单单集中大股魔兵追杀他们这一撮人,但他们这时候撤往北陵山,即便能及时赶到通风报信,也不可能从接下来就要暴的血战中脱身了。

陈海一把抓住姜璇的肩头,猩红的魔瞳盯着姜泽等人,说道:“眼下这方圆数百里,是很难再找像北陵谷那么易守难攻之地了,现在撤回到天域通道附近,也是来不及了。这样好了,你们现在立即动向去北陵谷,让宁升荣他们早有准备,我带着姜璇留下来。”

姜泽愣了一愣,以为陈海最终还是要抛弃掉他们,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当下抱拳,也不说话,就带着周桐等人下山去。

姜璇极力想从陈海的魔爪下挣脱开来,然而陈海的魔爪有如铁铸,她泪眼婆挲的说道:“你要走便走,放我跟姜泽他们回去!”

陈海长长叹息了一声,指着一小队朝他们这边疾驰过来的魔物说道:“谁说我就放手不管了?我不引开魔物斥侯的注意,他们怎么脱身去报信?”

第六百三十五章 北陵谷(五)

姜泽等两百多血炼弟子的行踪,很快就被魔物大军的斥侯哨兵现了,很快就见数百腋爪魔正手爪并用,卷动一溜斜斜向前的烟尘,往这边追出来。

数头高近三丈,仿佛杀戮战械的熊魔,魔躯虽然沉重,但奔走的度不比腋爪魔稍慢,踩动大地,仿佛滚地雷般的响动。

还有两头翼魔,展开乌青色的鳞翼,飞在半空中;翼魔乌青色的鳞翼肩顶部,还各长一只仿佛铁钩般的厉爪。

要不是姜泽、周桐他们快往北陵谷方向逃跑时,阵脚未乱,这两头翼魔就会第一时间扑上去,给姜泽他们重创。

陈海低下头对姜璇说道:“要是我们被困在这山顶,你怕不怕?”

姜璇此时才明白了陈海的用意。

尽管姜泽等人往山后撤出的度非常快,但比小群的腋爪魔还是稍逊一筹的,更不要说那两头极为强大的翼魔真要扑过去,即便不能将姜泽他们杀败,也还是从侧翼拖慢姜泽他们的度。

这种情况下,姜泽他们杀出重围都难,又怎从容赶回北陵谷报信?

不过,这些魔兵斥侯想要追上姜泽等人,要他们所在的山脚下绕过,见陈海竟然想要以一己之力,将这些腋爪魔都吸引过来,姜璇尤是震惊,但也坚定无比的点点头说道:“我不怕。”

陈海面丑,笑得狰狞,也不解释,就抄起破月戟,逼出戟芒,往山巅的一块巨石斩去,姜璇不明其意,眨眼间的工夫,就见陈海已经切入十数块尺许大小的石弹,垒在崖前。

陈海准备好四十余石弹之后,就坐在山崖上,拿出一大块魔蛸烤肉,大口咀嚼起来,干这些体力活还真是累。

破月戟虽然妙用无端,但对精气的消耗太大,以他如此强悍的肉体,也顶天能连续摧百余道戟芒,就会被榨成人干。

姜璇看着陈海将七八十斤重的魔蛸烤肉,直接风卷残云的吞了下去,每每如此都觉得难以思议,这时候魔兵斥侯已经驰到山脚下,它们也注意到陈海与姜璇的存在,但没有准备理会他们,准备绕过山崖,继续往姜泽等二百少年追去。

陈海这时候从药囊里抓了一把滋养气血的灵药,胡乱塞入血盆大口里,接着就抓起一块三四百斤重的石弹,浑身紧绷,仿佛投石巨弩一般,将石弹往两千步外的魔兵斥候掷去。

石弹带动尖锐的风啸厉响,就像出膛的炮弹一般,直接将一头熊魔砸翻在地。

姜璇没有注意去看第一枚石弹就取得不凡的战果,她的注意力被陈海的抛掷动作所吸引,感觉陈海那一刻仿佛变成一具弩张的巨弓,浑身的筋肉虬结起来,仿佛一座活火山,有无尽的力量,要从他体内喷薄、爆出来。

熊魔虽然强大无比,拥有着铜头铁骨般的强悍魔躯,但陈海这时候不再掩饰自己的实力,三四百斤重的石弹,以如此恐怖的高砸过来,都能砸塌一截城墙,破开玄阶上品的防御法宝。

熊魔的肉身再强大,终究是不能跟玄阶上品的防御法宝媲美,半片魔躯就直接被陈海一击砸成稀巴烂。

一阵惨叫声和愤怒的嘶吼声从山脚处响起,把姜璇惊醒了过来。

她探头向下望去,就见魔兵斥侯,分出百余腋爪魔在两头翼魔的率领下,转变方向,准备直接沿着陡峭的岭嵴,往他们这边攻来。

姜璇雀跃一声,也抓起一块看着小许多的石弹,也想像陈海那般,朝飞奔过来的魔兵斥候砸过去,但是最小的石弹也有两百斤,姜璇看似能轻易举起,但她却不知道要砸出陈海那么恐怖的度,两臂没有三四万斤的恐怖巨力,是根本做不到这点的。

姜璇扔出去的石弹,在空中滑过三四十米,就斜斜落到石坡上,往下滚落下去,轻而易举的就让魔兵斥侯避开,她顿时大感沮丧。

陈海这时候可顾不上姜璇的小情绪,他体内的气血精气,仿佛怒潮般汹涌起来,而他将怒潮真意参悟到一定境界,就能将怒潮真意融入更多的动作之中,他这一刻就像一具巨型战弩,一手抓起一枚石弹,就朝那两头从半空俯冲过来的翼魔掷去。

翼魔振头鳞翼,在空中也是极其灵活、快捷,即便是如此,还有一头翼魔被陈海砸伤左翼,鸣咽的啸叫而走,不敢单独往山崖逼近过来。

陈海也要将所有的哨魔都吸引过来,不理会朝他们这边猛扑过来的百余哨魔,又是接连两枚石弹,将远处的两头熊魔放倒。

虽然这些魔兵斥侯都有了防备,但是陈海全力爆出来的蛮力及度,又岂是他们能抵抗的?而且陈海瞄准又是那些动作相对迟缓但近身后战力极强的熊魔。

这时候,这队魔兵斥侯,总算是被陈海彻底的激怒,决定暂时放弃追击姜泽他们,先将山顶的这两个给解决掉。

姜泽、周桐他们这时候也看到追杀出来的这队魔兵,完全被陈海跟姜璇他们吸引过来,明白怎么回事,但他们也无法再赶回救援了,只能簇拥着四辆精铜战力,在二十三头灵兽的拖拽下,以最快的度往北陵谷赶去。

虽然从山脚到崖顶,只有两三千步的距离,但畏惧陈海抛出的石弹,这些魔物小心翼翼而上,花费了一炷香的工夫,才簇拥到山崖前。

陈海执戟横在一道石梁前,将姜璇护在身后,看着魔兵扑上来,或斩成两截,或直接掀翻道悬崖之下。

这些腋爪魔虽然一个个皮糙肉厚,但是从三四百米高的山崖直接载落下去,除了摔成一滩烂泥,再无别的可能。

看腋爪魔越聚越多,陈海身上的鳞皮不断的被腋爪魔撕开,姜璇提起斩玉剑,就想要加入战团之中。

“盯住那头翼魔,莫让它近身!也要小心腋爪魔从两侧悬崖爬上来。”

陈海喝道。

姜璇实力是提升极多,但还没有办法抵挡十数头腋爪魔同时攻击,陈海没有余力照顾她,只是让她守在石梁后,准备用道符防备那头翼魔从后面偷袭过来。

这时候姜泽他们撤离还不够远,陈海这时候还不能带着姜璇突围。

姜璇提剑在石梁后警戒,但大半心思还在陈海身上,看狂风嘶啸,魔血激洒,心中莫名的又酸楚又澎湃,恨不能像姐姐那样,也有绝强的修为,那样就能跟青鳞魔并肩作战,而不是被他守护在身后了!

近身搏杀,陈海战力再强,面对十数腋爪魔猛过来,他也没有将所有的空挡都封住,不断的腋爪魔那坚锐的利爪,带出一蓬蓬的血雨,心想还是缺一件战甲啊。

只是他魔躯巨大,万仙山多半没有现成的战甲给他用,还真是头痛啊。

陈海也有力竭之感,不敢随便摧动戟芒。

一戟将前方扑来的一头腋爪魔转成两截,然后迅的调转破月戟,用戟杆横扫左侧一头腋爪魔的胸腹,那腋爪魔登时就像全身力气被抽走一般,瘫软了下去;陈海又重重一收,破月戟的戟刃划出一个妙到巅峰痕迹,又将一头从石梁下跳出来、准备偷袭他的腋爪魔头颅斩掉。

这时候陈海身前蓦然一松,就现剩下的三百多头腋爪魔缩到石梁一头,显然是被他强悍的战力吓着了,不敢再不计伤亡的冲上来。

那头翼魔应该是这队哨魔的领,在半空厉啸嘶吼,似乎怎么都不明白,眼前这头青鳞魔,即便神魂被人族控制,但为何又如此忠心耿耿的护住身后那个弱小的少女?

战到现在,看姜泽他们远去的踪迹,已经拉开四十多里的距离,而远方的魔物大军,除了仿佛黑色魔潮仍然不紧不慢地向前推进着,这时候又多分一小队魔兵,朝他们这边驰来。

显然他的存在,已经引起暗藏在魔物大军之中的魔族强者的注意。

陈海将破月戟重重地向地上一顿,带着无边的睥睨战意,仰天嘶吼起来。

山峰下缓坡上的腋爪魔听到陈海的嘶吼,一个个又向下退了半分,但是尽管如此,它们却没有丝毫撤退的打算。

陈海转身回到悬崖旁的姜璇身旁,笑着问:“从这里陪我跳下去,怕不怕?”

姜璇俯下身子,看那数百米深的悬崖,心惊不已,却是呶着嘴说道:“你跳,我就跳!”

陈海心里却是一悸,想到当初请苏倩看《泰坦尼克号》的那夜,苏倩也曾跟他重复剧中这句经典的对话,只是眼前的姜璇极可能就是苏倩转世,但已经完全没有苏倩的记忆,对陈海来说,姜璇已经不再是苏倩了。

“抱紧我!”陈海将不该有的情绪抛开,一把抓住姜璇,将她甩到自己的脖子上,就纵身向悬崖下跳去。

姜璇哪里知道陈海此刻在想什么,极下坠所造成的失重感让她有些头晕目眩,眼见着地面越来越近,她强忍着恐惧和尖叫,就见陈海一挥手中的战戟,重重地插到悬崖石壁之中,姜璇就觉得浑身一震,下坠的度迅降下来,两人很快就安全落地。

姜璇回过头看去,只见三百多头被愚弄的腋爪魔,这时候正愤怒地嘶吼着朝山脚下冲来,陈海却是哈哈一笑,鬼哭狼嚎地带着她向远处逃去。

第六百三十六章 北陵谷(六)

尽管有他的拖延,也只是能让姜泽等人安全地返回到北陵谷报信,北陵谷中的两万余血练弟子,如何能挡住如此恐怖的魔潮,还是难题。

不忍心看到这些人命丧北陵谷,沦为魔物的腹中血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陈海想要以一介魔身混入万仙山,甚至期待混入万仙山后能有一番作为,仅仅靠姜璇、姜雨微还是远远不够的。

再说了,要是这次进入血炼场的三四万血炼弟子都团灭了,仅他带着姜璇一人安然返回万仙山,用脚趾头掰掰也知道,万仙山必然会对他进行倍加严密的审查。

只是陈海这时候也无暇考虑太多,他注意到有几头乌青色的巨大翼魔,来势凶猛的从后面追上来。

陈海看了看左右,沉声对姜璇说了一声:“抓紧了!”紧接着骤然加,向左右一座断崖冲去。

那处山崖有两多百米高,石壁几乎与地面垂直,但是陈海奔跑在其上,犹如地上行走一般。只是他每一脚落下,都会在坚硬的崖壁上踩出一个深坑,等到了石崖顶端时,他猛然一喝,双腿用力一蹬,那坚硬的山崖竟然被他踩得垮塌了一大块。在一阵乱石纷飞中,陈海巨大的身形如乌青色闪电一般向高空射去。

借助登崖时风雷幻踪步的交错摧动,陈海身在半空之中,体内气血精气便如漩涡般急转起来,破月戟瞬间蒙上一层淡淡白光,下一刻淡淡白光仿佛怒潮般涌动起来,化作十数道巨浪般的戟芒脱刃而出,带着无边的肃杀锐气,向两头朝他俯冲抓来的翼魔斩去。

陈海借助着怒潮真意一击是何其天崩地裂,两头翼魔战力是不弱,一对鳞翼在半空中转折飞行是极,但这一刻面对十数戟芒同时斩来,也是避之不及,被直接肢解成数十块血肉,往大地洒落。

剩余的几头翼魔大概也没有想到陈海的战力是如此的恐怖,呜鸣厉啸,却也不敢再往前逼来,扭头与后面的大群腋爪魔汇合去了。

到了此时,陈海才算是暂时摆脱了魔群的追击,只是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

由于用力过猛,几个大的伤口又重新绷裂开来,飚出几道血箭,但是陈海丝毫不停下脚步,继续向前飞奔着,又跑出去五十多里,确认没有魔物追杀过来,才选择了一个石窟躲了进去。

一进入石窟,陈海甚至都没来得及把姜璇放下,就喘息着掏出大把的伤药往口中胡乱塞了过去。

虽然他的魔躯恢复力惊人,但是也是需要消耗血肉精气的,连番大战之下,他准备的肉食早已经消耗殆尽,只能依靠这些伤药来抑制伤口恶化了。

一旁的姜璇轻盈地一跃,落在地上,也是强忍着泪水,手忙脚乱地将万花灵散向陈海的伤口敷去。那散着辛辣香味的药物一接触到陈海的伤口上,在肉芽的蠕动下,迅就被陈海吸收了,就剩药渣子散乱一地。

姜璇也是陈海这具魔躯的吸引能力之强而震惊。

过了好一会儿,陈海的呼吸才渐渐调息匀和,姜璇神色复杂地看着闭目调息的陈海,说道:“要是这一次还能回到星衡域,我就劝我姐姐将你的锁魂印解除了,还你自由。”

陈海睁开血红色的魔瞳,看到姜璇此时全身也都被血迹沾染,坐在那里分外的柔弱,轻笑了一声说:“若是你们将我的锁魂印除掉之后,万仙山想杀我者,不知凡几。”

姜璇蹙着眉轻呼了一声道:“为什么!”

陈海此时稍稍恢复气力,淡淡地回了一句:“谁会放任一头罗刹魔族返回北域,谁又会放任一头没有约束的罗刹魔族留在自己身边?”

姜璇一阵默然,她和陈海这两三个月来朝夕相处,自认为了解陈海的习性不同于一般的魔物,但是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旁人又会怎么看待陈海?

想到这里,姜璇长吁了口气,再不说话。

藏在石窟里,又调息休养了数个时辰,陈海感觉恢复差不多了,站起来跟姜璇说道:“走,我们回北陵谷。”

****************

为避免跟魔物大军撞上,陈海跟姜璇从外围绕了一大圈,才赶到北陵谷。

这时候魔物大军距离北陵谷已不到两百里,然而北陵谷没有像陈海所想象的那般,在姜泽他们赶回报信后已经提前做好更充分的迎战准备,只是远远看到,数千血炼弟子簇拥着三四百乘精铜战车、上千头灵兽、上百头灵禽,正乱糟糟一团从北陵谷撤出。

陈海魔躯巨大,与姜璇出现在荒原的尽头,额外的显眼,姜泽、周桐他们很快就注意到陈海他们,兴奋的围过来。

看到姜璇的一身血迹了,姜泽、姜定、周桐他们又惭愧又内疚,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大家不做好迎敌的准备,为什么这么仓促的撤离北陵谷?”姜璇从陈海身上跳下来,疑惑的问道。

姜璇再少不经事,也知道从北陵谷撤到天域通道附近等候师门的救援,至少需要十天的时间,两万多血炼弟子,又有相当一部分人伤势未逾,没有灵兽座骑,行动迟缓,肯定不可能摆脱魔物大军的追杀。

见姜泽、姜定、周桐等人羞愧的低下头,陈海瞬时间便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很显然在姜泽他们回来报信后,姜诏、吴承悦、宁升荣等人,就决意将伤病都抛弃掉,轻装跑路,要是不嫌更恶意的去揣测他们的动机,这些人未尝没有利用被抛弃在北陵谷的伤病弟子去吸引魔物大军的心机。

陈海只是嘿嘿狞笑,抱胸站在一旁不吭声。

见姜泽、周桐他们羞愧的样子,姜璇也猜到是怎么回事,她还少不更事,没有学会出卖跟背叛,一脸俏脸涨得通红,气得不知道要姜泽他们说什么才好,她跟陈海拼命吸引魔兵斥侯的注意,让姜泽他们能及时赶回通风报信,就是为了让姜诏、吴承悦他们能够抛弃伤病弟子,独自逃跑吗?

“姜璇师妹,大部队都准备出了,你能及时安然无恙回来就好,要不是遇到姜雨薇师姐,我都不知道怎么交待呢!”宁升荣剩御他那头威风凛凛的灵虎,赶过来一脸关切的说道,“姜师弟他们四辆精铜战车,赶回来报信时,都跑散架了,我再调四辆战车给你们,这样你们就不用担心会被落下了!”

“为什么不将所有伤病弟子都带走?”姜璇质问道。

“……”宁升荣英俊的脸一顿扭曲,没想到姜璇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竟然直接就戳中他内心的难堪,尴尬的解释道,“我们已经派人乘灵禽赶回天域通道附近报信,相信师门很快就会有援兵派来,绝不可能坐视我们受魔物屠戮——我们也是先赶往天域通道附近迎接师门援兵,相信到时候能及时赶回来救援其他人。”

姜璇不再是少不更事的天真少女,她相信万仙山了解到血炼场的残酷跟魔物异动之后,是有可能派援兵进来的,但正因为如此,诸弟子精诚团结才更有可能坚守到援兵赶到。

宁升荣他们想逃,无非是认为他们两万多人,怎么都坚守不到师门援兵赶来的那一刻,这也坐实他们将伤病弟子抛弃下来,就是要利用这些伤病弟子吸引魔兵大军,以便他们能逃得更远,能在血炼场存活更久,支撑到援兵到来的一刻。

“我不走,”姜璇斩金截铁的说道,飞跳到陈海的肩头,柔声跟陈海说道,“我们留在北陵谷等候援军,好不好?”

陈海心里一笑,谁是诱饵还不得而知呢,摊摊手,将破月戟扛在肩头,大步朝北陵谷走去。

宁升荣英俊的脸,阴柔的抽搐了两下,扫了姜泽、周桐、姜定等人一眼,见他们都慌乱的避开他的眼神,目光骤然一冷,他是想通过姜璇去讨好姜雨薇,也有心想拉拢姜泽、周桐等人,但他不可能为了讨好姜雨薇,为了拉拢姜泽、周桐,就留下来陪这些不知死活的人赌命。

陈海手脚并用,爬上谷口北侧的山崖,坐在一块巨石上,托腮看着山谷里的一切。

数千宗阀子弟簇拥着三百多辆精铜战车,乱糟糟的却又十分快的驰出北陵谷。虽然留在北陵谷的血炼弟子人数更多,但装备差不多了,不要说没有几头灵禽、灵禽了,就连精铜战车也没有几辆,显然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寒门出身,不管有没有伤病在身,这一刻都被宗阀子弟视为会拖累逃亡的累赘,被抛弃下来。也有一部分人,显然也清楚宗阀子弟并不可靠。

陈海回头见姜泽、周桐、姜定三个少年,手脚并用的爬过来,狞笑着问道:“你们怎么不跟着宁升荣他们去逃命?”

“魔兄,我们要怎么才能守住北陵谷?”姜泽一直都不想承认一头魔物,比他们更聪明、更精通战事,但到生死关头,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求教。

“守战之事,人心为上,”陈海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去跟大家说,宁升荣、吴承悦、姜诏等守阀子弟逃走,必定会将魔物大军的主力吸引走,我们留下来的人,守住北陵谷的胜算更多。”

“啊?”姜泽微微一愣,问道,“这怎么能说服得了众人?”

“你以为我魔族中的魔将、魔侯,都是像你们所想象中的那么愚蠢吗?北陵谷血炼弟子分成两拔人,一逃一守,它们真就分不清楚哪一拔人的价值更高吗?你们寒门庶支子弟身上,才有几两肉?”陈海狞笑问道。

第六百三十七章 北陵谷(七)

守战之事,人心为上。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被抛弃在北陵谷的,绝大多数都是寒族子弟,他们就是因为没有灵兵玄甲,没有上等的灵丹伤药,在此前的诛魔血战中,伤亡惨重,伤病也没有办法得到很好的冶愈。

宁升荣等人不仅将伤病弟子抛弃在北陵谷,甚至担心会吸引大量的魔物追杀,严禁那些手脚完好的寒族弟子大量尾随他们而走,使得这一刻北陵谷内沮丧者有之、绝望者有之、愤怒者有之、痛恨者有之。

有的血炼子弟翻山越岭,往魔物大军赶来的反方向逃亡;有人则抱着因伤病失去行动能力的兄弟姊妹不知所措;有人坐以待毙、悲鸣狂叫,北陵谷这时候内乱作一团。

也有一部分人想要死守北陵谷,但想到十数万魔物大军距离这边仅一天多的行程,再想着后续荒原深处,可能还会有更多的魔物涌出,内心就充满绝望。

这种情形下,怎么可能整顿防务,坚定所有人的死守决心?

然而陈海那听着刺耳的话,却是叫姜泽、周桐他们一震,他们对望一眼,都恍然大悟起来,要是往磁光之河逃亡的宗阀弟子,有可能将魔物大军的主力吸引走,那被抛弃下来血炼弟子,岂非就能因祸得祸,将有更大的胜算守住北陵谷?

甚至他们只是用这点去安抚人心,重整北陵谷的防备,即便魔物大军依旧大举朝北陵谷攻来,他们未必就一定不能坚守到师门援兵赶来的一刻。

姜泽、周桐、姜定、姜璇他们知道要怎么去做了,分头进北陵谷喊话,联络其他寒门弟子队伍的领头人物,说服他们联合起来坚守北陵谷的决心。

陈海坐在崖头,看到还是大量的血炼弟子根本不听姜泽他们的招呼,继续翻山越岭,逃离北陵谷,但大量寒门出身的伤病弟子及同伴,即便想逃,也知道他们没有座骑,又有拖累,绝不可能比其他人逃得更快,最终被迫留下来。

陈海坐在崖头,粗粗看过去,差不多有**千多人留了下来,但以伤病居多,所有能站起来的战斗者,仅四千余人,还真是头痛啊,这一刻他不知道到底会有多少魔物主力会被宁升荣及其他逃亡弟子吸引走。

事实上就算最后剩三四万魔物继续往北陵谷攻过来,也是艰苦卓绝的一战。

姜泽、周桐他们的安慰工作,到底还是取得一定的效果,最后他们带着十数人爬上崖头,见陈海挺立宠然魔躯,正眺望远处,问道:“魔物有何动向?”

天地昏黄,魔物大军距离谷口还有一百六七十里,姜泽、周桐他们可无法眺望那么远,只能派精锐斥侯,骑乘不多的灵兽,往魔物大军开拔的方向驰去,侦察魔物大军的最新动向,他们更期待陈海的魔瞳锐利,能站在这座山崖看到一百六七十里的情形,这样他就能随时掌握魔族大军的动向。

陈海回头扫了一眼,看得出姜泽、周桐他们带过来的十数人,都这一代极杰出的寒门弟子,差不多都凭借个人修行,开辟三条或四道灵脉,却因为出身寒门,唯有进血炼场,才有机会进入万仙山修行。

陈海也知道绝大多数人族,不管是不是寒族弟子,对魔物都绝无好能,也绝不会随时听他一头“役魔”指手划脚,因为与其他守谷弟子沟通的事情,陈海完全没有插手的兴趣。

陈海这时候已经注意到缓缓地蠕动着的魔物大军,此时正分为大小不等的两块。主力开始往右翼分散,往宁升荣等人的逃跑方向截击而去,仅剩四五万魔兵,一如既往地向北陵谷前行着。

“魔潮动了,”陈海闷着声音说道,“主力往宁升荣他们逃跑的方向拦截去了。”

之前猜测是一回事,确切坐实,则是另外一回事,姜泽这时候朝北陵谷兴奋传声大叫起来,说道:“魔物大军主力被吸引走了、魔物大军主力被吸引走了……”

虽说北陵谷还需要单独面对四五万继续进逼来的魔物,压力依然沉重,但总比之前陷入彻底的绝境要强得多,大家至少还有机会一搏。

北陵谷中此时虽然谈不上欢声雷动,但是之前残留下来的骚乱气息很被消弭了。

虽然一部分魔物兵马,有可能要拖到明天才会抵达北陵谷,但时间对姜泽他们来说,太紧迫了,当即就坐在山崖前,商议整编兵马,坚守谷口石墙之事。

北陵谷两侧悬崖极其陡峭,几乎都三四百米高、直上直下,极难攀越,而谷口狭窄,都不到四百米宽,而且宁升荣他们退到北陵谷,利用几天时间就筑出一座四五米高宽的石墙,也算是具备基本的城防基础。

姜泽他们就想着利用这道石墙,与冲进来的魔物打持久战。

“啊……”陈海打了个哈欠,一对鳞爪抱着头颅,朝天而躺,毫不掩饰他对姜泽这些少年所议论的话题,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魔兄,你以为如此守谷,怎么样?”姜泽很想在周桐之外的寒门子弟领之前,表现得更有把握一些,但想到事关数千血炼子弟的伤亡,也不管其他寒门子弟领怎么看,硬着头皮问陈海。

“数千子弟原本能活,让你胡乱指挥,却都要死绝,你要老魔我怎么以为?”陈海跷起粗壮的鳞足,伸爪扣着脚趾丫子,慢悠悠的说道。

“魔兄,你以为要怎么守北陵谷?”姜泽嫩脸涨得通红,强忍住扭头就走的冲动,问道。

“你们仅四千子弟能战,而且这四千子弟里,残手断脚者,还不在少数;绝大多数人又伤药耗尽、缺少战兵战甲,连能在魔兵中冲锋突杀的精锐战车,都没有完整的几辆,甚至连把强弓都没有;彼此间又不甚熟悉,难以结成严密的战阵,只给你们不到一天时间,凭什么在四五万魔兵前守住这谷口?”陈海还是魔躯,说话快了太刺耳尖锐,便放缓语,跟姜泽他们说道,“而你们真想守住北陵谷,第一战就必须要重挫魔兵的锐气,而不是被他们重挫了锐气。”

“要怎么重挫魔兵的锐气?”姜泽让陈海数落得一无是处,却也能耐着性子问道,不管他嘴上承不承认,他心里都知道这一路上过来,他跟着姜璇家的青鳞魔后面,学到的东西实在太多,都怀疑姜璇家的青鳞魔在被捕获之前,可能是魔族里统兵打仗的一员魔将,又或许魔族兵马之中,也有军师、参军之类的角色。

“满谷丢弃的帐篷,都是极佳的引火之物,你们何需问我要怎么重挫魔兵的锐气?”陈海诘诘怪笑了两声,心想无论在燕州,还是星衡域,宗门弟子太习惯于强者为尊的规则了,都忘记了人之所以为人,更主要的在于对工具、计谋的利用。

宗阀子弟,特别是像姜诏、吴承悦、宁升荣等本宗出身的弟子,即便在血炼场也想受到极好的照顾,因此通过部将或仆疫弟子,携带大量的物资进来。

进血炼场,可能用储物戒装物资,但进入血炼场后,会因为真元严限受限,这些物资就不能再储存在储物戒里,而他们逃离北陵谷里,除了必要的兵甲、丹药以及大量的道符、护身法宝都带走外,则将大量的生活物资遗弃下来。

除了数千顶帐篷都易引火外,还有二三百桶照明用的松脂火油,加上其他的引火之物,足以在北陵谷内部,寻找一处狭窄的地方,布下一道烈焰陷阱。

**********************

看到黑潮般的魔物往谷口涌过来,姜泽带着小队斥侯兵马,快往后方撤去,他担心魔物不会上钩,连撤边回头看去,看到最先头的大群魔兵,毫无停留的越过血炼弟子在谷口所筑的第一道石墙,他才稍稍放松一些。

姜泽他们退回到大量遗弃帐篷、内浇火油的第二道防线后,也积极备战,准备抵挡住魔物的第一波冲锋。

在陈海的坚持下,姜泽他们利用六七个时辰的时间,在北陵谷的内侧抢筑出一道二百多米长、什么作用都抵不上的土墙,但这道土墙的最根本作用,还是为了诱敌,让魔族大军里、拥有不弱人族将领指挥技巧的魔将误以为留守北陵谷的血炼弟子还想着退到北陵谷的最深处负隅顽抗。

魔物大军的前哨兵马,被姜泽他们痛快淋漓的击退,但随后有着更多的魔物涌进来,它们意识不到随意丢弃的帐篷,将是埋葬它们的烈焰陷阱。

陈海站在一座高崖上,看着涌入北陵谷的魔兵越来越多,而姜泽他们所抢筑的土墙,才三五下就被魔兵大军打塌下一截,他便不再等,从高崖一跃而下,挥戟斩出,除了斩杀两头腋爪魔之际,“哧溜”一道火星在石地上迸溅而去,这时候姜泽他们也将准备好的松脂火把、以及沾火脂的火箭,朝前面攒射过去。

前方的魔兵被堵住,后方的魔兵还在不断的往前推挤,等意识到大火腾天而起,已经有两三万魔兵,进入北陵谷最深处、最狭窄的一段谷道,直觉四面八方都是火海……

第六百三十八章 北陵谷(八)

长风烈烈,烈焰冲天。

宗阀子弟皆多阔绰,军帐都用兽皮大帐,但寒门弟子就没有那么阔气了,遮风闭雨、野外宿营的军帐,多以布幔为主,在表面涂上桐油,防雨、防潮,内部以竹木支撑,使用甚为便捷,但也极易引火患。

更何况眼前这场大火,是姜泽、周桐他们刻意安排,事前将上百桶照明用的油脂浸透横七竖八所遗弃的军帐及其他大量的引火之物,一旦掷入火源,火焰立即冲天而起,借着风势,迅往谷口方向蔓延。

陈海跳上一座高崖,看前方四五里长的峡谷里,两三千顶军帐很快都燃烧起来,化作一片火海。

往北陵谷而来的魔物大军,哪里会想到人族子弟会用火攻之策?

大群魔物冲到谷口,看到峡谷里一片狼狈,还误以为人族子弟早已经被它们吓破胆,溃不成军放弃宿营区,往峡谷深处逃窜,这一刻它们眼里只有那鲜美、能美美饱食一顿的人族血肉,争先恐后的冲入北陵谷。

在引大火时,差不多有两万多头以腋爪魔为的魔物,被诱入差不多有五六里长、三四百步的宿营区峡谷。

低级魔物鳞皮坚厚,但到底不是不畏烈焰焚烧,看左右很快就化为火舌狂卷的火海,也是乱作一团:一些魔物想要前冲,一些魔物想要后撤,开始自相践踏起来,还有些靠近崖壁的,就近攀爬上去想要逃出升天,但往往数头、十数头魔物混乱撞到一起,又纷纷往火海里栽落。

然而此时的姜泽、周桐等人却无心关注峡谷火海中魔兵的混乱,即便这时候仅有两三千头魔物疯狂的往前冲来,以便能逃脱火海的焚炼,也够姜泽、周桐他们好受的。

他们现在已经退缩到峡谷内侧一座缓坡之上,举着盾牌、战戟,依靠两部残车,与两三千想要疯狂逃离火海焚烧的腋爪魔进行血战。

他们挡不住这一波两三千魔兵的进攻,即便前面烧死再多的魔物,也跟他们无关了。

这四千人虽然都只是临时组队,但万仙山下属的郡府、宗阀,长期面临魔族的威胁,修炼之余,也都掌握一些基本的军事、战阵知识,再看前面烈焰冲天,也都知道只要挡住这一波进攻,他们就能大缓一口气。

这时候诸弟子也都是士气极盛,他们没有什么法宝、道符,只是呼喊怒吼着,将手中的长矛、战戟、刀剑,狠狠的刺入、砍入、捅入一头头腋爪魔的躯体里去,再狠狠地拔出,飚出一道道血箭,用巨锤、重盾、巨杖,狠狠的将扑上来的腋爪魔砸下去。

虽然耳旁不时有同类的惨呼声在耳边响起,但是他们丝毫没有时间去关心这些,因为他们身后,除了四千多失去战力的重伤同袍外,就高陡入云的悬崖,他们也退无可退。

一旦他们的阵线崩溃了,即便有一部分人能飞檐走壁,能爬上百丈高的悬崖,但在数以万计、比猿猴还要敏捷的腋爪魔追杀,到时候真能有多少人逃脱活命?

大火燃起之后,更多的腋爪魔还是惊惶地停住脚步,想着往北陵谷外逃窜,仿佛潮水一般,冲冲撞撞往谷口涌去。陈海自然不会让这些魔物这么容易就逃出火海,他踏石而行,破月戟在石壁下乱斩一气,乱石如雨般,从高陡的悬崖纷纷坠下,往下方倾泄而去,尽可能将更多的魔物砸伤砸死在火海之中,又拖慢这些魔物从火海中撤出的度。

陈海还时不时冲入火海乱杀一气,以最快的度,赶到火海另一侧的边缘。

这时候陷入火海之中的魔物彻底混乱起来,突然一头青鳞魔杀进来,它们也分不清敌我,陈海乱杀一气,那些魔物逃窜时碰撞到一起,也惊恐的相互残杀起来。

陈海为抵御烈焰焚炼,也将罗刹血炼秘法推动到极致,吸噬斩于戟下的魔物的血肉精气,就见他周身蒙着一层淡淡的血气,炽热的火舌根本就伤不了他分毫,甚至腋爪魔及其他魔物的利爪撕抓,也被这层淡淡的血气缓冲不少。

峡谷里毕竟还仅仅是普通引火之物,引的火海,范围极广,但烈焰的炽烈程度还是有限,只是普通的低级魔物难以抵挡而已。

陈海正加倍引火海中被困魔物的混乱,突然听到外侧传来一阵昂昂的巨吼声,随着这一阵阵吼声,陷入火海内的魔物竟然开始就从杂乱无章地自我践踏,慢慢变得有序起来,如潮水般向远离火场的地方退去。

这嘶吼声透着一种异样的诱惑跟威慑力,陈海闻声都有些念头动摇,皱着眉头放眼望去,只见谷口石墙旁,一头三丈余高的熊魔肩头坐着一只相当珍袖、差不多仅有五尺余高的异魔。

那异魔看起来身体孱弱,但是头颅却极其大,正闭目仰天咆哮不已。

随着他的咆哮声,一个个规整好的腋爪魔聚拢到它的左右,已经不复有慌乱而躁动的情绪。

陈海四处望了一下,这类异魔的数量极少,听着这奇异透着神异力量的魔音嘶吼,心想这应该是这些异魔,控制着大量低级魔物的进退。

陈海皱了皱眉头,俯身就从地上腋爪魔的尸体上折断几根铁钩似的魔爪,一振臂,魔爪带着没有烤干的血迹,朝千米外的异魔飞抓而去。

陈海的力道何其大,他打出去的魔爪可以赶上重膛弩的度了,但那魔物身边的有几头腋爪魔飞扑出来,直接以魔躯封堵飞爪过来的魔爪。

那异魔意识到陈海的威胁,魔音嘶吼着,驱使上百头肘爪魔,往站到火海边缘的陈海猛扑过来。

腋爪魔飞檐走壁,是比猿猿还要快捷,但陈海足少阳脉冲开后,就能将风雷幻踪步的第一步法提升到极致,冲上一侧的石壁,踏石而走,身形快得都拖出数重残影,是为幻踪,冲到谷口石墙的上方,挥斩破月戟,凌空往下方扑去。

虽说这一刻有数头腋爪魔挺身而出,想要挺身保护那头异魔,就见陈海身在半空,一道凛冽之极的戟芒脱刃斩出,除了斩过五头腋爪魔的魔躯外,余势还直接将那头异魔的魔躯,斩成两半。

左右魔物瞬间狂躁了起来,疯狂的飞扑过来,陈海在半空转换气息,踏下一块飞突出来的巨岩,上万斤重的巨石折断,往下方猛砸过去,陈海则借助这一蹬之力,身影往上掠出百米,飞快往北陵谷内侧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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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姜泽等人身旁之后,陈海马不停蹄地又与姜泽等人,一起将被火场阻隔在内侧的两千多头魔物统统斩杀殆尽。

这时候火海渐渐地熄灭了,北陵谷陷入一阵恶臭之中,但是无论环境再怎么恶劣,只要仍然活着总是好的。

不知道魔兵被火攻之计烧怕了,还是另有打算,庞大的魔群缓缓向北陵谷外退去,聚集在北陵谷外十余里处的一座缓坡前,不进攻,也不退去,似乎要将陈海他们死死困在北陵谷内,等魔兵主力赶来。

这一战,也有四五百寒族弟子血洒北陵谷,但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近三千头腋爪魔冲到北陵谷深处,最终都倒在他们的刀枪之下;而火场之中,最终也搜索出了三千多具魔物焦尸。

陈海留意了一下,在这些魔尸之中,又现了几头矮小异魔的残尸。

然而久战力疲的姜泽等人丝毫没有敢放松下来,而是最快的度,加强谷口那简易的防线工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或许是陈海的确抓住了魔群的命门,那些个魔物再没有大规模的进犯过北陵谷,但袭扰一直没有断过,还分出不少千人队,四处掠杀那些逃入深山中零散的血练弟子。

在反复的拉锯战中,又有数百血练弟子永远地沉眠在北陵谷之中,但是姜泽、周桐他们却依托着北陵谷隘口,建立起了稳固的防线,即便是面对大群魔物的冲击,抵抗也没有那么慌乱。

相比较起这么沉重的代价,活下来的血练弟子成长也都是极其快的。

姜璇在这残酷的战斗之中,竟然已经开启了第四条灵脉,只要是能回到星衡域中,可以说开辟灵海秘宫,指日可待;姜泽和周桐等人也各有突破。

然而他们这些成就对比起陈海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在没有高手的监视下,陈海可以说肆无忌惮地运起罗刹血练秘法,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陈海就已经开辟了五条灵脉,这等修行度莫说在燕州,就是星衡域之中也难有人和他相提并论。

此时的他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左耳、苍禹为他准备这具魔躯的好处,只是左耳那厮现在也不知道藏身在何处了。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在近一个月的时间中,也66续续地有人又重新往北陵谷逃了回来,姜泽等人丝毫不计前嫌,将他们收编。

这一日,刚刚打退了一波魔物的袭击,陈海正浸淫于对裂天战戟诀新的参悟之中,突然听到设于崖顶的哨崖之上传来一阵惊呼声。

陈海和姜泽、姜璇飞快地向崖顶上攀爬而去,看见简陋哨岗里值守的弟子颤抖着双手指向远方,陈海等人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一百多里外,滚滚的魔潮涌动着,之前分出去追杀宁升荣等宗阀子弟的魔物大军主力,这时候正快向北陵谷出靠近。

他们一直在北陵谷之中坚守着,就是希望宁升荣等人能坚持到天域通道,汇同师门援兵杀回来,能救他们出水火,却没想到师门援兵未至,魔物大军的主力竟然先赶过来。

姜泽等人对视几眼,都能从彼此眼中觉那深深的惧意……

第六百三十九章 北陵谷(九)

看着滚滚而来的魔潮,陈海心中暗地里叹息了一声,想不到自己费尽诸多筹谋,加上宁升荣等人将大部分的魔物引走,最终还是只能功亏一篑。

他倒是没有什么担心的,只要杀出重围,在这荒原莽莽万里,即便魔物大军中,极可能藏有魔将甚至魔侯级的存在,但只要没有恢复修为,想留下来他还是难事,只是身后一个多月来并肩作战的数千血炼弟子……

想到这里陈海就觉得手上一凉,垂头看去,却是姜璇柔腻的小手搭在自己身上,姜璇咬着嘴唇,对着陈海说:“答应我,不要强迫我离开。”

姜泽和周桐等人都是一片默然,从众人一开始相遇,陈海就表明了态度,他只会护佑姜璇的安全,甚至在最初的几战之中,只要姜璇没有什么危险,陈海甚至都不会出手。

渐渐地,陈海开始指点众人修炼,带领众人一步步强大起来,甚至为了能让他们及时赶回北陵谷报信,他孤身带着姜璇将魔族数百斥候都吸引过去;又在宁升荣等人抛弃北陵谷逃走的时候,又定下火攻的计谋,帮他们堪堪稳住局势,连月来,他都站在战阵的最前端,浴血奋战,封堵防线的漏洞,可以说陈海已经为他们做得足够多。

眼下前方的生路已经全然断绝,若说要硬拖着陈海和他们一起战死在北陵谷中,他们脸皮再厚也是提不出这种要求。

陈海看着姜璇,连日来的苦战,让姜璇本来清丽的面孔上凭空多了些许疤痕,让她的姿色稍稍有了些瑕疵,但是脸上的坚毅和果决却无论如何也不是这些伤疤所能掩饰住的。姜璇和这些人同生共死两三月,在此时让她独自逃生,的确不符合她的性格。

想到这里,陈海叹息了一声,他未尝不想跟这些少年死战到最后一刻,但他身上肩负的责任太重,他还不能死在这里,心想着等局势真拖不下去的时候,就算将姜璇打晕掉,也是要将她带出北陵谷。

毕竟他一介魔身,没有姜雨薇和姜璇的庇护,如何从血练场返回万仙山去?

众人沉默一会儿,姜泽轻舒了口气说:“我要下去整顿一下防务,魔兄,若是你真有办法,一定要护住姜璇的安全,拜托了。”

一个弟子哭丧着脸,说道:“还整顿什么,左右是死……”

“闭嘴!”周桐大声喝止了他,“我辈人族,天生与魔物势不两立,无数先人前辈在与罗刹血魔的争斗中抛头颅、洒热血,方在星衡域中为亿万生民赢得半壁江山,休养生息,若他们到了绝境就想坐以待毙,现在可还有我等的存在?就算明知必要,我手中长矛也要多饮几头魔物的颈喉之血……”

姜泽听周桐说的慷慨激昂,顿时也生出万千豪气,一掌重重拍在周桐的肩膀上,大声附和道:“正该如此,周师兄,今生我以与你并肩作战为荣!”

此时再要什么岗哨都已经没有必要了,众人都返回北陵谷,准备最后的死战,陈海则独自矗立在山巅,心里一叹,暗道,那便为你们再做一件事,要是那样都不能令魔物大军崩溃,他也无计可施了。

想到这里,陈海便独自离开北陵谷,在地势凹凸不平的丘岭间潜行,想从另一个方向绕到魔物大军的后方去。

血炼场作为一处秘境空间,范围也就两万余里,虽然不适合人族繁衍,通常说来也没有多么厉害的魔物滋生,更何况万仙山差不多每年都要派弟子进来的清剿一番,将血炼场内的魔群规模压制在相当低的一个水平线上。

听姜泽他们说,也只有近百年来,才会偶然有大规模魔群聚集的现象,而每遇到这种境界,进来血炼的弟子,都难逃团灭的下场。

魔族并非没有文明体系,只是更残酷血腥而已,通常说来,没有魔将甚至魔侯级高阶魔族的存在,不可能聚集这么大规模的魔群,但血炼场的空间极不完整、稳定,道丹境以上的强者想要进来,就会受到天地法则的压制。

陈海忍不住会想,魔物大军的统领者,是不是跟他一样,只是修为暂时被废掉?

陈海计划有很简单,倘若能在外围慑服魔兵斥侯,然而混入魔物大军之中,找到这位统领者行刺,看能不能令这支魔物大军崩溃掉,这也是他能为姜泽、周桐这些少年最后所能做的事情了。

陈海翻山越岭,从他绕到魔物大军的侧翼,现情况有些不对劲,看魔物大军的后阵部署,明显是防备强敌追击,陈海微微一怔,难道万仙山的援兵已经进来了。

陈海往魔物后方望去,虽然有一座高耸的石岭挡在那里,但百余头翼魔正仓惶的飞过岭嵴,想要跟魔物大军汇合,却十数道金光神雷轰劈过来,却见十数头翼魔挣扎都没能挣扎一下,就被轰成焦炭,从半空飞坠下来。

一炷香后,陈海就看到上千人族玄修,乘御种种灵禽、灵兽涌上岭嵴。

相比较黑色巨湖的魔物大军,人族的队伍犹如怒海孤舟一般,但魔物大军显然是畏惧千余人族玄修猛攻其后阵,不间断的往前移动,与人族玄修队伍保持距离。

万仙山的援兵终于赶到了,魔物大军并非赶到北陵谷来围杀他们,而是被万仙山派出的援兵,一路追杀到这里。

陈海不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扭头就往北陵山走去,人族玄修队伍里,看到一头落单的青鳞魔,顿时就有两名剑修,御剑杀来。

陈海暗感倒霉,在血炼场里都没有灵气修炼真元,这两名剑修就毫不吝啬真元的御剑杀来,还真是叫人头痛。

陈海正要挥戟将这两柄杀来的灵剑打落,却被一声娇叱打断。

姜雨薇骑着一头巨大的白虎,翻跨山岭如覆平地掠上岭嵴,看到陈海孤身一人站在荒原间,难以置信的颤声道:“姜璇……姜璇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还没等陈海回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姜师姐,我都说了所有血练弟子都已经葬身在魔潮之中了,只有我和姜诏师兄、承悦师兄,拼尽全力,才守护二百多人杀出重围与师门援兵汇合,你为何就不相信呢?”

陈海侧着身子看去,看到一身是伤的宁升荣乘着他那头灵虎从后面赶上来,他身后的姜诏和吴承悦等人。不比他好上多少,特别是吴承悦左臂膀都不见了。

陈海心想姜诏、吴承悦他们逃离北陵谷里,至少有五六千宗阀弟子,没想到就剩二百多人活下来,他们还有脸给自己邀功,百般掩藏他们抛弃同族的事实。

陈海心中轻蔑一笑,但想想也是,要是北陵谷中的血练弟子都葬身魔腹,谁会站出来拆穿他们的谎言?

陈海闷声对姜雨薇说:“你们跟我来!”也不多话,说完转身从另外一个方向,带着大家绕过魔物大军,往北陵谷而去。

千余玄修也是快行动起来,跟在陈海的身后向北陵谷而去。

一名同是玉皇峰的内门弟子,在一旁安慰姜雨薇道:“血练场中本就无常,今年的魔潮也太过汹涌了一些,你收伏的这头青鳞魔,想来是把姜璇妹子的尸藏了起来,能不葬身魔腹之中,越算是万幸了。”

一席话说的姜雨薇心中更是一沉。

************

此时的北陵谷中,姜泽、姜璇等人已经整好战线,时刻等待着接下来最后的一战。姜璇抬头向崖顶看了看,没有看到陈海的身影,但她心中更多的是一种释然,陈海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自己再拖着他留在这里送死,就太不近人情了。

然而众人左等右等,没看到魔物大军从谷口杀进定数,却见陈海的魔影,从一侧山崖飞跃下来,姜璇刚要大声催促陈海离开,紧接着一头白虎跳上山崖,白虎后背上所乘,正是她思念无数遍的姐姐姜雨薇。

看到万仙山越来越多由内门弟子、外门弟子组成的援兵,出现在姜雨薇的身后,早已经打定主意、一心只想多杀几头魔物的众人纷纷揉了揉眼睛,都不敢相信这些都是真的。

姜雨薇等人也难以想象,峡谷里的血炼弟子,阵容会如此的严整、肃杀,姜雨薇心思慌忙在人群之中搜索起来,不多时,就看到瘦弱的姜璇站在军阵之中,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她,蓦然间觉得身子都轻了起来,直感觉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美的画面了。

陈海转过头看了看,就见宁升荣、姜诏和吴承悦等人都是一脸错愕,估计打死他们都想不到,几千残卒伤病能在北陵谷坚持一个月之久。

第六百四十章 北陵谷(十)

万仙山地处崇国北部,北境数万里的防线和罗刹魔族所控制的魔域接壤,是以宗门几乎所有的弟子,都有过和罗刹魔族战斗的经历,对御魔战场的血腥、残酷早已经屡见不鲜,但是这一刻看到姜璇、姜泽和周桐等血炼弟子所处的窘迫困境,还是一阵眼睛热。

连月来的战事,让这些装备本就不精良的弟子身上早已经褴褛不堪,他们没有坚不可摧的战甲、灵甲护体,踏入血练场时所穿戴的甲胄,早已经破烂不堪,大多数人只好用临时剥下来的魔物鳞皮,修补甲胄,几乎每一个人的战甲都到处都是补丁,破破烂烂,像是一支乞丐军。

再仔细看,他们的长矛都会比正常的短上许多,应该是在残酷的战事中得不到相应的补充,只得不停地打磨导致的;有些战戟、战矛,锋刃断裂后,绑上磨砺得锐利的坚硬魔骨继续作战。

然而就算是如此,在姜雨薇找到他们的时候,还是能清晰地察觉到这些孤立无援的弟子们身上,所凝结出来的那股强悍的杀伐之气。

这两个月前来自诸郡府,绝大多数人都还互不相识的三四千弟子,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磨砺成一支虎狼之师了!

真是叫人难以置信,也难怪在四五万魔兵的围困下,能坚守下来。

姜璇看到姐姐姜雨薇,看到站在姐姐身边的陈海,心情更为激动,美眸晶亮热,只是军阵还没有散,她也只能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站在自己该在地位置上。

姜雨薇和身旁的几人相视一眼,看向欣喜得难以自制的姜泽、姜璇、周桐等人,都长叹一声。

数日前,宗门得到传讯,得知血炼场魔物再次大规模聚集,碾压血炼弟子,决意从七峰抽调精英弟子进入血炼场救援,此时宁升荣等宗阀子弟,被魔兵主力杀得丢灰弃甲,仅剩宁升荣等二百余人,凭借灵兽、灵禽的高机动,在磁光之河附近,与魔兵主力周旋。

姜雨薇他们进入血炼场后,宁升荣等人就坚称进入血练场的弟子已经全军覆灭,一直阻止姜雨薇等人向北陵谷而来。

不管姜璇有无生还的希望,宗门通过狭窄的磁光之河打开能让明窍境弟子进入的天域通道不容易,姜雨薇等增援弟子都不可能就这样直接回去,近千增援弟子,最终还是尾随魔兵主力追杀而来。

虽然魔物大规模聚集成军,藏着太多的蹊跷,但坚守北陵谷的状况太糟糕了,几乎人人带伤又伤药耗尽,特别是四五千重伤病,虽然未必能入宗门修行,但编入诸峰道兵必能成为精锐战力的弟子,也急于回灵气充裕的万仙山救治,才不至于断了生机。

姜雨薇她们分出小队,往北陵谷外围搜索四五天,再没有什么现之后,就不再耽搁,就直接从北陵谷,护送最后剩下的六七千血炼弟子,往天域通道方向退去。

且不管血炼场深处是否还有魔物聚集,或还有更强悍的魔头潜伏,北陵谷外的十数万魔兵,已被姜雨薇他们杀破胆,聚集在一座石岭里,不敢过来纠缠,陈海随血炼弟子返回,倒是没有遇上半点波折。

回去的路上,宁升荣、姜诏、吴承悦等人,曾数次试图想跟姜雨薇她们解释,但是姜雨薇的一张俏脸始终如冰霜一般,不予理会。

要不是宁升荣、姜诏、吴承悦皆是大族本宗子弟,姜雨薇在血炼场里,就将他们都一剑斩杀了。

一行人在天域之中又行了十余天,绚烂的磁光之河才出现在他们面前,宗门也在得到传讯后,重新开启法阵,仿佛有无形的巨手,将磁光之河撕开,形成磁光扭曲的通道。

在上千名师兄师姐的护卫下,姜泽、姜璇等人终于踏入其中,随着一阵心神恍惚,众人终于又都踏回到位于万仙山西麓的磁光谷。

陈海睁开眼睛,当先看到的就是外门长老吴尊、姜明传等人,而这二人见姜雨薇她们最终只带了六七千人撤出来,也都不由得深吸了口冷气。

虽然血练场本就血腥无比,但是最近几十年,这种损失惨重的情况出现得也太过频繁了。若非到最后关头,吴尊和姜明及时传派姜雨薇等精英弟子进去接应,怕是最后又是一个团灭的下场。

重新回到星衡域之中,感受着被灵气重新包围的感觉,数千名死里逃生的血练弟子尽管在连月来的血战当中锻炼的坚强无比,此时也都禁不住泪眼婆娑起来。

浓重的悲怮气息在山谷之中弥漫着,将整个山谷之中映衬的愁云惨淡。

眼见着磁光之河中不再有人踏出,姜明传叹息了一声,一挥手,将云桥收回袖中,其余数十名明窍境玄修,也缓缓收回真元,切断与法阵的联系。

高空之中的天域通道又重新归于一片混沌之中,缩为一道山溪般的五彩磁光横亘在山谷的上空。

吴明传和吴尊左右对视了一眼,最终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着诸多外门执事将参加血炼弟子的诛魔功绩收缴上来、登记成册,然后去用两艘浮空巨舟,运送死里逃生的血炼弟子回泉台谷静养、等候消息。

陈海混在人群之中,跟随姜璇、姜雨薇回到姜家的小院中。

数月不见,姜父、姜母看到一身褴褛兼伤病的姜璇,都心疼得眼泪直冒,拉着姜璇的小手不停地问长问短。

姜璇在这段时间内成长不少,开辟五条灵脉,第六条灵脉也摇摇欲动,极可能在二十岁之前,开辟识海,也进入万仙山内门修行,但她这一刻只是乖巧地一一应答着。

过了好一会儿,姜母才抹着眼泪说:“你看看,为娘这一心喜,都忘了璇儿吃了这么多苦,还未曾好好休息过,娘现在就给你烧水,泡个澡好好休息一下吧。”

陈海则负手在一旁静立着院子里,看着姜氏一家共叙天伦。

当姜璇在内室之中扬起水花之时,姜雨薇从外面赶了回来,一来就直接将陈海拉到一旁问话。

“在血练场之中,宁升荣他们是否真有抛弃同族、独自逃生的行迹?”

陈海见姜雨薇表情凝重,还以为要问自己的出身来历,想不到却问出这等问题,当下好笑地耸耸肩道:“大小姐明察秋毫,这些都要询问小魔吗?”

姜雨薇蹙着秀眉说道:“宁升荣、姜诏和吴承悦等人虽然为外人所不齿,但他们都是万仙山大姓本宗,想要让他们受到责罚怕是千难万难……”

陈海搓了搓魔爪,没有回答,毕竟这些事情早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

若是万仙山想要追究宁升荣等人的责任,姜明传、吴尊两位外门长老在磁光谷时就应该当场将他们拿下,哪里会一句轻飘飘的等候消息就打了?

正在这时,就听见内室哗啦一声水响,紧接着就见姜璇裹着衣袍,怒气冲冲的走出来:

“宁升荣他们贪生怕死,甚至不惜将数千伤病扔在北陵谷为饵,好让他们从容逃生,宗门难道就这么轻飘飘算了?”

“姜诏、宁升荣、吴承悦等人资质都不算差,原本有资格直接进宗门修行,而他们进入血练场,也是为了给各自宗族吸纳新鲜血液。在这种状况下,他们就算有一些出格言行,也没有会说什么——再说要责罚他们,也不是我一个内门弟子能插得上话的,这事你不要再多说什么了,安心进宗门修行就是……”姜雨薇蹙眉说道。

姜璇也知道在万仙山,那些天位境的老祖(宗主、太上长老、护法长老)高高在上,之下则是诸峰真传弟子(每峰十数二十人不等),作为上万内门弟子、十数外门弟子的核心,对普通弟子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地位甚至还在诸峰的执事长老之上。

而内门弟子,仅玉皇峰一脉就有上千人之多,她姐姐仅仅作为玉皇峰一脉上千内门弟子中的一员,在成为玉皇峰真传弟子之前,不要说替被抛弃又无辜死去的血炼弟子讨回公道了,甚至还要防备吴承悦、姜诏、宁升荣朝她们这边泼脏水。

“依照万仙山的规矩,外门弟子进入宗门,先在外门修行一段时间的启蒙功法之后,之后就分派到诸峰所属的炼器院、药山、演武堂等道院任事继续修行,”陈海这时候瓮声说道,“这一次虽说难以追究吴承悦等人的罪责,但宗阀子弟仅二百余人活下来,也就意味着死守北陵谷的子弟里,有近八百人能入万仙山修行。大小姐可多与姜泽、周桐等人联络,只要他们与二小姐都选择到玉皇峰所属的道院任事、继续修炼,以后等大小姐真成了玉皇峰的真传,也就不愁无人可用了。”

“哦……”姜雨薇微微诧异的看了陈海一眼。

万仙山推行的是真传弟子核心制,只要成为真传弟子,就有资格开设洞府,也有资格聚集一部分内、外门弟子到她的洞府任事修行,从而成为万仙山内部的一派势力——事实上内门弟子在宗门内拉帮结派也是常有之事。

不过万仙山长期以来,真正的权势还是被大族的嫡支子弟所掌控,寒族或庶支子弟出身的真传弟子,一方面因为人望微弱,一方面因为资源匮乏,通常都没有资格在万仙山成就自己的势力。

夜凉如水,皎洁的月光洒在陈海近丈高的魔躯之上,姜雨薇暗暗震惊,陈海从血炼场归来,重新开辟六条灵脉,只是意味着他受空间风暴重创的修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没有什么令人惊诧,但他的魔躯竟然微微缩小了一截,不说是魔族越强大,魔躯会越庞大吗?

难道说他在开辟灵脉之余,全身的筋骨皮肉又淬炼得更精纯了?

而一路上听姜璇所述,也亏得陈海,诸弟子才能坚守到师门援兵赶来,她也看得出姜泽、周桐等血炼子弟,对眼前这魔族尊敬有加。

“你以后便是我姜家的家将,我赐你姓名姜青,在宗门内诸事小心守护着姜璇的周全,倘若有一天,我真能成为玉皇峰的真传,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姜雨薇抛开一些胡思乱想,对陈海说道。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万仙山(一)

陈海所斩杀的腋爪魔,功绩都要算到姜璇的头上,使得姜璇这次进血炼场斩获所上缴的诛魔功绩,不仅铁定能进万仙山修行,甚至都远在宁升荣、姜诏等人之上,名列此次血炼第一,等正式加入宗门时,还会有额外的奖例。

既然如此,姜家姐妹的父母姜唯夫妇,便决定在泉台谷正式买一栋宅子,居住下来,以便姜家姐妹在万仙山修行有什么需求时,姜延夫妇也方便及时照应。

泉台谷位于万仙山北麓,闲杂人等禁止踏入万仙山山门之内,不仅诸多弟子的部随、仆从以及父母家小,都只能集中在泉台谷内居住外,大多数的内外门弟子,即便在修成出师之前,也不会总在山门之内修行,每年都会有大量的时间住在泉台谷,或潜修,或享受世俗的权势。

而每年新入门的外门弟子,更是会集中于泉台谷的道宫受训一年,然而再分配到诸峰的药山灵田、丹房炼院以及演武堂等道院任事、继续修炼——他们这一年时间,也只能居住在泉台谷内。

也因此百余里纵横的泉台谷,聚集近百万人丁,完全可以说是藏在万仙山北麓深山峻岭间的一座雄城。

泉台谷隶属于万仙宗外门,七峰各派一名外门长老,负责外门道宫及泉台谷的种种事务。

姜唯夫妇买下的宅子,位于华阳坊内,是一栋临街的院子,院落有三进,中院乃姜唯夫妇及姜氏姐妹而居,后院修建得特别是高大改建兽棚,豢养姜氏姐妹的座骑白虎与黑麂,其中自然也有一间是陈海的住处;而前院临街,姜父打算将前院打通了,在华阳坊内开一个药房,补贴姜氏姐妹修炼所需。

修行是极耗资源之事,即便成为真传弟子,也需要不时出山门历炼,诛魔或寻觅天材地宝,拿回宗门换取功绩,以换取所要修的玄法真诀以及必要的丹药;内外门弟子外出历炼的弟子少,要没有家族供养,修行则将更加艰难。

姜雨薇希望姜父能继续潜心修行,毕竟姜氏都不到四十岁,就已经修炼到辟灵境巅峰,即便以他的年龄无法再成为万仙山的内门弟子修行,但有朝一日能踏入明窍境,哪怕是在泉台谷内,地位也将非同小可。

姜父推说比起修行,他更醉心于采药、炼药,坚持先将药房开起来,一边尝试着炼制一些简单的灵药、经营药房,一边也不会放下修行。

在买下宅子,姜家药铺准备开张之际,一天姜泽兴冲冲的跑过来,人还没有进院子,就听着他在外面大叫:“姜叔,姜璇在不在家里?”

陈海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姜家姐妹的父亲姜唯在前院都没有回应,就听着一阵急冲冲的脚步声,直见姜泽、周桐、姜定三人从夹道直接跑到后院来了,他们也知道姜璇要在宅子里,必定在后院跟着陈海潜心修行。

“什么事情,你们三个要将我家的大门撞破不成?”姜璇蹙着秀眉,佯怒问道。

姜泽带着神秘的微笑对姜璇说:“外门弟子的录取结果出来了,你怎么都不去看,你可知这次万仙山外门录取,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姜雨薇昨日刚从玉皇峰回来,姜璇早就知道她以血炼第一的诛魔功绩,除了录入万仙山外门修行外,宗门除了额外奖赐灵甲、灵剑、养髓丹枚各一外,还直接奖赐一千点宗门功绩,可从外门道宫换取修行功法以及其他的灵剑法宝或丹药等等。

万仙山宗门功绩极为难得,诛杀一头魔兵才得一点功绩,而在华阳坊这么好的市口买下这栋宅子,姜雨薇也才花费掉一百点宗门功绩而已——姜璇省着点用,这一千点宗门功绩,差不多能支撑她在宗门修行十年所需,或支撑到她晋升为玉皇峰的内门弟子。

见姜璇的好奇心没有被钩起来,姜泽只能无奈的说道:“这次血练太过残酷,外门道宫九大长老商议决定,此次进入血炼场的弟子,除了诛魔功绩排前一千名者,所有踏入辟灵境的血炼子弟,也都破格录为外门弟子。”

听到这消息,姜璇也是极其高兴。

她们不能阻止吴承悦等人逃避惩罚进入万仙山修行,但是他们在北陵山同甘共苦的兄弟姐妹,更多的人能有机会进入万仙山修行,自然也是一件极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过就算如此,也只是多四百多幸运儿而已,更多从血炼场活着出来的子弟,还是惨遭淘汰,这次没有机会进入万仙山修行。

他们要么万里迢迢返回原籍,要么离开万仙山到各郡府游历,要么投附宗阀,可以继续留在泉台谷,在万仙山寻找其他的修行机会,当然也可以选择成为万仙山诸峰道兵,将来若能积攒到足够的军功,同样还是有机会再入万仙山修行。

听着姜泽、周桐、姜定、姜璇他们在那里兴奋的议论,陈海也知道绝大多数的血炼子弟,并不甘心被万仙山拒之门外,加入道兵,成为大多数人的选择,毕竟成为道兵,还是有机会接触万仙山的一些武道绝学。

也有相当多的人选择离开万仙山,或回故里,或到别处寻找机会,也有人选择投附宗阀留在泉台谷。

这些人里,手脚齐全的,大多有去处,但这次活着走出血炼场的,在经过宗门救治后,除了上千人没能扛过来、不幸逝世之外,还七八百名弟子断手、断脚重残,不管他们的诛魔战绩多高,又或修为是否踏入辟灵境,都不可能进入万仙山修行。

即便万仙山有长全残肢的灵药,但这种生死人、肉白骨的天阶灵药,谁会大量用在这些低级弟子身上?

姜泽、周桐、姜定他们出资,雇佣车马送一部分重残者返乡,但还有百余人无脸返乡,又或者是家里没有牵挂,他们过来找姜璇,想着怎么安置这些人。

“姜叔在华阳坊开药材铺子,应是要用不少药童,姜璇,你可劝说你父亲,收留一些人?”姜泽问道。

“行,你希望我家接收多少人?”姜璇问道。

“我、姜定、周桐以及魏腾、马延他们,可以在泉台谷各留六名扈从;姜师姐身为内门弟子,收留的扈从能多一倍,加上你,你家药铺接收十八人可好?”姜泽说道,“你家宅子小了一些,我在华阳坊再买两栋宅子,到时候让魔兄也一起住进去,怎能让姜魔兄屈居此地?”

为避免姜璇太耀眼,陈海将一部分诛魔功绩,分给姜泽、周桐他们,使得姜泽、周桐、魏腾、马延、姜定等人,都进入血炼前十,都将有分别不菲的奖赏。

此外,姜泽入血炼场三个月,连续冲开第六、第七条灵脉,连第八条灵脉都摇摇欲动,极有希望在二十岁之前开辟识海、踏入明窍境,从而成为内门弟子——这使得姜泽在东都姜氏的地位一下子变得重要起来。

东都姜氏的阀主姜震,得到消息,虽然他人一时半会没办法过来,却将一名在万仙山附近公干的明窍境巅峰子弟,调到万仙山来,听候姜泽的调用,保护姜泽的安危;而说到其他修炼资源,东都姜氏也是尽可能往姜泽身上倾斜。

即便姜泽还没有姜雨薇那么耀眼,东都姜氏也寄希望姜泽身上,能再为东都姜氏多一位道胎境人物。

见姜泽他们倒是不忘帮他改善住处,陈海坐在一旁,瓮声说道:“姜家铺子收留的人,可断手,不可断脚……”

陈海想着断条胳膊,他日后找机会,或者直接将天机傀儡臂的制造秘图丢给姜雨薇,到时候这些人装上天机傀儡臂,随着修为的提升,联手施展裂天戟阵,并不能暴露出太多的缺陷来,但要是断脚,天机傀儡战甲的足部他还没有钻研透彻,也就无能为力了。

说定这些事,姜璇没想到父亲在哪里,但这种事情想必父亲也不能拒绝,就要拉着陈海,一起随姜泽他们去邀请那些伤残子弟,到她家来,但他们刚迈出前院的大门,就看到斜对面一栋宅子,吴鹏远阴恻恻的站在院门前,正目光森冷的看过来。

而吴鹏飞身旁还站着一名华服青年,看样子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却已经拥有明窍境巅峰的修为,眼瞳里似藏雷电,往这边扫过来。

不知道姜泽他们说,陈海也猜到这华服青年就是吴鹏远的长子、此时与姜雨薇同在玉皇峰修行的吴明宇。

看到吴鹏远正指挥几名奴仆模样的人,收拾对面的院子,陈海猜测应该在吴明宇的运作之下,吴鹏远已经免除了宗门惩罚,但也没有办法回东都城去,只能留在泉台谷暂住下来。

第六百四十二章 龙鼎迷局

姜泽乃是东都姜氏阀主姜震的嫡亲侄孙,虽然在家族试炼中意外败下阵来,但他此番闯过血练场,成功进入万仙山外门修行,未来也极有希望成为内门弟子,在东都姜氏的地位顿时就重要起来;而只需要东都姜氏稍微做些倾斜,姜泽所得的修炼资源,就绝非姜璇、周桐等人能比。

姜泽出手也甚是阔绰,事情说定,没有几天,就在华阳坊的后巷买下两栋宅子,赶在宗门举行入门大典之前,将房契以及十八残臂弟子作为姜氏姐妹的扈卫送了过来。

姜雨薇要么留在玉皇峰潜心修行,要么接受师门任务,与其他同门师兄弟外出历练,留在泉台谷的时间极少,知道姜璇收留十八残臂弟子的事情后,没有多高兴,也没有反对。

姜父要经营姜家药铺,无论是看铺子,还是看守药炉、收集药草,也都需要人手——再说吴鹏远这老贼将宅子买在她家斜对面,姜雨薇多少也要有些防备。

虽说陈海作为姜家的家将,在万仙山也算是有半正式的身份了,但他身为“魔兵魔将”,受到的限制依旧不少,至少不能随意进入泉台谷道宫——因此姜璇每天进道宫听传功长老讲解经义,或进道宫与其他同门师兄弟切磋修行,陈海则留在院子里听侯姜父的差遣。

姜父作为东都城不甚出名的低级药师,修为也仅有辟灵境巅峰,炼制不出多么高级的灵丹仙药,但精元丹、辟谷丹等最最初级的黄级下品灵丹,不要说万仙山宗门内专事炼药的丹房、丹院了,也不要说整个占地广达百余里方圆的泉台谷了,仅仅是两里长的华阳坊,就有七八家药铺能大量供应,使得这些黄级中下品的灵丹,在泉台谷内价格十分低廉。

在陈海看来,姜氏想要凭借炼制低级灵丹在华阳坊站稳脚跟,就需要足够的量,才能获得相对可观的收益,将姜家铺子维持下去,十八残臂弟子投附过来,正好能补充人手的不足。

然而令陈海费解的是,姜父炼制丹药,从来都是将自己关在院子里,从来都不让陈海以及其他残臂弟子插手;所以说,陈海虽然名义下留在宅子里要听从姜氏的差遣,实际上绝大多数时间都百无聊赖,留在姜泽送给他独居的宅子里潜修。

姜泽送的宅子堪称精致,曲榭回廊,又引入一眼流泉,蓄积成池,散溢淡淡的灵气,也不亏陈海在血炼场多次帮他挡住魔物的必杀之击。

只是这精致的院子,是万仙谷某位弟子为自己建造,堂屋厢房,对普通人来说,堪称高堂广厦,但陈海的魔躯高三米三,站那里跟一截铁塔,因此他留在宅子里,要么就是坐着,要么就是躺着看院子里那池浅水,浅水里有养两条都不能再普通的锦鲤。

赵大成拿着姜父新炼制的精元丹过来,推门看到陈海趴在廊檐前,瞪大铜铃般的血色魔瞳盯着铺着鹅卵石的地面乱看,他走过来问道:“姜师兄,你在看什么?”

“等等,小心不要将这只蚂蚱踩死了。”陈海伸手过鳞爪,将赵大成将要落下的右脚稳稳托住。

赵大成看清楚脚下真是一只孵化的小蚂蚱,苦笑不得道:“我说姜师兄,你以前好歹也是堂堂魔族妖将,这小蚂蚱仅有一秋之岁,有什么您值得趴地上研究半天的?”

“七峰之上,诸真君少说都有几千、上万年的寿元,而常人百岁而寿尽,在真君眼里,又何尝不是仅有一秋之岁的小蚂蚱?你说仙君在七峰之上,会不会无聊到跟我一样,没事趴在山崖上看泉台谷里的世情百态?”陈海看赵大成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笑着一拂袖,将小蚂蚱送到墙角的草藤上,问赵大成,“你过来找我干什么?”

“家主刚刚成功炼制出一瓶精元丹,说姜师兄您护卫二小姐有功,以往也未曾酬谢过你,先将这瓶精元丹赏赐给你,”赵大成左臂袖子空荡荡的悬在那里,右手伸过来,将一只三寸高的瓷瓶递给陈海,又说道,“另外,姜师兄您传授我的那招横山斩,我练来练去,气息堵在胸肋间,怎么也顺不过来,也就使不上气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海将药瓶收入怀里,让十八残臂扈卫之一的赵大成,抽出腰间的佩刀,将他前些天所传的横山斩再演练一遍,看问题出来哪里。

残肢断臂之人,经脉及灵脉即便还存在,也有残缺,跟正常人有些区别,这时候还想继续修炼武道,武道绝学之中所蕴藏的武道秘形以及相应的吐息,都要进行极细微的调整。

无论是万仙山这样的顶级宗门所藏的绝学,还是万仙山之下的姜、吴等宗阀家传武道真诀,可都不是为残体之人所创,所以像赵大成这些人想要继续修炼,极其困难。

除非他们能像陈海这般,或有着越凡俗的天资,能将某些武道绝学中的一招一式,都拆解成最基础的秘形进行参悟,要不然这辈子修行武道,都不要想能再有半寸精进。

当然,要是天位境强者相助,指点灵脉残缺后的细微之处,残体弟子还是能继续修行的,但在万仙山,非要真传弟子才有资格拜入天位境真君门下,赵大成他们是绝不敢有这些奢望的。

赵大成他们所幸遇到的是陈海。

整个星衡域天位境以下的武修,都极可能没有一人对武道的参悟,能比陈海更深刻;也可能整个星衡域,天位境以下的武修,也唯有陈海这种对武道参悟极深、为数不多的人,才有资格继续指点赵大成这些残肢之人修炼武道。

武道秘形,最基本的作用,就是要将气血间的精气,精准无比的束入经脉之中,这样于外,能涌出数倍巨力,于内能疏通经脉,最终开辟灵脉。

赵大成说他气息不顺,那就是在吐息及斩势上有些微偏差。

陈海此时还没有恢复明窍境以上的修为,无法纤毫不差的去感知赵大成体内的气息流转,而在此时还要去指点赵大成等人修为,实际需要他对武道有更深的参悟跟理解。

陈海将吐息上的一点小偏差纠正过去,让赵大成回院子里再去修炼,他将姜父让赵大成送过来的药瓶掏出来,取出一枚精元丹,当糖豆似的扔到血盆大嘴里。

陈海嚼了两口,就感觉出不对劲来,但不是说姜父在精元丹里动了什么手脚,实是这枚精元丹的药力,比他想象的要精纯一两成。

怎么会这样?

陈海虽然不像宁婵儿那么擅长炼制丹药,但基本功底比普通的药师要强得多,对这种在燕州也是最基础灵丹的精元丹,更是知之甚详。

按照道理来说,姜家铺子这几天所采买的炼制精元丹的主药、辅药,都是陈海带着赵大成他们在市坊里搜罗回来,主药、辅药的年份、火候,他都看在眼里,所炼制的精元丹的药力不可能提高一两成。

联想到姜璇前段时间修为猛进,有一部分原因在姜父的身上,陈海心神一动,心想,莫非蹊跷就在这炼丹之上?

陈海盘膝而坐,将整瓶精元丹都倒入口里,上百粒精元丹所化的药力,就像一团炽烈的火焰在陈海胸腹中燃烧。

换普通辟灵境玄修,绝对抗不住如此恐怖的药力冲击,说不定下一刻就会七窍流血而亡,但这股像炽烈火焰的药力非但没有去冲击陈海胸腹间的窍脉,随口中陈海特殊的吐息,像漩流般被陈海导入小腹中流转起来。

也不知道运转的多少周天,陈海内视小腹,就见他此时所开辟的六道灵脉之间,精元丹所化的磅礴药力已经化去,就剩一道微如纤毫的纯阳气息,横亘在那里。

这道纯阳气息并非精元丹应该有的药力,而是比精元丹药力高出好几个层次的真龙涎息——陈海虽然之前也没有接触过真龙涎息,但他听苍遗说过,除了荒古真龙之外,唯有龙鼎能聚天地伟力,形成真龙涎息以化真龙之力。

诸多因素归结到一起,这道纯阳气息,不是被普通药草从龙鼎中吸附出来的真龙涎息,又是什么?

陈海这一刻多少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能凭空撕开无比混沌的上古神器龙鼎,竟然被姜父当作药炉在用,也难怪左耳看到姜雨薇,会特意安排他给姜雨薇“捕获”,左耳实际是看出姜雨薇此时的根骨,实际是受真龙涎息长期改造后的结果,看到龙鼎应该在姜雨薇至关重要的人手里。

姜父也应该早就看出龙鼎的特殊之处来,因此在长女姜雨薇之后,就没有再敢用龙鼎炼制稍高级一点的丹药,去改变次女姜璇的根骨,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敢随意突破修为,生怕引起其他人的窥视。

陈海心里忍不住叹一口气,姜父以为他够小心的,在华阳坊只炼制最最低级的精元丹,也控制着只将药力提高一二成,但是姜家铺子一旦大量对外供应精元丹,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怎么会看不出马脚来?

陈海未尝不想趁姜父不备,直接将龙鼎偷了远走高飞,但是龙鼎比寻常道器还要玄妙,他压根就无法祭炼,又不知左耳是死是活,不知道神殿被左耳藏到哪里去了,他拿走龙鼎又有什么用?

在陈海的计划里,他一心想着姜雨薇有朝一日能成为玉皇峰真传弟子,要是能成为姜寅的真传弟子那就更好了,他就能在暗中帮着崇国主战一派的势力壮大起来。

而只要姜寅等主战势力再度出兵占领天罗谷,不仅罗刹魔族再无法再对血云荒地进行征心,即便姜寅他们不出兵进入血云荒地,对已经在血云荒地扎根的那部分魔族,也是极强的压制,这样才能缓解燕州的魔劫。

他不能轻易放弃姜氏姐妹这条线,但又要提醒姜父放弃愚蠢的举动,他怎么做才好?

陈海正头疼着,就感知姜璇那熟悉的气息,正极快的往这边掠来,抬头看到果然是刚才学会御风术法的姜璇,往这边飞来,纤盈的落入他的院子里,高兴的说道:“姜青,我听姜泽说,震火堂前段时候,从军中收购到一副魔兵战甲,可能适合你穿,要我拉你去试穿一下。”

第六百四十三章 魔战甲

陈海在血炼场,要是能得一副坚不可摧的战甲,至少能挥强出一倍的战力来,但是陈海的魔躯异于人族,想得一件层次稍高一些,至少从他自身鳞皮要更坚韧一些的战甲,却非易事。

陈海他自己不怎么关心这事,不是他不想要,实在上是他身无长物、身无分文,平时服用丹药修炼,也需要靠姜家人“赏赐”,没有能力为自己置办一副高等级的战甲。

然而姜泽、周桐他们却惦记上这事。

一是陈海浴血斩魔的形象,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了解到陈海非常需要这么一副战甲;另一方面,即便不感激陈海在血炼场的救护之情,他们也要想着以后拉姜璇一起出宗门历炼,有姜璇家的这头青鳞魔随行,绝对不会弱过一位道丹境的武修守护。

姜泽、周桐他们不知道要修炼多少年,才能踏入道丹境,东都姜氏在阀主姜震之下,拥有道丹境修为者也就九人,在东都城都身居要职,也不可能专门派一名道丹境强者过来守护姜泽他们的安全。

相比较其他,陈海看着是“魔族”,但有血炼场共历生死的经历,姜泽他们也更愿意投资到陈海的身上。

姜璇说姜泽他们就在震火堂等着,也是不由分说,拉着陈海就往外走,往距离华阳坊隔条巷子、专售玄兵战甲的震火堂走去——陈海不管有没有开辟灵海秘宫,他的肉身太沉重了,也没有办法御空飞行,他与姜璇只能走着过去。

相比较还没有开张的姜家药铺,震火堂要阔绰、气派多得多了,据说是千剑峰真传弟子雷震名下的产业,位于大街的座,四层小楼看着不大,但从上到下都是精铜铸造,透漏雄浑莫御的气息。

这是震火堂内部署有防御法阵却没有显露出来的迹象,陈海暗暗估算铜楼透漏出来的气息,心想他即便恢复鼎盛修为,也无法将这座铜楼斩开——陈海也没有走进过震火堂,但听姜璇、姜泽他们唠叨过,这震火堂里,除了常见的玄兵战甲灵剑法宝外,甚至还有最高达地阶的法阵出售。

由于星衡域天地间散溢的灵气,要比燕州充裕太多太多,使得星衡域,即便不部署在灵脉之上,一些小型、消耗灵气不特别巨量的法阵,随时随地都能使用,这也使得星衡域的法阵应用,要远比燕州广泛,即便是低级法阵的炼制水准备,也远非燕州能及。

只是陈海进入星衡域之后,还没有多少机会,去见识更多的防御或攻击法阵。

“这副魔将战甲,什么叫你们先看上了?你们是已经掏钱买下来了,还是跟店家下定了,小爷我就不能买了?”

陈海与姜璇还没有走进震火堂,就听到里面传来喧哗争吵,等探头走进去,在异常高阔的震火堂底层大厅里,最先闯入眼帘,也令微微心悸的,则是一头高近两丈的紫鳞魔,正低着狰狞的头颅,看着吴承悦与姜泽在那里争执。

北境魔域,魔物种类不知道凡几,但罗刹魔族通常指拥有不弱智商的魔物,而最为常见的罗刹魔族,就是像陈海分身这般鳞皮乌青、肢体与人族有三四分相似,但要远远强悍、巨大得多、魔爪不如人族手脚那么灵活的青鳞魔。

传说真正的罗刹魔神,本相就是青鳞魔。

唯有陈海心里清楚,罗刹魔神的本相,与其说是青鳞魔,不如说是青鳞魔中的强悍异种,也可以说是青鳞魔中贵族的紫鳞魔。

站在吴承悦身的这头紫鳞魔,除了魔躯比陈海高出近一倍外,通体密鳞仿佛紫色的烈焰,透漏出强悍之极的气息以及恐怖的巨力,陈海毫不怀疑这头紫鳞魔能一拳将三四寸厚的铁板打爆掉——看它老老实实站在吴承悦的身后,应该是吴承悦新近收到手里、神魂受吴承悦控制的役魔。

吴承悦在血练场被魔物咬断左臂,照道理也是没有办法进入万仙山外门的,但吴承悦作为吴族本宗的子弟,原本都有资格直接进某一峰的内门修行,这次进血炼场也是吴族想要他历练一番,也给他足够的资源带入血炼场中,没想到差点将命都送掉。

吴承悦回到万仙山,听说是千剑峰一位太上长老,早年欠吴承悦的祖父一个人情,这次出手帮吴承悦炼制甚至比蕴道天丹还要珍遗的小造化丹。

吴承悦服用之后,不仅三个月内重新长出完整的手臂,不仅修为一下子就踏入辟灵境巅峰,随时能开辟识海、踏入明窍境成为内门弟子,据说这枚小造化丹,炼入千剑峰这位太上长老对道之真意的参悟,也就意味着吴承悦此时已经掌握了道之真意。

这位太上长老也曾说过,只要吴承悦能在三十岁之前,修成道丹,他会考虑将吴承悦直接收入门下,也因此不管吴承悦在血炼场抛弃同族是多么可耻的事情,但在泉台谷道宫,吴承悦的风头一是无比,已是万仙谷新一代外门弟子里的风云人物。

陈海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与姜璇走进来,看到姜泽、周桐跟吴承悦剑拔弩张的样子,以及加上他们走进来之前所听到的几句话,迅明白过来,吴承悦走进震火堂,也看上那副魔将战甲,蛮不讲理的就想要从姜泽手里抢走。

双方早已经水火不容,姜泽自然寸步不让,看到陈海、姜璇走进来,寸步不让的质问道:“你家役魔,身高两丈,而震火堂的这副魔战甲,仅有一丈三尺余高,你硬要跟我抢这副战甲,不是挑衅是什么?”

“什么叫挑衅,我买回去给役魔,当短褂子穿,还不成吗?”吴承悦冷冷一笑,针锋相对的说道,“你们这头破烂杂魔,有何资格拿这副魔战甲?再说买卖从来都是价高者得,你们要能出得起比我高的价码,我将这副魔战甲,让给你们也无妨。”

在泉台谷,在万仙山里,宗阀嫡支子弟从来都有着至高无上的优越感,何况姜泽、周桐他们,简直就是吴承悦等人耻辱的象征,彼此遇上,又怎么可能不针锋相对?

一方灭掉另一方的心思都死。

吴承悦想仗着财大气粗,叫姜泽这些穷小子知难而已,这时候震火堂的执事,只是淡淡一笑,回吴承悦道:“本店诚信经营,不会因为有客争货,就肆意抬高价码。你们二位或许还是先商量好,到底哪家退出去,再来拿这件魔战甲,要不然,小店宁可这件魔战甲卖不出去。”

吴承悦虽然气焰嚣张,但震火堂背后是千剑峰的真传雷震,他也不敢太放肆,眼珠子在刚进来的陈海、姜璇身上扫了一圈,说道:“谁拿这件魔战甲,谁退出,这事容易得很——让我们两家的役魔,到天武台战上一番,谁胜谁得便是,你们不会不敢一战吧?”

第六百四十四章 天武台(一)

姜璇看着一脸跋扈的吴承悦,恨不得将他那阴柔的脸给直接打成蜂窝,但是在震火堂内,连吴承悦都不敢放肆,更不要说姜璇了。

见吴承悦提出这么无礼的要求,姜璇虽然知道陈海不能以常理度之,但是吴承悦的这头紫鳞魔明显要比陈海威势强出太多,怎么肯为一时意气之争,就让陈海去冒险跟凶残魔物厮杀?

她强忍着厌恶转过身来对震火堂的执事说:“这位师兄,凡事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我等询价在先,若是让这人无端打扰了,将来传出去可对震火堂名声有损。”

这执事姓文,乃千剑峰真传弟子雷震的门客,虽说五十多岁才明窍境巅峰的修为,不要说在万仙山,在泉台谷内都算不上什么,但既然能代表雷震执掌震火堂,自有其过人之处。

姜家药铺距震火堂不远,这姓文的执事也听说过姜氏姐妹。

虽说传言姜雨薇虽然有成为真传弟子的资质,但是眼下才堪堪明窍初期,他怎么都不可能为姜家姐妹,去得罪吴氏,但他身后是千剑峰真传雷震,也不能畏惧了吴承悦这种在吴族暂时还上不了台面的角色,只是淡然说震火堂的规矩如此,要不然他们两边一家都不卖。

陈海盯着那丈余高的魔甲,心中也非常意动。

虽然他暂时看不透这魔甲究竟是由何物所造,也没有炼制多强悍的阵法禁制,以法宝等级来说,只能算是玄阶中品,但魔甲表面浮着一层层的气息波动,可见这件魔战甲的底子相当的出色,只是没有经过好好的炼制。

陈海像铁塔似的走到吴承悦跟前,舔了舔布满肉刺的猩红色血舌,血红魔瞳盯着吴承悦,用装作不甚熟练的人族语言,粗鲁的瓮声说道:“要战便战……”见姜璇要阻止,又瓮声说道,“二小姐,待我杀了这头紫鳞魔,让姓吴的以后见到二小姐,见一次躲一次。”

吴承悦见陈海大言不惭,冷冷一哼,看向姜璇说道:“你家这杂魔都敢应战,你不会当缩头乌龟吧?我们天武台见!”

他身后的那头紫鳞魔本来双臂抱在胸前闭目沉思着,此时听到陈海应战,也是牟然睁开魔瞳,仔细地打量着陈海。

当初他第一眼看到陈海的时候,就对陈海相当不屑,毕竟道胎级一下的魔物,必须有强大的体魄来承载自己的力量,只有在修成魔胎之后,才会打破这一规则。眼前这个魔物,当然不可能是魔侯级别的人物,如此瘦小的魔躯,即便修行人族的玄法真诀,开辟出几条灵脉,但也没有资格给自己塞牙缝。

紫鳞魔自以为看穿了陈海的底牌,就又闭上双目,犹如山岳一般。

吴承悦看到紫鳞魔对陈海轻蔑的神态,信心就更足了,转身跟姓文的执事说道:“上天武台总要有个见证,此外也是为这件魔战甲的归属争一个胜负,还请文师兄到天武台做个见证,免得这些穷鬼输了耍赖,又过来纠缠文师兄您。”

姜璇虽然有些忐忑,但姜泽、周桐对陈海也是极有信心,这是陈海在血炼场、在北陵谷独自面对上千魔物杀出来的。

姜泽转念想到一事,对吴承悦喊道:“要战可能,但此事是你无故挑起,我们要是就这么答应上天武台,岂非太便宜你了?你们要是输了,这副魔战甲便要你买来送给我们!”

吴承悦胜券在握,那里会跟他们纠结这些,不怀好意的笑问道:“若是你们输了呢?”

“我们输了,自然是我们出资买下这件魔战甲赔给你。”姜泽说道。

“好!”吴承悦满口答应下来,要没有一点彩头,他还觉得无趣呢。

陈海心想姜泽这小子见机快是好事,但下手还不够黑,胳膊往外碰了姜泽一下,魔瞳又随后往吴承悦的腰间瞥了一眼。

姜泽有时间就陈海厮混,不知道陈海开口说,他便猜到陈海是什么心思,便指着指着吴承悦腰间那枚闪着隐隐雷光的玉佩,说道:“还要加上你腰间这枚玉佩。你一个大老爷们,挂上枚玉佩,娘们唧唧的……”

此话一出,吴承悦的脸登时凝固了起来。

他当初在血练场中的护身法宝在腋爪魔前赴后继的攻击下硬生生被打碎掉了,而这枚苍雷玉佩是他父亲早年为吴族建立赫赫战功之后,老祖所赐,这次出血练场,才转赐给他。

苍雷玉佩一旦催之后,浑身会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雷光,若是被人攻击之后,还能触动道道雷法反击,虽然是地阶下品法宝,但攻防一体,在万仙山也能算是一件小极品了。

虽然吴族权势极大,可谓倾国,但他这一辈的子弟甚多,手里也仅有这么一件地阶护身法宝,不过他绝不信一头杂魔能战胜身后父亲亲手在战场所降服的紫鳞魔,笑道:“行。不过你们这些穷酸就算是输了怕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样吧,你们输了之后也不要求你们拿出什么上好的法宝献给我,只要在天武台上给吴爷磕三个响头就是。”

陈海在外面还是谨守役魔的身份,只是抓起斜插在后背上的破月戟微微一抖,震得空气暴鸣不已。

文执事看陈海装模做样,也是奇怪,以他明窍巅峰的眼光可以看出两头役魔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大,实在看不出这头青鳞魔有什么张狂的资本。

吴承悦看到陈海拿出破月戟,却想起一事,跟文执事说道:“文执事,我这紫鳞魔虽然能稳胜青鳞魔,但是由于我刚刚蒙家中恩赐,还没来得及给他置办兵甲,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趁手的战兵,先借我家役魔用一下。”

文执事笑着说道:“当然有,这里有一条飞云矛,原本是家主雷震真人斩头一员魔将所获,乃黑陨铁所造,后又家主雷震真人炼入地阶的阵法禁制,御敌时能有一定几率斩出三条矛影幻象,让敌人不知道从何所出,而且这三条矛影幻象,也是真元凝聚而成,是有杀伤力的——只是我家的兵甲,只售不借,还请吴公子海涵……”

紫麟魔体形巨大,适合它用的战兵,至少需要**米长才够,这样的战兵在泉台谷自然极为不见,震火堂能有一件殊为不易,但只售不借,却让吴承悦矛盾起来。

吴承悦他自己都仅有一件地阶法宝,又怎么舍得给一个役魔装配这么好的战兵,最终选择了一样玄阶上品的长战戟,一众人才浩浩荡荡的往天武台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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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扛着破月戟登上天武台之后,看着十里方圆的天武台,不禁赞了一声,万仙山果然是大手笔。

天武台位于泉台谷西北数十里处,乃是一个巨大的山峰被整个削平而成。

泉台道宫每五年一次的外门弟子武比,就在天武台举行。

万仙山中严禁私斗,若是当事人双方有了不可化解的矛盾,大都愿意去天武台解决,但万仙山宗阀子弟居多,即便是私斗,也都习惯派所降服的役魔、妖兽登地,以致天武台平时更像是斗兽台、斗魔台。

不过,只要弟子交缴一点的费用,道宫那边也不管这些细枝未节。

“赢得漂亮一点……”吴承悦恶狠狠地对那紫鳞魔轻声交代道:“那杂魔手上的破月戟,就算没有真元,一样能将凝聚戟芒斩出,你莫要因为那杂魔没有开辟灵海就粗心大意,赢得漂亮了回去自然有你的好处,否则,哼哼……”那紫鳞魔听到之后,心头也是一阵悸动,被锁魂印折磨的苦痛已经深深烙在他的神魂之中,想起那非人的折磨,粗壮的魔躯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他双足重重一顿,魔躯太过沉重不能御风而飞,但肉身恐怖的巨力,让它这一蹬足就凌空跃起上百米,几个起落,就落在天武台中心处,将战戟在地上重重一顿,等着陈海登台。

这天武台乃是经过阵法加固的,即便是道丹境巅峰的弟子,都不能损起分毫,然而那紫鳞魔的魔足踏处,却震得天武台砰砰直响,眼见着那紫鳞魔如此威势,姜璇神色也是紧张起来。

这紫鳞魔看不出修炼的是什么魔功,但仅凭这肉体,就已经足够恐怖了,恐怖宗门内道丹境的师兄,都未必能将这头紫鳞魔降服。

陈海却是洒然一笑,倒持着破月戟向前冲去。

说实话,这紫鳞魔的实力,是比他强出一截,而且神魔炼体,战斗本能几乎烙印到神魂深处,但最关键的问题,这一头神魂受限制的紫鳞魔,武道中最巅之毫厘的妙处,却难施展出来——陈海此时也需要更强的战斗,去参悟武道之中的玄微之妙。

陈海脚步越来越快,倒拖的破月戟在天武台上拉出了一溜火花,那紫鳞魔却仍自岿然不动了,眼神之中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及至两人靠近到五十步之后,陈海双足一顿,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陈海竟然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下一刻,就陈海的身形已经出现在紫鳞魔头顶数丈处。

围观的众人也都是瞳孔一阵放大,陈海当然不可能会有瞬移的术法,那是天位中三境仙君级人物才有可能掌握的大神通,可这陈海紧紧凭借着肉身的力量,度快得竟然能炸出音爆来,这真是一头杂魔能拥有的实力么?

那紫鳞魔也是一阵心惊,陈海刚才的那一下动作,自己竟然差点没有能捕捉到他的行动轨迹,看着陈海挟着万钧之力要劈斩下来的架势,他甚至没有思考,双手一错,挥动战戟,便朝陈海当头斩去。

紫鳞魔所持战戟,是要比陈海的破月戟差一些,但也非陈海一戟所能斩断,它也知道度不及陈海,便守住天武台的中心,不管陈海什么花招,都是势大力沉之极的一击斩去。

对斩暴出难以言喻的冲击力,直接将陈海像炮弹似的高高震起,足足送到三四百米高,才稳住身形。

陈海虽然现在都不到一丈高,但肉身极沉凝炼、沉重,差不多有两千斤重,对斩之下,直接被震飞到三四百米,这其中所暴的冲击力,有多少恐怖,是姜泽他们所难以想象的。

两魔一下来,就完全是道丹境巅峰层次的对决啊,姜泽他们原本颇有信心,但这一刻心都揪到极点,担心这一记对斩,陈海的五脏六肺都被直接震碎掉!

紫鳞魔的战力太恐怖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 天武台(二)

两魔对斩,爆出雷鸣般的破空巨响,顿时将天武台附近的弟子都吸引过来,看着陈海瘦小的魔躯被高高震飞,即便没有被紫鳞魔一戟直接斩中,绝大多数人也都会认为他的五脏六腑此时已经被震得重创。

没有道丹境修为,或者没有地阶以上的护身法宝,没有谁能硬扛得出如此恐怖的力量冲击。

无数人都纷纷侧目往吴承悦看过来,没想到泉台谷道宫今年新入门的弟子,竟然拥有如此强悍的役魔,这头紫鳞魔的战力,都能与道宫传法长老吴道子真人座前新降服的那头白猿魔媲美了。

吴承悦这一刻,更是洋洋乐意到极点,朝姜泽、周桐等人看来,似乎就等着下一刻,他们走到天武台向他磕头认罪。

姜璇、姜泽、周桐他们心更是揪到极点,没想到这头紫鳞魔如此之强,后悔让陈海上天武台,要不是天武台有法阵隔绝,他们都想冲上去,中断这次比试,心想这样或许能保证陈海的性命。

陈海此前曾与魏子牙这样的强者交过手,但当时魏子牙经过几番夺舍转世,道胎几近崩溃,修为差不多已是毁于一旦,而他手里除了玄冥镜等重宝,更是与鹤真人等联手,才纠缠住魏子牙,等苍遗一起赶到,将魏子牙最终击毙。

将魏子牙排除在外,眼前这头紫鳞魔绝对是他所曾遭遇的最强敌手。

虽然在双戟交斩之际,陈海将怒潮真意融入风雷幻踪步之中,大幅化去紫鳞魔经交击战戟传导来的反震冲击,但他被高高震入半空,五脏六腑都被震得差点移位。

陈海心里震惊,他在血雾魔渊以及血云荒地之中,也与魔将级的存在交过手,单以绝对实力权衡,眼前这紫鳞魔虽然没有修成魔丹、魔魂,但实力之强,绝不在普通的魔将之下。

想想也很正常,血云荒地中的罗刹血魔大都是通过往生大阵而送过来的残魂,大量吞噬其他魔物,恢复部分实力而已,同境界的魔物,自然没有星衡域中这土生土长的来得厉害。

陈海震惊归震惊,但看到陈海竟然能在半空直接稳住身形,继续举起破月戟,身如黑色雷柱从半空再度往下方斩来,更震惊还是紫鳞魔、吴承悦及诸多围观此战的外门道宫弟子。

便是一直都云轻云淡,被两方拉过来当见证的震火堂文执事,更是震惊得微张开嘴巴,暗道:没想到这杂魔看似瘦小,但借力化劲的技巧,却堪比武道大家啊。

文执事虽然还没有参悟出道之真意,没有修成道丹,但他的家主乃是二十二岁就从斩虚剑诀中参悟第五品斩虚剑意、二十三岁修成道丹、三十岁参悟斩虚剑意第二重真意、于前年三十八岁踏入道胎的千剑峰次席真传雷震真人。

所谓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文执事知道两戟相交,电光石火间,将那恐怖的巨力御去一半,便是他的家主在三十岁之前,也不可能不凭借法宝、仅凭对剑势的精纯掌握做到这点。

姜家姐妹的这头青鳞魔,有些意思了。

其他外门道宫的弟子眼力都不如文执事,自然看不懂那些多的蹊跷,但陈海非但没有被震伤,反而更凌厉的抢攻斩劈下来,也已经足够惊掉他们的下巴了。

吴承悦脸色顿时阴沉,姜璇、姜泽他们则心生狂喜,没想到陈海表现得他们所料想的还要出色,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紫鳞魔自己知道他刚才一戟,足以将数十米高的巨石,一戟劈开,也差不多比得上人族宗门地阶法宝的全力一击,却没想到眼前这头小杂魔,竟然如此轻松就扛住了。

紫鳞魔虽然有些惊讶,但并不觉得陈海有可能胜它,狞笑一声,挥戟指天,临到陈海斩至,紫鳞魔从口中吐出一个晦涩的音节:“突!”就见它双爪所握长戟,毫无花招,却比刚才暴增三四成的极,再次往陈海斩去。

陈海没有想到紫鳞魔第一击并没有出全力,这一斩的威力再次提升数成,

紫鳞魔接连两斩,看似毫无花巧,但这种毫无花巧的斩击,隐约中有一种与天地浑成一体的气势,陈海怀疑眼前这头紫鳞魔在被捕获、禁锢住神魂之前,也是修成魔丹、掌握魔意的魔将。

陈海不敢再与紫鳞魔硬碰硬,即便他的肉身能扛住,但这杆刚用趁手的破月戟,必定会与紫鳞魔手里的那杆玄阶上品战戟同时毁于一旦。

陈海这时候倒是庆幸吴承悦这孙子小气,没有从震火堂买下那杆魔将专用的飞云矛,要是那样的样,这一场恶战,他注定是九输一赢了。

两戟相距数丈,陈海胸臆间似有云腾雾绕之间充塞,下一刻也不见他施展御风术法,就见他的身形在半空就往前陡然横移丈余,度快得留下七道残影,险险辟开紫鳞魔这一斩。

陈海也是庆幸有机会能与紫鳞魔恶战一场,也唯有与比自己更强的对手恶战,才能将自己的真正极限逼出来,要知道陈海没有压力的情况,施展分影步,顶天分出六道残影而已。

陈海避开当头一斩,手下破月戟却没有停顿,反手斩出一道戟芒,就左肩斩去,紫鳞魔战戟一横,左爪握抓,瞬时凝聚一道幽黑光煞般的拳锋、拳芒,朝戟芒迎来,轰成一团碎光流影。

这一次冲击力之强,并不比最初的那一记对斩弱上多少,令诸多围观的道宫都大呼过瘾,甚至都有人当场开出盘口,竞猜青鳞魔与紫鳞魔到底谁能赢。

虽说陈海极巧妙的化解掉紫鳞魔的两式,但包括文执事在内,还是认为紫鳞魔的胜算更大。

陈海有破月戟在手,就没有急于开辟灵海秘宫,但没想到紫鳞魔的魔功修为却也不弱,知道硬碰硬很难将紫鳞魔解决掉,就决定先趁着身形灵活,与紫鳞魔游斗。

场中打的风雷云动,场外的吴承悦、姜璇和姜泽等人则看的心惊胆战,只有周桐在一旁喃喃道:“我还以为姜魔兄在北陵谷所展示出来的风雷幻踪步,已经是他武道修为的极限了,没想到他还有如此强悍的战技绝学未施展出来,等他下台来,我一定要好好缠磨他学上几招才行……”

周桐与姜泽、姜璇他们现在虽然已经被录入万仙山外门,但是所学的还大都只是宗门传授的最基础的筑基功法,想要再进一步,就要用宗门功绩去换了。

然而他们从血练场获得宗门功绩,换得的奖励,仅仅维持他们自己修行已经是捉襟见肘,再去想那些成千上万点的玄诀真法、武道绝学,就有些不切实际了,更多时候他们也会在泉台谷的市场里,廉价的淘一些适合修炼的玄功术法,提升实力。

紫鳞魔稳定重心,一戟一斩,稳如磐石不畏风暴激荡,陈海想近身却难,只能在外围游走。

即便如此,双方也已经拆了三五十招,亏得双方都吝惜手里的战戟,要不然这两杆都堪称玄功上品的战兵,可能已经完全斩毁了。

修为低微的杂役,这一刻更是只能见到一紫一青两团黑影,犹如飓风一般纠缠在一起,进退如电。

这紫鳞魔若论实力,对上道丹巅峰人族玄修,只要对方没有特别厉害的法宝、灵剑,都不见得会落败,但可惜的是,他遇到的乃是陈海。

陈海还是极力控制着,仅仅将怒潮真意融入战戟之中,每一斩的气势便如怒潮冲崖一般,锐不可挡,特别是怒潮真意化作逆潮十二斩时,甚至只需要循环到第八斩就能与紫鳞魔势钧力敌,到第十一斩,就已经能压制住紫鳞魔一头。

唯一可惜的,逆潮十二斩威力极强,反噬也强,以陈海如此强悍的魔躯,到第十斩时,双臂就崩裂出一道道血口,殷红的魔血不断往外渗,让他看上去浴血一般,绝不敢轻易去施展第十二斩。

陈海担心紫鳞魔还有什么杀手锏藏着,他这时候斩出最强一斩,要是还不能将紫鳞魔解决掉,他自己就要瘫倒在地,这场面就难看了。

陈海犹豫着不敢斩出第十二斩,紫鳞魔内心同样震惊,甚至要震惊得更多。

在如此高强度的作战之下,它都没有怎么摧动魔元,仅是消耗体内精气,它都些气息不继了,不明白陈海不仅支撑下来了,手里的战戟挥斩仍然犹如江河一般,绵绵不尽,丝毫没有颓下去的趋势,甚至气势还越强悍,它却不知道陈海借这一场痛快淋漓的恶战,越来越娴熟的将怒潮真意融入逆潮十二斩之中了。

紫鳞魔见陈海仅仅是一樽低位阶的青鳞魔,怎么会有如此夸张的实力和韧性,难道他是族中魔侯级别的魔族强者,被人族玄修捉来之后强行废掉修为?

第六百四十六章 天武台(三)

陈海的这具魔躯,看似跟普通的青鳞杂魔没有什么区别,却是神殿炼制的七具神卫傀儡之一。

一方面是陈海受到空间风暴的摧残,另一方面是左耳有意为之,以便陈海能瞒过姜寅这真君级数人物的探察,所以陈海被姜雨薇捕获时,伤势才重得可怜,但经过大半年的休养,特别是在血炼场里,吸噬大量魔物的血肉精华,陈海脏腑及经脉间的伤势差不多都已痊愈,还冲开六条灵脉,这具神卫魔躯分身的真正潜力也逐渐挥出来,紫鳞魔此时的震惊,实在不足为奇。

而陈海已经掌握风雷真意的第二重境界,要不是他在泉台谷不敢暴露太多,甚至还能引雷电之力,继续淬练这具魔躯。

当然,陈海要是将风雷真意、碎裂真意融入战戟之中,也能与眼前这头实力强得可怕的紫鳞魔抗衡,但他所参悟的风雷真意,即便在星衡域都是极为难修的第四品道之真意,何况他还修炼到第二重境界。

而他所参悟的碎裂真意,虽然在星衡域属于第六品真意,要比风雷真意志差两个层次,也还没有修炼到第二重境界,但却隐然有往更高层次真意蜕变的迹象,陈海也不敢在泉台谷轻易展现出来。

掌握道之真意,是修炼道丹、元神的基础,所以在泉台谷,不管是役魔还是妖兽,掌握道之真意,并不为奇,也不会特别引起万仙山高层的关注,但中三品往上的道之真意,就难得了。

要是有弟子能直接掌握第四品的道之真意,还修炼到第二重境界,不管出身多少低微,都极可能被太上长老级的真君收入门下,从而直接成为某一脉的真传弟子。

陈海都还没有将万仙山高层的情况摸清楚,哪里直接张扬无比的将多种真意融入战戟之中施展出来?特别是风雷真意融入战戟之中,就引种种雷霆异相,根本不可能瞒过他人的眼睛。

紫鳞魔的实力还是太强,陈海不敢轻易将逆潮第十二斩施出,怕他自己先扛不住反噬,只能凭借着风雷幻踪步,勉强与紫鳞魔缠斗,暗中思量接下来应该怎么打。

此时虽然紫鳞魔还占据明显的上风,陈海浑身浴血,表明此时的恶斗虽然还能勉强支持,但也快过他身体所承受的极限了。

只是恶斗持续的时间过吴承悦之前的想象,特别是场中的陈海身形犹如鬼魅一般,看似浑身浴血,只是承受不住对斩暴的冲击所致,却还没有实实在在的受紫鳞魔重创,这种情形也令吴承悦高兴起来,担心紫鳞魔稍有疏忽,也未必没有败的可能。

当初他在血练场之中见到陈海的威势之后,仗着自己的宠爱,趁着父亲闭关潜修,将父亲降服的这头紫鳞魔带入泉台谷道宫逞威风,倘若今天有个三长两短,回事怕是就没有那么容易交待了。

正在此时,吴承悦听得陈海在天武台上大吼一声:“破坚!”抬头就见陈海一双密布乌青色坚鳞的巨臂剧烈抖动,瞬时间斩出十数道残影,往紫鳞魔当面攻去。

听着周遭围观弟子的吸气力,想必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陈海此时还有如此强的反攻之力。

陈海也是意识到,紫鳞魔阵脚守得极稳,毫不冒进,有大将之风,继续缠斗下去,对他来说还是不利,便尝试以更快、更密集的攻势,去破开他的防守。

十数道重斩,密不容间的从各个角度斩来,紫鳞魔也确切疲于应对,眨眼间,紫鳞魔中门就露出空当,陈海冷哼一声,催动气血精气,破月戟再度凝聚丈余戟芒,仿佛一道银色闪电,重重地朝紫鳞魔胸口斩去。

此时那紫鳞魔暗道一声:“终于等到了!”紧接着出一阵震天般的咆哮,魔音贯脑,陈海竟然宛如被巨锤击中一般,陈海一向坚守的灵台骤然一滞,恍惚间看到那紫鳞魔身形极的闪过戟芒的斩击,小磨盘似的铁拳就他的头颅狠狠砸来。

陈海虽然被紫鳞魔魔音贯脑般的巨吼冲击得心神失守,但是战斗本能还在,浑身的鳞甲感受到巨拳带起的冲击波般的劲风,身形受劲风一激,千钧一之际,仿佛一片弱不经风的柳叶,激飞出去,身子直接弹到法阵在天武台外围所形成的灵罩上,大吐一口猩红热血,才没有直接闭过气去。

陈海滑落到天武台的边缘,默默运起九元归神真解,恢复心神清明,猜到紫鳞魔应该是一开始就已经知道自己在身法上的弱处,所以一直被动防守,等着他这边丧失警惕,再给予自己一记出其不意的重击。

若非他最初在血云荒地之中和无数罗刹血魔厮杀,早将战斗本能烙印到神魂深处,怕是刚才就已经让那巨拳打的粉身碎骨了。

饶是如此,仅仅是被紫鳞魔这一拳余势扫中,陈海此时犹觉得四肢骸骨要散开架,张口喷出的猩红热血,有细碎的肉块,说明他有相当一部分的器脏被刚才一击震碎了。

好在紫鳞魔轰出那一拳不是没有代价,胸口在急剧的喘息,可见那一拳的反噬也绝对不会轻,要不然紫鳞魔接着狂攻过来,他定然扛不住下一拳。

即便如此,陈海也知道他的情况,要比紫鳞魔更糟糕。

“快吞药!快将那枚九芝秘元丹服了!”吴承悦这一刻在天武台外大叫起来,他也看出陈海五脏六腑受了重创,只要紫鳞魔抢先一刻缓过劲来,就能将姜家姐妹这头令人憎恨的杂魔彻底杀死在天武台上。

他这时候也暗暗得意起来,亏得刚才暗中一枚九芝秘元丹塞到紫鳞魔的手里以防万一。

姜泽、姜璇他们闻声色变,九芝秘元丹是以九叶血芝为主药,所炼制一种能在短时间冶逾伤势、摧肉身潜力的一种灵药,道丹、道胎境强者通常都会备用一两枚,以便恶战时保命。

而对役魔或肉身强悍的妖兽,九芝秘元丹更是堪称圣药了。

紫鳞魔此时服用九芝秘元丹,不仅短时间内能完全不受到反噬伤势的影响,战力还能再激增两三成,陈海还怎么有可能抵挡?

看到紫鳞魔将一枚血红色的丹丸咽入口中,陈海也顿时感到生死之关就在眼前,他顿时从怀里掏出一枚灵丹也咽入口中。

当然,陈海这么做只是虚张声势,他怀里怎么可能会有比九芝秘元丹更高级的灵丹仙药?

陈海是没有比九芝秘元丹更强的灵丹仙药,但他身体里有一缕比九芝秘元丹强出不知道多少倍的真龙涎息,虽然仅仅是微弱一缕,但药效之强,绝不会在九芝秘元丹之下。

陈海往前跨出两步,以秘形摧动真龙涎息在百骸经脉间流转起来,瞬息化为烈焰般的热流,滋养着受震创的经脉、脏腑。

真龙涎息是能从根本上改变肉体根骨的逆天之物,哪怕是仅仅微弱一缕,陈海短时间内还无法完全炼化,但已足以让他的伤势,比紫鳞魔更快的改观过来,拿起来破月戟,便朝紫鳞魔抢攻过去。

陈海以狂风骤雨般的攻势缠住紫鳞魔,同时以狂风骤雨的攻势,摧动这一缕真龙涎息在体内不断的流转,融入百骸经脉之中,他都能感觉之前所开辟的几条灵脉,竟然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更加坚韧起来。

很快陈海就感受不到真龙涎息的存在,陈海知道,应该是被自己强悍的肉体彻底炼化、吸收掉了。此时的他浑身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令之不吐不快,一丝明悟渐渐出现在陈海心头。

为防止他人看出蹊跷,不能将风雷真意、碎裂真意,融入战戟,但将碎裂真意融入拳锋、拳印之中,直接攻入紫鳞魔的体内,看他能不能承受……

想到这里,陈海便单手持戟,左拳、右戟,朝紫鳞魔狂攻过去。

紫鳞魔要炼化九芝秘元丹的药力,还是需要时间,谁都没有想到陈海手里更强的“灵丹”,竟然在三五个呼吸之间,就恢复鼎盛战力——姜璇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是姐姐暗中给陈海什么灵丹了,这一刻却高兴得要尖叫起来。

紫鳞魔此时顿处劣势,被动防守起来,更多只是去招架锋利无比的破月戟,却接连生受陈海几拳,庞然魔躯被打得蹬蹬后退不说,每受一拳,就被打得血肉翻飞。

只是紫鳞魔太强悍了,也可能是九芝秘元丹太强悍了,开始挥作用了,即便是连受陈海十数拳,紫鳞魔也没有丧失战力。

说来也奇怪,十数拳之后,紫鳞魔开始更加严密的守护胸颈以下的部位,反而更为要害的狰狞头颅露出更多的空当来。

怎么回事?

陈海近距离看紫鳞魔血色魔瞳里流露奇异的光芒,似乎鼓励自己朝他的头颅再狠狠的来几下:怎么回事,眼前这头紫鳞魔是受虐狂,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陈海也不管那么,挥动破月戟,便戟紫鳞魔斩去,紫鳞魔持戟封挡过来,反击明显弱了,似乎更喜欢陈海挥动铁拳,朝他的头颅再来几下?

这神经病!

陈海一拳便戟紫鳞魔的太阳穴轰去,但紫鳞魔身形微微一移,以眉心祖窍迎过来。

“……”陈海这时候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这紫鳞魔竟然是想借助他拳锋所蕴藏的碎裂真意,去化解吴承悦在他眉心祖窍所种下的神魂禁制!

陈海他都没有想到碎裂真意,还有这种妙用。

第六百四十七章 天武台(四)

当日陈海在被扰乱的天域通道之中,承受着狂暴空间风暴的蹂躏,神魂及肉身差一点被碾为虚无,虽说这令他吃尽苦头,但也恰如左耳所说,他之前所掌握的碎裂真意,每每回想空间风暴撕裂肉身、神魂时那极致的、将从逼至生死的种种感受,便会有一些新的体悟。

这些新的体悟,没有让他对碎裂真意的参悟进入更高的境界,反而有往全新真意蜕变的迹象。

道之真意,分为九品,一品最高,九品最低,多种低级真意参悟到一定境界,融会贯通,实是掌握更高层次境界的主要途径,但在单一真意的基础上,直接往更高真意蜕变,陈海见识随浅,但也知道这是极其罕见之事。

新的真意,陈海都不能算已经掌握其雏形,所以也很难将胸臆间那玄之又玄的感受描述清楚,却没有想到有破解他人神魂禁制的妙用。

陈海事到临头,自然退缩不得,重重的一拳轰向紫鳞魔的眉心祖窍,将它砸的“噔噔噔”向后退上百米才止住身形。

天武台周围又是一片叫好之声,然而那紫鳞魔重重地甩了甩头,又悍然跳起,仰天咆哮一声,向陈海冲了过去。

这一刻吴承悦煎熬无比,他万万料想不到,姜家姐妹收服的这头杂魔竟然如此厉害,不仅跟堪称魔物中王族的紫鳞魔相抗衡那么久,而且在最后居然还将局面反转了过来——他也没有想到姜家姐妹,竟然将比九芝秘元丹更珍贵的灵丹,赐给这头杂魔。

陈海是看吴承悦极端不爽,心想着他只要帮紫鳞魔解开神魂禁制,紫鳞魔找到机会,定会出手杀了吴承悦再逃走,但陈海心里知道这么一头紫鳞魔往外逃窜,除非天位境真君直接出马,要不然万仙山以北,不知道有多少人族会丧命紫鳞魔的魔爪之下。

陈海是人非魔,当然不可能因为看吴承悦不爽,就放纵紫鳞魔成祸;再说了,他不希望自己更多的秘密有可能泄漏出去,心想还是在天武台杀了这头紫鳞魔更好一些。

想到这里,陈海收住拳锋,双手持破月戟,趁着紫鳞魔重创,以更加疯狂的攻势,朝它攻过去。

“不管你是玄阴谷还是轮回殿的魔将,你这么低的修为,既然都已经快掌握大破灭魔意,那体内极可能有大破灭魔神的荒古血脉。只要我能逃回去,必会助你逃离万仙山!”紫鳞魔突然将一道魔念直接传递过来。

既然紫鳞魔能以魔念传音,可见他在眉心祖窍被人所种的神魂禁制已经松动不少,要不然吴承悦不可能没有一丝的觉察。

陈海这一刻内心极度震惊,玄阴谷、轮回殿、破灭魔意、大破灭魔神,信息量还真够多啊——碎裂真意蜕变后,就是大破灭魔意或者说大破灭真意吗?

陈海虽然不知道大破灭魔意是什么东西,这时候也知道相当了不得了,在他想着加把紧将这头紫鳞魔干掉之时,脑子里突然闯入一个念头,心想万一他在万仙山没能有所作为,岂非可以通过紫鳞魔,真正的毫无破绽的潜入罗刹魔族之中,搞清楚玄阴谷、轮回殿,到底是怎样恐怖的存在,破坏魔族对血云荒地的增援计划?

陈海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无法辩认紫鳞魔所说是真是假,高等魔族的聪慧,可真是一点都不比人族中的杰出者稍差,谁知道紫鳞魔是不是在诓骗。

“内舍于心,外在于脉,心脏勃,灼燃,气主热……”

似乎意识到陈海戟刃所凝聚的杀意不减,紫鳞魔随即又将一段真诀通过魔念传入陈海的脑海之中。陈海没想到稍一犹豫,竟然会有这种收获,那他就更不着急了。

“这是我轮回殿截天魔爪的第一式,我在轮回殿也只得授这一式截天魔指——你参悟后将大破灭魔意融入其中,威力倍赠,快助我解除神魂禁制……”紫鳞魔传音道,他虽是魔族,倒也知道给出足够的报酬,才能让陈海出工又出力。

陈海注意到已有道胎境的强者在关注天武台这边,怕继续演戏下去会露出破绽,趁着紫鳞魔被他打得真假难辨的狼狈不堪之际,握紧铁锤般的巨拳,砰砰砰朝紫鳞魔的头颅轰去。

听着咔嚓嚓的异响,吴承悦知道紫鳞魔那坚硬得能跟黑砂金媲美的颅骨,已经被陈海的重拳轰裂,急得跳出来大叫:“认输,我认输!”他生怕晚一刻认负,紫鳞魔就被陈海残暴的杀死,那他以后回去怎么面对出关的父亲?

“砰”紫鳞魔朝后一头跌倒,激起漫天烟尘。

陈海将破月戟扛在肩头,魔爪搭在战戟上,血红色的魔瞳扫过台下震惊得都快掉下巴的围观者,心想这些龟孙子,大概没有想到两头魔物对殴会这么精彩吧,没有收他们的门票,真是可惜了。

姜璇、姜泽、周桐以及其他闻讯赶过来围观的北陵谷少年弟子们,都欢呼起来,向陈海跑去。

虽说人魔两族是死仇,但北陵谷少年弟子在血炼场都受陈海的恩怨,再说陈海此时是姜家的家魔,为人族所用,这一刻自然也被诸少年视为自己人,至少比吴承悦这些家伙更自己人。

吴承悦脸色铁青,没想到紫鳞魔竟然会败下阵来。

看着人事不省的紫鳞魔,他甚至都向转身一走了之,但是吴承悦虽然气愤,还不至于丧失理智,紫鳞魔在天武台上所暴出来的实力,绝对与人族道丹境强者有得一拼,要不是舍不得损掉这头紫鳞魔,他何苦屈辱认负?

正在这时,姜璇等人簇拥着陈海走了过来,姜璇骄傲地仰着秀气的小脑袋,冲着吴承悦一伸手道:“愿赌服输!”

有文执事作见证人,吴承悦自然没脸抵赖,只得带着一脸便秘的表情忍痛将身上的唯一地阶法宝苍雷玉佩解下来扔给姜璇,又如数将那件魔战甲所需的钱款,折抵五百宗门功绩,当场就交割给文执事。

吴承悦抬头看到陈海将紫鳞魔那件玄阶上品的战戟,当成战利品紧紧抓在手上,他有心想要回来,却一时又丢不起那人,满脸严霜地吩咐扈从,将伤重未醒的紫鳞魔抬回去,自己则祭出一柄灵剑,头也不回的踏入往北飞去。

“姜魔兄,我看你天生神力,这杆破月戟对你而言,而是稍轻了一些,”文执事请姜璇他们去震火堂取走那件魔战甲,心思却还在陈海的身上,说道,“姜魔兄要是信得过文某,可将你手里两杆战戟交给震火堂,管保两个月后,还你一杆强化后的破月戟!”

文执事也能从陈海的魔瞳里看出他才开辟六条灵脉,就算如此,以强悍的肉身、魔功武道,就已经拥有人族道丹境中后期武修强者的实力了,要是继续修行人族的玄功绝学,等修成魔丹、魔胎后,会不会天位境下再无敌手,成为准备天位境的存在?

当前无论是人族还是魔族,突破天位境太难了,也因此,任何一个准天位境的存在,都是大族乃至万仙山不可忽视的力量。

文执事倒未觉得姜家姐妹有什么了不起,但这一刻,他至少认为眼前这青鳞魔比姜家姐妹,有更大的机会成为准天位境的存在。

文执事心想着,却不知道姜家姐妹,舍不舍得忍痛割爱,将这头青鳞魔让出来,至少在他看来,他家主人更有资格拥有这头青鳞魔,也有更多的资源,能让这种青鳞魔更快的成长起来。

陈海却不管文执事在想什么,有这件的好事自然不会拒绝,待到了震火堂,就直接将两杆战戟往柜台上一扔,显示他对文执事的充分信任或者说是魔族的脑直。

除了那件魔战甲,文执事还额外赠送了一些伤药给陈海,这一战也算是收获甚丰。

第六百四十八章 欲盖弥彰

姜璇料不到只是帮陈海挑选一套魔战甲就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虽然最终还是陈海胜了,但是其中的惊心动魄,让她到现在也心悸、后怕不已。

事情都已经过了,一众人热热闹闹地走出震火堂,姜泽财大气粗,当时就要请陈海他们大吃一顿灵宴,但看到陈海兴趣缺缺,也就算了。

赵大成等十八残臂扈卫,听到消息,也都跑到天武台看热闹,这时候都见识陈海比血炼场时更威风凛凛的战力,一个个心中惊起滔天巨浪,想着自己能追随在他的身后修行,将来成就怕不止一个家将的位置。

万仙山有规矩,十六岁辟灵不问出身,便可直接入外门修行,但要是十年之内开辟识海、踏入明窍境,还是要被剥夺万仙山弟子身份离开宗门,所以时间对于姜泽、周桐这些刚刚幸进万仙山的少年,宝贵无比,是以走到华阳坊巷口,看到暂时也没有其他什么事情,也就先告辞离去。

陈海打赵大成等人先行回扈卫居住的宅子,他自己则和姜璇进入了姜家正院。

一进门,就见姜父一脸疲累地从丹房走出,姜璇犹如叽喳的鸟儿,欢呼着跑了过去,拉着姜父的肩膀,指着陈海,把今日如此惊险、跌宕起伏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上了一遍。

最后还拿出那枚宝光隐隐苍雷玉佩向姜父献宝,准备等姐姐姜雨薇回来,将这枚地阶法宝送给姐姐护身。

想到姐姐姜雨薇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太多了,若非在最后关头将陈海送给她护身,怕是现在她早已经身死在血练场之中,哪里会有现在的际遇,所以苍雷玉佩尽管是地阶法宝,姜璇却没有丝毫要独占的心思。

再说她此时的修为还是太低微了,地阶的护身法宝,也是太浪费了,要是出山门,或许会引起不必要的觊觎,而致杀身之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姜璇这时候也是能明白的。

看到姜璇如此豁达,想想她们姐妹二人的感情,姜父也会心地笑了笑,很是欣慰,夸赞了几句,让姜璇先将苍雷玉侗收好的。

姜璇又忽然转过身来,歪着脑袋问陈海道:“今日战到中场,你和紫鳞魔二人都受伤不轻,那紫鳞魔有玄阶上品的九芝秘元丹,伤势很快就能恢复,你却比它更快的恢复战力,是怎么回事?我见你当时在天武台上,也嗑下丹药,老实交代,是不是藏私了你,你怎么会有比九芝秘元丹更好的灵丹在身?”

陈海见姜璇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样子,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现在他已经能断定龙鼎就在姜父手中,但是照姜父这样子下去,很可能露出破绽。

虽然姜父一炉练出来的丹药能有上百枚,极大地摊薄了真龙涎息改变根骨的神效,但泉台谷上百万人聚集在这里,足足有近十万的外门弟子,对于各类的基础丹药消耗是极其恐怖的。

这些人又都不是蠢货,一旦现姜家药铺所售的基本丹药,比其他药商所给的精元丹药力强上一截,就会稳定地前来购买,长久服食下去,真龙涎息的作用堆积下去,根骨的改变将极大,到那个时候就很难不露出破绽。

陈海也不便直接跟姜父挑明龙鼎的事,便瓮声瓮气地跟姜璇开口说道:“我哪里有什么好丹药,手里有些丹药,也是不过是今日家主着赵大成送来的精元丹而已。刚才在天武台上,紧急之时,我也便将家主所赐几十枚精元丹胡乱都吞下去,没想到竟然真能压住那紫鳞魔一头。”

“真的,怎么可能?”

姜璇难以置信的惊讶地转过头来,精元丹只是最最基本的黄级下品灵丹,姜璇此时修炼,每天都需要服用两枚精元丹,补充气血消耗,心想着恐怕三五千枚精元丹或许能抵得上一枚九芝秘元丹,难以想象上百枚精元丹一起服下,有着堪比九芝秘元丹的神效,又觉得陈海实在没有必要跟她扯谎,回头看向父亲,

“爹,难道你改良了丹方?这要是上缴宗门,可是能换一大笔宗门功绩啊。”

姜唯此时脸色也是微微一变,没想到陈海将上百枚精元丹一起吞下,竟然会有这样的效果,但他也知道他所炼制的精元丹绝非普通,有这些的奇效也不出乎他的意料,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要跟姜璇怎么解释,支支吾吾地说道:

“多少年流传下来的丹方,哪里是我说改良就能改良的?可能是这批购入的灵草成色特别好,这才药力有所增加了吧。这事你也不要出去宣扬了,要是为父以后所炼制的精元丹,没这么精良了,那不是要丢了为父的老脸。你赶紧去做今日的功课,你姐姐好不容易把你送进万仙山,要是怠慢了修行,被逐出宗门,看你怎么跟你姐姐解释!”

姜璇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转身就向静室中去调息了。

偌大的庭院之中,只剩下姜父和陈海二人无声对视着。

陈海看姜父惊疑不定的样子,便要告辞,然而姜父眼瞳转了几圈,声音低沉的吩咐道:“姜青,你随我来丹房一趟。”

陈海跟在姜父身后,踏入中院除了姜父之外,谁都不允许踏入的丹房。

丹房颇为简陋,一樽约四尺高、内置聚焰符阵的铜质丹炉古朴拙然,散出黯淡的金属光泽,两面靠墙皆是装满药草的药柜,走进丹房,便是诸种药草混杂在一起的浓郁药香。

“姜青你虽然入我姜家时日尚短,但是在这段时间内,你先是在东都山救护璇儿是第一,在血练场中又拼死保护璇儿是第二,就算是雨薇不说,我也早把你当做自家人了,否则我也不会着人将新炼制成的丹药给你送过去。雨薇、璇儿年纪尚小、心机单机,此时又是摒弃一切心事、潜心修行之际,有些事情还不便让她们知道,但既然你是我姜家家将,我也不无需瞒你;倘若我不说清楚,你们就可能会将这事无意间泄漏出去,”

姜父让陈海坐下来,他站着说话,

“璇儿出生那年,我在山里得到一枚灵丹,那枚灵丹不要说寻常弟子根本无法炼服,便是用烈焰焚烧,也是久烧不化,极可能是一枚道级灵丹。我当时修为也甚低微,对丹药之道也不甚了解,但知道这世道,常常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根本不敢将拾得道级仙丹的消息泄漏出去。之后,我便照着古法尝试着将这枚道级仙丹与普通丹药混炼,心想或许能将这仙丹内的药力一点点吸附出来,这也是雨薇她这些年修行进展如此之的一个原因……”

听姜父在那里娓娓道来,陈海心里直觉得好笑,没想到姜父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心机却是不浅,明知道自己的女儿不会疑他,也猜到他这头“役魔”不像表面上那么等凡,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编造一则新的谎言去掩饰龙鼎的存在,还真是不简单啊。

不过姜父能编造这么一则的谎言,对药理还是极有研究的。

陈海只是像铁柱似的坐在那里,不置可否,似乎也知道道级灵丹他根本无法炼服,心动也无益。

“我每每暗中用此法炼药,所炼制丹药确实有些不凡,但十数年过去,这道级仙丹的药力也是给吸附差不多了,此时就剩不到最初四分之一大,”

姜父煞有其事的从怀里掏出一只玉质的药匣,打开让陈海看了一眼,在药匣打开的瞬间,就有一缕气息扑匣而出,在药匣之上形成九龙相逐的虚形。

“我原本想着将此丹置入丹炉,混炼出一批低级灵丹出售,一方面方便我姜家能在华阳坊立足,另一方面也能供给雨薇、璇她们修行所需,却不想你同时服用上百枚精元丹,会露出这样的破绽。我会继续炼制一些丹药,仅供你及赵大成他们服用,但此事断不能泄漏出去,以防有小人觊觎。”

要不是陈海早就知道龙鼎的存在,说不定还让姜父蒙骗过去。

即便如此,看到眼前这枚形成九龙相逐药云的灵丹,陈海也是砰然心动,实不知道这枚灵丹到底吸附多少真龙涎息,竟然能形成九龙相逐的异相,即便达到道阶层次,也是天阶绝品灵丹。

不过,见姜父编造谎言之余,还不忘许诺好处,陈海心里也是好笑,但他的原意就是要姜父小心一些,莫要将龙鼎的秘密泄漏出去。

“属下知道了,”陈海闷声说道,“家主要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就先告退了——请家主放心,属下从来都没有见过到什么。”

第六百四十九章 秘

经过陈海的“提醒”之后,姜家药铺正式对外销售的精元丹、辟谷丹、养髓丹等低级灵丹,就相当“普通”了,比其他药铺、丹房所售的丹药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此番北陵谷有一千二百余少年,进入万仙山外门泉台谷道宫修行,他们大多数都还顾念旧情,平时都是尽可能从姜家药铺拿修行所需的丹药,以致姜父雇佣两名炼丹师、十二名药童,所炼制的低级灵丹,还是供不应求。

经营药铺所得,除了养陈海、赵大成这样家将、扈从以及姜璇姐妹的两头座骑外,还能额外拿出不少补贴姜雨薇、姜璇姐妹俩的修行所需,这让姜家算是正式在泉台谷立足了。

真龙涎息是有洗筋伐髓、脱胎换骨的异能,但提升根骨多少还是要受先天的限制,可挖掘的空间并非是无限的。

陈海这具魔躯,作为神殿炼制的七具神卫傀儡之一,仅仅服用真龙涎息,进一步提升根骨的空间其实很有限,更为紧要的还是要恢复之前的修为。

当日在血练场之中,陈海也是迫不得已,才使用罗刹血炼秘法,去吞噬魔物的血肉精华,短短的两个多月,就通了六条灵脉;回到万仙山里,一方面是没有那么的血肉精华供他吸噬,更重要还是罗刹血炼秘法并非没有后遗症,要是不加以控制,遁入魔道都是至少的事情。

这时候,陈海还想继续新的灵脉,以致在十二主灵脉都冲开之后再去开辟灵海、识海,即便泉台谷的灵气极充沛,也非三五个月能成,同时还需要大量的丹药。

另外,陈海还想着帮赵大成他们造出天机傀儡战臂来。

只是姜家再怎么重视陈海,姜家的底子就在那里,姜父还要优先保障姜雨薇与姜璇的修炼所需,根本就支撑不起陈海这边的消耗。

陈海就想着另辟蹊径。

跟早期的燕州一样,星衡域也同样没有大规模天机战械的存在。

在本质上,星衡域是比燕州更深入骨髓的以强者为尊的世界,在上位者眼前,任何一件法宝、法阵,都希望刻印上他独有的神魂印记,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星衡域,天地间的灵气要比燕州浓郁百倍,玄修弟子在山门之外,不依托灵脉就能长时间祭用法宝、法阵,天机战械在星衡域所能的作用,就远没有燕州来得那么突出。

不过,陈海研究过泉台谷的情况,大多数高等级的法宝、灵剑以及法阵,价格还是不菲,天机战械至少在低级玄修弟子那里存在极大的需求空间。

同时像血炼场这样的秘境,限制高级玄修进去,灵气比燕州都要稀疏,但构成世界的物质基础天地元气还是同样充沛的,这就使得天机战械在这些秘境里,应用的空间就乎想象了。

又由于星衡域孕育着比燕州强出一大截的天才地宝,更高级的材料,使得风阵匣、风焰匣等核心机件的进一步小型化,成为可能;也同样变得更坚不可摧,构件的抗冲击力、使用寿命都将大幅提高。

陈海此时自然还记得诸多天机战械如何制造,但他到星衡域之后,修炼之外的闲余时间很多,甚至对诸多天机战械的结构改良,又有很多新的想法,都没有时间去实验而已。

眼前他推出更强大的天机傀儡战臂,都没有问题,但问题在于他突然拿出天机傀儡战臂相关的那些图录后,让姜家姐妹、姜父他们怎么看他?

陈海为这事头痛的好几天,蓦然间想起了自己在地球时的老行当,眼睛为之一亮,心想他将秘图绘制下来,作旧后再将这些秘图拿出来,说是意外所得、机缘所遇,别人又能怀疑得了吗?

陈海一对魔爪,握笔写字行,但想要画出特别精准的构造图,陈海就直接在硬木上,用坚如黑砂金针的利爪,将构造图画出来,然后复印到字张上作旧。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陈海的房间内就整日传出烟熏火燎的气息。

起初赵大成等人还以为是陈海所在的宅子里失火了,都一个个急急忙忙地扑过去灭火,被陈海统统赶了出来。

这么一次,某次陈海带着赵大成他们几个残臂扈卫,进万仙山准许凡俗进入的外山采聚草药,一行人在深山之中前后晃悠了数天,最后一处阴沉沉的洞窟里,找到一些破角残破、一看就知道存在很些年头的密卷

众人“大喜过望”,小心翼翼的将画满天机阵法禁制、大大小小精密绘出的构建图的密卷带上,就直接打道回府。

陈海最后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让人去将姜泽进来。

无论是聚集擅长炼器的外门弟子,抑或准备炼制天机战械的更好材料,姜泽都是最佳人选。

姜泽刚刚从泉台道宫回到家中,听赵大成说陈海找他,不顾一身的劳累就跟着赵大成飞奔而去。

踏入陈海的房间之后,姜泽隐隐能闻到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他皱了皱眉,走到陈海身旁。

当初姜泽购置这两所宅院的时候,本就是为了感谢陈海的救命之恩,所以在陈海的正堂之中,一应家具物事都是特意打造的,极为高大。姜泽身形在人族中算得上魁梧了,但是陈海需要俯下身的桌子,他也就能露出一个头来。

陈海看着姜泽踮着脚的样子,瓮声瓮气地说:“你可以跳到桌子上来!”

姜泽尴尬地笑了笑,轻轻一纵身,就落在硕大的桌子上。着眼处,只见几张古黄色的残卷平铺在桌案上,那残卷上横横竖竖地画着各式各样的线条。

“姜魔兄,这,这到底是何物?”姜泽揉着额头,惊讶的问陈海,他能感觉到这些图卷存在有年头了。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陈海指点这道:“我们前日出泉台谷,进入鹰嘴崖那边采药,意外在一处洞窟里现这几张残卷,看着像炼制法宝的宝录,心想着你对炼器及阵法或许有些研究,还想着你能告诉我们这些是什么呢……”

姜泽是对阵法有些所研究,听陈海这么说,便认真看起铺满整张桌子的图录,摸着额头说道:“竟然是跟常见的阵法禁制不同,这几张残卷所抄录的,似乎是某种不需要祭炼,一经炼制成就能吸纳天地元气自行运转的特殊阵图……”他还担心陈海理解不了,耐着性子跟陈海介绍天机禁制与普通阵法禁制的区别来。

“是吗,姜泽你确认这些阵法禁制,真能够不需要祭炼控制,就能自行运转?”陈海故作难以置信的问道。

“**不离十,你要不相信我,我明天去道宫借出与阵法禁制相关的炼器道书,给你看看……”

“这倒不用,就是不知道将这些炼入新阵法禁制的构件都造出来,会是怎样的情形,”陈海惋惜的说道,“可惜我这样子,跟残废似的,怕是这辈子都无法知道,照这些上古图卷最终造出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这事却是简单,我来帮你就成。”姜泽毫无知觉的就跳到陈海给他挖的坑里。

第六百五十章 北陵谷山庄

若说是姜泽最早的时候对陈海仅仅是感恩的心情,但到天武台一战之后,他才真正意识到陈海有朝一日倘若能炼除魔性、皈依宗门,未来的成就必在他们等人之上。

这时候很多事情,他对陈海便是言听计从,已经差不多彻底忘掉陈海“魔族”的身份。

姜泽看残卷残破的封面上有“天机”二字篆书,便以天机残卷相称,压根就没有想到这本看上去破破烂烂,看着像是有上千年历史的残卷,完全是前些天陈海在宅子里一手“造”出来的。

姜泽倾向认为天机残卷所绘制的几种应该是较低级的符兵法器,只是他以前都没有见过形制如此古怪的符兵法器,再看到残卷所录的阵图并没有特别复杂,便想着他们尝试将这几种器物炼制出来,便知道这些是到底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了。

姜泽说干就干,当下就要派人去购置炼制这些器物的材料。

陈海拦住姜泽说道:“阵图看上去不算繁复,但大小机簧部件,数以百计,而且尺寸都精微到丝毫,又岂是你找三五个人过来帮忙,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打造出来,岂非耽搁你们的正常修行?再者说,说到炼器,这院子里又哪里有地方能炼炉?”

“试制样品,从宗门租用一樽小型的聚焰炼宝炉就够了,但这种阵法不复杂、机簧却这么复杂无比的法器,用三五个人耗时太长,人数多了,地方也的确不够用,”

姜泽听陈海这么说,也觉得地方太少、人数不足确是问题,稍作沉吟,说道:

“人手倒是不缺,姜定这小子就满心想着,日后能有机会到玉皇院炼器院继续修行。此外我们从北陵谷活着出来的人,擅长炼器者也有上百人之多——而说到地方的问题,我倒是想到一件事,我与周桐他们各自在泉台谷置办宅院,分散而居,实在不利于彼此间切磋修行、研讨经义,我早就想着要在泉台谷外置办一座山庄,大家凑到一起,也方便以后彼此能有一个照应——这两件事倒可以凑到一起去办。”

**********************

泉台谷虽然只是百余里方圆,但是万仙山北麓的山岭,南北纵横千余里,东西纵深四五千里,都泉台谷外围近千里方圆的地方,也都归属于万仙山外门泉台道宫管辖。

这些山岭,除了极为少数有灵脉存在、将来或现在已经开辟洞府的灵山秀谷,唯有真传弟子或执事长老以上的人物才能占据之外,其他山岭,只需要定期向道宫缴纳一定的宗绩,外门弟子便能租用来建造山庄。

当然,也有弟子造好山庄后,离开宗门转手时,会额外再讨要一笔建造费。

姜泽有了这心思,没过两天便找到一处宅子。

那处宅子位于西距泉台谷百余里外的一座山谷里,原本是抚南郡叶族本宗一名子弟居住,前些日子这名叶族子弟十年修炼期满,却未能开辟识海,不得不离开山门,返回宗族,这一处宅子就空了下来。

这叶族子弟修行差劲,却极会享受,身在万仙山外门修行,却召来百余奴仆伺候,以致他所造的山庄足有三十多进院子,排场极为阔绰。

只是山庄建得再富丽堂皇,不在灵脉之上,总算是凡俗之物,所以姜泽找周桐、姜定、魏腾、马延等人,凑出一千宗门功绩,将这座山庄给盘了下来。

日后只需要每年再给泉台谷道宫一百功绩,不仅这山庄归众人所有,连同山谷、两翼的山岭,差不多七八里方圆,都归众人所有。

虽说山庄才三十多院子,但消息一经传开,便有三四百人想着住进来,而且也都是这次从血炼场活着出来的少年弟子,为纪念血炼场御魔诸战,姜泽便将这山庄所在,命名为北陵谷。

秋去春来,诸多事情筹备好之后,已经是陈海进入星衡域第二年的初春了,姜父想着华阳坊的姜家药铺,地方终究是太狭窄的,便也在北陵谷山庄之内拿了两座偏院,当作炼丹房,再从北陵谷少年弟子里雇佣丹师,批量炼制精元丹等低级灵丹,供店铺日常销售所需。

山庄之内有现成的炼器房,姜泽他们也很快就将玄阳铁等材料准备齐全。

玄阳铁是星衡域应用最为广泛的炼器材料,待姜泽将上千斤玄阳铁送入北陵谷,陈海拿来一截玄阳铁,仔细打量了一番,微微一用力,那玄阳铁却丝毫没有任何变化。

陈海这樽魔躯本就强大无比,修成六条灵脉之后,更是如虎添翼,寻常金铁在手里铁烂如泥,轻轻一握就会留下来五道爪痕,没想到最普通的玄阳铁,要比燕州的中级淬金铁还要坚硬。

诸事准备齐全之后,姜泽、周桐他们便将有意专修炼器的三十多弟子聚集起来,共同研究天机残卷,想着怎么将第一件天机法器炼制出来。

在此期间,姜璇由于没有了龙鼎释出的真龙涎息辅助,强行修炼半年,也没有能再多开辟一条灵脉,闭关月余,最终在六条灵脉的基础之上,开辟了灵海秘宫,踏入辟灵境。

姜璇虽然不如她姐姜雨薇十六岁就踏入明窍境那么光彩耀人,但是在同龄人之中,还算是中人之姿,是以姜璇也没有什么好不满的。

领了宗门赏赐之后,就兴冲冲地赶到北陵谷,想要跟众人分享她踏入辟灵境的喜悦。

刚入北陵谷,就听到后山传来众人兴奋的叫声,姜璇觉得好奇,摧动跨下的黑麂,直接跨越密林,往后山翻越过去,却见赵大成手里端着一件战弩的东西,上百少年围在陈海身边,盯着赵大成手里的那件战弩,满心奇怪,说道:“这种战弩,军中普通兵卒,以及山中猎户手里皆是,有什么值得你们大呼小叫的?”

在姜璇眼里,战弩仅仅是凡俗兵器,在她们,特别是已经踏入辟灵境、能够祭用法宝的弟子眼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你来试试这件战弩?”姜泽从赵大成手里接过天机弩,往姜璇手里塞去,想看她惊讶的样子。

经过陈海进一步改良,一具全新的重膛弩也有近三百斤重,姜泽接到手上微微一皱眉,没想到姜泽他们会奢侈到用玄阳铁去造凡俗兵器,她摸索了一阵,将战弩对准千余步外的山壁,将机括重重按下。

一股巨震陡然随着手臂传到而来,紧接着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响,对面的山崖上石屑纷飞。

姜璇吓了一跳,也亏得他踏入辟灵境,才没有直接被重膛弩巨大的反冲力震脱出手。

姜璇回过神来,重膛弩内的五十弩弹就已经耗光,就见对面的山壁腾起一阵烟尘,不断有落石簌簌滚落,显然对面的石壁,已经是被打烂一片。

姜璇张大嘴巴,难以想象手里这件战弩竟然有如此威力,这么近的距离内,如此强的攻击力,都堪比一件黄级上品法宝了。

姜泽无意识地将重膛弩转交左手,想要靠近去看,不料手上传来一阵炽烈的灼热,失手重膛弩就往地上掉去,陈海眼疾手快,将下落的重膛弩抄在手中,轻轻抚摸了一下弩膛,他都觉得烫手,难怪姜璇会吃不消。

他再去检查其他的地方,并没有什么损坏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暗道玄阳铁硬是够硬了,但导热性太差了一些,弩膛部分还需要做些改良。

姜泽一脸兴奋地说:“这天机弩,最为核心的部件炼制起来,相当于一件黄级下品法宝,不怎么费事,但攻击力却不弱于一件黄级上品灵剑,真是一件好东西。我们要是在进血炼场之前,人手一件天机战弩,定能杀得魔物大军七零八落,不至于死伤那么多人。要是我们将天机残卷献给宗门,你们说宗门会赏赐多少功绩下来?”

陈海心里微微一笑,天机残卷所录的几件战械,包括天机傀儡臂在内,以传统的标准去看,都是黄阶中品、下品法器,将残卷献上去,哪里能换得多少宗门功绩,再说他费尽心机,将“天机残卷”搞出来,可不是让万仙山收到宗门束之高阁的。

想到这里,陈海轻咳了一声说:“献给宗门,就算能换取不菲的宗门功绩,但总是有用完的一天,若是我们自行炼制、售卖,成本以及所耗的时间,不过相当于炼制一件黄级下品法器,但你们也说此弩威力不在黄级上品法器之下,便是当成黄级中品法器售卖,相应也是供不应求。这要是北陵谷每年能炼制百余件,大家修炼资料,就没有那么亏欠了吧。”

姜泽等人视陈海亦师亦友,听陈海的话也不觉得奇怪,却越想越有道理。

周桐说道:“这残卷乃你们从山间捡得,我们照残卷炼制天机弩出售,怕是有些不妥吧?”

周桐他们视陈海亦师亦友,却也记得陈海、赵大成他们是姜家的家将、随扈,这天机残卷理应是陈海他们献给姜家,姜家再给陈海他们相应的赏赐,而不是他们直接就拿来炼制天机法器牟利。

“这个好办,二小姐就在这里,所得之利,分出十一给我家家主便成。”陈立说道,好像整件事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他此时实际想做的,一是让天机战械有机会在万仙山的低层弟子中间传播出去,二是让周桐、姜泽等少年,提前就聚集起来,在万仙山内能自成一派。

第六百五十一章 再入血炼场

北陵谷山庄在修建之后,姜泽、周桐等人修行课业比较繁重,对北陵谷上下的打理就有些力不从心;陈海也推脱身为役魔家将不便抛头露面,他哪里会愿意为这些繁复之事打断修行?

倒是左右姜家药铺已经走上正轨后,在姜泽的请求下,就把姜父请到北陵谷山庄坐镇,北陵谷这边一些低等级的炼丹、炼器、制符等事,就有条不紊地摊开。

东都姜氏阀主姜震,知悉此事,也十分支持,特定调了两名明窍境好手以及一些人手,过来听候调遣。

虽说姜父的修为还没有踏入明窍境,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诸多少年能聚集在北陵谷,最为核心的因素,还是姜雨薇极有希望能成玉皇峰的真传弟子,另一层因素在陈海身上,但陈海也是姜家的役魔家将——因此,姜震派来的两名明窍境好手,也是能听侯姜父的调遣。

不过,不管怎么说,北陵谷在万仙山,还是奉着东都姜氏的名头行事。

之后,北陵谷又索性将陈海之前在华阳坊所住的宅子,将临街的房间打通,售卖起兵甲符篆来,春去秋来,东都姜氏在泉台谷之中也多少有些小名气了。

随着入住弟子的增加,新建了三十多进院子,北陵谷的规模也扩大了一倍,除了炼器房、炼丹房外,还开垦荒滩,种植一些低级灵草,养了一些低级灵马。

这些事情,也许在天位境真君,甚至道胎境强者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奉着东都姜氏的大旗行事,对聚集周桐等宗门内没有什么依靠的寒族弟子,却有着出乎想象的聚凝力。

当然北陵谷也是尽可能给这些寒族弟子,尽可能多的提供必要的修炼资源。

陈海也看得出姜父心里很清楚聚拢这批弟子,对姜雨薇未来在宗门立足的帮助会有多大,他能察觉到姜父专门给北陵谷内部的一些低级灵丹,偶尔也会蕴藏少量的真龙涎息,只是绝不会被人轻易察觉而已。

这段时间内,天罗谷方向也没有什么异动。

姜寅于建兴五年对天罗谷用兵,虽然之后又奏诏撤兵,放弃在天罗谷的驻兵计划,但天罗谷一战,姜寅屠魔族百万精锐,杀得魔尸堆积如山、魔血浸染大地,即便率部撤回,魔族短时间内还不敢再对天罗谷轻举妄动,以致上万里纵横的天罗谷,成为人魔两族的缓冲地。

短时间内,陈海也无需担心燕州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他也是耐着性子在万仙山潜伏下来。

入秋后,万仙万新一年的血练便要开始了,泉台谷又66续续地拥进了近十万人,位于万仙山一隅的泉台谷顿时就再度热闹了起来,北陵谷山庄借此还了一笔小财。

北陵谷想要持续展下去,离不开新鲜血液的加入,是以姜泽对于血练的事情特别上心。

他借着自己东都姜氏弟子的身份,在血练开始之前就准备他的招新计划,积极联络东都城甚至召泉郡出身的弟子,半卖半送的推销低级灵丹、符篆,也允诺他们能从血练场中出来,不管能不能留在宗门留行,都可以到北陵谷落足。

三个月的血炼期转瞬即逝,建兴六年冬末,一场大雪不期而至,整个泉台谷除了几十处有灵脉滋养的地方,都蒙上了一层银装。

到血练正式结束的日子,姜泽兴奋地要陈海赶往泉台谷,等着新一批闯过血炼的弟子回来。

陈海哪里有闲功夫跟着他去闹,就留在北陵谷山庄内潜修。

一直到深夜,姜泽、姜璇和周桐等人才骑着灵兽,披着一身积雪回来,陈海见众人都是一脸沮丧,问道:“怎么回事,这次血炼又伤亡惨重?”

“何止伤亡惨重,这次就没有几名弟子回来!”姜泽点了点头,吁了口长气说,“血练天域这些年怎么这么邪门,去年若非是你,怕是我们都要落下全军覆灭的下场。”

周桐的脸色更加沉重,参加血练的弟子,绝大多数都是走投无路的寒门弟子,血炼场,不过是搏一线光明的前程,这么多人,就这么白白地葬送在血练天域之中,怎么能让他心里好受?

“要我说,宗门应该对血练天域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查,听说之前血练天域之中很少会有魔潮聚集,这样下去,以后不管怎么样,血炼弟子进去,都难逃全军覆灭的下场。”周桐愤然说道。

听了周桐愤愤然的话,众人都是沉默不语。

这三四万血练弟子相较于万仙山所辖数万里的疆域,数十亿子民来说,还是太微不足道了,根本就不值得引起宗门高层的重视,而且宗门初衷,就是要通过残酷而血腥的血炼,从寒门挑选子弟。

对那些视众生如蝼蚁的真君眼里,每年的血炼,死一万人或死三万人,能有多大的区别。

而到了这个层次,根本就不是姜泽、周桐这些外门弟子所能够置喙的。

姜泽等人议论了一阵,正说要散,一阵轰隆的闷雷声从远处传了过来,陈海虽然还在努力的开辟更多的灵脉,没有急于踏入辟灵境,但这一刻也感知万仙山天地元气猛烈的湍动起来,推开窗户,就见万仙山东麓一座山峰之巅,雷瀑仿佛银河倾泄而下,照亮苍穹。

相距千余里,陈海他们却能清楚的看到那座山峰之巅,一名身穿道服玄修,站在雷瀑之中,祭御数种法宝,抵御那一道猛过一道雷柱。

“这是哪位真人渡劫啊?”姜泽兴奋大叫起来,刚才的沮丧也一扫而空,“若是渡劫成功,我万仙山又要多一位天位真君了。”

渡劫?陈海将六识催动到极致,感知到四周剧烈湍动的天地元气里还有一股煌煌然、令他直觉自身小如蝼蚁的宏大气息充斥在其中。

这便是天劫之威,即便相隔如此之前,还能感受如此的真切,那身处天劫之中的这个真人,又承受着怎样的恐怖压力?

陈海转念想了想,想当初姜寅能隔着天域通道,在血云荒地之中肆虐一番,真君级人物的神通手段,端是鬼神莫测,还非他所能揣度。

天劫之雷很快隐去,由于相距太远,陈海他们也不清楚宗门内的这位真人,到底有没有度劫成功,而这些东西距离陈海都还非常遥远,他也不去关心这事。

姜泽、姜璇、周桐、魏腾、马延、薛云等少年,结束泉台谷道宫为期一年的修行,皆有长足的长进,姜璇服用洗髓伐脉丹,又再冲开一条灵脉,以七条灵脉踏入辟灵境中期,这时候他们就都要离开泉台谷道宫,到七峰所属的诸多道院任事,继续修行。

这时候他们更多的时间是在山门之内,每个月也只有四五天能到北陵谷来歇口气。

陈海一如既往地按照自己的方式修行着,来到星衡域中已经一年半的时间,陈海现在已经冲开九条灵脉,若是让此时的他和紫鳞魔再战上一场,应当就不会像当初那般艰苦了。

这一日,陈海正在自己的专属静室中调息,忽然感知道一缕熟悉的气息往北陵谷这边飞过来。

姜雨薇闭关结束,来北陵谷了。

陈海停下了功法,走出门去,果然见到一道淡淡的青色光华降落在院中,露出姜雨薇婀娜的身形。

姜雨薇虽然天资卓绝,但是自身也是非常勤奋,若非必要,都一直在玉皇峰上修行,争取早日突破明窍,成为真传弟子,陈海却不知她今日为何跑来北陵谷山庄。

姜雨薇打量了一下陈海,说道:“你怎么还开辟灵海,怎么难道你想要等重新修成十二道灵脉之后,再开启灵海秘宫吗?”

陈海耸了耸肩,问起姜雨薇的来意。

“前些日子玉皇峰的余苍真君渡劫成功,踏入了天位境。为了这次突破,余苍真君已经闭关二十年了。出关之后,他知道近些年来血练场中的情况。余苍真君他也是寒门弟子出身,自然不忍寒门弟子继续白白被消耗下去,想要宗门彻查一下血练场内的情形,看是否有魔族潜入其中推波助澜,只是此事未得宗门的支持……”

说到这里姜雨薇撇了撇嘴,她虽然挂着宗阀出身,但出身其实跟寒门弟子没有什么区别,若非后来表现出了惊才绝艳的天资,在东都姜氏也仅是微末一样的存在。故而她对宗门不重视余苍真君提议之事,心里也是颇为不满,

“不过,余苍真君已经踏入了天阶,身为真君,想要了解一件事,也未必需要其他真君的支持,他今日拿出一枚天劫丹布宗门悬赏任务,希望能有弟子进入血炼场,查明魔潮频的真相。”

见姜雨薇说到这里,眼睛都亮了一亮,陈海皱着眉问道:“天劫丹是什么东西?”

“连天劫丹都不知道,难道天罗谷另一端,没有天劫存在吗?”

陈海被姜雨薇一句话问住了。

不要说血云荒地了,燕州连突破道胎都不可能,谈什么天劫,谈什么天劫丹?不过听姜雨薇解释,陈海总算知道了这天劫丹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了。

当初陈海在燕州突破道丹的同时,曾经感受到了风雷真意更高一层次的力量存在,这使得陈海挟着天地威势,以道丹之力就施展了道胎才能凝聚的紫霄神雷。

渡劫之人,在突破道胎之时,也能从天劫之中感受那更高层次的道之真意存在,渡劫成功的天位境真君们,一方面会将这些种种参悟,融入自身修为之中,也会施展大神通,将参悟炼入天劫丹之中。

天劫丹可以说是蕴道天丹的一种,却要算是最最顶级的蕴道天丹,也难怪姜雨薇说及天劫丹,美眸都会亮。

“我现在领悟的乃是五行水之真意,和余苍真君所修的五行本命道丹有相合之处,倘若能得到这枚天劫丹炼服,说不定就直接能参悟出五行水之真意的第二重境界,甚至还有可能参悟到上品的五行真意,从而直接成为玉皇峰的真传。”

要成为万仙山真传弟子,三十岁之前修成道丹,是最广为人知的条件,但除此之外,不是没有特例。

比如说掌握上三品道之真意,不管修为多低,天位境真君们也会抢着收徒,从而成为真传弟子;又比如说,在明窍境时,就能将中三品以上的真意参悟到第二重境界,一样是举世瞩目的存在。

一枚天劫丹,能助人冲击道丹还是其次,有一定机会能直接助人将对道之真意的参悟踏入第二重境界,或许参悟更高品级的道之真意,更受内门弟子的重视。

没想到这样逆天的灵丹存在啊,陈海感慨道,心想姜雨薇这次出关来找他,显然是要想进血练场走上一遭。

陈海现在的修行已经踏入了瓶颈,在万仙山也不敢引雷霆之力淬体,心想着陪姜雨薇进入血炼场,走上一趟,也算是尽家将的义务。

姜雨薇没有目睹天武台的比斗,但她听姜璇说过无数遍了,也知道唯有带着陈海进血炼场,她才更有希望拿余苍真君的奖赏。

打开天域通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余苍真君想额外打开天域通道,也支付大笔的宗门功绩,正式行程定在一个月之后。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整个北陵谷山庄都在为姜雨薇踏入血练天域做准备。

他们当然知道,姜雨薇如果能将余苍真君的任务完成,获得天劫丹之后炼服,二十岁左右成为真传弟子,将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真传弟子有多大的权势,东都姜氏也有好些年,在万仙山都没有再一名真传弟子了。

不单单北陵谷山庄,就连远在万里之外的姜震听说此事之后,专程赶到万仙山,送了一柄地阶中品的大衍剑。

姜璇和姜泽等人最初希望他们都带着重膛弩,跟随姜雨薇一起踏入血炼场,陈海最后还是劝他们打消这个念头。

重膛弩的优势在于火力的集中,若只有几十具重膛弩,而没有数以十万计的玄阳重锋箭供应,所挥的作用实在有限——此外,他们这次只能是探索血炼场内魔潮频的根源,人数宜少不宜多,人数多了不便藏踪匿形,又没有多到跟魔物大军正面对抗的地步,便是累赘。

就在一切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震火堂的文执事突然登门求见。

姜雨薇虽然极有希望成为真传弟子,但是毕竟现在还只是一种可能,更何况北陵谷山庄也开设了店铺,抢了震火堂一些生意,这震火堂更不可能上来巴结她。

带着疑惑,姜雨薇来到正厅之中,只见文执事坐在太师椅上正独自品茗,见到姜雨薇,一捋长髯,站起来笑道:“之前姜仙子的家将姜青在天武台上斗了一场,将两柄长戟留在震火堂,交由震火堂改造,费了大半年的功夫,总算将之练成了,今日特地送上门来,敢问姜青可曾在山庄之中?”

姜雨薇这才恍然大悟,着人把陈海叫了过来。

那文执事也是个爽利人,见到陈海之后就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柄长戟,送给陈海。

当那长戟被取出那一刻,就深深地吸引住了陈海的目光。

那长戟长一丈五,虽然没有改变破月戟内部的阵法禁制,但黢黑的戟杆上闪着幽幽的光泽,一道道看似杂乱无章却又妙然天成的器纹呈现在其上,仅仅是看着,就知道这杆破月戟除了阵法禁制难以提升外,其他各方面的性能都足足提高了一大截。

陈海接了过来,入手处沉甸甸的,足足有两千斤重,正合他意。

文执事擅长察言观色,怎么看不出陈海的满意,笑着解释道:“姜魔兄试试此戟,可合心意?”

陈海走出厅堂,来到大院之中,尝试着挥舞了两下,果然趁手许多,至少不用担心他将逆潮第十二斩使出时,战戟会自行先断碎掉。

姜雨薇看着陈海连连点头的样子,转身对文执事说:“两柄战戟熔炼在一起总是要有花费的,敢问文师兄需要花费几何,我近日准备踏入血练场,等出来之后,再交割给你。”

文执事笑了笑道:“不费几何,不费几何,姜魔兄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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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就到了余苍真君招募任务的截止时间。

宗门渴望得到这枚天劫丹,又自信有能力完成这次探索任务的弟子,有三十余人,陈海在血练谷中还现了吴承悦和紫鳞魔的身影。

吴承悦带着紫鳞魔,跟吴明宇站在一起来,看得出应该是吴明宇对这枚天劫丹也势在必得,将吴承悦拉上去,应该是想借助紫鳞魔的战力。

毕竟在血炼场里,陈海与紫鳞魔这样看似修为境界低微、实力却堪比道丹境巅峰的存在,实在是太有用了。

吴承悦此时得到天劫丹也没有用,应该是吴明宇受到吴族核心人物的重视,才特意指派吴承悦跟随吴明宇踏入血炼场的吧?

虽说探索任务,为便于藏匿气息,每个小队人数都不宜太多,但参与这次探索任务的弟子,也都各带扈从或灵兽、妖将三五不等。

正在这时,一股煌煌然的气息从远处飞快地赶了过来,不多时一个须髯如钢丝般、偏偏穿着一身白色道袍的汉子带着数十弟子落在台上。

陈海细细的感受着那股气息,暗感他应该就是刚刚扛过天劫,踏入天位境的余苍真君了。

余苍真君左右看了看,也不废话,直接示意姜明传、吴尊等外门执事长老,开启法阵,撕开天域通道。

姜雨薇深深地吸了口气,带着陈海踏入那磁光长河之中。

第六百五十二章 真君谋算

眼见着一众人的身影消失在极光长河之中,余苍真君冷哼了一声,也没有和姜明传、吴尊等人打招呼,就径直化作一团色彩斑斓的光团远远去了。

陈海先行进入血炼场,站在壮观的磁光长河之下,一边小心地戒备着,一边等着姜雨薇从跨越天域通道的恍惚感中清醒过来。

这次虽然踏入血练场中的人不足百人,但是每个人身上的灵甲都闪着各色光华,身旁跟随的灵兽、役魔也都千奇百怪,散着森然的气息,如此看起来,他和姜雨薇就带了一头灵虎当座骑,怎么看怎么寒酸。

除了极个别人,此次踏入血炼场的弟子,绝大多数都有明窍境的修为,而且绝大多数人都还是明窍境巅峰,很快就从恍惚感中恢复了过来,各自开始聚集在一起。姜雨薇无意和这些人纠缠,就想带着陈海先行离去。

正在此时,一个二十岁左右剑眉星目的少年走了过来,喊住姜雨薇,说道:“雨薇师妹,无论如何你都算是我姜氏一族,真就不愿意和我们共同进退吗?”

没等到姜雨薇回答,就听到一人讥讽地笑了起来,“姜赫,你觊觎那天劫丹也就算了,还要拖着小地方的丫头片子做你的马前卒,你未免太会算计了吧。”

姜赫负着手也不转身,只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微微侧着头对身后说道:“宁戚,再怎么说雨薇也是我姜氏一族之人,我乃万仙山姜氏本宗,邀请她随我们同进退,乃天经地义之事。说起来,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宁升荣,竟然妄想拉拢我姜族人,才是要令笑掉大牙啊……”

当初在血练场中,宁升荣想要通过姜璇,拉近和姜雨薇的关系,但是到了最后为了活命,却又抛弃姜雨薇和姜诏、吴承悦等人仓皇而逃,这件事情早就被碎嘴的人传了出去,也一时之间成了笑柄,宁升荣都不敢公然露面。

姜赫看似平和,张嘴就直戳宁戚的伤疤,把宁戚气得眼神一凛,再没有说话。

“宁戚师兄和他斗什么气,人家姜氏乃玉皇峰第一宗阀,自然不会将我等放在眼中。我等还是好好联合在一起,先完成余苍真君的任务为好,倘若宁戚师兄先行踏入了真传弟子之列,你还怕他见着你再有不敬不成?”

吴氏和宁家素来交好,是以吴承悦虽然在场中人修为最低,但见宁戚被削了面子,也站起来帮宁戚说话。

只是此话一出,他身旁的吴明宇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了。

吴族年轻一代弟子,吴明宇极为耀眼,即便身为旁支庶系,也极受本宗的关注,这次吴承悦带着紫鳞魔,与吴族另三名明窍境巅峰好手踏入血练场,就是要帮吴明宇夺取天劫丹。

然而吴承悦修为虽低,却始终视自己为本宗弟子,对已经踏入明窍境巅峰、即将冲击道丹的他没有什么恭敬的地方,这时候甚至公然讨好宁戚,叫他心里如何能够好受?

陈海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站着,看着这些本来高高在上的宗阀子弟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心里只是冷笑不已,心想这些人或许真以为这趟下来,游玩一番,内部再明争暗斗一番,就能决定那枚天劫丹的归属了?

这时候一个瘦弱少年轻咳一声,皱着眉头站了出来道:“诸位一个个在这里伶牙俐齿,难道真当这血练场是自家后院了么?要知道,连年来,每每有数万低级子弟团灭在此,这难道还不能让诸位警醒一番?”

姜赫抖了抖眉,不再理会他们,只是对着姜雨薇再次出邀请:“雨薇师妹,你确定不要和我们一起进退么?我可以当众立誓,倘若是你这次助我完成余苍真君交代的任务,一俟我晋入道丹,成为真传弟子,必然全力助你修行。”

姜雨薇虽然表面上还是温婉地谢绝,内心却止不住地冷笑一声,什么样的资源倾斜能和天劫丹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神物相比?

要知道天劫丹虽然成丹不难,但是有一个前提,就足以令其级普通的天阶灵丹,直追道阶仙丹的层次;那就是所有的天劫丹,必须要道胎境圆满渡劫晋入天位境之时,将天机一现的参悟炼入丹中方成。

万仙山虽然体量极大,真君也有两位数之多,但是近二百年来,也不过有一位道胎境圆满强者渡劫成功,而且据传言,余苍真君这次凝结出来的天劫丹也不过三四枚而已。

最重要的是,余苍真君所修小五行真意,他本身就是近千年来,万仙山唯一勉强够得上三品真意之人,也是如此强悍的道之真意,才令余苍真君仅六百岁就成功渡劫踏入天位境。

这也注定余苍真君拿出来的这枚天劫丹,对玄修弟子的修行帮助,注定绝非寻常丹药能够堆积出来的。

姜赫见姜雨薇主意打定主意,当下轻笑了两手,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枚闪着金光的玉简递给姜雨薇道:“进入血练场之前,姜寅老祖唤我去紫霄洞府,言称你未满十六岁便踏入明窍,更难得是辟灵境初期就十二周天灵脉全开,虽然领悟的真意只是中下品,但也算是近百年来姜氏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着我将这金芒玉简送与你,若是真遇到什么不测,这玉简自然能护住你三五个时辰,我这边会有感应,自然会去救你。记住,在血练场中你我虽然乃是竞争关系,但是我们血脉之中流淌的都是姜氏血液,不要被他人胡扯一番,就忘了自己的出身。”

陈海见姜赫有意无意的想强迫姜雨薇屈从于他,还以为他被拒绝之后会恼羞成怒,没想到还能不忘宗族相守的本份,不禁对姜赫有些刮目相看了。

姜雨薇接过金芒玉简,向姜赫躬身施礼谢过,便踏上灵虎宽厚的背上,带着陈海远远地去了。

走之前,陈海有意无意的往侍立在吴承悦身旁的紫鳞魔看了一眼,紫鳞魔也是不动声色的冲他咧了咧嘴,心里一笑,不知道吴承悦要如何逃过此劫!

一旁的吴明宇也骑上黑色灵豹,准备带着吴承悦等人先走,姜赫却伸手将他拦住,道:“吴师兄,请稍等片刻!”

吴明宇剑眉一竖,冷哼一声说:“我可不是你们姜氏血脉,姜大公子想要差遣我,恕难从命!”

姜赫见吴明宇轻拍灵豹,就要带着吴承悦等人远去,心念一动,一根白玉杖滴溜溜地从储物戒中飞出,那白玉杖一到他手上,就迅燃起了红光,一道灸热的气息锁在杖那狰狞的骷髅头上,凝而不,跃动不止。

看到姜赫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对吴明宇出手,场中的诸人尽皆大惊,那名瘦弱少年连忙挥手道:“我们才刚刚踏入血练场中,姜世兄为何先将矛头对准宗门师兄弟?还不快快住手。”

在他说话的同时,就听见几声铮铮然的清鸣声,吴明宇、吴承悦等人也各自祭出灵剑,将自己牢牢护住。

那紫鳞魔也低声嘶吼着,迈着沉重的步子挡在前面。

跟随姜赫踏入血练场中的五个粗豪汉子动作也都极快,纷纷祭出法宝灵剑,手持道符,将姜赫护住,倘若姜赫下令,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对吴明宇狂狂过去。

姜赫眼睛阴柔看向吴明宇,嘿然笑道:“莫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吴明凡此时急着离去是何居心?当年你父亲加害姜雨薇之妹,丢了东都城巡守的职位,而你弟弟此前在血炼场在又无故挑衅姜家姐妹的役魔,以致葬身魔腹。我不管你是不是怀恨在心,我总不可能让你跟着姜雨薇身后而走。”

姜赫表面上笑得已久和煦,然而杖头那点火焰已经幻化成三团细小的火球,绕着杖的骷髅头旋转不止,看的吴明宇心头一阵寒意。

姜赫手中的那柄法杖名为幽屠流火,杖身在万仙山深处的火泉中温养了数十年,而杖的骷髅更是取自一个魔侯级魔族强者的头颅炼制而成,聚合天地元气中的火煞罡元其快无比。

拥有地阶上品法宝幽屠流火杖的姜赫,现在战力就已经堪比道丹巅峰,更不要说他身为姜族本宗年轻一代的核心弟子,压箱底的保命宝物绝不可能仅幽屠流火杖一件。

吴明宇他们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但是他这次进入血练场中,最重要的还是要先完成余苍真君交付的任务、拿到那枚天劫丹,待他以更高层次的道之真意,修成紫丹、金丹成为真传,还愁没有手段令姜雨薇那贱婢在他跨下承欢?

想到这里,吴明宇也便按兵不动,只是冷冷看着姜赫,也不怕姜赫在众目睽睽之下,真敢拿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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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和姜雨薇刚刚离开没多久,就察觉到后方火煞罡元聚集,一股灼热的气息升起,陈海一回头看了一眼后方剑拔弩张的场面,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旁骑乘着白虎的姜雨薇同样察觉到姜赫他们那边的情形,抚摸着身下灵虎柔滑的毛,忍不住感慨的说道:“踏入万仙山之后,我一心埋头苦修,基本上没有和万仙山本宗来往过,想不到最后本宗还肯花这么大力气,帮我牵制住仇家,看来以后要和本宗多走动走动了。”

宗阀的力量就是如此,一旦他确认你对宗阀有极大的用处,稍稍向你倾斜一分半分的资源跟帮助,你就能感到宗阀的力量强大跟恐怖之处,心甘情愿地投入宗阀的怀抱之中。

陈海对宗阀势力,素来也是又爱又恨,即便是燕州,宗阀此时依旧是抵御魔劫的主力,只是今日刚踏入血炼场,宗阀弟子之间就明争暗斗,这绝非是好的现象。

过了一会儿,陈海迟疑地问道:“这些弟子一个个都像是身怀重宝的样子,难不成都是宗阀弟子出身?”

姜雨薇歪头想了想,蹙着眉头说道:“好像除了我们两个,其余的诸队人马,为者都是万仙山七族这一代的核心弟子。这些核心弟子有本宗庇护着,原本什么样的修行资源都不缺,没想到这次为了这枚天劫丹,竟然都亲自踏入血练场中打生打死,看来我们的胜算未必有多高啊。”

陈海却是长长一叹,说道:“余苍真君怕是谋算不简单啊。”

姜雨薇疑惑地看向陈海,问道:“余苍真君不就是想要彻查一下血炼场中到底生了什么,还能有什么其他的谋算?”

陈海摇了摇头说:“余苍真君真想派弟子进入血炼场探索魔潮频的真相,用几枚蕴道天丹或者一两件天阶法宝当作奖赏,同样能吸引很多弟子进来干活,有什么必要非要拿万仙山二百年才出三五枚的天劫丹出来啊?莫非一枚天劫丹,不值一两件天阶法宝?”

听陈海这么说,姜雨薇心神一动,也突然意识到此次任务的悬赏是高得出奇。

虽说宗门内道器不多,但天阶法宝,姜氏这样的大族,崛起数万年,族中积累必然不少。

而余苍真君所炼制的天劫丹,更准确的说应该叫五行蕴道天劫丹,则是有可能将弟子所悟道之真意提升到上三品或者无限接近上三品的逆天存在,绝非一两件天阶法宝能比。

所参悟道之真意的品级层次,不仅直接影响一名玄修此时所能掌握的神通高下,更是直接影响将来的修行潜力。

参悟下三品的道之真意不要问鼎天阶了,就算是成就道胎也是难上加难;只有参悟到中三品的道之真意,才能在成就道胎的同时,隐隐触及天阶那道高高在上的门槛。

而上三品的真意那就夸张了,在悉心培养之下,如果不因为意外陨落,领悟了上三品道之真意的玄修弟子,几乎百分之百能踏入天阶的门槛。

这是一种何等恐怖概念。

万仙山掌控两万里方圆的地域,下辖二十余郡,数百城池,人口十数亿,每年就有两三千万人出生。

然而就算是如此大的人口基数,兼之星衡域充裕的灵气,万仙山的天阶境真君,也刚刚突破二十之数。

五行蕴道天劫丹,有可能为一姓宗族再造一位真君级的存在,说是逆天也不为过。

也恰恰是如此逆天,七姓大族都势在必得,派出年轻一代最核心的弟子承接这次任务,以致寒族及庶支出身的弟子,绝大多数人都知情识趣,没有参与进来竞争,这未尝不是余苍真君的算计。

陈海蹙眉头,跟姜雨薇说道:“余苍真君三番数次,请求宗门出兵清洗血炼场,却得不到其他真君的支持,但要是万仙山七姓大族这次核心子弟都陨落在血炼场里,他们还会继续漠视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寒族子弟丧命血练场中吗?余苍真君这次拿出天劫丹,实际是诱饵啊!”

姜雨薇听到陈海的话,心头也笼罩上一层寒意,但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余苍真君算计会这么深,说道:“七姓本宗都有真君大能,族内智谋之士不知凡几,怎么可能看不透这点,他们怎么就让这些可以说准真传的核心弟子,进入血练场中送死?”

“看透又能如何,余苍真君所作所为,也是愿者上钩——每年死数万寒族弟子是死,他即便坐看死几十名宗阀弟子,谁能说他的不是?再说,莫说是准真传弟子,就算是真传弟子,一百个之中能出现几个真君级人物,即便七姓知道此行绝对凶险,但为了一枚天劫丹,也值得一试啊!”陈海戏谑的笑道,“所谓的嫡系、真传,在真君级人物眼里,也不过是宗阀、宗门的一块垫脚石而已。”

姜雨薇心想也是,不要看此时万仙山真传弟子仅有百余,但时间拉长到一万年,每一代真传累加起来,也将近两万之外,但这一万年间,万仙山将现存及殒落的真君加起来,也就**十人而言。

可见在真君级人物眼里,真传弟子也只是消耗品而已。

“若我猜的不错,这次进入血练场中的人数和人选,七大姓在背后也应该有着默契,想着务必付出最小的代价,拿到余苍真君手中的这枚天劫丹。而余苍真君自然也是无所谓,能查出罗刹血魔侵入血练场的证据,宗门为了万仙山的稳定自然要好好将血练场中清扫一番,之后参加血练的寒门弟子就会多上不少生机。而最后查不出什么来,这些宗阀的核心弟子惨死在血练场之中,宗门也必然要重视血炼场内的状况,不可能继续漠视下去,他还能省一枚天劫丹!”

姜雨薇天资过人,修行也是精进神,但说及权谋算计,她比起陈海这个曾经筹谋过一方天域的人,就远远不够看了。

此时她完全被陈海的大胆猜测震惊得心绪大乱,都没有想到为什么陈海竟然能想通这么多的关窍。

血练场之中的天空依旧昏黄,不时有不知来处的风打着旋儿吹过,呜呜地鸣响着,在这莽莽荒原之上,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快地飞掠着,犹如划破天际的流星,往远处掠去。

第六百五十三章 截天魔指

血炼场两三万里方圆,虽说草树稀小,但其间不知道有多少山脉、深谷,地形崎岖,要是完全没有头绪探查过去,凭他们七八队人马、五六十人,就算神通再广大,想要将血炼场都搜索一遍,都不知道驴年马月才能现魔潮频的真相。

姜赫等七姓子弟,都带着目光极其锐利的灵禽进入血炼场;即便是吴明宇,肩头也站着一头灵性十足的白颚灵鹫。

即便血炼场上空始终都是灰蒙蒙的,万丈之前罡风狂飚,神魔莫立,但一头头灵禽飞上三四千米高的高空,也能将四周一两百里范围的一草一木尽收眼底。

姜赫他们足够自信,认为只要在荒原深处,现大股魔物的踪迹,追蹑上去,总能现些蛛丝马迹。

姜雨薇不是不想带灵禽进来,但大家都知道血炼场内有翼魔出没,带入血炼场的灵禽,即便战力不至于强到能撕杀翼魔,但也要能逃过翼魔的猎杀才行。

低级灵禽不管用,而姜雨薇又没有奢侈到拥有高级灵禽充当耳目的地方,索性除了在踏入明窍境时、师门所赏赐的那头灵虎,就带着陈海踏入血炼场。

然而在踏入血炼场之后,姜雨薇才现她跟姜赫等人相比较起来,准备是那么的不充分。她不愿意依附于姜赫,但带着陈海,独自走入荒原的深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深感她要比姜赫、吴明宇等人更早现魔潮频的真相,实要比她想象中困难得多。

陈海却不管姜雨微怎么想,拿尖锐的魔爪在坚硬的石地上,石屑横飞的画出一幅地形图,瓮声说道:“这次血炼弟子,大规模遭遇魔族,并被大举歼灭的地点,与去年血炼弟子遭遇魔族、结阵坚守之地,都在同一方向,大小姐要是没有意见,那我们先去这几个地方走一趟,看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去年护送姜璇他们进血炼场试炼,十数万低级魔物聚集成军,陈海就看出很多疑点,只是当时他势单力薄,又要照顾姜璇等人的周全,没有余力去探察清楚,而这次他实际比姜雨薇更想搞清楚魔潮频的真相。

燕州魔劫并非孤立的,燕州想要较为彻底的消弥魔劫,其实取决于星衡域人魔两族势力的消涨,他并不认为血炼场内,所生的一切,就跟他没有关系。

姜雨薇也没有其他头绪,心里也想着先去北陵谷等地看一眼,或能现一些蛛丝马迹。

这么想定,陈海就与姜雨薇带着那头灵虎,一人一兽一魔,在山岭谷壑间潜行,快往北陵谷摸去。

此时的北陵谷重新被一大群腋爪魔占据,北陵谷外围还有几个小规模的熊魔族群,一切看上去都像是恢复了正常,陈海与姜雨薇在北陵谷外潜伏的三天,都没有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就先从北陵谷退回来,在北陵谷以北百余里外,在山谷深处找到一座山洞,藏身进去。

他们进入血练场转了七八天,虽说姜雨薇踏入明窍境,能以神识牵制天地元法施展术法神通,但紧绷的精神始终得不到放松,精神念力消耗过剧,人也多少显得困乏。

而那头因为嗅觉极其过人,也因此才被姜雨薇带入血炼场的灵虎,一进到山洞之中,更是呜咽一声卧倒在地上,不多时就传来了鼾声。

姜雨薇却没有办法和衣而睡,靠着灵虎而坐,揉着它那柔顺的毛,想着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想要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出来。

陈海找了一块巨石,搬到洞口处堵住,免得他与姜雨薇调息时,被意外闯进来的魔物滋扰到了。

虽说陈海与姜雨薇,甚至那头灵虎,借助一缕微光便能视火,陈海还是拿出一路上收集的引火之物,拿火石点燃,然而盘膝坐在火堆前,将破月戟横在身前,也就闭目神游物外了。

看到这一幕,姜雨薇都很难将眼前的身影跟魔族联系起来,张口问道:“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等。”陈海瓮声说道,“要是北陵谷有什么蹊跷,是我们暂时没能现了,那就耐性多等两天,或能现蛛丝马迹;要是姜赫、吴明宇他们在其他方向没有什么现,最终也会想着到北陵谷过来,那我们也要等他们过来之后,再作其他打算。”

姜雨薇忍不住要陈海一眼,这算什么办法,但是除了等之外,她也想不到其他办法,有助对魔潮的探索。

何况前后两次魔潮暴,都证明魔物大军内部存在实力不弱的魔将统领,他们也不能漫无目的搜索下去。

陈海在这里等吴明宇、姜赫他们摸到北陵谷来,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打算。

紫鳞魔眉心祖窍间的神魂禁制早就在去年底就解除了,在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陈海相信紫鳞魔有无数机会从吴承悦身边逃走。

然而紫鳞魔没有逃走,反倒跟着吴承悦、吴明宇进入血炼场,陈海总怀疑这里面是有什么蹊跷。

在血云荒地跟星衡域有衔接之前,魔族大能就通过往生大阵,将数以亿计的残魂送入血云荒地复生,而血炼场内的种种疑点、异相,陈海就怀疑魔族大能,是不是用同样的手段,将魔族强者的神魂转入血炼场转生,继而控制血炼场内土生土著的魔物。

不过,魔族将数以亿计的残魂送入血云荒地复生,目的除了寻找神殿的踪迹外,还是为收割金燕诸州数在百亿计的生灵活物。

血炼场范围既小、草树稀疏,没有足够的食物来源,也注定血炼场内有魔物滋生,也难以形成规模。

这种情况下,魔族为什么要费尽周章,将魔将、魔侯送入资源贫瘠的血炼场中转生,谋划这一切?难怪仅仅是为了收割万仙山送进来试炼的低级弟子的血肉?

不过,要是血炼场内聚集魔兵的魔头,真要是星衡域魔族送进来的,那紫鳞魔身为罗刹魔族中的贵族,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再说者,陈海不相信他们进入血炼场时,潜伏在血炼场深处的这些魔头,真就全无觉察,他相信暗藏在幕后魔头们,看到紫鳞魔沦为人族的狗奴,说不定会出手相救。

陈海与其说是等姜赫他们过来,不如说他是在等紫鳞魔。

想到这里,陈海忍不住回想起去年底与紫鳞魔在天武台恶战的情形,他没想到碎裂真意融入他经历空间风暴的种种感受、感悟之后,他所勉强摸到雏形的蜕变新真意,魔族竟然称之为大破灭魔意,没想到拳势融入大破灭魔意,轰击眉心祖窍处,竟然能解除神魂禁制,更没想到紫鳞魔竟然将截天魔指第一式传给。

陈海在万仙山,不敢修炼截天魔指,只是不时在脑海中参悟,然而即便以他对人魔两族、对武道魔功的见深,整整一年时间都没能将截天魔指的精髓参悟透,以此可见截天魔指第一式,就已经级了燕州现存绝大多数的武道绝学。

陈海不知道紫鳞魔有没有说谎,是不是真就只掌握截天魔指第一式,但他能肯定,哪怕就只掌握截天魔指第一式的紫鳞魔,在魔族内部的地位绝对非同一般。

就像万仙山,有几大玄诀绝学,仅有真传弟子才有机会接触只鳞片爪。

这也足以说明紫鳞魔,极可能至少是魔族玄阴谷或轮回殿哪方魔族势力的真传弟子。

所以,在陈海看来,他知道紫鳞魔的秘密,这才是姜雨薇有可能更早越姜赫、吴明宇等人查明魔潮真相的最大胜算所在。

这时候姜雨薇依着灵虎,也盘膝调息起来,陈海伸出鳞爪,脑海里默诵魔诀,以比秘形更奇怪的形式牵动气血精煞,同时往手少阳、手少阴、手厥阳、手厥阴、手阳明、手太阴六处经脉冲涌而去。

截天魔指第一式,竟然就直接牵动六条经脉一起力,甚至在六条经脉之外,还有平时压根就修炼不到的窍脉,一时间也受到气血精煞的强烈冲击。

陈海看着右手指爪间凝聚一团黑得不能再黑的锋芒,心里也是震惊,截天魔指第一式太恐怖了,他都未必敢当着姜雨薇的面,去演练截天魔指。

就在这一刻,陈海蓦然间有一种被蛇信子舔过脸的感觉,下意识就往身后看去,虽然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但陈海察觉到,绝对有神魂修为比他跟姜雨薇的存在,在暗中监视着他们。

是他比划截天魔指时,将暗地里的偷窥者惊了一下,才无意间露出马脚。

第六百五十四章 引魔入瓮

那一丝波动犹如春芽吐绿,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海表面上没有任何动作,看了看靠着灵虎在休息的姜雨薇并没有什么异样,显然没有注意到有谁在窥视这边,他就缓缓散去手中的黑芒,闭目看似休息,然而此时他的内心却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刚才的那一下,很明显是有谁在暗处窥视着他们,要不是让截天魔指惊了一下,他压根就现不了端倪。

陈海看似修为被废,但元神锁在眉心祖窍之中,神魂极其强大,以致六识要远比普通玄修敏锐得多,莫说是明窍了,就连道丹级高手对他有所窥视,他都能有所察觉,难道藏在黑暗中的那是一个魔侯级的强者?

要不是如此,姜雨薇也不会完全毫无察觉。

陈海又想,既然有魔族强者在暗中窥视他,那姜赫、吴明宇等人,有没有相当级别的魔族强者,在暗中窥视行踪?

陈海眉头紧锁,没想到小小的血炼场,暗藏的凶险,实要远比想象中强得多,然而对久经风浪的陈海而言,却也不畏惧眼前这点小风浪。

陈海伸了一个懒腰,将姜雨薇从入定中惊醒,打个哈欠说道:

“这北陵谷我们已经探查了这么多天,始终看不到有什么蛛丝马迹,我们不如到别处转转去,或能有所现。”

姜雨薇甚是奇怪,心想就在刚才还是陈海建议在这里多留几天,看北陵谷内的动静,没想到他这么快又改变了主意,但她左右想来,这么蹲守下去也不是办法,左右没有头绪,还不如出去走走撞一撞运气。

二人潜藏行迹往北陵谷北面,往当初陈海和姜璇被数百魔兵斥侯困守的孤峰赶去;然后以孤峰为圆心,向四面八方开始探索。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陈海对姜雨薇的态度就渐渐冷淡起来,甚至还表现在些许的不耐性跟急躁,姜雨薇知道陈海非普通的魔物,心里即便不满,也能隐忍住不说。

一天,一人一魔一兽,走到一座荒芜的盆地里的小湖,湖面波平如镜,有几堆骨骸堆积在那里,看样子像是血炼弟子被魔物啃食血肉后留下来的残骸,远远看过去,还能看到白骨之上,布满尖利的牙印和爪痕,不难想象这些弟子临死前的惨况。

看到同门尸骸散落异域,姜雨薇到底是于心不忍,就想让陈海将那骸骨聚拢起来焚烧掉,陈海却抱着破月戟站在一旁,显得极不耐烦,不愿意听姜雨薇的使唤。

姜雨薇眉头微蹙,担心进入血炼场时间久了,陈海身上魔性大炽,想要挣脱她的束缚——役魔灵兽反噬之事,在万仙山可不是仅生过一起,陈海的异状令她满心忧虑,确认怀里的锁魂印仍然有着清晰的灵魂波动,她才稍稍放下心,蹙眉娇喝道:“姜璇是多蒙你的照顾,而我对你也没有什么不敬,倘若你敢有异念,小心我令你魂飞魄散!快去收拾弟子骸骨!”

陈海冷冷一哼,不情不愿的站起来,随意拿破月戟,将一堆堆残骸挑起来,扔到姜雨薇的身前,姜雨薇气得小脸白,待要拿出锁魂印冲击陈海的神魂,给他一个教训,突然间看到让陈海拿破月戟挑飞过来、洒落在她身前的骸骨,竟然摆出“湖中藏魔”四字篆书来。

姜雨薇心里一惊,陡然间想明白陈海这几天为何如此异常,只是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暗中有谁在窥视她们,湖中所藏那头魔物,实力之强,要强出她几个境界?

姜雨薇将散乱的残骸起来,待要作势训斥陈海几句,而就在这一刻,战力不高、六识却要比人敏锐得多的灵虎,身上的白毛突然间炸开,猛然将头颅高高昂起,朝湖心呲起了尖锐的獠牙,咆哮起来。

姜雨薇看灵虎如此反应,陡然也是汗毛竖立,心神电转之下,挂在腰带上的苍雷玉佩募然爆出一团青色雷光,凝聚青色雷光灵罩,将她周身围了起来。

下一刻,一道黑光就裂波而出,往姜雨薇斩来,姜雨薇根本就避让不及,浑身仿佛被万钧狠狠的撞了一击,整个身体失控的横飞起来。

这一撞,虽然没有将苍雷玉佩直接击碎,但巨大的反震,也令姜雨薇五脏六腑移位,又一股强烈的精神冲击,令她识海震颤,竟然都没有办法祭出大衍灵剑。

这一刻,百余亩大小的湖泊,往两边分出数十丈高的巨浪,就见一头面目狰狞、比陈海要高出一倍的黑颅魔,踏湖而出,魔躯快如黑色的闪电,探出魔爪就要朝姜雨薇抓去。

灵虎猛然跃出,朝黑颅魔猛扑过去。

这头灵虎仅仅是嗅觉、灵识比姜雨薇敏锐一点,实力却稀松平常,更没有地阶法宝护身,就见黑颅魔魔爪幽光一划,灵虎就肠飞肚破,往斜里横飞出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借着灵虎这一拦,姜雨薇在半空中已经稳住身形,正要祭出大衍剑往黑颅魔杀去,却见陈海狰狞一笑,横步跨出的同时,挥动破月戟,瞬时间便分出三道戟芒朝她斩来。

姜雨薇没有亲眼见过陈海与紫鳞魔天武台比斗的情形,但看到他借助与破月戟异能,瞬时斩出三道戟芒,也是暗暗心惊。

她虽然在之前一刻得到陈海的提醒,但这时犹担心陈海会趁机将她杀死,从此之后挣脱她的束缚,但她这一刻也只能赌,毕竟陈海用身形妙巧所挡住的那头黑颅魔,实力更恐怖。

姜雨薇强忍住内心的惊疑,截断真元,也将捏到左手的道符硬生生的按住,眼睁睁看着陈海三道戟芒将苍雷玉佩所形成的雷光灵罩斩破,最后一道戟芒余势未消,直接朝她胸口斩来。

姜雨薇一袭道袍里还穿了一件沉金软甲,不畏利刃加身,但陈海一斩戟芒虽然被沉金软甲挡住,但传递的力道,不啻万斤重锤轰来,将姜雨薇一袭道袍被轰得四分五裂。

姜雨薇张口猛喷一口血,就直接被打闭过气去。

陈海伸手从姜雨薇怀里掏出锁魂印、储物戒、苍雷玉佩等物,都一起张嘴吞入脾中,接着又将姜雨薇娇小半裸的娇躯扛在肩头上,提着破月戟向那黑颅魔走去,狞笑道:“多谢魔兄相助!”

看到陈海竟然留着姜雨薇的性命,那黑颅魔多少有些不悦,皱着眉头说:“看你竟然修炼截天魔指,应当是不灭邪域的真传弟子,这人族女子不杀留着干嘛?”

陈海阴恻恻一笑说:“这娘们骑在本魔头上作威作福多年,对本魔百般凌辱,还以为将我的魔性都炼化了,魔兄以为本魔今天有机会挣扎她的束缚,就这么杀了她,岂非太便宜她了?”陈海表面上异常轻松,其实一只紧紧注视着那魔候的动作,“这娘们细皮嫩肉的,我若不将她好好玩弄三天三夜再杀了,怎能让我心意平复?”

听陈海如此说,黑颅魔也是*大动。

想当初在他在玄阴谷,也豢养不少年轻貌美的年轻女奴,虽然不怎么经玩,但那柔滑的皮肤、鲜嫩的肉体,想想就令他垂涎欲滴啊。

而他被送入这血练场中,这些年一心想着恢复修为,捉到万仙山的血炼弟子,不管男女都是一吃了事,竟然都忘了尝尝这种滋味,这时候狞然一笑,蹲到一旁,跟陈海说道:“既然如此,你先开荤,但用力不要太猛,记得留她一条性命,让老魔我也尝尝鲜,之后我再带你去北陵谷,谈正事!”

陈海没有直接与姜雨薇联手斩杀这头黑颅魔,就想着看能不能套出些有用的信息来,没想到这黑颅魔*大动,竟然饶有兴致的蹲在那里,先要看他对姜雨薇行事。

无奈之下,陈海只能将姜雨薇往黑颅魔抛过去,说道:“既然魔兄也好这一口,那就魔兄先尝鲜便是!”

黑颅魔喜滋滋正要将道袍破裂的姜雨薇双足抓住,不料一道剑光贴着姜雨薇平滑的小腹,就朝他的面门刺来!

六百五十五章 反猎

陈海原本想从黑颅魔那里打探些消息,却不想黑颅魔兴趣殊异,竟然想着先看他淫谑姜雨薇,那他们这时除了动手偷袭,总不能跟姜雨薇假戏真做吧?

陈海将姜雨薇扔出之时,又趁着姜雨薇将黑颅魔的视线挡住,张嘴吐出储戒物,姜雨薇早已清醒过来,心里正羞恼难堪,自然是以最快度,趁黑颅魔不防,摧动大衍剑出储物戒,快如闪电雷霆一般,往黑颅魔面门斩去。

黑颅魔实力再强,再小心翼翼,也绝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陈海的算计——他也的确够小心了,就算看到陈海修炼截天魔指,认定陈海是不灭邪被人族捕获控制的真传弟子,也是暗中跟随了好几天,一直到今天才最终忍不住出手。

黑颅魔猝不及防,面门当即就被吞吐五蕴灵剑的大衍剑斩开,一道血线喷溅而去,但黑颅魔身形暴退之际,魔爪还不忘往姜雨薇的娇躯抓去。

姜雨薇这时候自然不管血炼场内恢复真元有多困难,在出剑的同时,就已经摧动真元往苍雷玉佩灌涌而去,在黑颅魔巨爪抓来之际,雷光灵罩已经凝聚成形,将黑颅魔的巨爪封住。

只是黑颅魔猝不及防,眉心受创,这一爪抓来的实力还不是姜雨薇能轻松承受的,这一刻,雷光灵罩似风中之烛,摇摇欲灭;当然更令姜雨薇失望的,则是她刚才这一剑偷袭,并没有令黑颅魔重创,大衍剑虽然锐利无比,她也是全力斩出一剑,但恐怕也就只是斩开黑颅魔的眉头鳞皮,或许都没开破开眉心坚骨。

陈海这时候的身形,却如鬼魅杀出,从他立足地往前,瞬时间拉开七道残影,每道残影皆斩出一道戟芒往黑颅魔的面门斩去。

黑颅魔是强,姜雨薇即便是出乎意料的突袭,都不能重创黑颅魔,但姜雨薇斩击点选择在眉心,极为巧妙。

姜雨薇即便不会神魂冲击之类的术法,也知道一剑重创眉心祖窍,哪怕是给黑颅魔造成一丁点的精神恍惚,就足以令陈海后续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势笼罩过来。

七道戟芒,黑颅魔确实没能躲过去,但七道戟芒,也只是给黑颅魔带去七道轻创,不要致命,甚至都未必损及到黑颅魔恐怖战斗力的挥。

不过,比起姜雨薇那一剑重创,更令魔侯摸不着头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助陈海脱离人族的控制、奴役,为何陈海突然就翻脸杀他?

难道这一切都是眼前这看似柔弱的人族少女设下的陷阱?

黑颅魔哪里能想到陈海是人非魔,也认定没有哪头魔物会甘原受人族控制、奴役,有机会不想逃脱,他只能推想到,这一切是眼前这人族少女的安排,陈海其实也是受控制配合演戏。

这一刻他再看姜雨薇,就觉得眼前这人族少女有些高深莫测了,伸出魔爪,就朝陈海斩来的破月戟抓去。

黑颅魔要比陈海高出一倍,差不多有六米高的样子,魔爪间煞芒凝聚,根本不畏玄兵灵剑的重创,陈海气力再大,还是被黑颅魔往后掀翻而去,但黑颅魔看不清陈海与姜雨薇的深浅,受到惊吓,八处伤口虽然不是太重,但魔血飚射,也叫他这时无心恋战,扭头就要逃走。

陈海设下圈套,一直往北陵谷之外引,就是为了设计陷阱,要狙击这头暗中窥视他们的魔头!

陈海之前就与姜雨薇独自在荒原深处搜索了七八天,这魔头看似神魂极强,就以神魂而言,绝对不会弱过普通的魔侯级存在,但修为及战力应该都没有恢复巅峰之时,陈海才能、才敢行此策。

要不然他们直接跑路得了。

就眼前的情形看来,这魔头真要魔族派来的,那他进入血炼场,同样是要付出极重的代价。

这魔头在暗中跟了他们好些天,特别在误会他是不灭邪域的真传之前,有无数机会可以突然跳出来猎杀他们,但他都苦苦忍耐了,最后看到他似乎极不耐烦姜雨薇的控制,才最终跳出来,这魔头如此小心翼翼,也足以说明一切,甚至说明这魔头自以为没有十足的把握将姜雨薇留下来。

说白了,这黑颅魔战力,应该跟自己在伯仲之间,陈海岂容他逃走?

看陈海奔足狂杀过去,姜雨薇一边凝神控制着大衍剑追杀那黑颅魔,一边御风飞起,紧追其后。

陈海当初刚刚踏入星衡域的时候,一身伤势未复就能仅凭肉身日行三千里,现在周身十二灵脉修通了九条,实力的提升怎可以用道理计。

陈海破月戟一挥,带着风雷之声,直接向黑颅魔的后背斩去。

那黑颅魔心里暗道一声“苦也”,却只能被迫停下脚步应战,从腰间围裹的兽皮里,抽出一件乌黑巨刃,乌黑巨刃下一刻就迅燃起了惨绿色的阴火,向陈海斩去。

那火和凡火不同,非但没有丝毫灸热,还带着一股子阴寒的气息,阴火尚未及体,陈海却觉得一阵寒气扑面而来,手足都有些凝滞。

此时陈海顾不上以后的日子怎么去熬了,先活下小命要紧,摧动浑身气血精气在已经疏通开辟的灵脉内急转动,很快将那股阴寒的气息从体内驱逐出去。

然而这么做还是远远不足,陈海同时催动了大破灭真意,融入战势之中,下一刻就见挥动的破月戟,带出一层白蒙蒙的微茫,重重地向那黑颅魔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闷雷般巨响,两魔都被反震之力震得向后连连退去,这一刻陈海彻足稳住阵脚,黑颅魔难以置信,他都伸手抓住破月戟的刃口,但他低头看胸前,被破月戟斩出一道血线来。

“好强的魔意,竟然都到了化虚为真的境界了!大破灭魔意?!!”黑颅魔看到身上再添一道伤,也是吓得一大跳,联想到陈海之前演练出截天魔指,他不难联想到化虚为真的这一斩,所融入的就是大破灭魔意!

陈海不仅修炼截天魔指,身为不灭邪域的真传,居然觉醒出大破灭魔意,这实在是让他很有些吃惊了。

黑颅魔一边凝神应付陈海,一边厉声向陈海吼道:“你既然领悟了大破灭魔意,身上一定是有大破灭魔神的血脉,难道你就甘心成为那人族的奴仆不成?”

陈海丝毫没有回话的意思,只是将破月戟舞的如同黑旋风一般,一下重过一下地向那黑颅魔斩杀过去。

然而黑颅魔在生死危机之时,气势也是瞬时提到巅峰,魔足踩踏,四周阴风阵阵,干燥空气竟然有片片霜雪飘落,这一刻陈海所感受到不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彻骨的阴寒、阴邪。

在阴邪气息的侵蚀下,陈海关节僵硬、精神恍惚,动作自然便缓慢起来,黑颅魔轻易随意,就将陈海的攻势化解掉。

姜雨薇自然能猜到是那阵阵四溢的阴风作怪,银牙一咬,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张嫩绿色的符篆,一扬手向陈海打了过去。

那符篆在空中一闪,就瞬间化去,只剩下一团炽烈的焰芒,像呼吸一般在空中起伏了几下,就向陈海投了过去。

她祭出的乃是一道玉清化阳符,最擅解除阴邪类的术法。

陈海只觉那深入骨髓的阴邪,瞬时间就被驱除,最后形成一团焰光似的微芒,将陈海的魔躯牢牢护住,至少能支持一炷香的时间,使陈海不再受阴邪气息的侵蚀。。

陈海纵声长啸,一抖破月戟,大吼一声:“击楫中流!”双臂一震,长戟挟着风雷之势向黑颅魔胸腹之处刺了过去。

那黑颅魔此时也是一阵头疼,眼看着已经将陈海压制住了,可那人族女子一张道符登时将陈海从劣势中拯救了出来。

他现在心中暗恨,若非自己的肉身实力还没有全部恢复,就眼前这两个没有成丹的货色,他三两下也就能收拾掉了。

不过后悔没有用,既然脱不开陈海的纠缠,而且纯以肉身不能将陈海如何,那只能兵行险着了。

黑颅魔收了巨刃上的邪火,全力应付着陈海,而在他的灵海秘宫之内,浮现出一头青面獠牙的黑颅魔神秘相……

“横扫万军!”陈海一戟落空之后,也不收回,变突为横扫,在怒潮真意的催动之下,更为猛烈地向黑颅魔左腰处斩去!

那黑颅魔虽然将一把巨刃挥舞的水泼不入,但是陈海已经将裂天十二戟全面动了起来,最终还是只能一步步走向落败。

姜雨薇见陈海已经彻底掌控住局势,在空中盘旋不已的大衍剑也带着森森然的气息更快地飞掠下去,将穷于应付的黑颅魔身上划出一条条巨大的伤口。

终于,再陈海施展到第八斩的时候,那黑颅魔手中的巨刃轻鸣一声,被陈海的无上戟势硬生生斩裂开来,陈海一喜,就想乘胜追击,先将这黑颅魔卸下些零件再说。

殊不料那黑颅魔一双血色瞳孔募然睁大,两道惨绿渗人的光华,就朝陈海横扫而来……

第六百五十六章 秘相呈威

此时平滑如镜的湖泊冰棱遍地,保持着波涛汹涌的模样,凝固在那里。

陈海当初曾亲眼见到过丹图、沙摩柯等五大魔侯,联手逆抗姜寅时的一幕,也曾与魏子牙这样的强者恶战过,知道只要修成道胎、魔胎,不管有没有恢复修为,都应该有些压箱底的神通手段,因此他缠住黑颅魔时,也是有着足够的警惕,并不以为他与姜雨薇联手设计袭杀,就真能轻易将这头黑颅魔杀死。

看着黑颅魔血瞳睁大,两道惨绿色的光华直冲过来,陈海见机也快,刹那间风住云收,满天的戟影都收住,身形往侧翼错去,然而这两道惨绿光华并非落空之空就会消散,就见其突然一收一放,仿佛活物吸般,顿时就往落后三四百米的姜雨薇横扫而去。

姜雨薇自恃有苍雷玉佩所化的雷光灵罩护身,也不去管惨绿光华横扫过来,祭出两道金光雷符,化作两道儿臂粗细的金光雷柱就往黑颅魔头顶劈去。

两道金光雷柱击中黑颅魔的同时,就见那两道惨绿光华也直接穿透雷光灵罩,往姜雨薇体内没去。

“……”看着姜雨薇瞬时就失去知觉,直挺挺从半空摔落下来,陈立这时候也感知那两道惨绿光华附有极强烈的魔念气息,才知道这两道惨绿光华,乃是黑颅神的元神所化。

元神出体极为脆弱,但要是修炼恰当,元神出体又是极强的神魂攻击手段——人族玄修擅长炼器、制符,神通手段多种多样,通常不会修炼如此极端的神通而已,但不意味着魔族不修。

看姜雨薇支撑不了多久,陈海挥戟朝黑颅魔斩去,就见那两道惨绿光华便陡然从姜雨薇体内收回,以难以想象的高,再次往他这边横扫过来。

陈海三五息时间内,虽然能将度提升到极致,甚至风雷幻踪步进一步突破极限,踏出八道残影,但不能将黑颅魔本命元神所化的惨绿光华击碎,无法近身攻击到黑颅魔的本尊肉身,迫使其收回本命元神,最终还是无法摆脱惨绿光华的纠缠。

陈海直觉心底涌上一阵寒意,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上由玉清化阳符所形成的光罩就砰然碎裂,一股强悍无匹的邪恶魔念就直接在他的眉心祖窍处爆开来,身体就再不受什么控制了。

陈海此时仿佛落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四周缭绕着黑雾,没有风,也没有光,压抑得陈海几乎想要仰天咆哮。

被雾气阻隔的远方,不时有低沉的细语,竭力的嘶鸣,澎湃的杀意等等东西传来,每一种声音、气息,都犹如重锤敲击着陈海的神魂,要将他的神魂撕裂掉。

陈海知道他的本源念识陷入幻境之中,而这些是黑颅魔神魂攻击所致的魔音幻相,但他没有办法去摆脱这种种魔音幻相,只是知道黑颅魔杀死他的神魂之前,本尊肉身也无法动作,他默念九元归神真解咒,牢牢护住本心,去抵抗种种魔音幻相的侵袭。

魔音没有什么用处,很快又见一头头穷凶极恶的魔兽,从无尽迷雾中张牙舞爪地扑出来……

陈海自然知道神魂之中,万物皆虚这个道理,对于层出不穷的可怖之象,丝毫没有任何反应。那一头头怪兽看似威势无穷,但每每扑击到本源念识之前,被九元归神真解咒所凝聚的一层紫色光花所沾染后,就会颤抖着、悲鸣着消散。

忽然,在空间之中响起一阵宏大而邪恶的声浪,一个身高万丈的魔物出现在陈海身前,像一座山岳般矗立在天地之间。

“我说你怎么能坚持这么久的时间,原来你还修习了人族的九元归神真解。你虽然是不灭邪域的真传弟子,但你修行人族的功法,就是背弃魔族,那我毁去你的神魂,炼化你的魔躯,不灭邪域日后也不能找我的麻烦了。”

陈海对黑颅魔的叫嚣完全视而不见,只是以心念默诵九元归神真解咒,牢牢谨守住本心,任由身外惊涛骇浪、彤云密布,我自岿然不动。

黑颅魔叫嚣着隐去所幻化的巍峨魔躯,继续以种种幻相,冲击陈海的本源念识,但肆虐了好一阵子,都不见什么效果,渐渐也都归于平静。

陈海知道黑颅魔的本命元神没有退去,要不然他不会陷在幻境里出不去,但他也不担心什么。

要知道,他在血云荒地之中,吸收了不知道多少罗刹血魔的灵魂碎片融为己用,神魂的强大,早就非一般的魔将所能比拟,这黑颅魔想要通过这种手段来击溃自己,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神魂之间的争斗没有任何时间的意义,却能感受到极恐怖的时间流逝感。

仿佛在经历沧海变迁的悠久时间之后,陈海忽然觉得有几滴冰凉的雨滴落在自己的头上,感觉是那样的真实,过了一会,噼噼啪啪的响声接连响起,紧接着声音嘈杂起来,汽车的喇叭声接连响起,忽然他被人重重地推了一下:“神经病啊,下雨了,站在路当中,找死么!”

陈海疑惑地睁开双眼,看到一个中等身材,脖子上带着粗大的金链的光头中年人正冲自己嚷嚷着。

豆大的雨点不停地从天空中落了下来,砸在自己身上,冰凉无比,他抬了抬胳膊,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皙的手臂四周是拥挤的车流,还看到有人头顶着塑料袋跑到一旁的糖水铺中躲雨。

自己什么时候回到地球了?

正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一股巨力重重推了过来,“他妈的看你穿的人魔狗样的,真就是个神经病不成,站在路当中,这条街马上就要堵死了,耽误了老子接孩子,老子弄死你!”

那光头金链男见陈海始终没有动作,雨又越下越大,一时恼怒起来,拉着陈海就往路旁推去。

陈海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是又穿越了?

他难以置信黑颅魔能制造如此真实的幻相,是直接从他本源念识中所复制出来的记忆幻相吗?

恍惚间,陈海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只见有打伞的人看到了这边的争执,不顾大雨嘻嘻哈哈地上前凑过来看热闹,而一些没有雨具的人也都停下了脚步,在屋檐下踮着脚准备看热闹,还有人拿出手机,准备拍下来炫耀一番。

街角处是一家卤味店,现在正是要准备菜品的时候,挂在街上的排烟机将浓烟排出,带着一股子诱人的香味,这喧闹、这气味、甚至这推搡跟喝骂,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陈海深深吸了一口气,觉自己的周身灵脉还都是存在的,皱了皱眉,挥手想挣脱那光头金链男的推搡,而那光头金链男却惊呼一声,身体重重地飞了出去,一下子撞到了街对面的一家蛋糕店中,碎玻璃横飞,街上顿时静了一静,接下来就像水烧开锅了一样,人群四散惊逃,边跑边哭喊着:“妖怪啊,妖怪啊……”

陈海愣了愣神,不知道这些人喊的是什么,左右看了看,人群迅四散后造成了缺口,通过一家小店光滑洁净的玻璃门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形状。

竟然还是青鳞魔之相。

重重的步伐当街响起,整条街顿时变成了灾难现场,一个小女孩在人潮之中脚一滑,摔倒在地上,陈海三两步跳了过去,想要将小女孩儿扶起。

那小女孩儿却畏畏缩缩地向墙角处靠去,抽噎着哭着:“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陈海看着她柔和的小脸庞,因为恐惧而瑟瑟地颤抖着,这也是黑颅魔所制造的幻相,为什么是那么的真实?

这是什么神通?魔族之强大还真是不容小窥啊。

“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那小女孩儿突然止住悲声,睁开天真无邪的美眸看着陈海,下一刻又邪魅地一笑,陈海就觉得那小女孩儿瞳孔犹如无尽的深渊一般,将自己吸了进去。

陈海猛然惊醒过来,没想到黑颅魔竟然真能制造如此真实的地球幻想,让他放松警惕。

既然你要吞噬我的神魂,便任你吞噬好了!

黑颅魔压抑着内心的兴奋,但真正将陈海的本命元神吸入自己的识海之中,看清楚陈海的元神本相,黑颅魔便是一惊,大吼道:“怎么可能?你是人非魔,怎么可能有机会修炼不灭邪域的截天魔指!”

虽然看到陈海的真面目,令黑颅魔极其震惊,但陈海的本命元神在他看来还是相当孱弱,何况此时彻底是他的主场。

即便青鳞魔是人非魔,在他看来也无非同样炼化而已,然而在下一刻,陈海本命元神之后血云滚滚而出,一樽八臂魔神无中生有,直接就要将他的识海撑爆掉。

黑颅魔感受着那八臂魔神那粉碎一切的魔煞气息,惊恐地喊道:“不可能,即便是不灭邪域的魔宗,也不可能修成大破灭魔神的本尊秘相,你到底是谁……”

那八臂魔神徐徐张开没有表情的魔瞳,一道宛若实质的黑光,那无边的滔天魔煞散出来,瞬时间就将黑颅魔因震惊、大惧而完全失守的神魂碾压得支离破碎……

第六百五十七章 是人非魔

姜雨薇睁开双眼,天色已经昏黑,也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隐约感觉到陈海与黑颅魔躺在远处,不知死活。

她识海被黑颅骨魔本命元神所化的惨绿光华侵入时,她支撑了片晌,神魂就差一点崩灭,整个人丧失意识,也完全不知道之后生的事情。

这一刻她即便勉强醒过来,意识也是极其游离、恍惚,仿佛脑海里被人插入千支战矛,令她痛不欲生,即便手能触碰到插入沙土的大衍剑,却聚集不起念识去御动灵剑,更不要说有力气坐起来或爬起来,去看黑颅魔有没有死透了。

不过,即便她还活着,相信黑颅魔即便没有死透,情况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只是陈海怎么做到这一点,以致陈海现在是死是活,姜雨薇都没有办法确认。

姜雨薇拼尽全力的气力,才勉强从藏于绵甲内层的暗袋里,取出一枚藏元丹嘴里,让丝丝缕缕的药力,化入百骸。

然而她是神魂受到重创,意识游离,念识都聚集不起来,即便肉身伤势无碍,她也跟活死人一般,躺在那里无法动弹,这时候甚至只需要有一头腋爪魔经过,她就会丧为腋爪魔的腹中美食。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只感觉头顶的天幕,晨昏在反复的交替着,直到听到传一阵呜咽之声,姜雨薇才想着要尝试着支撑坐起来,循声望去,没想她踏入明窍境,师门所赐的那头灵虎竟然没死,这时候也苏醒了过来,摇摇晃晃的挣扎着要站起来,朝黑颅魔那边呲牙,这么多天过去,却是连出咆哮的力气都没有。

姜雨薇这一刻却是一惊,这头灵虎虽然还没有足够的灵慧去修行,但六识远寻常弟子,这也是姜雨薇这次将灵虎带入血炼场的原因。

灵虎此时的模样,定然是生黑颅魔的异常,正跟她示警。

黑颅魔竟然未死?

姜雨薇所聚拢的念识,还是不足以去祭御灵剑,但手脚恢复了不少气力,抓起大衍剑,挣扎着站起来,就想着冲过去,在黑颅魔的要害之处补上一剑。

这时候猛然见陈海和黑颅魔双双坐起,姜雨薇虽然胆识不小,这一刻还是吓得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但在宗门训练有素的她,心惊归心惊,还是全力举起大衍力,往黑颅魔的胸口刺去。

黑颅魔猛然转过头来,伸出巨大的魔爪,长五尺有余的大衍剑,在魔爪之下就跟一根小木棍似的,就被直接夺了过去,姜雨薇心生绝望,她不甘受辱、受尽折磨而死,待到自绝心脉,却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直接在她勉强没有崩灭的识海之中响起来,喊道:“我是姜青!”

姜雨薇整个人都傻在那里,愣怔怔的看着黑颅魔低下巨大而狰狞的头颅,血红的魔瞳内却是没有杀戮、戏谑之意,但是眼前这怎么可能?

要是眼前这黑颅魔是姜青,那同时坐起来的青鳞魔又是谁?

再说这声音听上去陌生之极,哪里像是青鳞魔像人族语言那种像金属切割的破音?

难道是这魔头怕我自断心脉,他会失去玩弄的兴致,用计诈我?姜雨薇心里暗想,她虽然惜命,但也绝不会受这魔物的胯下之辱。

“大小姐,我也是姜青。”这时候青鳞魔也声说道,却是姜雨薇所熟悉的那破嗓门。

怎么回事?

姜雨薇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却见黑颅魔伸出魔爪,将挣扎着爬过来的灵虎,一爪劈晕过去,紧接着就黑颅魔的颅顶冒出一缕紫金色光焰,却见是一樽人族青年形象的元神,从黑颅魔的颅顶挣扎而出,悬立在半空中。

“我这般模样,大小姐或许是不认得姜青我了?”陈海哂然一笑,说道。

“你是人非魔?”姜雨薇这一刻,娇唇张开都能塞下鸡蛋,要不是黑颅魔没有必要再这么戏弄她,她都怀疑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幻相。

“不错,我确实是人非魔,这具魔躯,不过是我为混入魔族,所修炼的一具分身而已,”陈海见姜雨薇一幅见到鬼的样子,便耐着性子稍加解释,“大小姐既然追随姜寅真君攻下天罗谷,便应该知道在天罗谷的另一端,实是另一座被魔族占据的天域,但大小姐知不知道,在另一座被我们称为血云荒域的另一侧,还有一座称为燕州的天域,此时燕州亿万人族正极尽全力,去抵御血云荒域魔族的入侵——我便是燕州一名玄修,这次借魔躯分身潜入魔族刺探情报,未曾想姜寅真君率军攻下天罗谷,我又被血云荒域内的魔尊派到星衡域来刺探情报,在天域通道之中,意外被空间风暴扫了一下,差一点就神魂破灭。”

陈海不会将左耳、神展、龙鼎以及姜璇乃苏倩转世之事都说出来,但也简明扼要的将他的来历说清楚。

姜雨薇还是嘴巴张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我在燕州已经修成道丹、元神,在前往星衡域之时,在天域通道之中,会风间风暴扫了那么一下,经脉俱毁,识海也破灭掉,好在勉强保住元神未灭,只是被锁在眉心祖窍之内出不来。之前也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也就没有跟大小姐挑明身份。未曾想这魔头竟然想要吞噬我的神魂,也亏得这魔头想要吞噬的神魂,竟然硬生生的将我的元神,从眉心神窍吸入他的识海之中炼化,要不然我非要重修识海,元神才能脱困,”

陈海自然不会将大破灭魔神秘相之事说出来,便九真一假的说起他反败为胜的过程,

“这魔头虽然神魂极其强大,但之前也遭受过重创,魔胎也没有恢复,仅以元神层次的对抗,他又猝不及防,总之是被我占了上风,将他的神魂杀灭掉了——此时就剩残魂,待我搜索有没有有用的信息,或者能用来炼制一枚傀儡精魄或者蛊魂。由于青鳞魔分身,未重修灵海、识海,元神也没有办法回去,便只能强占黑颅魔的身舍再修分身,又勉强炼制一枚傀儡精魄,炼入青鳞魔分身之中,此时算是勉强能将其当作一樽傀儡用。”

“我亲眼看到吴师兄对你种下神魂禁制,怎么可能?”姜雨薇睁眼看着陈海的元神,怎么看都不像被下了神魂禁制的样子。

“李代桃僵之计,大小姐可有听说过,”陈海微微一笑说道,“神魂禁制连同李代桃僵的蛊魂,被我一起炼入傀儡精魄之中,大小姐拿到锁魂印,还是能感知到神魂禁制的存在!”

陈海控制青鳞魔分身,张口吐出锁魂印,递给姜雨薇。

姜雨薇愣怔怔的看着那枚锁魂印,她这时候能感知到锁魂印与存在于青鳞魔分身眉心部位的神魂禁制,存在着神魂层次的波动,知道陈海所言不虚,但她还是没有办法消化眼前的事实。

“大小姐神魂受创不轻,我们还是先找一处洞潜藏起来,待大小姐控制伤势,我再跟大小姐解释更多的事情。”说罢,陈海就将元神缩到黑颅魔的头颅之中,又伸手将受重创的灵虎扛起来。

只是给陈海的时间太短,无论是占据黑颅魔的身舍,当作身外分身重新修炼,还是将之前的神卫级青鳞魔分身炼成傀儡,都远不能做到圆融自通、灵肉相融的境界,走动起来的步伐犹是蹒跚。

不过,陈海虽然肉身战力这一刻下降了一大截,但元神脱困,延伸神识与四面八识的天地元气产生共鸣,就能施展越普通术法的神通,却是不怕会有三五头不开眼的低级魔物闯过来。

不过,万一要有魔侯甚至魔将级的角色过来,陈海暂时还没有一战之力,他初步控制黑颅魔的身舍,这时候就需要先找地方藏起来。

往北走了两柱香,寻到一处干燥的山洞,两魔一兽一人钻进去,陈海用石块将洞口封好,这时候陈海将在蛟形蛊魂基础上炼制的傀儡精魄从青鳞魔分身的眉心内取出来,让姜雨薇看清楚,吴逸群当初所下的神魂禁制,实际是种在盅魂上了。

“你既然是人非魔,为何在天罗谷时,不直接言明?”姜雨薇还是不相信陈立的说辞,质问道。

“我说过了,我当时修为尽失,元神被锁入眉心祖窍,我说我是人非魔,谁会信我?”陈海问道,“再者,我千辛万苦修炼青鳞魔分身混入魔族,在燕州御魔没有竞功之前,我怎么可能会轻易暴露身份?我怎么可能不继续想着找机会,混入魔族之中刺探情报?所以还要请大小姐不要在外人面前揭穿这一切。”

“之前,你要助黑颅魔杀我,岂非就成功混入魔族了?”姜雨薇问道。

“黑颅魔确实像是罗刹魔族混入血炼场的强者,但在确认之前,谁能知道黑颅魔是怎么进入血炼场的,又有谁能知道黑颅魔就一定还能返回星衡域?”陈海这时候元神再次从黑颅魔的体内钻出来,哂然一笑,说道,“更关键的一点,我是人非魔,怎么可能坐看大小姐遭临大难而不顾?”

第六百五十八章 修神真诀

星衡域宗门传承绵延久远,堪比神魔级数、触摸到大道本源的人物辈出,宗门玄修早就知道洪荒亘古以来,绝非仅星衡一域,而就连万仙山也掌控着几处秘境,为万仙山提供相当一部分的资源,

是以陈海所说的一切,对于姜雨薇来说,并非什么匪夷所思之事。

陈海就这么将自身来历向姜雨薇娓娓道来,姜雨薇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精神就多少有些不继了,看她的脸色越来越惨白,陈海就收住话语,让姜雨薇先行休息。

姜雨薇神魂受了重创,需要长时间的修炼才有可能恢复,这也亏得姜雨薇的识海没有被打碎掉,要不然掉落一个大境界,可能需要好几年才能重新踏入明窍。

陈海心想着让她先静养一段时间,她此时先聚拢念头都难,即便将九元归神真解传授给她,她暂时还没有办法修炼。

接下来的日子,姜雨薇便盘膝盖在岩洞深处,入寂温养神魂。

陈海则专心祭练傀儡精魄,他争取早日将青鳞魔傀儡炼制圆熟,以便在遭遇大群魔物袭来时,他们至少还有一战之力。

傀儡精魄是控制傀儡的中枢,傀儡肉身越是强大,对傀儡精魄的要求越高。

不过,文勃源当初为了达到暗中控制陈海的目的,利用蛊魂丹,将蛟形蛊魂种入陈海的神魂深处,之后在归宁侯府又亲自元神出窍,侵入陈海的体内,最终连元神也被陈海禁锢在识海之中。

陈海没有想过要炼灭文勃源的元神,他最初还想着找到左耳,将另六樽神卫傀儡从神殿拿出来,只要文勃源能够效力于他,他完全可以再给文勃源一俱躯壳,谁曾想他从血云荒地,进入天域通道,左耳会让他经受空间风暴的试炼,以致他自己都经脉俱毁、识海破碎,很多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察觉神魂层次的状况。

直到这次,被黑颅魔用神通,搜魂夺魄般将元神从眉心祖窍吸出来,陈海才突然觉文勃源的神识已灭,而蛟形蛊魂却变得比以往强大十倍不止,堪比道丹境巅峰级数的元神了。

神卫青鳞魔还没有重新修成灵海、更没有重新修成识海,陈海的元神回不到神卫青鳞魔的体内,那只能暂时将神卫青鳞魔当成肉身傀儡修炼,蛟形蛊魂恰好是修炼傀儡精魄的最佳材料。

不要说夺舍、修炼到灵肉合一之境了,即便是想将肉身傀儡修炼到如臂使指的境界,也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不过这时候也管不了太多,事到临头,总要一步步去做。

也不知道时间流逝多久,姜雨薇从噩梦中惊了过来,自打受伤之后,做噩梦已经成为了常态。

她还没有睁开双眼,一股香味就直扑口鼻而来。

缓缓睁开眼帘,只见陈海以破月戟为杆,正在火上烤着不知名的一大块肉,那肉块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冒油,分外的诱人;恢复得差不多的灵虎,正趴在地上,对着那块大肉直流口水。

也不知道陈海怎么跟灵虎交流或降服的,灵虎趴在黑颅魔的巨足之旁,还时不时的拿尾巴在黑颅骨魔的鳞足上扫一下。

姜雨薇受伤之后修为大减,就不能维持辟谷的状态了,整日里吃些个辟谷丹为生,嘴巴里早就淡得不行,此时闻到肉香,不自觉地就咕咚一声,咽了一大口口水。

陈海循声望去,看姜雨薇的样子,笑着撕下一块烤好的兽肉递了过去。

姜雨薇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宗门内也经历多次历炼,有些任务的艰难、凶险程度并不低,她对于繁文缛节自然不会在意很多,抓起那巴掌大的烤肉,狠狠一口就咬了下去。

原本看着那烤肉滋滋冒油,姜雨薇已经做好了承受油腻的准备,不料一口下去,非但没有油腻的感觉,入口处还有一股药草的回甘。

用力咽下去一口之后,一缕炽热的药力从小腹中扩散而出,暖洋洋的,让伤势未愈的姜雨薇熨帖无比。

她大口地咀嚼着,冲着陈海眯眼笑了一下,刹那间露出的芳华,就连见惯了绝世姿容的陈海也为之呆了一下。

姜雨薇又将两块同样大小的肉块送入腹中,这才止住了馋虫,她习惯性地一弹指,一团水泡凭空在空中聚拢了起来,清洁过后,才反应了过来,笑着说:“终究算是恢复一些修为了!”

陈海目前只能夺黑颅魔的身舍,将黑颅魔的魔躯当成肉身修炼,魔瞳睁开,两道淡紫色的精芒往姜雨薇眉心扫来,将姜雨薇此时体内的状况好好探查了一遍,点点头说:“那日肉身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神魂受了重创,此时已经聚集念识,那我便传你一套修神功法,或能加快恢复神魂伤势。”

姜雨薇大喜,她身为万仙山弟子,辟灵境巅峰要修神识,自然也修炼过相当的真诀玄功,但她当时仅仅是外门弟子,所能接触的修神真诀层次都比较低,之后也没有攒足宗门功绩去换更高级的修神真诀去修炼,还以为神魂伤势至少需要三两年才能恢复,短时间内都没有成为真传弟子的可能,没想到陈海出身小域宗门,竟然也有更高级的修神真诀。

陈海不管姜雨薇如何作想,便将九元归神真解的初级篇,直接打入她的识海。

姜雨薇腹饱之后,又便盘膝坐回到岩洞一般,参悟陈海所授的九元归神真解,才刚刚过去两天,便悟得九元归神真解,确实要比她之前所接触的修神真诀强出太多,甚于都能隐隐感知到三魂六魄在百骸脏肺间的存在。

要知道这种感知、感应,实是修炼元神的前提条件。

陈海看着姜雨薇除了根骨受真龙涎息改造过外,悟性也相当不错,便不再管她,他也耐心修炼起来。

神卫青鳞魔,由于炼制傀儡精魄额外强大,虽然才过去半个月,就已经勉强可以说是达到如臂使指的地步了,只是没有办法籍之施展逆潮十二斩、风雷幻踪步这样的精妙绝学而已,更不要说去修炼截天魔指了。

陈海想着将神卫青鳞魔与黑颅魔一起修炼成身外分身,但也只需要神卫青鳞魔先开辟灵海、识海,才能事半功倍,要不然他这时就算勉强分割元神,一半元神进入神卫青鳞魔的体内,也会分解成不完整的三魂六魄,融入百骸脏腑之中,接下来还是要一步步去重新修炼灵海、识海。

比起这个,眼下陈海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修炼黑颅魔的身舍,争取尽快达到灵肉合一的地步,要不然的话,两头可能都未必能讨到好——虽说修炼黑颅魔分身,要达到灵肉合一的地步,难度不小,但黑颅魔分身十二灵脉、灵海秘宫以及识海都是现存的,无需重新修炼,只需要陈海完全掌握黑颅魔的分身,就可能直接去修道丹。

陈海心神沉入黑颅魔的灵海秘宫之中。

在黑颅魔的灵海秘宫之中,黑颅魔的本命元神虽然没有彻底破灭,但也千疮百孔被陈立禁锢在一旁,这一刻陈海的本命元神悬立灵海之中,挥手弹出道道紫电风雷,那灵海秘宫中赤色的真元之海迅被沾染上一层亮紫色,紧接着周身穴窍灵脉中的真元迅涌动了起来,往灵海秘宫之中涌去。

每一个周天的运行,那亮紫色就浓厚上一分,这也就代表着陈海对这具躯体的掌控多了一分。

不知道运行了多少个周天,陈海缓缓睁开双眼,那原本血红色的眸子中,已经沾染上不少的风雷之意。

陈海叹息了一声,由于山洞中太过狭窄,他不能施展武道秘形,是以想要达到灵肉合一还为时尚早,眼下也紧紧是能挥这具魔躯所有的战力,想要继续修行下去,却是不太可能,将来还是要想办法回到傀儡分身之中才好。

他看了看岩洞角落里的姜雨薇,只见姜雨薇正襟危坐,一团乳白色的雾气在口鼻间吞吐,也是恢复一定修为了。

百无聊赖之下,元神一动,就将黑颅魔那支离破碎的元神拉到眼前来。

大破灭魔神秘相的威力没有那么恐怖,更准确说黑颅魔是自己吓死了,这时候黑颅魔元神虽然还有一些波识波动,但比白痴强不了多少,记忆也支离破碎,搜索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大量的记忆碎片都指明北陵谷的地下藏有蹊跷。

陈海去年与近万血炼弟子占据北陵谷坚守月余,都没有现有什么异样,这一信息让陈海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正在他低头沉思的时候,突然觉一股寒意从远处飞快地袭来,陈海暗道不好,一挥手,一阵无声的波动迅延展开来,将他、姜雨薇灵虎掩盖住。

好在那道邪恶的魔识只是大面积搜索,并没有局限在一个点上,否则陈海现在即便神魂恢复到元神层次,也难瞒过魔侯级存在的探查。

在魔识一扫而过,姜雨薇很快也从入定中醒来过来,但见她张开双目,双眼之中隐隐蕴藏着神光。

陈海用神识探查了一下,姜雨薇神魂层面的伤势竟然已经恢复了七八成,看来九元归神真解还真是不弱啊。

姜雨薇对刚才生的事情毫无所觉,只是欣喜地对陈海说:“燕州乃是小域,竟然有如此强悍的修神真诀,敢问前辈,这修神真诀到底叫什么名字?”

“九元归神真解!”

六个字一出陈海的口中,姜雨薇也是震惊异常:“前辈所传真是流阳宫的九元归神真解?”

当初陈海得苍遗传授九元归神真解时,并没有说太多的事情,此时见姜雨薇的模样,似乎这九元归神真解颇不简直,问道:“怎么了?”

“想不到啊,流阳宫的传承居然没有断绝……”姜雨薇感慨万千的说道。

陈海眉头一皱,说道:“我可不知什么流阳宫,这九元归神真解只是我在燕州师传太微宗数千年所传承下来的一门修神真诀,听你这么说,那或许是上古时期,从星衡域流传过去——不管怎么说,我迫于形势,将师门秘法传授给外人,已经有违师门律令了,你修炼便是,切记不可说给第三人知道。”

“雨薇省得。”姜雨薇点头说道。

第六百五十九章 分身

姜雨薇的实力也恢复了七八成,就连那灵虎这些日子也被陈海用大块肉喂着,一身白毛几乎闪着油光,看不出曾差点被黑颅魔一爪劈断腰椎,姜雨薇这时候就不愿意继续留在岩洞之中毫无作为。

虽然说时间又过去近三个月,他们都不确定姜赫等人是否有所现已经返回万仙山,但是既然从黑颅魔的残魂里搜索到线索,姜雨薇还是想着到北陵谷去碰一碰运气。

修炼九元归神真解之后,她对晋升真传弟子的渴望又更加迫切了一些,余苍真君所炼制的那枚天劫丹,对她的诱惑力又变得更强。

陈海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犹豫。

在姜雨薇修行九元归神真解之时,那道从岩洞外扫过的魔识,虽然没有现他们的存在,但那道魔识之强,还是令他心存忌惮。

现在已经可以断定,潜伏在血练场罗的魔族强者,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多、要强——以黑颅魔的神魂之强,潜入血练场之前,必是修成魔胎的魔侯级存在,只是潜入血练场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暂时没能恢复修为而已——陈立担心就这么贸然潜往北陵谷,稍有不慎,想逃就不容易了。

也恰是如此,陈海更想搞清楚北陵谷地底深处到底藏有怎样的秘密,竟让魔族如此费尽心机的潜伏过来。

有另一条天域深处藏在北陵谷的地底?

北陵谷地底实际就像血雾魔渊一样,在岩层下还存在着一座巨大的地下洞窟?

又或许北陵谷地底深处,藏有魔族必得之物,以致魔族不惜代价,将诸多魔侯级的存在,送入血炼场中潜伏下来?

要搞清楚这些,陈海还必须潜到北陵谷附近去,才有可能现蹊跷。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除了姜雨薇所接的宗门任务外,陈海也需要对魔族了解更多、更深,才能真正助燕州消弥魔劫,他决意还要往北陵谷走一趟,但在动身之前,他决定提前分割元神,将神卫青鳞魔修炼成真正的分身。

他打算继续以青鳞魔的面目在外面行事,即便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还可以借留在黑颅魔体内的这一半元神复活。

陈海将他的决定告诉姜雨薇,姜雨薇都惊得花容失色。

理论上道胎境甚至道丹境人物能够分割元神,去修身外分身,但要知道在星衡域,就算是天位境真君,想要修炼身外分身,都要付出极惨重的代价——姜雨薇不知道陈海以前是怎么修炼青鳞魔分身的,但知道必然是陈海所在的宗门花费了极大的代价所致,而此时他们在血炼场内什么都没有准备,就如此冒失的分割元神,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陈海无意跟姜雨薇解释太多。

分割元神是极凶险之事,不要说分割元神会直接导致神魂修为下降一半之外,元神一分为二,稍有不慎,元神就会直接分崩离析,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谁敢尝试?

不过,元神除了纳三魂六魄之外,更为重要的基石是道之真意,所以分割元神需要参悟多种道之真意,也需要所参悟的道之真意足够强,才不至于让分割的元神崩溃掉。

陈海此时掌握大破灭真意雏形,又掌握风雷真意的第二重境界,其实可以在这两种真意的基础上,分割元神,而功法在燕州时,苍遗就已经传授给他了。

陈海有七八成的把握,姜雨薇却觉得陈海如此冒险,必是九死一生。

只是陈海分割元神,一切都在黑颅魔的体内进行,姜雨薇也看不出什么蹊跷来,只能耐着性子守在岩洞里等候着,又过去十天,就见一樽小上一号的紫身元神,从黑颅魔的颅顶出来,扑入青鳞魔的体内。

又是过了许久,才看到青鳞魔血红色的魔瞳睁开,姜雨薇都难以想象,陈海竟然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甚至连个道胎境强者护法都没有,竟然成功分割元神了?

“前辈,你感觉怎么样?”姜雨薇问道。

青鳞魔躯,还没有修成灵海、识海,元神回来没有去处,就重新散成三魂六魄蕴入百骸脏腑之中,只是时间还是太短了,陈海此时的感觉就算是喝醉酒、灵肉分离之感,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真正适应。

而这具青鳞魔分身,不再拥有元神,那所有的修炼步伐,就要真正的重历一遍了。

“走吧!”陈海站起来说道,在没有实足把握之前,他决定将黑颅魔分身与灵虎继续留在这座岩洞里。

一路翻山越岭潜行,不时能看到沿途都有很多魔物残骸,看得出战斗场颇为激烈。

有些魔尸有如焦炭,有些魔尸还残留冰迹,还不时能看到大片的流沙,以及岩浆冷却后所留下来造型古怪的火山岩,大地、山岩、稀疏的草树,都显示被无尽剑芒或其他术法神通摧残过的痕迹。

“怎么回事?这次进入血炼场,不是说要尽可能潜踪匿形,他们没来由的在这里拿这些低级魔物泄做什么?”姜雨薇骑乘在灵虎上疑惑地说。

陈海站在一座断崖的半壁上,眺望断崖下数以百计的魔物残尸,看得出战斗进行的时间很短,出手的万仙山弟子应该没有什么伤亡,就将数百以腋爪魔、熊魔等低级魔物斩杀干净。

陈海也大体能看出,姜赫等此次进入血炼场的弟子差不多都聚集起来了,上百人已经剿灭十数座魔物种群,在没有动用随身携带的高等级道符,这样的战力还真是能算相当的不弱。

陈海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想不通为什么姜赫他们要突然在血练场中大开杀戒,心里想,难道他们在血炼场徘徊三四个月,毫无成果,才想着以这种暴力的形式,将血练场幕后的蹊跷逼出来?

凭空猜测难有答应,陈海看到姜赫一行人猎杀魔物的痕迹,也是往北陵谷方向而去,就不知道他们是已经猜出一些蹊跷来了,还是纯粹探知北陵谷这时候又有魔族种群聚集,他们要杀过去泄愤。

继续往北陵谷潜行,在距离北陵谷二三百里,陈海就注意到北陵谷上空的天气元气极其混乱,像烧沸的开水似的,正激荡不休。

看到这一幕,陈海与姜雨薇皆大惊失色,他们之前到北陵谷探过,只有千余魔物在那里聚集,心想要仅是千余低级魔兵,即便将姜赫等人围起来恶斗,也绝搞不出这么大的场面来,看样子更像是姜赫等弟子,被数以万计的魔兵围困住,想突围而不得。

看到万千魔物,再度在北陵谷内聚集,而陈海与姜雨薇视野即便被山岭拦住,但从搅动的天地元气,也能看出此次聚集的万千魔兵之中,有不少魔族强者的存在。

无论是陈海或许姜雨薇,自然不会甘心就这么退走,好在魔兵、魔将的注意力都被北陵谷之中的激烈战斗吸引过去,他们潜到北陵谷近处,藏身在一处悬崖的石隙里,悄悄地观看战场上的情况。

*************

此时姜赫等人虽然战阵不乱,但是已经彻底被淹没在魔潮之中了。

他们当初进入血练场的时候,族中长辈无不赐下法宝符篆,将他们武装到牙齿,所以一时半会儿,还能保证安全无虞,但是若长此下去,后果就难测了。

“桓温,你说你出的到底是什么破主意。实在完成不了任务,我们就退回去就是了;偏偏你出的馊主意,让我们进退两难——你快想想办法,怎么脱困为好。”一名青年收回在魔潮中翻飞的灵剑,一抖手腕,取出一瓶回灵丹,吞了两粒入腹,等着灵丹直接缓缓化为真元,补充自己的消耗,喘息了两下,对着一旁的手持玉尺的桓温气急败坏地骂道。

桓温正是那日劝姜赫不跟人争执的瘦弱少年,此时他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还是能保持冷静,对那人的责问声充耳不闻,只是耐心的观察着、计算着什么。

他们当初和姜雨薇一样,先是各自探查过北陵谷等地没有什么现之后,才开始四处寻找线索,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他们在血炼场里已经耗了近两个月的时间,自然不甘心无功而返,最后还是恒族这一代嫡脉子弟桓温出了一个主意,决意联合起来,从小的魔群下手,一步步清剿过去。

余苍真君布这样的悬念,主要也是因为魔潮频,令血炼弟子伤亡太过惨重所致,他们就算查不到魔潮频的秘密,要是能将血炼场里的魔物都清剿干净,即便讨不来天劫丹,宗门还是要将功绩算给他们的。

他们本就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灰头土脸的回去如何甘心?

加之来之前族中长辈都赐有重宝,道符灵丹更是携带无数,他们五六十人,战力可不比上万的低级血炼弟子稍差,他们同时又因为人数少,更灵活机动,即便遭遇大规模的魔群,只要远远看到,避开就是。

他们开始斩杀小股魔群,还是极为顺利,但再到北陵谷,想要剿杀聚集北陵谷的上千低级魔物时,大群的翼魔遮天蔽日的飞来,他们不能在空中跟数以百计的翼魔争强斗狠,就不能御空飞行快逃跑,那度就被大幅拖慢下来,很快大股的魔兵从四周八方围杀过来,最终将他们困在北陵谷北面的石岭脚下。

他们自然不知道,正因为黑颅魔和其他魔侯失去联系,魔侯们担忧秘密泄露,这才悍然出动,要将所有人都杀死在血练场中,好争取时间完成任务从容撤退,经过了近月的勾引和筹谋,才终于将这些人全部引入了北陵谷附近的陷阱之中。

姜赫擎着流火屠苏杖,一团烈焰在杖汇聚了一阵,一个闷喝,只见光芒一闪,一团十余丈大小的烈焰就在魔潮的阵中爆开来,稍微缓了缓攻势,为顶在前面的役魔和家将减轻一些压力,紧接着转身对桓温道:“怎么样,有没有想到什么对策。”

桓温摇了摇头说:“没有,不过你们有没有现,虽然说我们已经被魔潮重重围住,但是北陵谷方向的魔潮却分外多上一些。而且我还现,一旦我们突围的方向是北陵谷,那压力就会陡然倍增,好似这些魔物并不希望我们靠近北陵谷半步,我想那里一定有什么蹊跷!”

姜赫点点头沉声说:“那些魔侯看起来是想将我们生生耗死在这里,是以都是这些杂魔围攻我们,我们的天阶符篆都没有怎么消耗,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轰开一条血路,去看看那些魔侯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第六百六十章 火雨焚魔

从四周八方涌来的魔兵太多,杀之不绝,而从北陵谷到磁光之河附近,有六七千里,显然也没有办法一路杀回去,那便杀入这些魔物重兵防守的北陵谷里看个究竟。

与桓温议定,姜赫便收回流火屠苏杖,珍而重之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寸许长、金光灿灿的道符。

那道符一经取出,就有压抑不住的纯阳火煞气息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一道道细微而精致、仿佛细微焰种般的道篆,便层层叠叠的散出来,绕成两尺许直径的光带,围着那道符缓缓飞舞。

姜赫一脸郑重,默默一颔,舌绽春雷:“疾!”那道符应声而去,向前飞了上千步,停在百米高空之上缓缓旋转。

在旋转中,一股蓬勃的炙热平铺开来,一团团亮的刺眼的火球慢慢凝聚,将往日阴沉的天空映的壮观无比,彤云片片。

然而在一阵阵的啸叫声中,大批的魔物浑然不把天上的火云放在眼中,仍自舍生忘死地向姜赫等人的战阵冲杀而去。

眨眼间的工夫,预先封印于道符之中的恐怖火煞力量就完全释放出来,形成了一个近百丈方圆的火云,烈焰云涛终于正式动,一道道烈焰火团,仿佛暴雨一般向拥挤的魔潮倾泄了过去。

“火雨焚魔符!姜赫他们还是奢侈!”姜雨薇传音说道。

燕州的宗门虽然也能炼制紫宵雷符这样的天阶道符,但品种毕竟单一了,暂时还没有宗门能炼制这种大范围杀伤力的这种火系天阶道符。

陈海就见那滚滚的魔潮之中,瞬息间就被烈焰火雨烧出了一道上百丈方圆的口子来。

那如暴雨而降的烈焰火雨,不是凡火,一经沾染,就迅燃烧开来,像是要烧光一切所能接触的物体,不仅被火雨覆盖的魔兵无法扑灭身上烧骨炼筋的火焰,便是火雨落到光秃秃的石地上也不熄灭,还是不断的燃烧着,高温很快就将石地烧融。

被火雨覆盖的魔物,一时半会死不了,只能惨叫着往四周逃,瞬时间将南面的魔兵大潮冲散。

这时候接二连三的尖细魔音啸叫声接连响起,南面的魔潮犹如海水一般,被迫往两边退却,避免伤亡继续扩大。

这时候又见姜赫他们祭出一枚道符,化作一阵青玄色光芒,形成一道巨大的青玄色护罩,庇护着姜赫等人,冲入烈焰未消的战场,飞快地北陵谷方向推进。

“看来姜赫师兄他们也察觉到北陵谷内有蹊跷了,看到血炼场内的秘密,要被姜赫师兄他们先现了,”姜雨薇皱着秀眉说道,“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

余苍真君布宗门任务,探索血炼场内魔潮频的秘密,但是进来八队人马,自然唯有最先现秘密者才能获得天劫丹的奖赏,但不管怎么说,其他人马也或多或少有些奖赏。

姜雨薇此时不奢望功,就想着这时候赶过去跟姜赫他们汇合,不至于什么都捞不动。

陈海摇了摇头说道:“战到现在,混杂在低级魔物中的魔族强者都还没有出手,情形怕是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除了那道魔识令陈海心存忌惮外,陈海还蹙眉看着吴明宇、吴承悦两人身边的紫鳞魔。他心知紫鳞魔此时反水,绝对是脱离吴承悦控制的最佳时机,而姜赫等人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紫鳞魔反噬倒向魔兵一边。

然而紫鳞魔这时候却不动声色的紧跟着吴明宇、吴承悦等吴族子弟身边作战,这其中怎么可能没有蹊跷?

再者说,北陵谷地底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要是这么轻易就被现,岂非之前那么多的血炼弟子都白死了?

陈海建议姜雨薇稍安勿躁,他们从魔潮外围绕到北陵谷南面,以便就近观察形势的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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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雨焚魔符灭杀低级魔物的效果出奇的好,姜赫他们趁着前方空处了一片,就祭出寒煞玄盾符,化作一道三四十米宽的灵罩,掩护着他们冲入火场,有着灵罩的隔离,快踩着石地都被烧熔的战场,快向北陵谷方向冲了过去。

刚刚没有冲了两三千步,就有一股磅礴无比的阴寒气息毫无征兆地猛扑过来,正自熊熊燃烧的烈焰就这么跃动了几下,无声无息地熄灭了,战场之上只剩下滚滚黑烟冲天而起。

姜赫他们身在灵罩之中,也觉得寒煞刺骨。

魔潮静了一静,在接二连三的嘶啸声中,又一头比一头凶猛的再往姜赫他们这边围杀过来,战火又迅燃起。

看到这一幕,随陈海潜伏在远处还没有动身的姜雨薇微微心惊,他们能看清楚是魔潮深处一头身长蝎尾的黑角魔手持骨杖施展神通,瞬时间就灭掉火雨焚魔符所引的烈焰。

看其举重若轻的样子,实力绝不在道丹境巅峰玄修之下。

血炼场内没有灵气孕生,就导致一个相当极端的情况,那就最为基础的辟灵境玄修弟子进入血炼场,所能挥的作用及战力,比通玄境弟子强不了多少,但除了木煞罡元外,诸性天地元气始终是构成血炼场这方小天域的基础,因此修炼出神识,能够驾驭天地元气的明窍境以上的玄修,依旧能够施展神通。

只是驾驭天地元气,需要相对较长的时间,才能施展神通;而御剑、祭御法宝需要大量消耗自身的真元,即便姜赫他们身藏能缓慢恢复灵元、真元的灵药,这时候还不敢轻易施展消耗自身的真元。

他们的战术,就是让以武修见长的部将扈从,与肉身强大的妖兽役魔守在外围,姜赫等核心弟子则在内圈,要么用一枚枚道符查漏补缺,要么就是神识与天地元气沟通,花上较长的时间,去准备一个个威力不弱的术法。

不过,这次他们已经坚定了方向,尽管前方有数不尽的艰难险阻,他们还是一定要保持前进。

数不清的丹药磕下,化为灵力和气血精气,支撑着他们继续前进的步伐,每一步的前进,都有无数的魔物被他们踩踏在脚下。

打到这个时候,就连修为最高的姜赫也有些动容。

姜族对自家子弟要求向来严格,姜族两位天位真君老祖所形成两支嫡支脉系,年轻一代的子弟也已经有数百人规模。

这数百人都是嫡支子弟,地位是庶支子弟不能相比,但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能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跟庇护,甚至绝大多数人,连两位天位真君老祖的面都没有见过,他们想要获得核心弟子的地位,也必需要经过重重艰险的考验。

姜赫虽然年纪已满二十,但是为了能在万仙山真传弟子中斩获一席位置,也已经在前线和罗刹魔族战了不少场了。

在他看来,就算是残暴嗜杀的罗刹魔族,承受到一定的伤亡之后也会选择暂时的后退,却没有想到血炼场内的这些低级魔物,却更加的凶残嗜杀。

也亏得这些低级魔物仅仅是数量庞大,战力却是不强,而他们这次都已经武装到了牙齿,为进血炼场进行了充分的准备,激烈的战事持续到现在,除了折损十数头役魔、灵兽以及五名明窍境扈从外,核心弟子还没有什么损失。

只是魔物大军犹如潮水般涌来,他们也意识到多如黑潮的魔物大军中,也隐藏不少魔族强者,只是暂时没有一拥而上,他们所面临的压力才没有那么大,但继续打下去,姜赫也完全不知道前方是凶是吉了。

当然了,他们心里也没有畏惧,他们到这时才用去一枚“火雨焚魔符”天阶道符而已。

七姓大族都猜测余苍真君拿天劫丹出来当奖赏居心不良,而为了那枚天劫丹又不得不入彀一争,因此为姜赫等弟子进入血炼场做好充足的准备,仅与火雨炎魔符同级数的天阶道符,姜赫一人手里还有十三枚之多,而宁戚等人在宁族的地位同时重要,他们这些人加起来,天阶道符怕有上百枚之多。

他们现在最头痛的,还是那些藏在魔物大军里的魔族强者不杀上来,要不然用天阶道符将这些魔族强者定点清除掉,低级魔物失去统领,也就一哄而散了。

姜赫暗感灵海内的真元消耗大半,便退回阵中,服下百点宗门功绩才能换得一枚的回灵丹,恢复的回复真元,桓温和宁戚两人顶上去,补上姜赫空出来的缺口,操控着炼魔剑和诛神尺,继续往黑潮的魔物大军攻去,撕开缺口,一步一步的往北陵谷挺进……

第六百六十一章 秘道

看着一群群腋爪魔、熊魔,甚至还有蜿蜒游走的蛇魔等等,66续续从四面八方赶来,陈海都怀疑半座血炼场所滋生的低级魔物,都被魔族强者用特殊办法召集过来,参与对姜赫等弟子的围杀。

由于万仙山每年都要派大量的低级弟子进入血炼场试炼,以及魔物彼此掠食,因此血炼场内大量滋生魔物,绝大多数都没有成长起来的机会,主要是依赖于比人族更强大的繁殖能力,保持着种群不灭。

只是将北陵谷围得水泄不通的魔物大军里,陈海潜伏在数十里外的石崖缝隙,还是凭借远常人的六识,依稀看到有数十头战力不弱的魔头潜藏着。

看这些魔头控驭低级魔物时,身后隐隐有魔魂虚影现形,应该皆是具备本命元神的魔头,但可能是进入血炼场的时间有先后,以及进入血炼场要付出惨重的代价,陈海能看得出这些魔头,大多数都跟黑颅魔一样,都还没有能重新修成魔丹。

对于循序渐进的弟子,通常都是先修道丹,后修元神,但对于从道丹境跌落下来的弟子,则是元神易修、道丹难成,所以说陈海能确认这些魔头,应该都不是血炼场该有原生魔种。

姜赫等人随身携带大量的天阶道符,这些都没有恢复魔丹的魔头,即便肉身魔躯再强大,也不会冲上去尝试天阶道符的强悍威能,更多是驱赶如黑潮般的魔兵,不计伤亡、前扑后继的冲入北陵谷,往姜赫他们攻去,消耗姜赫他们手里的道符灵药。

姜赫他们无法将这些魔头引出来击毙,徒有强悍的法宝道符灵丹,却只能跟低级魔物拼消耗。

明窍境弟子在血炼场是能够驾驭天地元气施展术法神通,但这种过程会大量的消耗精神念力。

实际上姜赫他们勉强杀入北陵谷,就有人精神念力透支,感觉到识海有即将崩溃之感。

即便是祭用道符,也要少量消耗精神念力,他们这时候不敢再无限制的驾驭天地元气去施展术法神通,更多是强忍住神魂深处那隐隐的刺痛感,将数以千计的道符祭用,保持防线不崩溃。

越来越多的灵兽役魔战死,追随姜赫、宁戚等人进入血炼场、贴身保护他们安危的诸族明窍境好手,也战死逾半,战线的缺口越来越大,普通道符已经不能将缺口完全堵住。

而即便没能将魔头诱到阵前来,姜赫、宁戚也只能将一枚枚威力绝强、足以重创魔将甚至魔侯级数存在的天阶道符祭出,堵住数以万计扑过来想要分食他们的魔物大军。

这一战是打得天崩地裂,由于大量天阶道符的祭用,不啻于十数魔胎或道胎境存在在北陵谷内恶战,陈海远远看着,就见北陵谷两翼的山崖纷纷崩断,谷底的石地也裂开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缝。

“唉,这些蠢货,要是接战之初,就果断以天阶道符撕开缺口,不给魔物大军合围的机会,哪里至于这么狼狈啊?”陈海看到姜赫、宁戚他们,将天阶道符当成黄芽菜往外扔,忍不住要骂这些败家玩艺。

要知道魏子牙暗中掌控大燕帝国那么多年,手里所积攒的天阶道符,都没有这几个败家玩艺此时手里多啊。

“前辈,我们怎么办?”姜雨薇咬着嘴唇问道。

姜雨薇随陈海从外围绕到北陵谷南侧,她没想到情形果真没有当初所想的那么简单,她也知道形势如此,她与陈海人力无法回天,也知道她此时返回宗门,也无人能指责她什么,但她心有不甘。

“大小姐,你记住了,我是你降服的役魔家将姜青,莫要说漏嘴了,”

陈海郑重其事的吩咐道,他知道就这么带姜雨薇回万仙山,万仙山虽然不会责罚她,但七姓大族的压制及怨恨,加上她内心的心结,都将令她再无机会成为万仙山玉皇峰的真传,所以也不劝她什么,直接带着姜雨薇往南崖山脚的角落里潜去,见姜雨薇满脸疑惑,说道,

“二小姐与姜泽等六七千血炼弟子上次试炼时,也被数以万计的魔物困在北陵谷中,我们曾尝试北陵谷深处,沿着一座岩洞往深处开挖,但在最终挖穿之前,你们就赶来救援,那处秘道就没有派上用场。现在就希望那怎么秘道没有被大规模的震垮掉。”

听陈海这么说,姜雨薇才知道陈海为什么非要带着她绕到北陵谷南侧来,心生狂喜,心知秘道要是还在,那她与陈海进入北陵谷,带着姜赫他们穿过秘道,岂不是就直接杀出魔物大军的重围?

北陵谷南面的岭山,怪石嶙峋、犬牙差互,陈海带着姜雨薇钻入一座不到两丈高的洞穴,往里走出百余步,就已经到洞底了。

姜雨薇都怀疑北陵谷南侧岭谷脚下那么多的石缝岩洞,陈海或许是记错的地方,却见陈海屈指轻叩石壁,“咚咚”传出沉闷的响声,姜雨薇听不出什么异常来,陈海却颇为欣喜的说道:“就是这样!”当即挥动破月戟,斩出一道道戟芒,像破开豆腐般,悄无声息的切入石壁之中。

上百道戟芒斩出,石壁足足被破开有三四十米深,但犹没有看到秘道的存在。

青鳞魔肉身再强,以气血精气摧动戟芒,消耗也是极大,气血精气还是不能跟真元相比,陈海一次斩出上百道戟芒,差不多就是极限,这时候就需要坐下来,服食灵药,恢复气血精气。

姜雨薇要上前帮忙,陈海拦住她:“外面打得天翻地覆,我们在这里搞出些动静,不会引起注意,但你想借用天地元气,那些魔头想注意不到都难。听回声就剩四十多米深,我歇一会儿就行。”

陈海歇过力,再破开四十多米深的岩壁,便有一缕阴冷的穿洞风,从石壁缝隙深里吹出来,这时候他们更能清楚的听到北陵谷内天崩地裂的打斗声。

姜雨薇不能用大神通,帮着陈海将乱石搬出,最终她身形苗条很容易就钻过去了,陈海比姜雨薇几倍粗壮的魔躯,还穿着沉重的战魔甲,好不容易才从扒开的石道里挤过去。

陈海他们早初所开挖的秘道,已经被一窝蛇魔据为窠穴,陈海与姜雨薇钻进去,遇到十数头看上去未长成,却已经有水桶粗壮、鳞甲似铁、腋下生长短粗鳞爪的幼蛇魔。

这些幼蛇魔显然还不具备思考的能力,看到陈海、姜雨薇钻进来,哧哧吐着猩红的蛇信子,就要猛扑过来。

姜雨薇提着大衍剑,追随陈海身后杀出,眨眼间的空夫,就将十数头幼蛇魔斩杀干净,留下来一地的血腥,再往秘道外走,还看到有十数头乌青色未孵化的蛇魔卵。

除非训练专门的蛇魔战兵,要不然这些蛇魔卵毫无用处,陈海强忍住冲动,暂时没有将这些蛇魔卵都打碎掉,他们再往前曲曲折折差不多走到将近二十里,才走到秘道位于北陵谷深处的洞口。

秘道洞口,被一堆垮塌下来的乱石堵住,但从缝隙透进来的光亮看,坍塌也就十数米深,他们这时候甚至能感知到姜赫他们在魔物大军的进逼,也已经退到北陵谷的最深处,距离秘道口就三四百步的距离。

姜雨薇虽说神魂伤势还没有痊愈,但这么近的距离,通过神念传音联络姜赫等人却不是什么问题,陈海跟姜雨薇说道:“让姜赫杀了吴承悦身边的紫鳞魔!”

陈海分割一半元神,回入青鳞魔肉身之中,由于青鳞魔未修成灵海、识海,元神没有归处,便重新散成三魂六魄,蕴于百骸脏腑之中,故而没有必要用神念交流,只能通过姜雨薇通知姜赫他们担心紫鳞魔的反噬。

姜雨薇此时对陈海已是言听计从,也不问为什么,就通过神念,要姜赫出其不意出手毙杀紫鳞魔,以防万一;陈海则在秘道口内侧清理落石,以便姜赫他们能以最快的度退入秘道,然而穿过秘道,跳到北陵谷的南侧,从而突破魔物大军的重围。

然而就在陈海将落石清理出一半,就听到*外侧吴明宇、吴承悦同时大喝:“姜赫,你想干什么?”

陈海知道事情要糟,一拳轰开不多的乱石,就见紫鳞魔手持一柄巨斧,如似闪电,往吴承悦拦腰斩去。

吴承悦至死都不相信紫鳞魔会反噬,也至死都不相信他手里的锁魂印完全没有作用,而他身上虽有法宝护法,但也没有拦住紫鳞魔巨斧一斩——紫鳞魔一击得手,魔躯便快如闪电,往后狂退,宁戚、恒温等人度并不慢,各祭一道金光雷符化作雷柱攻去,但紫鳞魔摧动魔元,全身裹有一层暗紫色的魔煞之中,两道金光雷柱竟然没能伤它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看它纵入魔兵之中。

看到眼前这一幕,陈海瞬时便明白过来,姜雨薇通知姜赫出其不意毙杀紫鳞魔,但姜赫还是大意了,没想到紫鳞魔竟然都已经修炼到魔煞护身的境界了——姜赫没有事先知会吴明宇、吴承悦一声,突然出手击杀紫鳞魔却意外失手,自然引起吴明宇、吴承悦的误会,吴明宇这一刻都祭出灵剑,要朝姜赫当头斩过来,没想到紫鳞魔这时候意识到行迹败露,突然出手反噬斩杀吴承悦。

事情生的电光石火之间,姜雨薇也顾不上可惜吴承悦的死跟紫鳞魔的逃脱,大声叫道:“姜赫师兄,快走!”

姜赫、宁戚、桓温等人,皆是大喜,他们都知道,只要快穿过秘道,就能摆脱魔物大军的包围,到时候就算数以百计的翼魔与数十头魔头能反应极快的追赶过来,只要不跟无穷无尽的魔物大军厮杀、消耗下去,他们还是很有机会逃脱生天的。

这时候姜赫虽然不知道姜雨薇怎么知道那头紫鳞魔存在问题,但此时也是极快的跟吴明宇解释刚才的一切。

紫鳞魔挣扎神魂禁制的控制,反噬杀死吴承悦,是血淋淋的事实,没有什么好说的,至于这条秘道的存在,姜赫、宁戚、桓温等人也以为是姜雨薇上次率弟子进援血炼弟子所留,吴明宇却蹙着眉头,指着陈海说道:“我们走,它需留下来?”

“为什么?”姜雨薇没想到她与陈海费尽心机救众人脱困,吴明宇竟然勒令她抛弃陈海。

“紫鳞魔反噬便是前车之鉴,外面数以万计的魔兵魔将逞凶,怎知这头魔物心存何念?”吴明宇说道。

姜赫、宁戚、桓温等人皆是面面相觑,他们此时也听说过陈海与紫鳞魔天武台比斗之事,紫鳞魔反噬令他们措手不及,要是眼前这头比紫鳞魔还要强出一头的青鳞魔,再突然反噬,该如何才好?

不过,姜雨薇刚带着役魔家将救他们脱困,对姜雨薇感激还来不及,他们也没有脸要求姜雨薇抛弃役魔。

瘦弱青年桓温站出来说道:“姜师妹,多谢援手之恩,吴师兄的担心也确实有些道理。我手里有一枚锁心针,或许可以再加一道保险,等出了血炼场,我才将这锁心针解去可好?”

姜雨薇难过的朝陈海看过去,恒温所说是两全齐美之策,但也太委屈陈海了。

只是陈海特意吩咐过她不能将揭穿他的身份,再说眼下情形紧急,她也没有时间跟姜赫他们解释那么复杂的事情。

“不行!一头小小役魔而已,等我们出了血炼场,十倍偿还姜师妹即可,何必此时去冒额外的凶险?”吴明宇固执的说道,这时候朝陈海看过来,目露杀机,似乎下一刻就不惜直接出手毙杀陈海。

陈海心里冷笑,心知吴明宇还是意在逼他出手,然而污他反噬,逼得众人不得不联手杀他。

“吴明宇,你莫要太过份,难不成我们要先再斗一场,再逃出这秘道吗?”姜赫横身站到陈海之前,怒目盯着吴明宇,他再蠢也知道吴明宇不过是借题挥而已。

吴明宇竟然在生死关心搞这种事,姜赫也是震怒异常,直接将两枚天阶道符拿到手里,不惜跟吴明宇直接开干。

“逃出秘道要紧!”桓温、宁戚等人都不满吴明宇此时的纠缠,催促他快走,不要误了逃命大计,众人极快往秘道深处走出十数里,这时候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巨震,抬头就见上方的石壁快裂开蛛网般的裂痕,碎石簌簌而落。

这一刻大家都心生不祥之兆,这显然是魔族强者已经意识到山腹深处藏有秘道,要用极强悍的裂地神通,直接将他们头顶整座山崖震塌下来……

第六百六十二章 地底世界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见头顶及四面的石壁裂出蛛网般的裂缝,眼见整座山都要垮塌下来,再看两头的洞口都被碎落石堵死,众人脸色惨变,好不容易现秘道能够跳出魔物大军的重围,没想到最终还是要葬身在秘道之中。

姜赫、宁戚、桓温等人皆面面相觑,他们手里是还有天阶防御道符,但什么样的天阶道符能支撑住不让整座三四百米高的石山垮塌下来?

他们头顶的岩层可以是数以亿万吨的重量,碎裂后碾压下来,谁能劫后余生?

这时候,又一阵巨震从头顶传导而来,姜赫他们祭出灵盾符,将崩落的碎石挡开,但这时候他们都能听到整座岩层都在吱吱作响,随时都有可能整个的垮塌下来。

陈海蹙眉听整座岩层颤抖着,心里却是奇怪。

裂地术常用攻城、摧毁敌方的城池,陈海研究极深,甚至裂地术的施放角度,以及对不同深度及种类的岩层的破坏程度,天机学宫都有详细的数据记录下来。

裂地术是威力相当不弱的术法神通,而且看这么大的动静,必是有恢复魔胎初期修为的魔族强者在亲自施法,但照理来说,也不可能两三道裂地术,就能对三四百厚的岩层破坏得这么彻底。

甚至天阶下三境的真君级人物,都没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难道是姜赫他们之前在北陵谷内,过多使用天阶道符,已经打得山岭移位、岩层断裂了?

但也不可能啊,他们头顶之上石岭就有三四百米厚,关键他们头顶的石岭与他们脚下的岩层浑成一体,仅极狭窄的缝隙能够开辟出进出秘道,裂地术所产生的冲击力,会被整座岩层吸收平摊掉,到每一个点的冲击力就会变得很有限。

而通常说来,他们在攻城战中使得裂地术,更主要的是制造剧烈的震动,将敌城震塌,没有谁会奢望能将地下几百米、几千米的岩层震裂来。

陈海相信站在石岭之上的魔族强者,估计也是想震松落大量的敌石将岩洞堵死,令他们无法从容借秘道逃走,而没有想过能将整个石山震碎掉。

怎么回事?

唯一的解释,就是地底是空的,他们脚下的岩层没有想象中来得那么坚厚,才会出现被刚才的激战以及此时的裂地术震垮的可能。

想到这里,陈海猛然跺脚,地面微微一颤,又是一阵碎石砸落下来。

“你什么神经!怕我们死得不够快?”吴明宇这时候也没有心情去算计什么,只是本能的喝斥,情急之下,就想御剑先将这头青鳞魔劈成两半。

“地底是空的!”魔族强者随时会施展第三次裂地术、头顶的岩层随时就会粉碎性垮塌下来,陈海没时间理会吴明宇,直接瓮声跟姜雨薇说道。

“空的又怎么了?”姜雨薇情急之余,也没能理会陈海的意思。

“我知道,”身形瘦小的桓温眼瞳里闪现一抹精芒,拍着大腿说道,“地下是空的,我们只要能跟着脚下的岩层一起往下坍落,就有可能不会被垮塌下来的山体压成肉酱!”

听桓温这么解释,姜赫、宁戚他们也知道该怎么做,说白了就是将手里的防御道符,尽可能多的祭用出来,形成层层叠叠的防护灵罩,只要他们能撑到脚下的岩层先断裂、陷落,他们就能暂时逃过一劫。

很快第三、第四道裂地术施展下来,头顶的岩壁整个的垮塌下来,直接就将八成的防御灵罩压碎掉,剩下来的防御灵罩被压得岌岌可危之时,众人脚下的岩层终于断裂,大家无力随着断裂的岩层、碎石一起往地底陷落下去。

这时候众人才赫然现,他们脚下近百丈厚的岩层之下,是大得乎想象的地底洞穴,乍眼看去差不多上万丈深,一条宽阔焰河的喷涌着炽热的岩浆,在地底洞穴的中央缓缓流淌着,充满着硫磺气息,数十头的炎魔似乎没有意味着头顶的岩层会垮塌下来,这时候惊惶失措的往洞穴的四壁逃走,躲避巨石、断岩的轰砸。

由于岩浆焰河的存在,地底洞穴里红彤彤一片。

陈海没有开辟灵海秘宫,不能御空飞行,但频频出手击打落石,也能在半空中飞快的移形换位,往旁边避去,避开不断垮塌下来的巨石、断岩。

最终众人聚到一座飞挑出来的巨岩上汇合,看着还不断有巨石、断岩落下,砸到焰河之中,砸得岩浆四溅,都有劫后余生的心悸。

数十头炎魔飞快的往洞穴的深处逃去,陈海抬头往头顶看去,他们所处的地底洞穴,仿佛一座高逾万丈的级地底宫殿。

也十分巧合,他们跌落下来的地方,差不多有一两千米的直径,恰好是地底洞穴上方岩层的最薄弱处,要不是如此,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被震垮塌下来。

这时候有一块巨大无比的断岩,卡在上口,阻止断石继续砸落下来,但出口也被这块不知道多少重的断岩给堵死住。

应该是地底岩浆焰河的缘故,陈海感觉地底异常的炽热,好在众人修为都不低,还是能勉强承受。

陈海往下方望去,除了万余丈纵横的级地底大厅外,下方还有七八个*往深处延伸,那边的*看上去小一些,但也有上千丈开阔。

有些洞口有岩浆焰河延伸进去,有些洞口黑黢黢一片,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完全就是一座开阔、迷宫似的地底世界,难道这一切就是魔族千方百计要掩藏的秘密?

又或许说天大的秘密就藏在这些迷宫式的焰河洞穴深处。

虽说大家还没有脱离险境,但姜赫他们都激战有一天一夜,极需要休整,看飞岩里侧有一眼颇深的石窟,大家都暂时避进去。

“流风!”宁戚轻叱了一下,一挥手打出一道淡青色的光华,和煦的风将炽热的烟尘屏蔽在洞窟之外,众人都松了口气,总算是暂时安全了。

刚刚经历大变的众人这时候都抓紧时间闭目调息,恢复在连番血战之中剧烈消耗的真元。

要知道,星衡域虽然有回复真元的灵药,但是这些丹药除了珍贵之外,使用也不是没有限制的,短时间内大量的服用丹药,对百骸窍脉的摧残极大,谁也不知道大股魔物什么时候会再度杀来,这时候也只能抓紧一切时间,去恢复百骸窍脉间的伤势,休养精神。

陈海和姜雨薇并没有多少消耗,就站在洞窟外的飞岩上为众人警戒,免得出现什么不必要的变故,被闯进来的魔族强者杀个措手不及。

吴明宇刚刚想要盘膝坐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桓温说:“桓温师弟,你那锁心针呢?有那紫鳞魔反噬在前,我等不可轻慢。”

桓温冷冷一笑,没有理会吴明宇,服下一枚灵丹,自顾自地盘膝修炼起来,不多时有淡淡的白气从身周蒸腾而出,奇香扑鼻。

大家心里也清楚,刚才没有姜雨薇家的这头青鳞魔及时提醒地底可能是空穴,他们早就被压成肉酱了,就算这头青鳞魔没有姜赫、姜雨薇的庇护,他们也没有脸太过放肆了,便是对姜雨薇一直都心怀不满的宁戚,这时候也觉得吴明宇太不识趣,这时候竟然还提这茬。

这些人当中,数姜赫修为最高,早早就收了功,长长吁了口气轻声说:“还好及时脱离了战场,这才没有落下什么后遗症,否则眼下危机重重,若是吞服回灵丹太多,以致经脉破损太惨烈、修为大减,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刚踏入血炼场时,宁戚对姜赫横鼻子竖眼,看不顺眼,但大家并肩作战到这时,到这时候就剩不到三十人还能活着喘气,倒是能摒弃前嫌,坐到一起研究出路。

下方虽然还有七八个洞口往地底深处延伸,但谁都不知道这个洞穴通往何处,也不知道外面的魔物大军能不能够杀进来。

此外,数十头炎魔虽然一时被垮塌的岩层吓走了,但真要再在其他地方碰上,绝不好对付。

有几头炎魔被砸死在岩浆焰河旁,体形差不多都有两三丈高。

这种火煞魔物可不是低级魔种,除了偶尔跑到地面,被血炼弟子以极惨重的代价歼灭,绝大多数炎魔藏在地底世界自生自灭,从来没有被万仙山弟子现过,实力绝不会弱。

有几人飞到焰河旁,拿灵刃剖开那几具炎魔的尸体,很快就有一人高兴的叫道:“火髓珠!”

火髓珠是天生的地阶灵宝,得到一枚火髓珠并没有令众人高兴,反倒愁云更重。对炎魔来说,火髓珠就是修成的火丹,这群炎魔生来就明窍境的战力,里面竟然有道丹境的存在,这消息怎么叫人能高兴?

第六百六十三章 炎魔

恒温、姜赫等人走出洞窟,抬头看向头顶,还不断有松动的落石砸下来,他们谁都不敢贸然凌空飞过去,也担心头顶的岩层,会随时再度垮塌下来——事实上外面的魔族强者,再施展几次裂地术,他们头顶的岩层极可能更大范围的垮塌下来。

而由于地下岩浆焰河的存在,四周的空气都被灼烧的有些扭曲,久待之下,就连陈海也多少有些不适,更不要说肉身修为远不如他的姜赫等人了。

大家也不宜在此地久留,需要找到出口,只能硬着头皮,找到一处坡度斜向上的洞穴钻进去,沿着洞穴往上盘旋而行。

说是洞穴,差不多有近两千米高,人行其间,除了难以忍受的灼热外,并没有其他不舒适或压仰的感觉。

此前伤亡太惨重,恒温、姜赫他们随行进入血炼场的灵兽役魔都死伤怠尽,家将也伤亡过半,此时就剩不到三十人,已经再也经受不起更惨重的伤亡了。每一个人都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四周,然而身旁只有不停流淌的地下焰河,咕嘟嘟地冒着着炽热的岩浆,偶尔有些碎石落入其中,迸起层层焰浪,除此之外,他们所担心的炎魔却始终都没有出现。

这么沉默着走了三四个时辰,众人感觉到前方有一阵凉风灌进来,以为快到地面了,都神色大振,但走出洞口,现除了洞口处有岩浆河反射过来的炽热光芒外,前方则是漆黑一片,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何方,但绝不像回到血炼场的地面世界。

姜赫等人神识都颇为强大,但将神识外放,除了地下有着坚硬的黑色岩层外,前方还是空落落一片,即便明知身在地底,还是感触不到前方的边缘在哪里,似乎进入一座更加开阔但彻底黑暗的地底世界。

谁也不知道,这黑暗之中有多少危险潜伏着,谁也不敢轻易施展焰明术,将四面八方的黑暗照亮,怕黑暗里有什么魔物潜伏,他们施展焰明术,只是彻底的将自身暴露出来而已。

正在此时,远处有一阵沉重的步伐带着灼热的气息传过来,陈海他们皆是一惊,正要退回到洞穴里藏起来,一道晦涩而又狂躁的神念就远远横扫过来:

“尔等擅敢闯入我炎魔族的领地,就等着受死吧!”

“走!”姜赫当机立断的说道,前方少说有五六十头炎魔,为者神识波动如此强悍,修为不弱,他们即便能勉强应付,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何况他们还不知道魔物大军会不会追杀下来,他们要尽可能保存实力。

“竟然枉想逃走?”

强横扫来的神识,所传递的不仅仅是暴虐的警叫,还有一股强大的法术波动,陈海他们直觉大地震颤起来,没有想到炎魔领竟然也会施展如此强悍的裂地术,下一刻就见脚下厚实黑色岩层已经开始寸寸龟裂,从裂开的地面深处传出灼热的硫磺气息,岩层下面竟然都是沸腾喷涌的岩浆焰河。

黑暗之中,忽然一点土黄色的光华骤然而起,却是吴明宇一时沉不住气,御剑往上方倒飞而去,然而他刚飞起二三百丈,其他人都要有样学样,御剑飞起时,就见吴明宇这时候突然就浑身着起火来。

吴明宇从半空径直栽落下来,众人却借着那一阵火光,看着整个洞空的上空凝聚着一层红彤色的云层,吴明宇就是贸然撞入红彤火云之中,才引火烧身。

看吴明宇手忙脚乱灭火的样子,这层红彤火云所引的烈焰,甚至不比火雨焚魔符所引的焚魔火雨稍弱。

陈海皱着眉头,心知这红彤火云实是火煞罡元极度凝聚所致,炎魔又是天生的火煞魔物,在这种环境下,炎魔一旦施展火系术法,威力增幅将夸张到令人难以想象。

他们必须退回去,不能在这里跟炎魔缠战。

看姜赫与宁戚、桓温他们低声商议,想必也是想明白他们头顶的红彤火云到底是什么东西。

吴明宇在两名吴族扈从的帮忙下,好不容易扑灭身上的烈焰,看脚下裂开的岩层,有岩浆炎流开始喷溅出来,吓得他跑回姜赫等人身边,喘息说道:“这处洞穴虽然巨大无比,却非我们久留之地。”

不用吴明宇说,大家也明白这边。

在吴明宇说话的当口上,土地的龟裂已经停止,裂开的岩层缝隙间灌满岩浆,很快就见一具具两三丈余高的炎魔傀儡,从岩浆焰河里挣扎出来。

粗略地看过去,竟然有三四十具这么多,一个个浑身散着骇人的热流,往姜赫他们围了过去。

姜赫喘了口气,神色凝重的跟姜雨薇说道:“以水克火,雨薇师妹你们御剑或用水系术法来对付这炎魔傀儡最合适,但你们小心这些炎魔傀儡会射出高温岩浆损毁灵剑、法宝……”

吴明宇所领悟也是与五行之水相关的道之真意,甚至比姜雨薇还要强出许多,但刚才他不顾姜赫他们,径自御剑逃走,姜赫此时也不想再和吴明宇有什么瓜葛

姜雨薇心思通透,明白姜赫的用意,当际凝神而立,摧动大衍剑带着五色光华冲天而起,勾通天地间的水煞罡元,很快就见大衍剑裹着一层森寒雾气,与其他六名弟子一起摧动法宝或灵剑,向百步外的炎魔傀儡斩杀过去。

冰火冲撞在一起之后,霎时间雾气蒸腾。

这时候狭路相逢,勇者必胜,但是这些个只有辟灵境巅峰战力、却没有智慧的炎魔傀儡,实力怎么能和姜雨薇他们相比?

此外,炎魔傀儡乃是傀儡精魄凝聚岩浆形成,近身威势极大,但也有一个很容易压制的弱点,就是岩浆躯体一旦冷却下来,动作就会迅迟缓下来,乃于彻底的凝固起来。

诸多灵剑左冲左突,快捷无比的避开炎魔傀儡喷射的岩浆射流,不时地斩破一头头炎魔傀儡的躯体,炎魔傀儡虽然不惧怕外伤,但是其中蕴藏的冰寒之力对他们却是致命的。

不多时,就有十余具炎魔傀儡就彻底凝固起来,虽然能感受到这些血魔傀儡体内还留有精魄的气息,此时却是一块块毫无意义的山岩——不过,这些炎魔傀儡出现的目的,就是要将陈海他们拖住。

此时姜赫他们已经重新集结好战阵,神色坚定的盯着已经快接近的四五十头炎魔。

这群炎魔绝大多数有近三丈高,高大的魔躯仿佛覆了一层火红色岩层,但动作要远比炎魔傀儡敏捷多了,而且走动带动红彤火云,形成炽热的火焰将他们的魔躯包裹起来。

炎魔是火煞魔物,天生就掌握御火神通,不畏烈焰焚炼。

居前的炎魔领,魔躯更是足有六丈高矮,透漏出狂暴而凶烈的气息,挥手像魔盘似的巨拳在半空挥动着,就有上百团的烈焰火球凭空凝聚出来,朝姜赫他们覆盖过来。

姜赫他们祭出防御道符,形成一层层护盾、护罩,将烈焰火球挡住,桓温则站在众人中间,神色冰冷的看着越来越近的炎魔,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带着森森然寒意的天阶道符,就想要向外祭出。

陈海顶在前方,回头看到桓温的动作,一时之间有些无语,心想这些天阶符篆在这些大族核心子弟手里,当真就只是消耗品,只是他虽然以前没有接触过炎魔这一类的魔物,但他知道,桓温、姜赫他们可能还是小看这群炎魔了。

这群炎魔单独围杀过来,想必跟地面上的魔物大军没有什么瓜葛。

而从黑颅魔记忆碎片里所得到的片段信息,魔族应该早就确认北陵谷的地底藏有着什么,魔族暗中派遣这么多的强者进入血炼场,又控制大量的低级魔物,都还没有完全占领地底世界,可见这群炎魔绝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又或者说背后还有更加强大的炎魔存在。

第六百六十四章 炎魔精魄

护盾和盾符虽然能够隔绝掉攻击,但是却隔绝不掉空气中炽热的温度。

这数十头炎魔虽然距离陈海他们还有近两千步的距离,但是陈海等人都觉得所处洞穴深处的空气仿佛粘稠了起来。

桓温一抖手,一股刺骨的冰寒之意以那枚湛蓝色的九幽寒雪符为核心,往四周八方散出去。

难以言喻的冰寒之意,令陈海这一刻仿佛置身瀚海寒原之畔,抬头见不但空中弥漫的红彤火云被迫得消退不说,他们脚下开裂的岩缝内,涌动的岩浆也迅冷却、凝固下来。

近处十数头炎魔傀儡还正要扑杀过来,动作却以肉眼可见的度僵滞下来,直至彻底凝固在那里,以至在姜雨薇等人祭御灵剑、法宝的重击下,纷纷碎裂。

只见十数道赤红焰光般的精魄魂火,从碎裂后的炎魔傀儡体内飞出去,被炎魔领极瞬间收了回去。

不能将这些赤红焰光的精魄魂火炼灭或捋夺过来,炎魔领随时能再凝聚一头头炎魔傀儡从岩浆焰河里杀出来。

炎魔傀儡的凝聚方式,真是有别于传统啊!

陈海身为役魔家将,自然是站在最外围,看到这种情形,手持破月戟,也直接打碎一头炎魔傀儡,在精魄魂火将要遁走之时,破月戟瞬时又斩出数道残影,度快得乎想象,直接切断炎魔领与这一缕精魄魂火的联系。

陈海紧接着张开血盆大口,就直接将这缕精魄魂火吞入腹中。

“嗷!”虽然损失一缕精魄魂火算不了什么,但炎魔领却愤怒的咆哮起来,眼前这头青鳞魔怎么可能战戟随便挥舞两下,就切割它跟精魄魂火之间的联系?

桓温、姜赫等人看到这一幕,也是微微一怔,心里都想难道姜雨薇的这头青鳞魔,战戟挥舞间竟然蕴藏精神攻击的力量?

精神攻击的手段,在星衡域谈不上有罕见。

比如说陈海与姜雨薇之前所遭遇的那头黑颅魔,甚至能将本命元神化作精神攻击的手段,当时要不是陈海有更强的底牌暗藏,他与姜雨薇绝难幸免;要是那头黑颅魔在此,怕是一魔就能将切割炎魔领跟所有精魄魂火的神魂联系。

只是陈海这种将精神攻击化入战戟的手段,桓温、姜赫他们闻所未闻,心里暗想,难怪这头青鳞魔能在泉台谷天武台上扬名,还是让姜雨薇意外捡到宝了。

大破灭真意能破解紫鳞魔的神魂禁制,融入战戟切断炎魔领与精魄魂火之间的神魂联系,并非难事,他将精魄魂火吞入腹中,就直接退了回来。

桓温、姜赫只当陈海吞噬精魄魂火,是当成增强自身神魂的大补灵药,没有说什么,炎魔领虽然愤怒异常,但这时候一道道冰宵寒风开始刮起,从未在这方世界出现过的雪花开始飘落。

那雪花并不是白色的,而是带着一种妖异的蓝光,显然是其中所蕴藏的寒煞已经凝聚到极致了。

这便是天阶道符九幽寒雪符的威力,虽说蓝雪覆盖的范围,仅百丈方圆,但却在百丈方圆塑造出炎魔莫侵的绝对领域。

除非这些炎魔自认为能抵挡住蓝雪所附带的九幽寒煞的渗蚀。

炎魔领理智的停住脚步,但他身后的炎魔却未必都听他的指挥,甚至有些焰魔还刚刚从岩浆焰河里诞生,不要说开悟灵智了,甚至还不知道生与死的意义,心里充满着对侵入者的愤怒跟排斥,也无视九幽寒煞的威力,更凶猛的朝陈海他们这边猛扑过来。

桓温祭出九幽寒雪符,原本是想在身后形成一道炎魔不敢踏入的屏障,方便他们快与炎魔拉开距离,没想到竟然有十数头炎魔,不知死活的冲上来。

炎魔带动红彤火云,周身烧起赤红的熊熊烈焰,真要是让他们冲过来,陈海要是没有防御道符护身,都未必能轻松解决一头最普通的炎魔,但这些不知死活的炎魔,冲入蓝雪覆盖的范围,它们身上的火焰就迅被削弱,乃至熄灭,露出了青黑色仿佛岩石一般的鳞皮,受九幽寒煞侵体,动作顿时迟缓下来不说,还狰狞的咆哮起来,显然它们正遭受极致的痛苦。

待姜赫他们正要御剑过去,将这十数头炎魔斩死之时,就见那头炎魔领怒吼着,巨足怒踏,黑色岩地在震动山摇中再度裂开一道六七尽宽的裂缝,一股火红的岩浆,仿佛巨龙般狂卷出来。

姜赫他们面面相觑,这他娘还是普通的妖丹境魔物?

要不是他们手段众多,还有不少天阶道符没有消耗,仅凭他们不到三十名的明窍境好手,能在这群炎魔手下逃脱升天?

虽说火红的岩浆遭遇蓝雪,迅冷却凝固,却将所有被蓝雪冻僵的炎魔卷入地底岩浆焰河之中,陈海能感知那些炎魔,在凝固岩层下的焰河里,迅恢复生机。

炎魔乃火煞魔物,不仅不畏高温岩浆,相反这些高温岩浆甚至是它们最好的恢复剂。

没想到炎魔领还有这样的手段,众人都无心恋战。

而且大家也都知道岩浆焰河是这些炎魔的绝对领域,他们想要摆脱这些炎魔的追杀,只能往那些没有焰河延伸的洞穴里钻。

好在岩地裂开,高温岩浆辐射出炽热的红芒,也将诺大的地底洞穴照亮,大家早就看到左侧不远处就有一座黑黢黢的洞口,姜赫、桓温他们这时候也埋头往那处洞口钻过去。

炎魔站在洞口咆哮,带着更浓重的警告之意,却没有追进来。

“怎么回事,这群炎魔就这样放过我们了?”宁戚难以置信的问道。

他们费了老半天劲,事实上也就真正斩杀一头炎魔傀儡,就那精魄魂火被陈海吞入腹中的那头,炎魔实际并没有什么损失,这么快、这么轻易就放弃对他们的追杀,姜雨薇都觉得不可思议。

陈海拿戟杆指了指头顶,让姜雨薇不要光顾着看身后的炎魔。

姜雨薇抬头看去,他们所站在洞穴,也有三四百米高,借着微弱的光芒,看到头顶的岩壁残破不堪,像是经历好几场激战。

“啊!”恒温迅想明白过来了,拍着大腿说道,“这群炎魔跟地面上的那魔物不是一伙的,必是地面上的那群魔物想着争夺地底世界,跟这群炎魔打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这些应该便是两拔魔物恶战时留下来的痕迹……”

陈海见恒温体形看上去瘦弱些,修为其实不低,更难得是他的心思要比姜赫等人都要缜密,也颇有急智。

“那岂不是这条道走到头,很可能是魔物大军控制的地盘?”姜赫脸色难看的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办?”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一头是堪称岩浆焰河之主的炎魔,一头是十数万计、拥有为数不少、来历不明魔族强者的魔物大军,他们二三十人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能干什么?

他们虽然还有不少灵药储备,但光这么消耗下去,也总有耗尽的一天,到时候随便遇到哪一拔魔物,他们都只有被宰割的余地了。

“不管那些来历不明魔族强者是怎么进入血炼场,它们既然进来了,又暗中潜伏了这么多年,必然是有目的。”桓温说道。

“这不是废话吗?余苍真君派遣我们进来,就不是查清楚这一切吗,你这话说不说,有什么区别?”宁戚焦躁的说道。

“我是说魔族的目标很可能不在地面上,而在地底、在受炎魔控制的岩浆焰河深处,不然不会多次进攻炎魔控制的地盘。你们看四周的石壁,虽然这附近没有留下什么魔兵残骸,但他们多次打斗的规模,绝对不会小了,”恒温说道,“既然魔族的目标在地底焰河深处,他们又误以为我们葬身山腹之中,应该很快就会再次组织魔兵进攻地底焰河,我们说不定就有机会逃出去!”

听桓温这么说,大家都觉得有理,猜测这里可能是两拔魔物交战的主战场,往前摸索了一段路,便找了一座岔洞钻了进去,静候时机——再者说,他们在血炼场内消声匿迹,宗门那边也不会完全没有反应,当下最紧要的,还是要先保存住实力。

见这些弟子聚拢到一起,倒是有谋有略,陈海便不再吭声,只是跟在姜雨薇身后,钻进岔洞里。

待众人找到落脚地,陈海也找一处四五丈深的石窟,让姜雨薇也跟着他进去,吐出那枚刚才被他吞入腹中的精魄魂火。

姜雨薇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青鳞魔分身没有修成灵海、识海,照道理来说,是没有办法去炼化精魄魂火,这枚精魄魂火被陈海吞入腹中,应该就会直接散入五脏六腑,只要能扛住反噬,就会与三魂六魄融为一体,成为滋补神魂的大补灵药。

姜雨薇没想到那枚精魄魂火,还完好无损的在那里,她想不明白,是因为她不知道陈海初步掌握大破灭真意雏形,实际已经打破掉虚与实的绝对界限。

那枚精魄魂火一直都好端端的就在陈海的肚子里,没有消失,现在最大的问题,陈海神魂没有修炼到神识、识海层次,还是没有办法祭炼这枚精魄魂火,化为己用。

他无声的张着嘴,用唇语让姜雨薇现在就抓紧时间祭炼这枚炎魔的精魄魂火,不仅她此时能提升一定的实力,在这地底还有可能挥大作用。

第六百六十五章 授武

那炎魔精魄刚被陈海吐出来的时候,光芒黯淡,犹如即将燃尽的火炭一般,但是在空中呆了片刻,光芒微微一作,就要往石窟外闪去。

陈海还没有去炼化,这精魄魂火里自然还附有炎魔领的精神印记,这一刻被陈海放出来,自然就与炎魔领再次建立起神魂联系。

陈海一直都盯着这枚精魄魂火,哪里会让炎魔领有机会将其收回去?当下催动大破灭真意,将炎魔领的神识波动屏蔽在石窟之外。

姜雨薇所参悟的乃是与五行之水相关的道之真意,而眼前这枚精魄魂火很可能是那炎魔领一缕神魂炼就,一旦炼化后据为己有,对她的修为自然是有颇助益,但说到在地底世界里有什么大用,她还不是很清楚。

不过,陈海一番好意,姜雨薇断然不能就此浪费掉,当下就盘膝凝神,将这枚炎魔精魄直接摄入自己的识海之中,开始祭练起来。

说是祭炼,便是要将炎魔领的神魂印记炼除掉,然而附上姜雨薇她自己的神魂印记。

陈海又小心照看了一会儿,现姜雨薇并没有什么异状,这才抄起破月戟,走到洞口处为姜雨薇护法。

此时周围一片寂静,若是静下心来,不但能听到远外能隐约传来岩浆焰河那微弱却不可抵挡的涌动声,隐约间还能听到不知名的地方有水声潺潺,暗感血炼场的这地底世界还真是神异无比。

不过就算陈海能察觉到有地底暗河的存在,也不敢贸然带着姜雨薇等人四处乱闯,毕竟地下岩洞之中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连锁塌方,到时候就算他们能躲过岩石的砸击,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是难免会被魔族现——更何况地底暗河,更可能是魔族盘据的地下巢穴。

姜赫他们所藏身的洞穴都在附近,此时也传来了悠长而轻微的吐息声,之前他们刚踏足地底世界的时候虽然稍事休息了一下,服食灵药恢复精气、真元,但是连日来血战所带来的精神上的疲劳,精神念力的消耗,还是不能就此消弭的。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能促进神魂的增长,但是在此期间也会不可避免地带来一些暗疾,他们大都是有志于天位境的少年英俊,自然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生。

更关键还在于,恢复精神念头恢复,他们才能继续以神识沟通天地元气,施展强悍的神通术法,才能节省道符的祭用。

这方世界没有天地灵气,不过陈海走的是武修法门。

而在参悟大破灭真意及逆潮真意之后(风雷真意留在黑颅魔分身元神之中),陈海也远远越寻常意义的武修弟子,修行不仅不完全依赖于灵气,甚至都不需要武道秘形,当下盘膝坐在洞窟口,直接就能以大破灭真意,摧动气血精气专意修炼起来。

气血精气经九条灵脉转化为真元,又在大破灭真意的导引下,犹如滔天洪水一般,不停地冲击着手少阴等三处经脉。

整个过程中自然痛不欲生、麻痒无比、幻象丛生,但是陈海的道心早就已经锤炼得坚毅无比,自然不会被这些肉体上的感官所折了心性。

寻常弟子想要修炼十二灵脉,哪怕是重修,也是越到后面越难,也绝少有人像陈海这般,要等十二灵脉都冲开之后再去开辟灵海秘宫,这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但陈海与紫鳞魔一战,确认碎裂真意蜕变新掌握的大破灭真意,极可能是上三品真意,他就决意走不寻常路。

大破灭真意也确实没有让陈海失望,之前完全没有依赖龙虎伐脉丹之类的灵药,就顺利冲开九条灵脉,而这时候一个个穴窍犹如堤坝一般,更是被他进一步参悟、更精进的大破灭真意所带动的狂暴真元连番冲开。

当真元运行到太渊、少府和劳宫的时候,陈海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响动,他分神望去,见是姜赫伸着懒腰,与桓温从另一处洞窟中走了出来,听他们步履轻盈,气息稳健,想来是已经恢复精神完足了。

陈海缓缓收功,站起身来,横在洞窟之前,说道:“大小姐还未收功,还请姜公子莫要打扰。”

姜赫看了看陈海枕戈待旦的样子,微微一怔,桓温则说道:“既然雨薇师妹还在潜必修行,我找姜兄你也一样?”

陈海不知道姜赫、桓温两人在打什么主意,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大马关刀的盘膝做了下来。

姜赫也随陈海坐下来,但看他自己坐下来,矮陈海太多,又重新站起身,他身上多少有些世家公子的脾气,桓温态度则要比他温和多少,说道:“姜兄之前护送姜璇师妹等人,活着走出血练场,我便听说过来姜兄的大名,而天武台一战,更是令姜兄名闻泉台谷。我与姜赫师兄,虽然出生在大族,一直都在本宗的庇护下修行,但是也曾经去万罗谷、落霞山战过几场,算不上少不更事,心里也清楚要不是依赖宗族所赐的道符、护身法宝,我们没有一人能胜得了姜兄你,接下来诸多事情,还需要仰仗姜兄,希望姜兄莫不要与吴明宇一般见识……”

陈海看了桓温一眼,心想他们眼巴巴的跑过来,总不可能只是跟他示好吧?

陈海默然不语,姜赫有些不耐烦,桓温搓手说道:“我们其实有一事相求。”

“桓公子请说。”陈海瓮声说道。

“现在我们被困在地底,若不出意外,怕是所有通往地面的口子,都已经被魔物牢牢把控住了,如此一来,我们短时间内想出去就已经是奢望了。偏偏这方世界没有天地灵气的存在,长此下去,我们身上的灵药,也总有耗尽的一天。武修炼体,筑基功法就能将血肉精气转化为真元,虽说宗门内不缺此类武修绝学,但我等却没有修炼过,所以……”

陈海此时才恍然大悟,恒温、姜赫两人过来,是想他传授武修筑基炼体之法给他们。

这世界修行大致分为两途,一为玄修,一为武修。

玄修主要是通过吸纳天地灵气修行,而武修炼体,则能将血肉真气转化为真元灵元。

要说在燕州,武修还相对盛行一些,到了灵气充裕的星衡域,玄修弟子的精进度不知道要比武修快得多,武修自然就更加不显。

即便姜赫、桓温等人,以及他们的家将扈从,也兼修一些武道绝学,但他们都是在用吐息、观想等玄门秘法,开辟灵海秘宫之后,直接去修炼辟灵境以上、以真元应用为基础的武道绝学,缺了通玄境摧动气血精气化为真元的武道筑基过程。

他们在星衡域,能吐息天地间充裕的灵气化为真元、灵元,但血炼场内没有灵气生成,他们就傻眼了。

回灵丹虽然能恢复真元、灵元,但回灵丹在宗门珍贵无比,需要一百点宗门功绩才能换得一枚,即便姜赫、桓温他们个个财大气粗,但在血炼场里也无法无节制的消耗下去。

而一待回灵耗尽,他们的战力就会急剧下降,所以他们才会硬着头皮,来找陈海去修炼他们以往压根就看不上眼的武道筑基法门。

只要修炼能将气血精气化为真元的武道筑基法门,只要有足够的辟谷丹或找到其他食物来源,他们就能在血炼场支持得更久。

看姜赫、桓温两人的神态,应该是桓温执意过来求助,心想此子真是不简单,未必多半能有大作为。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陈海都不会坐视这些人都葬身血练场的,而收获了这些宗阀核心弟子的善意,将来在天罗谷的事情上,陈海也能占据更多的主动。

之前陈海一心想着把姜雨薇扶持为真传弟子,再通过姜雨薇去影响更多的事情,但此时能跟姜赫、桓温这些宗阀核心弟子建立良好的关系,无疑是一个更好的结果。

陈海点点头,瓮声说道:“大小姐对老魔我恩重如山,老魔我也希望姜公子、桓公子最终与大小姐一起逃过此劫——我所修武道战技也甚是粗浅,到底有几人想学,那就一起过来,我传授给你们就是。”

听陈海这么说,姜赫微微一怔,桓温话是那么说,但他身为姜族嫡支子弟,内心还有些小小的骄傲,希望陈海能将武道筑基之上献出来,让他在众人面前有些颜面,没想到陈海还真是老实不客气,竟然要大家都跑到他跟前来,听他传授。

“这是应当,我便去将大家唤来,”桓温说道,转身之前,又从怀里掏出一瓶灵药,递给陈海,说道,“这暂时算是我给姜兄的谢礼——待回到万仙山,桓温定另有重谢。”

陈海也不客气,直接将灵药收了下来,又往姜赫瞥了一眼。

姜赫气得快要跺脚,咬着牙从储物戒里掏出那枚他暂时用不上的火髓珠替给陈海,说道:“给你。”

陈海心里一笑,心想姜赫能将二世祖的脾气克制住,还算是孺子可教。

除了吴明宇没有脸过来,其他人听桓温耐心解释后,也知道此时重新去修炼这种筑基武道的意义,自然绝大多数人都不情愿,还是听桓温的劝告,送上谢礼作为交换。

陈海这一次直接将基础步法、戟法、剑法、拳法、掌法、腿法四十八秘形都传给众人,众人都有明窍境中后期甚至巅峰修为,开辟识海,直接以神识观照陈海所演炼的秘形,掌握起来也是极快,接着就各自修炼去了。

听着外侧洞穴没有什么动静,陈海正打算一鼓作气,将剩下的三道灵脉全部冲开,身后传来一阵温和的气息,他转身望去,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姜雨薇睁开晶亮的美眸……

第六百六十六章 重登辟灵

陈海正打算一喜作气,将所剩下的最后三条经脉冲开,没想到姜雨薇这时候竟然就顺利炼化炎魔精魄,然而看她眉眼间气息有稍许的变化,陈海微微一怔,没想到姜雨薇这次闭关,收获竟然还不仅于炼化那缕炎魔精魄那么简单。

姜雨薇见陈海盯着自己打量,微蹙起秀眉问道:“我的变化,真就这么明显?”

“炼化炎魔精魄,可是有什么所得?”陈海问道。

“这一切还要多谢前辈的成全。”姜雨薇传念谢道,接着伸出两根青葱般的玉指,也不见如何作势,从两个手指尖中蓦然冒出一团火苗、一根玄冰柱来。

姜雨薇早初所参悟的道之真意,就与五行之水相关,陈海没有去看那根玄冰柱,而是定睛去看那团掌心大小、看上去还颇为微弱的火苗。

这不是简单的御火术法,那团火苗之中蕴藏着更为纯粹的火焰气息,陈海这一刻也是微微心惊,没想到姜雨薇炼化炎魔精魄的同时,竟然参悟到新的、与五行之火相关的道之真意。

虽说万仙山内门弟子里,掌握两种甚至多种道之真意,都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但姜雨薇能掌握两种截然相反的真意,就极为难得了。

倘若哪一天她能掌握水火相济之道,那她在对道之真意的参悟,必将越同门许久,也许到时候玉皇峰真传弟子,就将彻底成为她的囊中之物了。

“你炼化炎魔精魄,又参悟与五行之火相关的真意,那这枚火髓珠,交给你来祭炼正是合适!”陈海沉吟片晌,便将姜赫当谢礼的那枚火髓珠交给姜雨薇。

北陵谷山体垮塌时,也不知道那头修成火髓珠的炎魔脑子到底怎么了,站在焰河般竟然不躲不闪,妄图以肉身对抗数万吨重砸下来的断岩,最终被断岩砸得粉身碎骨,让姜赫他们白得一枚火髓珠。

姜雨薇也知道这枚火髓珠之前在姜赫手里,一时间不明白陈海手里怎么也有一枚火髓珠,陈海看姜雨薇满脸疑惑,便将姜赫、桓温、宁戚跟他修炼筑基武道、并以灵药及火髓珠当谢礼的事情说给姜雨薇知道。

除了火髓珠外,陈海又另将十瓶灵药分给姜雨薇,剩下十多数灵药,足够他用来冲开剩余三条经脉,兼开辟灵海秘宫了。

“此地是魔族跟炎魔之间的缓冲带,只要任何一方没有获得优势,我们潜伏在这里,即便被两方都现,问题都不会太大,”陈海跟姜雨薇说道,“地底凶险异常,毕竟不比地面杀不过还能凭借一身蛮力突围,在这地底要没有一些术法神通相辅助,就有些不够用了。趁还有一些时间,我想着冲击一下,看能不能重新踏入辟灵境,再修神识……”

陈海这具青鳞魔分身没有开辟灵海秘宫,就足以令道丹境强者惊畏了,重新开辟灵海秘宫,踏入辟灵境,虽然直观上未必能令陈海的战力暴增多少,陈海开辟灵海秘宫之后,能储备真元,能施展辟灵境的术法小神通,能御风飞行,战术将更加的灵活,战力实际也将提升极大。

现在姜雨薇对陈海的身份确信无疑,自然承诺要为陈海的闭关潜修,尽心护法。

在这万丈深渊之中,陈海就开始专心修通穴窍,准备冲开最后三条经脉,再开辟自己的灵海秘宫。

说起废体重修,陈海完全可以说是经验丰富之极了,不要说燕州,或许就整个星衡域,能像他这般,肉身被摧毁到极致反复重修的,可能都挑不出几例。

陈海原定计划没有这么早就想着以十二灵脉去开辟灵海秘宫,毕竟最后三条灵脉是最难修的,之前少说还需要一到两年时间的准备,去松动最后三条经脉相关的窍穴,但他没有想到,他在血炼场的地底,仅仅是将四十八式基础秘形传授给姜赫、桓温他们,竟然能换得二十多瓶普通外门弟子都不敢奢侈一用的珍品灵丹,其中就有六枚龙虎伐脉丹。

也的确,万仙山普通的武道筑基玄功多得很,也不值钱,可能十三五点宗门功绩就能换一门武道筑基玄功,但在血炼场里,桓温他们想补武道筑基功法外,除了陈海就别无二家了。

物以稀为贵,何况等桓温他们真正浸淫到四十八武道筑基秘形之中,就会现他们这一次的谢礼,绝对是物所值的。

有六枚龙虎伐脉丹以及其他大量的珍品灵丹,陈海此时就想着直接以十二灵脉去开辟灵海秘宫,就成为可能。

陈海在燕州修成辟灵的时候,搞得整个药师园鸡飞狗跳,但是这次他驾轻就熟,还有余力控制着修成辟灵之时的气势。

闭关之后就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陈海再度在睁开眼眸,他那双血色魔瞳的深度,蕴藏着一抹淡淡的金光;他一双魔瞳连连眨动,很快将那一点金芒彻底掩盖住。

陈海眼观鼻、鼻观心,内视丹田处诸脉交汇的那处虚无,已经化为一片灿金色的秘宫玄壁,范围广阔无比,只待储满真元,就能化为金波汹涌的灵海……

陈海一股欣喜之意无以言表,坚持修成十二灵脉之后再开辟灵海秘宫,确实是极有所值,他此时修成的灵海,几乎是青鳞魔分身此前的三倍有余,以这种的灵海秘宫,才有希望去冲击金丹。

要不然,他就算掌握上三品道之真意,但对灵力真元的掌控稍稍弱了,还是难有机会冲击九品至尊的金丹。

修行之中,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陈海回过神来之后,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是闻到有一股焦糊的烤肉焦味扑鼻而来。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去,就见姜雨薇、姜赫、桓温等人正在不远处的一座洞窟之中,围着一堆篝火正炙烤着些什么。

见陈海走过来,姜赫、桓温等人纷纷朝陈海点头示意。

他们身为七姓大族的核心弟子,年纪轻轻就有明窍境中后期乃至巅峰的修为,根骨、悟性等资格绝对不会差,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们自然明白陈海所传授给他们的四十八式武道筑基秘形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们修炼也是所获良好,甚至隐隐感受到以往所受的灵脉有变得更为坚韧的趋势,此时看到陈海出关,态度自然极好。

姜雨薇歪着脑袋看向陈海,将手中正烤着的一大块肉递给陈海。

陈海许久不曾进食,这时早就已经饥肠辘辘,而且他此时需要大量的进食,才能源源不断的生成气血精气,转化真元,将玄壁秘宫填满,让灵海彻底显现出来。

陈海接过烤肉,是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了下去,然而他也没有想到姜雨薇的手艺会烂到这等的地步,烤肉一边烤得焦糊、里面却又满是血腥跟肉*,让陈海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姜雨薇自知心亏,俏脸微微一红,坐在一旁不好意思吭,在别人眼里,她的手艺让一头茹毛饮血的魔物嫌弃,传回宗门,她还有脸见人?

陈海从怀中掏出七八只装满香料的小瓶子,又耐着性子将手中的肉块重新炙烤起来,又一边听姜赫、桓温他们聊最新的情况。

地下岩洞中虽然分不出日夜交替,但是这些人都是明窍巅峰的修为,对自身的生物钟把控的极其精准,若论起来,距离陈海闭关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

在此期间,姜赫他们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安排擅于藏匿气息的人,探索四周的洞穴,此时差不多已经将三五百里范围内的地底洞穴都已经探索清楚了。

这其中也印证了陈海及桓温他们此前的猜测,虽然混入血练场中的那些魔族强者并不能确定他们这些人的生死,但几个疑似能通往地面的洞穴,都大量的魔兵盘踞。

除此之外,魔兵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炎魔所控制的地底焰河区域动攻击。

地底炎魔的数量,比他们之前遇到的,还要略大一些,初时那群炎魔依仗着着地形之利,依仗天生就有操控岩浆烈焰的神通,多次将魔兵驱逐出去,留下一地的残骸,但魔兵的攻击越凶猛,完全没有退却的意思。

“那些炎魔控制、焰河所延伸的岩洞深处,一定藏有什么蹊跷!”姜赫斩钉截铁的说道,但下一刻似乎某种神异的香气所吸引,口水都差点滴出来,指着陈海架到破月戟烧烤的肉块,咽着口水问道,“姜魔兄,这肉能让我尝一尝?”

姜赫等人自从掌握了通过血肉精华转化为真元的法门之后,对于食物的需求就大增起来。

幸好在这地下岩洞之中,除了铺天盖地的魔物之外,却也偶尔能捕捉一两妖兽,为他们提供了充足的食物来源。

然而这些妖兽的肉又臊又老,加上他们这次进入血炼场,压根没有准备盐巴、香料等物,这两个月来他们的肠胃是受尽的折磨,哪里想得到姜雨薇身边的青鳞魔,小日子竟然过得比他们精细百倍?

姜赫是口水直流,桓温、宁戚他们也好不了多少。

陈海拿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忍着饥饿,将烤好一大块肉给他们分去,他又重新拿一块肉架破月戟上翻烤起来。

真正的美食一顿过后,姜赫扶着圆鼓的肚子,让大家静了下来,正色道:“眼下姜青也已经出关,我们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坐以待毙……”

第六百六十七章 出手

第六百六十七章

微弱的篝火映在姜赫的脸上,红彤彤的,将他年轻的脸照的意气飞扬。这些少年都在这暗无天日的环境中憋闷了两个多月,一些个修为低的人早已经心浮气躁了,此时听姜赫这么说,一个个都面色兴奋的摩拳擦掌起来。

陈海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拿一张兽皮清理着沾满油腻的破月戟。

他看着毫无所谓,他对姜赫的心思也看得分明。

正在这时,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传来,两个中等身材的汉子一闪身,进了洞窟之中,向姜赫躬身施礼道:“公子,那魔族又动了,这次看起来比以前的规模要大上很多。”

姜赫当机立断,一攥拳说道:“我等虽然在三方中力量最为薄弱,但若是坐看罗刹魔族将炎魔就此给灭了,我们在这地底世界怕是再难有作为。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行动!”

陈海眉头微蹙,姜赫想法虽说不错,但都没有一个周详的计划,就要行动,也未免太仓促了些。

姜雨薇看到陈海的神色,知道陈海对姜赫的仓促安排不满,但也知道陈海的身份暂时不容泄露,这时候就算是陈海对姜赫等人有传功之情,心想心高气傲的姜赫等人,也未必能容陈海在大事之上对他们指手划脚。

想到这里,她站起来说道:“炎魔性情暴躁,我等贸然插手进去,未必是好吧?”

姜赫皱了皱眉说:“炎魔是难以沟通,但以眼下的情况来看,我们不能坐视炎魔就此被灭族,不然的话,我们就要独立去面对十数万计的魔兵,在地底也难有容身的空间。炎魔凭借地底焰河,恢复力惊人,我们只需要在危急之时,搅浑水,帮它们争取一些喘息的时间,就已经足够了,我们也不至于太被动。”

姜赫的想法是不错,但到底要怎么搅浑水,他却没有说出一个具体的方法来——陈海揉了揉额头站起身来说:“那些个魔族强者,不同于低级魔物,并非血炼场天生长成,在地底的某个角落里,必然存在着万仙山暂时还没有现的另一处天域通道。若是我们能趁乱将他们的天域通道毁掉,或能搅浑这潭水……”

一旁抱着双臂的吴明宇也知道眼前这头青鳞魔颇受姜赫、桓温他们的重视,没有直接喝斥他随便插嘴,只是讥笑道:“莫说我们还没有找到罗刹魔的天域通道,就算是找到了,那天域通道乃是大神通所开辟,是我们等人能破坏的?”

陈海嘿嘿一笑说:“我们落入这地底世界已经两个多月了,魔族应该早就以为我们丧生山腹之中了,但我们什么都不做,待魔族消灭炎魔之后,我们又能藏住多久?但也恰恰魔族误以为我们葬生山腹,对我们应无防备,方便我们暗中搜索这处天域通道的存在,杀其不奋——而此时要想有所作为,你们又有其他什么良策?”

姜赫、宁戚和桓温等人思来想去,也觉得找出另一处天域通道进行破坏,更可行一些。

天域通道难以开辟,但也决定了其稳定性十分不堪,只要魔族对他们没有防备,不是不能杀其不备。

想到这里,桓温拉住那赶回来传讯之人,问道:“这次魔族有多少高手?”

那人皱眉想了一阵子,回道:“我不太确定,但是从气息上分辨,大概有近三十余魔头夹藏在魔兵之中,想来就算不是倾巢而出,也为之不远。”

桓温点点头,跟姜赫、宁戚商议道:“要确认天域通道的存在,其实也不难,我们之前没有现,这处天域通道若是存在,必在魔族控制的核心之地。我们能摧毁天域通道,说不定能叫魔兵在短时间内大乱起来,我们未必没有趁乱脱身的机会。”

大家心想也是,只要能脱身离开这地底世界,他们自然有不少办法可以逃回到星衡域,届时禀明宗门,再率大军踏入血练场中痛打落水狗岂不是更好?

此时既然计议已定,当下就立时准备了起来。

仔细算算,他们这些日子乱丢一气,现在剩下的天阶符篆还有三十枚之多,想来摧毁一处不稳定的天域通道,应该没有什么难度。

分派好任务之后,众人便离开藏身两个多月的洞窟,沿着早已经勘察好的岔支穴,一路潜行而去。

一路不知道过了多少甬道,很快就听到极远有喊杀声、惨叫声和烈焰的咆哮声传来,其间还夹杂着肆无忌惮、横扫一切的魔威和狂躁无比的烈焰气息。

显然炎魔和魔族一接战,便进入白热化。

众人循声从岔洞,往战场潜去,就在他们被炎魔追杀的那处级岩浆洞窟里,他们借着一缕微弱探出去的神识,看到那里已经完全成了冰与火的海洋。

姜雨薇心颤着说:“看来魔族这次真是要一举将炎魔一族拿下了……”

将战场映照出来的水月镜之上,显示有一樽三丈余高、却显得很枯廋的魔物,鹤立鸡群般站在一群魔兵当中,呼吸间就见周身冰屑飞扬,而其每一记术法过去,就是百丈方圆的寒煞冰霜漂落而下。

那在魔群中冲杀来往的炎魔接触到冰霜之后,身上熊熊燃烧的烈焰就迅灰败起来,连带着动作也开始迟缓,没有炽烈魔焰的保护,一头头炎魔很快就被像蚁群一般的魔兵围杀上来,撕成碎片。

那头身形枯瘦的魔头,每使用几个术法,他就抓起身旁瑟瑟抖的各色魔物,扔入自己的血盆大口之中。

在他大力的咀嚼下,大量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潺潺而下,着实是恐怖无端。除此之外,这魔头身边的魔兵,气势极其萎靡,陈海心里清楚,这魔头必然也修过血炼秘法,不仅恢复魔胎境的修为,实力也确实恐怖。

陈海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帮助姜雨薇他们在万仙山获得更高的地位,推动万仙山乃至崇国的人族势力,将万罗谷一带并入人族的疆域,才有可能较为彻底的解决掉高悬在燕州所有生灵头顶的生死大劫。

远看这战场上侵袭如火,姜赫退回到远处,压着声音说道:“那魔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看来魔族潜伏进来的势力应该都出动了,我们赶快去找天域通道所处的位置。”

三十多人蹑手蹑脚地很快消失在原地,往以前魔兵所控制、他们没有敢踏足的核心区域搜过去。

一路上,这些人碰到了不少往地底焰河增援的魔兵,只是地底世界本就光线暗淡,岔洞又比较多,他们有意隐匿行迹,还是不虞会被这些杂魔察觉。

在爬过一道地底石嵴,众人终于看到绚烂无比的磁光之河。

在五彩磁光的照射下,众人可以看出前面一个巨大的地底洞窟,洞窟有十数里方圆,洞窟里地形崎岖不平。

几个风格诡异的石殿在极光磁河下方矗立着,粗略地看过去,还有两三万魔兵拱卫在这里。

而再往前望去,能看到一个数十丈方圆的洞口静静地立在那里,从洞口处,能依稀看到极其微弱的光亮传过来。

天光!

那是地面传进来的天光啊,看来这里离地面已经不是很远了。

姜赫几人神色皆是一震,此时依着他们的实力,摧毁天域通道,搅乱此间的魔兵,然后再闯出去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第六百六十八章 故计重施

磁光之河是两座天域间存在缝隙,空间风暴倾泄进来而被天地法则屏蔽所形成的异相,一般说来。

除非两座天域完全衔接起来,不然的话,通常人兽想通过磁光之河都会受到极严格的限制。

当然,为了从其他天域获得必要的资源,实力强悍的宗门会利用高等级的法阵,进一步拓宽现有的空间缝隙,将己方势力输入进去——虽然磁光之河此时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但看魔族这几年在血炼场的动作越来越大,众人用脚趾头也能猜到魔族在这道磁光之河另一头,必然部署高等级的法阵,以便不时的将更多的魔将、魔侯送进来。

仔细算了算,这里距离前方的战场,在地下洞穴里东绕西绕,差不多已经拉开近两百里的距离,他们这时候只要出其不意的杀出,冲锋到与地面相通的洞口附近,再出手摧毁天域通道,还是有能够的时间逃出生天的。

眼见着胜利在望,姜赫等人虽然一脸兴奋,但是行事起来却更加谨慎。

以他们的实力,自然能以驭物神通,将天阶道符送到十数里外的磁光之河附近再引,但是天阶道符太过显眼、张扬,怕是从储物戒里拿出来,就会引引一些异相引起留守魔兵警觉,大家还是想着尽可能靠近留守魔兵再杀其不备,更稳妥些。

众人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借着崎岖地形的掩护,缓慢地推进着。

眼见就快走到磁光之河的下方,忽然之间,一道极为庞大的魔识掠来,众人神魂皆是一悸。

姜赫当机立断,手持流火杖,站出来沉声说:“被现了,动手!”

当即一众人不再掩饰行迹,密集地向前冲去。

“你们这些小虫子,若是一直隐匿洞穴深处,本魔暂时还真不能拿你们怎么样,现如今居然敢自投罗网,难道真不知道怎么死的吗?”

阴恻恻的刺耳声音在十数里方圆的地窟中轰然响起,那音波四散着、回荡着,渐渐涌起了一股巨大的声浪。

姜赫等人虽然都有明窍期的修为,又极力敛藏气息,便是这样,还被守留的魔将现踪迹,可能这魔将的实力,绝不会弱。

姜赫面色沉重,一抖手就将一枚天罡雷狱符祭出去,他此时距离磁光之河不到三千步,想以天罡雷狱符足以造成空间风暴的一丝扰动,只要空间缝隙另一侧的高等级法阵还跟磁光之光建立联系,哪怕一丝空间风暴的扰动传导过去,对法阵的摧残也将极其恐怖。

然而天罡雷狱符带着浩瀚的雷意往磁光之河飞去,但是打斜里突然飞出一团黑芒度更是快得惊人,竟然是后先至,拦天磁光之河前,没入天罡雷狱符之中。

这一刻就见天罡雷狱符当空炸裂开来,数百道金光雷柱轰然而下,密密麻麻编织成覆盖百余范围的雷狱,骤然间在斜前方的半空爆,将十数头扑杀过来的魔兵,轰成粉碎。

陈海没想到一枚天罡雷狱符,威力真是堪比天罡雷狱阵一次小规模的爆,看上去覆盖的范围不如天罡雷狱符,但交织成雷狱的雷柱,威力则要更强。

姜赫喘息着,死死地盯着那绚烂的磁光之河。

刚才那道黑芒缠及天罡雷狱符上之后,姜赫就觉得黑芒之中附着一缕阴邪至极的神魂气息,甚至想要打断他对天罡雷狱符所施展的驭物术,将那枚天罡雷狱符夺过去。

姜赫看到天罡雷狱符的威力,也是吓了一身冷汗,心想这枚天罡雷狱符让这魔头夺过去,将这上百道金光雷柱冷不防的倾泄到他们的头上,他们该如何是好?

好在姜赫紧急之前,提前将天罡雷狱符引,这才避免了众人的损伤。

“区区几个万仙山的小崽子,竟然就想破坏掉我族近百年的图谋,真是幼稚!”就见一头浑身紫鳞、狰狞头颅前生长一只短角的紫鳞魔,从一处石殿之中踏步走来,在其身后,还跟着一头紫鳞魔,不是将吴承悦斩杀掉的紫鳞魔又是甚?

众人的视线都被那头短角紫鳞魔所吸引。

若只是寻常望去,这短角紫鳞魔的魔躯,跟陈海相仿,比身后的紫鳞魔要矮到近一半,但它站在那时在,仿佛天与地之间,就只存在他一魔,仿佛一座难以摧毁的魔山,碾压得众人觉得呼吸都困难。

陈海眯着眼睛望去,他却不被这种异象所迷惑。

虽然他元神分割后,重新化为三魂六魄散归五脏六腑,但大破灭真意与逆潮真意的存在,他的道心不知道比寻常的明窍境弟子强出多少倍。

陈海刚要出声示警,看到短角紫鳞魔身后那熟悉的身影,当即就改变主意,假装也受异象所迷惑,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看上去他没有触碰任何,但陈海两步轻音蕴藏九元归神真解的神韵,往姜雨薇的耳膜轻轻传去。

姜雨薇虽然修成两种真意,但远不能跟陈海相比,这一瞬时,他眼前尽是尸山血海、地狱之象,只觉得浑身阴寒阵阵,仿佛置身在无尽梦魇之中一般,两步足音却似亘古便存于天地的两声梵唱,顿时就将她从幻象丛生的绝境中拉了出来。

姜雨薇当下也来不及多想,就从储物戒中取出几枚玉清化阳符,一抖手便祭了出去。

姜赫等人从幻象之中恢复过来之后,一瞬间就知道了刚才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此时还也邪音阵阵向众人侵袭过来。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桓温冷哼一声,此时众人有了警醒,也不防抵御神魂攻击的法宝,此时自然不会再着那独角紫鳞魔的道。

“大家杀过去!此地仅有这两头紫鳞魔稍强一些,其他都是杂魔,我们冲到磁光之河下方,再用道符摧毁天域通道。”

战意四射!

那独角紫鳞魔讶然轻呼了一声,没想到被这些人如此轻易就脱离自己惑神**的控制。

当然,他还有诸多手段没有施展出来,但是眼下他还坐拥数万魔兵,实在懒得为解决这二十多人族,就费了他的手脚。

数万魔兵滚滚而动,从两翼像黑潮般汹涌杀来,姜赫、桓温等人夷然不惧,结成密集的阵形,犹如利刃一般杀入魔群之中。

残肢横飞,雷霆轰鸣。

在大家心里都视此战为最后一战,即便魔兵不计伤亡的冲杀过来,他们还是坚定往前一步步推去。

陈海身穿魔战甲、手持重盾,横持破月戟格杀当前之际,忽然一道声音直接传入他的脑海里:“此时不出手,更何待时?”

听到紫鳞魔直接从对面传入他脑海的声音,陈海回头看了姜雨薇一眼,诡异一笑。

众人都在尽情的与魔兵厮杀,甚至姜雨薇见陈海这时候诡异的回头看她一眼,甚是奇怪,但下一刻她就明白过了,陈海要故计重施,当下就强行截断与苍雷玉佩的神魂联系,还有意往陈海身后靠近一些,似乎想借陈海的掩护,用手中的大衍剑多杀几头魔兵。

陈海手持破月戟大开大阖,重重戟影,左右捭阖,斩杀魔兵,不断往前突进,姜赫看两翼被魔兵的攻势压住,姜雨薇跟着陈海进入魔阵太深,想要他们回来,这一刻却见陈海忽然一回身,手中战戟仿佛一道黑色闪电,就朝姜雨薇当胸斩去,姜雨薇虽然穿着刀枪不入的软甲,但苍雷玉佩没有挥作用,姜赫都能清晰听到姜雨薇胸骨断裂的声音,眼睁睁看着她像破絮一般,往他们这边横飞过来。

看到姜雨薇在半空中就直接闭过气去,生死不知,姜赫脑子炸开一般,愤怒的咆哮起来,摧动流火杖,就射出一道炽天烈焰,朝陈海身后卷去,但陈海的度更快,身影一转,就已经闪到十数魔兵之后。

狂卷的火舌瞬息间就将十数魔兵焚为灰烬,但陈海此时已是深入魔兵的深处。

姜赫又恨又怒,跺脚大吼,而眼前这一惊变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众人手上都一滞,但是魔兵如潮的攻势却没有停顿,甚至陷入险象众生之境。

吴明宇对姜赫怒斥道:“当初我说要给这杂魔用上锁心针,你们百般阻挠,此时现在如何是好?”

眼见这陈海已经冲到那两头紫鳞魔身旁,众人没有办法奈何他。

众人心想今天绝无可能杀出重围,便想护着姜雨薇及其他受伤弟子退回去,再从长计议,然而就这一刻却见陈海祭出一张充满纯真雷音的天罡雷狱符,直接在他跟两头紫鳞魔的头顶引,数百道金光雷柱,往他、往另两头紫鳞魔以及左右上百魔卫头顶轰去。

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傻在那里!

第六百六十九章 众生邪灵

从陈海突然出手杀得姜雨薇生死不知,到他闯入魔兵之中引天罡雷狱符,不过几息短时。

现在不仅仅姜赫他们搞不清楚状况,就连那两头以为陈海叛出人族的紫鳞魔这一刻都呆住了,甚至在陈海祭出天罡雷狱符之时都忘了出手阻拦,直到眼睁睁看见数以百计的雷柱轰劈下来,才愤怒的咆哮起来:

“你这逆魔竟然暗算本尊!”

“你做什么,你疯了?”

刚才看到陈海对姜雨薇出手,以为他终于决意在这一刻选择最佳的时机叛出人族,但独角紫鳞魔这么短时间,还没有来得及和陈海交流,没想到他最终竟然会被陈海摆了这一道,顿时就气得睚眦欲裂。

要知道当初他们百余罗刹魔族,为了能成功潜入血练场又不至于引起空间风暴的反噬,甚至都不惜将苦修多年的魔丹、魔胎毁去,才得以成行,为了就是取回上古魔神在这方世界留遗留下来的足迹。

他们经过数十年的筹谋、潜伏,才在万仙山的眼皮底下,逐步能控制左右的原生魔群为他们所用。

然而仅仅凭借着这些低级魔物,不断的剿灭万仙山派进来的血炼弟子问题不大,但偏偏还不能将地底岩浆焰河所孕育的炎魔一网打尽。

而血练场中资源又极其匮乏,即便每年万仙山有大量的血练弟子葬身于此,但在激战之中,这些弟子尸骸都是被那些贪婪、噬血的低级魔兵抢食而空,真正在背后掌控这些低级魔兵的魔族所得还是有限,最终只有他与犀魔长老勉强重回魔丹巅峰的修为,还没有能重新修回魔胎。

眼见这次就能将炎魔一族歼灭,功成而退,谁知道此前被压在山腹之中的一小撮人族,非但没有死绝,竟然这时候跳出来横生枝节。

而眼前这头青鳞魔,明明有机会脱离人族的控制,竟然反助人族袭杀他们,如何令他不怒?

这独角紫鳞魔怒吼之间,就喷出数十道精针般的黑芒往陈海的面门覆盖过去,与此同时,他三丈多高的庞然魔躯往后暴退起来,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极欲在这极瞬间脱离天罡雷狱的覆盖范围。

陈海引天罡雷狱符后,则催动全部的灵海真元往十二灵脉疯狂涌去,瞬时间就见一簇簇仿佛淡金色火焰般的煞芒从百骸窍脉涌出,将他全身包裹起来,不仅将独角紫鳞魔喷射出来的数十道黑芒完全封堵,也准备好接下来雷柱的轰劈。

辟灵境弟子,便能摧动真元出体,化为无坚不摧的煞芒,所谓的拳锋、拳印,便是真元出体所形成。

这也是武修弟子能以肉体与灵剑、法宝相抗的基础。

所谓的肉体相抗,没有哪个人真拿血肉之躯,就跟金铁抗衡,但想要煞芒覆盖全身,形成与防御法宝相类似的灵罩,真元的消耗是难以想象的恐怖。

要不是陈海所开辟的灵海秘宫,比之前的神卫傀儡的灵海,都要庞大三倍,陈海也不敢如此托大——接下来他即便抗下雷霆的攻击,紧接着也极可能会陷入魔群疯狂反噬的攻击之中,他要不能支撑到姜赫他们杀过来,他有十条命也不敢说能独自扛住两三万魔兵的疯狂进攻。

紫鳞魔难以想象眼前的一切,眼前这头青鳞魔是失心疯了,还是神魂彻底被人族控制住了?

掌握大破灭魔意,即便不是大破灭魔神的嫡系血脉,回归魔族,有朝一日也是有可能成为魔君级的存在,他为什么要助人族袭杀他们?

除了神魂被完全控制住之外,紫鳞魔想不出更好、更多的理由来,他绝想不到陈海是人非魔。

然而时间轮不到紫鳞魔细想,数百金光雷柱交强的雷狱一下子就彻底爆开来。

姜雨薇进入血炼场,就暗中备下两枚天阶道符,以备不时之需,但确认陈海的身份,姜雨薇便暗中将这两枚天阶道符交给陈海,因为她知道陈海能比自己更好的挥这两枚天阶道符的作用。

天罡雷狱符,比正而八经的天罡雷狱阵相比,覆盖范围要小得多,但作为最顶级的天阶道符,天罡雷狱符所释的金光雷柱,主要是凭借神魂气息去追蹑攻击攻击对象,也就是没有一道金光雷柱会浪费掉,同时也意叶着神魂气息越强的人,将会吸引更多、更密集的雷柱的轰劈。

陈海分割元神后,青鳞魔分身边元神又以三魂六魄的形势,融入五脏六腑之中,他此时的神魂是要比普通杂魔强得多,但还是要比那两头紫鳞魔弱上一大截,理论上他拼尽真元,还是能毫无损扛住雷柱轰劈的。

当然,这一切都也只是陈海理论上的推算,他眼睁睁看着有十一二道金光雷柱往他头顶轰劈过来,也是暗暗叫苦,就觉得浑身一震,满身的淡金煞芒这一瞬间就被差点震散掉。

虽说陈海勉强扛住这么多金光雷柱的轰劈,但雷柱所蕴藏的天地之威,差点震得他五脏六腑移位、破碎。

陈海是不好过,但他同时也看到反噬杀死吴承悦的那头紫鳞魔,以肉眼莫辨的极被二十三四道金光雷柱先后劈中,诺大的魔躯就像是被钝刀子乱砍一般,变成焦尸一具,滚落在陈海的脚边。

陈海反正是感知不到他的气息存在了,暗感这紫鳞魔要是能活下来,在魔族里极可能还能风光一时,以致他修炼过截天一指,在魔族的身份应该绝不简单。

那独角紫鳞魔终究还是没能逃出雷狱的覆盖,也吸引最多的雷光电柱,但他实力也是极强。

他虽然没有将厉害的魔宝带进血炼场,但他潜入血炼场这么多年,从万仙山血炼弟子手里也收获不少法宝、道符,这时候一挥手便祭出十数枚道符,层层叠叠的灵光幻影频现。

只是血炼弟子连外门弟子都谈不上,他们所携带的道符,怎么可能跟姜赫、宁戚、桓温等万仙山七族大族弟子相比?

要是三五道金光雷柱,独角紫鳞魔还能借这十数枚低级道符再加身上几件低级护身法宝勉强抵挡住,但在天罡雷狱爆之时,差不多有**十道金光雷柱往他轰去,他如何抵挡?

不过这独角紫鳞魔也是强悍无比,随身那些低级道符、低级防护法宝被轰碎之后,他全身也涌动出一簇簇黑色的魔焰,强行去对抗金光雷柱的轰劈。

待魔焰耗尽,独角紫鳞魔的魔躯又先后直接承受近二十道金光雷柱的轰劈,即便如此,独角紫鳞魔竟然还是没死,歪歪斜斜地飞入一座石殿里,只是陈海这一刻被雷柱轰得全身酥麻,无法出手阻拦。

而左右紫鳞魔挑选来的百余精锐魔兵,虽然都只承受三五道雷柱不等,但几乎没有一头精锐魔兵,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要么被直接轰成焦尸,要么就倒地浑身抽搐,离死不远。

这样的异变令整个战场都为之一静,所有围攻着姜赫等人的魔兵一时之间也都忘了手上的动作;姜赫他们脑子都还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虽然陈海要骗出那两魔头,对姜雨薇出手绝对不能轻,但姜雨微事先全力护住心脉及五脏六腑,加上陈海那一斩,是斩在无坚能摧的软甲之上,她刚才也只是被斩得闭过气去,这一刻猛的喘了一口气,整个人苏醒过来。

当然,戏要演得逼真,姜雨薇受创也不轻,这一刻张口说话前,也是一口鲜肉喷出,叫姜赫他们大叫:“快接援姜青,杀出重围。”

不用姜雨薇提醒,恒温也猜到眼前一切是姜雨薇与姜青合谋的苦肉计,意在袭杀魔兵的脑,也唯有如此他们才有可能从两三万魔兵的围杀下突围出去,回到地面、返回宗门。

陈海勉强捱过七八道金光神雷,但也被劈得趔趔趄趄、浑身酸软。

说来奇怪,数百道金光雷柱虽然眨眼间的工夫就轰劈怠尽,但陈海还是能感应到一丝道符耗尽灵元后所残留下来的雷意未消,甚至牵引他体内残剩不多的真元蠢蠢欲动。

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这一刻在风雷真意之外,感悟其他的玄雷真意?

陈海参悟多种真意,但分割元神时,他将风雷真意留在黑颅魔分身之中,没想到今天竟有另悟雷法真意的机缘。

两个紫鳞魔一死一伤、上百最精锐的魔兵又死伤怠尽,那些低级魔兵数量虽然极多,也是凶残无比,终究还是被杀得措手不及、连连后退,最终让姜赫、恒温、宁戚护送着受创不轻的姜雨薇,跟陈海汇合到一起。

看诸多魔兵没有斗志,四散逃去,而逃往地面的洞口,却还聚集着大量的魔兵,姜赫、桓温等人便纷纷祭起道符、法宝,向横亘在地下洞窟上方的磁光之河轰击而去,想将空间乱流从空间缝隙内引出来,引更大的混乱。

然而眼见四五枚地阶上品道符没入磁光之河里,却连丝毫的声响都没有;那绚烂的极光磁河还是一如既往地流淌着,平静无比。

看到这一幕,陈海只是心里一笑,两域间的空间缝隙,要是这么轻易就能摧毁,或者说这么轻易就将空间乱流引出来,燕州的魔劫就不需要死伤数以千万、乃至亿计的民众性命去抵御了。

只是有关空间缝隙、空间风暴、空间乱流以及天地法则制衡的诸多参悟,陈海还不会跟姜赫他们去解释什么。

此时众人见没有效果,顿时都脸色垮了下来。

桓温沉声说:“从北陵谷到星衡域,我们最快只需要三天就能赶过去,既然毁灭天域通道已成妄想,那我们就赶快回去报讯,宗门总是有方法彻查这血练场中的一切。”

通往地面的洞口是还有数千魔兵堵在里面,但情形总要比刚才乐观无数倍,大家又整顿阵形,依旧让陈海顶在最前面,往通往地面的那洞口杀过去。

“我族百年筹谋,岂能让你们这一撮人族就此毁于一旦?”众人手起刀落,刚杀溃一股魔兵,却听到一阵虚弱而愤怒的声音在地底洞窟之中响起,“统统给本尊留下吧!”

声音犹自回荡,但是陈海却悚然现,矗立在天域通道之下的几座丑陋石殿仿佛活过来一般,开始散着阴寒的气息。

与此同时,没有四散逃走,正凶残朝陈海等人扑过来的数千魔兵,动作顿时就僵住在那里。

刚才还喊杀声震天的地底洞窟之中,一时之间没有了声音,静悄悄的,诡异无比。

从这死一般的静寂中,众人本能地感到一种致命的危机。

“快跑!这是魔族血炼**!”陈海一声大喊,将众人惊了过来,姜赫等人就没命似的,向通往地面的洞窟飞去。

“桀桀!已经晚了!本尊以百年苦修回的魔丹为代价动大阵,岂容你们就此逃脱!?”

话音一落,几座大殿同时亮起了蒙蒙的猩红色光华。

那光华虽然微弱,但是却仿佛带着无尽的邪恶气息,姜赫等人只是想用神识探一下,就觉得一阵头晕脑胀。

几道血色光华旋转着虬结到一起,那猩红色的光华骤然刺目了起来,亮了两息之后,就轰然炸裂成数以千计的细密血线,往这边疾射而来。

桓温眼疾手快,飞快祭出一枚神御盾符,化作十六只极旋转的金色灵盾,将众人护住。

一部分血线刺在金灿灿的灵盾之上,叮当乱响,但血线极其绵密,还有不少漏网之鱼,好在众人有了防备,还是能各凭法宝灵剑道符,不断的将血线斩断。

通往地面的洞窟,就在两千步外了,大家也不敢轻易御风飞过去,但也只需要二三十息的时间,他们就能进入那洞口,从此之后就可以重见天日了。

然而事情的展却远远出他们所料,那千百条血线虽然没能给他们以重创,却将左右那些避之不及的魔兵都洞穿了。

诡异的是,被洞穿的魔兵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鲜血喷涌而出,而是顺着那猩红色的血线,向空中汇聚而去,只是两三息的时间,就在绚烂的磁光之河下,又凝聚了一团渐渐扩大、最终有上百丈方圆的浓厚血云。

那血云涌动着,其中有阵阵嘶号声不时传出,直刺脑仁,仿佛有数以万计的冤魂怨鬼藏身在血云之中。

看到这一幕,姜赫和桓温等人都是脸色苍白,一身冷汗的停下脚步,绝望着喃喃地道:“竟然是众生邪灵大阵,这百年来魔族居然在这地底布下了众生邪灵大阵!他们是用了多少我人族的尸骨,最终才不能依靠阵器就能动这种逆天的阵法啊!”

陈海皱了皱眉,虽然他不知道这众生邪灵大阵是什么,但是往生骨塔他见识过,心想难怪之前战死的血炼弟子,血肉被吞噬不说,连骸骨都没有留下来,听姜赫的口气,应该是被魔族收集到这几座丑陋无比的石殿里了。

这一刻,就见那血云之中忽然传出一阵鬼哭狼嚎,一道猩红色的冲击波从中荡漾而出。

血色冲击波的扩散度谈不上快,但陈海睁睛看去,便觉头晕目眩,而姜赫等人似被震慑住,这时候竟然痴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降、三、世、明、王、咒!”

陈海念动九元归神咒,然而毫无作用,显然这邪法对神魂的震慑及控制,还不是他修炼到这层次的九元归神咒所能破解,

眼见着那道冲击波的波纹已到众人眼前,陈海只来得拿破月戟往左右横扫,将身边姜雨薇等人扫倒在地,推入附近一道石沟里去。

离陈海稍远的数名扈从以及吴明宇所乘的那头灵豹,却没有这么幸运,身子被那邪恶的波纹掠了过去,无声息断成了两截,连惨叫都没有出。

“咦!你这叛徒,居然能逃脱众生邪灵大阵的控制。哼哼,那你继续给我逃来看看。我以神魂俱灭为代价强行催动此阵,若给你逃了去,岂不是笑话?”

陈海此时确认这邪阵有控制神魂的异能,而且刚才将上万魔兵的生魂聚集到血云之中,最后只用来针对他们这点人,也难怪姜赫抵挡不住。

不过,陈海修悟大破灭真意,道心是何等的强悍,可以说强悍到对绝大多数精神攻击术法神通免疫的地步了,自然不虞会受众生邪灵大阵的控制。

陈海伏在石沟里,看着头顶的血云一阵涌动,这次又释出一道血色冲击波的波纹往地面缓缓逼来,登时头大如麻。

姜雨薇他们是勉强摆脱众生邪灵大阵的控制,但精神恍惚得很,应没有什么战力,陈海只能带着他们,沿着石沟拼命地往里逃去。

虽说那独角紫鳞魔以神魂为代价动众生邪灵大阵,应该不能有多持久,陈海已经感知到攻打炎魔的魔物大军,正往回增援,令他与姜赫他们进退两难。

眼看着血色波纹渐渐逼近,陈海毫不犹豫带着众人,往另一处岔洞里逃去,这一刻已不再奢望能逃到地面上去了。

第六百七十章 焰湖

地下世界中的洞窟四通八达,陈海等人之前只是把藏身之所附近的地底洞窟探查了一遍,这时却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情况。

然而数万生灵怨气所凝聚而成的血色波纹,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一个层次所能应对的东西,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

在后有追兵,前有拦截的情况下,陈海指了指一个不算很大、但有风声呼啸的洞窟喊道:“从那里走!”

姜赫等人一看,就明白了陈海的心思,那洞窟虽然不大,但是其中有风呼啸而出,应当不是死胡同,洞口矮小,追兵进入的规模就不会很大。

陈海在刹那间就把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着实让姜赫等人佩服不已,跟在陈海的身后,如闪电一般向那处洞口处掠过去。

刚刚踏入洞口之后没有多久,陈海等人就听闻身后一阵轰隆声响。

他转头向后望去,只见那数十丈长的血色波纹犹如跗骨之蛆一般,正破石切岩缀在他们的身后而来,宛如锲而不舍的死神之镰,非要收割他们的性命才甘心。

那血色波纹几近无坚不摧,寻常法宝灵剑都不能抵挡得住,更不要说普通的山岩石壁。

看着身后石壁哗哗塌落,众人也是心惊,也不知道那独角紫鳞魔这么搞下去,到底怕不怕引大规模的天塌地陷,从而引起万仙山对这片区域的关注。

不过听独角紫鳞魔的口吻,动众生邪灵大阵的代价极大,他都愤怒到这等地步了,大概也管不了太多,他们已经踏上这条道路,就只能拼命催动真元,继续向前飞奔。

一路弯弯绕绕,最终在跑出去二三十里,身后那道似死神镰刀般的血色波纹最终消失掉,看来即便是众生邪灵大阵,也是受距离限制的。

虽然说众生邪恶大阵攻击不到这里,后面的洞窟又因为大量塌陷的乱石暂时阻挡住追兵,但是众人心里并不轻松。

能走出地下世界的出口,就在身后,然而那里有数万魔兵聚集,又有众生邪灵大阵相守,他们这点人手是怎么都闯不过去了;而即便宗门现这边的异常,要是没有足够的重视,仓促就派出援兵,又有几分把握能攻破众生邪灵大阵,将他们救出去?

陈海在前面一边带路,也一边苦苦思索对策。

在这地底世界之中,除了石殿那里,应当不会有其他通往地面的道路了,要不然他闭关潜修的这两个多月里,姜赫他们应该已经找到出路了。

这一战之后,他们非但没有杀回地面,还暴露了自己的行藏,接下来,怕是就要面对无穷尽的追杀了。

如何在这死局之中找到一线生机呢?

陈海回身看了看,见姜雨薇、姜赫等人虽然面色沉重,但是步伐之间都还井然有序,并没有慌乱。

就算是所有人都死在这地下洞窟之中,陈海也能借黑颅魔分身复活,但没有身后这些人的支持,他一缕异域孤魂,凭什么在万仙山、在星衡域安身立命?

又凭什么阻止魔族继续占领天罗谷,源源不断的往血云荒地派遣援兵,他凭什么去拯救燕州的亿万生灵?

难道说自己真能放弃燕州的一切,在星衡域踏上修行的孤旅吗?

种种念头在陈海脑海中轮番浮现,蓦然间心头一悸,收住脚步往前看去;姜赫等人也察觉到了异样,险之又险地停在了陈海身后。

紧接着前方一阵寒意袭来,阴寒的气息在空气中凭空凝结出数十支寒冰刺矛,就在空中停滞了一下,就带着摄人心魄的呼啸向陈海等人怒射过来。

虽然说此时众人身上的天阶道符所剩无几,但还有大量的地阶道符留存,桓温等人争相将数枚有利于狭窄地形防御的艮坤盾符抛出,瞬间凝结六面玄黄色的光盾。

玄冰刺矛轰击在光盾上,炸成漫天冰屑,光盾也随之破碎。

在寒意四射、冰屑横飞中,犀魔长老的身形出现在众人前方一千余步远处。

之前陈海等人远远地看到过犀魔,当时见他足足有三四丈高,谁也料想不到,在这不足两丈高的洞窟之中,他的身形也随之缩减。

众人见识都不短浅,自然知道魔族想要化形更为限制,只有魔丹级后期乃至巅峰的魔族高手,才能变化自身高矮;而这犀魔能悄无声息截住他们的去路,又一举击碎六面艮坤防盾,实力或许不在那头独角紫鳞魔之下。

“有本座在此镇守,你们这些小崽子能逃到哪里去?”

此时陈海等人的后方也响起一连串的声响动,应当是追兵正在飞快地清理碎石,要从后面杀过来。

那犀魔只需要挡住他们的去路,就算是完成任务了,自然不会上前和陈海等人硬拼,这时候只是挥舞着一只黢黑骨杖,不停地凝结出道道凛冽刺骨的寒风冰矛,往陈海他们这边覆盖过去,施法度之快,令人目眩神迷。

陈海等人中若论施法度,也只有姜赫能与之媲美,但他也是凭借那只地阶上品的流火灵杖,凝聚地下极其充沛的火煞罡元,化作一道道真火烈焰迎了上去。

那能融石焚铁的真火烈焰,也不能将全部的玄冰刺矛封住,陈海手持破月戟,斩出一道道戟芒,才将缺口勉强填住。

姜雨薇等人祭起的灵剑法宝往犀魔攻去,但近身之后,附在法宝上的神念就犹如骤然踏入北境寒原一般,神念转动都迟滞起来,以致灵剑、法宝顿时就缓了下来,被那犀魔抄着骨杖轻而易举地就左右磕飞。

狭窄的地形,不利众人挥人多力量大的优势,但祭用天阶道符,又怕洞窟引起更大范围的垮塌,将他们自己先埋葬在乱石之下,到时候更不要谈逃脱升天了?

犀魔看似才重新修回魔丹,但实力远不能拿一般的魔将衡量,陈海也不敢在狭窄的洞穴,独自顶上去。

虽然将诸多的玄冰刺矛都击碎,但阻绝不了凛冽刺骨、冻结神魂的寒煞气息渗透进来,周身片片寒煞冰宵凝结,要是不意落到身上,感觉更不好受。

虽然说众人都寒暑不侵,那只是说普通的寒煞伤不了他们的肉身。

这一刻众人都直觉寒煞刺骨,血液流动以及念头转动都变得迟滞下来。

大家脸色难看,心知再这么僵持下去,不要说等身后的追兵清理乱石后赶过来了,他们这么多人,怕是被眼前这一头犀魔赶尽杀绝了。

正当众人进退维谷,陈海现飘落到地上的寒煞冰屑竟然有些融化的迹象。他察觉不出脚下的凉热,但脚下透出更浓郁的火罡煞元却是不争的事实。

难道他们慌不择路,竟然跑到了一处地底岩浆焰河的上方来了不成?

陈海想起当初他们远远地看到这犀魔率领数以万计的魔兵攻打炎魔,应该不能将数以万计的魔兵抛开,单独脱身来围追他们,难道说,他们在地下绕来绕去,又绕到两拔魔物相争的战场附近了?

想到这里,陈海招呼一声:“往下轰!”接着就抄起了破月戟重重地向地面上轰击而去。

姜雨薇等人虽然不知道陈海想要做些什么,但陈海先是诈降将紫鳞魔重创,然后又在众生邪灵大阵之下将众人从生死线上硬拉了回来,早就对陈海折服不已,一个个将法宝灵剑收了回来,向地面轰击而去。

那犀魔看到陈海等人的动作,也登时摧动更加汹涌狂暴的寒冰术法攻击过来。

姜赫、桓温二人流水般祭出道符,封堵犀魔的攻势,其他人皆尽全力轰击地面,十几息之后,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一大块岩石塌落下去,地面硬生生被开一个三四丈宽、二三十丈厚的*,下面果然是空的,灸热的炎风扑面而来。

顺着*看去,只见下方近千丈处竟是一座二三十里方圆的岩浆焰湖,焰湖的中心有一个数百丈方圆的平台,似石似石、似铁非铁,犹如圆镜般的小岛横亘在那里。

小岛之上,有几个伤痕累累的炎魔正在那里竭力抵抗着,此时他们已经被重重围住,没有丝毫余力跳入炎湖之中恢复伤势了。

从湖岸到小岛之间有一条数千步长、数丈宽的黑色石堤,密密麻麻的魔兵拥挤在长堤之上,仍正在舍生忘死地向那小岛上攻去,不时有立足不稳的魔兵被挤掉进炽烈的岩浆之中,只是一丝青烟冒起,就此消失。

“就是这里了!”陈海精神一震,直接往焰湖小岛跳去,在他的身后,姜雨薇、姜赫、宁戚等人如游鱼一般尾随其后,姜赫在所有人都从逃离之后,一抖手,将一枚暴炎烈山符扔了过去,恰好砸在追来的犀魔身前。

那犀魔心焦陈海等人逃脱,冷不防被那暴炎烈山符在身前炸裂开来,他虽然不惧怕普通火焰,但是这堪比道丹巅峰一击的暴炎裂山符还是阻拦了一下他的脚步。

当爆炸平息,他重新俯下身子的时候,看到姜赫、陈海等十数人族已经落在湖心岛上,气的他连声嘶吼,巨大的吼声震的碎石不断地掉入炎湖之中,却没有激起哪怕一丝的岩浆火浪。

第六百七十一章 平台

头顶岩层破裂,带动数以万吨的碎石倾泄而下,有相当一部分的碎石就落在魔兵猛攻焰湖岛的石堤上,密茬茬往焰糊岛猛攻的数千魔兵挤在一起,退不能退,当场就有上百头魔物被砸成肉酱,更多的魔物会被推挤着落入焰湖之中,被炽热沸腾的岩浆焚为灰烬。

顶替犀魔站在湖岸督促魔兵猛攻焰湖岛的魔将,是一头白颌猿魔,看到陈海、姜赫他们从天而降,从破裂岩层里钻出来、飞身纵下,第一时间就挥动手里的黑骨魔杖,射出一道黑芒,在半空化作销金蚀铁的腥臭黑雾,瞬息间扩大百丈方圆,朝陈海他们笼罩过来。

陈海自然不会让这黑雾近身,挥动破月戟,瞬息斩出七道戟芒,但见黑雾只是稍稍扰动些许,七道能斩金剁铁的戟芒,竟然都没能将黑雾斩透,就消逝得无影无踪。

“黑雾或是这魔头炼制的魔器!”陈海瞬时想明白过来,提醒姜赫他们不要大意了。

“这是不灭邪域用九种绝毒之物炼就的噬魂毒瘴!”姜赫说道,“噬魂毒瘴不畏刀剑,还能污染法宝,却畏烈焰焚炼,这个让我来!”

姜赫话音未落,已横身飞到陈海身前,流火灵杖便疾射出十数个烈焰火团,往噬魂毒瘴轰击过去。

陈海看到那腥臭黑雾又疾被白颌猿魔收回那只黑色骨杖,才确认这世间真有将雾瘴之物炼制成法器、法宝的,又或许说九种绝毒之物,本身就是天材地宝级的存在。

虽说白颌猿魔身旁还站着十数头魔躯极为巨大的魔族强者,但看他们魔躯内涌动着极恐怖的力量,就知道他们都是炼体、以近身搏杀见长,不擅长远程攻击,所以也拿十数里外的陈海他们无计可施。

要不然十数魔族强者与白颌猿魔一起出手攻来,陈海他们绝不可能有如此的从容。

陈海他们这一刻也将地底焰湖及周边的形势看得一清二楚,焰湖岛上那几头炎魔已经岌岌可危,便是那头炎魔领,一双烈焰金瞳也变得黯然无光,要是他们拖晚一刻出现,说不定炎魔就被魔兵完全消灭掉了。

陈海不奢望能获得炎魔的好感,但他知道,这些炎魔再没有喘息的机会绝对扛不住多久,而等这些炎魔被彻底消灭掉之后,他们所剩二十人被困焰湖岛,绝对守不住多久,就会被潮水般涌来的魔兵吞没。

陈海也不跟姜赫他们商议,事实上从洞顶纵下,就三四千米,哪里有时间让他跟姜赫他们商议什么

陈海挥舞破月戟,就直接朝石堤冲去。

青鳞魔分身虽然经过多次淬炼,体形要比普通的青鳞魔都要小上一截,但鳞皮筋骨却变得越的坚密,此时就足有三千斤,称得上真正的钢筋铁骨。

再加上两千斤重的魔战甲、两千斤重的破月戟,陈海毫不收势的落到石堤的一端,直接就将那段仅十五六米宽的石堤砸塌一截,仅冲击产生的震动,就直接掀翻一片魔兵。

陈海在两边的岩浆汹涌过来之前,就往后纵跳,稳稳当当的落到焰湖岛上,但异常奇怪的是,他刚在焰湖岛边缘站稳脚,就看见被他砸垮塌的那一截石堤,在岩浆涌过后就迅冷却,重新凝固成完整的连接湖岸与焰湖岛的石堤。

真是奇怪,焰湖岛下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眼前竟然一条能自动修复的石堤?

看着岩浆在眼前冷却凝固,陈海甚至都没有感知寒煞罡元的湍动。

怎么回事?

不过,不管焰湖岛藏着怎样的秘密,石堤要是不能自动修复,之前早就不知道被打断成多少截,退入焰湖岛的炎魔也不至于陷入如此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犀魔这时候也从岩层后钻出来,但犀魔刚才借助地形的便利能够压制陈海他们,这时候却不敢直接往焰湖岛杀来,而是化作一道黑光,飞到白颌猿魔身,重新接掌指挥权,连声嘶吼着催促前阵的魔兵,继续往焰湖岛攻去。

石堤虽然能自动修复,但只有数丈宽,魔兵体形又大,任凭犀魔领再怎么催动,也只有四五头魔兵能冲到最前面,陈海甚至只需要他一人,就能暂时将魔后的进攻通道堵死,而姜赫等人则各御法宝、灵剑,站在陈海身后,很快就将已经冲上焰湖岛的百余魔兵清理干净。

多数炎魔都不知道陈海为什么突然从天而降、为什么又要出手帮他们挡住魔兵,为他们赢得宝贵的喘息时间,但他们也没有傻乎乎从后面去进攻陈海他们,而是退到百余丈外,与陈海他们拉开距离,吞吸洞窟内那充盈到难以想象的火煞罡元,快的恢复自身。

炎魔领看向百丈外的陈海等人,烈焰火瞳中没有丝毫的感情流露,稍稍喘了一口气,便吟诵起晦涩的咒语。

待炎魔领将咒语吟唱完毕,只见焰湖之中一阵涌动,一大团岩浆仿佛活过来一般,仿佛熊熊燃烧着的岩浆巨龙,往石堤上的魔兵横扫而去,上千冲锋在最前方的魔兵,在眨眼间的工夫就被焚为灰烬。

陈海回头看了一眼,见那炎魔领的烈焰火瞳这时候又黯淡了一分,心知炎魔领实际是消耗自身的本命元神,才能施展这样的强悍神通。

这时候炎魔领才让几个都快被打残的炎魔跳入焰湖之中,去借岩浆焰湖中更浓郁的火煞恢复自己的伤势。

在这时候,就见犀魔吞噬几头低级魔物的血肉之后,又挥动骨枚,凝聚一团团磨盘大小的玄煞寒冰,朝岩浆巨龙密集攻来,岩浆巨龙也就支撑了十数息时间,就被打碎掉,变成一堆碎石落入焰湖之中。

上千魔兵大声嘶吼,再度向前冲杀过来。

炎魔领没有让焰湖里养伤的炎魔急于上岛来助阵,而是张口吐出三十多道精魄魂火,落入焰湖之中,便裹动一团岩浆跳上石堤,化成了一樽樽两丈余高的炎魔傀儡,与扑上来的魔兵战成一团。

“炎魔领手里的精魄魂火,好像多出一些来了?”姜雨薇她背靠陈海而站,专意盯着炎魔领的一举一动,就怕炎魔有可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他们的后背。

陈海也注意到这个异常,心里怀疑其他炎魔战死后,是不是神魂就直接变成受炎魔领直接掌控的精魄魂火了?

有炎魔傀儡在前面顶着,陈海才有心思仔细打量这座焰湖岛。

从他踏足到这岛屿之上的那一瞬间,陈海就知道这岛屿并非是天地伟力所造,因为这岛屿实在是太过规则了,恰好是一个完美的八边形。

除了炎魔领所站身后,露出一道四五米宽的缺口外,焰湖岛地面也是岩浆冷却后所形成的黑色岩层,但表面太平滑了,绝不像天然形成。

陈海甚至都能隐隐间感应脚下蕴藏着他窥破不透、某些极品天阶法宝才可能会有的特殊气息。

陈海心里想,要是他们脚下被岩层浅浅覆盖的平台,就是一件法宝,那这件方宝得有多大?

道器?

他们脚下的这平台要是道器,似乎比万仙山那九根用来开启天域通道的上古铜柱,似乎都要厉害得多啊,这也难怪魔族会费尽心机要潜入血炼场来。

只是炎魔为何在这焰湖岛般的平台上死战不退?

要知道地底下都是四通八达的岩浆焰河,炎魔要是想逃,魔族还是拿他们没有办法的。

难道炎魔领身后的缺口里,有它们的必守之物?

第六百七十二章 焰湖岛

焰浪奔腾,剑气四溢。

有了陈海他们的帮助,炎魔有了喘息的时间,强悍的恢复力就立时把岌岌可危的局势彻底稳住了。

几个回合之后,陈海他们和炎魔虽然还没有办法沟通,但是配合却逐渐默契了起来。

在炎魔在前拼命厮杀的时候,陈海等人就收手歇息;而陈海他们顶上去时,炎魔领则挥手将炎魔傀儡驱散,将那火红的精魄魂火投掷在炎湖之中温养。

当前方的炎魔支撑不住的时候,数十个炎魔精魄则带着大团的岩浆从炎湖之中跳将上来,飞快形成炎魔傀儡,在休整好的陈海等人协助之下,将魔兵牢牢抵住。

如此反复几次,就连之前拥挤到平台之上的魔兵也被斩杀殆尽,一时之间,局势陷入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之中。

陈海在期间试图和炎魔领进行沟通,但是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然而对于这种情况,陈海丝毫没有办法,因为他们的处境和炎魔一样岌岌可危。

这二三十里方圆的炎湖之上,乃是一个巨大的穹顶,最顶端露出一个缺口,就是他们从上层洞窟杀下来的缺口,此时也露出幢幢魔影,他们这时候也不要想能通过这个缺口,逃出层层重围。

在这炎湖正中,炎魔只要能得喘息,就能快恢复,陈海他们却没有这样的神通,他们的丹药经过数月的消耗,已经所存不多,若是和炎魔就这么在其中死守着,早晚有一天会消耗殆尽,失去战力而灭亡。

当然,炎魔领身后那个缺口或许是一处活命的通道,但炎魔领死守在那里,想必那里对炎魔一族而言是极紧要的存在,他们要是冒冒贸的跑过去试探,炎魔有什么反应殊难预料。

在这时刻,陈海也只能硬着头皮,一波接一波,顶着魔兵的攻势,硬着头皮打下去。

激斗正酣,陈海在长堤之上厮杀一阵之后,让恢复完毕的炎魔顶住魔兵的攻势,刚刚想要返回姜雨薇等人身歇息一阵,却不料半空之中忽然响起了呼啸的风声,陈海仰头望去,只见千余丈的高空之中,数十个巨大的黑影急向平台上砸了过来。

陈海定睛一看,却原来是魔族已经把之前坍塌的洞窟清理了开来,令不少魔兵正在将一块块上万斤重的巨石,通过洞口往焰湖岛这边砸过来。

那巨石粗看过去,每个都有数千斤甚至数万斤重,带着呼啸的风声,向他们所处的位置砸了过去。

面对着空中突然出现的巨石砸击,那些炎魔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就见那炎魔领周身笼罩的火焰几乎白炽起来,巨大的手掌连连挥舞,从炎湖之中召唤出数个熔岩巨石要迎上去。

陈海对于炎魔的反应简直已经绝望,数万斤重的巨石,从三四千米高的高空推落下来,声势骇人,要消耗多少真元法力才能硬扛住?

难道最初被他们所碰到的有些炎魔,就这样被巨石砸死,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些巨石砸下来有多恐怖。

不等陈海提醒,姜赫等人就奋起操控着灵剑、法宝向落下的巨石轰去。

一阵轰隆声响之中,碎石屑乱飞,总算是在巨石落地之前将之全部轰碎。

然而没等众人喘气,又是数十块巨石从洞口砸落下来。

陈海心中虽然暗骂,但是却丝毫没有办法,他又不能对炎魔指手划脚,正在此时,湖对岸传来一阵振翅展翼之声,却是两百余头翼魔乘风飞起,背负着数十根骨矛,向湖心平台飞来。

若说先前从高处砸处的巨石让陈海等人已经头大如麻,现在就已经彻底让陈海他们头大如斗了。

陈海他们之前和炎魔默契配合,一起联手却还能应付成百上千的魔兵从石堤进攻过来,但现在陈海他们一边要应对冲锋不止的魔兵,还要应付天上不时落下的巨石,眼下又有一两百头狰狞凶残的翼魔飞过来,还叫他们怎么应对?

“难道你真就如此忍心让你的族人和你一起葬身在这炎湖之上?”陈海此时已经忍不住了,怒声向正全心战斗的炎魔领怒吼道,他不知道炎魔领身后的洞口里到底有什么,但炎魔领拼死守住那里,定然知道里面有什么蹊跷。

*************

“难道他真就忍心让族人统统死在这里?”

不只是陈海出这种疑问,就连对面的犀魔和独角紫鳞魔心中也同样有这种疑问。

此时陈海若是能看到独角紫鳞魔的样子,肯定会大吃一惊。

独角紫鳞魔此时面色破败,巨大的身躯被隐隐的黑气缭绕着,一身闪亮的紫鳞早已不复有光泽,整个魔躯几乎以肉眼可见的度正在衰败下去,早已经不复当初陈海他们所见的睥睨天下的模样。

看着他的模样,犀魔忧心忡忡地劝:“摩揭,你的神魂正在崩解,这种情况不能再持续下去了。这里有我在,炎魔一族被灭只是时间问题,你还是赶紧回魔殿之中静养一番,先遏制住神魂崩解才是。”

独角紫鳞魔摩揭摆动鳞爪,挥手之间牵动了伤势,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魔血喷涌而出,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好一阵子,他才缓了下来,虚弱的说:“我先是被天罡雷狱符轰击了数十下,接着自毁魔丹强行驱动众生邪灵大阵,神魂崩解早已经不可遏制,除非此刻回到不灭邪域的轮回池之中,怕是此地有魔君也不见得能帮我控制伤势,但不亲眼看到那头青鳞魔覆灭在我眼前,我如何能够甘心?”

独角紫鳞魔虽然声音虚弱,但言语之中的杀伐之意还是让人为之侧目。

“那青鳞魔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让你吃了这么大的暗亏?”

见犀魔提起陈海,独角紫鳞魔摩揭就强不忍住心头的恨怒,说道:

“阿阇逃出人族的控制,说那头青鳞魔参悟大破灭魔意,暗中助他解开神禁制,我才一时不防,吃了大亏,阿阇也轻信此厮,落得神魂俱灭的下场……”

“大破灭魔意!?”

“一头青鳞魔觉醒了大破灭魔神的血脉!?”此话一出,簇拥在他身旁的魔族皆倒吸一口冷气,都难以想象紫鳞魔摩揭所说的一切。

摩揭对于身旁的惊呼丝毫不管,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魔胎易就,魔君难成,每一个能领悟大破灭真意的罗刹魔都是我们的宝贵财富,因此阿阇跟我说起这事时,我就想着将其招揽到我们不灭邪域的旗下,却不料竟遭其暗谋……”

“怎么会这样?按说觉悟大破灭魔神的血脉,寻常神魂禁制应该困不住他,他为何不借这个机会摆脱人族的控制?”

众多罗刹魔听完之后,都满心困惑,他们并不知道陈海本质上是人非魔,又怎么可能猜测到陈海做这一切的用心?

犀魔长叹一声道:“这边事了之后,我等还要尽快返回地面,将地面上北陵谷暴露出来的痕迹彻底掩盖住,否则万仙山新一年的血练就要开始了,若给他们察觉到这边的异状,说不得我族近百年的筹谋就要功亏一篑了。”

“无妨!”魔揭的魔躯越来越蓑败,身上的鳞片掉落下来,化作灰尘散落,他喘息着说,“我施展众生邪灵大阵,已经惊动不灭邪域,相信诸位魔君有安排……”

话没有说完,摩揭就没有了声息,犀魔注视着他已经衰败不堪的残躯,良久,长叹一声,一挥手,将之高高扬起,扔入沸腾不已的炎湖之中,任之化为灰烬。

仿佛要泄一般,他手中的骨杖连挥,道道寒煞玄冰枪跨越蒸腾的焰湖,往焰湖岛上的炎魔和陈海等人袭去,同时也下令上层洞窟里的魔兵,将一块块巨石,更精准的投向炎魔及陈海等人。

那冰枪寒煞凛冽,在蒸腾的炎湖之上,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下一波最猛烈的进攻即将展开,犀魔却看到焰湖岛那里,突然暴露一团刺眼的光华,紧接着就听到炎魔领愤怒的咆哮起来,却是一名身穿黑甲的人族玄修,突然间出手从后面御剑暴斩炎魔领,将炎魔领诺大的魔躯高高的掀起,轰落到岩浆焰湖之中。

犀魔看到这一幕,也是微微一怔,他还以为这一小撮人族迫于形势跟炎魔联手起来呢,没想到这一撮人族还是在背后袭击了炎魔领,他心里冷冷一笑,心想,人族蝼蚁果真不足信。

看到那小一撮人族在袭击炎魔领这后,就迅往炎魔领身后的缺口里钻去,犀魔也是重重地一顿骨杖,几息时间便跨越十数里宽的焰湖,落到焰湖岛上……

第六百七十三章 地宫

魔族将二百头爪牙锋利如铁的翼魔从地面上调进来,展开漆黑的巨大鳞翼掩袭过来,兼之头顶的洞口也被大量的魔兵占据,将一块块重逾万斤的巨石直接砸落下来,陈海他们不管多强悍的神通,也绝不可能守住焰湖岛。

他们不清楚炎魔领所拼死守护的缺口里到底藏有什么东西,但眼下那处缺口却是他们唯一能藏身之地。

陈海他们要往缺口退去,炎魔领却横在缺口前暴怒阻拦,吴明宇出其不意,御剑将受创不轻的炎魔领斩落焰湖。

众人与炎魔之前只是互相利用,这时候吴明宇突然出手,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

陈海等人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迅欺身钻入那道缺口,但下一刻他们仿佛进入水底世界,就见四周八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灵压碾压过来,就仿佛一下子有数千斤的重物压在身上。

这感受虽然不好受,但也不是不能承受,也同时将外界的喧嚣、蒸腾的热浪、浓郁的血腥味隔绝在外,仿佛置身其中与外面的焰湖巨洞是完全隔绝开来的两个世界。

魔兵从四五丈宽的缺口追杀进来,陈海他们看四周赫然是一座上千米方圆、近百米深的地宫,借着从缺口透进来的赤红焰芒,能看到八边形的斑驳巨壁,仿佛经历数百万年的岁月沉淀,似铁非铁、似石似石,浮刻着上古神魔大战的画面。

这些浮雕都是倒立着的,应该整座地宫都倒扣在焰湖之中,而在角落里还有一个通往下层的缺口存在,令人无法窥测整座地宫的规模到底有多大。

这难道就是掩藏在地底无数年、魔族费尽心思谋取的秘密所在?

姜赫、桓温他们面面相觑,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灵压,说明这座地宫绝非普通的上古遗迹建筑,可能在地宫的深处存在某种经过无数岁月还能自行运转的法阵,又或者这座地宫整体就是一件法宝。

倘若是如此,岂非这座地宫就已经越万仙山现有的那些道器级存在了?

姜赫、桓温为他们的现震惊,同时又感到万分的沮丧。

要是他们能将这个现禀报宗门,除了余苍真君的那枚天劫丹外,宗门必然也会有大量的赏赐,但他们现在都被困在地底,外面有十数万计的魔兵即将源源不断的攻击来,他们怎么才能逃脱生天,将消息传报给宗门?

陈海他们回头再看他们钻进来的那个缺口,仿佛一面暗红色光幕无声地横亘在众人上空。

众人从出去攻打天域通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几个时辰之中,无时无刻不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虽然知道现在还远远谈不上安全,地宫里那从四周八方挤压过来的灵压也令人很不舒服,但是许多人都疲累得想要直接躺下呼呼大睡一番。

陈海此时虽然消耗不少,但是他的真元本就雄浑无比,又加上他不似姜雨薇、桓温等人一般,主要依靠控制灵剑法宝攻击,所以他看上去身上伤痕不少,却没有什么大碍。

陈海魔躯沉重无比,只能勉强御风飞起,飞到地宫的上方,透过光幕向外看去,却见那头被吴明宇偷袭斩落焰湖的炎魔领,这时候带着十数炎魔愤怒的从焰湖之中跳出来,咆哮着要杀入地宫里来,但很快被随后赶到的犀魔、白颌猿魔,带着众多魔族强者、上百头翼魔团团围住,魔兵也源源不断的杀上焰湖岛。

为数不多的炎魔,很快就被斩杀干净,然而开始围攻那头四五丈高的炎魔领。

炎魔领周身笼罩的火焰已经接近白炽,体型骤然巨大不少,令普通的魔族强者都不敢近身而战,但犀魔手里那只黑骨魔杖不断释出一团团似飞雪的寒煞冰屑,往炎魔领覆盖过去,想要将其冰封起来。

那炎魔领也是将浑身修为已经激到极致,就看着他周身寒煞玄冰不停地凝结、消融,但终究是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困在一大块淡蓝色、陈海身在地宫都能感受到寒煞之意透来的玄冰之中。

看着那炎魔领已经被冻成一坨冰雕,犀魔并不放心,又着一头手持巨大战锤的魔族强者向炎魔领的左臂轰去。

陈海看到轰然巨响,炎魔领的左臂连同寒煞玄冰被敲得粉碎,洒落一地,看上去,炎魔领虽然不畏烈焰焚炼,却也是血肉之躯。

炎魔领毫无反应,仿佛已经彻底死绝,战锤魔族接二连三将炎魔的四肢、魔躯一一肢解,直到“啪嗒”一声,一枚仿佛凝聚亿万火煞精华、仿佛有无数烈焰在内熊熊燃烧的火髓珠掉落下来,比陈海他们之前所得的那枚火髓珠,品质还要强出一大截。

犀魔正待隔空将那枚炎髓珠摄走,其他魔族强者也被那枚火髓珠所吸引,就在这一刻,之前掉落在地面上的一截炎魔魔躯残块,猛然炸开,诸多魔族强者措不及防,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炎魔元神已经化作一道焰芒,扑入岛外的焰湖之中。

没想到最后一刻,竟然让炎魔元神遁走,犀魔恨恨的抬起脚将炎魔的残躯踩成粉碎,将散着灼热气息的火髓珠拿起来,朝焰湖说道:“你我本是一脉,却非要打生打死,险些被人族抢了先机……”

炎魔仅剩元神逃走,也难有什么作为,牵制不了十数万的魔兵往地宫里攻来,但听犀魔的话,陈海心里疑惑不解,炎魔和罗刹魔是一脉同源,为何双方之前自相残杀,炎魔跟他们所处的地宫,又有什么牵连,不惜拼得族灭身亡也要守护?

此时不容陈海多加细想,解决掉炎魔之后,那犀魔踏着大步,驱使诸多的魔兵往缺口处杀来。

陈海落回到地面,沉声说道:“小心,魔兵杀进来了。”

“操!操!”姜赫都忍不住骂出声来,强撑着站起身来。

此时,万仙山这一代天之骄子们虽然只剩下十几个人,但是他们对着上方的缺口,做好迎战的准备。虽然无处不在的灵压,令众人行动艰难,但相信杀进来的魔兵魔将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刚刚准备妥当,那暗红色的光幕就泛起一阵涟漪,一头三丈余高的巨猿魔,手持黑铁战矛冲杀进来。

早有准备的陈海沉喝一声:“来的好!”手中的破月戟一挥就此迎了上去。

此时的他早已经不再掩饰,全力将大破灭真意催动,破月戟上蒙着一丝淡淡的光芒,就向那巨臂魔斩了过去。

巨猿魔刚刚露头,就被陈海这么来了一下,虽然有一身强悍的魔功,但是没有辗转腾挪的余地,只能咬着牙硬生生举着战矛,面目狰狞的要硬挡陈海这一击。

陈海的破月戟本就是玄阶上品玄兵,经过雷火堂重新祭练之后,更是直逼地阶战兵,哪里是眼前这巨猿魔手中这柄粗制滥造的战矛可以抗衡的?

尽管巨猿魔将魔煞真元灌注在战矛之中,但是在大破灭真意之前,仍旧是如土鸡瓦狗一般,被破月戟轻而易举地斩成两截。

无形的戟刃划过巨猿魔的躯壳,魔血四溅,巨猿魔就此被劈成两半,无力地栽倒地上。

从外面看去,那缺口只不过四五丈大小,但是魔兵都极为魁梧,一次根本进入不了太多,更何况地宫无处不存、仿佛数千斤重物碾压的灵压,仿佛一道无形屏障,也叫普通魔兵根本没有办法冲进来。

有几头颇为强悍的翼魔强闯进来,但进来之后,魔躯受灵压束缚就猛然一滞,顿失灵活,根本就躲不开姜雨薇、桓温他们的灵剑,顿时就被肢解成无数碎块、洒落一地。

那缺口处的暗红光幕虽然有一定的阻绝之效用,但是却阻挡不了犀魔的强悍魔识,陈海暴起杀出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察觉到大破灭真意的气息,倒吸了一口冷气说:“果然是大破灭魔意!”

说话间一挥手,就阻止了其他想要进入其中的魔将:“普通魔兵扛不住这魔压,此时又被逆魔堵住大魔塔的缺口,不要冒失行事。”

那白颌猿魔皱眉道:“那我等该如何是好?”

犀魔皱着眉来回踱了几圈道:“大魔塔就算是已经残损,却不是我们的术法神通能侵入进去的,而这逆魔又掌握大破灭魔意,甘心受这一小撮人族奴役,确实棘手。不过他们要扛住大魔塔内的魔压,在里面也不好受,待我先祭炼过那枚火髓珠,再作定计……”

第六百七十四章 邪念

看魔兵暂时不敢杀入地宫,陈海、姜雨薇和姜赫等人松了一口气,暗道总算能暂时歇一口气了。

除了留下两个扈卫时刻注视着头顶的缺口,其他人一个个迅盘膝坐下,强扛住那如数千斤重物压身的灵压,调养气息,暗示恢复十分真元,为抵挡这灵压,却要消耗掉七八分,众人心头也是蒙上一层忧色,心里想,即便魔兵不攻进来,他们也没有办法在地宫里呆上太久。

陈海的魔躯早已经远同阶魔族所能承受的极限,在这种环境之下,除了行动之间有些迟滞,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大碍,看着姜雨薇他们一个个盘膝运功,他自己则在这地宫之中四处转悠起来。

这地宫之中无处不在的灵压,让人感觉如置千米深的海底,此外地宫里透漏出来的晦涩气息,予人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令陈海百思不得其解。

有暗红色焰芒从缺口透进来,但或许是灵压的干扰,地宫内部的光线扭曲得十分严重,令人很难准确判断内部的距离跟具体方位,他便靠着一侧墙壁,心中默数着,往前走出两千余步,才堪堪触碰到对面的墙壁。

陈海心里微微一惊,他的步伐跨度大,差不多一步抵常人两步,那意味着地宫真实的空间,比外面焰湖岛所看上去更加巨大。

陈海想到当初那么宠大的神殿,最终竟能化为芥子大小的微粒,钻入天域通道之中,道器层次的存在实在是出陈海的想象范围。

或许只有他突破道胎,踏入天阶之后,才能真正窥到道器的堂奥吧。

陈海抬手轻轻地拍了拍那雕满了繁杂花纹、栩栩如生图案的墙壁,初入手处一阵温热,但是接触久了,隐隐有一种狂躁的意念向陈海的神魂之中袭来。

看来这道器就算明珠蒙尘日久,但还是有些许神威留存。

虽然陈海参悟大破灭真意,道心如山岳磐石坚固,不畏普通的精神攻击,但好不容易能喘一口气,陈海也不想节外生枝,这时候不会想着贸然去试探这地宫之中藏着怎样的秘密。

陈海将手掌缩回,往另一处应该是通往下层的缺口走去。

此时陈海差不多适应了地宫之中的灵压,行止之间和在血练场中大抵如一,很快就来到了那处缺口旁边。

靠近了之后,陈海这才现这里果然是通往一层的入口,缺口处散出淡青色的光华,看不清下层的情形。

这地宫之中诡异无比,陈海不想太冒失,捡来翼魔的残翼,差不多有两三百斤重,往那处缺口抛过去,那残翼犹如流星一般向淡青色光幕飞了过去,砸在光华之上,只听见“咚”的一声轻响,那手臂竟然被弹了回来数丈远,落在地上蹦了两下。

陈海担心里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机关出现,但是过了许久,淡青色光幕始终没有丝毫动静,他这才走上前,伸手往缺口处摁去,那淡青色光华之中透漏出来的灵压更是恐怖,陈海右爪竟然一时都没有能伸进去。

陈海摧动真元,硬生生将鳞掌推进了半尺,现下层地宫内的灵压,差不多要比他们此时所处的第一层地宫强出近十倍。

这算什么古怪?

就隔着一道打开的缺口,灵压相差这么大?

这灵压又是什么所导致的?

陈海摸不清情况,也不敢冒险扛着有如数万斤重物压身的灵压,进入下一层。

这会儿陈海听到身后有吵闹声传来,皱了皱眉,回身望去,却见一个黑甲玄修站在那里,情绪激动的指着姜雨薇说着什么。

陈海虽然六识过人,但是在这灵压无处不在的环境之中,就连声音都严重失真,他只能听得出对方的情绪很狂躁,却听不清楚他在说着什么,便蹙着眉头走过去,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

*************

吴明宇在幸存的十几人中,虽然不算战力最强的,但是论起修为功底却是最扎实的,所以当他收功之时,众人还都在入定之中。

连续战了近一天一夜,此时精神骤然松散下来,多少有些不适,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缺口处血红色的光幕依然散着幽幽的红光,众人都笼罩在这诡异的光华之中,他胸口有着说不出的压抑,看向盘膝坐在一旁的姜雨薇,心里没来由的烦躁异常。

说起来,吴明宇对姜雨薇也确实是恨之入恨。

要不是姜雨薇,明凡通过家族试炼就能进万仙山外门修行,不需要进入血炼场去搏百分之一的机会,而到血炼场要不是被姜雨薇身边的役将重挫,也有机会跟吴承悦他们逃出来,不至于最终葬身魔腹。

要不是想着替父亲赢回在吴族应有的地位,吴明宇都已经准备闭关突破明窍了,最终最不得不接受本宗的征召,进入血炼场去探索魔物暴动的真相。

吴明宇对天劫丹不是十分的渴望,他本就有踏入真传弟子的实力,何苦拼着九死一生去趟这趟浑水?

然而本宗知道这次任务,是余苍真君给宗阀弟子挖的坑,吴族不愿意让真正的核心弟子冒险,又不想天劫丹落入他族之后,这件事才轮到他头上的吧?

吴明宇胡思乱想着,这时候姜雨薇等人也都6续收功,吴明宇一腔烦躁无处排解,跟吴族本宗指派给他的扈从说道:“承悦丧命这血炼场中,回去之后,都还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十七叔呢,想想真让人心恨。”

那扈从想到家主的暴烈性情以及可能对他们的残酷惩罚,心里又怕又怒,再到姜雨薇修为境界明明要比他们低,却比他们更轻松的适应地宫里的灵压,眼瞳里闪过一丝异样的血色,暴跳出雷的站出来,指着姜雨薇喝斥道:“都是你那鬼劳子役魔,领我们进入这绝地!现在可好,外面几十万魔兵虎视眈眈,我们在这地宫之中无时无刻不要耗费真元抵抗灵压,等丹药耗尽之日,我们的死期就到了……”

姜雨薇虽说是天之骄子,但是她出身寒门,一向颇为随和,若非碰到真是看不惯的事情,很少会作雷霆之怒。

今日突然被吴氏的一个家将难,心烦气躁的娇斥道:“若非我和姜青相助,你这混帐东西在北陵谷不知道死了多少回,这时敢指着我们的不是?”

姜赫等人看到这边争吵,纷纷过来相劝,但大家越劝火药味越浓,最后姜赫、姜雨薇、桓温等人一派,吴明宇、宁戚等人一派,相互指责起来,最后吴承悦带入血炼场的那名吴族家将,一时忍耐不住,抄起战矛,透出一层淡金色的光华,就要朝姜雨薇杀去。

姜雨薇也不甘示弱,当即祭出大衍剑,针锋相对的盯着吴族家将及吴明宇等人。

正在这时,陈海一声沉喝声传来:“大小姐住手,这地宫有异,用玉清化阳符屏蔽干扰!”

姜雨薇听到陈海的声音,下意识地就将仅存的几枚玉清化阳符祭了出去。

吴明宇争得脸红耳赤,心头暴怒异常,看到姜雨薇出手,还以为是她想要先下手为强,怒吼一声:“贱婢尔敢!”剑随声出,带着土黄色光华的流沙剑就化虹要向姜雨薇斩去,吴族那名家将手中战矛,更是化作重重矛影,翰姜雨薇笼罩过去。

眼见姜雨薇毫无防备,就要被吴明宇与吴族家将斩中,一道流影般的残影从斜里穿插过来,戟芒如月华般从眼前划过,吴明宇直觉神魂大震,流沙剑被击飞出去,吴明宇只觉得神识犹如被重锤击打,胸口一窒,喷了一口鲜血就委顿坐下去。

然而下一刻,吴明宇见眼前月华再起,他惊骇后退,却见没有来得及退走的家将,整个头颅都被陈海一戟斩落,滚到一旁。

紧接着姜雨薇祭出的玉清化阳符碎裂开来,一阵蒙蒙青气将众人笼罩在其中,将地宫对众人神魂的侵染屏蔽在外,霎时间,大家心头暴躁的念头退去,都难以想象大敌当前,他们都差点就自相残杀起来。

陈海见这些人恢复正常,冷哼了一声道:“这地宫里有古怪,透漏一种古怪的力量能影响人的心绪——大家若是察觉到自己心绪再有不稳,切念要警惕起来。”

此时众人心里又是惭愧又是震惊,惭愧是他们自以为修为高深,却竟然不知不觉间就被这古怪的地宫控制住情绪,压根就不像是道心坚如磐石的苦修之士,震惊是陈海出手之间就杀得吴明宇与吴族家将一死一伤。

不过,陈海出手杀人、伤人也是为救姜雨薇,旁人也不能说他的不是;吴明宇眼里恨意更深,却也拿陈海没辙,如今他身边唯一能听他指使的扈从也都身异处,在这地宫里他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往后甚至还要小心姜雨薇会找借口害他的性命。

陈海瞥眼看了吴明宇一眼,心里冷冷一笑,也懒得跟这种角色斗什么心眼,只是当着姜赫、桓温等人的面,他暂时还找不到借口杀他……

第六百七十五章 奇特震颤

万仙山自有宁神清心的功法,此处的玄机被陈海点破之后,姜赫等人自然知道破解之道。只是他们本就要无时无刻消耗真元对抗灵压,此时还要再去分神主意不被那一丝邪念入侵,消耗也就大了不少。

若非有众人之前斩杀掉的罗刹魔和翼魔的残尸,众人怕是立时就要冲出地宫,冒着危险去狩猎了。

地宫之中虽然没有什么引火之物,但是这么多玄修在这里,众人还不虞要茹毛饮血,待陈海将一具魔尸拖来分割之后,姜赫拿出流火灵杖,释出一团烈焰静寂无声地燃烧了起来,苦笑道:“老祖要是知道我将他赐给我的灵杖拿来烧烤,不知道会不会将灵杖收回来,再给我狠狠来几杖!”

火光不仅仅照亮了众人忧心忡忡的脸庞,还照亮了红的诡异的地宫。

陈海一遍心不在焉地炙烤着魔尸,一遍四下打量着明亮了不少的宫殿。

在昏黄火光的照耀之下,地宫之中的阴森之意少了很多,凭空多了不少温暖。

过了一会儿,大块的肉在火焰的炙烤下冒出油来,在寂静的地宫之中滋滋作响,分外有人,桓温眼睛直直地看着手中的烤肉说:“现在虽然我们已经暂时安全,但是外面十数万魔兵在那里守着,我们想要逃出去怕是已经不可能。而且魔族百年来筹谋,所谋应该就是我们脚下的这处地宫,虽然他们暂时拿我们没有什么办法,但也绝不会放弃……”

听了桓温的话,姜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算算时间,我们踏入血炼场已经有六七个月了,新一年的血炼马上就要开始,到时候就看这一次参与血炼的弟子是否能够现北陵谷的异常禀报宗门了。”

之前罗刹魔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使出了地裂之术将他们沉到地底,虽然他们不知道地面上的情况,但是看那威势,现在北陵谷的地形应该面目全非。

这种异常很容易引起足够的警觉,他们所需要担心的,就是再次进来的血练弟子,在十数万魔兵的围剿下,能否回到星衡域报信了。

陈海听他们在那里有模有样的分析,也不插言,就他直觉而言,这么明显的漏洞魔族不可能想不到,魔族即便难以掩饰北陵谷地形的巨变,多半也不会让新的血炼弟子有机会接近北陵谷。

不过,此时人心惶惶,还是让大家多抱有一些希望为好,没有必要这时候打击众人的信心,唯有吴明宇坐在角落里,脸上浮出冷笑,显然对桓温、姜赫他们的分析不屑一顾。只不过他看到姜赫、桓温对陈海颇有依重,也不会傻乎乎去说什么冷嘲热讽的话,拿了一块魔肉,直接就生吞起来,默默抵抗无处不在的灵压。

吴明宇虽然没有跟陈海去修炼武道秘形,但他早年身为吴族极不起眼的庶支子弟,修炼过宗阀子弟看不上眼的武道筑基功法,也能通过进食补充真元的消耗。

吴明宇也看出,这地宫之中的灵压无处不在,虽说会造成了额外的损耗,但是只要有充足的食物来源,却未尝不是一个修炼的好地方。

陈海看坐在身旁的姜雨薇,修为境界不如姜赫他们,但行止却要比姜赫等人顺畅许多,可见她的根骨还是要比姜赫等人略强一些,果真不亏是被真龙涎息改造过的身躯,暗想若是有了机会,还是要想办法把龙鼎掌握在自己手中。

正思想间,忽然听到姜赫哎呦一声,陈海循声望去,只见姜赫将烤肉从嘴边拿开,愁眉苦脸地对陈海说:“姜青魔兄,看来还是要劳烦你一下了,我这手艺实在太过差劲。”

陈海接过来一看,只见外面都几乎烤成了焦炭,而里面却还带着血丝,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自己手上炙烤得差不多的肉块递给姜赫,后者一口下去,露出满意的神情。

一众人顿时热闹了起来,有拜托陈海帮忙的,有和陈海虚心求教的,总之刚才那阴郁的气氛已经消散不见。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家总算都饱了口腹之欲。

只是地宫里无处不在的灵压,迫使他们一举一动都需要符合筑基武道秘形才能舒服,但随时都用筑基武道秘形摧动气血精气,消耗又是惊人,姜赫等人也极是苦恼,却没有意识到地宫实际是他们修炼武道秘形最佳的演武场。

陈海此时差不多已经做到动静都合道入微的境界,也不去点破,只需要他们在这地宫里停留的时间足够久,他们自然而然就会将筑基武道秘形彻底融入行止动静之中,到时候就会现他们在武道上的修行,精进有多恐怖。

陈海走向第二层的入口处。

第一层虽然空空荡荡的,陈海不相信第二层也会如此——这座地宫必然是道器级的存在,而且在道器之中,品阶必然也是极其不凡,但正因为如此,这座地宫不是魔侯、魔将等角色能够取走的,魔族耗费这么大的心血,很可能是地宫之中,有他们必得之物。

走到淡青色的光幕之前,陈海盘膝而坐,强行将手伸出青光之中,顿时就感受到那强逾十倍的灵压存在,紧紧裹束着他强壮的鳞臂,要将他推回来。

陈海此时只能勉强挤进去,但他要是整个人都冒险钻进去,身上所承受的灵压仿佛随时随地都有数万斤的巨力碾压着,动作必然迟滞无比,一旦有什么意外,他肯定就没有机会脱身——

要不要冒险挤身进去一探,陈海心里还是十分犹豫。

姜赫、桓温他们也6续走过来,端详第二层的缺口,但这样的灵压对他们来说更加恐怖,即便凭借法宝也能勉强进去,真元也必然会向抽水机般迅榨干。

何况第一层就这么诡异了,谁知道下面还有什么蹊跷?

十数万计的魔兵、数十头实力不弱的魔将还在外面虎视眈眈,他们自然也不想节外生枝。

陈海盘膝坐下,想着借这个机会,直接冲击明窍境。

旁人多在三到六条灵脉的基础上开辟灵海秘宫,然而在踏入辟灵境之后,再继续去开辟其他的灵脉,十二灵脉一通,便可以去修眼、鼻、耳、舌等六窍,增强六识感知,最终在六窍皆通的基础上,去修眉心祖窍,开辟识海,六识便上升到神识境界,从而踏入明窍境。

青鳞魔分身天生六窍皆通,陈海又是在十二灵脉的基础上开辟灵海秘宫,可以说是踏入辟灵境之初,就已经是辟灵境圆满了。

陈海默诵九元归神咒,凝聚六识为心念,去感知眉心祖窍的存在。

神识未成,六识及心念谈不上具备丝毫的精神冲击力,与其说是冲开识海,不如说是以六识心念为养料,去滋养祖窍识海。

又或者说祖窍识海本身就存在,只是还不能为心念所感知而已。

陈海在闭目滋养眉心祖窍,他同时也将一只鳞爪抵住二层缺口处那有如实质的青光,看地宫二层会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及气息传出。

陈海入寂之时,六识感知提升到甚至远明窍境玄修的恐怖水准,这时候便察觉到那青光并非是静止不动的,而是以一种幅度极微、频率又快得乎感知的节奏在颤动着。

难道是这种奇特的极颤动,才导致这青光之中的灵压比一层暴增十倍?

陈海索性暂时放下冲击明窍境的想法,抱元守一,将心神收束到极致,仿佛那地宫、姜赫等人完全不存在了,只有眼前的青光充塞着他的心神。

紧接着,他开始调动自己的真元,控制左臂,试图跟上那颤动的频率跟节奏,但是坚持三五息短时,就觉得浑身酸麻欲死,饶是他心智坚毅无比,还是有一种哪怕再坚持一瞬、肉身都会崩解的感觉。

虽说留给他们的时日已经不多,但是眼前还算不得紧迫,谨慎的他缓缓收回手掌,睁开眼睛一看,登时头皮麻,只见他现在周身的鳞甲都已经炸开,仿佛被巨力狂甩过一般。

陈海缓缓收束自己的气血真元,将近一个时辰才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但是体内的真元已经耗费了七七八八,一种饥欲食人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从怀中取出几块巴掌大的烤肉,狼吞虎咽进去,很快大量的食物又转换成了真元,充盈着他的灵海秘宫。

陈海内视了一番,忽然狂喜了起来,他的经脉和灵海秘宫竟然隐隐有了再次扩张的迹象。

要知道陈海这次开辟的灵海秘宫乃是最最上等的金色玄壁,就算是在星衡域之中也称得上是顶尖的存在,想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那是难上加难,没想到跟随这青光震颤的节奏,竟然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有如此精进,实在让陈海喜出望外,看来人还是要随时去尝试突破自身的极限啊。

陈海干脆回到暗红天幕之下,吩咐姜雨薇没有要事不要打扰他,然后就毫不客气地将那罗刹魔的两条大腿草草处理了一下,就拖到二层缺口前开始体悟青色玄光的奥妙。

姜雨薇此时和陈海已经荣辱与共,见他好像有了什么新的现,就想把自己仅存的数十颗回灵丹给陈海助他修行,被陈海婉言谢绝了。

毕竟在血练场之中,不能随时随地得到灵气的补充,回灵丹在将来的战斗中还是非常重要。

眼下没有什么战事,陈海只是依靠日常进食就足以弥补消耗了。

那罗刹魔生前已经恢复了明窍巅峰的实力,只要炼除掉魔煞,血肉自然是精纯无比,有此作为补充,陈海的修行度加快了不少,以此淬炼体魄穴窍。

在此过程中,陈海之前散归周身各个穴窍之中的三魂六魄活跃起来,能为心念所感知的那种玄之又玄的存在,这意味着他只要重新开辟眉心祖窍,就能以最快的度去修炼元神。

重新修炼,自然不需要像普通弟子那般遁序而进,但度能如此之快,也是远远出乎陈海他的意料。

陈海同时想着,这奇特频率的极震颤,要是融入逆潮十二斩之中,会不会进一步提升逆潮十二斩的威力,又或许令怒潮真意踏入更高的境界?

这一切不是没有可能,但要做到这点,却需要长时间的潜修及参悟。

这一日,陈海又如往常一样收了功法,看着浑身炸的鳞甲,微笑着轻轻一抖,浑身就恢复了原样,伸手向旁边摸去,入手处一空,原来两条巨猿魔的大腿都已经被他啃光了。

陈海也不知道过去多少时间,转身回到一层缺口下,看到姜赫等人要么在修炼武道秘形,要么在闭目精进真元,大多数人已经适应在如此巨大的灵压下进退自如了,看来他们这段时间的精进极。

姜雨薇看到陈海过来,站起身来笑着迎了上去,“怎么样,可是参悟出了什么东西?”

陈海爽朗地笑着说:“一些微不足道的收获而已,还不成熟,怎么食物消耗完了吗?”

姜雨薇点了点头说:“前几日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只是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地宫之中的威压,不需要消耗太多真元,加上你一直潜心修行,所以才没有去打扰你。”

陈海左右看了看,一挥手抄出破月戟,朗声道:“谁和我出去猎杀些食物回来?”

第六百七十六章 纠缠

犀魔正自闭目坐在魔殿之中,火红耀眼的火髓珠正在他的身前悬着。

在他的灵海秘宫之中,一团滴溜溜圆转如意的暗青色魔丹正在急旋转着,带动磅礴如黑潮的真元向那火髓珠覆盖而来,而那火髓珠则以难以察觉的度缩小下去。

虽然肉眼难以察觉,但是却不可遏制。

他所修乃是阴寒类的魔功,对于地底焰河散溢出来、无处不在的火煞罡元极为不适。

镇守在焰湖畔,他修炼的度极为缓慢,虽说回到磁光之河旁的魔殿里,借助众生邪灵大阵,他炼化火髓珠的度要会快上很多,但那参悟出大破灭魔意的逆魔就在大魔塔之中,他要是不守在这里,让逆魔杀出大魔塔逃走,返回万仙山传讯,以他们此时的实力还远不足力抗万仙山的清洗。

这种状况是犀魔绝对不允许生的。

两个多月的时间,犀魔着数万魔兵,在炎湖旁边又兴建了一座石殿。

这魔殿虽说规模不大,但刻缕魔纹,还是能将火煞罡元隔绝在外。

又经过两个多月不间断的练化,将火髓珠一点点解离,最终只剩薄薄的一层,就见其中封印着一道仿佛烈焰在无尽虚空熊熊燃烧的虚影,在里面挣扎着、扭曲着、变幻着,透漏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像是要焚尽世间万物一般。

犀魔表面上古井不波,他已经有过一次修成魔胎的经验,但内心难抑狂喜,果然是第四品燎原魔意,更难得是已经参悟到第二重境界,要不然不会显形出来,也难怪那头炎魔如些难对付。

犀魔真想要将燎原魔意吞噬炼化,忽然魔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戎沙大人,那逆魔带着那一小撮人族从大魔塔之中杀出来了!”

那犀魔心里大恨,但是事关那逆魔,就由不得他怠慢。

虽然他已经把所有能通往地面的洞窟都派了精锐把守住,但谁又能保证不会出什么意外?

他调动浑身的魔元,强行将化形虚空烈焰的燎原真意封印到灵海之中,一顿骨杖,就向外飞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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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在潜修之中不知岁月更替,姜赫等人却心心念着时光流转,他们还等着血炼场重新开启,北陵谷的异状能被现,好让宗门中人把他们等人救出升天呢。

不过不得不说,这数月之间受那灵压无时无刻的压榨,姜赫等人虽然境界没有提升,但是实力却要远比之前高上不少。

他们被闷在这地宫之中数月之久,早已经不耐烦了,此时见陈海想要出去肆虐一番,自然无不应从。

这地宫之中普通魔兵根本不能踏入,陈海也不虞罗刹魔会来个雀占鸠巢,见众人都是战意高昂,将破月戟一顿,率先冲出地宫,姜赫、姜雨薇等人则紧随其后,鱼贯而出。

甫一踏出地宫之中,陈海就感觉身后嗖嗖几声响,就见姜赫等人如出膛的炮弹一样向高空射了出去。陈海不禁一拍额头,看起来这些人在地宫之中呆的时间太久了,一时之间还掌控不了勃的劲意,这才有了眼前的情况。

不过陈海此时根本就顾不上去理会姜赫他们,这时驻守在平台上的两三千魔兵,已经动起来,朝地宫缺口杀来了。

和姜赫等人不同,陈海经历过空间乱流的碾压蹂躏,适应各种环境下的战斗。

虽然分寸一时还把握得不是那么得当,但是和一些个杂魔战斗起来根本没有丝毫的障碍。

他随意挥洒着破月戟,带起道道戟芒,一个个杂魔的头颅就此被戟刃斩下,伴随着姜赫等人的大呼小叫,很快地宫缺口处就血流满地、遍地残尸。

姜赫等人也不亏是天之骄子,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状态,特别是姜赫和姜雨薇,他们为了试探自己的实力到底进步了多少,舍弃了御剑,手持灵剑就杀入魔群之中,大开大合,四方辟易。

见陈海等人凶威极盛,三个奉命镇守大魔塔的罗刹魔忍耐不住,冲上前来,陈海知道姜雨薇他们拿这些杂魔练练手还可以,但是碰到这些明窍巅峰的罗刹魔,大抵还是要吃些暗亏的。

当下破月戟一横,将向自己扑来的杂魔横扫出去,足尖一顿,迎上两头猿魔,手中破月戟一遍挥洒着,一遍对姜雨薇等人说道:“快去收拾血肉精纯的魔尸,没有必要和他们缠斗。”

姜雨薇等人虽然杀得兴起,但是还没有得意忘形,听陈海这么一说,身形化作数道残射,飞快拖起他们斩杀掉的魔尸,向地宫之中抛掷而去。

炽热的空气之中,陈海深吸一口气,灵海秘宫之中的真元鼓荡而起,他尝试着用上最近参悟的法门,一戟横扫,仿佛山岳碾压而出,那扑击过来的三头猿魔知道厉害,硬生生在半空之中止住了自己的身形,落在魔群之中,互相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般混杂在魔兵之中,一起往陈海围杀过去。

他们也都知道那一撮人族里,眼前这头青鳞逆魔战力最强,只要能将这逆魔除掉,那接下来收拾那一小撮人族将易如反掌。

之前魔将不敢冲上来跟陈海近身肉搏,实力稍差是一方面,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手中的兵刃太过简陋。

在炎魔一族被灭族以后,即便炎魔领的一缕残魂不知道逃往何处,但他们则能毫无顾忌的借用地下焰河淬炼战兵。

现在他们此时手中的战矛、战戟,虽然谈不上什么极品,品质却也要比以往优良十倍、百倍,自然也就多了和陈海硬抗的本事。

陈海对他们煞气袭人的战矛根本就不以为意,只是依照着自己的节奏,手持破月戟挡住所有冲杀他跟前的魔兵、魔将。

陈海为测试这段时间地宫对他到底有没有帮助,到底提升了多少,都控制着没有动用大破灭真意。

此时姜雨薇等人已经往地宫之中扔了十数具血肉精纯的魔尸,看到焰湖对岸有几十道黑影向这边飞来,对着陈海喊道:“罗刹魔的增援过来了,快撤!”

陈海眼角余光瞥了对岸一眼,对面过来应该还需要十息的时间,当下纵声长笑道:“你们先进入地宫,我随后就来。”

口上说着话,手上却丝毫没有半分怠慢,巨大的魔躯微微一侧,躲过了三条战矛的刺击,心神一转,手臂急的舞动,竟然带起了重重残影,手中的破月戟犹如毒蛇吐信,就此刺入一头猿魔的脖颈,手腕轻轻一翻,头颅应声而掉,陈海一粘一拖,那猿魔的残尸就这么往地宫之中飞去。

陈海刚才那一手犹如鬼魅一般,其他两头猿魔都没有看清楚,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的同伴就这么被其斩杀掉了,心惊胆寒之余,更加小心谨慎起来。此时他们已经不求能对陈海做些什么,只是想着能把陈海拖在当场,等戎沙大人赶到之后,自然会对着逆魔形成合围之势。

陈海战斗经验何其丰富,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这两头猿魔的退意,此时他们身周已经没有其他魔兵的存在,而对面戎沙正自啸叫不已地向这边急飞来,陈海打得畅快,手腕轻拧,破月戟竟然出阵阵虎啸龙吟之声,以半月之势向一头猿魔斩了过去。

那猿魔心中暗自叫苦一声,顾不得尊严,向后一个翻滚,就避开了陈海的重重戟影,然而还没有起身,眼前一黑,意识就陷入永久的混沌。

原来在陈海丈余长的破月戟之上,现在赫然又延伸出了近五尺长的锋锐戟芒,那戟芒光华流转,有若实质一般,悄无声息地就将那猿魔斩成两截。

陈海杀得快意纵横,正想要向第三头猿魔斩去,忽然周身陷入一阵的心深就颤抖的阴寒之中,感觉身边炽热的空气正在快的降温,道道寒煞罡元快地凝结起来。

陈海向远处望去,只见空中正在疾飞而来的犀魔操着黢黑的骨杖,正自对准着自己不断的施术法。

强悍的炎魔领被斩杀的一幕顿时出现在陈海的脑海之中,眼下他运转自如,这些魔兵自然对他没有什么威胁,但若是他被寒煞冻结住,怕是就难以逃出生天了。

刚刚想要退却,忽然现周身竟然迟滞了起来,低头看去,身上竟然已经开始凝结上了一层玄冰,若是再战下去,怕是自己和炎魔领的下场就差不多了。

就在这一弹指的时间,陈海身上的玄冰又厚了几分,他心神电转,在浑身真元的带动下,身躯依照着那青光的幅度抖了一下,只听见嗡的一声颤鸣,已经指头厚的玄冰轰然碎裂开来。

陈海指着那头吓破了胆的猿魔纵声长笑:“今日就先饶你一条狗命!”说完也不耽搁,就化作数道残影冲入地宫之中。

平台之上鲜血淋漓,被炙热的空气一逼,蒸腾不已,腥气扑鼻,戎沙落在一片狼藉的平台之上,看着陈海消失在地宫中的身影,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若是能再给他些时日,将那缕燎原真意彻底炼化为自己所有,就不怕这逆魔还能这么轻松的全身而退了。

不过那燎原真意现在已经被他收纳入灵海秘宫之中,等他将之彻底融合之后,说不得就能恢复魔胎级的修为,到时候对付这逆魔,还不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犀魔戎沙便横空飞回焰湖旁的石殿,着几个罗刹魔为自己护法,开始冲击魔胎……

第六百七十七章 邪煞

重新回到地宫之中,陈海感觉犹如重新回到深海之中一般。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这次非但没有丝毫迟滞的感觉,浑身的筋骨穴窍还带有几分轻盈之感。

在三个明窍巅峰魔将的围攻下,他还能轻松自如地斩杀掉两个,最后在那头恢复到魔丹境巅峰修为的魔侯手中从容脱身,这令陈海对这段时间的修为精进,很是满足。

要知道,一年多前他在天武台上,面对实力要弱小许多的紫鳞魔,胜得都还有些勉强,此时重新开辟灵海秘宫,又在地宫之中锤炼灵脉窍穴数月,就能以一敌三,实力自然是远以往。

虽然最后险些被那犀脸魔侯困住,但终究还是脱身了。

不过,那犀面魔侯这一次出手,他隐隐能感觉到犀面魔的实力也有明显的精进,不知道是不是将炎魔领所留那枚炎髓珠炼化的结果。

陈海落回到地宫之中,姜赫、桓温和宁戚等人皆兴高彩烈,虽然最后也被迫退回地宫之中,但也杀得魔兵残骸铺地,出了一口恶气;关键大家也都能感觉着自身修为被困地宫短时间内就有长足的长进,意识到地宫之中,实是极佳的修炼武道的场所。

如此一来,大家也就不再急躁,耐着性子与魔物周旋,等宗门派人救援便是,如此想来,对陈海也更是感激,没有人再会将他当普通役魔看待。

这次虽说扔进来上百具魔尸,只是普通杂魔血肉不够精纯,又需要炼除魔煞才能食用,有些得不偿失,剔除掉七七八八,差不多还能有三四万斤精纯的魔肉能储存下来,让众人顶相当长一段时间。

众人与吴明宇身为同门,虽然不喜欢他的为人,但也会分一些魔肉给他,只是看着姜赫、桓温等修为精进如此之快,姜雨薇的修炼度更快,真元已然凝炼为灵元,踏入明窍境中后期,这多少令吴明宇有些郁郁寡欢。

看吴明宇这般模样,陈海心中冷冷一哼,也不去理会他。

炙烤食物、值守缺口,自有姜赫、桓温他们安排人手去做,陈海则悠然自得地走到第二层缺口附近,准备继续潜修。

殊不料刚刚盘膝坐下,还没有入定,就被人打断。

陈海转头见是姜赫、姜雨薇走来,问道:“你们不去潜心精进,找我来所为何事?”

“这地宫之下定然还有蹊跷,我们何时下去一探?”姜赫舔着嘴皮子问道,刚才一战令他恢复不少信心,明知道地宫至少还有一层,入口就在他们眼前,他能熬到这一刻,才想着进去探索,已经算是极有耐性了。

“姜世子要是觉得有足够的把握,你们可以进去一探,说不定会有上古遗宝留存其中。”陈海淡然说道。

陈海这时候更能准确的估算出炎魔领的实力,要不是重创之后被吴明宇偷袭,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斩落焰湖之中。

他想着要是炎魔领已经进入过第二层,第二层地宫里很可能也是空空如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再说他此时参悟青光灵压的波动,收获极大,即使要探索第二层,也想等自己恢复明窍境修为、对这青光灵压的波动参悟更进一层之后再说。

不过,姜赫、桓温眼下是对他客气,但陈海心里知道自己此时“是魔非人”,也知道姜赫他们脑海人魔之别、上下之别的观念根深蒂固,非短时间就能彻底巅覆,因此他也不会直接阻止姜赫蠢蠢欲动的念头,只是表明他不会冒失进去。

姜赫摧动真元往第二层入口处的青光按去,直觉体内的灵元像抽水机般泄去,暗感没有姜青相陪,他们进入第二层绝对应付任何的异变,悻然耸了耸肩,说道:“看来还是要等禀报宗门之后,才能将这地宫从焰湖里取出,反正也快到新一轮血炼时间了,也不差这几天。”

见姜赫自信满满,陈海心里却是有些忧虑。

姜赫、桓温、宁戚等人在万仙山的地位,远远普通的内门弟子能比,即便是吴明宇也极有机会成为真传,这么多的核心弟子下落不明,万仙山都没有反应,或许有反应但没有现北陵谷地底的秘密,他实在是不指望万仙山新一轮的血炼,真能让他们有机会脱困。

想起自己进入星衡域已经有三年时间了,非但没有什么作为,反而被困在这地宫之中,陈海内心都忍不住有些焦躁起来,心想,进入第二层,或许有别的现能助他们脱困也说不定。

他强忍住内心的焦躁跟冲动,跟姜赫说道:“我这段时间参悟我族所传的风雷幻踪步,又有所得,姜公子倘若还想修炼,我可以将之传授给你们。”

“是吗?”姜赫欣喜的问道,又吆喝桓温他们过来。

他们最初要陈海传授他们筑基武道秘形,只是想着用筑基武道里炼气血为真元的基础神通,弥补血炼场没有灵气存在的大缺陷,然而这四五个月被困地宫之中,他们被迫时时刻都将筑基武道秘形融入一举一动之中,不知不觉间现灵脉窍穴不仅比以往增强一倍,灵元也要远比踏入血炼场之前更加凝聚、精纯。

他们就算不是宗门的天之骄子,通过跟吴明宇的对比,也能看出陈海所传授给他们的四十八式武道筑基秘形,绝对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粗陋简单的武道筑基绝学。

而这段时间,他们或主动或被迫,对武道也有着各自不同的见解及参悟。

姜赫、桓温自然清楚陈海在魔族绝非普通的魔兵,也知道魔族像不灭邪域、轮回殿、玄阴谷这些势力,传承绝不比万仙山稍弱,陈海愿意主动将一些极高深的“魔功”传授给他们,他们怎么能不高兴?

再说天下至法、殊途同归,只要不去修炼邪法,魔功之中的武道以及炼体之法,他们宗门弟子也是可以借鉴修炼的。

再说陈海所传授的四十八式秘形,也绝不像是什么邪法、邪功。

陈海又将另九十六式武道筑基秘形,传授给桓温、姜赫、姜雨薇他们,便着他们各自修炼去,他继续盘膝坐下潜修。

这一次,陈海没有急于再去参悟青色玄光之中的奥秘,刚才他内心那一丝躁动有些不寻常。

虽说拯燕州亿万生灵脱离魔劫,已经成为他内心最深的执念,但不管怎么说,他的心性修炼到这一地步,不应该因为姜赫的一句话就变得焦躁、冲动起来。

陈海心神沉浸下来,也不去想什么六识感知之时,只是一遍遍默诵九元归神咒,仿佛阵阵梵唱仙音在他的体内鼓荡传扬,不仅他灵海秘宫之中的淡金色真元像波涛一般涌动起来,牵动十二灵脉内仿佛溪流的真元也缓缓荡漾起来。

这时候陈海才现手厥阳、手厥阴两脉内,竟然附着着一丝淡如游丝般的黑煞,竟然都不知道何处让其侵入体内,竟然丝毫无觉。

他心念触及那丝黑煞,就觉得犹如万千鬼神在体内祸乱一般,心念被震碎,心神都差一点失守。

若是陈海没有察觉之前,或许还真就着了道,此刻他踏过尸山血海所修成的心性登时起了作用,再度凝聚心念,将那丝黑煞镇住。

陈海原以为他已经参悟到大破灭真意雏形,就应该不畏任何邪煞、心魔的入侵,如此看来并非如此。

陈海当下观想大破灭真意,想要借大破灭真意虚实皆斩的大能,将这缕黑煞斩灭,却现并不能如意,暗暗推想,这道邪煞或许就是他修炼罗刹血炼秘法与大破灭真意的副作用。

罗刹血练秘法虽然能吸噬敌人的血肉精气快补充真元,甚至能增进的修为,但同时也会不可避免地将对方的神魂碎片吸纳入体内。

陈海之前并没有受到怨魂煞灵的反噬,还是以为所吞噬的诸多神魂碎片,在他所参悟的诸多道之真意面前,都如汤沃雪,已经消融干净了,却没有想到最后竟然化为一丝邪煞悄无声息的附着在他的体内。

陈海再细想大破灭真意,之所以被魔族称为大破灭魔意、大破灭魔道,或许也是有道理的,大破灭真意或许是能斩灭一切神魂碎片,但诸多神魂碎片所附带无穷的煞念,却被大破灭真意炼成邪煞留存下来。

陈海心想要不是身入地宫之中,自身时刻保持高度警醒,或许彻底沉沦入魔道也不自知。

既然现邪煞的存在,陈海也不惊慌,九元归神真解作为玄门修神真法,其作用就是破灭邪煞心魔,当下他就耐着性子潜修起来。

在九元归神真解的作用之下,一缕缕玄之又玄的气息开始绕着那道黑煞旋转,肢解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最终在九元归神真解所化的气息炼化下,纷纷化为虚无。

直到那丝黑煞被彻底炼除,陈海才宽下心来,他正想要收功,却感到眉心之中突然传来一阵痒动。

难道这一刻就要突破辟灵了吗?

陈海心中一喜,此时他灵海秘宫之中还储存着大量的真元,在他的引导之下,灿金色的真元犹如脱闸洪水一般,滚滚向眉心祖窍冲撞而去。

一波、两波、三波……

燕州、血云荒地、星衡域,董宁、宁婵儿、姜雨薇、姜璇、苏倩,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被陈海所淡忘,那一点点残存的意识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眉心祖窍。

终于,在陈海将近真元几近枯竭的时候,恍然觉得头脑一阵巨震,紧接着,他仿佛站在虚空之中,能模糊的看到盘膝修行的自己,不远处,姜雨薇和姜赫、桓温等人正在讨论着如何让武道筑基秘形能更有效率地转化血肉精气,说了一阵之后,竟然又开始谈论起了如何将炙烤肉食才更为可口。

他的神识渐渐向外延伸,暗红色的天幕之外,平台之上早已经变了模样,魔族已经建立了不少铜浇铁铸的关口,一队队魔兵手持闪着精光的长矛,时刻地注视着那四五丈方圆的缺口,仿佛生怕突然又被陈海等人冲出来肆虐一番一样。

再远处,滚滚的岩浆顺着地底焰河流入焰湖之中,那焰湖之中仿佛有一股奇异的能量在孕育着,仔细体会一下那股能量的气息,和之前陈海所碰到的炎魔领一模一样。

陈海会心地笑了笑,没想到这炎魔领的元神逃脱之后,并没有逃远,竟然一直潜伏在焰海的深处,若非自己神识初成,敏锐无比,怕还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再远的地方,陈海就有些力不从心,就心念一转,将神识收回体内,一时胸怀大畅,睁开血红的魔瞳,纵声长啸起来……

第六百七十八章 再入明窍

陈海这次闭关持续近半年之久,期间姜赫等人不时去查看过他的状况,只见他浑身继续缠绕在淡淡的金色光华之中,知道他突破在际。

此时除了防备魔族强者突杀进来之外,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打扰到陈海,大家也就随陈海坐在二层入口前闭关潜修。

只是随着陈海这次闭关潜修时间的延长,直至过三个月,众人才开始惊讶起来——在星衡域,那些动辄闭关潜修数十年、上百年不是没有,但那是天位境真君才干得出来的事情,毕竟那个层次的真法玄诀,繁复到远乎常人的想象,而万仙山辟灵境弟子潜修,哪怕是冲击明窍境,也极少有过三个月的。

算算时间,万仙山新一轮的弟子入门血练已经正式开启,大家满心期待着能有弟子现北陵山的异常,从而上禀宗门来解救他们,然而时间一天天的流逝,三个月血炼期一晃眼就过去了,不要说焰湖周边风平浪静了,甚至地面都没有一丝的扰动传下来。

众人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但是新一轮弟子血炼过去,他们并没有被宗门解救出去,却是残酷得不能再残酷的事实。

大家心里也都意识到,他们应该是被宗门放弃了,或许说宗门压根就不重视他们的死活,要不然不管魔族怎么掩饰,宗门也不应该等到新一轮的血炼结束,都没有现北陵谷地底的异常。

每年的弟子血炼,少则死伤数千,多则三五万人全军覆盖,姜赫、桓温、宁戚他们是没有感觉,觉得那是寒庶子弟应有的宿命,甚至觉得寒庶子弟还应该感激宗门,毕竟不管死伤多少,万仙山对这些寒庶子弟打开了一道能窥天道的缝隙。

然而残酷的事实,降临到他们头上,他们才真切的感到是那样的难以接受。

就在众人意志消沉之际,陈海抑天长啸起来,磅礴的气息似乎非要从胸臆间倾泄出来,才能舒坦一般,姜赫等人甚至察觉地宫内到那无处不在的灵压,竟然开始鼓动荡漾起来。

众人又惊又喜。

喜的是看到陈海修为有所突破,实力提升之后,他们说不定有机会杀出重围,惊的是这无处不在的灵压,这一刻仿佛亿万吨海水搅动起来,令他们身置其中,也被这不稳定的灵压冲击得东摇西晃,甚至都站不稳脚,都担心陈海贯注磅礴真元的长啸持续下去,会引什么异变。

虽说在地宫,光影扭曲,声音的传播也极其晦涩,但这时候守在焰湖岛上的几樽魔将都注意到地宫里的动静,不知道生了什么,只见内部灵压的搅动,使得入口处的红色玄光,仿佛波涛一般汹涌起来。

焰湖魔殿之中,犀魔戎沙那看似笨拙沉重的魔躯,正学人族那般盘膝而坐,看似笨拙愚蠢,但浑身透漏出一股吞噬天下的睥睨气息来,而在他的识海之中,仿佛熊熊天焰要将无尽虚空焚烧……

那若有若无的长啸传入焰湖石殿,犀魔戎沙蓦然睁开魔瞳,视野似能通过刻缕魔纹的石殿,看到地宫入口处的情形,他狞笑了一下,身周便有赤红色的熊熊火焰燃烧起来,瞬息间就要将身前的石案烤融化掉。

犀魔戎沙修为最高,在进入血炼场之前,就已经魔胎巅峰级数的存在,到血炼场内修为恢复最高,早就在十年前就重新修成魔丹,这一刻对魔道的参悟更进一步,自然能感受到那隐隐长啸中要破灭一切的意味。

大破灭魔意。

这逆魔掌握大破灭魔意,竟然甘受人族的驱使,这是犀魔戎沙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但魔族多任性而为,想不明白的事情多了。

犀魔戎沙心想着这逆魔真要是投降过来,以及摩揭未死,他还真没有办法直接去吞噬那逆魔的神魂,现在反倒好了,应要找机会,不动声色间将那逆魔的神魂吞噬掉,或有机会将大破灭魔意炼为己有。

到时候不要说魔侯了,魔君之位也将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当下,犀魔戎沙只是传音吩咐外面的魔将,紧盯着大魔塔缺口的动静,只要那逆魔与那一小撮人族不强闯出来,那就一切等他修成魔胎后出关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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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啸声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堪堪平息,陈海平息了周身鼓荡不已的气息,没想到这一次不仅将修炼罗刹血炼**及大破灭真意的隐患暂时去除掉,还一鼓作气踏入明窍境。

陈海在控制不住体内气息长啸之前,他神识已经感知姜赫等人的状况。

新一轮的宗门血炼过去,万仙山还没有派援兵过来,这完全没有出乎陈海的意料,而他踏入明窍境,这时候进入第二层地宫,即便有什么意外,也不会完全的措手无策,他同时也知道姜赫他们没有耐心再继续等下去,需要有一些事情分散他们的心思。

要不然在这种焦躁的心境下潜修,加上这地宫又有侵人神识心念的古怪,极容易走火入魔。

看到姜雨薇、姜赫等人走过来,陈海说道:“各位这时候可想进第二层一探?”

等不到宗门的解救,他们就要自己想办法杀出重围,总不能永世被困在这里,但就算不说地宫外的魔兵防备更加严密,在杀出重围之前,不探一探下层地宫,他们如何甘心?

他们杀出重围之后,地宫就会落入魔兵手里,魔兵没有能力将整座地宫都从焰湖里移走,但下层地宫真要有什么上古遗宝,他们不去探一探,岂非都落入魔族的手里?

姜赫他们当下就令各自的家将扈从留在第一层戒备,防备魔将有可能趁机杀进来——吴明宇也知道即便地宫二层有什么宝物,也轮不到他头上,便索性留在第一层,冷眼看着姜赫、桓温、姜雨薇等人,随着陈海硬生生挤入第二层缺口处的青色光幕之中。

若说之前踏入第一层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犹如踏入数百米深的海水之中,那这一刻众人就像是踏入二三千米深的深海里。

姜赫、姜雨薇、桓温等人,即便这段时间来修行武道,所得极深,但他们的肉身也不能跟陈海的青鳞魔分身相提并论,他们进入第二层,主要还是通过各自的护身法宝,对抗这有如数万斤重物压身的恐怖灵压。

不过众人在地宫栖身近一年时间,无时无刻不精准的计算体内的真元消耗,无时无刻不绞尽头汁想办法节省真元的消耗,实际上这令他们御用法宝灵剑,都进入一个更高的层次。

当然,这一年时间内,除了姜雨薇隐然将要踏入明窍境后期外,姜赫、桓温等人修为都有长足的长进,体内灵元法力,少说要比以往磅礴、精纯两三倍。

这绝对是他们在宗门苦修难以达成的卓然成就。

这也使得他们进入二层地宫,不至于停留三五息时间灵元就会被榨尽,也不至于被无处不在的十倍灵压,挤压得行动艰难。

不同于第一层主要依赖着暗红色天幕带来的光芒,第二层之中四处无不缭绕着氤氲的青光。

这氤氲的青光不单单阻绝了众人的视线,还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众人神识的探查,就连众人中神识最为强悍的陈海,极力延伸神识,三四十米外就只能接触到一片虚无,仿佛视野之外,都是无尽的虚空一般。

据他所知,万仙山已经控制这血练场近万年,也就是说,这地宫至少是一万年之前沉入这地底焰湖之中。

而不管是地宫自身的阵法禁制,又或许地宫深处另存在一座独立的大阵,能经历万年之久——实际时间有可能远远过一万年——都还能自行运转,足见其不凡,万仙山或许都未必有这么厉害的道器法宝或大阵存在。

陈海回身看到姜雨薇、姜赫、桓温他们要往深处探去,传念说道:“我们该上去了。”

“这就上去了?”姜赫疑惑的问道,他暗感在这么强大的灵压下,他体内灵元应该能支撑一盏茶的时间,总不至于停留三五息,真切的感受一下这巨大的灵压就上去吧?

“这青蕴玄光里,扭曲视线、屏蔽神识太过厉害,声音也严重失真,走出去十数步,就未必能找回出口——如果我们陷在其中,即便没有其他危险,又能支撑多少?”陈海传念说道,“我们还是要做更充足的准备进来才好。”

姜赫猜测二层地宫顶多也就两三千步方圆的样子,换在其他场面,要说他们一个个明窍境后期乃至巅峰的人物,会在两三千步方圆的狭小空间内迷路,真是要笑掉大牙,但他们此时都处在二层地宫之中,却知道这是极有可能会生的事。

他们灵元法力磅礴精纯,但也只能支撑一盏茶(五分钟)的时间,之后即便服用回灵丹,灵元恢复都比不上消耗,他们要怎么办?是不是就被会完全榨干在这里?

“我们上去,还能做什么准备?”姜赫问道。

姜赫心想法宝、道符以及灵丹他们都随身带着,上面除了一些魔尸残骸,有什么能准备的?

“……”陈海心里叹气,这些人还真是公子哥啊,这段时间虽然被迫修炼武道有所得,但于俗务世情却不甚了了,以为离开法宝、道符,就不能做什么事了,传念说道,“我们从魔物身上割取鳞皮,鞣制成长绳,到时候有人守住入口,牵住长绳一端,由另一人执长绳另一端进入二层地宫搜索,就不虞会迷失方向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玄金傀儡

听了陈海所言,姜赫都觉得有道理,而且他们第一次踏入二层,也是有太多的不适,需要反复适应几次,再往深处探索才更有把握。

众人回到地宫之中,将之前弃之不用的魔物鳞皮,分割成长条,连成长索;又反复在二层入口处去适应那恐怖之极的灵压,确认有一定把握之后,姜赫和桓温等人再正式开启第二次的探索之旅。

再次踏入地宫之中,众人已经能多少适应一些青蕴玄光的灵压,虽然他们的灵元法力还不足以让他们在第二层呆上多久,但是大体上能精准地控制自己的动作。

陈海缓步走在最前方,现二层地宫要比第一层更开阔,走出四五百步都没有触摸到地宫第二层的边缘。

高等级的道器,就有变幻空间大小的大神通,众人心里虽然震惊,但也没有不能接受,只是二层地宫里依旧空无一物,多少令人有些沮丧。

很快隐约看到前方有一樽巨大的黑影在青蕴玄光之中若隐若现,众人心里一喜,但是靠近之后又都大失所望,却是一根七八丈粗细的巨柱矗立在那里。

这巨柱似用某种铜铁铸成,敲上去噗噗钝响,虽然与地宫在焰湖里沉寂了不知道多少万年,偏偏柱面上光滑无比,也没有什么符文道篆的篆刻,隐藏在氤氲的青色玄光之中,不知道空兀的矗立在地宫的中央,有什么作用。

陈海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舍了巨柱继续往前探索,现有几具炎魔的残骸,而且都是修成火髓珠的炎魔残骸,将火髓珠捡入囊中,细看炎魔残骸及石质化的火髓珠,不像是受到什么意外打击,而是强闯入二层地宫被困其中,灵元耗尽而亡。

这时候姜雨薇等人的真元已经消耗掉近二分之一,若再不返回的话,到时候就消耗极珍贵的回灵丹了。

陈海当机立断,就让姜雨薇等人先行回去,自己则继续向里面搜索片晌。

刚刚分开没有多久,陈海就觉得青蕴玄光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暴虐而狂躁的气息,其中隐隐间还夹杂着丝丝的灼热。

陈海察觉出这气息和炎魔领的气息相差仿佛,心里一惊,难怪还有炎魔藏在二层地宫之中未死?

姜赫、姜雨薇他们在二层地宫所能挥的实力太有限了,陈海来不及细想什么,顺着长绳就向后奔去。

此时全力奔跑之下,陈海才真正体会到了那青蕴玄光的真正威压,每一下抬腿,陈海都要使出顶碎钢板的力量才行。

刚跑了没有几步,陈海手中的长绳陡然一松,他心中大惊,难道姜雨薇等人已经遇险了不成?

没有了长绳的指引,他就算找到出口都难,又如何去求援姜雨薇他们。

不过没有等他头疼多久,就见到前方灵压涌动,当即不再犹豫就逆着灵压涌动的方向冲过去。

**************

姜雨薇和姜赫等人在和陈海分手之后,顺着长绳就向入口处走去,想回到一层地宫休整一下,再下来接应陈海。

正行走之间,最前方的姜赫忽然身形一滞,掣出了流火灵杖,就摧动真元涌入灵杖之中,众人都没有来得及问他察觉到什么,就听到一阵“咔咔”刺耳的闷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二层地宫里有活物?

然而没等桓温、宁戚等人反应过来,就觉得一阵沛然莫御的气息从虚空之中碾压过来,带动灵压仿佛狂浪,将众人冲得东倒西歪。

若非是众人在第一层修炼了一年多时间,实力早就今非昔比,怕是当时就要被涌动起来后增强倍余的灵压挤成肉泥了。

姜雨薇稳住了脚步,才觉手中空空如也,手中的绳索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断掉了。

然而姜雨薇此时并没有时间去考虑如何跟陈海汇合,刚才瞬时的灵压涌动,就令他们体内的灵元法力消耗掉一成,这怎么不让姜赫等人又惊又惧?

更何况他们这时候都不清楚藏在青蕴玄光深处的强敌,到底有多恐怖。

众人纷纷祭出防御盾符,想要以盾符对抗灵压,以减轻自身的灵元消耗。然而防御盾符光芒一闪,光幕都没有彻底张开,就轰然碎裂。

这地宫之中的灵压竟然如此恐怖,连玄阶的防御盾符都不能张开。

关键时刻,桓温一抖手,将一枚艮坤盾符抛了出去,那艮坤盾符的光华迟滞了一下,最终还是张开了,将几人都护在土黄色的光罩之下。

此时众人的法宝灵剑都在盾符之外悬浮着,时刻准备和潜藏在青色玄光之中的敌人作战。

“咚咚咚”,沉重的步伐声再次在众人耳边响起,只是这青蕴玄光能扭曲众人的神识,一时之间,每个人都察觉敌人的来处不同。一时之间大衍剑、断阳尺等法宝四下散开,分别对向了不同的方向。

姜赫神魂修为在众人中最强,感知也最为敏锐,下一刻便感应到强烈的危机感在头顶上方骤现,抬头就见上方的青蕴灵压像巨浪般冲击过来,他朝天大吼道:“小心上面!”他同时祭出新的一枚艮坤盾符,以抵挡巨大的冲击。

这时候众人抬头看到青蕴玄光之中,一道模糊的身影碾压杀来,当即毫无犹豫摧动法宝灵剑攻去,众人联手,硬生生将那道身影,逼出十七八丈外。

此时众人才看清楚那道模糊身影的真面目,一个个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那怪物五六丈高的身形,浑身犹如刀劈斧凿一般,身体表面散着幽幽的冷光,浑若钢铁铸成一般。

“玄金傀儡!”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名词在众人心中浮起。

要知道一樽玄金傀儡可是能堪比魔胎强者的存在,而且看样子这樽玄金傀儡并不受到这青蕴玄光的影响,众人眼下真元已经剩下不到一半,又受灵压强烈的冲击,如何能敌?

正在众人想要祭出天阶符篆杀出第二层地宫之时,一道黑影从青蕴玄光之中投了出来,战戟与玄金傀儡的巨拳交击在一起,硬生生将玄金傀儡的冲势封住。

“那乃是玄金傀儡,最弱也要道丹强者神魂为引子,才能练制出足够驱动其的傀儡精魄来,威能无穷,姜青魔兄小心!”姜赫怕陈海吃亏,将玄金傀儡的来历传念说给陈海知道。

其实不用他说,陈海也能察觉出这玄金傀儡非同一般。

听姜赫说玄金傀儡的傀儡精魄最弱也要以道丹强者元神练制,心中顿时一惊,在燕州的时候踏入道丹就已经是地榜之尊了,在星衡域却只够格用来炼制玄金傀儡的精魄,真是道丹多如狗的世界啊。

那玄金傀儡被拦住之后,开始晃动着水桶粗细的臂膀朝陈海狂攻过来。

陈海虽然在这青蕴玄光之中也受到不小的影响,但他过去一年,主要时间就参悟青蕴玄光的奥秘,甚至将青蕴玄光那极致震颤节奏融入逆潮十二斩之中,因此等他真正施展逆潮十二斩,也能将灵压的限制降到最低。

当然,陈海也只能在施展逆潮十二斩时,才能勉强抵挡住玄金傀儡的攻势。

没想到陈海竟然强到这一步,竟然能以一己之力扛住玄金傀儡的攻势,姜赫、姜雨薇等人也不再吝啬,各自吞服一枚回灵丹补充灵元的消息,祭御法宝、灵剑,往玄金傀儡的头颅攻去。

那里是傀儡精魄的所在,即便玄金傀儡坚不可摧,只要他们能猛攻其头额、眉心,也能间接震害傀儡精魄。

有姜赫、姜雨薇他们从旁钳制,陈海更是肆无忌惮将逆潮十二斩一斩接一斩的施斩出去,带着虎啸龙吟之音,化出万千戟影在玄金傀儡身上斩出一道道如蛛丝般的细微裂痕。

在陈海打得正快意之时,那玄金傀儡忽然重重一拳向陈海砸来,陈海刚刚想横戟挡住,心神猛然一悸,直觉玄金傀儡的巨拳猛然间灼热起来,便毫无犹豫往身旁错步踏去,度快得他脚下都暴出一团隐隐的雷光,在电光石火间,避开一道焚天烈焰的扫射。

相隔数步,陈海就觉那焰风灼人,暗感真被这道焚天烈焰扫中,不死也是重伤。

这玄金傀儡能释焚天烈焰,真是难对付,然而没等陈海再次扑杀上前,就见那樽玄金傀儡再起变化,就见它的右臂咔咔作响,不住的扭动着,最后探出一柄两丈余长的战矛,朝陈海当面刺来,而长矛之上还附上一层炽热的焚天火焰……

“快走!”陈海也觉得这头玄金傀儡不是他们在二层地宫能解决掉,当即硬着头皮强冲上去,掩护姜赫他们先撤到上层地宫去。

第六百八十章 天机之术

姜赫等人看到玄金傀儡改变了形态,一个个大感糟糕,唯有姜雨薇见识不多,还不知道玄金傀儡的厉害,但是没有等到他们告诫陈海小心,陈海已经传音过来,让他们先撤退回第一层去。

玄金傀儡初时受姜赫、桓温等人从旁钳制,陈海还能勉强对付,谁知道它右臂竟然会变幻出一柄焚天战枪来,即便有陈海在前面顶着,众人也深刻感受到那战枪所透来的烈焰焚灭的来世气息,知道稍有误差,他们又受恐怖灵压的压制,必难逃身焚道灭的悲惨下场。

听到陈海传音,姜赫等人也不耽搁,一同摧动法宝、灵剑,往那玄金傀儡猛然攻去,集结七人之力,将玄金傀儡那五六丈高的庞然身躯硬生生封住,他们才趁此机循着断索,飞快往入口处撤去。

玄金傀儡稍稍受挫,却变得更加狂暴。

陈海只听到它体内传来“咔咔”的异响,眨眼间,就见其度暴增,竟然电闪般,朝姜雨薇等人杀去。

陈海大吃一惊,没想到这玄金傀儡不受人驱御,竟然还需要避强欺弱,知道柿子先挑软的捏,但他这时必须压抑住内心的惊骇,瞬时间将灵海秘宫之中的真元催到极致,脚踏雷光,后先至,将玄金傀儡的去势截住。

陈海这一刻度快到他都觉得青鳞魔分身都快解体的程度了,但不管多难,他也要拼尽全力将玄金傀儡截住数瞬,而待姜雨薇、姜赫他们撤出后,他也就无需硬啃这金石所铸的大块头。

陈海的破月戟往后带出凛冽的戟芒,往玄金傀儡的头部斩了过去,这一刻,陈海也是不知不觉间,将毕身修为都化入这一斩之中,体内的真元仿佛狂潮一般泄出去,还透漏一股斩灭一切虚实的破灭气息,往玄金傀儡笼罩过去。

玄金傀儡因为精魄的存在,还保持着战斗本能,理论上来说应该没有念识心智,感知不到大破灭真意所透漏的气息存在,但玄金傀儡就是察觉到破灭气息,犹如毒蛇吐信的焚天烈焰长矛骤然间收回,横架住了陈海的一记怒斩。

傀儡分为两类,一是为肉身傀儡,一是天机傀儡。

眼前这樽玄金傀儡乃金石所铸,显然属于后者,也是陈海创立天机学宫这些年来,所千方百计去钻研的领域,没想到这一刻就有一头强得乎想象的天机玄金傀儡就在他的身前,杀得他跟一条狗似的。

不知不觉间附有大破灭真意的破月戟,带着几乎要将灵压撕裂的的尖啸怒斩在焚天烈焰长矛之上,这一刻陈海非但没能将玄金傀儡所持的焚天烈焰战枪斩断,还觉得手臂一震,一丝诡异的灼热气息逆着破月戟传到手臂之上,顿时体内不多的真元就仿佛被点燃一般,差一点下意识就将手里的破月戟扔出去。

陈海的心智何其坚毅,强镇住体内沸腾的真元,往左翼错步斜走,拉开与玄金傀儡的距离。

陈海也醒悟过来,若是和玄金傀儡一招一式地对攻,他无论如何都耗不过玄金傀儡的,便大开大阖,拿破月戟朝着玄金傀儡那硕大的金铁头颅,不停地挥斩过去。

此时姜雨薇等人已经赶到了二层出口前,回身只能隐约看到陈海状如疯魔,与玄金傀儡疯狂地对斩,在他们的身周,青蕴玄光已经被他们激荡得荡如狂澜,他们再不退走,便是这灵压也会将他们撕成粉碎。

姜赫见姜雨薇犹豫,沉声说道:“我们皆修玄法,即便神通有成,一身筋骨也远不能跟姜魔兄相比——我们先出去,姜魔兄定能摆脱那头玄金傀儡的纠缠。”

姜雨薇咬了咬银牙,转身和姜赫回到一层地宫之中。

陈海感知到姜雨薇等人已经撤走,当下虚晃一戟,想要借着反震之力先退出去再说。

战到此时,虽然说才十数个呼吸的时间,但是陈海已经觉得真元有些不继了。

出乎陈海的意料,那玄金傀儡仿佛能看破了陈海的想法,面对陈海势大力沉的一斩,焚天烈焰战枪一轮,带动四周的灵压湍动起来,竟在陈海身后形成一股难以抵御的巨大压力,将他往玄金傀儡身前推动。

说是金石类的天机傀儡,但说及借势卸势,甚称武道大家,换作别人定然无可避免的直接撞到焚天烈焰战枪之前,然而陈海参悟怒潮真意、创立逆潮十二斩,最擅长的也是借势卸势,一手平端破月戟,破月戟刃细微而极的颤动起来,带着四周的灵压,也如巨浪般往玄金傀儡扑去,将玄金傀儡诺大的金石之躯,往后硬生生生推开数丈。

陈海也险象还生的避开焚天烈焰战枪的必杀一刺。

这一刻,陈海也不再犹豫,借着刚才这一斩所带来有一丝明悟,化入风雷幻踪步,在瞬息止静的灵压之中,身如逆潮之蛟,两个呼吸便退到二层出口,退入一层地宫。

姜雨薇、桓温等人看到陈海冲了出来,一个个大喜过望,但是他们并没有冲过来,还是严守着阵型盯着二层入口,生怕那玄金傀儡杀出来。

陈海对姜赫等人说道:“无妨,我们进入二层地宫之中,玄金傀儡才动起来,想必是有什么限制,并不能踏上第一层——不过,它要是能进入第一层就好了……”

姜赫等人实力并不弱,只是进入二层地宫,那如万吨海水碾压过来的灵压令他们的实力被压制到就剩十之一二,而到他们已经差不多完全适应的一层地宫,这么多人联手,还不能将一头玄金傀儡打散架?

陈海甚至都在想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将玄金傀儡诱到一次地宫来围攻之,他挥手之间,带出一蓬鲜血飙飞,姜雨薇还以为陈海受了多严重的伤,吓了一跳。

待仔细看过,姜雨薇才现陈海的鳞爪无意被焚天烈焰战枪烧了一下,左腋撕开一道不小的创口,只是陈海在二层地宫里,四周八方都是恐怖十倍的灵压,陈海魔躯即便受创,魔血也被压在体内出不来,现在他回到一层地宫,灵压骤减到之前的十分之一,魔血便从伤口飚出来了。

陈海丝毫不以为意,浑身肌肉瞬间紧锁起来,血流就停了下来。

他招呼姜赫身边一位相熟的家将,为他取来一大块肉,边吃边问姜赫:“你们知道那玄金傀儡到底是何物?”

姜赫和桓温等人对视一眼,皱着眉头说道:“玄金傀儡原本是上古遗物,今人已不知道如何去炼制。三万余年,崇国曾有一脉宗族,无意间在一处秘境现一座残缺的古陵,派弟子进入秘境开启古陵时,曾被其中的百余玄金傀儡杀得片甲不留。而待这族不惜代价将这批能与神魔相抗的玄金傀儡拿到手后,就迅在崇国崛起,差仿能与我姜族比肩。只是这族底蕴终究太差,初得玄金傀儡又太过张扬,得罪太多的宗族,最终被其他大族联手歼灭。而能与神魔相抗的玄金傀儡,也在大战中消耗怠尽,我们也只是在古籍中知道其存在,没想到这地宫里竟然存在一樽。”

陈海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心平气和的跟姜赫他们说道:“这玄金傀儡虽然厉害之极,倒也不是不能对付,只是我们之前没有准备,才被杀得措手不及而已。”

陈海对玄金傀儡没有觊觎之心,他所觊觎的,或者说他这时候最迫不及先进的,就是想将这头玄金傀儡的每一只微小的零件都拆开来看一看,他要看看玄金傀儡制造者,将天机傀儡术掌握到何等的水准,才能造出能与神魔相抗的金铁之躯来。

要知道天机学宫这些年也是集燕州天机傀儡术之大成了,却连一条最简单的天机傀儡臂都造不出来,陈海忍不住想,他要将这时候将这头玄金傀儡带回天机学宫,赵如晦、郭泓判、薛存、纪元任他们会不会都乐疯了?

而想到这里,陈海才现他对燕州的思念是那么的深刻,也不知道苏绫、董宁、宁婵儿她们怎么样了,心想苍遗、舅父他们或许以为自己已经在血云荒地魂飞魄灭了吧?

“二层地宫灵压稍有湍动,我们就承受不住,要怎么对付这玄金傀儡?”姜赫不知道陈海在想什么,张口问道。

“玄金傀儡即便凭借傀儡精魄还能自动运转,但终究是死物,我们一堆活人,总不能可能让一头死物困死!”桓温却是要比姜赫肯动脑筋,这时候有了新的目标,暂时也忘却被宗门抛弃的沮丧,聚拢起来商议着要怎么去对付那头玄金傀儡。

第六百八十一章 苦战

在地宫之中的一年中,受到无穷灵压的逼迫,姜赫等人将陈海所授的武道筑基秘形已经修行到登堂入室,就算是不刻意去施展什么,也会源源不断地将血肉精气转化为真元,虽然度不如直接吸纳灵气那般快,但是在这种无以为继的情况下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众人边吃边聊,不多时姜赫等人就已经将状态恢复了过来,但是相比起陈海来,对于再入第二层的信心就有些欠缺。

并非是他们不明白玄金傀儡的价值,而是这么一樽玄金傀儡实在是太过生猛,付出和收获根本不成正比。

陈海当下也不动声色,只是先让他们自去一边修行,自己则独自坐着开始思考那玄金傀儡的弱点。

陈海也算是天机傀儡术的大家,没有傀儡师驱御,一樽能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天机傀儡兽,真是生平未见。

不过姜赫说了,这玄金傀儡上万年前曾出现过,但又在此前的宗阀大战中被摧毁了,之后就没有再在崇国境内出现,应该是诸大宗门有多缴获,但还没能力复制,又或者说在天位境的炼器大宗师眼里,玄金傀儡又偏弱了,不值得他们浪费精力。

陈海不敢自夸在天机傀儡术上的造诣有多深厚,但天机学宫集结十数万弟子,对天机禁制、傀儡机关的基础部分,进行深入的研究。

这么多人的研究精华都装在陈海的脑子里,这时候若是有一具完好的玄金傀儡放在他的面前,给他足够的时间拆解研究,天机学宫的天机傀儡术,必能有长足的长进。

虽然这是诸多天位境炼器师大能所看不上眼的东西,却是能极大增强天机学宫根基底蕴的存在。

只是这玄金傀儡通体由不知名的金属构成,莫说是寻常刀剑,就连姜雨薇和桓温等人的地阶灵剑都难以对其造成损伤,也不受风冰雷电等术法的侵害,在他们面前可以说是毫无弱点,那他们就只能从其位于眉心处的傀儡精魄处着手。

虽说玄金傀儡眉心处的守护更强,但用重型钝器不断锤击其头颅,最终将其傀儡精魄震碎或消耗干净,玄金傀儡再刀枪不入,也不比一堆废铁更强。

然而那玄金傀儡力大无穷不多,内部也必然有极厉害的火系天机阵图能审时度势释放焚天烈焰,想要攻击到它的头部,无异于为虎缚铃,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他们这边的惨烈伤亡。

况且姜雨薇等人在第二层之中能坚持的时间还是太短,当然他这时候也要将逆潮十二斩传授给姜雨薇、姜赫、桓温等人,但他们他们能初步掌握逆潮十二斩的精髓,参悟到怒潮真意雏形,还是有所不够。

数月前,陈海带着姜赫等人杀出地宫狩猎,看那犀魔实力又增强不少,或许用不少多久修成魔胎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一樽恢复巅峰实力的魔侯率诸多魔族强者杀进来,他们就未必还能轻易应付了。

想到那犀魔,陈海眼前一亮。

当初犀魔他们面对威能无穷的炎魔领,也是先用寒煞玄冰将之冰封,才最终将其解决掉的。

想到这里,陈海马上起身去找姜雨薇等人。

姜雨薇听完陈海的话,一脸难色地说:“虽然我从春江剑诀参悟出春水真意,但是现在仅明窍中期修为,加上之前在宗门为了早日成为真传弟子,我所有的资源都倾向于精进修为,相应的真法玄功并没有修炼多少,远不能跟那头犀魔相比并论。我所擅长水之术法,应该不能迟滞那玄金傀儡片晌……”

姜雨薇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知之明。

一旁的桓温摸索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陈海:“姜魔兄,你的意思是想要迟滞那玄金傀儡的行动,而后用钝物强行将之摧毁是么?若说只是要缠住玄金傀儡,并非只有雨薇师妹的春水真意有用,但是这钝器我们该如何寻找,却是难事。”

陈海听桓温说话有些意思,问桓温有何妙招。

此时姜赫也明白了过来,笑着说道:“我却忘了,桓温兄所领悟的道之真意乃是流沙真意,若说困死那玄金傀儡或许力有不逮,但是限制其行动应当没有什么问题……”

陈海一击掌道:“那事情就成了,当初我们逃入这大魔塔的时候,外面有一个魔将手持巨大战锤的,我们去拿回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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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行动更加不拖泥带水,先将裂天戟诀之中,蕴藏怒潮真意的逆潮十二斩精义传授给姜雨薇、姜赫、桓温三人参悟,又暗伏十数日,待那头持锤魔将守值焰湖岛时,他们便悍然杀出。

这次他们的目标明确,加上众人在过去半年实力再度大幅提升,只是十几息的时间就突破魔兵设于焰湖岛上的第一道防守线,给陈海创造机会,将那魔将斩成两段。

等犀魔反应过来、驱使更多魔兵、魔将杀上焰湖岛时,陈海等人拖着几十具魔尸消失在暗红色的入口之中。

进入大魔塔之时,陈海扛着巨大的战锤,还转过头来对犀魔戎沙不屑地笑了笑,直将戎沙气的七窍冒烟。

现在戎沙距离魔胎只有一步之遥,但是因为这血练场里魔煞灵气匮乏,吞噬血肉虽然能恢复魔元,但远远不能提供冲击魔胎的消耗,他迟迟踏不出最后一步,也着实心急如焚。

再有半年时间,戎沙暗自下定决心,到时候不管自己是否修成魔胎,花费多大的代价,都要将陈海这些威胁铲除掉,省得夜长梦多。

桓温他们进入血练场的时候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出了法宝符篆之外,还带了许多的基础材料。

回到大魔塔之后,桓温就开始迅练制流沙道符。

姜雨薇等人虽然没有领悟相应的道之真意,但恒温将炼制道符的符篆道纹传授给众人,大家依葫芦画瓢,也还是能勉强制作流沙道符,只是度要慢上许多,成品率不高而已。

两个月时间,家将扈从们一刻不停地炙烤肉食,供桓温等人补充真元祭练符篆,终于准备了近三百张流沙符,而对逆潮十二斩的参悟,也能令众人进入第二层地宫,能支撑更多的时间,也能承受更恐怖的灵压冲击。

陈海估摸了一下,大抵是差不多了,就让桓温等人先将自己恢复到最佳状态,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再一次踏入大魔塔第二层。

又是一阵恍惚,陈海等人重新回到第二层之中,氤氲的青蕴玄光之中,四周仍然是那么的安静。按照计划,陈海让姜雨薇等人守在入口处,自己孤身一人带着绳索向前探去。

凭借着记忆,陈海很快走到了巨柱之旁,这一次没有等陈海做什么动作,一阵咔咔声响起,巨柱倏然打开,玄金傀儡从中杀出。

陈海也早就推测出玄金傀儡藏身巨柱之中,此时也是毫无犹豫,当即转身赶去跟姜雨薇等人汇合,丝毫不去管身后灼热的罡风和汹涌的灵压。

这一次,那玄金傀儡浑身都燃起了炽热的焚天火焰,挥舞着焚天战矛向陈海杀去,正在他挥舞的有力时,姜雨薇等人纷纷将符篆向他掷去。

那符篆在空中一闪之下,就变成大团大团的粘稠流沙,往玄金傀儡覆盖过去。玄金傀儡还是强悍,而二层地宫内的灵压涌动太过强大,流沙根本无法塑形,自然也就不能阻挡玄金傀儡的步伐。

这时正好是桓温大显身手的时候,只见桓温祭出断阳尺,将浑身真元催动到极致,满地的流沙仿佛皆附有他的神魂印记,仿佛沙龙转动起来,而姜雨薇则连连弹出数十道玄光,化作一波波灵动无比的春水融入沙龙之中,一起往玄金傀儡卷去。

玄金傀儡也是极强,沙*本无法与它抗衡,枪枪拳拳,不断将沙龙打出无数窟窿,或许带动灵压巨浪,将沙龙直接撕裂,但姜赫等人则是不断祭出流沙道符,将沙龙补充完整。

虽然无穷的灵压对于玄金傀儡造不成什么压力,但是沙龙的纠缠,还是令它的行动迟缓下来。

陈海身形如鬼魅般杀出,抄起重逾数千斤的黑魔战锤冲天而起,带着开山裂石之势,向那玄金傀儡的头部狠狠砸去。

那玄金傀儡虽然察觉到陈海的突袭,但恒温、姜雨薇这一刻加倍驱使沙龙的纠缠上去,令他无法举起焚天烈焰战枪相抗,只听得一声沉闷的钝响,众人都看到以玄金傀儡的头颅为中心,灵压仿佛涟漪般往外振荡——黑魔战锤重重地砸在了玄金傀儡米许方圆的头颅之上。

陈海的手臂被震得麻,他这一击就连最顶级的淬金铁也能生生砸出一个坑来,然而这玄金傀儡的头部却丝毫无伤,实在不知道这玄金傀儡的金铁之躯到底是何物所铸。

他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巨锤,那巨锤也只是微微有些变形,看来魔族杀绝炎魔、彻底掌控了焰湖之后,对于兵甲的淬炼又提升了一个档次,否则按照之前他所看到那巨锤的强度,只是这一击怕是就要废掉了。

陈海接着反震之力向后飞出十数丈,惊喜的现刚才那一下,玄金傀儡的动作竟然僵硬了两息。看来他这一下,虽然没有对玄金傀儡的金铁之躯造成什么损害,但是确实已经能影响到它眉心处的傀儡精魄了。

想到此陈海真元开动,带着怒潮十二斩的道意,又是重重地一锤砸了过去。这一次那玄金傀儡僵直的时间又多了几分。

姜雨薇等人看在眼里,也都喜形于色,如此下去,将玄金傀儡的傀儡精魄震碎后重新炼制,到时候他们就能掌握这樽战力无比的玄金傀儡,到时候就有机会杀出重围,重返宗门。

陈海此时已经将怒潮十二斩全力展开,战到巅峰之时,也将大破灭真意融入战势之中,要知道大破灭真意是可以伤及神魂的,而傀儡精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神魂是有共同之处。

眼见着玄金傀儡动作越来越迟缓,僵直的时间越来越长,陈海强自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此时他手中的巨锤已经差不多都快废掉,这还是他强行灌注真元,将这巨锤的硬度提升不少之后的结果,这一击一定要将玄金傀儡拿下。

他双足一顿,人若雷霆灵蛟一般,手持重锤往玄金傀儡的头颅再次砸去。

这时候玄金傀儡几乎是完全不能动了,所有人都认为陈海这一击能将其精魄彻底的震碎,然而这一刻玄金傀儡的体内在无声的运转中,差不多已经熄灭的瞳孔里骤然亮起了一团火焰,那巨大的焚天战枪竟然以倍加灵动的度,朝陈海当胸刺来。

裂天战戟诀之中,刺是最基本的秘形,而为了精锐持矛战卒,能组建最强悍的长矛战阵对抗像潮水般的魔兵,陈海对刺之秘形研究最深,然而这一刻他现,他对刺之秘形的参悟,在玄金傀儡的这一刺面前,完全是小儿科。

玄金傀儡这一刺,度竟然在层层递进,快得远乎陈海的想象,他心念刚动,待要错身闪避,左腋就已经被焚天烈焰战枪刺穿。

战枪穿体不说,那附着的焚天烈焰,几乎极瞬之间要将他体内的真元完全烧沸起来,但陈海也是强悍,真元既然全都烧沸起来,那都使往手中的战锤涌去,以一往无回的气势朝那玄金傀儡的头颅砸去。

陈海甚至都没有确认战锤有没有砸中玄金傀儡的头颅,神魂便是一黯,昏厥过去……

第六百八十二章 醒来

陈海醒过来,现他已经回到第一层地宫之中。

除了左腋火辣辣的灼痛、神魂有撕裂之感外,倒没有其他更严重的不适,也不知道谁往他嘴里塞了一枚回灵丹,丹药已经完全化去,只是嘴里还留在回灵丹的苦辛味,而最后一刻烧沸一尽的灵海秘宫内,这一刻也恢复了少许真元。

既然能安然回到一层地宫,则说明他最后一击奏效了,他也是暗感侥幸,要是他早一刻遭受重创,他还能不能活着回到第一层地宫就难说了。

不过,陈海倒没有为之前的恶战后怕,自入燕州,他所选择的每一条道路,都如踩钢丝般惊险,也不知道面临多少生死大劫,他也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更何况他这次随姜雨薇出手救姜赫等人继续被困地宫之中,也做了更充足的准备,即便在二层地宫身死,他的本源灵识就会回归到黑颅魔分身之中,借黑颅魔分身复活。

很可惜,地宫距离黑颅魔分身所藏的洞穴太远了,又隔着重重坚厚的岩层,陈海的神识感知不到黑颅魔分身的存在,否则的话,他也不至于被困这里束手无策。

陈海这时候也顾不得去想这些,玄金傀儡最后一刺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都不需要他刻意的去回想,那一刺就不断的在他的识海之中回放。

就这简单的一刺,玄金傀儡最后刺出的气力也没有多恐怖,却令他避无可避,甚至他坚如金铁的魔躯,也如脆鸡蛋壳般,毫无阻障的被这一刺直接扎穿。

陈海自以为将所有的武道筑基秘形都参悟透彻了,这一刻他才知道以往的自己还是太坐井观天了,仅这一刺,就令他以往对武道的所有参悟都相形见拙、默然失色。

或许悟透这一刺所有的奥秘,他的武道修为将踏入一个全新的境界。

而玄金傀儡本质意义是没有本源灵识的死物,怎么就能在最后一刻刺出这惊艳绝伦的一枪?

陈海没有睁开眼,也能感知到身旁守着一人,只是他此时沉浸于这一刺所带给他的全新感受之中,希望将这感觉在识海烙印得更深刻一些,不愿意这时候睁开眼,为其他事岔开心神。

不过,守在陈海身边这人,修为也是极深,陈海气息有些微变化,便感知到了,说道:

“你醒了!”

陈海睁开眼,就见是姜赫身边那个名叫曹真的扈卫守在他身边,这时候感应到他苏醒过来,关切的看过来。

说关切,倒不是曹真对陈海有什么感情。

星衡域自人族兴起以来,人魔就势不两立,杀来杀往,不知道有多少人族沦为魔族的腹中美食,但无论是之前杀入地宫,还是在地宫二层摧毁玄金傀儡,陈海都展现出恐怖的战力,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们即便拥有玄金傀儡,想要杀出重围,陈海也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即便陈海传授秘形玄诀给众人,也只能赢得他人的敬畏。

“你醒了,你的伤势要不要紧?”姜雨薇感知这边的动静,则是真心喜悦的走过来。

陈海坐起来,这时候才想到要认真探察灵脉灵海间的伤势,他与玄金傀儡相斗的最后一瞬,灵海真元都爆燃起来,这时候内视过去,现灵海秘宫的金色玄壁竟然出现蛛丝网的裂痕,但这也是他灵海秘宫异常坚固的结果。

要是换作其他辟灵境弟子,那么磅礴的真元一下子冲刷而出,灵海秘宫恐怕会被彻底的摧毁掉,而他仅仅是只需要再修养数日就能复原的轻伤。

当然,也可能是他昏迷的时间并不少,灵海灵脉间的伤势已经自愈了一部分。

“玄金傀儡呢,你们可有炼制新的傀儡精魄驱御之?”陈海问道。

听陈海这么问,姜雨薇有些尴尬的说道:“姜赫、桓温说外面魔兵势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杀进来,非要我炼制那傀儡精魄——我原本想着等你醒来再说。”

“大小姐能驱御玄金傀儡,那是再好不过了。”陈海点头说道。

在姜赫、桓温眼里,他始终是姜雨薇身边的家将役魔,此战是陈海战功最高,但他们将玄金傀儡交给姜雨薇祭炼,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再说了,魔族随时都有可能强杀进来,陈海昏迷之时,姜赫、桓温他们也要千方百计的增强己方的实力,哪里想太多。

只是姜雨薇知道陈海是人非魔,而玄金傀儡应是陈海所得,未经陈海的许可,她就直接炼制控制玄金傀儡的傀儡精魄,多少有些难堪。

陈海却不理会这些,问过姜雨薇才知道,他虽然被玄金傀儡的焚天烈焰战枪刺透,玄金傀儡坚如不摧的头颅在他最后一击之下,也是微微变形。

玄金傀儡虽然没有被陈海直接打趴下,但也威势不再,最终不敌姜雨薇、姜赫、桓温等人的联手,直到傀儡精魄被完全震碎,失去行动力。

玄金傀儡与陈海都被精疲力歇的姜雨薇、姜赫、桓温他们拖回到一层地宫。

这半个月来,姜雨薇、姜赫、桓温不时杀出地宫,将一些打残的魔兵拖入地宫,用其魂魄炼制傀儡精魄。

只是玄金傀儡太过厉害,姜雨薇尽半月之所功所炼制的傀儡精魄,甚至都不能令其移动半寸,更不要说杀出地宫,杀入魔兵之中横冲直撞了。

说到这里,姜雨薇也是满心羞愧。

要能炼成精魄驱御玄金傀儡冲杀敌阵,他们怎么也有两三成把握,杀将出去;毕竟在狭窄的洞窟之中,魔兵的规模优势无法挥出来,玄金傀儡又是那样的坚不可摧。

现在可好,他们还是要杀出去,捉一头修成元神的魔将,以其元神为基础炼制精魄,才有可能将玄金傀儡驱动起来。

姜赫他们杀出去,捉几头魔兵还是轻而易举,但想要将一头修成元神的魔将打得半残捉回来,或者直接禁锢其元神来炼制,就要等陈海苏醒过来,才有可能办到了。

陈海摸着下颔,他心里有诸多的困惑跟不解。

要是玄金傀儡完全依赖于傀儡精魄的驱御,那与血魔傀儡之类的肉身傀儡又有多大的区别?直接猎杀魔物,将其魔躯炼成傀儡之躯驱使便就好了,何苦费那些劲,将金铁炼制成傀儡之躯?

要知道,肉身之躯之所以能够炼成傀儡,主要是眉心祖窍这一所在,能够承载作为灵体的傀儡精魄;而金铁之物,内部的阵法禁制需要复杂到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才能衍生出虚灵空间才能够承载灵体。

也就是说,玄金傀儡最少也是像玄冥镜那般,是准道器级的存在。

而准道器级的存在,不要说明窍境弟子,即便是道丹境巅峰级数的存在,也未必能祭炼御之。

陈海猜测玄金傀儡内部应该藏有更深层次的秘密,或许有其他办法去驱动玄金傀儡,要不然,他们就是猎杀一头修成元神的魔将,也绝不可能让玄金傀儡杀出那惊艳一枪。

第六百八十三章 精魄犹存

陈海的肉身恢复力本就极为强悍,加上姜赫着人小心伺候着,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肉身的伤早就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只是经脉间的伤势,只需要他能够恢复进食,能源源不断的产生真元,也很快就会愈合下去。

“走,让我去看看那玄金傀儡和你祭练的傀儡精魄。”

姜雨薇看到陈海猛然站起,吓了一跳,她担心陈海伤势未愈,刚刚醒过来就太多操劳,反而有损修为,她却不知道陈海被玄金傀儡的最后一刺迷住心神,实际上早就醒过来了。

武道修行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就算是陈海此时能从中悟到些什么,但就他个人战力增强一二,对于眼下的局势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帮助,那樽玄金傀儡才是他们杀出重围,更重要的依赖。

由于祭练傀儡精魄的动静不小,怕影响陈海静养,姜雨薇等人把玄金傀儡拉到了地宫的另一角进行研究。

她拗不过陈海,只好带着陈海往那边走去。

还没有走几步,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传来。

陈海诧异地看向姜雨薇,后者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已经抓来了不少杂魔,但是祭练的傀儡精魄总是不能为玄金傀儡所接受,宁戚师兄说他们有家传绝学,能将生魂从魔躯中硬生生剥夺出来,或许这样祭练出来的傀儡精魄才可能有用。可是剥夺生魂对于我们这个修为来说还是太过勉强了,宁戚师兄已经生生练死好几头魔兵了,也不知道这一次能否成功。”

祭炼生魂对姜雨薇等人说,并非什么难事,但这实是万仙山宗门禁用的邪法,但这时候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而宁戚这时候主动站出来以生魂炼制傀儡精魄,显然也是对玄金傀儡生有觊觎之心。

不过,此时地宫之外的魔兵装备越来越精良,说不得什么时候,魔族就会吹响进攻的号角,既然姜雨薇没有办法对玄金傀儡做些什么,其他人只要有办法,自然也就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插手此事。

这次若是真给宁戚成功了,到时候姜雨薇再想把玄金傀儡拿回来,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不过,陈海对此心里只是一笑:天机傀儡的学问广袤深邃,丝毫不在玄法修行之下,天机学宫集燕州天机傀儡术之大成,此时也只掌握些皮毛,宁戚等人想要解决玄金傀儡的问题,那差不多是痴心妄想了。

陈海听着那抓心挠肺的惨叫之声,看到宁戚盘膝坐着,一道淡青色玄光从眉心祖窍而出,射向了对面被打断了四肢的魔兵。

而姜赫、桓温等人背负着双手簇拥在他的身后,虽然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但是从姜赫等人攥紧的拳头可以看出,他们应该也非常紧张。

其实现在的局势由不得姜赫他们不紧张。

半月之内,姜赫他们曾经三次杀出大魔塔,然而面对的压力一次大过一次,然而更令他们惊疑的是,他们在大魔塔外搞了这么大的动作,那头犀魔始终都没有露面。

虽然说犀魔只把陈海放在眼中,但要是说因为陈海没有出动,那头犀魔就按兵不动,显然也不现实。

因为以魔族的脾性,犀魔根本不可能坐视他们这些人族在自己眼前肆虐的;再者他们是明窍巅峰的修为,一身的血肉精华在魔族眼中,无疑是大补之物,在魔族还有不少都没能修成魔丹的情况下,犀魔更不应该轻易放过他们才对。

除非是犀魔有更重要的图谋,暂时不便现身。

姜赫他们猜不透魔族到底还有什么图谋隐藏在幕后,但也知道灭顶之灾随时都有可能降临,因此也巴望着宁戚这次能够成功。

宁戚此事已经把心法催动到极致,隐隐中能感觉自己已经摄住了那魔兵的三魂六魄,正极力要将其从五脏六腑剥离出来。

然而就在宁戚以为能将这头魔兵的三魂六魄从他那狰狞丑陋的魔躯里抽离出来之时,一种能撕破神魂的尖嚎传出,随时众人就看到就一缕青烟从那魔头的眉心冉冉而出,想必是这魔兵的三魂六魄将要被抽取出体之际烟消灰灭了。

宁戚也是被狠狠反噬了一下,好在他修为强过魔兵太多,只是神色委顿,倒没有什么大碍。

姜赫和桓温对视了一眼,满脸都是失望之色。

还没等他们出叹息声,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若是生魂这么好炼制的话,怕是这世间早就已经生灵涂炭了。”

看到陈海醒过来,姜赫、桓温皆是大喜,宁戚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将位置给陈海让出去。

此时玄金傀儡静止不动,能够让陈海更为细致地去观察它的真面目。

在陈海的眼中,这个身高五丈、看似笨拙的玄金傀儡,却比宁戚、吴明宇他们要顺眼的多,它身上凸起的每一处弧度、散的每一点光泽都带着一种致命的美感。

虽然除了姜雨薇外,没有人知道陈海的底细,但是陈海以往的行事带给他们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此时见陈海盯着玄金傀儡若有所思的样子,一时之间都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陈海的思路。

陈海注视了那玄金傀儡良久,身形轻轻跃起,就跳到了它的身上,开始仔细研究起这玄金傀儡的构造来。

他本身就是天机傀儡术的大家,自然知道这些人工造物总会有不少的镶合部分,然而这樽玄金傀儡完全颠覆陈海的认知,上上下下严丝合缝,甚至就连关节处都丝毫看不到有衔接的地方,心里奇怪,是什么样的特殊柔性金铁,令其他关节处看不到有衔接,却又能灵活自如的转动?

陈海心里又是无奈又是震惊,心知他要是能将这玄金傀儡关节处的金属冶炼办法掌握了,用于战甲的炼制,对战甲性能的提升,得有多恐怖?

陈海将玄金傀儡放倒下来,盘膝而坐,延伸神识一点点的往玄金傀儡身上扫去。

“玄金傀儡,除了放置傀儡精魄的眉心处外,其他地方都能屏蔽神识的渗透,姜魔兄此举怕是不能察探出什么来。”看到陈海也没有其他现,最后跟他们一样,都想着直接将神识渗透到玄金傀儡体内去研究,姜赫耐性的解释道。

陈海却不理会姜赫。

姜雨薇、姜赫、桓温在一旁等着,玄金傀儡已经指望不上,但还是要跟陈海说一下他们前几次杀出地宫后的异状,好早做打算。

果然跟姜赫说的一样,玄金傀儡的金铁肌肤犹如一种天然屏障一般,牢牢地将陈海的神识排斥在外,没有一丝缝隙,能让陈海将神识透进去。

不过陈海并不气妥,玄金傀儡的基础依旧是天机符阵禁制,即便傀儡精魄被震碎,但只要其内部的天机符阵禁制没有被摧毁,就会与天地元气存在寻常玄修觉察不到的感应。

即便神识透不进去,陈海也另有办法间接的去感知其内部的天机符阵禁制。

这个间接办法说起来也简单,就是陈海将神识尽可能的延伸出去,与天地融为一体,他便能从天地元气极细微的湍动中,摧测玄金傀儡内部的天机符阵禁制。

然而就在陈海将神识都散出去,要彻入进入与天地想浑的忘我入微之境,都忽然感受到玄金傀儡之内,隐藏着一丝微弱到极点的熟悉波动。

那是傀儡精魄的气息。

陈海心下骇然,这玄金傀儡眉心的傀儡精魄,不是已经被震散了么?

然而这丝神魂波动,也不位于玄金傀儡的眉心,还是位于左手掌心。

这是怎么回事?

这樽玄金傀儡除了眉心外,在左手掌心还另有一枚傀儡精魄?

陈海也为自己的猜测而震惊,当即也将内部的震惊收敛起来,继续遁入忘我入微之境,最终现玄金傀儡的身上,竟然还有五道不同的神魂气息存在着。

这个现,彻底颠覆了陈海对天机傀儡术的认知……

陈海在玄金傀儡前一坐就是两天,姜赫都忍不住跑过来要劝陈海不要在这玄金傀儡身上白费工夫了,就见躺在地面上纹丝不动的玄金傀儡突然抬起来水桶粗细的巨臂。

姜赫吓了一跳,紧接就见陈海兴奋的跳起来,大叫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大小姐,你过来——这玄金傀儡,并不是非要炼制主傀儡精魄,你只需从识海中能同时分出五道神识,与五道分傀儡精魄建立起联系,便能驱动这玄金傀儡作战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分神御器

神识五分?

听到陈海的话,姜雨薇吓得乍舌,心里腹诽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动不动就能分出五道神识驭物、御器?

姜雨薇是踏入明窍境中期,而修炼灵元、分神驭物、御器皆是明窍境都会涉及到的一些神通,但姜雨薇此时仅能勉强分出两道神识御器。

而绝大多数玄修,即便修成道丹,到道丹境巅峰都未必能分出五道神识驭物、御器。

即便是姜赫、桓温等人,虽然还不是万仙山真传,但他们身为七姓嫡支子弟,辟灵境后期所接的修神玄诀,皆是星衡域中上品的真法绝学,以姜赫术法修为最高,被困地宫将近两年,明窍境后期也渐修炼圆满,但此时也只能分出四道神识。

陈海倒没有注意到他人的异样。

人之肉身百骸除了十二灵脉之外,还有四象、二十八星宿等穴窍,而玄金傀儡另五处精魄,所处位置,恰好对应四象灵穴及灵海秘宫,陈海通过傀儡精魄,探查完玄金傀儡的内部构造之后,这一刻为玄金傀儡内部繁复到极点的机关构造、天机符阵禁制而震惊。

天机学宫这些年来,将主要精力放在天机战械的制造跟研究之上,在基础性的天机符阵禁制之上,系统化的研究天机傀儡术,也主要局限于最普通的机关傀儡兽,其灵活性甚至都不如普通的精壮武夫。

以灵活性作为判断标准,天机学宫目前能达到武卒级的机关傀儡战物,可以说是天机学宫的天机傀儡术集大成精华,就是天机傀儡臂。

而陈海凭籍与傀儡精魄的联系,能真正察看到玄金傀儡内部的天机符阵禁制,内心只剩犹如仰望辰星一般的叹为观止。

陈海神识还不足以强大的将所有的天机符阵禁制都拓印下来,短时间也没有办法将这樽玄金傀儡内部繁复如星河般的机关研究透彻,要不是他急于返回星衡域,急于知道天罗谷附近有无异变,他宁可能在地宫里多困上三五年,将玄金傀儡内部结构、禁制研究得更透彻一些,才回去。

他心里清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姜赫、桓温、宁戚等人的众目睽睽之下,一旦将这樽玄金傀儡带回万仙山,最好的结果就是他让姜雨薇将玄金傀儡献给宗门或者姜族本宗,多换取一些宗门功绩而已。

又或者说,在杀出重围、将回星衡域之时,让玄金傀儡意外留在血炼场?

因为杀出重围,陈海要集中精力与魔兵近身作战,让姜雨薇负责驾驭玄金傀儡,他才有可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当时也是有选择性的,将玄金傀儡实受多处精魄控制的秘密跟众人解释了一遍。

宁戚站在一旁听完,懊恼的直要捶胸顿足。

他虽然战力没有陈海强悍,但自问神魂修为不会弱陈海太多,即便不能分出五道神识,分出四道神识则没有问题,但他偏偏当初用神识探查玄金傀儡的时候浅尝辄止,没有坚持下去,要不然,这傀儡分身不就落入自己手中了吗?

心想到杀出重围,他带着玄金傀儡回到宗族之中,自己必然能成为本宗真正的核心子弟。

现在再怎么懊悔都是没有用的,好在有了玄金傀儡,他们退回星衡域的机会又大上几分,想到这里,宁戚的心情才稍稍好上一些。

大家也清楚,陈海的战力在这些人中是最强的,完全可以以一敌数,若是分神去操控玄金傀儡,本身就是一大损失。

而且大家心里也清楚,一旦他们返回宗门后,这樽玄金傀儡要么献给宗门,要么叫姜族本宗收去,所以陈海说将玄金傀儡交给姜雨薇控御,姜赫肯定不会反对,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姜雨薇怎么可能同时分出五道神识?

“……”陈海这时候才意识到别人在震惊什么,瓮声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玄金傀儡眉心内炼有一处天机符阵禁制,就是能助傀儡师通过主精魄分出神识去控制分精魄,所以只要能感知到分精魄的存在,初步控御这樽玄金傀儡,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难。”

姜赫等人没想到姜雨薇家的这头青鳞魔,对天机傀儡术都要比他们熟悉得多,心里震惊,不是说魔族拙于炼器与阵法,但魔族什么时候对炼器、对机关术,对天机符阵禁制的研究,都这么深了吗?

姜雨薇在东都山深山之中长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真龙涎息改造根骨,一直卯足劲想要早日成为真传弟子,为父母和妹妹找到更好的归宿。

基于此,她更在意修为的精进,辅助性的玄法真诀修炼不多,以致她的战力跟姜赫、桓温他们的差距,但说到道基根底,实不比姜赫、桓温他们稍差。

而姜雨薇修炼九元归神真解,也有两年时间了,在陈海的悉心教导之下,不出一个月的时间,姜雨薇就能通过主精魄分出五道神识,控制玄金傀儡的四肢百骸。

以姜雨薇此时的修为,以及她对天机符阵禁制的理解,还远不能释出焚天烈焰,更没有办法施展那令陈海都避不能避的惊艳一刺,但只要操作熟练,也足以驱御之在万千魔兵之中横冲直撞了。

也就从这一刻开始,地宫的第一层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姜雨薇操控着玄金傀儡,笨拙地左右来去。

不时因为顾此失彼,那大块头就会重重地栽倒在地上,出轰隆的巨响。

看到姜雨薇手忙脚乱的样子,陈海不禁摇头苦笑,说到底姜雨薇的修为还是略有些不足,待她修成元神之后,或能真正让这樽玄金傀儡的威力挥出来。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姜雨薇操控玄金傀儡的技术越来越纯熟。

在此期间,陈海听了姜赫、桓温等人对罗刹魔的猜测之后,也带着他们冲入地面厮杀了几次。然而这几次那犀魔一如既往地没有露面,这使得陈海也觉了事态的严重性。

不能再拖下去了,此时姜雨薇已经能将玄金傀儡操控自如,不要指望能杀败魔侯级的强者,但有这么个五六丈高的铁疙瘩存在,任何的魔兵都将不是他们前进脚步的障碍。

虽然陈海他们多次进入地宫二层探索,现地宫二层的角落里还有第三层入口,但是第三层入口透漏的灵压,比第二层更是强出十倍,即便是陈海也无法在如此恐怖的灵压下支撑两个呼吸,众人只能放弃对第三层的探索。

***************

地宫之外,焰湖岛之上,早前在炎魔手中空无一物的诺大平台,早已经被罗刹魔经营的犹如钢铁堡垒一般,那一条数千步长、能自行修复的不朽长堤之上,每隔三五百步,就有一座三四丈高的关卡矗立在上面。

那关卡通体都是引灼热的岩浆浇灌冷却而得,虽然称不上固若金汤,但是也并非陈海他们能轻易突破的。

虽然连月来,躲藏在地宫之中的那一撮人族异动频频,但从来都没有试图向石堤起过冲锋,因此魔兵也有些懈殆,然而今天,不朽长堤上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准备妥当之后,陈海带着姜赫等人,悍然杀出地宫。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只是为了劫掠一些普通魔兵,而是跟随在一个五六丈高的钢铁巨兽身后,直接向不朽长堤起了冲锋。

没有等第一层关卡后的魔兵回过神来,只觉得一阵剧颤传来,那钢铁巨兽竟然直接将第一层的关卡给撞塌掉,上百兵魔兵惨叫着飞起,无助地挥舞着四肢,掉入沸腾不已的岩浆焰湖之中。

驻守在第四处关卡的魔将看到这一幕,吓了打起激灵,咆哮着大吼道:“逆魔要带人族突围,快去报与戎沙大人知晓!”这魔将一振战矛,夷然不惧地向陈海等人冲了过去。

虽然说他两三丈高的身躯,站在玄金傀儡面积,也小如儿童一般,但他看得出玄金傀儡进退比较笨拙,心想着只要带着精锐魔兵,从正面将这钢铁傀儡死死顶住,等到戎沙大人赶到,杀退这一撮人族自然轻而易举。

那罗刹魔将手持黑铁巨斧,在炙热的空气中划过两道弧光,就往玄金傀儡当头顶过去。

正如他所想的一样,姜雨薇操控的玄金傀儡虽然坚不可摧,但战枪挥舞的威力也相当有限,能像磐石一般扼住石堤,却也没有办法将它与左右精锐魔兵杀退,但是它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玄金傀儡的背后还有一个战力无双、连戎沙都要忌惮三分的陈海。

有玄金傀儡充当肉盾,陈海的战术选择就要灵活多了——而且陈海的目的就是要玄金傀儡充当肉盾。

陈海直接从玄金傀儡胯下钻出,只是随意地将破月戟一指,闪着寒光的戟刃就像一道闪电,往魔将胸口击去。

陈海这一刺,度快到极致,度甚至层层弟进,以致在旁人看来有一种错觉,就像是那罗刹魔将活得不耐烦了,自己往破月戟撞去一般。

陈海这几个月的时间,除了指点姜雨薇控制玄金傀儡之外,他也无时无刻不在参悟那一日玄金傀儡的惊艳一刺。

那一刺巧夺天工、无痕无迹,即便让陈海此时重新回到当时的情形,他也没有可能避开那一刺,然而数月来没日没夜的参悟,却也不是没有效果。

那就是陈海参悟多年的怒潮真意,就在前几天有了质的蜕变,真正进入第二重境界。这时候陈海再对他所创的逆潮十二斩重新进行梳理,虽然调整处甚微,但威力则今非昔比。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破月戟刺个对穿,那罗刹魔将也不甘心坐以待毙,使出最后的力道,挥舞战斧往陈海刺去的破月戟刃劈去,想着要么将陈海迫退,要么凭籍着哪一点反震之力后退回去。

然而陈海这一刺极瞬间再次提,罗刹魔将的巨斧错过戟刃,只是砍到破月戟的吞口处,破月戟刃这一瞬已经刺入他的胸口,也正因为他这一砍,直接带动破月戟从他的胸口往下剖开……

第六百八十五章 杀出重围

炙热的空气,四溅的鲜血,不朽石堤在平静了近一年之后,有一次变成了血腥的炼狱,不过这一次是魔兵魔将的血腥炼狱。

玄金傀儡虽然已经丧失了最初的冲击力,但是由于他的体型太过巨大、又坚不可摧,在姜雨薇的操控之下,罗刹魔精心营造的三四丈厚的火山岩关卡就被他锤成残桓断壁。

姜赫等人紧跟在玄金傀儡身后,战意高涨,势如破竹般向外冲锋而去。

有这么一个钢铁巨兽冲锋在前,陈海只是需要注意左右绕过来的魔兵而已,并不再向以前一样拼着身受重伤也要顶在战阵最前,一路行来就没有之前的限难。

然而陈海的心底却陷入了巨大的疑惑当中,因为眼前的罗刹魔太弱了,虽然说他们注定不能抵挡住玄金傀儡的冲击,但是却也断不可能像如今一样连像样的防线都组织不好。

而且陈海还现,以往炎湖岸边黑压压的魔兵也少了不少,难道是血练场出了什么意外不成,需魔族将大量的精锐调到地面上去?

不朽长堤在玄金傀儡的大力踩踏之下,一段段崩溃,然后又极快地复原,两炷香的时间,陈海和姜赫等人护住姜雨薇,已经冲过了大半。

岩浆焰湖的岸边,数万魔兵已经排成有层次的方阵,等待着应付陈海等人的冲击。

马上就能从不朽长堤杀上湖岸的时候,陈海心神微微一悸,紧接着一股磅礴的魔煞气息忽然出现在对面,紧接着迅弥漫开来,覆盖住整座焰湖。

陈海腾身一跃,站到冲锋不止的玄金傀儡肩部向前望去,那沛然莫御的磅礴气息正是从湖岸新筑的魔殿之中传出。

一直没有看到犀魔出现,还以为他率精锐魔兵到地面上去了呢,没想到他竟然还藏身在魔殿之中按兵不动。

如此磅礴的魔煞气息突然爆出来,难道是这犀魔已经突破魔丹,成就魔胎了?

陈海心中骤然一紧,那犀魔长时间没有出现,就猜测出来犀魔应该是在闭关冲击更高的境界,要是好死不死让他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破成功,那真是够好看的啊。

玄金傀儡在战阵之中冲锋来去,凭借的乃是巨大的体型和刀枪不入的玄金之躯,可当初犀魔操控着寒煞玄冰,将不可一世的炎魔领冰封住、再硬生生肢解的那一幕,陈海还牢牢记得。

玄金傀儡在术法卓绝的犀魔戎沙面前,还是有些不堪一击啊。

陈海回头看了看,姜雨薇仍然在全神贯注地操控着玄金傀儡向前,他皱了皱眉,高声喊道:“所有人不要留手,先杀上湖岸上再说。”

姜赫等人原本藏在玄金傀儡身后,主要防备翼魔从两侧夹击过来以及近岸魔兵掷投战矛、巨石,前翼就主要依赖玄金傀儡与陈海联手撕开魔兵的防线,此时听陈海如此说道,也知道那股魔煞气息的严重性,就一个个祭御起灵剑法宝向前轰去,加快撕开裂口的度。

然而他们前进的度才刚刚提升,就听到一阵宏大而邪恶的声音在整个焰湖上空响起:“本尊已经成就魔胎,你们这些小崽子还想搅风搅雨,莫不是太不把本尊放在眼中了。”

话音未落,陈海就看到犀魔那枯瘦的魔身从石殿之中凭空踏出,悬立在半空之上,周身魔煞仿佛黑烟缭烧,一对魔瞳也仿佛黑色的魔泉,彰显其拥有更为深厚的法力,那枚黑骨魔杖更是有黑色精芒透出,惑人心性。

陈海一俯身,抄起地上的一根精钢战矛,手臂一振,那战矛之上迅染上一层莹莹白光,紧接着吐气开声,那战矛如电蛟一般向犀魔射了过去。

那犀魔只是哈哈一笑,巨大的鳞臂随意挥洒,一团烈焰在空中骤然爆开,那附上大破灭真意的战矛投入烈焰之中,瞬时就被封住去势,一两息后,滴滴炽烈的赤红铁水,从空中向地面上洒落下去。

陈海和姜赫等人把这一幕看在眼中,都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冷气。

在罗刹魔彻底控制焰湖和地底焰河之后,魔兵的装备就有了质的飞跃,那精钢战矛就算是放在万仙山之中,也是不错的通玄境弟子所用之武器,没想到就这样眨眼间被犀魔融化成铁水。

犀魔随手释出的这团烈焰,可不是玄金傀儡射出的焚天烈焰差多少啊。

这犀魔刚刚踏入魔胎,竟然就能对火煞罡元有这么恐怖的操控之力,实在令人心惊。

陈海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了,虽然他才把玄金傀儡体内的很一小部阵图构造拓印在识神之中,但到危急关头,哪怕是将这玄金傀儡扔在血练场之中,他还是也要带着姜雨薇等人先回到星衡域之中再说。

又冲了没两步,忽然脚下平静的岩浆焰湖骤然沸腾了起来,掀起了数丈高的熔岩浪涛,带着灼热的高温,向不朽长堤之上的陈海等人铺天盖地的拍了过去。

突起的异变让陈海等人大惊失色。

他们虽然都是明窍境后期高手,不惧怕高温和酷寒,但是这焰湖之中的岩浆都有数千度的高温,要是没有防御道符及灵甲护体,就算是陈海的魔躯,无论如何是抵御不住岩浆的烧熔。

然而他们被困在石堤之上,手里又能有多少防御道符,能抵挡住这一波接一波的岩浆巨浪冲击。

不朽长堤之上,道符瞬间绽放出十余团光华,将第一波岩浆浪涛镇压下去,但冲杀到陈海他们身前的魔兵,要么被岩浆巨浪带下焰湖之中,要么直接在石堤就被烧熔成各种形状的焦炭。

数千步的长堤之上,只剩下陈海这十几人呆在上面。

他们身上防御道符所化的灵盾光华黯淡,显然撑不过下一波熔岩巨浪的侵袭了,而他们进入血练场都快有三年了。

三年间,连番血战,防御道符也差不多快消耗殆尽,再撑上几波之后,怕是众人只能动用宝贵的灵元、法力来完成接下来的道路了,但显然不可能再杀出魔兵的重重包围。

看着炎湖之中又扬起了烈焰般的岩浆怒涛,众人心中一阵冰冷,吴明宇大声道:“怒涛不可挡,我们御剑飞出!”

陈海凛然回头,瞅了吴明宇一眼。

姜赫喝斥吴明宇道:“姜青魔兄身躯沉重,飞行不可持久,而这玄金傀儡更是如此——离了魔兄和玄金傀儡,我们有几分把握等突破重围,回到星衡域之中?”

吴明宇虽然有机会成为玉皇峰真传,但他此时毕竟不是真传,又只是出身吴氏外门,跟姜赫的身份还不能相提并论,被姜赫这么一番斥责,悻悻然低下头,说道:“御剑杀出还有一丝生机,总要比在石堤之上,束手就擒要好。”

陈海此时完全顾不得他们这些小心思了,因为刚才在焰湖之中岩浆怒涛狂拍的时候,他隐隐间在其中察觉到了炎魔领的元神气息,但炎魔领好好蛰伏在焰糊之中,为何要突然袭击他们呢?

陈海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要阻止他们将玄金傀儡带走?

第二波的焰浪带着灼热的高温又向陈海等人扑击而来,姜赫等人纷纷祭御起法宝,想要撑住焰浪的扑击,却不料正在这时,那犀魔突然出手,附着刺骨寒煞的两道狂旋风横扫过来,将往陈海他们卷缠过去两股岩浆焰浪,硬生生逼回到焰湖之中。

大家都有些傻眼,不知道犀魔为何会突然出手助他们。

他们却不知道,魔侯戎沙一直觊觎陈海身上的大破灭真意,他满心期待的活捉陈海,吞噬他的神动,怎么肯让陈海被岩浆巨浪卷入焰湖之中死去?

帮陈海化解掉这一波危急之后,那犀魔却是朝焰湖之中冷笑一声道:“本想在解决了这帮人族小崽子们之后,再说解决你的问题,没想到你这么急着跳出来送死。本尊没有成就魔胎之时,奈何你不得,如今魔胎已成,就容不得你放肆。”

说完之后双手虚伸,向下重重地一压,一道玄之又玄的魔焰气息铺张开去,正自汹涌的炎湖骤然间失了气势,回复到平静之中。

姜赫等人大惊失色,难道这犀魔的威能已经如此恐怖了么?

这样下去,众人退守大魔塔之中,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陈海察觉到身后姜赫等人的退缩之意,头也不回的沉声说道:“那犀魔应当是将炎魔领的火髓珠彻底吸收炼化后成就的魔胎,才能控制焰湖岩浆的起伏。莫要害怕,只要冲出岩浆焰湖的范围,他就不见得有这种威势了。大小姐,我们接着冲出去……”

现下整个不朽长堤之上空荡荡的,那犀魔又要压制炎魔领的残魂,值此两强相争的时刻,正是他们脱身的大好时机。

姜雨薇现在对陈海言听计从,听了陈海吩咐之后,直接驭使着玄金傀儡,向不到两千步外的湖岸冲了过去,姜赫等人紧随其后……

犀魔却也是暂时不管陈海他们,他想着先将那炎魔元神的元神捉住,待日后吞噬、炼化掉,只要万仙山的天位境强者进不来,那在血炼场的地底焰湖、焰河之中,就是唯他独尊。

再说就算让这一撮人族逃出去,与外面的万仙山弟子汇合,他在血炼场内还有那么多的精锐魔兵可用,也能在他们逃到万仙山的磁光之河前,截住他们。

第六百八十六章 重逢

犀魔戎沙此时要锁住炎魔领的元神,一时顾不及拦截陈海,石堤上的魔兵没有强援,顿时就被陈海他们杀得溃不成军,让陈海他们顺利冲上湖岸。

陈海这时候转头看去,在犀魔戎沙的压制下,逾二十里方圆的岩浆焰湖这一刻竟然彻底平静下来,看犀魔枯瘦的魔躯悬立的半空,心神应该完全沉浸入焰湖之中,只是犀魔身边聚集的魔兵太密集了,陈海看到姜赫他们就剩十三四人,绝无希望能杀到犀魔身边,更可恨这炎魔领太蠢,又不可理喻,要是跟他们联手,他们在焰湖畔,未必没有机会毙杀犀魔。

不过,在陈海等人踏上焰湖湖衅的石地之时,被犀魔强行压制住的岩浆焰湖就再度沸腾出来,这一次,就连犀魔也没有余力将之压制下去。

无可计量的岩浆开始翻腾不已,汹涌汇聚,当玄金傀儡踏上湖岸,冲入魔兵阵中之时,一个由岩浆凝聚而成的狰狞蛟便从焰湖底浮现出来。

“擅自带走圣塔之物者,死!”

炎魔领狂躁而暴虐的神识波动,在焰河上空纵横,冲击着众人的神识。

陈海等人看了看正往前方扑杀的玄金傀儡,暗道果然是这大家伙引起了炎魔的注意,却是不知道这炎魔领吃了什么药,怎么能突然猛成这个样子?

然而空中的犀魔戎沙看到炎魔领的如此威势,不但没有丝毫惊惧之色,反而哈哈大笑道:“你失了肉身之后,这一年藏迹焰湖之中,我原本也奈何不了你,现如今露了行迹,就休想逃出我的掌心!”说话间双手虚画,一青一红两道气息磅礴的光华从枯瘦的魔爪延伸而出,带着玄奥的轨迹想拿巨大的熔岩头颅缠了过去。

也不知道地面之上生了什么变故,如今地底焰湖两岸所囤积的魔兵,无论是精锐程度,还是数量规模,都要比以往小上太多,也只有三五樽魔将级数的存在,这时候想驱御上万魔兵想要将陈海他们缠住。。

陈海等人在玄金傀儡的带头冲锋下,如入无人之境,杀得魔兵尸骸堆积如山。当他们踏入通往地面的洞窟之时,陈海回头望去,就见犀魔与炎魔领元神所御使的岩浆巨蛟,正斗得精彩。

滔天的岩浆,玄之又玄的青红二气,在焰湖上空纠缠不休,无论魔兵躲避不及受到波及,被焚成灰烬。

身后的姜赫轻轻推了一下陈海道:“魔兄,快走!”

陈海虽然不知道血练场之中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地底世界之中的魔兵大减,但也知道现在是杀出去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不及多想,就循着洞窟向地面冲去。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阻拦,陈海等人就踏出了地底世界,时隔一年多的时间之后,众人又能重见天日,心绪都起伏不定。

陈海钻出地面的位置,在北陵谷南面的深山之中,远远看到北陵谷方向,之前耸立的一截山岭坍塌下去,只是还没有将地底洞穴露出。

众人此时虽然已经逃生地底洞穴,但是回家的道路并非是一路坦途。

陈海分明地察觉到在他们东面,有大量的魔兵聚集在一起。

虽然不知道那边的具体势态,但是呼啸凛咧的狂风携带着血腥气息,难道是万仙山派出大量的精锐弟子进血炼场,才将大量的精锐魔兵吸引到地面上?

陈海又觉得这个猜测不大现实。

想当初他和姜璇等人被困北陵谷,万仙山派出姜雨薇等人进血炼场驰援,上千弟子就杀得十数万魔兵像丧家之犬败逃。

诚然,当时有大多数魔将为了隐藏行迹,并没有出手,但是陈海并不认为数十魔将,在武装到牙齿的万仙山精锐弟子面前,有多少相抗的实力。

姜雨薇等人同样也察觉到了异状,众人简单的商议了一阵,都倾向认为有同宗弟子进血炼场,不管是精锐弟子,还是最低级的血炼弟子,他们都决定过去看一看。

他们都知道,那炎魔领仅剩元神,在犀魔的手下勉强支持不了太多的时间,而此处距离返回万仙山的磁光之河,至少还有三天的路程(这还是将行动相对迟缓的玄金傀儡抛弃的情形下),若是没有其他的增援,他们在半道上被犀魔截住的话,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幸运地回到星衡域了。

时间紧迫,众人议定之后,就迅向大量魔兵的聚集处潜过去。

陈海暗自延伸神识,但黑颅魔分身距离这边还是太远,暂时感应不到其存在——他这时候也不想让宁戚、吴明宇等人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他这时候才真正认识到蛇镯的厉害之处,竟然能隔着天域传递神魂。

一路之上风驰电掣,姜雨薇凝立在玄金傀儡的肩头,迎着猎猎狂风,分出神识去探查前方的情况。

不多时,陈海等人已经能遇上小股的魔兵斥候。

那些斥候见陈海等人来势汹汹,都胆怯地望魔兵本阵之中逃去,陈海他们有要事在身,也没有去可以地为难他们。

此时他们已经能看到黑压压的魔兵,正在围攻着一个山头,山头之上光华闪烁,很明显是人族的符篆术法。

陈海凝聚目力看过去,只见有**百人排成整齐的战阵,迎向一波波汹涌的魔潮攻势。

虽然天地间气息混乱,但陈海还是能隐约感受到姜璇、姜泽、周桐他们熟悉的气息。

陈海神色陡然凝重了起来,他看了看姜雨薇,姜雨薇这时候应该也感知到姜璇。

姜璇!

姜璇作为外门弟子,不需要再经历一次血炼,她们怎么就踏入血练场了?

此时他们距离那山头还有四五十里之远,加上天地昏暗,看不清姜璇他们的样子,但是从气息之中可以察觉的出来,姜璇身边大都是些通玄境的弟子,辟灵境的弟子大约有三分之一稍多些,并没有特别精锐的明窍玄玄修、武修存在。

他们踏入血练场,也不像是宗门派来寻找、增援他们的?

此时猜想什么都是多余的,跟姜璇他们汇合后,什么都知道了。

************

姜璇站在战阵的第二行列,端着精金长矛,全神贯注地将之刺入一个个汹涌的魔兵身上。

在她的头顶,不时有一道道符篆所华的光华闪过,落入了满坑满谷的魔兵阵中,杀起残肢片片。

然而他们屠杀的度还是太慢了,渐渐阵前又被大量的魔兵挤满。前排持盾的弟子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地抵住汹涌的魔潮,不断有弟子倒在血泊之中。

正在这时,重膛弩扫射出来覆盖百丈方圆的金属风暴,登时将阵前化为一片血海,但是魔兵太多了,他们所携带的重锋箭已经快要耗尽,还是没能将阵前的空地清出来,为重整阵脚争取到时间。

此时阵中的姜泽大声吼道:“快用千刃剑符!”

他们所剩千刃剑符等地阶以上的道符也已经不多,但看到前阵阵脚被魔兵杀得松动,姜璇等人丝毫不敢怠慢,将三枚千刃剑符祭出,化作纵横交错、覆盖谷口的剑气,将阵前的魔兵绞杀干净。

有鲜血溅射到了姜璇妩媚的脸上,但是她没有丝毫的擦拭动作,就是尽力地在屠杀着阵前漏网的魔兵,还要注意天空中时不时抛砸过来的巨石。

终于惨叫声渐渐平息,阵前的魔兵已经全部被他们屠杀殆尽。

魔兵想要再次组织攻势,还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姜泽就迅派人顶替姜璇他们,让久战之人回到后方开始歇息。

姜璇回到后阵之后,感觉身体好像被掏空一般,丝毫再没有女儿家的形象,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恢复自己的体力。

她看了看身旁的姜泽等人端着重膛弩小心戒备着,就不禁想起了陈海那粗壮、狰狞却能给人可靠安慰的魔躯,心想,要是他在这里,他们这些人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被魔兵困在这小山头吧。

不过也多亏他意外“现”天机秘图,大家才能造出重膛弩这样的利器。

他们最初和魔兵接战时,十数魔将根本就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中,亲自带着成千上万的魔兵,想要将他们一举扑灭,但魔兵被诱入狭窄的谷口,二十具重膛弩一起咆哮,第一战就将上万魔兵歼灭,还斩杀三头不及逃跑的魔将。

接下来魔族就迅改变了策略,魔将不再出手,而是不断调集更多的精锐魔兵过来,将他们层层叠叠的围住,确保这一批人族弟子逃无可逃。

姜泽、姜璇和周桐等人在这山头,已经被困两天的时间了。

姜泽走到姜璇身旁,小声地说:“我们的重锋箭已经所剩不多,再这样来个两波,我们估摸着就守不住了,我们进入血练场也半个月了,始终没有找到雨薇师姐、姜青的踪迹,现在再不突围的话,怕是真就逃不出去了。”

姜璇四处扫视了一下,看着天空中翻飞的数十头翼魔,惨声道:“我们放弃掉所有的通玄弟子向外突围,也不见得能突围出去。还有,就算能侥幸逃生,回到万仙山,有宁升荣、姜诏等人在,我们可还能在宗门立足?”

姜泽默然不语,姜雨薇为了天劫丹,悍然踏入了血练场之中寻求突破,然而都快三年时间过去了,都再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回来。

在此期间,罗刹魔国再次挑起战端,这一次竟然集中小股的精英魔族,不断的渗透到崇国边境之内吞噬、屠戮人族;魔君级的角色也出动十数,逼近崇国的北部边域,跟万仙山及崇国北境边军里的天位境真君对峙。

看到有全面爆人魔大战的可能,万仙山也只能暂停每年一度的血炼,将大量的弟子编入军队,以应对即将到来的血腥战事;姜璇他们也被抽调出来,参与到对渗透到国境的精英魔族的殂击之中。

这场风波一直持续到姜寅出手袭杀一樽魔君、迫使魔族撤军,才算是平息下来。

姜璇、姜泽、周桐他们返回宗门,赶着宗门再次开启血炼,他们央求宗门,这次才有机会一起进入血炼场,寻找姜雨薇和陈海的下落。

咆哮声再次从四面八方响起,眼见魔兵新一波的攻势就又要开始了,姜泽长叹一声,刚与周桐、魏腾、马延、赵大成他们站起身来,就见魔兵虽然躁动起来,却不是往他们这边杀来,而是往西侧聚集。

他一把拽起坐在地上的姜璇,颤声道:“姜璇,看那边……”

姜璇凝目望去,第一眼只看到一个五六丈高的钢铁傀儡在魔群之中肆虐来去,陈海相比较那樽钢铁傀儡,魔躯显得很小,手持破月长戟,挥斩之间、神魔辟易……

第六百八十七章 回马枪

姜泽、姜璇、周桐等人身旁,除了这三四年聚集北陵谷山庄修炼的寒庶子弟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是万仙山重开血炼场之后、试图通过血炼进入万仙山宗门修行的寒庶子弟。

姜泽等人踏入血炼场寻找姜雨薇、桓温、陈海他们的行踪,曾被要求不得干涉血炼弟子的行止。

姜泽等人最初踏入血练场之时,也正是如此做的,但是随着血炼进程的逐渐深入,如同梦魇一般的魔兵越来越多的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血炼弟子死伤惨重,有再度全军覆盖的可能,姜泽等人再也不忍心旁观下去,就不顾宗门的告诫,6续出手救助沿途被魔兵困住的弟子。

不断有新的血炼弟子汇合进来,又不断有弟子伤亡殒落,最后就剩**百人跟姜泽、姜璇他们与十数万计的魔兵周旋,支撑到这一刻。

就在姜泽都自以为他们最终都逃不过这一刻,没想到在这一刻,陈海他们从西面往魔兵阵列杀来!

“姜青魔兄、姜师姐……”

在僵持了一天一夜后,骤然遇到强援,而且看陈海生龙活虎地在魔潮之中左冲右撞,频频劈翻比他魔躯更为巨大的魔物,绝境逢生的姜泽此时的激动心情只能“欣喜若狂”四个字来形容。

只要姜雨薇的精神念力能支撑下去,无坚能摧的玄金傀儡无论在地底世界,还是在开阔的谷野之间,可以说是所向披靡。

没有犀魔这种魔侯级高手的压制,其余连魔丹都没有恢复的魔将,谁敢上来抵挡其锋芒?

没有强悍魔将的牵制,两翼虽然有如潮的魔兵攻过来,陈海他们还是坚定不移的一步步往前推进,花费两炷香的工夫,最终将魔阵杀透,飞上姜泽他们最后固守的山头。

姜璇看着浑身浴血的陈海,看到站立在玄金傀儡肩头的姐姐姜雨薇,纵使三年来连生巨变,将她的意志磨炼的坚毅无比,这一刻眼圈也红了起来,噙满泪水。

姜雨薇也没有想到能与姜璇在血炼场中再见,也是激动得难以自抑。

再看到姜璇、姜泽、周桐、魏腾、马延、赵大成等人,陈海也是十分激动。

他也没有想到此次随姜雨薇进入血炼场,一困就是三年多,相别三载,再看姜璇已经尽褪稚色,娇艳的脸蛋变得成熟而坚毅,从骨子更是像透了苏倩,修为也到十二灵脉皆通的辟灵境圆满境界,实在不知道这三年多时间,她经历了什么,变成这副模样。

不过都不需要姜璇她们说什么,陈海也能知道,她与姜泽等人这次进入血炼场,必是来寻找他们踪迹的。

三年多时间过去,或许万仙山都认为他们已经殒落血炼场了,唯有姜璇、姜泽他们始终抱有一丝期待,姜泽、周桐、马延、魏腾、赵大成等人,看上去也成熟许多,修为皆有很大的长进,差不多都踏入辟灵境后期。

再看他们每人都背一具重膛弩,陈海也知道在他与姜雨薇被困血炼场三年多时间里,北陵谷山庄的天机战械制造,也应该有一定规模了。

此时有数万魔兵正如潮水般围在山头之外,也不知道是犀魔额外调兵遣将,还是其他地方的血炼弟子已经被吞噬杀绝,陈海站在山头,远远能看到有三路规模都不小的魔兵,往这边汇聚过来。

看得出这一次血炼场地面上暴露出来的魔兵,要比以往规模更大、战力更强。

“我们是不是先杀出重围再说。”姜赫走出来说道,此时实不是姜雨薇、姜璇姐妹叙旧的时机,他们需要在更多魔兵围过来之前,杀出重围,往通过万仙山的磁光之河方向退去。

“我们杀回地底!”陈海沉声说道。

“……”姜赫乍听陈海这么说,都吓了一跳,惊讶问道,“为什么?”

“犀魔如此强悍,杀回地底,你想我们去找死不成?”被困地宫之中,吴明宇势单力薄,诸多地方还需要依仗姜赫、姜雨薇他们,所以他处处低调,好不容易杀回地面,差数日行程就能逃回宗门传讯,陈海这时候竟然建议他们杀回地底,他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不行,不行,我绝不会回地底。”宁戚虽然在被困地宫的这段时间,修为精进不少,但想到那段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我绝不想再经历一回。

姜雨薇也甚是不解,但她相信陈海必有他的理由。

“不错,我们要杀回地底,犀魔虽然强悍,但我们不趁唯一的机会杀死犀魔,我们绝没有把握,能退回宗门。”经历这三年的桓温变得更成熟稳重,也是在这一刻站出来支持陈海的建议。

“为什么?”姜赫还是不解,问道。

见桓温反应过来,陈海便不再说话,由桓温向众人解释,比他作为魔族指手划脚,显然更有说服力;他此时坐到一旁,让赵大成帮他敷上伤药,将几道血淋淋的口子收住。

此时距离黑颅魔藏身地已不足百里,陈海不仅感知到黑颅魔分身的存在,还是他留在黑颅魔分身之中的元神建立起联系——虽然不知道姜雨薇的灵虎去了哪里,但黑颅魔分身能够如臂使指的暗潜随行,说不定能挥一些作用。

“姜赫,你有没有想过,犀魔为什么轻易就放我们逃出地面?”桓温问道。

“你是说犀魔根本不怕我们能逃走,所以才放我们逃到地面?”姜赫问道。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当时比起出手杀死我们,他更在意捕捉住炎魔领的元神!待其捉住炎魔领的元神,势必会第一时间杀出地面,来追杀我们。”桓温说道。

“那我们逃回宗门报信,也要远比杀入地底,胜算更高。”宁戚扫眼看了姜泽、周桐以及山头上下七八百名修为低微的血炼弟子,心想着只要将这些累赘扔下,或者将这些累赘丢下来吸引魔兵,他们逃回宗门的机率怎么都不可能会低。

“我们逃回宗门报信的概率确是不低,但宁戚你有没有想过,宗门知道地宫的存在后,是不是会立时派精锐弟子再入血炼场,避免地宫落入魔族之手,而我们对地底情况最为了解,是不是势必会再度被宗门派下来充当先遣?”桓温侃侃而谈,说道,“这时候就要说一说,犀魔为何更在意捉住炎魔领的元神?你觉得宗门要派出多少精英弟子,才能在地底与完全吞噬炎魔元神、手里又掌握十数万精锐魔兵的犀魔相斗?到下一战,我们又有多少生存的机率?”

姜赫想到炎魔领操控岩浆焰龙的一幕,心头一寒,心知真要让犀魔完全吞噬炎魔元神,除非能有天位境真君进入血炼场,要不是在到处都是岩浆焰河、充满火煞罡元的地底,宗门要派出多少弟子,才能将魔族剿平?

姜雨薇朝陈海看去,她想知道陈海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这一刻,那犀魔即便能将炎魔元神捉住,完全炼化却需要时间,而地下魔兵又少,确是杀它的唯一机会。”姜赫这时候也想明白过来。

“桓温你说的在理,但这时也需要人返回宗门报信,我与宁师兄他们先回宗门报信!”吴明宇这时候才不会再回地底,就算犀魔还不够强大,但他们再回地底,还是跟送死没有区别,而桓温、姜赫他们既然决定去送死,那他们逃回宗门的希望就更大一些。

“……”姜赫没想到低调很长一段时间的吴明宇,这一刻就本性暴露出来,怒目相向。

“我、我陪吴师兄回宗门报信。”不等姜赫喝斥吴明宇,宁戚与另一名大阀子弟熊成元带着他们仅剩的三名扈从,站到吴明宇那一边。

陈海拿出一小块魔皮,擦拭破月戟黑沉的戟刃,吴明宇、宁戚、熊成元三人的表现倒不出他的意外,再说与姜泽、周桐他们汇合之后,他也不指望吴明宇、宁戚、熊成元三人真能有舍身取义之勇。

“你们先回宗门,大概不会贪我们的功劳吧?”桓温厉目紧盯着吴明宇、宁戚、熊成元三人,人各有志,他与姜赫也无法要挟吴明宇、宁戚、熊成元再跟他们共进退,再说这时候有人能回宗门报信也很有必要,相信宗门知道地宫的存在之后,必然会第一时间派更精锐的援兵进入血炼场,但他这时候说这话,也是挑明说吴明宇、宁戚、熊成元三人没有资格拿下余苍真君的悬赏。

吴明宇、宁戚、熊成元倘若回去后敢冒功领赏,待他们杀回地面,桓温要看他们如何逃过余苍真君的惩罚!

初入血炼场,陈海就更看好桓温足智多谋,而经过此番历炼,桓温也终是有要成大器的模样了。

吴明宇、宁戚、熊成元这时候只是恨恨的一瞪眼,便不顾其他血炼弟子的死活,御剑往万仙山方向的磁光之河飞去。

姜赫原本就是姜族嫡支子弟,北陵谷山庄又是因为姜雨薇、陈海而得以成,姜泽、周桐、魏腾、马延、赵大成以及姜璇等人,自然是以姜雨薇、陈海马是瞻;而其他血炼弟子,修为低微,这次也多亏姜泽他们援救才撑到这一刻,此时没有单独杀出重围的希望,也只能跟着陈海他们共进退!

第六百八十八章 杀魔

陈海等人从地底洞窟杀出来,魔潮阵中的十数魔将就有些傻眼了,无论如何他们也想不明白,有魔帅戎沙亲自盯着,这一小撮人族,是如何轻易就从地底逃出来的?

在和陈海等人的连番战斗之中,他们早就被这头凶威赫赫的逆魔夺了心志,更不要说现在这头逆魔前方,还有一樽刀枪不入的玄金傀儡。

在陈海等人踏上山顶和姜泽等人汇合之后,这些魔将第一反应就是派出斥侯往焰湖赶去,确认犀魔戎沙的状况,又令分散血炼场其地地方的魔兵往这边聚集,他们则在山脚下按兵不动,监视着陈海等人的动向。

此时的陈海他们打定主意,要杀一个回马枪,自然不会等更多的魔兵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当下就直接整顿阵形,往北陵谷杀去。

驱御玄金傀儡,对姜雨薇的精神念力消耗极大。

好在姜泽、姜璇他们进入血炼场都有座骑,到这时候都还没有什么大的损失,加上汇合的诸多血炼弟子,还有十二辆精铜战车保存下来。

姜赫、桓温便将四辆精铜战车集中到一起,改造成一辆简易的平板拖车,将重达两三万斤的玄金傀儡放上去,用十多匹灵骑拖拽随战阵西行,以便姜雨薇能快恢复精神念力,以应对进入地底将要面临的恶战。

虽然吴明宇、宁戚、熊成元等人胆怯畏战,先御剑逃回宗门报信,又由于大量的精锐魔兵存在,魔煞意志搅得天地元气混乱,明窍境玄修都难以驾驭,但被困地宫这么长的时间,姜赫、桓温等人坐卧行止都在修炼武道秘形,甚至就连他们这时候都不清楚自己的武道修为强到何等境界。

他们还剩九人,除了姜雨薇在阵中静养神念,与姜璇兼顾战场全局外,姜赫、桓温各领三人,负责统领侧翼的弟子;陈海则集结姜泽、周桐、马延、魏腾、赵大成等人,在前阵冲锋陷敌,撕开魔阵的缺口,一步步再往北陵谷方向推进。

魔兵都没有搞清楚地底生了什么事情,刚才又不意间被陈海与玄金傀儡杀透战阵,也搞不清楚陈海他们为何又背道而驰、往北陵谷杀去,没有什么战斗力,看到万仙山上千弟子,像战矛一样怒刺过来,都纷纷往两翼退去。

陈海他们用了近一天的时间,再度杀回到北陵谷附的地底洞窟入口前。

虽说大群的魔兵尾随而来,但进入地底洞窟之后,地底洞窟看似有三四百步宽,但也令魔兵无法再尝试进攻陈海他们的侧翼,两翼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

虽然地底还有不少魔兵,这时候玄金傀儡再次编入前阵,优势更是无以复加的体现出来。

陈海看向被重重保护在阵中的姜雨薇,看她脸色有些苍白,心知此前姜雨薇无时不刻都需要以精神念力控制玄金傀儡的动作,对精神念力的榨取已经达到极致,并非短时间的静养就能恢复过来了。

这一刻又必须再度支撑玄金傀儡作战,陈海都不知道这一战过后,姜雨薇需要闭关多久,才能弥补过度透支所造成的神魂损伤。

姜雨薇不是不清楚后遗症有多严重,但姜璇在她身后,她仿佛又增加了无穷的战力一般,全心操控玄金傀儡,穿过冗长的地底通道,迈过绚烂的磁光之河,最终接近烈焰蒸腾的地底焰河。

姜泽、姜璇、周桐他们是第一次进入地底,没想到血炼场的地底,还藏有如此广袤的世界。

地宫焰湖已经离他们不远了,陈海凝聚神识延伸过去,现地宫焰湖那边的争斗早已经结束。

二三十里方圆的岩浆焰湖周边,尽是岩浆冷却过后留下的火山岩,一具具千奇百怪的焦尸散乱在其上,看起来犹如鬼域一般。

焰湖岛之上,有一个黑影凝立在其上,正是犀魔戎沙。

只是犀魔戎沙现如今的样子有些狼狈,不但身上的鳞甲遍布了被烧灼过的痕迹,就连他一直把持在手中的黑色骨杖也有了残缺。

想不到这炎魔领只剩下一缕残魂,还能借助焰湖的威势和戎沙斗成这样,这等战力让陈海暗暗心悸,那时候若非趁炎魔领不备偷袭,他们十几个人也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进入地宫之中。

不过尽管那犀魔戎沙看起来颇为狼狈,陈海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在他的身上,他能察觉到又多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这种气息,仿佛犀魔是和焰湖成为一体一般。

很显然,犀魔戎沙正试尝彻底的吞噬、炼化炎魔元神,而真要让他做到那一步,这地底万顷炽热岩浆,化作岩浆焰蛟杀出,绝非他们这点人手能扛!

陈海和姜赫等人对视了一番,双方都重重地点了点头,带着上千人马,全往数十里外的炎湖冲了过去。

虽然姜赫用一枚裂地符,震塌一堆洞窟,将十数万计的魔兵暂时挡在外面,但地底的魔兵还是不少,也有近十樽实力不弱的魔将统领着。

这些魔将心里清楚,魔帅戎沙已经成就魔胎,是他们在血练场中纵横来去、呼风唤雨的资本,也只要戎沙能彻底吞噬那炎魔的元神,到底就算地底的秘密泄漏给万仙山知道,他们也能不惧。

毕竟万仙山也没有办法,将道丹境以上的精英弟子直接送进来。

不断从零散的魔兵从四通八达的洞窟里聚集过来,他们守在焰湖之前,堵住陈海杀往焰湖的洞口,他们绝不容犀魔戎沙在彻底炼化炎魔元神之前,有什么闪失。

整顿好队形的数万魔兵在魔将的驱使下,用自己的血肉去拖缓陈海等人前进的步伐。

成败在此一举,不需要陈海提醒,姜赫他们也知道绝不能让犀魔有喘息之际,汇合上千弟子,如同绞肉机一般,往焰湖一步步杀去。

见到陈海等人凶威弥漫,躲在后阵中的那些魔将们也不能再退缩了,挥舞着在陈海他们看来还相当简陋的战兵杀上来。

玄金傀儡虽然刀枪不入,但是姜雨薇没有修成元神,精神念力还不够强大,动作相当迟缓,自然奈何不了战技惊人、魔躯强悍的魔将,但这时候姜赫、恒温都顶了上来,跟陈海并肩而战,他们除了武道修为精深外,还有少量的道符,又或者同时驱御灵剑、法宝作战。

就见姜赫,一手战戟、一手流火灵杖,重重戟芒纵横交错,还不时射出一蓬蓬融铁蚀石的烈焰,往眼前高逾十米的魔躯笼罩过去。

桓温则是双手持戟,还有一柄灵剑仿佛灵禽一般随着他的身形四处翻飞,冷不丁就被一头毒蛇般猛然窜出去,在魔将的魔躯之上,狠狠的啄上一口。

姜泽、周桐等人主要负责守住阵脚,不让魔兵杀溃,看到姜赫、桓温等人的表现,都是心荡神移,心里暗感,果真不愧是最有希望成为宗门真传的姜族核心弟子,虽说还没有修成道丹,但如此威势,又岂在普通的道丹境强者之下?

陈海虽然不御法宝、不御灵剑,但破月戟在他手里的威势,却比姜赫、桓温更加强悍,仅十几息的时间,陈海就差不多将一头魔将肢解成一堆残骨。

魔阵将近崩溃之际,就听到一阵阴沉而宏大的声音远远传来:“本尊了善心,让你们多活一段时日,不料你们不知死活,还想杀回地底,那就全部给我留下吧。”

陈海等人听到那犀魔戎沙的威胁,根本不放在心上,毕竟此时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此战不成功,便成仁!

其实戎沙嘴上说的漂亮,内心其实是有苦自知的。

那炎魔领虽说当初就剩元神逃出,但不知道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两年多时间,竟然几乎与这焰湖浑成一体,戎沙虽然最后将打败,将他元神从焰湖里强行剥离开来,但他留在地底的魔兵魔将也伤亡惨重。

现在他将炎魔领的元神,摄入眉心祖窍之中,好不容易动用神魂力量将其压制住,谁想到这逆魔竟然又杀了回来。

陈海不知道那犀魔是否已毕全功,但他知道这犀魔术法玄妙,若不能贴近他缠斗,让他借地底充沛的火煞罡元施展术法,他们这边的伤亡将极其惨重。

陈海一咬牙舍了姜赫等人,魔躯化作一团青影,直接杀入魔阵,往那犀魔扑杀过去。

一头猿魔见陈海单枪匹马杀进来,黑鳞密覆的魔爪捏成铁锤似的巨拳,就轰砸过来。

此时陈海已经将生死都置之度外,也恰是如此,他与破月戟人戟合一,浑成一体,似乎这一刻天地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胸臆间诸多真意所特有的玄奥气息圆融无厚的流转中,随时随意化入戟势之中。

道道戟芒斩出,仿佛星光灿耀,就在那熊魔近身的一瞬,破月戟更似一弯新月出世、往前斩去,那猿魔连惨叫一声都没来得及,右膀就直接陈海劈了下来,笨重的魔躯,被陈海一脚踢入岩浆焰湖之中,伤势极重,竟没能挣扎着从岩浆焰湖里爬出来。

戎沙见陈海魔威盖世,冷哼了一声,一抬手,数道冰凌凭空凝结,向陈海电射而去。

陈海看到这数道冰棱,内心松了口气,他们最初想要毁掉天域通道之时,被众生邪灵大阵逼迫着夺路而逃,碰到这犀魔挥手之间,就是数十道玄冰凝成的刀枪剑戟,那是何等的威势,看来这犀魔再和炎魔领的争斗中,的确受伤不小。

陈海在高冲锋之中,微微侧了侧身子,和数道冰凌擦身而过。紧接着破月戟一振,向数千步外的犀魔冲了过去。

而那犀魔面对着陈海丝毫不乱,令一员魔将率魔兵死守石堤,令其他魔将都要焰湖岛来,助他一起围杀陈海。

若是单枪匹马,绝没有哪头魔将能是他当面之前,但七八头魔将一起围攻过来,他就有些吃力了。

见陈海被缠住之后,戎沙会落到焰湖岛上,那里还上千魔兵,他挥爪就抄起一个倒霉蛋,一口就狠咬下去,吞噬那新鳞的血液,补充之前过度消耗的魔元。

犀魔吸食五六个杂魔的魔血,精神好了许多,就连血红色的魔瞳都亮了几分,他操着残缺的黑色骨杖,不时地向陈海打出道道青玄色寒煞罡元。

陈海就觉得在一片片青光之中,一股寒意若刺入骨髓一般,周身沸腾的血液都有些迟滞。他陷入七八头罗刹魔的围攻之中,本就有些吃力,现在被犀魔在外围骚扰,登时就处于劣势之中。

看到陈海的状况,姜赫掷出流火灵杖,仿佛一头幼蛟围着陈海急转动,散出无边的炎炎焰意,帮陈海抵挡住那能冰封血液的寒煞;桓温等人也纷纷将手里所剩不多的道符祭出,帮着陈海压制那些魔将。

“哗啦”一阵巨响,数块巨石从头顶砸落下来,却是陈海他们之前破开的洞口,露出十数道魔影,跳杀下来——陈海他们虽然用裂地符震塌一些洞穴封堵后面的魔兵,但地底洞穴四通八达,被阻拦在后面的魔兵,这一刻通过其他洞穴,绕到焰湖的上方,杀下来增援犀魔。

看到这一幕,姜赫、桓温都觉得绝望,他们听到跳下来的十数魔影里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休伤魔帅”,心里皆想,这跳杀下来的十数魔将,每一樽实力都不比他们稍弱,这一战还要怎么打?

这一刻犀魔戎沙都忍不住要哈哈大笑,但他看到那大声咆哮的那道魔影,竟然是失踪将近三年的黑颅魔时,微微一怔,然而没有等他反应过来,黑颅魔所持战矛,已经朝他的胸口怒刺过来。

第六百八十九章 杀魔(二)

乍见失踪三年的黑颅魔骤然出现,犀魔戎沙虽然震惊、疑窦乍生,却怎么都不可能想到此时的黑颅魔,仅仅是陈海的一具分身?

要知道,分割元神修炼分身,即便是天位境存在都未必有十足把握的事情。

乍见黑颅魔,犀魔戎沙只是万分惊疑,一直到黑颅魔反手将手中战矛像黑色闪电一般刺出,犀魔戎沙才知道黑颅魔失踪三年之久,这次突然回来竟然是刺杀他来的。

念随心动,犀魔戎沙几乎在眨眼间,就在黑颅魔战矛刺过来的胸前凝聚一面玄冰盾,然而犀魔戎沙反应还略迟了一瞬,玄冰盾才凝聚雏形,只听得一声冰裂脆响,战矛已经从犀魔戎沙的胸口狠狠的刺了进去。

血光迸现,犀魔戎沙惊天的咆哮起来:“黑颅,为何杀我,难道你也被蝼蚁般的人族控制住神魂了吗?”挥动手里的骨杖,在眼前凝聚一道焰刃,就朝黑颅魔突劈过去,将黑颅魔逼得弃矛而走。

看到这一幕,陈海才稍稍松下一口气,没想到黑颅魔这招暗棋,真能造成犀魔的重创。

陈海与姜泽他们汇合,感知到黑颅魔分身的藏身之处,这一路上他都暗中遥控黑颅魔潜行尾随,跟着他们潜入地底洞窟,以备不时之需。

地底之中,被陈海他们杀得人仰马翻,魔兵魔将混乱一团,黑颅魔突然出现,那些魔将都以为强援回来了,当前的情势也没有时间去细问黑颅魔失踪近三年的遭遇,便匆匆带着黑颅魔从上层洞穴绕行,赶到焰湖上方来增援。

谁能想到黑颅魔突然杀出,一矛刺穿魔帅戎沙的胸口。

突然而来的惊变让所有人与魔都呆住了,战场之上仿佛突然静了一下,紧接着又响起了连天的喊杀声。

那犀魔戎沙虽然被黑颅魔偷袭、一矛刺中胸膛,但是他的修为毕竟比黑颅魔高上他太多,这点伤虽然不轻,但还不至于令他致命。错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犀魔两只血红色的魔瞳骤然泛起一阵火光,张口一喷,瞬息之间,又是一团烈焰向黑颅魔扑面而去。

黑颅魔知道厉害,又一手重重地前推一下,就舍了战矛躲开烈焰的烧灼。

此时他冲势已尽,落在魔兵之中,挥起鳞臂,将身周的魔兵扫到一片,伸出巨爪,隔空摄夺一柄战矛握在手中。

只是那长矛乃是普通魔兵所用,无论质地还是重量,都不堪重用,与一头魔将硬扛一击,矛杆就毫无意外的被震断。

犀魔戎沙的状况牵动了所有魔将的心弦,除了两个逼着陈海的魔将之外,其余人尽皆扑了过去,想着先将这头叛魔先解释掉。

陈海压力轻了之后,破月戟被他抡的犹如一弯新月,当时就将一头三四丈高的巨熊魔斩成两截。

陈海一击得手,丝毫不做停顿,瞬时又斩出十数道戟芒,相隔数丈,就杀得猿魔那坚逾金铁的魔躯之上,留下来一道道丑陋而狰狞的裂痕。

这时候陈海还不忘抄起一只约丈长的精钢巨锤,向黑颅魔掷了过去。

黑颅魔分身与青鳞魔分身,此时处于一个极为微妙的状态。

要是陈立在夺下黑颅魔的身舍之后修炼成肉身傀儡,陈立还是必需分出神识,去控制黑颅魔傀儡,才有可能牵制住更多的魔兵魔将,但眼下陈立直觉黑颅骨魔分身与青鳞魔互为一体两面,两者之间似乎存在玄之又玄的联系,根本就无法额外分神控制,黑颅魔分身就能将战斗潜力更好的激起来。

黑颅魔头也不低,和陈海心灵相通,也不回头,伸手接住巨锤,就和七八头魔将战在一起。

陈海再次提升脚下的态度,将风雷幻踪步的心法摧动到极致,脚下生出隐隐雷光,竟然拉出道道残影,向委顿在一旁的犀魔斩杀过去。

那犀魔此时正在全力压制自己的伤势,无暇顾忌战场,见陈海合身扑之,都来不及呼救。

犀魔此时也只好咬牙,凝聚出道道寒冰刺向陈海,削弱陈海的攻势,同时神念电转,磅礴的真元出体凝聚一面寒冰护盾,将自己护在当中。

那寒冰护盾不过五六寸厚,但是陈海的破月戟斩在其上,就觉得双臂震得麻。

冰屑横飞之中,陈海却只见到那寒冰护盾只是被展开了一半的缺口。他刚想乘胜追击,却不料在犀魔的真元鼓动之下,那一点缺口也迅恢复如初。

却不说陈海心中所想如何,焰湖岛之上的态势同时也紧牵着姜赫等人的心弦。在绝望之中,忽然杀出了一头黑颅魔将犀魔重创,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绝处逢生。

不过看到陈海和黑颅魔马上又要被十余头魔将形成合围之势,姜雨薇当机立断,把将前阵玄金傀儡派出,以便以最快的度扫清石境上的障碍,扫清他们踏足焰湖岛的可能。

那玄金傀儡根本不惧怕普通刀枪,普通的魔兵甚至都不能在它身上留下划痕。

在它的大力践踏之下,所过之处,就是一条血肉之路。

不过由于玄金傀儡的离去,姜赫等人阵中突然出现了很大的空缺,被汹涌的魔兵所乘,很快就有十几个血练弟子惨叫着被碎成肉泥。

姜赫此时都知道陈海那边才是这一役胜利的关键,只是咬着牙和桓温等人顶上去,堵住了缺口。

陈海在数息之间又斩除了十余击,但是只要不能将那寒冰护盾瞬间破开,只是呼吸之间,寒冰护盾就恢复如初。

陈海此时手臂震得麻,看到左右五头魔将围杀过来,横起长戟便朝犀魔重重拍去。

寒冰护盾虽然能保住犀魔不受伤害,但是在陈海的怪力之下,犀魔也是被硬生生推出数丈远,往地宫缺口处坠去。

犀魔没有落地就意识到不对,但陈海这半空挥戟斩杀下来,重重戟芒就像是一座山碾压过来,犀魔退无可退,只能跌入地宫之中。

陈海也是挟带风雷之势,随后就从缺口杀入地宫之中。

看到魔帅戎沙掉入在焰湖岛地宫里,一众魔将皆是悚然大惊。

一头猿魔面目扭曲着,将手中的战矛硬生生刺入了黑颅魔左肩之上。

黑颅魔被这阻了一下,灵动的身形顿时迟滞了起来,其他的魔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在黑颅魔试图挣脱的一瞬间了,同时有六七道长矛,狠狠刺入他的魔躯。

一道虚影,从黑颅魔眉心祖窍疾飞出,似紫电灵光般往地宫入口投去。

人形元神!

有魔将看到虚影的真面目,当时就吓了一大跳,没想到消失三年的黑颅魔,魔身竟然被人族玄修的元神所控制住了。

有魔将想要阻拦,但那紫电灵光般的元神比黑颅魔都要灵巧数分,自然不会被他们触碰到。

此时玄金傀儡也终于赶到了缺口之处,借助着玄金傀儡的视野,姜雨薇和陈海心灵相通,就用自己庞大的身躯牢牢将缺口堵住。

黑颅魔眼见就不行了,陈海自然将分身元神收回到青鳞魔分身的识海之中,这时候化成一团人形,委顿在其中。

虽然说这道元神有些受伤,但是陈海现在根本就不依赖术法,就将元神在眉心祖窍之中温养着,笑着指向犀魔道:“现如今只剩下你我二人了,我看你还如何能逃!”

在焰湖岛上的时候,陈海在和犀魔对战的同时,无时无刻地不要提防其他魔将的围攻,是以连一整套的怒潮十二斩都不能施展。

此时只剩下他和犀魔,还是一个重伤未愈的犀魔,那战场的主动就会彻底地握在他手中了。

那犀魔此时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些灵压对于魔胎级的他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在这个环境之中,他在掌握了大破灭真意的陈海面前,根本就没有丝毫胜算。

他筹谋了近百年,无数次想过踏入大魔塔之中的场景,却偏偏没有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进来的。此时他暗自悔恨,若非因为被那黑颅魔偷袭了一下,想要将其碎尸万段,让属下的魔将都过来保护住自己,怎么能落到这个下场。

透过暗红色的天幕,他能察觉到外面已经被玄金傀儡已经用自己巨大的身躯,牢牢护住了入口,一时半会儿之间,怕是得不到什么支援了。

饶他平素智计百出,也想不出什么脱身之策,只得对陈海喊道:“我不知你为何执着叛出我族,但是我乃是不灭邪域的长老,若是你能归顺于我,不但往事都既往不咎,我还许你不灭邪域真传弟子之位……”

此时外面战况正炽,每一息都可能有人族弟子倒下,陈海哪里会跟他在这里废?没等犀魔把话说完,就一顿长戟,向犀魔冲了过去。

犀魔见此事已经无法善了,只能强撑着精神,召出道道寒冰烈焰向陈海扑击而去。只是他现在周身灵脉还没有恢复,仿佛漏风的风箱,根本使不出什么大威能的术法。所以陈海丝毫不在意这些,大破灭真意、风雷真意、和怒潮真意连番催动,一下、两下、三下……

随着一阵寒煞四溢,坚固的寒冰护盾终于抵不住陈海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击,碎成道道冰屑。

“祭慰这些年来,被魔族阴谋害死的血练弟子之灵!”陈海心中默念了一句,一戟向犀魔脖颈处而去……

第六百九十章 再回万仙山

当锋锐无匹的戟芒划过犀魔的脖颈,看似泉涌的魔血喷涌而出,犀魔硕大的狰狞头颅折断下来时,陈海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算算时间,他将犀魔逼入地宫之中才几十息的时间,但是这几十息他已经尽展生平所学,才终于险之又险地将犀魔斩杀于地宫之中,灵海秘宫内的灵元也是耗得一滴不剩,这时候扔了两颗回灵丹,缓慢的恢复灵元法力。

不过,此时陈海微微喘息着,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手持破月戟盯住身分离的犀魔,但是一直到血流停止之后,那犀魔的尸都没有任何动静。

此时外面杀戮仍然在继续,陈海不能再等了,就想要奋起挥斩手中的破月戟,将犀魔的狰狞头颅彻底粉碎掉。

这时候就见一团青玄色光团从犀魔的头颅上钻出,光团之中包裹着一樽三四寸高矮、与犀魔一模一样的灵体,朝陈海苦苦求饶,想要陈海饶他一命。

这也是犀魔苦修多年的魔胎,宗门又称道胎、元胎,乃道丹境后期,碎丹融炼元神而得。要不是被陈立盯住,犀魔的魔胎完全可以逃走,夺一具魔躯重新修炼。

看得出地宫的灵压,对魔胎这样的虚灵体伤害、限制更大,要不然,犀魔性命所修的魔胎不可能不尝试逃跑。

自古人魔势不两立,想要求着陈海将之放过,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无论是罗刹血炼秘法,还是大破灭道意,威力虽然强大,都有极其严重的副作用,陈海不想遁入魔道,就更不敢随意吞噬他人的神魂,当下刚要祭御雷法,将犀魔的魔胎元灵彻底灭掉,却不料犀魔那青玄色的魔胎元灵里骤然冒起一团烈焰,下一瞬就将犀魔元胎烧透,覆盖在一团赤红色的焚天烈焰之中。

炎魔领的元神,出现那团熔铁蚀金的梵天烈焰之中。

陈海微微一惊,没想到犀魔果然将炎魔领的元神禁锢起来想着吞噬炼化,也猜测刚才可能是炎魔领在犀魔的体内拼命的挣扎、折腾,才最终令犀魔在他手里没有反抗之力,要不然犀魔哪怕受创再重,作为重新修成魔胎的存在,也不可能会被他杀得如此狼狈。

犀魔元胎原本就要比肉体孱弱得多,转瞬间就被焚天烈焰焚烧成虚元,不过炎魔元神反噬得手,也算是报了灭族亡种的大仇,这一刻也是孱弱无比,陈海直接将炎魔元神摄入识海之中,加了数道神魂禁制,才捡起犀魔被打落一旁的黑骨魔杖。

魔杖有一丈多长,入手极沉,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魔物的骸骨炼制而得,透漏出一股晦涩的玄寒之意,摸一下都觉得骨头快被冻僵了,显然不是什么凡品。

他将那骨杖插在背后,一手破月戟,一手拿起犀魔那硕大的头颅,一腾身又回到了焰湖岛上。

此时湖心岛上激战正酣,十余头魔将正围着玄金傀儡扑击不已。

虽然玄金傀儡身形巨大、坚不可摧,但身形却很是缓慢,这些魔将虽然暂时还没有重新修回魔丹、魔胎,但实力绝不在人族普通道丹境武境之下。

不过,玄金傀儡坚不可摧的防御,就连陈海的蛮力都攻不破,更不要说是他们了。

这些魔将也知道傀儡精魄一般都在头部,都拼命集中向玄金傀儡的头部动猛攻,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却无法奏效。

这一刻,陈海从地宫冲天而起,手中提着犀魔头颅上的大喝起来,将宏大的声音传遍整个地底洞窟的角落:“犀魔已经伏诛,还有谁来与我一战?”

他的身形在焰湖上空,犹如战神一般。

整个战场都被陈海这声巨吼给震住了,数十里方圆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都在这一刻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浓重的呼吸和焰湖中岩浆咕嘟咕嘟的翻滚声音,数万魔兵魔将都难以想象眼前所生的一切。

怎么可能?

戎沙魔帅怎么可能死在这头名不见经传的逆魔身上?

姜赫、姜雨薇几乎杀得脱力,看到陈海终于顺利的将犀魔解决掉,看到回家的曙光就在眼前,大喊咆哮起来,身体深处似乎又涌出一股新力,趁着魔兵魔将震惊生惧之时,朝石堤动最后的猛攻。

地底洞窟里,还是魔多人少,他们七八百人力量还是不足,但犀魔已经服诛,他们只需要攻上焰湖岛,将陈海接援出来,然而找一处狭窄的角落整顿一下,再杀回地面,并不再什么难以奢望的难事了。

魔将主要集中在焰湖岛,他们正想合力将玄金傀儡摧毁,再进入地宫去围杀陈海,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魔帅戎沙还是没有撑过去。

他们最大的依仗已经没有了,那逆魔又凶威正盛,一时之间心里都生出了几多退意,无意在焰湖周围继续厮杀下去。

魔将不擅御风飞行,但拳爪战兵往岩浆焰湖猛攻过去,借着反冲力,也迅脱开焰湖岛,往岸边各自飞去。

陈海站在玄金傀儡之上,一把将犀魔的头颅扔进翻滚的焰湖之中,很快和姜赫等人汇合在一起,看到魔将魔兵,并无斗志,索性也不在地底休整,直接趁胜追击,往地面杀去。

魔兵此时可以说是兵败如山倒,此时根本已不再称之为陈海等人的障碍,失去了魔将的管束,低级魔兵在战场上还能剩多少斗志?数以万计的魔兵,被陈海他们杀得节节败退,

重新回到地面之后,参与血练的初级弟子还不觉得什么,更多是为能入宗门修行而振奋,但姜赫等人都有两世为人的感觉。

魔兵主力还没有被消灭,虽然暂时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是不保他们能很快站稳脚跟,陈海等人怕夜长梦多,就马不停蹄地向天域通道赶去。

经过了五天的长途跋涉,当那绚烂的磁光之河再次出现在眼帘的时候,姜赫等人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出之前,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在血炼场一困就是三年。

要说这一战,当数陈海收获最高。

他在血练场之中修成灵海秘宫之后,又成功开辟识海,可以说是一步登天,直接踏入明窍境;而另一半元神的回归,也令他实际做好随时恢复道丹境修为的准备。

陈海此时将怒潮真意跟风雷真意一样,都修炼到第二重境界,也掌握大破灭真意雏形;炎魔元神镇压在识海之中。

当然,姜赫等人的收获绝对不少,姜雨薇、姜赫、桓温都踏入明窍境后期,灵元修炼精纯,对武道、对玄法有着更深层次的体悟,个人战力比进入血炼场之前增涨一倍不止,还探查清楚血炼场的真正秘密,并最终将罗刹魔的百年阴谋挫败,探查出地宫准确的位置,待回到万仙山,除了余苍真君的悬赏外,宗门的赏赐也绝对不会少。

一阵恍惚之后,经天域通道安然无恙地踏回万仙山,当再次看到青山绿水映入眼帘,陈海的内心也是涌起无限的感慨。

不过令陈海感到奇怪的是,此时的血练谷之中,泉台谷道宫外门长吴尊和姜明传二人并没有出现,仅有数十主持大阵的明窍境玄修在此,仓促间打开天域通道,迎接姜赫他们回归。

看样子,主持大阵的诸多执事,显然也没有意识到姜赫他们能活着回来。

看到这边竟然没有紧急进血炼场救援的迹象,姜赫也是剑眉一竖,不悦的说道:“当年姜璇他们参与血练的时候,宁升荣等人谎报军情,险些让璇师妹等数千弟子平白葬身在血练场之中,难道宁戚、吴明宇、熊成元这一次又笃定我们会死在血练场之中,认定我们死无对证,才敢不将实情跟宗门汇报?”

桓温素来温文尔雅,此时也掩饰不住情绪,脸上戾气横生地接道:“他们见过那犀魔的威势,自然是认定我们会丧命地底。否则以你我两族的势力,知道你我还在血练场中幸存,怎么会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派出?现在就看他们有没有胆将余苍真君的奖赏也冒领过去!”

几人之中数姜雨薇最为势单力孤,此时她也不多言,只是站在众人身后。

有姜赫跟桓温站在前面,自然不用她去争取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该是她的功绩奖赏,姜赫、桓温等人肯定不会少了她。

“走,我们先去余苍真君的洞府,回复任务!”姜赫说道,拉起桓温、姜雨薇二人御风而起,就往余苍真君的洞府飞去,倘若吴明宇、宁戚、熊归元真敢冒领功绩,他们正好请余苍真君出面主持公道。

陈海看着姜赫、桓温、他们远去的背影,也不去管他,就招呼姜璇、姜泽和周桐等人想先回北陵谷山庄休整。

却不料陈海话一出口,姜璇眼眶里便泪水盈盈,姜泽在一旁恨恨地说道:“姜青你有所不知,不但北陵谷山庄已经名存实亡,就连姜叔也受贼子陷害身故了。只是前几日担心雨薇师姐岔了心神,不能驱御玄金傀儡,姜璇要我们暂时守住秘密,没有跟你们透漏。”

陈海一听头皮炸……

姜父之死,只是姜雨薇、姜璇姐妹自然悲痛欲绝;北陵谷山庄被毁,只要人在,还能重建,但姜父生死事关龙鼎的下落,要是龙鼎再次失去踪迹,或者落入陷害姜父之人的手里,事情就又变麻烦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 山庄兴废

陈海费劲心思,第一次进入血炼场之时,与姜泽、周桐等人并肩作战,彼此间建立起信任,才建立北陵谷山庄,以便将来姜雨薇成为真传弟子,手里立即就有一股力量可用,却没想到他随姜雨薇再次进入血炼场,北陵谷山庄会生那么多的事情。

此时在血炼谷之中,周遭还有诸多万仙山执事,陈海也不好详问什么,便带着姜泽、姜璇、周桐他们,先拖着玄金傀儡往北陵谷山庄而去。

玄金傀儡太过沉重,既然宗门都没有意识到他们能活着杀出重围,自然暂时也无法将玄金傀儡上缴宗门,而姜雨薇又随姜赫、桓温去找余苍真君申诉,陈海就只能带着北陵谷山庄百多弟子,用两辆精铜战车,缓慢的着拖着玄金傀儡赶往北陵谷山庄。

一路上,听姜泽他们娓娓道来,陈海这才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陈海和姜雨薇再次踏入血炼场之后,初时并没有什么要事生,北陵谷山庄也是有条不紊的展,很快就聚集上千弟子在山庄修炼,但几个月过后,魔族突然大举入侵,万仙山就大规模征调弟子,编入军中,严防死守堵住魔族的渗透入侵。

姜泽、姜璇、周桐身为万仙山弟子,对参与御魔战事也责无旁贷,但照道理而言,他们作为刚入宗门的外门弟子,此前也没有参与残酷战事的经验,应该编入辎重兵、预备兵马或后方城池的守备军之中,但等他们真正进战场,却现北陵谷弟子几乎都编入伤亡率最高的斥侯前哨兵马之中,直接参与狙击渗透进来的魔族精英的战斗。

这一场小规模的人魔战争,以姜族老祖姜寅出手袭杀魔族一位魔君级的强者而告终,虽说万仙山统御的崇国北境兵马并没有大规模的参与直接的血腥战斗,但前哨斥侯兵马的伤亡不低。

北陵谷山庄在战前共有四百外门弟子,加上精锐扈从一千人不到,最终就剩不到五百人得以返回宗门。

而回到泉台谷之后,姜泽、周桐他们又意外得知姜父在一次采药的途中坠下山崖,当场身亡;姜母郁郁寡欢了一段时间之后,也身染重疴而死。

姜父乃有辟灵境圆满修为,早就能御风飞行,要说意外遭遇妖兽而亡,大家都还能相信,怎么可能相信他是坠崖而亡?

只是姜泽他们回泉台谷,姜父已经坠崖有一年时间,尸骸也是留守北陵谷山庄的师兄弟收敛回来,而姜父这样的人物,在泉台谷比比皆试,即便是死有疑点,泉台谷道宫也不会重视。

接下来,就是宗门上下都认定姜雨薇、姜赫、桓温他们已经葬身血炼场之中,宁升荣、姜诏这些人,以往就对北陵谷山庄心存怨限,此时看北陵谷山庄失势,能有机会,自然是不遗余力的打击。

更何况视他们如眼中钉的吴鹏远,还有着道丹境修为。

或许是看到北陵谷山庄最终难逃蓑败,或许难以抵挡宁升荣、姜诏、吴鹏远等人的打压,又6续有不少弟子选择离开,最终就剩姜泽、周桐、魏腾、马延、赵大成等一百余人坚持留在北陵谷山庄,也最终决定陪同姜璇再入血炼场,寻找陈海跟姜雨薇他们的踪迹。

听姜泽他们说完万仙山三年来的是是非非,陈海长长叹了口气,虽说姜父之死疑点丛丛,但事情已经一年多时间,现场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应该都被雨水冲毁,想查明真相怕是困难了,他也不知道姜父出事之前有没有将龙鼎妥善藏起来,又或者说有人暗害姜父,就是从快成长的姜氏姐妹身上看出疑点,才想着杀人夺宝,只是不知道姜父的柳代桃僵之计,有没有瞒过敌人。

一路上穿山过林,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北陵谷山庄的一角隐然出现在视野之中。

陈海目力非凡,早就看出北陵谷山庄已经破败了不少。

他留在北陵谷山庄的时间虽然不久,但他心里是希望北陵谷山庄能成为他暗借姜氏姐妹在万仙山立足的基石。

天罗谷目前作为人魔两族的缓冲区域,暂时还看不出魔族有重新出兵占领天罗谷的意图,而只要血云荒地之中的罗刹血魔,得不到星衡域的增援,燕州拥有他一手打造的防御体系,应该能抵挡住魔族的进攻,形势不至于太过艰难。

但是随着崇国及万仙山不断收缩北境的防线,对天罗谷一带的压制越来越多,魔族迟早会有一天,将再度彻底的将天罗谷掌握在手里。

又或者,血云荒地通过天罗谷与星衡域相接的通道,迟早会有一天彻底的打开,要是在那个时间,人族没能占领天罗谷,或者没能跟魔族天罗谷形成均衡之势,燕州将会迎去灭顶之灾。

而在那一天来临之前,陈海能做的,就是借姜氏姐妹,不断壮大北陵谷山庄的力量,以期最终有一天能影响到万仙山、影响到崇国对天罗谷的战略选择。

距离北陵谷还有二三十里,陈海就隐约听见山庄那边传来争吵声,也不知道生什么事情,周桐、姜泽、姜璇他们担任山庄生什么变故,直接御剑而起,陈海魔躯沉重,虽然能御风飞行,但度缓慢,他直接大步流星的,像一颗陨石飞翻山越岭,往山庄赶去,度不比周桐他们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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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北陵谷山庄的前院里,姜诏、宁升荣等人正悠然自得地欣赏着院中的景致。

吴明宇、宁戚、熊成元等人认为姜雨薇等人重新杀入地底必死无疑,不过他们返回之后,也没有直接谎称姜雨薇、姜赫等人已死,只是说姜雨薇他们在地底被数以十万计的魔族精锐围困住,他们数人是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

姜诏、宁升荣他们又不傻,知道消息,再见宗门都没有派援兵进血炼场,显然是宗门已经放弃姜雨薇等人还有生还的可能,那跟姜雨薇等人已经身死,有什么区别?

北陵谷山庄虽然不建在灵脉之上,但这两年打造天机战械,在外门弟子中也少有名气,姜诏、宁升荣就想着出手,将北陵谷山庄侵夺下来,作为他们在宗门内的立足之地。

姜诏、宁升荣他们也想不到会这么倒霉,正带人上门要驱赶北陵谷山庄的留守弟子时,姜璇、周桐、姜泽他们竟然安然从血炼场返回了。

虽然姜雨薇的身影没有出现,但看到当中那头将近三头高的青鳞魔,姜诏等人心脏都是猛的一跳。

他们一时看不出陈海修为恢复到何等程度,但陈海以往在天武台与紫鳞魔恶战的凶悍,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而周桐、姜泽等人这两年在军中屡有斩获,在道宫外门弟子比试里又屡获嘉赏,姜诏、宁升荣自以为不敌。

更何况姜璇、周桐他们出来了,那姜雨薇是不是有可能也没有死?

没容姜诏、宁升荣他们细想,姜璇柳眉倒竖,质问那个带着人要驱赶留守弟子的玄衣执事:“赵执事,今日来我北陵谷山庄所为何事?”

赵执事此时还没有现一旁的姜诏等人早已经色变,他也前年才调到泉台谷道宫任事的,不知道姜璇身旁的那头役魔代表什么意思,只是趾高气扬地道:“你们的租约已经即将到期,料你们这些穷鬼也没有本事接着续了。正好诏公子、升荣公子看中了这处宅子,让你们先搬出去,散散晦气,好搬进来。怎么你有异议么?”

一番刻薄话气得姜璇和姜泽两人脸色青,

在姜雨薇还有望成为真传弟子之时,外门道宫的执事看到他们是何等的客气,现在想来是以为他们落魄了,这换了一副嘴脸,实在可恶。

陈海看了一眼姜诏、宁升荣等人,又看了看面目可憎的赵执事,冷笑一声上前瓮声问道:“二小姐,北陵谷山庄乃是我们的地盘,这些人擅自闯入,如何处置?”

姜璇银牙紧咬,怒喝道:“让他们滚出去……”

陈海没等姜璇话音落地,猿臂一伸抓起那赵执事的衣领,用力一抖,就将那执事抖晕,一甩手向北陵谷山庄外扔去。

那执事虽然修为不高,但也有辟灵境中期的修为,然而面对陈海却丝毫没有反抗之力,就没有声息地被投了出去。

姜诏等人看陈海相较之前魔威更盛,哪里再敢吭声说什么,就想带着人往外走。

陈海闷喝一声道:“二小姐说了,让你们滚出去,你们不会,我就教教你们……”说话间,伸出鳞爪往前一拍,瞬息间在半空中凝聚一道小楼大小的掌印,往姜诏等人碾压过去。

姜诏、宁升荣等人虽然有不弱的法宝护身,但掌印如山岳压来,万钧巨力像狂涛横扫,令他们身不由己的横飞起来,往山下滚去……

第六百九十二章 杀父之仇

此时正值夏初,夕阳的余晖还带着不少的灸热,但是北陵谷山庄内山石掩映,泉水叮咚,有清风从中穿过,十分的惬意。

看着姜诏、宁升荣等人离去时的狼狈模样,姜璇等人心中的怒意稍解,众人在庭院之中闲叙了一阵,陈海看到姜璇等人神色极为萎靡,知道他们在血练场中挣扎了这么长的时间,早已经困顿不堪,就让众人都先散去各自静修,有什么事情等姜雨薇从余苍真君那里赶回来再说。

看姜璇他们离去,陈海则直接穿回过廊,赶往之前姜父平时炼制丹药的西跨院,去看看龙鼎是否仍然存在。

赶到丹房之后,看到那气息晦涩的龙鼎蒙着不少灰尘,毫无显眼的立在丹房之中,陈海微微吁了口气。

姜父虽然极力掩饰姜家姐妹的根骨变化,但难免会有蛛丝马迹落入有心人的贼眼,也幸亏姜父之前的李代桃僵之策挥了作用,真正至关重要的龙鼎并没有被人现异常。

当然了,也幸亏当初姜泽在他的建议下成立了北陵谷山庄,姜父将龙鼎转移到山庄来,要不然龙鼎连同姜父留在泉台谷宅子里的东西被人一并抄去,陈海捶胸顿足都来不及了。

陈海拿鳞爪贴着龙鼎,用整个心神去试图感悟龙鼎的奥秘,然而半个时辰之后,一无所获,要不是陈海在地球就见过龙鼎的真实,眼前仿佛就是一樽一无是处、仅仅是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低级铜质药鼎而已。

陈海心想他还是修为太低了,不可能在这时候就勘破堪称神器的龙鼎秘密。

现在想太多都是无益,陈海撇下龙鼎,回到自己的静室之中,准备修复自己的元神。

一路走来,陈海看到北陵谷山庄内部处处破败,唯有他的房间之中还算整洁如故,看来是留守弟子日日收拾不辍,心中多少有了一些暖意。

陈海将随手将破月戟和骨杖仍在一旁的兵器架上,盘膝坐下,运起九元归神真解,很快就陷入物我两忘的境地。

在磅礴灵元的滋润下,委顿在眉心祖窍中的元神慢慢丰盈了起来。

当然,陈海还可以将散于百骸脏腑的三魂六魄以及修悟到第二重境界的怒潮真意、大破灭真意融入元神之中,去冲击金丹,但这需要长时间的潜心苦修。

在陈海强悍的元神之前,被封印住的炎魔领元神残魂,在识海之中这一刻更是没有动静。

不过要想炼化炎魔元神非一朝一夕之功,而陈海此时也无意炼化其他生灵的元神,用这种暴力却后患无穷的手段增强自己,但炎魔元神最终能派上什么用场,陈海还不知道,暂时也只能先封印在识海里,留待以后再说。

精气完足的陈海一探手,从犀魔手上夺来的黑骨魔杖应声而来,陈海将神识沉浸在骨杖之中,只见那里面阵法禁制繁复异常,隐约还是能看出分三个层次。

看来那犀魔果然不亏是魔胎级强者,在一穷二白的血炼场当中,竟然百年之间就炼制出了一件不凡的地阶法宝。

姜雨薇领悟的乃是春水真意,和这骨杖属性相合,陈海想着这骨杖留给姜雨薇慢慢炼制,战力肯定会有进一步的提升。

对于修士而言,踏入辟灵境之后,寻常的休息已经变成可有可无,更多的还是习惯使然。

陈海将自身状态恢复好之后,就推门而出,想去前院参悟玄金傀儡的奥秘,他也不清楚玄金傀儡能在他们手里再留上几天。

刚走没几步,就见远远的一道虹光划破夜空而来,陈海极目望去,见是姜雨薇往山庄御剑飞来。

不多时,姜雨薇收了灵剑,落在陈海身前。

陈海见她一脸平静中有着掩盖不住的倦色,问道:“怎么,事情不是很顺利?”

姜雨薇俏脸扯动了一下,说道:“我们赶到余苍真君处之后,他已经将那枚天劫丹交于吴明宇三人了。余苍真君虽然已经踏足天位,成为新一代的真君,但是比起诸阀来说,毕竟没有太深的根底,这时候也无意直接去追究吴明宇、宁戚和熊成元的责任,姜赫、桓温师兄气不过,只能先回去宗阀老祖出来主持公道……”

姜雨薇又是一声长叹,万种情绪纠结。

陈海看着姜雨薇失落的样子,心想到宗阀本质就是如此,哪里是一两个人能轻易改观的。

不过,陈海虽然没有跟余苍真君见过面,但从他当初抛出天劫丹,引诱宗阀子弟进入血炼场探秘,就知道他的算计及城府极不简单,这次轻易就将天劫丹交给吴明宇、宁戚他们,想必也是要继续坐观几大宗阀内斗。

毕竟天劫丹数百年难得一遇,可以说是踏足天阶的保障,姜氏和桓氏就算再怎么大度,也不可能坐视吴氏、宁氏、熊氏贪下此功。

场面冷上了一阵子,姜雨薇突然开口,意兴阑珊地说:“为了这枚天劫丹,姜璇在万仙山受尽欺凌,家父也蹊跷身亡,看来之前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接下来无论姜赫、恒温师兄他们如何交涉,一旦尘埃落定,我都要闭关潜修。否则一日不踏入真传弟子的门墙,一日都无法改变受人欺压的局面。”

陈海一听皱了皱眉。

姜雨薇才刚刚踏入明窍境后期,修炼已经可以说是神,但闭关冲击道丹日久天长,说不定一晃几年就过去了。

而天罗谷那边的局势,说要恶化也就是在朝夕之间的事情,陈海未必就有时间坐等姜雨薇闭关修成道丹、成为真传。

想到这里,陈海冲着姜雨薇说道:“你且随我来!”

姜雨薇有些不明所以,跟着陈海往西跨院丹房走去。

二人站定之后,陈海又挥手施了一个隔音阵法,这才指着龙鼎对姜雨薇道:“你可知道这是何物?”

姜雨薇见陈海郑重其事的样子,有些摸门不着,拿气息往看着平常之极的龙鼎上扫去,半天都没有现任何异状,皱着眉头道:“这不就是爹爹常用的药鼎吗,难道前辈觉得这药鼎有什么古怪之处?”

陈海说道:“你仔细想想,你和姜璇乃嫡亲姐妹,为何你于修行一途惊才绝艳,而姜璇早初修行又是那样的艰难?你再想想,姜璇之前十数年修行,成就都是平平,为何却在你决定让姜璇参与血练之后,短短两三年修为又突飞猛进?”

姜雨薇迟疑的问陈海道:“这不是你传授她风雷幻踪步等武道绝学的功劳吗?难道……”

姜雨薇话刚出口就知道自己问得有多愚蠢了。

风雷幻踪步固然有洗经伐脉的效果,但是姜泽、周桐等人也都修习了陈海所传的风雷幻踪步等武道绝学,固然修为精进也堪称神,但怎么都没有姜璇那般的进步卓然?

难道姜泽、周桐他们的资质就比姜璇差了?

陈海见姜雨薇掩口惊呼,知道她意识到了什么问题。

“我所传授的武道绝学,能有多大的作用,我心里最为清楚,所以说姜璇这两年的根骨改变之大,我也相当惊讶,之后你父亲在泉台谷开设药铺炼制低级灵丹出售,我才算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陈海从怀里取出一枚姜父当初亲自炼制的灵元丹递给姜雨薇,说道,“这枚灵元丹就是你父亲所炼制,看上去药力也就比寻常灵元丹高出两三成而已,但这灵元丹所用的药材极为普通,照道理来说,绝不可能有药力上的大幅提升——我也暗中问过你父亲,你父亲说是他早年意外得到一道极品仙丹,将药材与这枚仙丹混炼,炼制出来的灵丹融有这枚仙丹的仙灵之气,才会有如此的奇效,但你父亲却不知道,我与这龙耳古鼎极有渊源——我原本想这次出血炼场,就找你父亲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没想到出来就已物是人非。”

“……”姜雨薇微张开嘴,没想到平时看上去老实巴结的父亲身上,竟然藏有天大的秘密,要不是陈海这三年来跟她一起被困,她都怀疑父亲的死,陈海也脱不开关系。

姜雨薇现在觉得好像深陷在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直觉得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可靠了。

陈海看一向有条理的姜雨薇面色阴晴不定,知道应该是把她吓住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但是同时他也对姜雨薇的反应非常理解。

毕竟姜雨薇的修为再如何惊才绝艳,但所涉及的世间险恶毕竟有限,贸然牵涉到这种事情之中,知道她父亲的死绝不简单,又如何能够平静以对?

“那前辈与这古鼎,到底有何渊源?”姜雨薇咬牙问道。

“有些事说来太过玄奥,现在说来无异,倘若有一天,你妹妹能踏入天位境,一切你便就明晓了,”陈海说道,“你此时只需要知道用这古鼎炼制丹药,能释出真龙涎息融入灵丹之中,能改变人之根骨的,便是这真龙涎息,倘若不想别人现这古鼎的秘密,古鼎还是需要封存起来,绝不能轻用!”

姜璇修成天位境,觉醒前世记忆,机会极为渺茫,但姜璇不觉醒前世记忆,陈海将一切跟姜雨薇说出,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凭添姜雨薇的苦恼、影响她日后的修行而已。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还请前辈教我。”姜雨薇咬牙说道。

“你父亲为掩饰龙鼎的存在,也费了一番心思,想必谋害你父亲的人,也只现那枚用于李代桃僵的仙丹,并没有察觉到这古鼎的存在——想要找到加害你父亲的凶手,线索也就落在那枚遗落的‘仙丹’之上,”陈海说道,“不过,加害你父亲的凶手,为防止阴谋败露,后续对你姐妹或许还有动作,你们也要小心应对……”

第六百九十三章 谋划

天色渐渐泛白,隐在深山之中的北陵谷又迎来了一个新的黎明。

几大家族围绕着天劫丹必然会展开一轮新的争斗,只是这些根本就不是陈海所能插手的事情,他也就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与姜雨薇谈了一夜,觉得还是要先离开万仙山这个是非之地为好,同时他也需要赶到天罗谷附近观望魔族的形势。

现在姜雨薇年纪才刚过二十,还有将近十年的时间才会失去成为真传弟子的资格,是以她也并不是特别着急,再说她现自己这段时间,跟着陈海修炼,未必就比在宗门潜修稍弱。

而且也只有离开宗门这个事非之地,他们还能偶尔的用一用龙鼎炼制一些龙涎宝丹出来,增强姜璇他们的修为。

现在战事刚刚平息,万仙山在边境防线上有很多任务派下来,需要弟子去完成,姜雨薇想着他们离开万仙山,潜伏到天罗谷附近历炼应该没有太多的问题;只是天劫丹一事还没有尘埃落定,他们还是需要再在北陵谷山庄盘恒一段时间。

两人计议已定,撤去隔音法阵之后,忽然察觉到远远有人御风而来,仔细探查过去,见是姜赫跟桓温二人御剑飞来。

姜雨薇昨天晚上才和二人分手,此时也不知道二人的来意,想必就算想从吴明宇他们手里讨回天劫丹,应该也没有这么迅,就和陈海一起迎了出去。

不多时光华按下,姜赫、桓温二人显出身形来。

陈海嘿嘿笑着打趣道:“二位刚刚回到万仙山,就又置办了一套地阶灵甲,果然财大气粗。”

几人早就非常熟稔,姜赫丝毫不以为忤,撇撇嘴说:“魔兄这么说,一定是怪罪我二人怠慢了,知道你之前的那一身魔战甲已经不堪使用,只是你魔躯太过巨大,宗门现有的灵甲、战甲,罕有你合身的,我已经着人为你置办一副新的战四甲,制成之后就给你送来。”

陈海哈哈大笑,连连摆手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桓温抱着胸一副不屑的样子说:“也不知道谁当初在地底世界接着传功的机会敲诈了我们那么多的符篆灵丹,魔兄你也不要推辞了,姜赫师兄负责你的灵甲,我看拿破月戟你通玄境的时候用得还算顺手,但现在你已经重新修回明窍了,就有些不够用了,我也着家里的炼器师为你量身打造一柄新的战戟,回头一并送来。”

姜雨薇看着陈海在这里半真半假地敲诈姜赫、桓温二人,悲戚之心稍稍减弱,在一旁笑着问:“这么早二位师兄赶来所为何事?”

姜赫见姜雨薇如此沉得住气,丝毫没有提及天劫丹的事情,对这个本家好感大增,只是今日来乃是要索要物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迟疑了一下回道:“昨天回去之后,得蒙姜寅老祖传唤回禀血练场情况,听到那玄金傀儡,老祖有些意动,想要拿去研究些时日。不过你放心,血炼场之中你和魔兄的表现我都跟老祖如实回报了,若是老祖真的属意玄金傀儡,那么一定会拿出相应的物事跟你交换,绝对不会亏了师妹。”

姜雨薇和陈海对视了一眼,他二人本就知道这玄金傀儡不可能落在自己手中,是以也没有多少诧异之色,就欣然应允了。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姜泽等人由于在血练场之中劳神颇多,现在都还各自在静室之中歇息,整个北陵谷山庄之内静悄悄的,恍若没有人烟。

姜赫跟着姜雨薇一边往前院走,一边说:“北陵谷山庄的事情已经有人禀告我,姜诏这段时间仗势欺人,做了不少恶。我也是刚刚回来,暂时还没有抽出时间,假以时日,定会好好收拾他一顿,给你一个交待。”

听姜赫的话,姜雨薇略微有些意外,她自然知道北陵谷山庄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姜诏等人肯定在背后做了不少事情,但是没有想到姜赫会为她出头去惩治自己的堂兄弟,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不过,北陵谷山庄虽然受到打压,有些蓑败,但只要她与陈海回来,又或者说她有朝一日成为真传,必能重振往日十倍的荣光,但她的父亲却死得冤枉,暂时却还无法跟姜赫、桓温哭诉。

见姜雨薇迟疑,姜赫还以为她看着同宗同族的面子想要息事宁人,正色说道:“我万仙山绵延数万年,从一个小宗门到现在执掌十数万里的疆域,并不仅仅是靠内斗就能得来的。姜璇短短三年之内,就从通玄到修成十二条灵脉辟灵圆满,与周桐、姜泽等人不仅仅应该能进入内门修行,甚至还与你我一样,都有成为真传弟子的潜质。这等良材倘若是任由姜诏他们败坏,我万仙山根基何在?所以,姜诏等人这次一定要惩戒之!”

姜雨薇现在有秘密在身,恨不得把自己挖个坑埋起来躲避他人的注视,哪里还愿意再出风头?只是姜赫执意要去找姜诏等人的麻烦,她也只能连连道谢。

几人脚步很快,就来到玄金傀儡跟前,就见姜赫从怀中掏出一个宝光隐隐的布袋,挥手撒出一道灵光,就见那袋子呼地一下涨大了起来。姜赫将袋口对准玄金傀儡,一阵青光洒了过去,那玄金傀儡就此消失不见。

看到姜赫将乾坤宝袋收到腰间,姜雨薇想起一件事,跟姜赫说道:“姜赫,姜璇他们小孩子心性,当初在此地建北陵谷山庄,想的就是他们一群无依无靠的外门弟子聚集起来修炼,彼此间能有一个照顾。之前人魔交战,山庄有不少弟子死在战场之上,现在魔族虽然已经撤兵,但天罗谷一线,依旧有不少魔兵斥侯活动,是以他们希望能有机会到天罗谷一线历炼,想着修行之余,能多手刃几个魔兵,为山庄弟子报仇雪恨。就是不知道宗门在天罗谷附近能有什么任务,让他们这么多人一起过去历炼?”

姜雨薇打定主意要避开万仙山这个是非之地,自然也希望将姜璇他们一起带走。

姜璇、姜泽、周桐等人,是可以以个人名义,申请暂时离开宗门,外出历炼,但那样将难以得到宗门的支持;而倘若宗门在天罗谷附近有什么大型的任务,他们接受任务后再赶往天罗谷,不仅能继续换取宗门的功绩、换取修炼的资源,必要时还能获得宗门及边军的支持。

姜赫歪着头想了想,迟疑地问道:“姜璇师妹他们其心可嘉,但是天罗谷已经深入魔境,他们要去哪里历炼,是否太过危险了,你能放心得下吗?”

姜雨薇抿了抿嘴唇,一副无奈的样子说:“放不下又能如何,我父母都已故去,只有我们姐妹二人相依为命,她执着于此,若不能成行,怕是执着在上面,耽误了修为——我也想着外出历炼一段时间,自然会陪她们走一趟,做个照应。”

听姜雨薇这么说,桓温也忍不住上前劝道:“姜师妹你现在已经是明窍后期,很快就能够正式冲击道丹、成就真传弟子,实不宜再为琐事耽搁了。听姜赫师兄说,姜寅老祖听了你在这次血炼场之行的表现,也属意于你,待你一亘修成道丹,多半能在姜寅老祖座前修行,你就不能再等些时日,等与我们一起成为真传弟子之后,再做打算?”

“我虽说出身小域,却常常族中老魔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大小姐此去天罗谷历炼,未必就于修为无益了。”陈海说道。

虽然大家都以为陈海是从天罗谷磁光之河另一头小型天域出来的魔将,但这几年相处,也早就知道陈海的见识远在他们之上,见他都这么话,姜赫、桓温也就不再相劝。

姜赫将那乾坤袋收起来,说道:“既然你们打定主意,要想到北面人魔交错之地历炼一番,这个倒是容易。我三叔率部屯戍魔獐岭,距离天罗谷仅两千里的路程,我给我三叔写一封信,你们就直接到他军中历炼就行,要有什么意外,也有照应;说不定,守段时间,我也会拉桓温过去……”

说定这事,姜赫就与恒温御剑而起,带着玄金傀儡前往姜寅老祖的洞府交差而去……

第六百九十四章 真君

出了北陵谷山庄之后,姜赫跟桓温就分了手。

他们这些人本就宗门的天之骄子,这次也是为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天劫丹进入血炼场之中,现在既然死里逃生,而且被困地宫之中所得良多,这次出来自然要尽快精进,争取早日能成为真传。

天劫丹能不能拿回来,早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插手的事情,多想也是无益,此外,他们被困地宫两年多,除了都提升一个小境界,更重要的是对修行的理解、参悟,未必就在一枚天劫丹之下,所以也没有特别深的执念。

姜赫掠过山峦长河,向万仙山深处飞去,渐渐的,消失在一团云雾之中。他在云雾之中飞了一会儿,抬手打出一道灵光,浓厚的雾中显出一团金光灿灿的罩子,姜赫身形无声息地融了进去,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此时姜赫的眼前已经变了模样,碧空如洗的天空之下,有一群群的灵禽带着呼啸的风声,写意地飞过。

一头七八丈长的金翅雕从天而降,拍打巨大的翅膀,卷动狂风,顿时就将姜赫的身形吹得歪歪斜斜,像秋后的枯叶,差点被吹出山外去。

姜赫急忙推动灵元,这才稳住身形。

就见那头金翅雕张着巨喙,声音尖锐地嘲笑着他:“小赫儿,那血练场只是低级弟子耍闹的地方,你居然差点儿栽在里面,好不羞耻,要不要俺教你几招?”

姜赫笑道:“雕爷你有所不知,魔族暗谋血炼场百年,布局之深,怕是老祖亲自动手才能处理,我这趟能活着回来,就已经不错了。今日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孝敬您老人家,下次一定补上,你老人家就不要为难我了……”

那金翅雕哈哈一笑道:“我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要你来孝敬?”话音没落,就斜斜地飞走了。

姜赫在空中做了一个恭送的动作,这才继续向前飞去。

这金翅雕乃是姜寅没有踏足真君之前的坐骑,现在早已经是妖胎境修为,只是有一次和姜寅在游历当中,被罗刹魔大能埋伏,为了保住姜寅,被伤了根本,永无踏足天阶的指望,这些年都不怎么在外界现身。

姜赫又往前飞了一会儿,就听见一声龙吼之声,一头银鳞蛟龙远远地从山中飞出,蜿蜒了几圈,就没了踪影。

姜赫早就对此见怪不怪,就继续向倒浮在半空之中的一座孤峰飞了过去。

那孤峰倒悬,上宽下尖,最下方有一处近千丈方圆的灵泉,汹涌奔腾着,大量的灵气随着泉水而出,氤氲雾霭,光怪6离,恰好将这山峰托起,**借用天地伟力,果然非常人所能想象。

他很快落在天悬峰如玉石雕成的平台之上,有童子在那里早就候着,带他去参见姜寅。

一路上穿花过林,渐渐能察觉到前方好似有一团黑洞一般,磅礴的天地元气正在往哪里汇聚,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到姜寅盘膝坐在一处悬崖边上,面对着万丈骄阳,呼吸间有若蛟龙吞海一般。

那童子向姜赫施了一礼,就转身退去,而姜赫就恭敬地站在姜寅身后千步等着。

好一会儿,姜寅才收了功法,转过身来道:“你把那樽玄金傀儡拿来与我瞧瞧。”

姜赫依然从命,一挥手,将玄金傀儡放来出来。看到那庞然大物之后,姜寅脸上这才多了些兴致,但见他挥手撒出一道玄光,那玄金傀儡瞬间就轰隆动了起来。

姜赫看着那玄金傀儡在山巅纵跃如飞,实在比当初他们在地宫之中见到还要玄妙,不禁赞叹不已。

好一会儿,姜寅才收了功法,满意地点点头,对姜赫说:“这物事我先把玩几天,到时候自然派人送与那雨薇小妮子。天劫丹的事情你不用再操心,我自有打算。你在血练场三年,修为却是没有耽搁下来,殊为难得,但你接下来还是要尽快闭关,成就道丹为妙。”

姜赫连忙俯身称是,刚想转身告退,咬了咬牙又拜对姜寅道:“老祖,孩儿和桓温这些人之所以能从血练场中得一线生机,雨薇师妹和她的役魔姜青功不可没。但是雨薇师妹父母在宗门意外亡故,北陵谷山庄又多受他人排斥,以致他们心灰意冷,想着要离开万仙山。雨薇师妹天资出纵,倘若能在老祖跟前修为,很有希望突破道胎,成就天阶真君,要是因为宗门内有人打压,就这么耽误了修行,真是可惜了……”

姜寅听完之后也不置可否,对姜赫说:“此事我已知道,以后涉及姜雨薇的种种事情,都由你全权处理。另外,你回去之后,就让姜诏去外务堂领差事吧!”

姜赫一听有些动容,各大家族都有外务堂的职司,为自己家族掌管田亩、甲士、矿藏、炼器之类的杂琐事务。

虽然外务堂在外人看起来位高权重,但是对于核心弟子而言,特别是像姜诏这么年轻的弟子进入外务堂处理杂琐事务,实际就等于宗族放弃他在修行上的前途。

姜诏再是嫡支子弟,明窍境都没有踏入,进入外务堂,又能有多高的地位?

姜赫还以为宗族顶天罚姜诏面壁几年,以示惩戒,却不料姜寅老祖直接就断了姜诏的仙缘,这惩罚就宛如死刑一般了。

然而,姜寅的话在整个姜氏而言,就犹如仙旨一般,他也不敢质疑,就躬身领命而去。

他身形刚刚消失没有多久,就见姜寅眯着眼睛向西北方望去,一道数十丈长的光华拖着长长的焰尾向这处飞来,一路上搅的风云色变,令天悬峰兽惊禽飞。

那光华初见时还在数十里外,只是十几息就落到了姜寅的身旁,一位道人显出身形,正是真君余苍。

那余苍来势动静甚大,但见到姜寅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躬身作揖道:“余苍拜见姜寅真君!”

姜寅轻笑一声打趣道:“你既然已成就真君之位,你我就当以师兄弟相称,犯不着这么大礼。若你真有心,以后少搅扰些我这万华虚境的灵兽,我就心满意足了。”

余苍早年成就真传弟子之后,虽然不是拜入姜寅门下,但诸多历炼多在姜寅手下做事,姜寅对他这个天资卓绝的寒门弟子也很是看重,也多有提隽,否则余苍也不可能以六百年的寿数成就真君之位。

只是他不忿寒门弟子在血练场中死伤无数,而宗门却对此无动于衷,才以天劫丹为饵,将七姓大阀的核心弟子都算计在内,也是不好意思赶来见姜寅。

现在既然姜赫他们大都平安回归,血练场中又有大量魔孽未除,这才来找姜寅商议一个定计。

听余苍说出来意,姜寅也是长叹一声说:“星衡域传承百万年,那里有不灭的宗门,当年流阳宫强横一时,坐拥百万里疆域,最终还不是一朝化为灰烬?我虽然有心,但是诸阀弊端早就根深蒂固,动一而牵之诸身,我也难有力做些什么,但血炼场中埋藏于地底焰湖的地宫非同小可。虽说姜赫他们修为境界有限,并不能识得其真面目,但照他们所说,必是中三品的道器无疑,而这样的道器重宝,万仙山也就镇山之物能与之比肩。我等虽然不能直接进入血炼,但此等重宝也绝不能坐视魔族将其取走。这件事情,说不得要动用整个宗门之力,才有可能谋夺此物,我已经向掌教真人建议,召集我万仙山所有闭关的真君,一同商议此事,到时候些许魔族余孽,不过疥癣之疾,余苍你也不要太过忧心此事了。”

余苍也知道牵涉到高等级的道器之争,宗门断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但是没有一个准确的消息,他总是按捺不住心绪。

此时听姜寅也极关注此事,余苍真君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转而又对姜寅道:“最近宗门内那些小辈弟子行事也太不知分寸,若非你玉皇峰内门弟子姜雨薇收伏的那头魔将有点儿意思,说动姜赫他们当机立断,返回焰湖将那犀魔杀死,让那犀魔在血炼场成了气候,说不定需要哪个真君舍了圣体才能进入血炼场降伏此魔——此事罚赏,应该严励!”

姜寅点头说道:“此时待禀知掌教真人,掌教真人应该自有定度,你还怕那几个小辈,真敢贪墨你一枚天劫丹吧?”

余苍说起了另一件事:“玉皇峰外门弟子姜雨薇身边那头青鳞魔,却是不凡,听说这青鳞魔乃是自天罗谷从血云荒地闯进来,为姜寅真君捉下;而传言血云荒地另一头又连接一处繁衍亿万人族的世界,宗门真就弃天罗谷不取吗?”

“天罗谷之事牵涉太多,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姜寅想到当初他是被迫撤军,此时心也有很多不甘,但此时也只能无奈的叹一口气。

第六百九十五章 文执事

十日后,为应对血炼场中罗刹魔的渗透,万仙山抽调五千以辟灵境精锐武卒为主的道兵踏入血炼场中,在清缴魔族残孽的同时,还要将在地底焰湖附近通往罗刹魔国的空间缝隙彻底掌控在手中,防止魔族将往血炼场大规模的渗透。

而待初步站稳阵脚之后,万仙山还将建立更稳定、能让道丹、道胎境精英弟子进入血炼场的天域通道,再尝试将焰湖地宫移到万仙山来。

血炼场一事暂时就算是尘埃落定,而在决定姜赫、桓温、姜雨薇等人这一次的宗门功绩时,宗门诸多真君之间生一点小小的波澜。

陈海并不知道波澜的具体细节,姜赫、桓温他们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一次功劳,由姜赫、桓温、姜雨薇、宁戚、吴明宇、熊成元六人均分,宗门到时候自有不同的奖赏放下来,但由于余苍真君拿出来的天劫丹仅有一枚,诸真君便商议着决定暂时将这枚天劫丹收归宗门,最终由他们六人拿足够的宗门功绩去换便是。

只是天劫丹的换取功绩高得惊人,即便是真传弟子以及七姓大族,都觉得咬手,那就更跟陈海、姜雨薇无关了。

暂时离不开万仙山,陈海便每日在北陵谷山庄,推演、参悟从玄金傀儡体内所得的天机符阵禁制。

陈海这次重修,虽然才踏明窍不久,但他元神没有破碎,真元往灵元的转换,在血炼场早就水到渠成的达成,其实也就不存在明窍境圆不圆满这个问题,而他两度修炼道丹,只需要有合适的闭关之处,重新修成道丹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他想修金丹,不想成丹时的异相引起万人瞩目,他就不能在万仙山结丹,何况魔族在天罗谷的动向实在让他静不下心来。

这一日,他做完功课之后,一如往常地去和姜雨薇一同指点姜泽、姜璇和周桐、魏腾、马延等人的修行。

这些人在几年的磨炼之中,大都修炼到辟灵境后境及圆满境界,有了开辟祖窍识海的基础,假以时日,将成为一股围绕在姜雨薇身边的、北陵谷山庄的势力中坚跟骨干,对他们的修行跟学习,陈海是不会掉以轻心的。

姜雨薇这次顺利走出血炼场,又获得宗门大量的功绩奖赏,姜震也从东都山赶来相贺,他这次也是代表东都姜氏而来,决定将东都姜氏在万仙山的大部分资源都交给姜雨薇掌握。

姜震同时还承诺,只要姜雨薇有朝一日成为万仙山玉皇峰一脉的真传弟子,被某位真君收入门下,就立姜雨薇为东都姜氏的宗子。

东都姜氏虽然跟姜族的血脉关系日渐式微,东都山又偏于一隅,但东都姜氏包括姜雨薇、姜泽、姜璇在内,在万仙山内门修行的子弟有五人,在外门修行有四十七人,而一旦姜雨薇正式成为东都姜氏的宗子,这些子弟以及东都姜氏其他在万仙山的扈从、家将,就都将听从姜雨薇的调度。

姜雨薇心里很清楚,成就真传弟子只是她成功的第一步。

在她的面前,还有重重高山,万难险阻等着她去跨越。

若是想要成就真君之位,牢牢将命运把控在自己手中,仅仅凭借自己是不可能的。

不知不觉中,姜雨薇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想着守护家人、为他们撑起一方小天空的单纯女孩。

北陵谷山庄这些日子有些热闹,姜震交待过事情刚走,泉台谷震火堂的文执事文不从找上门来。

姜雨薇看到文执事登门,还是微微一怔,说道:“我刚从血炼场中回来没有多久,一时之间没有顾得上将破月戟的炼制款还上,这次竟然要劳烦文执事专门跑上一趟,真是抱歉!”

虽然说宗门对姜雨薇他们的奖赏还没有真正放下来,但精炼兵甲的区区费用,对姜雨薇来说还不算什么。

文执事笑眯眯的说道:“不妨事,不妨事,破月戟精炼,算多大的事情,我家主人说了那是给姜仙子的贺礼,还请姜仙子莫要再提。我这次登门,却是有另外一桩生意,要找姜仙子商量。”

听文执事这么说,姜雨薇眉头微微一皱,实在不知道北陵谷山庄有什么能和震火堂交易的地方,就和陈海一起引着他去往正厅之中。

文执事坐下之后,抿了口灵茶,洒然道:“姜仙子贵人事多,我也不耽搁时间,有话我就直说了。眼下姜仙子虽然九死一生,从血炼场中而出,也为宗门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应该也颇得姜族的青睐,但是要知道万仙山终究不是姜家的,在姜仙子成为真传弟子之前,姜族不可能全力庇护姜仙子的。吴明宇、宁戚以及熊归元这次回归宗门,虽说有瑕疵,但终究是立了功的,余苍真君那边没有追究,吴、宁二族更是不可能重罚他们,听说已经全力资助他们闭关冲击道丹了。他二人本就距离道丹只有一步之遥,我家主人说他们二人这一两年或许就都能修成道丹,成为真传,不知道姜雨薇到时候面对两大真传弟子的敌意,该如何自处?”

文执事所说的一切,陈海与姜雨薇也都知道,但不知道文执事说这番话的用意是什么。

姜雨薇他们现在也是身无长物,那具玄金傀儡也已经献给姜寅老祖,想必雷震胆子再大,也不会是来谋那樽玄金傀儡的。

迟疑了一阵,姜雨薇问道:“那敢问文执事的意思是……”

文执事帮雷震掌管外务日久,深谙谈判技巧,轻轻地将手中的白玉杯放在桌上,捋着山羊胡不急不躁道:

“姜仙子虽然是出身姜族,但并非嫡支,与寒门弟子也没有什么区别;我家主人也是寒门出身,对聚集北陵谷山庄修炼的诸多寒庶弟子遭遇感同身受,所以希望有机会能与北陵谷山庄多多联系,将来吴明宇、宁戚真要敢对北陵谷山庄有什么歹意,我家主人也有介入的借口……”

“……”陈海、姜雨薇耐着性子听文执事继续说下去。

“我家主人听说北陵谷山庄曾意外获得一本天机残卷,能造种种天机利器,重膛弩在此前小规模的战事里也颇有不错的表现,我家主人让文某过来问一问,北陵谷山庄舍不舍得割爱,将天机残卷的秘图出售一份给震火堂。”

雷震可是千剑峰次席真传弟子,三十八岁就成就道胎,是万仙山年轻弟子最有希望踏足天位的弟子之一,地位要远在普通真传弟子之上。

若是有了他的善意,吴明宇等人就算成了真传弟子,也不得不收敛住自己的怨气。

只是在姜雨薇看来,重膛弩在辟灵境修为以下的弟子手里,堪称重器,怎么就能入得了雷震的法眼?再者,姜雨薇也知道天机残卷实是陈海所著,要不要转售给震火堂,她也要陈海来拿主意。

姜雨薇正迟疑间,姜赫、桓温二人联袂进入正厅,看到坐在一旁的文执事,楞了一下,点头打了个招呼,一个能帮未来真君打点俗务的亲信,无论如何也不是随意怠慢的。

“雨薇师妹,你上回说要带着山庄弟子外出历炼,我去信跟三叔商议过,可以暂时将你们安排到魔獐岭军中任事——你将要跟你一起前往魔獐岭的弟子名单都交给我。后续你们立下军功,什么时候想再回宗门修行,到时候跟我招呼一声。”

姜雨薇既然已经进入了姜寅老祖的视野当中,他又被姜寅老祖全权指定处理姜雨薇的事情,姜赫自然不敢怠慢,这几天一直都是尽力沟通这事,今天总算得到三叔姜明传的答应,就拉着桓温赶过来报喜。

此外,除了答应给陈海特别定制的战戟、战甲外,姜寅老祖也让人将那樽玄金傀儡给送还回来,姜赫与桓温也一并带给姜雨薇。

文执事看到姜赫将那樽玄金傀儡放出来,也是相当震惊,但姜赫明确说了是姜寅老祖返回给姜雨薇,也就明确姜雨薇是玄金傀儡的主人,至少宗门中人是不敢从姜雨薇手里夺走此物的。

文执事和煦的笑道:“先跳出万仙山这潭深水,将来成就真传弟子之后再转身而回,真是妙策——原来姜仙子早就有了打算,看来是文某多嘴了。不过这次家主虽然帮不上忙,但是天机秘图一事还是作数的,还希望姜仙子离开宗门之前,能给文某一个准话,让文某能回复家主。”

姜雨薇笑着回道:“文执事有心了,我等启程往魔獐岭还要一段时间,等我们商量之后,定然亲自前去震火堂敲定此事!”

“好说好说!”文执事说罢,就拱手先告辞离开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兵甲

震火堂执事文不从走了之后,姜赫、桓温和陈海说话更没有顾忌了起来。

陈海开玩笑说道:“你们上次取了玄金傀儡之后,就再无音讯,我还以为姜寅老祖要吞没我们的东西呢?”

姜赫白了陈海一眼说:“你就这点出息?姜寅老祖若真是看上了玄金傀儡,定然会有更好的东西补偿给你们。再说了,玄金傀儡若真能为姜寅老祖所用的话,那是我们的福分,看你那不情不愿的样子!”

陈海哈哈大笑。

这几日他推演玄金傀儡体内的机关勾连及符阵禁制,愈觉得那玄金傀儡的神妙,他此时想着要炎魔元神,作为主精魄控御玄金傀儡,不知道是否能挥更强的威能。

当然,陈海此前在焰湖地宫里时间太短,仅仅将玄金傀儡内部的天机符阵禁制拓印下很少的一部分,一旦玄金傀儡被姜寅收入囊中,他将错失深入研究天机符阵禁制及上古机关术的一次良机。

姜赫却不理解陈海的真正得失心态,献宝似的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火红色的半身战甲,战甲刚刚展示出来,就见四周隐隐有烈焰火簇闪动的虚影。

陈海双眼一接触到那战甲之后,就暗感此甲不凡。

姜赫看了陈海的样子,洋洋得意地说道:“此甲我可是好生费了一番心思,也幸亏我之前存了一块取自栖霞山矿脉深处的玄阳铁精,请我家中一位道胎级前辈亲自出手锻造炼制——不单单如此,我还从宗门换了两枚火髓珠炼入其中,作为阵法禁制的中枢,一旦战甲受到大力的劈斩,就会自生感应……”

姜赫一弹指,一道劲风向那铠甲上而去,在那道劲风将要触碰到盔甲上时,那盔甲仿佛有了感应一般,“嘭”地一声轻响,弹出了一小簇烈焰。

这一团暴起的火焰,不仅热风灼面,还将姜赫指风中的劲力抵消了五六成。

“我这一弹指应当相当于一记庚金剑芒了,也就是说只要是你真元够用的话,道丹以下的攻击可以抵消五成,但是道丹以上的就只能降低三成了。当然,如果只是这样,这也不过只是一件普通的地阶战甲而已,更重要的一个功勇,还需要姜兄你亲自来试验了……”

陈海不明所以,听从姜赫的吩咐,随手抄起破月戟向那盔甲上斩过去。

他即便随手一斩,力道也远远不是姜赫所能比拟的,所以纵使这魔甲能抵消掉一部分伤害,还是被陈海斩除了一个寸许长的豁口。

姜雨薇哎呦一声,笑道:“姜赫师兄,你这就有些过分了,送姜青一副战甲,转头将让他自己斩破,你不是存心耍弄他吗?待会儿他要是一时闹将起来,我可束缚他不住。”

姜赫哈哈笑道,连道不会。

果然,没等一盏茶品完,那盔甲就开始有了变化,只见那缺口处的金属开始自行蠕动、虬结,又过了几十息,就几乎恢复了原样,姜雨薇惊讶道:“这盔甲之中难道还炼有紫髓金?”

桓温也吸了口冷气道:“紫髓金都可以用在绝品天器上了,你居然在一个地阶战甲之上用这么多,真不知道你们家是怎么同意的?”

姜赫看到姜雨薇和桓温的吃惊的目光,得意地抖着肩膀道:“姜青魔兄乃是猛将一员,每次都冲锋在前,战甲损耗极大,遇到一些恶战、苦战,恐怕一战下来战甲就损坏掉,只能凭借着肉体硬上。这紫髓金一旦被阵法稳固之后,能吸收天地元气,重新凝成本来模样,虽然稀少,但毕竟只是锻造绝品天器所用……魔兄他们这次前往魔獐岭,雨薇自然是不能耽误了修行,那有了战事还是需要魔兄带着人冲锋在前,所以我就求家中宗老,动用了一些,他日在战场之上要是能让魔兄少受些伤创,也算是我尽了几分心意。”

陈海听姜赫说的真切,心中也是激荡起一团热流。

毕竟在外人眼中,他不过是姜雨薇眼前的一头役魔家将而已,就算是为桓温、姜赫他们做了一些事情,按说这功劳也只能归到姜雨薇身上,但是他们却偏偏为自己想得这么周到,足见盛情。

桓温这时候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柄黑黝黝的战戟,递给陈海:“姜兄你看这战戟,可还满意?”

那战戟丈五长,周身镂刻着繁杂的纹路,除了寒气逼人之外,上面一种邪煞之气扑面而来。

看到这战戟之后,姜雨薇并不觉得什么,姜赫却突然为之色变,惊声叫道:“这乃是魔族之物!”

桓温笑了笑说:“对,正是魔族之物。这乃是我家祖上在御魔战场上缴获的一位魔侯的兵刃,只是这战戟太过笨重,家中也没有人使用,蒙尘日久,今日正好拿来与魔兄,还望魔兄不要嫌弃。”

陈海没想到姜赫、桓温二人如此尽心为他准备兵甲,心里也着实感动;有了这两样兵甲在手,他在战场之上,战力可以说能提高五六成不止。

看到陈海欣喜的样子,姜赫和桓温也都相视而笑。

虽然宗门将主要功劳算在他们及宁戚、熊归成、吴明宇等人的头上,很快就会有大量的奖赏下来,但他们手里清楚,若是没有陈海在血练场中奋死拼杀,又传授他们武道绝学,引领他们在地底与魔族周旋,不要说修为精进了,他们想活着回来都没有可能,应该早已经成为魔物的口腹之物,哪里还有今日冲击道丹的机会?

莫说两件地器珍品,他们要是能拿到天器战兵,赠给陈海又能如何?

这件事情了了,姜赫犹忍不住正色劝说姜雨薇道:“虽说吴明宇与你有仇,虽说吴明宇有望修成道丹,成为真传,但我和桓温这一两年内,也能搏一搏道丹,到时候应能保你安然无恙,你何不留下来静心修行?”

“托庇于两位师兄,是确实不虞吴明宇能上门滋生是非,但终究压抑我本心,还不如暂时离开宗门,到魔獐岭一样修行,”姜雨薇坚定不移的说道,“再说我修为终究比两位师兄还要差些火候,需要历练三五年才更有把握冲击道丹。”

“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们也就不再相劝,只是你要记住一点,修行才是最终安身立命的根本,所以到了魔獐岭之后,还是一定要尽早突破道丹,诸多事我已经相求三叔那边多加照应……”姜赫说道。

“接下来我和姜赫也都要闭关了,总不能让吴明宇他们抢了先手。所以你们出的时候,我们就不再相送,珍重!”桓温说道。

姜雨薇感受到姜赫、桓温二人的爱护之心,重重地点了点头,将二人送出门外,目送二人御剑远远离开。

宗门很快就将这一次血炼场一行的功绩放下来。

姜雨薇、桓温、姜赫三人,不仅揭穿魔族在地底焰湖的秘密,还率诸弟子果断杀回地底,击毙魔头,记为功,三人每人奖赏三十*绩点,吴明宗、宁戚、熊成元三人传讯有功,各奖赏十五*绩点。

这一次的奖赏,差不多创造内门弟子的立功奖赏记录。

除了姜雨薇等主要人物外,姜璇、姜泽、周桐、魏腾、马腾等人,作为外门弟子,也获得数百到数千不等的功绩点。

姜雨薇以往她在宗门修行,再怎么节省,每年只能留存一二百点的宗门功绩,没想到这次能了这么一大笔横财。

不过,北陵谷山庄此时聚集以东都姜氏为核心的上千弟子、扈从,这次都要编入魔獐岭军中历炼,这么多人添置兵甲、道符、丹药,还要换取一些日后能修炼到真诀玄法,再加一辆炼有地阶法阵、八辆炼有玄阶法阵的战车,三十*绩点,也是倾刻间消耗一尽。

北陵谷山庄就陷入了一段短暂的忙碌期,毕竟他们这一次去魔獐岭,不知道几年才能重回万仙山,一应事物总是要好好准备一番,而陈海则陪同姜雨薇往泉台谷震火堂而去。

到了震火堂之后,经人通报,文执事很快迎了过来,将二人引到一件雅室,他亲自斟好灵茶之后,笑着对姜雨薇说:“怎么,姜仙子可曾考虑妥当?”

姜雨薇看了看陈海,回头道:“雨薇抖胆问一句,那重膛弩不过是低级弟子操持之物,怎么能入了雷震师兄的法眼?”

文不从料到姜雨薇有此一问,抿了口茶水说:“重膛弩是低级弟子操持,但也恰是如此,家主才极为看重。此前与魔族爆的战事规模虽然不算大,边军将卒也都有玄兵战甲、机关战械,不过北陵谷山庄弟子所持重膛弩也是有不俗的表现。家主当时就在军中,见识过多具重膛弩狙击魔物的情形,断定重膛弩倘若能大量制造,密集使用,一定会有令人想象不到的威力……”

“姜仙子你也知道,我家主乃是寒门弟子出身,而无论什么战事,冲锋最前的也都是寒门弟子出身的将卒,家主是以就想着从姜仙子手中将设计图买来,震火堂能大规模制造装备,或能减少寒门将卒的伤亡。”

陈海听文不从这么说,他心中长叹一声。

无论是当初在燕州的赵如晦、谢觉源,还是来星衡域之后见到的余苍、雷震,他们都出自寒门,一心想要为寒门弟子做些什么,但是最终面对着如同山岳的宗阀,最终只能望之兴叹,只是造三五百具重膛弩容易,但要真正挥重膛弩的威力,需要巨量的重锋箭供应。

陈海不动声色地朝姜雨薇点点头,姜雨薇心领神会,照着之前商议好的口径说道:“制造重膛弩的天机残卷,也是山庄弟子意外所得,雷震真人有需,我们自然不敢弊帚自珍——文执事也知道我们此番将去魔獐岭军中历炼,需要制造一批重膛弩以备不时之需,我们只是希望震火堂能照秘弩图录,优先帮我们打造四十具重膛弩,”姜雨薇将重膛弩的制造图录取出来,递给文不从,说道,“所需金铁,我过后便让人给文执事送来。”

震火堂当前是泉台谷排名前十的兵甲铺,拥有上百位成名的炼器匠师,加上雷霆在宗门内的影响,造四十具重膛弩可能只需要十天半个月,而北陵谷山庄自制则少说需要一年多的时间。

文不从接过图录扫了一眼,哈哈笑道:“这些金铁在震火堂皆是等闲之物,不需要姜仙子额外准备,四十具重膛弩,便算是震火堂换取这份图录的价码。”

第六百九十七章 魔獐岭

整个夏天就在忙碌中飘然而逝,当秋风吹黄第一片树叶的时候,北陵谷山庄终于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在这期间,万仙山占据地底焰湖附近的天域通道,魔族同时也有了大动作,派出大批魔兵进入血炼场。

若非万仙山抢先一步派出五千精锐道兵,在地底焰湖先站稳阵脚,说不定就抵挡不住罗刹魔的反扑了。

不过血炼场内的这场战事,已经跟陈海他们有些遥远,不怎么相关了,秋季来临之时,他们则搭乘着前往魔獐岭补给的浮空巨舟,航向命运不定的远方。

陈海看着身旁重新聚集起来的近千名弟子,看着他们的朝气蓬勃,看着他们的意志坚定,他心里清楚,这都是姜雨薇为了照顾他而做出的牺牲。

要不是他始终牵挂着魔族在天罗谷的动向,如姜赫所言,不管再怎么大的阴谋围绕姜雨薇展开,只要是她闭关潜修,一心向道丹境突破,谁还能拿她怎么样?

魔獐岭、万罗谷!

陈海在星衡域周旋了数年,终于有了一丝能影响燕州御魔战局的机会跟能力了,虽然说他所能影响的力量,相比较万仙山这样的宗门,相比较屠戮星衡域人族无数年的魔族还很弱小。

浮空巨舟比风焰飞艇的度快了三四倍,四五万里的长途跋涉不过用了七八天的时间就已经赶到。

陈海走下浮空巨舟之后,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对这个万仙山北境雄关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魔獐岭山高万仞,东西绵延四五千里,而魔獐岭以东、以西又是广袤无垠、凶名赫赫的黑石大沙漠,实使得魔獐岭成为崇国北境最重要的据点之一。

人魔两族围绕魔獐岭的争夺已经持续了好几万年,一度长期陷入魔族之手,还是十数年前姜寅率部北征,才将魔獐岭从魔族手里夺了回来,重新驻以精锐战力,往北窥视天罗谷一带,扼制住魔族往南侵袭崇国北境的步伐。

这几年,边军在魔獐岭内外修筑大量的关垒,布署大量的护山法阵,从南往北、从东到西,这些个关卡一字排开,有如星罗棋布,其中又数陈海他们现在所处的燕台关规模最大。

燕台关方圆三十里,突出在魔獐岭西麓,魔獐岭数千里防线尽皆其掌控,不单单如此,还是以燕台关为圆心疆土的政治、军事中心。

浮空巨舟降落在燕台关以东二十里的一处人工构建的巨型平台之上,出了浮空巨舟之后,一个明窍境中期修为的黑甲汉子守在平台上,这时候迎了上来说道:“可是玉皇峰弟子姜雨薇?姜将军接到赫公子的信函,特派成汤前来迎接。”

这人看上去容颜沧桑,左脸上还有一条极为恐怖的蜈蚣状疤痕,一副中年人的模样,想不到开口说话嗓音却是尖锐,让陈海不得不侧目了一下,看到喉管有一道疤痕,想必是与魔族恶战时,伤到声带了。

姜雨薇上前拱手还礼道:“还烦请成将军引路。”

那汉子也不作假,点了点头就带着姜雨薇等人向燕台关而去,一路上解释道:“近日魔族又有了动作,是以燕台关也要被迫做出相应应对,所有战车都集结到山北去了,也安排不了车驾迎接姜小姐,怠慢了。好在燕台关只是在二十里外,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

姜雨薇他们一来是为了躲避万仙山的风波,二来是要来这里历练,再说他们在魔獐岭左都护将军姜明传面前又谈不上有什么分量跟地位,哪里敢在意太多?

一路上除了些军队式样的车马,并没有看到特别多的行人,陈海还以为这燕台关只是一处军事重镇而已,当他们用了两炷香的时间,进入燕台关之后,陈海才知道自己想的大错特错了。

他们从东城门进关,由于东城门乃是燕台关的腹地,所以在二十丈高的城墙之上,并没有看到特别多的将卒守卫。进入了燕台关之后,却现犹如集市一般,人声也骤然鼎沸了起来。

陈海这才知道,原来燕台关的护城大阵居然还能遮蔽声音向外传出,这难道是为了不被罗刹魔攻城时探查到城内调兵遣将的迹象么?

这些陈海都不得而知,他稍稍动用神识,也没有在充裕的灵气之中察觉到燕台关阵眼中枢的所在。

他哪里知道,虽然崇国无意继续往北收复故土,但对魔獐岭的经营甚是重视,更何况魔獐岭之后就是近万里一望无际的平原,没有半分的天险能守,所以收复魔獐岭之后,此地的防务乃是万仙山的重中之重,燕台关的防护大阵,是照抵抗道器轰击的标准来部署的。

若在平时,燕台关是有一个天位境真君坐镇的。

只是前段时间罗刹魔挑起争端之后,战事虽然只持续了短短两年,但是牵连甚广,战况也相当激烈残酷,坐镇燕台关的真君损耗甚大,需要回万仙山闭关巩固修为。

加上上次人魔摩擦刚刚结束,罗刹魔想要再聚集一波大的攻势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才由姜明传等道胎境人物代掌燕台关。

或许是因为东城地处腹地,有一半都镶嵌在深山峡谷之中,较为安全,所以东城区特别热闹。又走了一会儿,过了一处瓮城之后,嘈杂之声才渐渐隐去,一路之上,见到的大都是一脸铁血气息的悍卒。

除此之外,陈海还能注意到,高耸的城墙之上不时会出现部分残缺,有些缺口处有人正在上面修补,但是还有些在那里放置着,想来仍然在等待着。

陈海将神识放开,算了算距离西城墙有五六里的距离,这里的城墙都伤痕累累,可见罗刹魔国这一两年对魔獐岭的进攻,并没有放松多少。

那汉子将陈海等人引入了一处闲置的兵营,躬身道:“姜都护这些日子军务繁忙,眼下还没有抽出时间,特命我先收拾出一处地方,供你们歇脚。他腾出时间之后,就会派人来请姜小姐过去相叙,还请稍安勿躁。我就在这里与你们同住,有什么需要,只需要吩咐一声就是。”

得了姜雨薇的肯,那汉子转身向外走去。

姜泽他们早已经经历过军旅生活,不用人吩咐,就在兵营自行开始安顿下来。

姜雨薇因为身份问题,她和姜璇二人独居一处偏院之中,那偏院虽然也还是军营做派,但是要精致一些,其中还又一处尺许宽的灵泉,散出充裕的灵气,差不多能将整座兵营笼罩住,而依托着潺潺的灵泉,院子里还形成一座十数米方圆的小池塘,只是池塘中没有什么花鸟虫鱼,旁边种了些枝节横生、散着异样香味的灵草,谈不上半点美感。

姜雨薇在院子里左转右转,姜璇却活泼性子,耐不住陪她和陈海在那里闷着,和姜雨薇说了一声,就自去和姜泽等人收拾院子了。

姜雨薇呼吸了一口灵气道:“还是这里好一点,在万仙山每天不但功课赶的紧,还要时刻小心着周围的事情,实在让人苦闷。”

陈海看着她释然的样子,笑了笑说:“也不知道姜明传会给我们安排个什么事情来做,总不可能闲养着我们上千人的吃喝。”

姜雨薇顺手摘下一根长且宽的叶子,童心大起地一弹指,将那上面因灵气氤氲而凝聚的水珠冻成冰粒,然后笑着说:“明传老祖自有分寸的,只是魔族之前才退回去都没有一年,现在又蠢蠢欲动起来,难道姜寅老祖给他们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对于星衡域的状况,陈海虽然大体有了了解,但是牵涉到这些具体的东西,还是两眼一抹黑。

他耸了耸肩膀,表示无从判断。

姜雨薇当年随姜寅真君兵出天罗谷,虽然从魔獐岭通过过,但是也只限于惊鸿一瞥,虽然来之前恶补了一下魔獐岭的知识,知道魔獐岭周边区域乱民、逐民、魔人部落甚多,但是其他的东西就无从谈起了。

陈海现在一心想要将玄金傀儡补充完毕,其他的暂时还不想去关心,等着姜明传的安排就是,他和姜雨薇聊了几句,就找了一座静室,将封印在眉心祖窍中的炎魔元神放了出来。

然而他刚刚解除炎魔元神的神魂封印,就感觉一股想要焚天灭地的灸热迅膨胀开来,陈海知道这炎魔领性子暴躁,却没想到暴躁成这个样子。

陈海双手掐诀,数十细小的雷柱迅形成一座尺许方圆的雷狱牢笼将炎魔元神镇压住。

昏暗的暗室之中,一团烈焰般的虚影在陈海面前悬浮着,在雷狱牢笼里极力挣扎着,很快凝聚出一团团可怖的面孔,以古怪的音节冲着陈海大声嘶吼,恨不能再冲入陈海的体内,将陈海的元神撕成粉碎。

陈海却是不理会,待其挣扎将近半个时辰,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才不耐烦的在手指间凝聚一道细微却精纯的紫电雷光,向那炎魔元神劈去。

雷霆者,天地之威,随着几十道小雷霆过后,那炎魔暴躁的元神才渐渐安静了下来,陈海炯炯眼瞳盯着炎魔元神说道:“上苍有好生之德,再者也念你修行不易,我才不忍灭你的本源灵识,但希望你能好自为之,不要逼我将你彻底炼灭……”

“你这贼子,污我神塔、夺我神兵,竟然妄想我听你役使,门都没有。”炎魔元神这时候终于说起人话来。

听炎魔元神这么话,陈海心神一动,心想莫名焰湖地宫跟这炎魔真有什么牵涉不成,但他还是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这小火魔,说起来我与你也算同病相怜,但此时万仙山已派数万精锐弟子占领焰湖神塔,再想万仙山真君级数的强悍存在十数以计,你想再多又有什么用?你元神虚弱成这样,就算我放你出去,也经不住外面的风吹日晒,又凭什么去夺回焰湖神塔?我也没有什么废话跟你好啰嗦的,摆在你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甘心受我役使、控制,我保留你的本源灵识,让你进入玄金傀儡充当中枢主精魄,要么我就直接将你的本源灵识炼灭掉,同样将你炼入玄金傀儡充当中枢主精魄……”

第六百九十八章 请战

陈海对于玄金傀儡的研究已经到了一个相当深的层次,知道一头有主动意识的傀儡精魄和无意识的傀儡精魄之间有云泥之别。

经过一番思量,在本源念识的存在和湮灭之间,炎魔领最终选择屈服。

然而陈海并不会因为炎魔的一时屈服就掉以轻心,这时候则要炎魔放弃所有的抵抗,将一道神魂禁制炼入他的神魂最深处,与他的元神融为一体,才将其送入玄金傀儡头部、由无数天机符法禁制所形成的虚灵空间之中。

只要炎魔受控制,陈海或姜雨薇只需要传念下达指令,炎魔便能自行控制玄金傀儡就行;而炎魔的元神,要比姜雨薇的神魂强大得多,在炎魔元神的控御之下,玄金傀儡才能真正的挥出应有的四五成战力来。

做完这些,陈海神清气爽地走出静室,恰巧碰见皱着眉头而来的姜雨薇。

姜雨薇看到陈海背后的玄金傀儡,展颜笑道:“前辈终于能叫那炎魔屈服了。”

“大小姐,以后即便是私下里,还是以姜青唤我吧。”此域大神通者不计其数,陈海与姜雨薇甚至都不能完全屏蔽掉道胎境强者的有意探察,因此诸事还需要处处小心为上;至于炎魔,陈海在他元神深处之中种下神魂禁制,他这时候甚至能感受到炎魔元神的心绪波动,稍有不动,他就能令炎魔魂飞魄灭,所以有些秘密不介意泄漏给他知道。

再者,陈海想要真正的收服炎魔为己所用,也能让炎魔有一种自己人的感觉;此外,他也没有迫切逼问炎魔有关焰湖神宫的秘密。

焰湖神宫已经落入万仙山之手,陈海心想他便是知道太多,此时也是无益,还不如不问,能少些烦恼。

陈海这会儿又传念,让炎魔驾驭玄金傀儡,在姜雨薇面前展示一下。

炎魔颇为不耐烦,抬起玄金傀儡的左臂,伸手就从掌心喷出一道数尺长的焚天烈焰,火焰的温度之高,都烧得空气都有些扭曲起来。

姜雨薇挑了挑眉,显得极为满意地说:“这十天的苦功却是没有白费;不过有件事情需要和你商量一下,你随我进屋来。”

陈海让玄金傀儡守在院子里,算着时间,心想姜雨薇应该见过姜明传了,便问道:“看你皱着眉头的样子,姜明传给你出难题了?”

“明传老祖明日下午才有时间召见我,我有其他事情找你商议,”姜雨薇引陈海进屋给他斟上灵茶后,说道,“燕台关之前乃是云湖真君坐镇,前些日子为了吸引宗门注意,罗刹魔大举犯边,云湖真君受了不轻的伤势,这时候不得不回到宗门闭关巩固修为,留明传老祖等人在这里主持防务……”

听姜雨薇介绍,陈海才知道崇国在魔獐岭设有三镇兵马,姜明传统领一镇兵马,镇守西麓的燕台关,乃魔獐岭左都护将军;此外还有两大都护,负责魔獐岭东麓、中麓的防务。

燕台关乃至整座魔獐岭都是北境重镇,在防务等事上,姜明传与另两位都护将军配合还算默契,没有人敢在这上面做什么手脚。

不过,姜明传他们除了负责魔獐岭一线的防务外,还需要魔獐岭地底玄金铁矿的开采,此前姜寅真君在魔獐岭北面袭杀一樽大魔君,引大震,使得魔獐岭的矿坑大规模坍塌。

这几处矿洞,塌了也就塌了,无非是多费些力气挖拙而已,但几处矿洞的塌陷时,大量的役魔也被坑杀了不少。

要知道矿洞之中,大都毒瘴密布,役魔不可或缺。

现在大战过后,想要大规模补充役魔,却是不易……

“眼见上缴宗门的份额筹集不足,我看明传老祖这段时间也是焦头烂额的……”姜雨薇说道。

陈海说道:“实际情况如此,即便上缴不足,又能算多大的事情?”

姜雨薇拿青葱玉指端起茶碗,细细抿了一口,又沉吟了一会儿道:“明传老祖今年寿数才不过三百,就已经是道胎境后期修为,又好不容易能出宗门,独领一镇精锐,自然是希望多立功绩,以便将来能有机会百丈竿头更进一步的。此外,明传老祖虽说是姜族嫡系,但这次是他第一次独掌一镇精锐,独镇一关,也不愿动不动就向宗族救援……”

“你想接下这个任务?”陈海问道,“不过,姜明传麾下十数万精锐、强者如林,哪里轮得我们出魔獐岭捕猎魔物?”

“若是往常,派出一支精兵北进狩猎一番就是,但是现在和罗刹魔国的战事刚刚停歇,帝都及宗门都不可能希望看到这边主动去挑衅魔族的神经。云湖真君离开之前,也要求三大都护将军不得妄生是非。我倒是想着,倘若有一路魔兵主动过来进攻燕台关,那想来帝都及宗门都不会说什么了。”

“……”陈海知道姜雨薇想干什么,禁不住沉吟起来。

“姜青,你说此策可不可行?我知道你也想着到天罗谷看一眼,与其你一人潜行过去,不如我们大摇大摆过去,”姜雨薇迫切的问道,“若是可行,我们一起去找明传老祖……”

****************

“都护将军,雨薇刚到燕台关,就听说魔獐岭西麓诸矿寨都需要补充大量的役魔,才能完成今年的份额。虽然云湖真君返回宗门闭门之时,曾严令我等不可以去主动挑事,但并不意味着罗刹魔前来进犯之时我们不能还击啊,”

姜雨薇带着陈海走进燕台关镇守将军府姜明传的书房,主动请战道,

“燕台关中的守军大都是铁血精锐,久守边疆,自然知道何当为,何不当为。但是我们初来乍到,暂时还没有正式编入军中,就算是有什么鲁莽的地方,别人顶多责怪我们行事鲁莽,所以请都护将军让雨薇率一部人马前往天罗谷侦察敌情……”

“你们想要深入敌境之中,以身为饵,引诱罗刹魔兵前来进攻燕台关?”

姜明传听姜雨薇说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她的主意,皱着眉头拒绝道,

“此事不妥。此处往天罗谷处四千余里,不知多少蛮民、魔物游荡其间,你们这些弟子,修为还是低微了一些,就这么过去,太冒险了……”

陈海站在姜雨薇身后不动声色,心里则冷冷一笑,心想姜明传真有心要拒绝,那就不应该让这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姜雨薇的耳朵里。

不过,这事也不能怨姜明传心狠手辣,从每年数万寒庶子弟进血炼场争取一千名进入外门修行的名额便能看出万仙山的行事风格便是如此。

不要说天位境真君了,在道胎境强者的眼里,无论是寒门,还是自己宗族内,低级弟子都只是消耗品而已。

就算姜赫新一辈的姜族嫡支子弟,每过二三十年就有数百上千新生子弟涌出,最终又能有几人修成道丹、修成道胎?绝大多数人还不是以垒垒白骨,将姜族的根基打得更坚固一些而已。

姜明传眼下只是暂代燕台关的镇守之职,说白了主要职务就是留守,只要确保燕台关不失即可,但姜明传不甘心碌碌无为,想要借这难得以机会立下大功绩,又不能公然违背云湖真君离开时留下来的令旨,所以只能放出消息,让下面人替他去想折中的办法。

姜雨薇见姜明传不为所动,继续劝说道:“我和姜赫生死患难一场,以兄妹相称,也就厚着脸皮喊都护将军您一声三叔。我们这一次乃是前去诱敌,又不是和罗刹魔拼死拼活,只要是三叔您能支援我们些良驹战兽,我们应能进退自如。更何况修行一途,千难万险,就算是成就天阶真君,也有身陨道消的可能,这一次行动,未尝不是对我们的一种磨砺……”

姜明传看了姜雨薇一眼,思量良久,最后摇头说道:“你让我再思量思量,明日给你答复……”

第六百九十九章 仇人相见

见姜明传没有再坚决拒绝,姜雨薇便知道姜明传心里已是答应她率一部弟子出燕台关前往天罗谷侦察敌情了,当下知情识趣起身告辞,不再打扰姜明传处理事务。

过来之前,陈海跟姜雨薇分析过姜明传的心思,姜雨薇起初也不十分相信,但此时看姜明传欲迎还拒的样子,便确信她在姜明传眼里,也仅仅是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不过姜雨薇也不是当初单纯的小女孩子,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就心生怨恨,又或者说她此时都没有怨恨的资格。

姜明传镇守一方,能安排部属招待他们、又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接见她,也是因为姜赫的缘故,也算得是对他们的照应了,他们凭什么奢求太多?

再说也是她主动跑上门,要求率一部人马北上侦察敌情、以身为饵的,姜明传可没有强迫她做什么?

再说了,他们倘若派不上什么用场,又凭什么让姜明传高看他们一头?

凭他们也是姜氏的子弟?

要知道姜明传踏入修行已经有三百余年,而姜族本宗在这三百余年里,就累计出生的子弟有七八千人,而说到旁系子弟,三百余年来没有一百万也有八十万,姜明传就算对同宗晚辈有些感情,也不可能落到东都姜氏子弟姜雨薇、姜泽他们头上去。

姜雨薇惆怅地回头看了一下姜明传的书房,最终抛开一切妄想,与陈海往城守府外走去。

穿过垂花门,走进前院,迎面走来了一位紫袍文士,紫袍文士挑眼看了姜雨薇一眼,紧接着一双仿佛藏有雷霆的眼瞳,就落在陈海的身上。

看那文士气息深渊若海,竟然是一名道胎有成的真人,姜雨薇此时还只是玉皇峰的内门弟子,也认不得此人是万仙山哪脉的师叔,又或者是其他宗门派驻魔獐岭的道胎高手,她只是躬身一礼,以示尊敬。

而那人眼睛盯着陈海,姜雨薇也不以为意。

虽然魔獐岭将大量俘获来的魔物塞进矿洞里充当苦役,但开辟识海、修成元神的役魔在魔獐岭内还是不多见,姜雨薇也习惯路人诧异的目光,行过礼之后,就准备带着陈海离开。

陈海却感受到此人眼瞳里透漏来淡淡却又有如实质的杀气,感觉此人的眼神像刀子一般,直欲将他的神魂都剥离出来看个透彻。

陈海观想罗刹魔神秘相,这时候他不仅识海之中顿时染上一层仿佛黑云翻腾的魔煞,一双魔瞳在紫袍文士的逼视下,也是蒙上一层黑色煞芒——他不清楚这紫袍文士跟他们有什么怨仇,甫见面就杀气毕露,虽然知道在姜明传的府里,不怕这人会随意出来,但他也不会让这人一双厉目看透他的底细。

姜雨薇这才意识到不正常,错步站到陈海身前,挡住不让此人机会突然对陈海出手,又躬身问道:“真人有什么吩咐吗?”

紫袍文士透着淡淡紫芒的眼神,落到姜雨薇的脸上,冷哼一声问道:“你便是姜雨薇?”

紫袍文士这一声冷哼,仿佛重锤砸在姜雨薇的心窝上,脸色有些苍白的回道:“雨薇见过真人!”

“好、好,很好!”紫袍文士连说几句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就去往姜明传所在的书记走去。

姜雨薇满心惊疑的盯着那人的身影,陈海耸耸肩,瓮声询问姜明传府上守在垂花门前的扈从:“刚才这位是?”

那人本不想回答,但知道姜雨薇乃是姜明传的本家,踌躇了一下还是回道:“这乃是燕台关总管府长史吴煦真人!”

姜雨薇一听,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强忍住内心的不安,带着陈海往外走去。

一路上穿街过巷,回到他们的驻营前,姜雨薇才稍稍吁一口气,传念问陈海道:“你就不好奇那人的身份?”

陈海耸了耸肩说:“我听说吴承悦之父在军中担任要职,紫鳞魔便是其父从战场俘获的一员魔将,他的身份又有什么难猜的?而只要吴煦不能在燕台关只手遮天,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姜雨薇知道眼前的这樽青鳞魔躯仅仅是陈海的分身之一,也不知道陈海的本尊修为到底多高,但被困焰湖地宫这两三年来,陈海倒是给她极大的信心。

不过看到吴承悦的父亲吴煦真人竟然调到燕台关任职,姜雨薇还是有些担忧,传念说道:“吴承悦虽然是被他自家的役魔反噬而死,但看吴煦刚才怨恨的样子,多半是怨恨姜璇、姜泽跟吴承悦结怨,吴承悦为了争一口气,才再次踏入血炼场而丧命的……”

陈海虽然也头大如麻,但吴煦身为燕台关此时仅次于姜明传的第二号人物,手下不知道有多少道丹、明窍境嫡系,真要狠碾死他们就跟碾死上千只蝼蚁似的,将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吴煦修为及手下实力再强,在燕台关毕竟不能只手遮天,毕竟不能赤裸裸的毫无缘由的将他们都杀了,吴煦后续有什么针对他们的手段,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担心又有什么用?

回到驻营,姜雨薇便将姜璇、姜泽、周桐、魏腾、马延等人以及东都姜氏派遣过来听她及姜泽调遣的四名明窍境好手召集起来,商议出兵深入天罗谷侦察魔族异动的事情。

姜雨薇原本打算让姜璇留下来,但在姜明传府上意外遇到吴煦,她心里清楚,对姜璇来说,天罗谷就未必比燕台关内更危险,她与陈海商议着,决定通玄境弟子、扈从都暂时留下来,而所有辟灵境弟子、扈从,统统编入斥侯骑队,一起出魔獐岭往北侦察敌情,引诱魔兵过来攻打燕台关。

唯有让姜明传看到他们是有作用的,姜明传才有可能稍稍庇护他们。

要不然有朝一日让吴煦抓住他们的把柄,姜明传怎么可能为了无关轻重的低级弟子,跟燕台关镇守军二号人物当面起冲突?

如此算来,姜雨薇、陈海,再加上东都姜氏派遣来听从调遣的四名明窍境好手,再加上姜泽、周桐、魏腾、马延、姜璇等近二百名辟灵境弟子,编入一乘炼有地阶防护法阵的战车、四乘炼有玄阶防护法阵营的战车以及五十具重膛弩,他们这一支斥侯骑队,实力已经不能算了,只要不撞上魔兵主力,却也不用担心能有多大的危险。

此时唯一可惜的,就是陈海他们借助震火堂的力量,在赶在魔獐岭之前,赶制出四十具重膛弩,但他们才储备下两万支玄金重锋箭,听上去数量不少,但实际上每具重膛弩储备四百支玄金重锋箭,仅够连续射击三十秒而已。

要知道他在燕州,五十具重膛弩一次所配备的淬金重锋箭基数是二十万支。

这主要还是震火堂及北陵谷山庄刚接触到重膛弩的制造图录,铸制水平粗糙,特别是陈海又不能在伪造的天机残卷之中,将开膛线的计算办法写清楚,使得陈海他们此时所造的重膛弩以及玄金重锋箭还相当的粗笨沉重,消耗材料甚多,以致在有更多的缴获之前,陈海他们也造不起太多的玄金重锋箭。

五乘战车皆炼有防护法阵,但跟天机战车不同,这五乘战车都需要灵骑战兽拖拽,虽说陈海已经暗中抓紧时间炼制风焰动力匣,但要将一辆普通的战车,改造成天机战车,以他一人之力,也不是三五天能完成的事情,目前他也只能让姜雨薇组织一些弟子,先行分散开打造零部件,等这次诱魔归来,或许就能改造出星衡域的第一乘天机战车了。

除了战械、战车以及其他物资准备外,更主要还是两百弟子的编队。

姜雨薇他们这次过来,是乘宗门的浮空飞舟过来了,没有几头战骑灵兽随行(绝大部分弟子在宗门也拥有不起多高级的战骑灵兽),不过姜雨薇之前跟姜明传提出请求,而姜明传真指望他们能引诱魔兵出动,应该会给他们补充一批战骑。

这么一来,两百辟灵境为主的弟子,御骑纵横人族交界、魔物横行的荒原,怎么编列战阵作战,是极有考究的。

陈海跟姜雨薇、姜泽他们同生共死几回了,故而众人对陈海也极为信服,陈海只需要将战阵编排、作战的要点,说给姜雨薇、姜泽、周桐他们知道,然后由他们去统率其他弟子便可,至少在他们这个小团伙里,不会因为他的役魔身份,说话就执行不下去。

到第二天中午,姜明传便派人过来传令,要姜雨薇他们到典牧司领三百良骑,即刻出北上斥侯敌情!

第七百章 北进

虽然天气已经入秋,但是正午的日头还是有些炽热,燕台关西门那厚重的城门轧轧地升了起来,一队两百余的骑士簇拥着五辆战车从中策马而出,缓缓向西行去,正是陈海等人。

出城之后,陈海转头向后望去,只见那十丈高、刻画着繁杂符篆道痕的城门很快就重重落了下来。

一旁的姜泽愤愤地拿起长鞭,抽了一下胯下的战马道:“我等离开燕台关庇护,深入魔域为明传老祖办事,老祖就给我们这些个东西?”

陈海左右看去,见周桐等人也都是一脸愤愤然的样子,长叹一声,也无话可说。他早就知道姜明传称不上对燕台关有什么掌控,也知道吴煦不会放过他们,动些小手脚也是不出乎他的意料。

姜雨薇他们早就有了部署,就等着姜明传令过来到城西典牧司领出足额的战骑出城侦察敌情。

他们拿着姜明传的军令赶到典牧司,典牧司明面上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说几番征战,军中战骑缺失太多,一时还没有补充过来,只能拿一些辎重营驼运货物的马匹给他们充当脚力。

星衡域和燕州物种大抵相同,但是由于充裕的灵气和广袤的疆域在,同样品种的战骑灵兽,都要比燕州高上一个档次。

陈海他们也没有奢望赤狻兽这一级数的制式战骑,但是燕台关二十万驻军,要是说连三百匹青狡马都抽不出来,谁能相信?

但吴煦就是这么无耻,安排典牧司拔出三百匹驼马给他们,他们又能如何?

这些驼马看似度与青狡骑不相上下,但体内没有妖兽的血脉,又没有经过训练,一旦在战场上看狰狞冲杀的魔兵,早就吓得肢蹄软,哪里有什么战马可言。而训练有素的青狡马,披挂马铠,与骑术精良的武卒人马合一,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凭借着高拉起来的强大冲势,就能将普通的魔兵践踏得人仰马翻,之间的差距,实难用言喻说明。

不仅在燕州,在星衡域,重甲骑也是极为重要、极受宗阀、宗门重视、重点建设的兵种。

陈海他们昨天讨论了一晚上,都骑兵战阵的部署,而眼下他们只得到三百匹驼马,那两百人就只能当马步兵使用。

所谓的马步兵,就是乘马行军、下马结阵作战的兵种,跟重甲骑显然不是同一个层次的兵种,之前讨论的战术安排,这时候就必然做相应的调整。

姜雨薇率部出城诱魔,本就是风险极大的举措,没想到还没有出城,就受这样的打击,也难怪姜泽他们牵骚满腹、士气低落了。

姜雨薇进入宗门,这些年参与种种历炼,虽然也没有少出生入死过,但是毕竟不曾领过军、打过仗,看到眼前的势态,也多少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陈海则是一脸凝重的眺望北方,眼下的这点小困难,完全不能对他造成任何的干扰。

就在十年前,包括魔獐岭在内,天罗谷以南万余里都在魔族的控制之下,大量的魔物在此滋生繁衍,人族根本就不能踏足其地半寸,之后姜寅携崇国北境边军精锐之师,收复魔獐岭、天罗谷等人,也将万余里方圆内的魔物屠戮一净。

之后姜寅被勒令退兵,放弃天罗谷,撤到魔獐岭一带构筑防线,虽然魔族此时还没有恢复它们在天罗谷附近的据点,但已经有大量的魔物往南涌来,重新聚集到天罗谷附近游荡、掠食。

星衡北域荒原,魔煞滋生,滋生各种各样、海量的嗜血魔物,斩之不尽,唯有滋生灵慧、能够修炼的魔物,才能称之为罗刹魔族,是北域天然的统领者。

罗刹魔族被姜寅率部杀得伤筋动骨,近年又折损魔君级的强者,不敢轻易妄动,但大量低等嗜血魔物,却没有什么灵慧,哪里有食物就往哪里涌去,魔獐岭的驻军需要借助魔獐岭的山势以及左右的绝域大漠,将这些嗜血魔都挡住,人族才能将魔獐岭以南的大片平原利用起来滋息繁衍。

不过,虽然又有大量的嗜血魔物往天罗谷聚集,但魔獐岭以北暂时还看不到多少魔物,陈海他们出城后一路北行,倒也没有什么波折,即便有小股的魔物也不敢冲上来找他们的麻烦。

陈海他们此行,除了诱敌,更重要的还是要探查天罗谷内的动静。

通往血云荒域的磁光之河(空间裂缝),就位于深如万丈的天罗谷深处,照道理来说,这处空间裂缝会慢慢变大,最终会使得天罗谷与血云荒域、与燕州彻底连接起来。

这个过程虽然要持续上千年,但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天地大阵,不是不能提前建立稳定的天域通道。

虽说陈海在离开血云荒地里,往生骨塔应该受到不少破坏,但血云荒域内的魔族,已经组成魔国,组织能力极强。这几年过去,也不知道往生骨塔有没有修复,或者说有没有建造得更强,陈海需要亲眼过去看一眼,才能够放心。

一直走到夕阳西斜,差不多离开燕台关往北走了七八百里,陈海远远地看到一座山岭之上,有一处不大堡垒式的建筑在青山之中掩映着,远远看去,有不少将卒守峙其中。

姜雨薇说道:“那里应该就是云中塞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去那里落脚吧。”

虽然崇国边军将防御的重心放在魔獐岭,但也6续在魔獐岭以北,建有不少哨寨,以监视魔族的动静;最北面的哨塞,北距天罗谷甚至都不到一千里。

虽然通过监视法阵,北面的哨寨能将天罗谷周边的一草一木都盯住,但是天罗谷纵横两三千里,天罗谷内魔雾毒瘴滋生,又有不少分支裂缝往北延伸,所以天罗谷内的动静,还需要不时派人进去,才能搞清楚。

众人虽然最少都是辟灵境的修为,对物质需求算不得高,餐风露宿更是常有之事,但他们这点人马,在四周皆有嗜血魔物的荒原里宿营,对精神实是一种消耗跟煎熬,要是能进入防御严密的哨寨休整,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姜雨薇招呼了一声,姜泽等人这才阴郁稍解,快马加鞭,终于赶在繁星初上的时候赶到了云中塞前。

在姜雨薇与云中塞守将沟通之时,陈海观察云中塞城脚布满大量的裂痕,狰狞而丑陋,从城墙脚两三丈往上,就光洁如新了。

看得出,崇国北境所主要面临的魔族势力不灭邪域,前两年所动攻势绝对不弱,都差不多将整座云中塞都摧毁了,云中塞应当不灭邪域退兵之后,这两年在残城基础上重新建造的。

陈海正思忖着,那云中塞的防御法阵这时候倏然打开一角,沉重的铸铁城门也缓缓升起来,就见一名近一丈高的巨汉,骑着一头赤狻兽站在城门下,笑容满面地邀姜雨薇、陈海等人快快进去。

此人是云中塞的守将,互相通报过姓名,陈海才知道此人姓马名裕,原先也是万仙山的外门弟子,十年修行过后,便到军中任职,十数年积功担任营尉,拥有明窍境中期修为,率领三百精锐将卒守在这里。

很显然马裕也是寒庶出身的弟子,不然也不会领这样的苦差事。

他们孤悬在魔獐岭之外,除了每月一次的正常补给外,平时都看不到什么人,此时验明姜雨薇他们的身份,招待起来自然热情。

众人安顿着将马匹安置在军塞的第一层,留下来人照看,其他人都在马裕的引领下,向往上层将卒居住的军营走去。

见陈海也要跟着上去,马裕浓眉微微一蹙。

照理来说役魔地位极低,平时也只能跟灵兽牲口呆在一起,姜雨薇看马裕的反应,便连忙解释道:“姜青乃是姜寅老祖所赐给我的家将,雨薇平素也不敢怠慢的!”

姜寅乃是万仙山的太上长老,传言修为更是掌教真之上,在崇国也是最顶尖的存在,和这汉子一比,无异于神仙般的人物。

马裕听姜雨薇说眼前这头青鳞魔竟然是姜寅老祖所赐,连忙说道:“多有得罪!”

众人在第二层坐定之后,马裕着人去准备饭食,在等待的过程中,就将此处的情况跟姜雨薇等人闲叙了一下。

云中塞位于魔獐岭以北九百里,辖精锐将卒三百,负责监视魔獐岭外围魔族的情况。

这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明窍初期的副尉作为他的副手,其余普通兵卒,大都是辟灵境、通玄境的修为,一旦北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守军就会通过传讯法阵,通知燕台关做准备。

“早初姜寅老祖统驭边兵,魔獐岭的哨塞曾经延伸到天罗谷附近,只是罗刹魔这两年的又疯狂反扑,北面的哨塞都没能幸存。就连云中塞,也是半年前才重新建造。你们此去是侦查敌情,在往北则要更小心一些。不灭邪域虽然最近没有什么异动,但天罗谷附近除了又有大量的嗜血魔物聚集,这两年又有不少的马贼流寇从南面逃了过来,作恶多端。这些流寇最是可恶,在南面掳掠屠戮,被边军清剿后生存不下去了,就逃到魔獐岭以北,他们不仅会袭击我们的哨塞,甚至还会暗中与罗刹魔勾结,加上他们实力不弱,狡猾奸险又到处流窜作案,难以剿除干净,实在让人头痛……”

陈海他们之前,只能大体了解到天罗谷附近一些情形,唯有跟马裕这样的人见上面,才知道天罗谷附近的情势又复杂起来了。

第二日一早,休整过一夜的陈海他们,辞行离开云中塞继续北进。

虽然没有遭遇到马贼流寇,但荒原上游荡的魔物渐渐多了起来,陈海他们也被迫放弃度,又不断的变换行军路线,避免会被大群的魔物盯上。

这么一来,陈海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十日之后才抵达万罗谷的南侧……

第七百零一章 潜入

天罗谷位于魔獐岭以北四千余里,是一座东西两三千里狭长、南北却仅有五六十里宽的大裂谷,仿佛上古神魔大战时,大地被一道无情的剑煞劈开,就那么平静的延伸在荒原的深处。

天罗谷两侧大地荒芜,疯狂蔓长的荒草、灌木掩盖住无尽的白骨,陈海与姜雨薇站在一座险峻的断崖之下,俯瞰他们脚下撕裂开来的大地深处,毒瘴魔雾翻腾。

他们无法看到,神识也无法感知到毒瘴魔雾遮蔽的天罗谷深处是怎样一番情景,但偶尔能听到数声或凄厉或狰狞的咆哮惨叫,显示着天罗谷藏着太多的凶险。

那里是魔物的乐园。

要不是当初随大军出征,姜雨薇绝不敢冒然跟着吴逸群他们进天罗谷内部,她抬头看向陈海,虽然外面的荒原,游荡的魔物不多,但他们还不知道天罗谷内部聚集多少嗜血魔物,他们这点人手,够不够填这些嗜血魔物牙缝的?

这时候有三头面目狰狞的蝎魔,从毒瘴魔雾深处探出头来,巨大的魔躯,似乎在魔雾深处浮空飞翔,仅仅露出狰狞、丑陋的头颅跟黑色仿佛刺矛一般长三四丈的巨大蝎尾,就令人心惊。

哪里是普通的低级嗜物?

这头蝎魔,姜雨薇想要一人将其解决掉,也会手忙脚乱、花费一番手脚。

蝎魔血红的魔瞳扫陈立、姜雨微以及他身后的两百弟子一眼,在姜泽他们想出手之前,这头蝎魔又陡然沉入毒瘴魔雾之中,不见了踪影。

要是将姜泽、姜璇他们都带入天罗谷之中,目标太大,而天罗谷内部地形极其复杂,也没有办法挥人多力量大的优势,还要将战车及三百多匹驼马都放弃走。

陈海遂让姜泽、姜璇、周桐带着其他弟子,先在天罗谷以南搜索、侦察魔物聚集的情况,也将玄金傀儡留给姜泽他们,以防他们遭遇什么意外,他与姜雨薇则往天罗谷毒瘴魔雾的深处潜去。

姜雨薇当初就是在天罗谷深处附近找到陈海,所以记得空间缝隙所在,两人绕开那些气息凶悍的嗜血魔物,借着崎岖岩石的掩护,飞快往空间缝隙所在处摸过去。

很快就潜行到通往血云荒地的空间裂缝所在。

这里差不多距离地面有上百里的垂直深处,如此深的地方没有岩浆涌动,反倒是天地间凝聚的毒煞额外的凶厉,姜雨薇所穿灵甲外层在启动时会凝聚的一层防护灵芒,这时候却被毒煞腐蚀得微微作响,无时无刻不在消耗姜雨薇的灵元。

由于天罗谷深处到处都是毒煞腐蚀岩石的细微异响,却也显不出陈海他们这边的动静,但陈海神念沉浸到姜赫送他穿身上的那件大号战甲之中,摧动火髓珠在身周凝聚一簇簇烈焰,烧得四周的毒煞魔雾滋滋作响,只是动静未免有些大了一些。

最终陈海决定什么防护都不做,直接凭借强悍的肉身魔躯,闯入更浓烈的毒瘴魔雾之中。

而真正接近天罗谷深处的这道天地裂缝,一眼望去,陈海惊骇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磁光之河是空间风暴被天地法则封堵在天域之外所形成的异相,表状也有种种不同,天罗谷深处的这道磁光之河,就仿佛是一片血色的魔云,散出诡异的血色光泽,又仿佛一座狭长的血河横亘在天罗谷的最深处,跟四周的毒瘴、魔雾格格不入。

而血河的下面,竟然有数千魔兵在那里聚集着。

而在魔兵的四周,有很多用石头垒成简易围垒,竟然圈了有十数万头杂魔在里面。

陈立和姜雨薇对视了一眼,都面面相觑,没想到天罗谷底已经开始有大量魔兵、杂魔聚集了。

看了一阵子,姜雨薇猛然现了什么,跟陈海传念说道:“这些魔兵看上去也未免太参差不齐了吧,应该并非不灭邪域的精锐魔兵……”

陈海点了点头,他早就认出来这些都是从血云荒地走出来的魔兵。

之前般度等魔头联手,想要通过残破的往生骨塔,将他送到星衡域之中请求魔援,但他们想不到的是,左耳带着玉虚神殿会趁机逃出来。

如此看来,般度等魔头他们并没有断了向魔族求援的念头,这时候应该重新建立更稳定的天域通道,直接派大批魔兵返回星衡域,想要查清楚天罗谷到底生了什么事情吧?

想到这里,陈海微微松了口气。

般魔等魔头还想着向星衡域的魔族求援,说明他们对燕州的攻势并非很顺利;此外,血云荒域的魔兵进入天罗谷,绝对要比不灭邪域等魔族大势力往天罗谷调兵遣将,令人安慰得多。

血云荒域派魔兵反过来进入星衡域,不管是不是想着向星衡域的魔族的请援,但此处距离魔獐岭只有四千里的路程,陈海相信这里一旦有大量的魔兵向天罗谷聚集,万仙山应该不会袖手旁观的。

毕竟谁也说不定罗刹魔国的目标到底是异域,还是借此机会反攻魔獐岭。

姜雨薇并不知道背后如许多的曲折,只是看到下方有大群罗刹魔聚集,不是她与陈海两人能对付,便问陈海他们该怎么办。

陈海深深吸了口气道:“天罗谷深逾百里,东西间又极期绵长,我们神识不能及远,不知道有多少厉害魔物潜伏在深处,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我们先绕到别处看一看……”

姜雨薇点点头,待要与陈海离去,这时候就见一队百余规模的魔兵,从左侧驱赶着上千头嗜血魔物走过来。

看到这一幕,陈海是头痛不已,他这时候不能确认,血云荒地的魔族有没有联络上不灭邪域,但这时候已经能肯定,魔兵四处收伏杂魔,必然是想通过天域通道送入血云荒地之中的,最终还是增强燕州那里的防御压力。

陈海眯着眼睛,血红色的瞳孔闪烁不定,最终先让姜雨薇回云跟姜璇他们汇合,他继续往天罗谷深处潜去;他毕竟是寄舍青鳞魔躯,独自在天罗谷深处行动,即便遇到更厉害的魔头,他都能替自己解释。

陈海花了两天时间,就将天罗谷内部探查了一遍,现天罗谷附近聚集的魔物数量还是很有限,即便有嗜血杂魔,也都被从血云荒域进来的魔兵圈养起来,也难怪他们一路北行,都没有遇到特别大的阻力。

在确定完这些之后,陈海正想返回找姜雨薇他们汇合,却意外碰到了一群三四十头罗刹魔兵组成的队伍,从天罗谷深处冒出头来。

初时陈海为了不打草惊蛇,就没有对这些出来狩猎的小股罗刹魔下手,现如今他们是要尽可能引诱更多的魔兵去攻燕台关,动作就没有必要保守了。

陈海从储物戒中取出桓温送他的魔戟,将气息尽皆放开,一出手就便如重重山岳一般的戟影厉芒,向眼前这群罗刹魔杀了过去。

天罗谷内部对于普通人族来说步步维艰,但是对于罗刹魔而言,就犹如儿童进入了游乐园一般。

魔族上位者透漏出来的气息,天生就能够对杂魔进行压制、驱御,只是经过连续小半年的狩猎,天罗谷内部的魔物已经被捕捉得七七八八了,这队魔兵只能尝试着走出天罗谷,到更远的距离去捕捉低级的嗜血魔物。

不用跟燕州那帮武装到牙齿人族冲锋,这队魔兵的领是一头翼魔,它内心是相当满意的,至少可以庆幸不用面对那铺天盖地的金属风暴。

不过魔兵领的庆幸并没有持续太久,连日来的顺利让他失去了应有的警惕。

当然以陈海的修为,刻意隐匿着气息,他也根本不可能现陈海的存在,直到一股暴虐的杀气凌空而来,那魔兵领一个机灵,直接将手中的粗笨战矛向背后捅了过去。

奈何陈海要目标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三十多头武卒级魔物。

三十多头武卒级的精锐魔兵,哪里会是他的对手?陈海拿着战戟,就直接横闯进去厮杀。几十个呼吸,就将这一支魔兵杀得寸草不生,只剩魔兵领孤零零站在那里,实不明白浑身浴血的陈海,为何要对他们大打出手?

此时正是初秋,茂密的丛林之中密不透风,浓重的血腥味在丛林中弥漫着,

陈海一挥魔戟,便向魔兵领杀去……

第七百零二章 翼魔赤军

翼魔形象上更接近地球白垩纪时期的翼龙,魔躯瘦长,站立起来差不多五六米高矮,而从魔躯两侧生长出长达七八米的巨大鳞翼,密布黑色的坚韧细鳞,箭矢难穿;普通的翼魔,有着短尖而坚硬似铁的颚部,长满锋利像匕一样的利齿,腹腋间生长的一对粗壮鳞爪,力量极大,能在半空中就将精锻铁所铸的坚盾,生生的撕裂开。

而陈海眼前这头翼魔,要更为巨大,人立而起差不多有七八米高,而一对铁翼展开来则足有十七八米宽;除了腹腋下那对粗壮鳞爪外,在魔躯两侧的鳞翼翼骨中端,还长出一对短小、但看上去更为锋利的鳞爪。

四爪翼魔!

翼魔常常作为魔族最精锐的飞行魔兵出现,除了它们展翼日行万里的飞行度之外,即便是与人族玄修单打独斗,最普通的一头翼魔,战力也不在人族辟灵境弟子之下。

一旦数百上千头翼魔成群出现,常常是人族玄修的噩梦。

星衡域每年都有大量的人族村寨,因为缺少足够强大的防御法阵,被成群突袭过来的翼魔屠灭。而在人族强者得到信息,追杀已是不及,而且也不清楚翼魔之中有没有藏着魔族的顶尖高手,在组织起足够的防御兵力之前,谁都不敢轻易追击。

翼魔作为稀少的魔物种群,自然更容易开悟灵智,踏入修炼之途,但一头翼魔一旦觉醒体内血脉更深层次的力量,成为四爪翼魔,战力就已经无限接近人族道丹境高手了。

陈海眼前这头翼魔,就是极罕见的一头四爪翼魔,血红的魔瞳盯着陈海,似乎难以想象突然间从灌木丛深处钻出来的一头青鳞魔,会对它们痛下杀手。

陈海魔躯极为沉重,即便能御风飞行,度也快不了,绝对不能跟展翼日行万里的翼魔相提并论,但也许是太震惊了,又或许是太自信了,这头四爪翼魔竟然没有独自逃走,而是迎头凌厉的戟芒扑杀上来。

这头四爪翼魔太强悍了,魔躯比金石还要坚固,周身所覆的密鳞堪比玄阶上品的战甲,十数道戟芒迎斩过去,也仅仅是斩落它十数片细鳞,并没能伤到其根本。

不过,只要这头四爪翼魔开始没有逃走,陈海将裂天战戟完全施展开,重重戟影仿佛狂涛、仿佛崇山雄岳一般将其笼罩住、将其镇压住,令其再无逃走的可能。

当然,陈海也是有意将这四爪翼魔重创后俘获过来,刻意没有将凌厉无比的大破灭真意融入裂天战戟之中,要不然断不可能十数戟都没能将四爪翼魔的魔翼劈开。

陈海将怒潮真意融入战戟之中,使得重重戟影倍加势大力沉,仿佛一座雄山镇压在翼魔的魔躯,使它每受一击,都如被巨锤砸中;陈海同时还将风雷真意融入战戟之中,引动一道道细微的电弧雷光,麻痹其肢体,确保四爪翼魔再没有可能逃走。

这头四爪翼魔也是憋屈到极点,都没有沾到陈海的身子,就被打得骨断肢残,再没有能力振翼逃走,陈海最终用戟尾狠狠的将其抽落在地,巨大而粗壮的鳞足狠狠的踩踏到它伤痕累累的脆弱颈脖上,魔瞳怒张,透漏出无上魔威,盯着四爪翼魔暗弱下来的魔瞳:“降我!奉我为魔主!”

高级魔族皆桀骜不逊,哪里会动不动就易主降服于其他魔族?

然而就在四爪翼魔想要挣扎之际,突然就见陈海魔瞳射出亿万血色瞳光,凝聚一樽八臂罗刹魔神的虚影秘相,朝它的神魂镇压过来。

没等翼魔反抗,便觉魔识被八臂罗刹魔神秘相冲击得四分五裂,顿时就丧失意识,昏迷过去。

待四爪翼魔醒过来,似觉神魂缺失了一块,但它也没有细想太多,看到陈海背对它而立,伸出凌励的魔爪,就要朝陈海的后脑勺狠狠的抓住。

这一刻,四爪翼魔便觉有一股强烈到要毁灭一切的冲击,在他的神魂深处搅动,顿时就令它从半空栽落,只能躺在地上剧烈的抽搐。

“你以后便叫赤军吧,好好伺奉于我,他日未必不能成就魔君之位!”陈海转过身来,盯着四爪翼魔缓缓说道。

四爪翼魔心知性命皆在眼前这青鳞魔一念之间,再者说魔族强者为尊的观念更加根深蒂固,这时候也是站起来老老实实站在陈海的身边,放弃反抗。

降服翼魔赤军,陈海没有急着赶回去跟姜雨薇他们汇合,而是让翼魔赤军先回天罗谷底去。

血云荒地已经派出数千魔兵进入天罗谷,甚至还在天罗谷修建了简陋的魔寨,陈海之前怕打草惊蛇,并没有太详细的探查魔寨内部的情形,不过,他刚才用八臂罗刹魔神秘相镇压翼魔赤军的神魂,翼魔赤军神魂深处的记忆碎片仿佛放电影一般一幕幕的呈现出来。

只可惜翼魔赤军神魂深处的记忆碎片太混乱,加上翼魔赤军之前并没有离开过血云荒地,所以陈海暂时也擅不清楚燕州此时的御魔形势到底如何,但翼魔赤军记忆碎片有一则令陈海意外又惊喜的信息,那就是统领这部魔兵进入天罗谷的魔将不是其他魔物,而是已经踏入假丹境的赤源。

陈海之前在血云荒地曾降服过八樽血卫,但也不知道是穿过天域时,受空间风暴摧残太厉害,还是这些年过去血卫也6续殒落了,此时还能为八臂修罗秘相所掌握、没有灭去的就只剩下姚老根跟赤源的神魂之火。

天罗谷内的毒瘴屏蔽神识太厉害,陈海无法直接跟赤源建立联系。

当然,他也得防备着赤源这时候修为提升,有可能破解他留在赤源体内的神魂禁制,仅凭一缕虚无缥缈的神魂之火,未必再能令赤源言听计从。

陈海令翼魔赤军返回天罗谷,是让翼魔赤军将赤源引出来再说。

赤源也不疑其他,听四爪翼魔说在天罗谷东南侧边缘遇袭,就带着一队精锐魔兵过来看刚才恶战的情形,看着陈海袖手站在一座断崖前,也是一阵错愕,惊呼道:“魔主,你还活着。”

陈海扫了一眼赤源身后的十数魔兵,说道:“我还活着的消息绝不能传回血云荒域去,你们将这些魔兵都杀了灭口!”

赤源这时候才确认四爪翼魔已经被陈海降服,当下也不犹豫,张口吐出一道烈焰滚滚的骨剑,当下就将身侧两头魔兵的头颅斩落。

陈海袖手站在那里,看着赤源与赤军联手,将赤源带出来的十数头武卫级精锐魔兵斩死,才让赤源到他近前来说话。

赤源除了拥有假丹境修为,跟随陈海这些年在宁海城掌握筑城、修造兵甲、战械之法,在血云荒地的地位,远非翼魔赤军能比,他虽然没有到燕州去,但知道的信息,却要比翼魔赤军多得多。

陈海当初受般度等魔头派遣,进入天域通道欲往星衡域来求援,般度等魔头不想左耳趁机脱身,他们引塌天域通道,主要也是想将左耳逼回来,却没有想到陈海身上有什么问题——不过这时候陈海也不能让般度等魔头知道他还活着,要不然般度等魔头不可能不起疑心。

通往天罗谷的天域通道坍塌后,空间风暴反噬,也令往生骨塔也坍塌了大半截,直到最近才修复好。

不过般度等魔头以为陈海已经丧命空间风暴之中,所以说宁海城的势力就立即由其他魔将彻底接手了,除了赤源外,其他血卫以及宁海城的魔兵都跟姚老根一样,被派到燕州征伐人族,赤源也不知道他们的死活。

赤源也是修炼到假丹境,在血云荒地才另获重用,这次也是与另两位假丹境的魔将一起,被派到天罗谷来——另两位假丹境的魔将已经赶往北域深处的不灭邪域请援,而赤源留在天罗谷负责收拢附近的嗜血魔物,准备通过天域通道送入血云荒地,补充兵力的不足。

而在燕州,魔兵始终没能突破铁流岭、太微山防线,甚至在铁流岭、太微山防线之前伤亡极其惨重,但还是有大量的魔兵绕过铁流岭防线,往金燕诸州更深处屠戮人族及燕州的亿万生灵。

般度等魔头也因此收获大量的血丹,修为提升极快,只是暂时还没有能碾压燕州人族的力量。

听赤源说起血云荒地及燕州的形势,陈海站在断崖之上,久久无语,赤源带来的消息有喜有忧,但般度等魔头在炼服大量的血丹之后,修为进一步提升,意味着他短时间内没有办法潜回血云荒地以及通过血云荒地返回燕州去。

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形势能僵持多久,也不清楚形势的均衡一旦被打破,燕州还能有多少人存活下来,就目前所得到的消息,崇国内部是普通怯敌畏战的,姜寅这样的人物仅仅是少数,要不然之前姜寅也不会被迫从天罗谷撤兵了。

陈海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赤源、翼魔赤军随他往姜雨薇他们的藏身处走去。

陈海也没有跟姜雨薇他们直接见面,而在姜雨薇藏身处三十里外停步,通知姜雨薇独自过来跟他相见——事不秘则败,赤源以及翼魔赤军被他降服的秘密,暂时还不能让姜泽、周桐他们太多的人都知道了。

为掩护陈海的身份,留在蛟形蛊魂之中的神魂禁制始终没有解除,这样姜雨薇手里的锁魂印,与陈海持续保持玄之又玄的神魂感应。

在外人看来,姜雨薇始终控制着陈海的神魂,而陈海也方便通过这层神魂感应,与姜雨薇远距离联系。

要不然,陈海此时即便神识能强大感知上百里之外的微弱气息,却也没有办法将一些信息传达给上百里之外的人知道。

姜雨薇这几天主要带着姜泽、姜璇他们搜索附近的魔物,这时候赶过来看到赤源、翼魔赤军,都吓了一跳。

要知道赤源是魔族中难得的魔武双修,此时已经修成假丹境,差半步就能修成魔丹,实力绝对不弱。

“你立即派人去通知姜明传,我们三天后就能将数千魔兵引诱到云中塞附近,让他提前在云中塞安排好伏兵、大阵,围捕这部魔兵……”陈海跟姜雨薇说道。

第七百零三章 陷阱

要是仅仅是带着姜泽、周桐二百弟子,杀入遍布毒瘴、地形极端复杂的天罗谷内,去挑衅由假丹境魔将统领的数千魔兵,想要将数千魔兵都引诱出来,无异是活腻味了去找死。

到时候不要说能将数千魔兵成功引诱出来了,二百精锐弟子能剩几人活下来,都还是未知数呢。

不过,此时有赤源、翼魔赤军在暗中配合,而赤源本身就是这部魔兵的主将,那他们将天罗谷底的数千魔兵引诱出来,不动声色的引诱到云中塞附近的埋伏圈内,那就不再是没有可能了。

虽说陈海没有将玉虚神殿、左耳、龙帝苍遗等秘密都告诉姜雨薇,但姜雨薇此时也早就知道陈海借用青鳞魔分身,这些年在血云荒地里做了很多的部署,也收伏不少血卫、魔兵,建立了宁海城势力。

她只是没想到这次这么巧,血云荒地这次派往天罗谷的领兵魔将,竟然是曾被陈海降服的血卫赤源。

要不是陈海将赤源、翼魔赤军带过来,姜雨薇都很难相信眼前一切竟然是真的。

要知道对于开辟识海的人或魔族,本身就具备破解神魂禁制的能力,四五年没有联系,都已经假丹境的赤源竟然都没能破除陈海在他神魂深处所下的禁制,到这时还受陈海的控制,还对陈海言听计从,这本身就堪称是奇迹。

姜雨薇却不知道,左耳直接灌注到青鳞魔分身识海之中的八臂罗刹魔神秘相,是何等强大的存在,黑颅魔当时想吞噬陈海的神魂,就直接被镇压得毫无反抗之力;陈海在赤源等血卫神魂深处所下的禁制之坚固,堪比魔君亲自出手施法,哪里是那么容易挣脱的?

再说陈海建立宁海城势力,统御诸魔所展现的手段,也令诸魔慑服,这种慑服更深入神魂,甚至比神魂禁制更为管用。

翼魔赤军原本还暗存反抗之意,没想到魔威凌架于它的魔将赤源,竟然早就暗中奉陈海为魔主,它这时更是不敢再折腾,只是它心里看不明白,魔主战力如此强悍,怎么跟人族厮混到一处去了、

不过,既然赤源魔将都没有吭声,翼魔赤军心想魔主如此强悍的神魂威势,定然有他的计划,自然也不敢吭声问什么。

陈海让姜雨薇回去先做部署,他留下来将九元归神真解的咒文、法诀传授给赤源、翼魔赤军,便让他们潜回天罗谷底,照他的安排,演好接下来的戏。

陈海此时将九元归神真解传授给赤源及翼魔赤军,一是要给出些甜头,令他们更加不会想着去反抗挣脱他的控制,更重要的是陈海被困焰湖地宫时现九元归神真解能够炼除邪煞怨煞,修行久之,自然也能炼除魔性,

赤源与翼魔赤军离开后不久,姜雨薇就带着姜泽、姜璇、周桐等人走过来。

虽说姜泽、姜璇他们都很费解,他们凭什么这时候去突袭天罗谷底的魔寨,更正确的做法,难道不应该是干脆利落返回魔獐岭,将所生的一切都传知姜明传,让姜明传派最精锐的战力杀入天罗谷。

不过,姜雨薇与陈海同时主张如此,姜璇、姜泽、周桐他们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质疑什么,直接照姜雨薇与陈海的部署安排下去就是。

驼马及战车不便进入地形极端崎岖、复形的天罗谷,只能安排小部分弟子守住驼马及相当于他们大半身家的五辆战车,停留在他们撤退的必经之路上做好接应的准备,陈海与姜雨薇就率领近二百名弟子,直接往天罗谷底杀去。

在赤源及翼魔赤军的配合下,陈海与姜雨薇率两百弟子潜入天罗谷底,潜入到魔寨附近都没有被觉,周桐他们天然以为魔族神魂力量粗陋,根本就没有怀疑什么,就直接杀入圈禁魔物的围垒之中,用道符引一团团烈焰火团、一道道玄寒冰锥,将圈禁的十数万头嗜血魔物彻底搅乱,看着它们往四周八方逃窜,他们也借着混乱,逃出天罗谷。

这时候赤源要是脾气暴躁一点,率数千魔兵追出天罗谷,欲将陈海他们赶尽杀绝,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时候陈海他们与看管驼马与战车的弟子汇合,一起驱使玄金傀儡,与最先追杀出来的魔兵魔将厮杀成一团外,更为卖力的则是往云中塞方向逃去。

数千魔兵就像黑潮一般,在赤源的驱赶下,也紧缀着陈海、姜雨薇的动静,往云中寨这边汹涌而来。

当然,仅凭云中寨绝大多数将卒修为都只是通玄、辟灵境,或许能凭借坚固的防御法阵,抵挡住数千精锐魔兵对云中塞的侵袭,但是没有能力反攻,更不要说将数千精锐魔兵都留下来。

陈海一边随姜雨薇他们引诱魔兵南逃,一边担忧姜明传会不会真正重视姜雨薇派人传禀的消息,已经开始在云中塞附近做好部署。

要是姜明传不相信他们这么轻易就能引诱大部精锐魔兵过来,在云中塞疏于防备,那玩笑就开大了,他要避免赤源及翼魔赤军他们的身份暴露,就只能让赤源率领数千魔兵强行进攻云中塞了。

不过,陈海与姜雨薇等人边打边撤,远远看到云中塞高逾十丈的堡垒时,就已经能感知到天地之间隐藏着异常的神秘力量,就等着魔兵入彀。

陈海与姜雨薇率两百弟子堪堪赶在被数千魔兵合围之前,抵达仅百丈方圆的云中塞城门之时,这时候就见天地间云遮雾绕,天地似乎在瞬时间就黯淡下来,一道道附有无数道雷霆电光的巨大风柱以云中塞为核心,往四周八方扩散,犁动大地,笼罩方圆七八里的荒原,恰好将数千魔兵所在的区域都囊括进去。

魔兵受到惊扰,顿时间四散往北突围而去,这时候就见天地元气翻腾着,很快就将北面凝聚出四头真如实体的元气蛟龙,将意欲往北突围逃跑的魔兵魔将疯狂的撕碎。

“四相锁龙阵!明传老祖竟然将四相锁龙阵部署到云中塞了!”看到这一幕,姜雨薇也相当兴奋,陈海回头看云中塞的城头,姜明传一身绒装战甲,神色坚毅的盯着北面战场,这时候有两路精骑,从东西两翼的密林里杀出,打算在四相锁龙阵的基础上,进一步杜绝魔兵分散北逃的可能。

看到这一幕,陈海给姜雨薇使了一个眼色,率领姜璇、姜泽等人,以劣质的驼马,簇拥着五乘战力,往魔兵深处穿插厮杀,但他们的目的,实是掩护赤源与翼魔赤军能安然退出去——赤源与翼魔赤军继续潜伏身份,还大有用处,不能轻易就被姜明传安排在云中塞的伏兵斩杀了。

左右杀出的两队精骑,看到姜雨薇率二百精锐弟子,已经盯住为的魔将,也就专心在两翼撒开更大规模的封锁网,以便能捕获大量的魔兵,补充苦役的不足。

陈海与姜雨薇、姜泽、姜璇、周桐他们,足足往北杀出六七百里,才勒住马,再往云中塞撤退,去见姜明传。

虽说陈海与姜雨薇他们这次追击,没有什么大的战果,但姜明传大帐内,包括姜明传他自己都不以为意,更不会起什么疑心。

毕竟捕获四千余头魔兵能充当苦役外,还当场毙杀两千多头魔兵,冲走十数万头的嗜血魔物,是姜明传暂代燕台关镇守将军以来,所立的最大功劳了,姜雨薇他们因为实力不济,以致魔将逃走,又能算多大的错?

第七百零四章 北陵塞

“弟子无能,北上斥候敌情,却不意暴露行踪,先是让魔兵围追而逃,接着又征战不利,竟令魔北逃,请都护将军责罚!”

陈海守在大帐外等候,听得见姜雨薇刚应召走进大帐就主动向姜明传请罪。

姜明传今天的心情却显然很好,没有因为让一头假丹境的魔将带着六七百魔兵逃走,就有丝毫的不满,笑盈盈的说道:“典牧司这些浑蛋家伙,我传令给你们备齐战马,他们竟然拿劣马糊弄你们,以致这次让魔逃走,罪不在你们。”

典牧司受长史吴煦掌管,姜雨薇率部北进斥侯敌情,从典牧司只获得三百匹劣骑,姜明传早就知道了,他当然不可能为姜雨薇这些低级弟子,去找吴煦当面对质,但他没有想到姜雨薇率领不到两百低级弟子,竟然真能将数千魔兵引入他们的埋伏圈里。

这时候,姜明传倒是要旧事重提,挤兑一下坐在一旁的吴煦。

当然了,他话意之中,也只是将矛头指向典牧司的官吏,不过明眼人还是能听得出姜明传对吴煦的不满,心里皆想吴煦将其子之死,算到姜雨薇这些小辈身上,也确实有些不地道了。

吴煦心情也是郁闷,他能反驳什么?

说姜雨薇他们都能御风飞行,关键之时应该放弃劣马,御风飞行突进到魔阵深处去围杀魔将?

虽说云湖真君离开时,严令他们不得轻举妄动,姜明传是不能调遣大军再突进到天罗谷一线,以免引起魔族强烈的反应,但不意味着魔兵杀到魔獐岭一线来,他们不能打一个漂亮的包围反击战。

他们此次虽然没有斩杀多么厉害的魔将,但歼灭六千多魔兵(含俘获),绝大多数都是武卒级的精锐,没有什么杂魔充数,在边境息兵之时,也算是相当显眼的战功了。

卫戍边境的御魔将领,大多数还是喜欢有机会诛杀魔兵魔将的,毕竟除了帝都的俸禄实在低得可怜,唯有战功才能从帝都及宗门获得大量的奖赏。

这时候谁能带领他们诛杀魔兵、收获战功,谁的声望就高,这倒是令姜明传进一步坐稳他左都护镇守将军的位置。

接下来,姜明传也没有跟吴煦纠缠下去,与诸将商议委任姜雨薇在云中塞北面再重新修筑一座哨塞,以监视魔兵的动向。

虽然仅仅是哨塞,规模不会太大,但能独自统领兵将,好歹也算一方“主将”。不过云中塞已经位于魔獐岭以北近一千里,新建的哨塞还要从云中塞再往北,无论是暴大规模的战事,还是小股魔兵来袭,都将当其冲,这个“主将”可以说是火炭上炙烤的山竽。

因此也没有谁会去争这个“主将”之位,甚至可以说,要不是谁犯了大错,都不会被派出担任这个“主将”。

此时姜明传利用姜雨薇年轻冒进、想多立战功的心思,让姜雨薇带着人去冒这个险,加上姜雨薇理所当然属于姜明传这一系的人马,大家自然都不会反对什么。

商议过新筑哨塞之事,姜明传、吴煦等人就率兵马羁押俘魔返回燕台关大营了;至于姜雨薇所说的天罗谷内部的情形,姜明传还需要上报到统领崇国整个西北边境防务的西柱国将军府,才知道要怎么处置。

陈海、姜雨薇他们暂时驻扎在云中塞,等后续姜明传从工造司调派人手过来,再一起北上择址筑造新塞。

姜泽、周桐、魏腾、马延等人,对新的任命是相当不满的。

他们也不傻,心里清楚姜明传实际还是在利用他们冒险,去捞他的战功。

他们又不清楚魔将赤源、翼魔赤军实际上已受陈海的控制,即便赤源、翼魔赤军回去后必然会受到责罚,不可能再有统兵的机会,但只要有赤源、翼魔赤军在,陈海就能准确掌握天罗谷内魔兵的聚集动向。

因此在姜泽、周桐他们看来,此次北上筑塞,是极其凶险的一桩任务。

北上斥侯敌情,遭遇大股魔兵,打不过他们还能南逃,现在到云中塞北面筑塞防守,就无法随意进退了,而一旦爆大规模战事,又或者不灭邪域有哪位魔君、少君吃饱了撑着,要对人族防线动小规模的袭击,他们必将当其冲,谁也不清楚轮戍期内,他们要死伤多少人。

要不是利用他们,要不是根本就不管低级弟子的死活,哪里会将嫡系子弟安排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去的?

但不管怎么说,姜明传的军令已下,就不是他们这些低级弟子能更改的;好在姜明传率部返回燕台关时,直接拔给他们二十头赤狻兽、两百头青狡马以及兵甲若干,也算是不菲的奖赏了。

这一切,却倒是在陈海的意料之中。

姜明传左都护镇守将军的临时任命,也只有几年,他要想坐稳位子获得长期的任命,或者在军中有更进一步的展,就需要抓紧时间建立战功。

然而云湖真君临去时有严令禁止他们轻举妄动,有吴煦等将的牵制,姜明传也没有办法擅自独行,就只能继续寄托在姜雨薇这些低级弟子身上,能继续带给他一些惊喜了。

因此五天之后,工造司协助筑塞的人手,就让姜明传派到云中塞来听从姜雨薇的调遣;以及北陵山庄留在燕台关的七八百名低级弟子、扈从,也一并迁到云中塞来。

这五天时间,陈海则独自潜入云中塞北部的荒原深处,寻找合适的筑塞地址,最终选定南距云中塞一千里开外、距离天罗谷不到两千里的一座断岭作为北陵塞的选址。

一下子就从云中塞往北偏离上千里修筑北陵寨,绝对不是什么好的选择,而且那座断岭的灵脉也在此前大战中被震断。

虽说魔獐岭往北,天地灵气依旧充沛,但高级法阵还是需要部署在灵脉之中,才能更充分的挥威能。

好在初期姜明传也不可能从燕台关调拔多么厉害的高级防护法阵给他们,这点倒可以忽略不计。

而陈海最看重那里的,不是那里有一座残寨废址可以利用,减少哨塞的修筑工作量,更主要的还是那里留有一座魔族开采玄阳铁矿的矿洞遗址。

虽然矿洞在此前的大战中被震塌了,看上去之前魔族开采玄阳铁的规模也不大,但山庄弟子真要想将重膛弩的威力挥出来,必须要得到充足的玄阳铁料去铸造玄阳重锋箭以供消耗。

而拥有一座玄阳铁矿,他们才有能力尝试着去铸造更多的天机战械,要不然陈海让姜雨薇此行带那么多的低级弟子北上干什么?

北陵塞的筑塞选址上报给姜明传,姜明传很快就给出回应,姜明传不仅没有反对他们如此冒进的筑塞选址,甚至还调拔了一座四柱诛魔阵过来,给他们加强防御。

诛魔阵是军中最为常见的攻防兼备的制式防御法阵,分四柱、十六柱、六十四柱三个层次。

燕台关依靠魔獐岭西麓主灵脉所部署的就是六十四柱诛魔大阵,大阵启动,即便是魔君级的魔族强者率精锐魔兵攻来,再弱的守军也能依靠诛魔大阵抵挡住三五天等候大军来援。

四柱诛魔阵虽然比燕台关的护山大阵差了整整两个层次,但也必须是重要的关卡、哨塞才有部署,姜明传能调拔一座四柱诛魔阵给他们,也是指望他们能为他再立战功。

准备妥协之后,陈海、姜雨薇就率领千余兵马以及工造司调拔过来两百工匠,从云中塞出北上,三天赶到新塞的选址。

一马平川的荒原深处,断岭高约百丈,东西延长三四里,但看四周皆是残崖断垒、碎石如海,可见这座断岭早初的规模绝不止这么一点。

断岭是在之前的人魔大战中,坍塌崩断成今天这般模样的,陈海他们甚至还能从崖山上看到剑气削斩的痕迹。

陈海虽然没有亲历当初的战事,但看一道道剑气竟然能够斩入岩层百余丈深,可以想象当时的大战是何等的凶烈,也可以想象天位境强者是何等的强悍。

以他此时的实力,哪怕是天位初境的强者,随手一道剑气便能将他斩成两截。

断岭的北麓,在乱石堆里有一座残寨,矿洞的遗址也在残寨的后面,但石岭岩层断裂,变得极不稳定,已经不是清理落石就能重新开采矿石的。

好在山岭崩断,有相当多的玄阳铁矿石暴露出来,姜雨薇他们只需要拾捡这些散落在外的矿石冶炼,就足够前期的消耗了。

条件虽然艰苦,但姜泽、姜璇他们也都不是最初受宗族保护,没有经受什么风浪的公子、小姐了,很快就将四柱诛魔阵部署在残寨之中,千余人马在残寨外围安扎下临时的营地,以便工造司的工匠能以最快的时间,将残寨稍稍恢复些模样,他们能驻扎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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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百里余外的荒原深处,十数身穿黑色罩袍的骑客勒骑停在灌木丛里,正借着一面散出青幽毫光的古铜镜,将北陵谷山庄弟子在断岭附近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一名脸带黑色面具的剑修,踩踏在一柄火红色的灵剑之上,将一只储物袋扔给一名疤脸骑客,说道:“韩大当家,想必你们也不希望看到军中势力延伸到天罗谷南侧,将你们东西往来的通道给堵死吧。这是我家主人给韩大当家的定金,你们要是能让这些弟子曝尸荒野,还将有两倍于此的奖赏给你们。”

疤脸骑客打开储物袋看了看里面的东西,颇为满意,又好奇的问剑修:“以你家主人的实力,搞定这些人跟碾死几只蝼蚁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要将好处让我们?”

“哼?”脸带面具的剑修冷哼一声,说道,“要是我家主人行事处处方便,哪里会你们在这里纵横驰聘的机会?”

剑修仅有道丹修为,疤脸骑客单手就能将他打得满地找牙,但想着还是要靠他传递消息,此时也只能忍住他的无礼,挥了挥手,带着十数部属,去跟后方的大部队汇合去。

就算吴煦不派人找过来,就凭这群小羊羔竟然携带一座四柱诛魔阵深入荒原,也值得他们出手了。

第七百零五章 天地山河

夜幕渐渐笼罩大地,一轮孤月悬于天上,洒下清辉似水。

陈海站在断岭之巅,眺望四周野草疯长的荒原。

一群三十多头规模的魔獒,这一刻正潜伏在三十里余的密林里,虽然林深草密、狂风呼啸,但这些魔獒散出贪婪而腥臭的强烈气息,仿佛黑夜深处的莹火,陈海想不现它们的存在都难。

当然,陈立站在山巅月下,他闭上眼睛,甚至能清楚的感知到那头高逾两丈、魔躯比赤狻骑还要巨大的魔獒领,一双血红色的魔瞳,正通过参天巨树的林隙盯着他看。

魔獒这种魔物,有裂狮吞豹之能,却要比想象来得狡猾而凶残,这时候它们知道啃不下北陵塞千余精锐,便耐着性子潜伏在树林深处,等更多的嗜血魔物聚集起来,它们再扑杀出来分一杯羹。

虽然陈海有不下十种办法能将这群魔獒解决掉,但天罗谷附近的荒原,嗜血魔物十数万计,往后也将越聚越多,他们还是要赶紧将北陵塞修建起来,才有可能在天罗谷南侧稍稍站稳阵脚,让姜雨薇心无旁鹜的冲击道丹。

此刻,姜泽、周桐各一队人马,在残寨两侧结阵,防备魔物有可能突然从荒原深处扑杀过来;而在残寨的遗址上,工造司的两百多工匠,与北陵谷山庄的五六百名弟子、扈从一起正抓紧时间,将残寨内的残砖断石清理出来,天亮之前,应该就能将营帐布设在残塞之内了。

燕台关工造司虽然也归吴煦统管,但北陵塞一日不造成,工造司调派过来的三百多匠师、工匠,一日不能返回燕台关,所以说他们哪怕是为自己的小命着想,这时候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待姜雨薇、陈海他们也甚是客气。

陈海刚才还听他们说姜寅两年前斩杀不灭邪域第九魔君,就在这断岭附近。

入夜后,陈海没有留在残寨附近,而是带着玄金傀儡,登上断岭,想要从残留下来的痕迹里,去感受姜寅当初在此诛魔一战情形,他看断岭一侧的百丈石壁光滑似镜,可不就是被姜寅一道剑气干净利落斩成这样的吗?

再看石崖下还有一道裂缝,深入地底,可见姜寅当初那一剑,将整座断岭劈开后,余势还深入地下岩层百余丈。

陈海跃下断岭,站在石崖前抬头仰望,便觉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凛冽气息扑面而来,竟然令陈海有一种神魂受切割的错觉。

陈海心里暗感这种感觉好奇怪,闭上眼睛,那种难以言喻的凛冽气息,在他的识海之中倏然间化作一道青色剑气,或者说是一柄百丈长的青色巨剑轰然斩来。

剑意!

陈海没有想到大战之时,姜寅一剑斩开断岭,那一剑所蕴含的剑意竟然被断岭的天地之势锁住两年都没有消散掉!

断岭平淡无奇,不是奇形圣地,更没有天然能锁住剑意、真意的秘势,那就只能说明姜寅那一剑所蕴含的剑意太强大了,强到说明姜寅的修为已经突破天位第三境,成为天位中三境的圣君级存在。

陈海心神震惊之余,却也没有畏惧,他紫身元神在识海之中倏然现形,大破灭真意在左手凝聚成一把黑色魔戟,便朝斩来的青色剑气架去。

陈海心想大破灭真意绝对能排入上三品,以真意对剑意,总不可能毫无抵挡之力;何况大战已经过去两年,所留下来的剑意受天地法则的侵蚀,也远不可能像当初那么强烈。

然而陈海想错了,黑色魔戟与青色巨剑相击之时,大破灭真意所化的黑色魔戟似分崩离析,他的紫身元神都险险被青色巨剑一劈为二。

虽说这种单纯的剑意,不可能直接斩灭陈海的紫身元神,但受这一剑,陈海的神魂受创也是不轻。

陈海当然可以岔开心神,不去感受这凌厉无比的剑意,但陈海心里也不服输,看到剑意在识海之上再次化形,这一次他的紫身元神摇身一变,变成八臂魔神之相,陡然间拔高数倍。

魔神八臂,双臂持大破灭真意所化的黑色魔戟,一臂托金色雷篆之印,一臂托青色风篆之印,一臂托一团焚天烈焰,一臂握拳,拳锋间鼓荡着雷鸣似的怒潮澎湃之声,一臂五爪虚抓,指爪间黑煞涌动——

魔戟、雷印、风印、焚天焰、雷音拳影、截天魔煞,一起朝青色巨剑攻去。

只是这一切,在那青色巨剑面前都如螳臂挡车,纷纷化为流光碎影,消失在神魂深处,但陈海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都敌不过天位境真君两年前所留的一道剑意。

要是如此,他这些年所做的挣扎,在天位境真君这种层次的存在眼里,不就真变成蝼蚁一般可笑吗?

陈海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渺小,他要的是天地大仁,要的是强者不足畏,要的是即便天位境真君、圣君乃至天君强者都不能忽视他的存在,他疯狂的凝聚魔戟、雷印、风印、焚天焰、雷音拳影、截天指煞,然而这一切,在那青色巨剑面前,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八臂罗刹魔神之相,在经历青色巨剑无数次斩击之后,也开始分崩离析。

由于陈海并没有真正参悟到罗刹魔意,八臂罗刹魔神秘相只是左耳直接灌入他识海之中的,一旦被青色剑意斩杀得分崩离析,便就再没有办法具相。

这一刻,陈海才在凛冽凌厉之后,感受到这青色剑意是那样的沛然莫御,是那么浩大恢弘,八臂魔神之相分崩离析后,紫身元神恢复真形,但已是孱弱不堪。

陈海心里忍不住好笑,没想到自己竟然为了跟姜寅留下来的一道剑意斗气,害得自己神魂重创,还害得那么强悍的八臂罗刹魔神秘相分崩离析,千古以来大概也没有几个二货像他这么愚蠢了吧?

他这时心念转动下,紫身元神盘膝而坐,睁开灵目,淡然看着那青色巨剑继续化形斩来,悠然间一阵明悟,伸手朝青色巨剑抓住,竟然直接就将青色巨剑抓在手里。

陈海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直觉四周的灵气转动起来,随着他对那道剑意的掌握,疯狂的涌入他的体内。

陈海虽然都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这一刻不冲击道丹,更待何时?

这一刻的动静自然是惊动山北的姜雨薇、姜璇、姜泽、周桐他们,他们御剑飞过断岭,没想到陈海竟然直接就在断岭南侧的断崖下冲击道丹。

姜雨薇不知道生什么事情,但看四周灵气疯狂往陈海体内聚集的样子,知道陈海极有可能一次就结成道丹,当即下令放弃在断岭北面筑城,将所有的人马、战车、战械、法阵都调到断岭南面来重新部署,确保陈海冲击道丹不受四周潜伏的嗜血魔物干扰。

百余里外,疤脸骑士正通过手里的照影镜,清晰无误的看着断崖前的一幕,他甚至比姜雨薇更清楚生了什么事情,也正因为如此,他心里更是惊讶:一头魔物,竟然在姜寅一剑斩断的石崖前悟道冲击道丹境!

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

嗜杀成性的嗜血魔物,神魂受人族玄修役使的嗜血魔物,竟然能参悟姜寅的天地山河剑!

说出去,是不是要往天下所有的玄修都笑掉大牙!

他这一刻禁不住犹豫起来,接受吴煦的请托,去袭击北陵塞,还是不是一个好主意——除了这头令人看不透的青鳞魔,那樽玄金傀儡也不是好对付啊,更何况这千余人马,还拥有两座地阶防御法阵,其中一座地阶防御法阵还炼入进退自如的战车之中,实力绝对普通的哨塞将卒能及啊!

而远在数万里之外的万仙山深处,得幸在姜寅跟前伺奉的姜赫,这一刻看到闭目养神良久的姜寅老祖蓦然间睁开眼瞳,两道金色精芒射入茫茫云海之中,仿佛一瞬间就将天地搜寻了一遍。

“生什么事情了?”姜赫小心翼翼的问道。

以姜赫的修为,原本在修成道丹前,都没有资格在姜寅跟前伺奉的,但是姜寅前段时间突然让族中挑选十名潜质最强、但还没有达到真传弟子标准的子弟,送到他跟前来修行、伺奉,接受他的指点,算是享受准真传弟子的待遇。

“没什么。”姜寅淡然说道,他没想到这一刻竟然有人参悟到他留在断岭的天地山河剑意,他强忍住去查明此人身份的冲动,心想此人的身份真要被帝都那些人知道,说不定又要被闲置起来了。

第七百零六章 天地山河(二)

姜雨薇命令工造司的匠师、工匠放弃北面的残塞,移到断岭以南重新修筑城塞,他们起初还有些不情不愿,一个魔族堂而皇之地凝结魔丹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倾尽所有人的力量保护,甚至不惜更改筑塞规划,这不是笑话么?

然而见姜雨薇、姜泽、姜璇等人面色不善、杀气腾腾,这些人也只得遵从,也怕姜雨薇他们抓住把柄,拿他们开刀。

工造司的匠师、匠工,迅协助姜雨薇他们,将四柱诛魔阵移到北面来,先将法阵最为基础、以便灵气聚集的聚灵法阵部分在陈海周围重新部署下来。

陈海此时心神通透,沉浸在姜寅的那一道天地山河剑意之中,

有四柱诛魔阵的聚灵法阵相助,他的魔躯这一刻宛如黑洞一般,将周边数十里、充盈于天地间的灵气都疯狂的搅动起来,吸入体内。

一时之间,狂风大作,乌云遮蔽大地,漫天的星光也都消失不见,众人只能依赖照明道符散出来的光芒,将左右照亮,但他们没有能扩大神识感知的监视法阵,风狂云啸,对更外围区域的监视就变得极弱。

姜雨薇也不知道潜伏在荒原深处的嗜血魔物,会不会借机扑杀过来,只是抓紧一切时间,将四柱诛魔阵的阵器,以特定的方位,逐一稳固到地底岩层之中。

正此时,陈海心中仿佛有了什么明悟,一道玄之又玄的契机从心头乍现,将那一道青色剑意沉入体内诸灵脉交汇而成的灵海秘宫之中,凝聚成一缕金光,旋即又形成一道直冲霄汉的金色光柱,疯狂将吞吸而来的灵气纳入其中。

陈海都不知道他怎么就如此轻易掌握这道剑意,但既然大破灭真意雏形、八臂魔神秘相在这道剑意面前,都不堪一击,在此剑意基础之上再次结丹,自然是他最佳的选择。

“这,这未多有些夸张了吧!”

姜泽站在姜雨薇身旁,惊讶的说道。

他已经修炼到辟灵境圆满,即便开辟识海,六识感知也将提升到神识的层次,能感知道狂风之中,无尽的灵气正以陈海为核心形成湍流,疯狂涌入陈海的体内。

结丹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在道之真意的基础上,巨量的灵元固化结丹,所以理论上任何掌握道之真意、修成灵元的弟子,都能够冲击道丹。

结丹所需要的灵元体量,对明窍境弟子而言太恐怖了。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如臂指使的掌握如此磅礴的灵元,才是考校弟子修为的关键。

姜泽他们从不怀疑他们有朝一日能修成道丹,所以对结丹的种种迹象,也都早就听宗族或宗门内的长辈详细讲解过。

通常来说,明窍境弟子从外界吞吸灵气的度跟规模,是远远不能跟道丹境、道胎境前辈相比的,平时补充灵元的消耗可以,但真要结丹,都主要依赖于灵药的辅助,再不济也要坐入灵气沉积的灵池之中结丹,像陈海直接以巨鲸吞水般的气势从四面八方吞吸灵气结丹的,即便有不弱的聚灵法阵相辅助,姜泽他是没有见过。

“姜青早初就是结丹魔将,只是通过天域通道,受空间风暴的反噬而受到重创,这两年才慢慢恢复修为而已。”姜雨薇故意风轻云淡的说道。

她知道陈海没有在万仙山结丹,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所以她也不想姜泽他们一惊一乍的。

听姜雨薇这么说,姜泽他们才心思淡定些——星衡域不比燕州,天材地宝极的灵药远非燕州能比,因此修为被废重新修炼,并非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而且对于结丹魔将而言,丹碎重修,在神魂修为、真意参悟、对灵元的掌控以及此前经历过结丹的过程,再次结丹,自然要比初次结丹的新晋弟子要容易得多。

姜泽也知道陈海战力之力,此前就不在人族道丹境中后期强才之下,重新结丹是很容易,但也不至于搞出这么夸张的动静吧?

他是没有办法直接看到陈海体内的情形,要不是下巴都会被直接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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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余里之外,那疤面汉子神色复杂地照影镜所呈现的一幕,以他的修为,所能看到的动静,要比姜泽,甚至要比姜雨薇都多得多。

丹成九品,从九丹到中上品的青蕴丹、紫丹以及金丹,所需要的灵元规模是完全不同的,如此恐怖的灵气湍动,说明这头青鳞魔在断崖前悟道结丹,所结必然是青蕴丹以上的魔丹,甚至说是紫级道丹也不无可能。

在万仙山这样的宗门,只要能修成紫丹,就能不受寿数限制,成为真传弟子,这青鳞魔在被那小丫女俘获之前,到底是什么来历?或者说是不灭邪域或玄阴谷、轮回殿这种顶尖魔族势力的“少君”?

疤脸汉子正迟疑间,一个尖嘴猴腮的武将从他身后走上前来,尖锐着嗓子道:“大当家,动手吧。据吴老儿派来的人说,那魔物没有恢复明窍境修为,就能力克道丹,看它结丹搞出的这么大动静,一旦让它丹成,怕是就更不好对付了。”

疤面汉子此时已经有了退意,毕竟他花费了近百年的时间,才攒出了这么大的家业,要啃下眼前的这块硬骨头,不知道要伤亡多少。

更何况他手下的主力马队,距离这里还有三天行程,身后潜伏在岩洞里的三四百人,只有两名道丹、九名明窍,即便那青鳞魔结丹时不能心生旁骛,他们要对付拥有两座地阶防御法阵的千余精锐,也没有那么容易啃下来。

从吴煦给的情报里,能够看出那樽玄金傀儡,即便是他亲自出手,都未必能在短时间内解释,而姜雨薇作为东都姜氏的天之骄女,才二十岁刚出头,就已经修炼到明窍境后期,冲击道丹、成为万仙山真传弟子也是即日可待的事情,绝对当成普通的明窍境玄修衡量。

更主要的,是姜雨薇率两百精锐弟子,引诱数千魔兵落入姜明传所设的埋伏圈里,就说明不能将断岭之下的那千余人马,当作没有经历血战的稚儿去看待。

这一战要怎么打?

疤脸汉子绝不会为吴煦虚无缥缈的承诺,就将自己的身家押上去,但眼下又是难得的出手机会,委实叫他进退两难,或许他亲自先上前试探一下为好?

疤面汉以为已经狠狠高估陈海,要是他能直接看到陈海体内的情形,知道断岭之下的青鳞魔这一刻竟然正尝试凝结金丹,那他要么直接绕开,要么倾尽全力而上,屠灭姜雨薇他们,而不是如此轻率先上前试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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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闭起双目,心神完全沉浸到青色剑意所化的金色光柱之中,此时已经物我两忘,只是贪婪地将吞吸灵气,经十二灵脉纳入灵海秘宫、纳入金色光柱之中。

有了两次修成道丹的经验,这一次他理应是更加得心应手。

然而陈海这一次要成就金丹,结丹的要求比以往结紫丹少说高出一倍,而他之前修结紫丹,还有炼除干净的血丹相助……

虽然源源不断的灵气被吞吸过来,但还是跟不上凝聚道丹的消耗。

或许这一次结丹的时机还不够成熟?

北陵寨之下曾有一条不弱的灵脉经过,能将无处不在的天地元气转变成玄修能直接吞吸炼化真元、灵元的灵气,但可惜在此前的大战中随着山岳崩断而被摧毁了,此地的灵气还是不够充裕。

陈海收回心神,正要中断这一次的结丹尝试,这时就见姜雨薇忽然皱起眉头,向南方张望而去;她身侧姜震派来的一个明窍境家将也骇然惊起,颤声说:“有道胎高手!”

他们这一千余人通玄境占了一半还多,明窍境只有六位,还有一位陈海正在冲击道丹,趁夜突袭而来的道胎高手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讲,可以说犹如梦魇一般的存在。

紧接着一个惨绿色的巨大手掌从远方瞬间而至,那手掌足足有七八丈巨大,乃是天地元气直接凝聚而成,直接朝正在冲击道丹的陈海用力抓去。

姜雨薇面容沉静,不用她下令,那辆炼有地阶防御法阵的战车骤然亮起光华,撑开一道巨大的黄色光盾,堪堪将那魔爪抵住。

陈海这一刻神识大涨,正要起身出手,但下一刻就现身影鬼魅的强敌虽然拥有道胎境的强悍修为,却只是一人突袭过来,他心里一怔,难道此人是趁他结丹,过来试探这边的防御实力的?

陈海知道就算此时他出手,也没有办法将道胎境强者留下来,反倒有可能将此人惊走,但此人想要单枪匹马攻破姜雨薇他们的防御体系,也是痴心妄想。

他便耐着性子盘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心神还完全沉浸在结丹过程之中,等着有机会再出手给此人致命一击。

当然,陈海他知道出手从储物戒中取出战戟,就会惊此人,唯一的偷袭机会,就是以青色剑意凝聚一道剑气,在时机合适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斩过去。

他此时也没有闲着,在不断吞吸四周灵气的同时,心神还是收敛回灵海秘宫之中,观想那道浩然恢宏的剑意,也许是这种若即若离的心态,更令他“看清楚”剑意的本相,隐约有重重关山川河的无尽流影在剑意之中流淌。

陈海明白过来是什么让他如此轻易就掌握这道剑意了。

是他对天地山河的挚爱,是他对山川地形、对兵法战阵的研究早就深入骨髓!

他这些年为御魔之事奔波,对天地山河的挚爱早就深入他的骨髓之中,已然成为他神魂最深处的执念,而他治兵修习兵法战阵,对山河地形的研究,要远比普通的将帅都更为透彻。

他实际就早掌握了天地山河剑意的精髓,只是缺少眼前这么一个触的契机而已。

这一刻,剑意所化的青色巨剑,瞬时瓦解为无尽苍茫青郁之气,在他的灵海秘宫之内弥漫;而随着陈海心念转动,无尽苍茫青郁之气又凝聚成青色巨剑。

天地山河剑意的第二重境界!

这一刻,断岭之下断裂的灵脉,受天地山河剑意的气机牵引,竟然隐隐震动起来……

普通弟子根本察觉不到这样的动静,但是刚才将防御光盾捏碎的疤面汉子能觉察到地底气机的变化,他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还误以为姜雨薇他们实际在此地部署了更厉害的防御法阵等他上钩,吓得抽身而退,身形快如闪电,但他同时也看到比之前倍加疯狂的灵气,正往陈海的体内涌去。

第七百零七章 丹成

断岭灵脉气机震动时,普通弟子没有什么觉察,疤面汉子却误以为姜雨薇部署什么厉害的法阵等他上钩,吓得魂飞魄,毫不犹豫就往外遁逃而走,身形仿佛一道幽芒,往暗沉的荒原深处电射而去。

姜雨薇、姜泽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敢轻易追出,再说以他们的修为,除非提前布下杀局,或者有极其强大的飞行法宝,否则也没有可能追杀道胎境存在。

疤面汉十数息之间,就遁逃三十里外,这时候滞住身形悬立在空中,再断岭石崖眺望过来。

虽说断岭附近并没有进一步的异常生,也无从判断姜明传所派的这些人,是不是暗中藏有更厉害的法阵,但此时的陈海,在疤面汉子眼中,犹如一道厚重而又锋锐的青色巨剑一般,那股四溢的杀机,就连他也不由得为之胆寒。

那疤面汉子本就多疑,与吴煦也是相互利用,即便吴煦许下重赏,但他这些年带着手下颠沛流离,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在没有进一步探明形势之前,怎肯将手里的筹码都押上去?

想到这里,疤面汉子恨恨地一攥拳,就想往部属藏身地遁飞过去,却不想身下密林里几十头魔獒嗅到了他的气息,开始往他这边围逼过来。

“你们这些杂毛畜牲,倒也想来欺我?”疤面汉子担心断岭藏有道胎境强者,遁逃出来收敛住气息,气息比普通人都要微弱,仿佛一道无害的食草兽藏在这边,没想到这群魔獒竟然真以为他好欺负,要围逼过来。

疤面汉子平日里根本不会理会这些战力只相当于人族辟灵境武修的魔獒,但是今日他心烦意乱,一脚踩踏下去,一道无波的波动就朝最先扑上来的那七八只魔獒碾压过去,仿佛一座山岳镇压过来,七八只魔獒比牛马还要健壮的魔躯,在半空就闷声爆开,化为碎得不能再碎的肉糜。

疤面汉子又贴着荒草,往东遁飞十数里,这时候潜伏在一座矮山之中的瘦脸武将迎过来,问道:“大当家,这伙兔崽子的实力如何?”

他离得远,只看到疤脸汉子刚出手就突然撤了回来,完全搞不懂生了什么事情。

“先回去再说。”疤脸汉子说道。

“我们就这么回去,吴煦老儿那里怎么交待?”瘦脸武将问道。

“吴煦自己都没有办法要这伙兔崽子的性命,才要假我等之手,难道他多等几天就不耐烦了?”疤面汉子冷哼一声说道,便带着瘦脸武将往手下藏身处遁飞过去,暗感要将北陵寨拔除掉,还是要等三天主力马队赶来汇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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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面汉一击就走,仿佛一阵急雨,来则匆匆,去则无息,甚至让人都觉察不出其来意。

说是试探这边的实力,但就刚刚一下,他们这边连玄金傀儡都没有来及上场,疤面汉就已经遁走了。

天下哪里有如此敷衍了事的试探?

饶是如此,姜雨薇他们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下令弟子继续备战,维持着战车上防御法阵的运转,防备不知何时就会突如其来的袭杀。

毕竟隔着两个大境界,容不得他们小窥任何道胎的存在。

姜雨薇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带着姜璇抱剑坐在断岭之巅,将神识散出去,警惕什么踏入三十里之内的任何活物。

天蒙蒙亮时,就见在陈海闭关的四周,突然从地底爆出一圈土黄色的光晕,姜雨薇、姜璇都吓了一跳,接着就听见工造司所派的阵法师欣喜的大叫起来:“大阵已成。”

姜雨薇也是欣喜,飞遁到半空中,御使灵剑往土黄色的光墙斩去,却见她能断崖裂石的一斩之下,那道土黄色的光墙纹丝不动,暗中果然不愧是护山大阵。

防御法阵,通常以中枢主阵器确定品阶层次,通常说来,中枢主阵器为地阶法宝,此防御法阵就是地阶防御法阵,只是不同的地阶防御法阵之间,威能则是天差地别。

比如说姜雨薇此次北上,拿功绩从宗门换取的那辆雁羽战车,本身就是一件地阶防御法宝,炼入地阶阵法禁制,遇敌时能释放出密如雁羽的灵盾,将己方战阵屏障起来。

刚才疤脸汉子出手袭杀陈海,便是这辆雁羽战车撑住第一击。

不过,雁羽战车炼入地阶阵法禁制,算是地阶防御法宝,但就防御范围及强度,与四柱诛魔阵相比,就差太远了。

四柱诛魔阵,四大中枢主阵器就是四件地阶上品防御法宝,二十八件附属阵器则都是二十八件玄阶上品防御法宝,一旦部署下去,需要由四名明窍境玄修、二十八名辟灵境玄修主持,才能将大阵的威力及微妙变化尽数挥出来。

这样的防御法阵虽然也是地阶,却不知道要比雁羽战车强出多少倍,因为星衡域通常将四柱诛魔阵这样的法阵,称之为护山大阵。

此时四柱诛魔阵已经布下,即便疤脸汉率精锐及装备精良程度犹在他们之上的上千兵马来攻,也不要想一时半会能将四柱诛魔阵攻破,而时间继续拖延下,燕台关的援兵就会赶来增援。

接下来,工匠则是要在四柱诛魔阵形成的防御光墙上修筑石墙,到时候法阵与石墙浑成一体,遇敌袭时防御力则能进一步提高,也将令敌军看不透北陵塞中的虚实。

姜雨薇猜测昨夜的异动,或许能让燕台关派人过来询问情况,普通弟子看不出陈海的虚实,但倘若燕台关派出道丹境使者,怕是会将更多的秘密看透,姜雨薇便让人在陈海闭关处搭建茅舍,将陈海整具魔躯都藏在茅舍之中,只是风卷残云,灵气还是以恐怖的度往陈海体内涌去。

而这一刻姜雨薇也察觉到地底的异状。

所谓的异状,也就是说陈海一双粗壮的鳞足踩踏在石地,地底有两股灵气仿佛海眼灵泉一般通过他的足底涌入他的体内。

断岭地底的灵脉不是已经断裂了吧,怎么还能有如此磅礴的灵气滋生?

姜雨薇难以相信所生眼前的一切,到第三天黄昏时,突然间就风停云住。

陪同姜雨薇在断岭山顶守了三天的周桐、姜璇他们看到这一幕,都颇有些意外:“这就结束了,姜青到底是没有重修成魔丹?”

以他们听来的经验,这么快就风停云住,多半是冲击道丹失败,又或者是随随便便修成入不了核心弟子法眼的杂丹——再说成丹应有异相,临时搭建的茅草屋里,忽然间就彻底的风停云住,怎么看都不像结丹成功的样子。

姜雨薇也有些意外,她听陈海说过他时碎丹重修,要相对简单得多,但也没有想过三天就结束了——姜雨薇她心里想着,自己要能在三年内冲击道丹成功,就谢天谢地了。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过去看一看。”姜雨薇说道,便往茅舍飞去,推门进去,就见陈海正睁开魔瞳,张开口将一团金色的丹云徐徐吞入腹中。

金色丹云!

姜雨薇都难以想象眼前的一切,陈海所结竟然是万仙山都百年难出其一的九品金丹!

陈海现在结丹极有经验,为防止行藏暴露,他在结丹功成的一瞬就直接退出入寂,将结丹所引的丹云异相,直接吞吸入腹中,不使散溢到茅草房外面去,让所有人都看到。

陈海感知到是姜雨微一人推门进来,也没有掩饰什么,待将金彤丹云完全吞入腹中,跟姜雨薇传音说道:“我已经修成金丹,接下来会在这断岭山腹之中开辟一座石室修炼化形诀——修炼化形诀,不需要一气功成,所以接下来北陵塞由我来替你盯着,你需安心以最快的度冲击道丹,到时候返回万仙山,你我才有立足的资本。”

“前辈怎么不找姜寅老祖说明这一切?”姜雨薇不解的问道。

“找姜寅老祖说明这一切,又有何益,姜寅老祖不一样被迫从天罗谷撤兵,”陈海说道,“另外,燕州与崇国实有极深的渊源跟牵涉,如非必要,我的身份绝不能轻易暴露出去,待我修成化形诀,自然就有人族身份去应对种种纷争,也不差多等三五年了。”

听陈海的意思,只需要三五年就能修成化形诀,化变人身,暗感难以思议,但想到陈海都修成金丹了,三五年后化变人形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陈海接着又问及断岭附近的情形,姜雨薇说道:“那疤脸汉人称鬼面剑尊韩三元,早初是坠星海的一名散修,不知道在坠星海得罪了什么强豪,逃到崇国当成悍匪来。早初天罗谷、魔獐岭都被魔族占领,韩三元就带着人马在魔獐岭以南烧杀屠掠,而在姜寅老祖收复魔獐岭之后,魔獐岭以南的广袤地域,归入西柱国将军府的辖域,韩三元就带着人马逃到魔獐岭以北来。那天,他突袭我们,估计也是一时兴起,现在我们已经将四柱诛魔阵布下,他应该更不敢过来挑衅了。”

“他那日袭我们,并非一时兴起,只不过在他真正出手试探我们之前,被我搞出来的动静突然吓走了而已。”陈海自然清楚韩三元因为什么遁走,而既然他们刚到断岭立足,都没有过夜呢,韩三元就出手试探,想必就是针对他们而来,那韩三元就不可能随意撤走,再不出现!

第七百零八章 聚灵宝穴

北陵塞西南三百里处,在一处十余丈高的矮丘之上,韩三元正自闭目凝坐着,呼吸吞吐之间,身周的天地灵气向体内涌去,气势犹如长鲸吞水一般。

矮丘之下,有数十顶七八丈方圆的帐篷错落在林中,千余人马穿着各样各式的战甲法袍在其中或坐或卧,看着都有不弱的修为,除了一部分被胁裹的人外,更多的人都是满脸的凶横;说实话,要不是作奸犯科,被宗门或宗阀追杀,以他们的修为何苦沦落到当马贼的地步?

他们驱使奴兵捕捉来体肥肢壮的魔物,架到篝火上,油脂一团团的滴落下来,散出诱人的香味和噼啪的声响。

除此之外,矮丘之下再无声响。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那尖嘴猴腮的武修从帐篷中掀帘而出,一个起落飞到了韩三元的身前。

韩三元睁开双眼,瞳孔之中有一团绿光乍现,缓声道:“何事?”

那武修不掩欣喜地道:“那魔物收功了。这才三天的时间就已经收功,想来这魔物还是积累不够,没能修成魔丹。”

照影镜虽说能照见三四百里内的情形,但是陈海闭关处为茅屋所笼罩着,又刻意掩饰住凝结金丹的异象,那武修通过照影镜,只看到陈海三天后就收功了,并不知道陈海已经结成金丹。

而以常理度之,越是越高级的道丹,越难凝结,往往需要无数的尝试,才抓住那玄之又玄的结丹时机;即便有绝品灵丹辅助,三天结丹,也是只能凝结不入流的杂色丹。

在瘦脸武修看来,那头青鳞魔也就是一个雷声大、雨点小的货色。

韩三元接过照影镜仔细看去,隐约看到陈海已然收功,正与姜雨薇在说些什么。

他此时距离北陵塞已在四百里之外,以他的修为也根本不能细察陈海散出来的气息,更何况陈海还有意收敛着气息,他仅仅依靠照影镜的投影做判断,并不能知道陈海现如今的具体状况。

可是三天前他在试探北陵寨的时候,那青鳞魔搞出来的动静,确实又不小,即便结丹艰难,也不应该三天就放弃了啊,韩三元皱着眉头,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大对劲。

那瘦脸武修却按捺不住的劝道:“大当家的,此魔冲击道丹失败,必定会有一段衰弱的时间,而此时北陵塞只是刚有轮廓,三当家又带着兄弟们赶过来了,正是我等一击而下的好机会啊。”

韩三元站起身来,左右踱了两步,摇了摇头说:“那四柱诛魔阵已经成功布下,北陵塞可以说已经相当于完工了三分之二,至于寨墙能否建成,并不十分重要。三日前我才刚刚出手试探过对方,现在他们正是戒心重重的时候,贸然强攻,怕是伤亡会更加巨大。”

瘦脸武修问道:“那这块肥肉,我们就不吃了?”

韩三元说道:“我让老二去联系黑风寇了,他们手里有火鸦战车,最利攻城拔寨,等黑风寇过来跟我们联手,再攻北陵塞不迟……”

“黑瞎子可是个心黑手辣的主,要价怕是不低吧?”瘦脸武修颇为惋惜的说道,都不知道要出多少筹码,才能说动黑风寇跟他们联手。

“他们要什么都可以给,我们只要那座四柱诛魔阵便成,”韩三元说道,“明月岛被坠星海的龙妖攻破,死伤惨重,虽说许如松是死是活没有消息传出来,但想必绝不好受,我们该回坠星海,找一处地方落脚,不需要兄弟们再跟着我到底流窜了……”

瘦脸武修想想也是,他们要是回坠星海能找到一处地方落脚,总要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流窜好得多,但追杀他们百年的明月岛势力既然蓑落、许如松被龙妖杀死,坠星海附近的散修宗派势力也是多如牛毛,他们想要占据一处灵脉扎根,也非易事。

一座护山法阵,实是不可或缺之物,与其拿这些年的积蓄去黑市购买,还真不如真接下手抢。

**************

且不提韩三元这里在谋算着什么,陈海现在要的任务就是要帮助姜雨薇修成道丹。只有她有了真传弟子的身份,在万仙山才真正有了一些话语权,到时候就能做更多的事情。

姜雨薇当然知道陈海的打算,但她心里又是十分疑惑,万仙山有百余真传弟子,地位虽然与外门长老相若,但她毕竟没有什么根基,身边只有一群修为低微、没有什么资源的寒庶子弟,又能为御魔大局做多少事情?

想姜寅老祖还不是一样束手无策?

倘若她知道陈海当年在燕州,仅仅辟灵境、明窍境的低微修为,就能一步步推动燕州的形势往他预想的方向走,就知道有些时候,谋算及寒庶子弟所凝聚起来的能力是不容小窥的。

姜雨薇眼下已经明窍巅峰,被困地宫三年,在春水真意的基础之上,又参悟到燎原真意,陈海又指导她参悟水火相济的调和跟平衡,即便最终没有获得那枚天劫丹,此时也已经具备了冲击中上品道丹的基础。

不过眼前摆在她面前还有一大障碍,那就是捉襟见肘的丹药。

姜雨薇不是陈海,能在荒原之中,不借丹药就直接冲击道丹。

当然,龙鼎现在在陈海手中,他是可以借助龙鼎为姜雨薇开练几炉丹药的,但是由于为了北陵塞能像钉子一样牢牢扎在这魔獐岭之外,他们北上之前,就将绝大多数的宗门功绩都换成了战车、甲具,药材和灵草的准备,就有些捉襟见肘,不足以炼制能够辅助道丹修炼的高级灵丹。

想到这里,姜雨薇也是愁肠郁结。

不过对于此,陈海心中早就有了打算。

他成就道丹之事,就觉千丈之下的灵脉并未完全被摧毁,要不然他也无法借灵脉之力,一举修成道丹。

灵脉说实则实、说虚则虚。

说虚,就是将挖地万丈,都不可能现有所谓的灵脉存在;说实,灵脉之地灵气滋生汇聚,远胜于他处。

说到底,灵脉只是一种特殊的、能将诸性凶烈的天地元气山河调和转换为冲和灵气的地形结构而已,因为断岭附近的地形结构在此前的大战被破坏得太厉害,不能再凝聚灵气,所以才说是灵脉断绝。

只是,断岭这种特殊的地形结构并没有被完全摧毁,而在陈海参悟天地山河剑意、冲击道丹之时,无意间将自身的气机融入这残缺的天地之势中,将残缺的那一小部分补全,灵脉顿成,甚至在那时,陈海就是灵脉的一部分。

也是在这个基础之上,陈海才能在三天内就成全金丹的。

天地山河剑意的根本神通,说到底还是对天地之势的掌握。

“天地之势,说到底也是天地大阵,我此时已经知道此地的地形结构缺陷在那里,破坏并不严重,有玄金傀儡相助,补全这小小的结构缺陷不难,”陈海说道,“到时候我们只需要在天地之势的阵眼上,布下一座聚灵法阵,你进去闭关潜修,不会比万仙山的灵天洞府稍弱。”

“……”听陈海这么说,姜雨薇也甚为欣喜,毕竟冲击道丹非同小可,能多上一分把握都是好的。

接下来数日,姜雨薇带着姜泽、周桐他们防卫左右;工造司工匠与北陵谷山庄的低级弟子**百人,一起动手修筑北陵塞,而陈海则带着玄金傀儡从断岭崩裂来的岩缝,钻入地底深处。

当然,也不是崩裂的岩缝能一直不间断的往地底延伸,陈海他们挑选捷径,遇到岩层阻拦,便开山破石,开挖出能让他通过的洞口即可。

他现在已经修成金丹,手中的魔戟更是之前魔侯级强者的战兵,寻常山石在魔戟挥舞之下,犹如豆腐一般被切割开来。

只是这柄魔戟早前颇有凶名,现在沦为了挖掘的工具,那樽魔侯若是在天有灵,不知道会不会被气的活过来。

半个月后的日中时分,当最后一块数万斤重的巨型条石,在四柱诛魔阵所凝聚的巨手抓握下,稳稳的落到塞城上固定下来之后,整个北陵塞的主体建筑就算全部完工了。

姜雨薇站在城墙之上。

虽说一百丈方圆的北陵塞内还是空荡荡一片,仅有一些简陋的木棚、茅舍充当营房,七八尺厚、十二三米高的寨墙还需要进一步的加固,但此时总算是有了模样。

连续十余日的劳作,工造司的匠人跟北陵谷山庄的低级弟子,也早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此时见到大功告成,一个个忍不住欢声庆贺起来。

工造司的匠师、工匠知道这里并非什么良善之地,看到军塞大体建成,就不再耽搁,直接跟姜雨薇提出告辞,集结返回燕台关去。

在最后一个工匠踏出北陵塞的同时,陈海与玄金傀儡身在地底三百丈深处的一处天然形成的岩洞里,玄金傀儡正喷射焚天烈焰,将一处断裂的石梁一点点熔炼成岩浆,再在重新冷却凝固后形成完成的石梁。

这座石梁仿佛这片区域的天地之桥,一旦断裂补全完整,洞穴四壁就有丝丝缕缕的灵气凝聚出来。

那灵气初时微弱,很快就浓郁了起来,又过了几十息,氤氲的灵气很快就弥漫在空间狭小的岩洞之中。

根本就不需要额外部署聚灵法阵,只需要将进入的洞口封闭起来,这数十丈见方的地底岩洞,就是一座天然的聚灵宝穴。

第七百零九章 敌袭

茫茫荒原深处,嗜血魔物出没,本应该人畜皆无,却有一支千余骑规模的悍卒簇拥十数辆精铜战车,在荒原深处匆忙的赶路。

现下正是滴水成冰的隆冬腊月,但看那一头头妖瞳透漏嗜杀凶焰的战兽都有精疲力竭之态,可见这些人已经在这魔物纵横的荒原深处,连续不停的赶了好些天的路了。

这支悍卒的领,是一位红袍法修,脸黑如碳、面目狰狞,一只眼窝深陷,眼珠子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挖走,另一只眼瞳却透露出噬人的精芒。

照理来说,道胎境强者断臂都能续长,不应留下这样的残疾,但这红袍法修却将他的一只瞎眼当成他的标识,在魔獐岭左右纵横上百年,黑瞎子之号早就深入人心了,与疤脸客鬼面剑尊韩三元皆是这片荒原深处,有名的悍匪。

黑瞎子坐在一头两丈高的黑狡兽背上,对身旁御剑而行的黑甲剑修问道:“王真人,你家韩大当家,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那声音嘶哑无比,犹如铁器摩擦一般,普通人听了怕是要头晕脑胀了。

那黑甲剑修在疾行之中弹指打出一道光团,那光团在空中浮现一阵转瞬间就向东北方投了过去,瞬息之间就消失不见,他缓了口气恭敬地侧着身子应道:“沙老大,不远了!”

黑瞎子沙天河嘿声笑道:“你们这韩大当家也忒小心了,万仙山是兵强势大,但万仙山内门弟子多如过江之鲫,就算有几件宗族所赐的神兵利器,就让你家韩老大吓破胆了?要我看,王真人你索性跟我干得了,我黑瞎子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早就了解清楚,跟着我干,决不会三个月都揭不了锅。”

黑甲剑修只是笑了笑,连道不敢,却不接茬。

三个时辰之后,沙天河带着所部黑风寇千余精锐,与鬼面剑尊韩三元汇合。

韩三元早早地就带着人站在一处断崖前相迎,看到黑瞎子沙天河将他那辆火鸦战车带着,这才深深的舒了口气。

火鸦战车是黑瞎子沙天河早年从上古残墟里掘出来的上古遗宝,也是黑瞎子这些年纵横荒沙最大的凭仗,战车炼有上古阵法禁制,内部形成七十二道锁魄灵窍,可以炼制七十二道火鸦精魄,御敌时,七十二道火鸦精魄,在战车之上能凝聚七十二头烈焰火鸦,可以说是韩三元所见最厉害的天阶战车了。

韩三元虽说对自己手下兵马的战力是十的分自信,但也需要借助黑瞎子沙天河的火鸦战车,才能真正在燕台关援兵赶来之前,以最轻的伤亡,将北陵谷一举攻陷。

“沙老大,别来无恙!”韩三元拱手道。

“韩老大,有好处送给我,我自然是无恙得很啊!”沙老大迎了上去,一张黑炭脸笑的更是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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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姜雨薇是北陵塞的主将,但是有姜泽、姜璇和周桐以及东都姜氏派给她调用的四名明窍境家将,一应庶务就都轮不到她来操心。

更何况,无论是筑城守寨,还是与强敌周旋,即便是星衡域,能比陈海更强的怕是屈指可数了。

一俟北陵塞走上正轨,陈海就主张姜雨薇立即闭关冲击道丹,不要再为外面的这些繁琐事务繁心。

姜雨薇此时已经知道那疤面汉子的来历,也知道鬼面剑尊韩三元铁血无情、嗜杀成性,他手下实力有多强,但她此时却对陈海有着更强烈的信心——万仙山控制着十数万里的疆域,每年以那么残酷跟严柯的标准,招蓦成千上千的外门弟子,然而从外门到内门再到真传,一级级的残酷淘汰,即便是如此,万仙山一百年都未必能出一名金丹弟子。

眼前陈海就修成金丹了,姜雨薇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疤面汉鬼面剑尊韩三元是道胎境巅峰修为不假,但历年以来,玉皇峰唯有席、次席真传,才有机会修成金丹,在姜雨薇的眼里,一名金丹弟子,份量绝对要比道胎境散修重得多。

也许是陈海无所不能的形象太深入姜雨薇的内心了,她甚至都忘玉皇峰的席、次席真传,在他们还是道丹境时,宗门以及各自的宗阀不知道就倾注了多少资源在他们身上。

他们还是道丹境时,护身法宝就是少说得是天阶中品起步,甚至还不乏上品、绝品,而随身携带的天阶道符多得跟厕纸一般,自然不将道胎境散修放在眼底,陈海此时又哪里有资格跟万仙山的真传弟子比身家、底蕴?

不过,陈海也就需要姜雨薇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她才能心无旁骛的进入聚灵宝穴闭关潜修。

转眼间,他们已经来到了魔獐岭两月有余,北地天寒,此时虽然没有下雪,但是早已经是枯木处处,遍地冰棱。

陈海站在北陵塞顶端,一边默运化形诀,缓缓改善自身的体质,一边潜伏在荒原深处的翼魔赤军联络。

他们甫一赶到北陵塞,就遇到韩三元的侵袭,陈海根本不可能认为这种事情是偶然生的。

毕竟马贼就算是再怎么嚣张,要没有足够的好处,堂而皇之地袭击边军驻塞干什么?

是觉得边军对他们的清剿还不够给力?

不过,韩三元最初时一击不中、抽身就走,陈海并不认为这是他胆怯的表现,相反,这么一个冷静而狡猾的对手,实际上要令陈海更加的头痛跟警惕。

真要是一个鲁莽的对手,他完全可以将上千马寇都吸引到北陵塞城之前,然后用重膛弩密集扫射,哪怕他们的玄阳重锋箭储备只能支撑三十秒,但三十秒的覆盖扫射,也能将韩三元杀成光杆司令了。

而现在他则要考虑更深层一些。

姜泽、周桐他们修为还是太弱,即便分散出去搜索鬼面剑尊韩三元的人马,一旦有所现,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同时也能让鬼面剑尊韩三元倍加警觉,但鬼面剑尊韩三元或许不会想到,会有一头四爪翼魔代替北陵塞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无论如何,陈海暂时是没有办法在人魔两族的缓冲区,建造大规模的矿场及冶炼场,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清理矿洞,但在此前的大战中,有大量的玄阳铁矿石散落在外。

陈海过去一个月内,安排百余人手,每天捡拾这些矿石,用从万仙山带出来的一座小型炼炉,又有炎魔御火相助,每天也能冶炼两千斤的玄阳铁料,能铸制一千支玄阳重锋箭,此时已经累计新铸制三万余支玄阳重锋箭,使得五十具重膛弩,每一具重膛弩都勉强凑足一千支玄阳重锋箭的基数。

翼魔赤军带着两股马贼在三百里外一座密林汇合的信息,翼魔赤军也带着赤源的建议,是不是赤源那边率一部精锐魔兵假装意外,先偷袭合股后的马贼,以减轻北陵塞的压力。

陈海谢绝掉赤源的好意。

赤源要将手下所剩不多的千余魔兵都损失掉了,对般度等魔头将更没有办法交待,不利他们长远的计划,更何况陈海这时候也想看看北陵塞初建的防御体系,能不能抵挡住合股后两千精锐马贼的强袭!

陈海睁开眼睛,听呼啸的风声,这时候天上阴云密布,眼见着就是一场大雪要飘然而下。

除了姜泽、周桐等辟灵境乃至修炼到辟灵境圆满,正冲击明窍境的人外,北陵塞还有六七百的通玄境弟子、扈从,他们虽然较之普通人要强上不少,但还远远达不到寒暑不侵的境地。

陈立放眼望去,看到城墙上的哨兵,一个个穿的臃肿不堪,手持着战矛矗立在寒风之中。

很快呼啸的北风,在夜幕彻底笼罩之前渐渐收了,随之而来的是大团大团的雪花飘然而下,北陵塞的城头早已经燃起了松脂火把,在大雪之中飘摇不止。

雪夜之中的北陵塞是静谧的,只有数十个哨兵守在四角塔楼之中,小心翼翼地监视着北陵塞周围的一举一动。

除了陈海神识始终锁住西北面的动静外,北陵塞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两千精锐马贼正用法阵屏蔽声响异动,借着夜色的掩护,正一步步往北陵塞逼近。

位于玄金傀儡祖窍之中的炎魔元神,这时候也感知到两千马贼潜行到距离北陵塞不到三十里的密林,正做进攻前的最后准备,他很疑惑的看向陈海,不知道陈海为什么不提醒姜泽、周桐他们早做防备——炎魔却不知道,陈海实是要姜泽、周桐通过此战,切身体会北陵塞防御体系还存在的缺陷,因为现在并不是他们所遇到的最严重危机。

三十里外的密林深处,那沙老大盯着夜幕下的北陵塞,狰狞的一笑,朝韩三元传念说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韩大当家,我们说好的条件,你可不要忘了……”

韩三元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道:“我韩三元就算是被明月岛追杀了那么多年,又何曾说话不算话过?只要黑瞎子你领着人打头阵,除了之前给的筹码外,北陵塞中,我只取那座四柱诛魔阵。”

沙老大桀桀怪笑一声,不知道鬼面剑尊面对这一小撮兔崽子怎么就这般胆小了,但他浑不在意,手往身后一挥,率领部众簇拥着以火鸦战车为主的十数辆战车,竟然压住声音的往前潜行,他要让这些初出牛犊的兔崽子们尝尝他的战车阵术!

第七百一十章 火鸦战车

夜幕漆黑,韩三元等人在密林里勉强能用法宝遮蔽住两千多人的气息,但是离了密林之后,即便乌去笼罩,没有什么亮地,两千人马像乌滚滚的长龙踏着雪地前行,怎么可能还没有一点声息传出?

北陵塞墙上守值的将卒,这时候现马贼的存在,刺耳的鸣金声划破夜空,整个北陵塞瞬间活了过来,被铎铎的脚步声和穿戴铠甲的铿锵声充满。

上千名北陵塞守军,大多数都是经历过血战,即便是年轻的弟子也都在血炼场里经历一番洗炼。

在城墙示警声出之后,就迅跃然而起,穿戴好盔甲,抓起放在兵器架上的长矛、战戟向城头飞奔而去。

在他们分赴自己位置的同时,姜泽、周桐登上墙头,大体判断敌袭的规模,就将数枚传警道符祭出,仿佛巨大的*窜入千米高空,“砰炸”裂开来,骤然绽放的数束强光,不仅能让南面云中塞看到这边遇到敌袭,也在这一瞬时,将方方圆数十里的荒原照得雪亮,犹如白昼一般,也将二十里外排兵布阵的两千精悍马贼,也照得一清二楚。

姜泽、周桐、魏腾、马延等人,看到这种情形,禁不住心里一沉。

这些马贼跨下骑兽,比北陵塞的那些青狡马都要强悍,还有相当部分的战骑都披挂暗镫镫的马甲,簇拥着十数辆狰狞巨大的战车,可见绝非是普通的马贼,来者不善啊。

姜璇要出塞,进入聚灵宝穴之中给她姐姐姜雨薇传讯,陈立伸手按了按她的肩头。

聚灵宝穴的入口,就在北陵塞的北侧,与北面的塞墙相距不到一百米,敌军没有办法渗透进去;而且聚灵宝穴在地底三四百丈深处,岩层坚厚,又用法阵屏蔽起来,只要不是天位境强者相斗,又或动用道阶法宝,虽然震动传到地底,但还能勉强不干扰到姜雨薇的潜修。

陈海要姜泽、姜璇、周桐跟着他应付这次敌袭便可,不需要惊动姜雨薇,打断她的修行。

眼见着行迹已经败落,韩三元、沙天河等人丝毫没有慌忙,此时他们已经欺近北陵塞十五里的范围了,只要再往前四五里,火鸦战车就能挥出自己的威力。

他们事先得到过消息,北陵塞除了陈海和那头玄金傀儡之外,再没有什么高端战力,而就算陈海跟那樽玄金傀儡的战力再强悍,又是他们两位道胎境存在的敌手?

在他们风雪满弓刀的向前疾行之时,远处的北陵塞一亮,道道黄芒聚集了起来,形成一团巨大的光幕将之护在当中。

姜泽站在陈海身旁,不无紧张地下着命令,下一刻那光幕亮的吓人,向顶端凝聚而去,十几息的时间,就凝聚成一柄百米长、十数米粗细的黄色巨剑,带着煌煌然的气势向韩三元等人斩去。

四柱诛魔阵攻防一体,眼下敌人还在远处,总是要趁他们阵脚未稳之际先给他们一些厉害尝尝。

更何况姜泽看的清楚,那十几辆战车颇为强悍,要是能出其不意将这些战车毁掉,这一战他们防守起来就轻松了。

韩三元和沙天河眼见着那黄色巨剑越来越近,带着沛然莫御的气息,冷哼一声。心念电转,就见沙天河身后那柄丈余长的红色巨刃便往半空飞斩过去;韩三元就在半空凝聚一只惨绿色的巨爪,朝黄色巨剑抓去。

韩三元乃道胎境后期,沙天河踏入道胎境也有百年,即便四柱诛魔阵一击之下,有堪比道胎巅峰的强悍战力,他们二人联手总还是能抵挡住的。

在黄色巨剑将要斩及战车,风势将摧折草木之际,韩三元凝聚的修罗爪就已经后先至,与黄色巨剑狠狠的撞在一起。

虽说将黄色巨剑震退些许,但在那卷动起来、能将两三人合抱巨树都能吹倒的狂风中,韩三元所凝聚的修罗爪则分崩离析了,不能再凝聚成形。

韩三元只觉得胸口一窒,暗感哪怕是最简陋的护山阵法,还真不是一个人好应付的。

此时沙天河脸上的戏谑神情尽去,祭御红色巨刃,犹如车轮一般向黄色巨剑飞斩而去。

若是四柱诛魔阵就在近前,他们二人也难对付,黄色巨剑乃是灵气朔形所成,离四柱诛魔阵的本阵远了,威力难免就削弱许多,在被沙天河所御巨刃的连番斩击之下,这时候韩三元再凝聚修罗巨爪抓来,很快就支离破碎,化成紊乱的天地元气散开。

紊乱的天地元气带起了阵阵狂风搅动地面上的积雪,形成一团数里方圆的雪暴,将他们的身形都遮蔽住了。

姜泽眼见第一击没有奏效,恨恨地一锤掌心。

刚才四柱诛魔阵那一击,已经将其积蓄的天地灵气消耗了五分之一,即便有东都姜氏所派的四名明窍境好手率领诸多弟子主持,顶多也只能将两名道胎境强者牵制住,那就不能对北陵塞抵御其他马贼的进攻,提供多少帮助了。

而这两千多马贼里,除了两名道胎境强者外,还有好几名道丹境的存在,明窍境好手的数量也要远远多过他们这边,这一仗没那么好打啊。

这时陈海神念微微一动,却是赤源、赤军看到这边的动静,带着千余魔兵往这边移动了。陈海皱了皱眉,命令赤源、翼魔赤军先按兵不动,等候命令。

这边战事一起,不管燕台关会不会及时派出援兵——一旦强袭过来的敌兵太强,燕台关往往会放弃外围的哨塞,而不会冒险增援——但必然会随时关注着这里的动向,若是给姜明传、吴煦察觉到北陵塞守军与魔族有默契配合的迹象,反倒会出大问题。

从现敌踪到现在,时间也不过过去了二三十息,北陵塞到目前还没有遭受到实质性的攻击。一众弟子牢牢占据着各自的岗位,攥紧手中的兵刃,盯着前方那大团的雪暴,时刻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血战。

陈海的一双血色魔瞳还是盯着那十几辆从大雪里缓缓驶出的战车。

这些战车察看透漏出来的气息,绝大多数都炼有玄阶或地阶下品的阵法禁制,应该是这些马贼多年积累起来的家当,却也不足为惧,毕竟防御法阵与护山法阵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即便十数辆战车,也不可能将五十具重弹弩所形成的重锋箭风暴完全挡住。

陈海更在意的是居中那辆看上去有些残缺、四壁刻有巨大火鸦浮雕像、被红袍法修踏在脚下的精铜古战车。

“黑风寇的火鸦战车!”陈海这段时候已经将魔獐岭附近惯常出没的十数路马贼底细都打探清楚了,没想到鬼面剑尊上次被吓退之后,竟然联手黑风寇再来强攻北陵塞。

黑风寇黑瞎子沙天河,频用火鸦战车屠掠地方,火鸦战车的赫赫威名,也早就传遍魔獐岭——火鸦战车是相当不弱的一件古宝,云湖真君镇守魔獐岭时,也想着将火鸦战车夺为己有,只是那时沙天河率领黑风寇远避魔獐岭,在其他地方活动,云湖真君即便有想法,也拿沙天河无可奈何。

没想到云湖真君刚离开魔獐岭,沙天河就带着火鸦战车、率领黑风寇,又跑到魔獐岭来耀武扬威了。

这一刻,陈海能感觉到天地间有无尽的火煞罡元往那火鸦战车内汇聚而去,一团团仿佛火鸦似的烈焰虚影,在战车的四周若隐若现的浮现出来……

大雪还在从天而落的大雪,在接近火鸦战车千丈方圆,就立刻融化、蒸,从北陵塞看过去,马贼的前阵宛如身处在氤氲的雾气之中。

姜泽他们这一刻极紧张的盯着火鸦战车,陈海心里却是一笑。

要是这火鸦战车真的能如上古时一般,统统都用魔丹、魔胎级的火鸦元神练就精魄,那就算是天位境真君都要落荒而逃,眼下嘛,他与玄金傀儡联手,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虽说传说火鸦战车最多能同时御控七十二只烈焰火鸦杀敌,但战车四周的烈焰火鸦虚影增加到三十六只时,就不再增加,看得出那红袍法修虽然也快踏入道胎境中期了,但也最多只能分出三十六道神识出来。

即便是如此,韩三元在一旁看了也是暗地里羡慕不已。

看似这些火鸦,主要也是喷火进攻强敌,但与普通火系术法有着天壤之别的地方在于,火鸦能不断的汇聚天地间的火煞罡元喷射烈焰,还能进退自如、快疾如电,差不多相当是同时祭御四十余玄阶火系法宝进攻强敌。

而且这些火鸦皆无实体,只要火鸦战车不受攻击、破坏,只要火鸦战车秘窍之中所炼入的火鸦精魄不被摧毁,火鸦即便被斩灭,随时能不断的凝聚出来,威力实在非凡。

这也是韩三元修为比沙天河高出两个小境界,也敌不过沙天河的关键。

很快四十只烈焰火鸦虚影飞离战车,汇聚到数百丈的高空,燃烧起熊熊烈焰,组成一头体形三四十米的巨大火鸦,带着焚尽一切的气势向北陵塞俯冲而来……

第七百一十一章 交战(一)

看着三十六只火鸦虚影,竟然凝聚成一头十数丈巨大的烈焰巨鸦,带着焚尽一切的气势朝北陵塞俯冲过来,姜泽、周桐、魏腾、马延他们心惊胆颤

相隔数里都感受到那炙人的热浪,他们皆自知自身的修为,怕是在被这烈焰巨鸦吞没的瞬间,就会被焚为灰烬,当下都各自将一枚天阶防御道符捏在手里,心里想,或许四道天阶防御道符齐出,或能将这头烈焰巨鸦挡上一挡。

姜璇也将一枚紫霄神雷符捏在手里。

他们的底蕴毕竟还是不如姜赫他们,姜雨薇率众人离开万仙山北上时,也就从宗门换了十二枚天阶道符,在姜雨薇闭关之前,就给姜璇、姜泽、周桐、魏腾、马延等人各分了一枚。

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事将持续多久,手里不多的天阶道符这时候绝不敢轻用。

姜雨薇专门指派主持四柱诛魔阵的阵法师们,这时候在北陵塞的上空,再次凝聚那柄近百米巨大的黄色巨剑,就要朝当空扑来的烈焰巨鸦斩去;而在这时,玄金傀儡先一步有所动作,他看似笨重的金铁之躯,跳出城墙之后,闪电般往前突击,身形猛然一滞,接着就像炮弹似的高高跃起,焚天战枪猛然出手,朝当头掠过的烈焰巨鸦刺去。

这一击威力极大无比,正是当初伤陈海的那惊艳一刺,当下就斩灭四五头火鸦虚影,令其他的烈焰火鸦四散开去。

沙天河那边没想到这樽玄金傀儡如此凶悍,当即就摧动三十多只烈焰火鸦将玄金傀儡团团围住,势要将玄金傀儡焚炼成一堆废铜烂铁;他却不知道炎魔诞生于岩浆焰湖之中,元神喜火而不畏火,而玄金傀儡能凝聚焚天烈焰,本身就能承受焚天烈焰的焚炼,自然不惧次一级的等凡烈焰。

看到黑瞎子御使烈焰火鸦往玄金傀儡围去,陈海这一刻甚至能感受炎魔元神所欣喜的情绪。

炎魔受陈海钳制,元神被迫寄于玄金傀儡之中,他心里的怨气一直未消,这段时间虽然对陈海言听计从,没有什么违抗,但情绪波动却是古井无波,似乎连情绪上的交流,都不愿意跟陈海交流。

不过,炎魔本性还是好战的,这一刻仿佛神魂深处沉醒的记忆苏酸过来,陈海就看到焚天战枪怒劈横扫之下,他都觉得空间在这一刻有一种被撕裂开的错觉,顿时间又有七八头烈焰火鸦被炎魔利用玄金傀儡斩灭。

看到焚天战枪挥斩的瞬时,陈海都怀疑炎魔或许就应该是玄金傀儡的精魄器灵,才能举足轻重间,就将焚天战枪如此之强的一势施展开来,其威力之强,甚至不比当初陈海左腋被刺穿的那一刺稍弱。

这时候烈焰火鸦喷射来炽热的焰流,在玄金傀儡四周形成奔腾的焰海,然而玄金傀儡却丝毫无损,根本不怕烈焰焚炼。

没想到沙天河的火鸦战车刚出马,就遇到能克制其的存在,看到玄金傀儡如此威猛,韩三元这一刻也是暗暗后悔,心想应该在计划战利品分配,坚决将这樽玄金傀儡讨要过来的。

这时候韩三元也没有闲着,须、道袍无风自动,六柄灵剑从袍袖里鱼贯射出,但他没有去助沙天河去围攻玄金傀儡,而尾相接,直接朝北陵塞的城墙斩来。

看到韩三元身后还有四名道丹境、三十多名明窍境好手,一起祭出灵剑、法宝,朝北陵塞强攻过来,姜泽也只能下令塞内的阵法师,令他们将四柱诛魔阵的防御灵罩撑起来,抵挡住可能是下一波最强的攻势。

法宝灵剑的来势何其之快,相隔不足十里,仅仅三五息时间,便朝城墙融为一体的防御灵罩猛斩过来。

半空中土黄色的光罩剧烈的抖几下,最终是勉强稳住,没有破碎,但这一下也令防御光罩暗了一半。

纵使四柱诛魔阵的阵器旁有四个明窍境和二十八个辟灵境阵法师主持,但一边要不断的吸收天地灵气补充消耗,一边要凝聚巨剑、防御灵罩抵挡各种攻势,也甚是吃力、手忙脚乱。

陈海这时候也站到城墙之上,手持魔戟,朝韩三河所御、再次尾相接朝防御灵罩斩来的冲灵剑阵斩去,他要独自一人,将北陵塞此时所面临的最强攻势接过来。

六柄冲灵宝剑瞬息间由尾相接转为并列斩来,魔戟与整座冲阵剑阵狠狠的撞到一些,陈海闷哼一声,被那无可抵御的沛然巨力反抽了一下,魔躯往后倒飞撞到防御灵罩上,才没有摔飞出更远。

不过冲灵剑阵的这次攻势还是被陈海所化解,韩三元也是闷哼一声,只觉得神魂一阵动荡,只能先将剑阵收回来,等着下一次蓄势再攻。

韩三元这时候他才确认,原来这头青鳞魔已经修成魔丹了。

三天就修成魔丹,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杂色丹,眼前这头青鳞魔的修行天赋,真强到爆天的地步了吗?

差不多与此同时,姜泽、周椆、姜璇他们也纷纷将法宝、灵剑御出防御灵罩之外,他们的修为,是要比马贼里的道丹、明窍境差一大截,但他们就守住城墙,以近击远,也是能勉强助陈海一臂之力,也给主持四柱诛魔阵的阵法师们以喘息的时机。

要不然四柱诛魔阵再强,也绝对撑不住几十秒的时间。

韩三元与沙天河也意识到,他们守在十数里之外祭御法宝去强攻北陵塞,在距离上吃亏太大,没有办法撕开北陵塞的防止,当下一边祭御法宝、灵剑往北陵塞密集攻去,令守军腾不出手来调整部署,一边又集结全部的两千兵马,往北陵塞快推进。

韩三元、沙天河对北陵塞的实力还是有些敬畏的,在两千兵马往北陵塞逼进时,他们将为数不多的其他战车都安排在侧前翼,预防可能存在的迎头打击。

陈海假借天机残卷传授给众人的重膛弩炼制之法,是经过进一步改良的,加上玄阳铁,要比燕州的淬金铁各方面性格更能,也就使得重膛弩的射程提高到三千步,也就是六里。

姜泽这一刻也是将心脏提到嗓子眼,眼睛专注的盯着马贼浑然无知的踏入玄阳重锋箭的覆盖圈内。

韩三元不是没有注意到北陵塞在主城门的两侧,各有不少守军持有巨弩,但在韩三元的印象里,弓弩的射缓慢,而且两侧持弩的守军修为都很低微,韩天元觉得安排在侧前方的十数辆战车,应该将这些凡夫所用的弓弩尽数封住。

五十架重膛弩齐声轰鸣,是陈海听入耳最动听的神乐,这种仿佛金属风暴般的异动,不知道多少回在他梦里呈现。

韩三元都直觉这一刻时空仿佛停滞,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夜空。

当初陈海在燕州应对蛮族之时,两百头黄金巨象在十余乘重膛弩的轰击之下,也没有撑过两千步的距离,寻常的地阶防御道符也都不堪一击,更何况现在是五十具加强版的重膛弩同时轰鸣。

尽管抵挡在两千贼兵前方的诸多战车里有三辆还是地阶防御性的战车,但是也只是多持续个七八息的时间,诸多灵盾就被打爆掉,

韩三元在这一刻感觉到时间过得缓慢无比,他甚至能看清楚呼啸的金属洪流是如何穿过自己下属的躯体,爆出一团团艳丽的血花。

吴煦是提醒过他们,这帮兔孙子手里有不弱的神兵战械,韩三元初时也没有放在心里,没想到这一刻,四柱诛魔阵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伤亡,玄金傀儡也只是遏制了火鸦战车的攻势,他从来都没有重视过的东西,让他尝到了血的代价。

只要有活人站在射程范围之内重膛弩的咆哮就不会停止,等韩三元、沙天河七手八脚带着部属拉开跟北陵塞的距离,五十具重膛弩已经倾*两万五千枚玄阳重锋箭。

就图一时之爽,玄阳重锋箭的储备就消耗了一半还多,姜泽他们想想也是心痛,不过看见北陵塞城前,韩三元他们推上来的十余乘战车已经彻底损毁了四乘,地上还横七竖八地躺着二三百具残破不堪的敌军尸体,姜泽他们还是颇有自得。

这群马贼整日里都是在刀头舔血,但不意味着他们不怕死,也幸亏这些马贼劫掠地方,战斗经验无比丰富,在玄阳重锋箭轰然覆盖过来之时,相当一部分人就及时躲开重膛弩的覆盖,或者以最快的时间找到足够坚厚的碍障物躲避箭雨,是以重膛弩并没有真能杀死多少精英马贼……

第七百一十二章 交战(二)

重膛弩箭阵所形成的巨大轰鸣声虽然不能及远,早就消散在狂风之中,但是韩三元等人的出手以及火鸦战车等法器、法阵动,搅动天地元气,巨大的波动早已经往外扩散开去。

魔獐岭以北新建的十数座军塞都部署有传讯及监视法阵,组成对魔獐岭以北、天罗谷一带的广袤荒原的监视网,通过对天地元气的波动监控,甚至能将北陵塞遇袭的画面粗略的还原出来,直接在同一时间就传到魔獐岭三大主塞之一的燕台关。

边塞遇袭乃是头等大事,燕台关值守溯光照影大阵的武官,确认北陵塞遇袭之后,丝毫不敢大意,直接派人去找长史吴煦,禀报北陵塞遇袭之事。

吴煦在静室里潜修,没有急着让人去惊动姜明传,而是带着几名扈卫赶到溯光照影大阵所在的监敌台。

由于魔獐岭以北的哨塞建设原谈不上密集,而这么远的距离,溯光照影大阵目前也只能通过天地元气的波动,大体还原北陵塞遇袭的战事规模跟粗陋画面,所以也看不出是魔兵偷袭北陵塞,还是马贼滋扰。

吴煦看着溯光圆幕上所呈现出来的模糊画面,不满的说道:“我当是什么大事,还以为是魔族大举入侵呢。这点小动静,你们自己处理就好了,还需要特意来惊动我?”

掌管溯光照影阵的武将,很清楚最近没有什么大规模的魔兵从天罗谷北面南犯,而即便从模糊的画面以及其他迹象,他更判断很可能是流窜荒原的精锐马贼对北陵塞下手,见吴煦一脸浑不在意的样子,犹豫着要不要再派人去通禀镇守将军姜明传。

吴煦见那人的样子,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露了一丝精芒,不悦的说道:“你要是担心什么,那就派人去请镇守将军过来,一切都由镇守将军处置便是。”

“生什么事情?”这时候姜明传不请自到。

虽然他的修为神识也只能感知到三百里外的气息,但北陵塞那边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一点都无感觉,从潜修中受到惊动,特意派到监敌台看北面到底生了什么事情,没想到吴煦已经在这里了。

“北陵塞可能遇到敌袭了,”吴煦不动声色的说道,“现在也搞不清楚是小股精魔兵试探性袭骚,还是过路的马贼趁北陵塞防务空虚,想劫一把财货——我打算派吴平统率两千精骑,趁夜赶往北陵塞增援,正要派人去跟镇守将军您请示呢。”

吴煦将话说得滴水不漏,姜明传眯眼看向溯光圆镜所呈现出来的模糊画面,也不清楚是小股精锐魔兵突袭还是马贼过境。

当然,燕台关是编有一艘浮空战船,能装载万余精锐,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能赶到北陵塞增援,但要是此时进攻北陵塞的小股精锐魔兵仅仅是魔族派出来的诱饵,在北陵塞以北的荒原深处还有更强大的精锐魔兵埋伏着,他们此时仓促派出浮空战船,就有可能落魔族的陷阱之中。

这事实上也是吴煦等人前段时间反对深入荒原这么远的距离单独修筑一座哨塞的主要原因,一旦遇袭,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

姜明传看吴煦的神色,大概正等着他下令派浮空战船增援就直接出声反对,微微沉吟道:“着吴平率两千精骑增援也好,但你要让吴平知道,要是他敢怯敌避免,五个时辰内都赶不到北陵塞,小心我拿军法治他!”

姜明传此时心里想着姜雨薇要是连小股精锐魔兵的突袭或过路马贼的扰袭都撑不住五个时辰,也不值得他押上太多的筹码,却没有想到此时强攻北陵塞的两路马贼,是吴煦胆大妄为所勾结,就是要至姜雨薇他们以死地,同时令他往北扩张的计划胎死腹中。

姜明传、吴煦同时签署军令,在燕台关军中担任云骑尉的吴平领过军令,也没有丝毫的耽搁,点齐两千黑蛟精骑,顶风冒雪向北陵塞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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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膛弩初次在燕台关下展露出自己狰狞的獠牙,将这些整日里刀头舔血的马贼都给震住了。

就连韩三元和沙天河二人,动作都是一滞,没想到北陵塞的实力比他们所预料的要强一截,五十具战弩竟然能形成如此密集的箭雨,威力都不成顶级的天阶道符之下了。

要知道四柱诛魔阵也能形成密集的纵横剑气,差不多每间隔二十息能形成三千道金锋剑气,或形成一百道庚金剑气,是抵挡强敌密集进攻的强力手段,但刚才这五十具战弩所形成的攻击强度,差不多是四柱诛魔阵剑气攻击的四倍还多。

韩三元这一刻也是有些傻眼,他们组织这一波攻势,两千马贼侧前方的防护,是照四柱诛魔阵剑气攻击强度上限的两倍进行部署的,没想到在措手不及之间,就被重弩膛的箭阵直接打穿。

若是之前没有强攻,韩三元他们自然可以抽身而走,再做图谋,可是两三百具尸体支离破碎地横尸在北陵塞下,还有四辆好不容易攒下来的战车被彻底摧毁,此时若是退去,那真是连内裤都亏掉了。

韩三元转身看了沙天河一眼,两人道胎境修为,打家劫舍的事情不知道干了多少回了,看得出北陵塞所备的这批战弩是极其厉害,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对付的手段,当下就将退后修整的马,分成三队,分散开从三面朝北陵塞掩袭而去。

看到群盗重整阵形,分三个方向攻来,姜泽这边也调整防御部署,将五十具手持重膛弩一分为三、进行戒备。

这两路马贼,辟灵境精锐悍匪比例极高,他们一旦分散攻来,特别他们手里大多有远程进攻的灵剑、法宝,也持有大量的防御道符,五十具重膛弩又无法对宽及数里的进攻面形成密集的箭雨覆盖,威力就迅被压制下来。

这主要也是北陵塞内的兵力有限,要不知道陈海、姜泽可以分派兵力去堵住两翼,而将重膛弩集中到一路,给袭敌重创。

这时候沙天河与韩三元也互相交换对手,由韩三元摧动冲灵剑阵,专往玄金傀儡纠缠过来。

陈海虽然不能打破玄金傀儡的防御,但不意味着韩三元的冲灵剑阵就不行。韩三元此时逼近三千步以内,六柄灵剑在他的祭御下,更多的灵活凌厉,快若闪电,剑影幢幢仿佛狂风暴雨般朝玄金傀儡攻去。

炎魔毕竟才道丹境中期,元神居中,驱动玄金傀儡的度还是要差韩三元一线,数息之间,就被韩三元的冲灵剑阵在金铁之躯斩出数道裂缝;而这时候沙天河站在火鸦战车之上,再度凝聚三十六只烈焰火鸦往北陵塞强攻过来。

三十六只烈焰火鸦聚散如风,极难对付,为防止守塞弟子大量伤亡,阵法师只能撑开防御灵罩,将整座北陵塞都包裹起来。

看到三十六只烈焰火鸦比刚才稍稍黯淡出一些,陈海也知道黑风寇的火鸦战车并非全无限制,一旦被斩灭一两次,火鸦精魄应该会被消耗掉一分;而一旦被消耗到一定程度,应该在重新祭炼补充消耗前,就没有办法再用了。

由于北陵塞没有其他道丹境强者坐镇,以四大明窍境为的阵法阵,汇聚天地灵气的度有限,陈海、姜泽都知道要尽可能避免灵罩直接受到冲击,也尽可能组织弟子御使法宝、灵剑或者道符,冲那一只只似烈焰焚空的火鸦攻去。

而在此时就见那一只只烈焰火鸦,熊熊燃烧的烈焰猛然从外往坍塌、收缩,眨眼间就形成一枚枚拇指大小的透明焰珠,以难以想象的度,绕过诸弟子拦截的法宝、灵剑,直接往灵罩疾射过来。

陈海与姜泽他们反应也是极快,瞬时间祭出十数张防御道符,但三十六枚焰珠一起爆开,十数张防御道符根本不抵用,防御灵罩顿时被撕成粉碎,城墙也被炸塌一大截,四五十名将卒都没能挣扎一下,就被炸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陈海远看身穿红色法袍的沙天河,面如黑碳的脸色有些浮白,心知刚才一击对他来说消耗不少,但他没有想到刚才这一击威力还是绝强。

陈海扭头看身后,三十二名阵法师都受大阵反噬冲得东倒西歪,个个嘴角溢血,想必都受了少轻的伤势,这时候正极力坐起来,重新将念识心神沉入大阵的阵法禁制之中,以最快度将防御灵罩恢复起来。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城墙之上又有四五十人被马匪里那些明窍境、道丹境强者拿灵剑、法宝斩杀。

姜璇这时候也顾不上太多,举手就要将手里唯一的那枚紫霄神雷符掷出。

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虽说不错,但想凭借一枚紫霄神雷符就重创沙天河,还是有些太想当然了,陈海朝姜璇摆摆手,让她暂时不要用这枚天阶道符,但他也不知道绝不能再让沙天河动刚才那样的强袭了。

四柱诛魔阵是他们此时最大的凭仗,一旦阵法师集中受反噬重创,不能再主持大阵;而没有灵罩的保护,重膛弩以及诸多辟灵境、通玄境弟子都要暴露出来,根本就没有能力抵挡对方那么多道丹、明窍境强者的御器攻杀。

“天机神弩重点防备火鸦阵!”陈海朝姜泽大喝道,他这时候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接手战事的指挥权,让姜泽他们听从他的调令。

沙天河远在三四千步之外,陈海没有能力阻止沙天河再次凝聚烈焰火鸦攻来,这时候只能将重弹弩集中起来,重点防范烈焰火鸦有再次逼迫防御灵罩的可能。

好在北陵谷只有一百丈纵横,五十具重膛弩还是能够保证不让烈焰火鸦有逼近的可能,陈立这时候则手持魔戟,跃出寨墙,与玄金傀儡汇合到一起,斩出重重戟影,先联手将韩三元的冲灵剑阵逼退。

塞中的阵法师不用陈立招呼,也知道陈立的意思,这时候将防御灵罩往外再撑大数丈,恰好让陈立与玄金傀儡站在防御灵罩的边缘,一旦强敌攻势太强,他们就能退回到防御灵罩内暂避;要是马匪稀稀落落攻来,他们则杀出防御灵罩御敌,以这种战术将战事拖延下去,拖延到援兵赶到……

要是阵法师对四柱诛魔阵的控御更精准、更精微,甚至可以直接操控大阵的防御灵罩影随陈海、玄金傀儡进退,相当于是给陈海及玄金傀儡身上加一道无坚能摧的灵罩。

第七百一十三章 交战(三)

虽说北陵塞内,有上千精锐将卒,有五十具重膛弩犀利无比,然而一旦失去四柱诛魔阵的庇护,半数以上将卒都仅有通玄境修为,是抵挡不住那些道丹境、明窍境精英马贼御器远程斩杀的。

陈海这时个也只能将重膛弩集结起来,防备黑风寇沙天河再摧动烈焰火鸦逼近防护灵罩再来一来狠的,他与玄金傀儡站在防护灵罩的边缘,承受更强的攻势。

姜泽、周桐他们看到身穿红袍法衣的沙天河站在火鸦战车之上,再次看到一只只火鸦虚影凝聚出来,继而燃烧起熊熊烈焰,仿佛一只只烈焰火鸦往这边集群飞来,他们的心脏也提到嗓子眼,不知道重膛弩能不能封锁住这些烈焰火鸦的进逼。

不过他们也注意到这些烈焰火鸦要比前次更弱一些,看来火鸦战车再强大也不是没有限制,众弟子眼睛又透漏出几分希望的神色。

也好在北陵塞够小,最初建造时没有贪大,寨城内只有一百丈纵深,不仅五十具重膛弩能将烈焰火鸦进攻的方向都封锁住,他们还能抽出一部分人手去协助阵法师,疯狂运转四柱诛魔阵,确保防御灵罩能承受更大强度的冲击。

沙天河摧动烈焰火鸦几次想要逼近防御灵罩,即便烈焰火鸦进退度极快,快如闪电,但重膛弩射出的玄阳重锋箭雨、箭阵是范围覆盖,根本不给烈焰火鸦逼近下来的机会,反而致使烈焰火鸦一只只被射灭。

到最后沙天河有摧动的烈焰火鸦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弱,最终难以对防御灵罩再产生任何威胁。

韩三元看到此景,飞身遁回,满面怒容地质问沙天河:“沙当家,为何收手不攻?你难道没有看到他们就快要撑不住了吗?”

沙天河此时精神念力消耗有些过度,神色萎靡地摊手说道:“烈焰火鸦是凝聚火煞罡元而成,但是烈焰火鸦被斩灭一次,所对应的火鸦精魄就要被削弱一分。现在我已经凝聚一两百头烈焰火鸦被斩灭,战车之内的火鸦精魄已经衰弱到无法再凝聚烈焰火鸦杀敌了……”

韩三元神念往火鸦战车扫去,确认沙天河所言非虚,只得邀沙天河直接出手,与他联手进攻北陵塞。

这时候沙天河已经萌生去意。

他没有想到守军意志如此坚定,没想到守军的战械如此之强,目前他们损失已经算是不少,但真要将北陵塞强攻下来,或许不是不能,但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所得却又有限,到底值不值得?

陈海与玄金傀儡紧贴着防御灵罩的边缘,所挥的战力也强悍得令沙天河难以想象,韩天河联手三名道丹境剑修,缠斗了半天,愣是没能将陈海、玄金傀儡重创,更不要说歼灭、斩杀了。

而且这玄金傀儡在炼制的时候,一定加入了不少紫髓金在其中,因为玄金傀儡最初被韩三元斩除了道道裂痕,现在已经消失不见,金铁之躯的表面又恢复如新了。

陈海的战术更为灵活,韩三元等马贼领势和力沉的重击差不多都由玄金傀儡接下,他则仗着跟庞然魔躯不匹配的风雷幻踪步,以玄金傀儡及防御灵罩为依托,以更快的度、更刁钻的角度,卸掉一部分强攻,令马贼无法集中起来进攻防御灵罩,进攻他们身后的守兵弟子。

夜空之中,在漫天光华的映衬下,大团大团的雪花仍自飘飞着,只是落到距离北陵塞数千丈高处,就被天地元气湍乱所带来的风暴卷走。

韩三元和沙天河的手下马贼,不时有人在玄金傀儡、陈海以及重膛弩的多重袭扰之下,倒在血泊中,但不多时就被大雪埋得没了踪迹。

中间韩三元将所有马贼收回来,重整阵形再次组织新的攻势,但是火鸦战车这时候不能挥作用,实际失去最主要的助力。

他们也是刚开始没有考虑到玄金傀儡不畏烈焰火焚的特殊属性,最初让玄金傀儡一下子斩杀掉太多的烈焰火鸦,令火鸦战车的威力刚开始就被削弱了两三成;要不然沙天河一开始就直接摧动烈焰火鸦坍塌成焰珠暴击防御灵罩,他们这时候差不多都已经将四柱诛魔阵摧毁掉了。

姜泽、周桐、魏腾、马延他们韧性也是十足,当初他们被困北陵谷那么多天,死了那么多人,也都没有放弃过,马贼虽然势强,但还不足以令他心惊胆寒。

反复进攻了四五次,两部兵马伤亡累积过六百人,韩三元牙齿几乎咬碎,一张疤面上的寒意比这隆冬更要冷上几分。但他也知道这仗没有办法打下去了。

燕台关的援军即将赶来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他手下兵马一旦损失太惨重,他将失去纵横荒原的根本,即便获得四柱诛魔原,也不能在坠星海立足了。

最终韩三元长叹一声,与沙天河对望一眼,最终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残酷事实,带着众寇徐徐往后退去。

看着诸寇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晨霭之中,姜泽等人才终于松了口气,此战若非有四柱诛魔阵和玄金傀儡以及陈海的存在,怕是他们这一千名弟子再难见到明日朝阳了。

然而在他们还没有将这口气咽到腹中之时,忽然一道凌厉剑气破开晨霭,往北陵塞的城墙斩来。

虽然北陵塞的城墙刻有道篆加固,但这时候四柱诛魔阵收了起来,直接被这道凌厉无比的剑气直接斩裂,甚至还数名弟子避之不及,被剑气斩为两半。

阵法师这时候又将心脏提起来,摧动大阵,将北陵塞紧密护起来。

陈海心里暗恨,没想到这鬼面剑尊都决定撤退了,竟然又突然杀回来,斩出一剑多杀数名守军泄愤。

如此凶残嗜杀的角色,还真是难缠,陈海当即传念要潜伏在远处观望这边战事的翼魔赤军小心翼翼缀住这两路马贼的动向,随时向他汇合。

韩三元先是出手试探,现事态不对之后,马上开始联络黑风寇强攻北陵塞,而且从他们一举一动可以看出,他们对北陵塞的兵力部署、法阵及哨塞结构都相当的熟悉,可见韩三元事前就从燕台关获得他们这边相当准确的消息。

至于谁泄漏消息给这些马贼,是谁想利用这些马贼铲除北陵塞,陈立也不难猜测。

虽然吴煦等人的仇视,如蛆噬骨,难以拔除,但吴煦等人暂时还没有办法公然对北陵塞下手,但要是韩三元往后动不动就跑来刺杀、袭扰,实是北陵塞后续展的大障碍,这时候也要让翼魔赤军将韩三元这两路马贼盯住,寻找彻底拔除的机会。

姜泽让将伤亡的弟子收拾好,这时候数骑由远及近驰来,在十数里外就传声疾呼:“北陵塞遇敌袭,燕台关云骑尉吴平率兵来援,守将何人,出塞迎接。”

这时候都天光大亮,马匪撤走都快两个时辰,燕台头的援兵才赶过来,赶过来就如此耀武扬威,姜泽、周桐、魏腾、马延等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塞搭理这些龟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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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罗谷再往北近万里,是山高万仞、绵延数万里的天呈山。

传说天呈山是太古时期,太古魔神的魔躯所化,魔神的神魂碎片、血肉在山岭间轮回着,滋生出绵绵不尽的嗜血魔物,又充满毒瘴魔煞,亿万魔物一群群游荡在其中,偶尔两个群落相聚,就是一场血腥而惨烈的厮杀。

在厮杀和互相吞噬之中,渐渐就有魔物觉醒了修行的智慧,不灭邪域的魔帅、魔将、魔师们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巡视一周,用秘法将这些能够修行的魔物挑选出来,吸收往自己的阵营之中,这也就是魔族补充核心战力最为主要的来源。

在天呈山的北麓,一座座高耸、粗犷无比的魔殿,耸立在群山之间,那些是魔君的住所

其中一座魔殿,里面隐约传来阵阵争吵之声,那争吵之声越来越大,渐渐又有摔砸物件的声音,最后“砰”的一声,就见一位身穿白袍的邪气少年踢开大门,昂然而出。

只是他走得急了,撞在一头恰好路过年幼魅魔身上,那年幼魅魔吓得花容失色,慌忙跪下连声哀求道:“奴婢眼瞎,少君饶命!”

那邪气少年刚刚受挫,正自怒火中烧之际,又被这年幼魅魔撞了个正着,心火更加旺盛。只听他喉头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嘶吼,几息的时间,就变成了一个身高五丈的黑颅魔。

他两个手指重重拈起身形娇小性感的年幼魅魔,不顾她声声悲鸣求饶,将之扔到口中,鲜血顺着嘴角淋漓而下。

或许是鲜血滋润了喉咙,他心情好了一些,回头冲着魔殿喝道:“我父君为了不灭邪域,让姜寅一剑斩灭神魂,你们忍得,难道也要我忍得不报此仇?”

第七百一十四章 军令不授

天色虽然有些阴沉,但是下了一整夜的大雪依然没有减小的迹象,在大雪映衬下,天光并没有想象般昏暗。

北陵塞的弟子此时正在姜泽的指派下,忍着悲痛的心情为死去的同袍收敛骸骨,一些人则从库房中拉出青条巨石,准备修缮一场夜袭之中被损坏的城墙。

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没有任何人去理会军塞那急驰接近的马蹄声。

吴平骑在一头高逾两丈、全身披挂灵甲的妖虎之上,看着处处残破的北陵塞城墙以及城墙下被大雪覆盖住的马贼尸体,心中也是一阵翻腾,心想那韩三元已经是道胎境后期的修为,手下一个个龙精虎猛,然而加上黑风寇沙天河的火鸦战车,居然都没有攻下北陵塞,反倒丢盔弃甲的逃走了?

要知道,这北陵塞可是连一个正而八经的道丹境强者都没有。

心思转了几转,吴平立在城门前扬声喊道:“我乃燕台头长史座前督军吴平,承镇守将军、长史军令,率两千精骑驰援北陵塞,你们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城。”

喊了几声,城里没有丝毫的回应,仿佛他的声音都被防御灵罩屏蔽在军塞之外。

吴平心中怒火中烧,正待作之时,姜泽才探出头,平淡的说道:“劳烦吴督军不畏风雪、千里驰援。强袭北陵塞的马匪刚刚往东纵逃,还请吴督军即刻率部追剿残匪,为我北陵塞死去的将卒、弟子报仇雪恨……”

吴平对北陵谷山庄那几个核心人物都了熟于心,自然认得姜泽,知道他是东都姜氏这一代的核心弟子,又是北陵谷山庄在姜雨薇之下最有话语权的人。

不过,尽管如此,姜泽在吴平眼里也只是一个刚刚辟灵境圆满的低级弟子而已,还未曾有内门弟子的身份,他堂堂云骑尉、长史府督军,竟然让一个低级弟子堵在北陵塞,叫他颜面何存?

“我部下两千人星夜驰援,早已经人困马乏,你打开城门,让我等进北陵塞休整——追不追残寇,轮得到你说话?”吴平怒斥道。

姜泽淡然说道:“北陵塞就百丈方圆之地,兵舍营房仅容千人兵马进驻。吴督军连人带马,北陵塞可是装不下。吴督军要是有事商议,倒是可以自己进来。”

若说之前吴平对北陵塞弟子起杀心,还是出自吴煦的安排,这会儿却叫姜泽气得一佛升天、二佛灭世,胸中杀机更为凛冽,恨不能将姜泽的头颅直接就拧下来。

吴平身后的将校,更是气得哇哇直叫,恨不得直接将动冲锋,将这小小的北陵塞给拿下来。

只是见姜泽态度坚决,吴平也是没有办法,让手下营尉带着兵马,退出十里之外择地扎营,他准备带着十数嫡系扈从进北陵塞找姜雨薇议事。

一个身穿道袍的长髯老者劝道:“吴将军要小心,这些雌黄小儿胆大妄为,将军就带这点人马进军塞,他们要是有什么异心,要是难办啊?”

吴平从口中挤出一丝冷笑,说道:“无妨,你难道怕这些狂妄之徒真敢对我动手不成?”

这时候防护灵罩才打开一个缺口,让吴平带着十数嫡系扈卫驰入塞中。

“北陵塞守将姜雨薇何在,让她出来见我!”吴平看着忙碌的北陵塞内,丝毫不客气地直接点名要见姜雨薇。

姜泽站在吴平身前,说道“姜师姐正闭关潜修、冲击道丹,北陵塞诸多事务皆交给姜泽处置——吴督军有什么吩咐,尽管跟姜泽说就是了。”

吴平知道姜雨薇正全力向真传弟子迈进,但没想到韩三元联合黑风寇沙天河强攻北陵塞,姜雨薇竟然都能心无旁鹜的闭关潜修,对北陵塞的防御实力信心很强啊。

吴平心里惊诧归惊诧,眼瞳盯着姜泽,嘿嘿冷笑道:“姜雨薇虽然是玉皇峰内门弟子,但是她现在既然来到了魔獐岭,那就是燕台关的属将。北陵塞在生死存亡之际,她作为主将不仅畏敌怯战,躲起来不敢直面杀敌,本督军驰援之际,还避而不出,难道你们不知道柱国将军府有十七禁率五十四斩不成?”

“我们击退敌军,请问吴督军,这畏敌怯战之罪,要从何说起?”姜泽针锋相对的质问道。

“你去传姜雨薇出来见我。”吴平杀气腾腾的盯住姜泽,蛮横的说道。

左右扈卫也将法宝灵剑取在手里,似乎姜泽再敢推辞,吴平随时就会下令将他斩杀当场。

吴平也是肆无忌惮的往左右看去,在场的所有人,虽然亲近于姜雨薇,但他们都还是万仙山的弟子,还是燕台关镇守将军府的将卒,吴平还不怕他敢谋逆造反。

“我家主人眼下正在闭关潜修,而她闭关期间,明令姜泽代掌军务,就是天塌下来,还请吴督军先跟姜泽商议——吴督军若是不信,姜泽你将我家主人的手令拿给吴督军,”陈海这时候庞然魔躯像铁塔般堵住吴平与姜泽之间,血红色魔瞳盯住吴平,说道,“对了,吴督军你率军来援,可带来姜将军的手令,怎么不让我们查验一下,就在这里胡乱嚷嚷,难道不知道军中禁止喧哗吗?还有你们这些人渣、龟儿子,拿出兵刃法宝,难不成想动手不成?”

吴平乃道丹境巅峰修为,又在军中身居高位,也不怪姜泽的气势会被他压住,但说到扯皮的功夫,陈海可不会畏惧吴平半分。

看陈海透漏出来的滔滔魔煞气息,吴平也是暗暗心惊,工造司的人马回燕台关都说姜雨薇身边的那头役魔修成魔丹,他也不以为意,他跨下这头妖虎也是刚刚修成妖丹,只是没有想到这头青鳞魔站在眼前,竟然令他都觉得神魂有受压抑之感。

吴平强按捺住心里的怒气,令左右也将灵剑法宝都收起来。

要是他能干脆利落将姜泽等人控制住,他是不会介意出手的,反正扣姜泽一个“狂妄”、“怠慢”的罪名,然而接管北陵塞的防务,相信姜明传也没有办法说他的不是,但要是没能打得斗,还被哄出北陵塞,他难道能率两千精骑灭了北陵塞?

姜泽这时候又从陈海后面走上前,脸上带着抱歉的笑容道:“吴督军,姜师姐这家将一向骄横,只听从姜师姐一人的命令——姜师姐严令我等不得惊扰她潜修,我倒不是不会去请姜师姐出来跟吴督军见面,只是我也打不过姜师姐的家将啊……”

将陈海与姜泽一唱一和,将事情推了干净利落,就是不让他干扰姜雨薇的潜修,吴平也是没辙,毕竟姜明传的手令也只是让他驰援北陵塞,与北陵塞守军配合击退来范之敌,并没有授他节制北陵塞防务的权柄,因此他也没有办法将军令搬出来压姜泽一头。

吴平想了想,抿了抿嘴唇道:“北陵塞乃是燕台关战后第一次将哨卡延伸到两千里外,分外重要。待来年春至,燕台关还将以北陵塞为依托,向周边蔓延,所以北陵塞由不得有什么闪失。那黑风寇虽然离去,但是马贼报复心甚重,此时不斩草除根,日后必然还会往北陵塞袭来。既然马贼丢灰弃甲而逃,正是我等掩杀上去,将之一举剿灭的良机——姜雨薇既然令你主持北陵塞军务,那你现在点齐人马,随我出塞追杀逃匪。”

姜泽心里冷冷一笑,他们能守住北陵塞更多还是依赖于四柱诛魔阵,论精锐程度,还是要吴平所率的两千精骑差得太多,他真要点齐兵马随吴平去追击马匪,生死就完全置在吴平的摆弄之中了。

姜泽只是推说他们守北陵塞为第一要条,除非镇守将军府明确下令,要不然他们绝对不会轻易离开北陵塞,致使北陵塞防务空虚的。

大军不得进塞,吴平既见不到姜雨薇,姜泽在陈海在身后撑腰,又油盐不进,没有办法,他只能带着扈从先退出北陵塞,与本部兵马汇合。

陈海和姜泽等人站在城头,看着黑色长龙缓缓消失在雪地之中,都嘿然冷笑。

离北陵塞三十里之后,见吴平下令诸部兵马东行,他身旁的长髯道人疑惑的皱眉问道:“督军,我们难道现在不回燕台关么?”

吴平冷着脸传音道:“无功而返,如何能行?我看这一次韩三元和沙天河折损不少人手,沙天河的那辆火鸦战车,连云湖真君都垂涎许久了,沙天河拿了这火鸦战车在手里也已经有数十年,该换换主人了……”

“督军是说我们与韩三元联手,灭了黑风寇?”长髯道人又惊又喜,此等秘事自然是通过神念沟通为好。

“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干,空手而还吧?”吴平冷笑道。

第七百一十五章 黄雀在后

三日前,一场大雪不期而至之后,北国就被蒙上一层厚厚的白纱。

这里人迹罕至,那些皮糙肉厚的嗜血魔物也抵抗不了严寒,自去寻觅山洞躲避严寒,放眼望去,雾凇倒挂,在初生的朝阳下闪着各色光芒,犹如人间仙境一般。

“喀嚓”、“喀嚓”,一阵丛乱的脚步声传来,在树丛晃动之中,枝头的雪纷纷落下,不多时,凛冽而清新的空气中就被腥风所铺满,陈海与赤源高大魔躯从密林里走出来。

陈海对左右地形不甚熟悉,问赤敛翼飞下来的翼魔赤军:“赤军,你可曾现黑风寇的临时巢穴,距离这里有多远?”

被拒北陵塞外,吴平率部没有返回燕台关,而是缀着黑风寇马匪的踪迹往东追去,陈海便让姜泽等人小心守住北陵塞,他匿踪藏形,先赶去与潜伏在北陵塞北面三百里外山谷里的与赤源、翼魔赤军他们汇合。

吴平所部两千精骑,自吴平以下,道丹境、明窍境武将近三十人,可以说是一支整体修为都要比北陵塞守军强得多的精锐战力,他们所掌握的灵剑灵甲、道符灵丹甚至跨下的战骑,都要比北陵塞守军手里掌握的资源强得多,但也没有实力在荒原里与拥有两位道胎境强者的这路马贼抗衡。

陈海早就怀疑鬼面剑尊韩三元及黑风寇沙天河对北陵塞的情况这么熟悉,是吴煦暗中与马贼勾结,想要致他们于死地,看到吴平他们的异动之后,他与赤源、翼魔赤军汇合后,也是摸着马贼东逃的蛛丝马迹追了上来。

吴平乃道丹境巅峰修为,韩天平、沙天河更是道胎境,陈海与赤源率数百精锐魔兵根本不敢逼得太近,而是远远吊在四五百里之外,甚至还要不断更变路线,伪装成过路的魔群。

而魔獐岭以北的荒原此时是嗜血魔物的天下,天空也有不少魔鹫、翼魔出没,看到一头四爪翼魔飞过,或许会担心有魔兵出没,但谁能想象它会是陈海派出去的眼线?

翼魔赤军朝东南方一指道:“往南五百里,在一座山的背面,有一座十余里深的野桃林,深处有不少帐蓬、屋舍,还修建了寨墙,或许是马贼临时落脚的地方。”

韩三元、沙天河修为皆不弱,陈海让翼魔赤军小心避开他们,故而翼魔赤军所侦察来的情报,也不可能十分的准确,但只要有蛛丝马迹,他就带着赤源、翼魔赤军以及数百精锐魔兵继续追下去。

差不多往前行两个时辰,陈海忽然间感知前方天地元气传来剧烈的波动,似乎就是翼魔赤军所现的野桃林方向,这一刻暴剧烈的战斗。

鬼面剑尊与黑风寇闹内哄了?

陈海原本不以为吴平所率两千精骑能有什么作为,不可能对鬼面剑尊或黑风寇下手,但他带着赤源、翼魔赤军他们潜伏到近处,现他想错了。

就是吴平所率的两千精骑,对野桃林深处的黑风寨动猛攻,黑风寇绝大部分的马贼,都被切割包围,唯有状若疯虎的沙天河乘御火鸦战车从野桃林突围起来,但也被吴平与四位脸蒙黑布的剑修联手追了上来。

沙天河此时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身上的灵甲也被斩得破烂不堪,若非那火鸦战车妙用无穷,不仅可以摧动真元自行,可以聚聚烈焰火鸦攻敌,还可以凝聚出烈焰护盾挡住众人的攻伐。

要不是如此,看沙天河如此惨状,恐怕是早就命丧当场了。

沙天河这时抓了一把回灵丹丢入口中,喘息了一阵,只是回灵丹所能回复的灵元法力,对沙天河来说太少,烈焰护盾在吴平及四位蒙面剑修的联手攻击下,岌岌可危;而身后野桃林深处每传来的一声惨叫,都令他的心抽痛不止,他知道自己好容易攒下来的人马啊,这一刻正在极的瓦解,转变成吴平邀功请赏的战绩。

正在沙天河苦苦思索解脱之道的时候,其中一位蒙面剑修扬声说话了:“黑瞎子,你何苦如此,只要你将这火鸦战车交出来,吴将军定会放你一条生路。”

“韩三元,你以为蒙住脸、以为不用你的冲灵剑阵,不使出修罗魔爪,我就认不出你来吗?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吴平,你吴氏与马贼勾结,买通马贼助你吴氏去灭北陵塞的将卒,你麾下两千将卒今日都耳闻目睹,难道你就不怕走漏风声,回去之后就不得好死吗?”沙天河心分两用,同时摧动火鸦战车与红色巨刃御敌外,还不忘骂骂咧咧,将韩三元与吴煦、吴平勾结的丑事都抖落出来。

吴平与蒙面剑修却是无动于衷,不断摧动灵剑、法宝,加强对沙天河的攻势,令他没有突围逃走的可能。

陈海早就知道吴煦、吴平都是心狠手辣的主,但听着沙天河破口大骂,将这一切阴谋真正揭穿,他还是极为震惊。

他当然认得出那四名蒙面剑修,是韩三元与他麾下三名道丹境强者,听得出沙天河也应该是对韩三元没有太多的提防,他经营数年的落脚点才如此轻易的、毫无防备的被吴平出手偷袭。

要不然沙天河在野桃林深处也部署防御法阵,虽然不仅四柱诛魔阵那么强悍,也绝非吴平两千精锐就能毫无代价攻破的。

陈海绝不愿看到吴平、韩三元得逞,将沙天河杀了,让火鸦战车落入吴平或韩三元的手里,也不管他身后数百魔兵实际上也根本就没有与吴平两千精锐一战的实力。

不过,魔兵死就死了,陈海又没有什么可惜的,就直接让赤源率领数百魔兵,声势浩然的往野桃林方向进击。

虽然相距近百里,吴平、韩三元等人皆震惊的往这边眺望过来。

事实上吴平、韩三元早就觉察到这路魔兵的存在,毕竟数百魔兵散出来的魔煞气息,差不多在三百里外就已经引起韩三元的警觉,但他以为仅仅是过路的小股魔群,实力也谈不上多强,以为会避开他们而走,没想到这会儿这群魔兵竟然拉起度,往他们这边进击过来。

而且这时候陈海、赤源都不再收敛气息,甚至故意的将气息提升到极致,这令吴平、韩三元更是惊疑,担心这路魔兵之中,还有魔侯级的存在,那就有些麻烦了。

沙天河此时也察觉到了,面目可怖地狰狞大笑道:“天道好轮回,天道好轮回啊!现在你我两败俱伤,正好让魔族趁虚而入……”他笑得声嘶力竭,一口气没有接续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在他弯腰用手试图止住咳嗽的时候,谁也没有现,他不着痕迹地又将一枚猩红色、仿佛鲜血凝聚的灵丹递到口中。

若是韩三元现了,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先将他斩杀掉才放心。

然而可惜的是,韩三元心神被干扰,并没有现沙天河这个举动。

沙天河将血色灵丹吞下之后,数息后便有一股强横之极的气息瞬间在体内运转开来,他脸上挂上一丝残忍的笑意,因为刚才他服下血胎丹。

血胎丹是用邪法炼制的秘丹,吞服炼化,一个时辰之内,只要肉体能承受得多,服用之人立时拥有道胎境巅峰的战力——虽然事后的反噬极其恐怖,但此时却是沙天河逃命的最后根本。

韩三元意识到不对劲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沙天河嘿嘿冷笑,仿佛那瞎了的眼都舒展开来,怒吼一声:“给老子爆!”法随声出,只见屏障火鸦战车、抵御攻势的熊熊烈焰猛然坍塌收缩成三十六枚焰珠,便朝韩三元等人疾射过来。

说实话,韩三元、吴平一直都在防备沙天河带这么一手,但没想到最后还是让沙天河用出来了,即便有心理防备,也是吓得心惊肉跳,就见韩三元凝聚修罗巨爪抓向焰珠的同时,他本人则直接沉入地底,想要借松软的土层,去化解焰珠暴炎的冲击。

吴平与另三名蒙面剑修,也是各自将六到八枚最强的防御道符同时祭出,以抵挡能将护山大阵一举撕开的焰珠暴炎冲击。

沙天河引爆焰珠,冲击波就像凌厉的天地之刃,将方圆千丈圆的树木一起冲断,沙天河也顾不得去看韩三元他们会受多重的伤势,而是摧动火鸦战车,直接往陈海那边冲过去。

沙天河也是打定主意,这火鸦战车宁可让魔族得去,也绝不让吴平、韩三元得手;再者他此时也唯有希望吴平、韩三元能忌惮魔族的存在,他才能抓到最后逃脱生天的机会。

第七百一十六章 谁是渔翁

三十六枚焰珠暴炎冲击时,吴平在那一瞬都怀疑天地都要崩裂开,他同时祭出八枚道符,能瞬时组成乾元八极盾阵护住周身;而即便有乾元八极盾阵的庇护,吴平连同他胯下的妖虎,还是被巨大的冲击掀倒在地。

韩三元是钻入地底,但他有一名手下反应稍慢了一瞬,左胸以及臂膀都被炸断,灵甲道袍更是被暴炎冲击撕成粉碎,即便道丹未灭,但这么严重的伤势,眼见是不能活了。

吴平却不管这些,按伏住灵窍间沸腾的灵元,眼瞳贪焚而狠毒的盯住沙天河逃离的背影,虽然才过去二十息的时间,沙天河已经乘火鸦战车逃出十数里之外。

韩三元这时候也从地底灰头土脸的钻出来,看到沙天河正疾拉开与他们距离,往北逃去,他此时也顾不上掩饰身份,六柄冲灵剑仿佛流星般,划出十数里的长空,往沙天河身后杀去。

韩三元于十数里外御剑,威力是有所削弱,但他此举没想过能直接将沙天河斩杀剑下,而是要拖慢沙天河逃跑的度。

此时血胎丹在沙天河体内就仿佛一眼血色灵泉,喷涌出令沙天河窍脉都觉得有撕裂痛楚的血色灵元,在他灵脉、灵海之间冲激回荡,再注入火鸦战车的阵法禁制之,摧动火鸦战车仿佛火殒星一般,贴着雪地疾驰。

不过,火鸦战车的度再快,但也避不开韩三元斩来的冲灵六剑。

雪原丘陵之上,肆意横扫的冲灵六剑带着恐怖的剑意纵横来去,一块块巨石被锋锐的剑气击碎。

数息之后,吴平及另外三名蒙面道丹剑修缓过劲来,也不需要韩三元吩咐,都是全力摧动法宝、灵剑,隔着十数里的长空,往沙天河怒攻过去。

这时候韩三元则摧动灵元,往前狂追,然后再出手摧动冲灵剑阵,将沙天河的度拖慢,换吴平及他三名道丹部将往前冲、拉近与沙天河的距离。

就这么交替着,韩三元在半盏茶之后,终于将他与沙天河的距离拉近到百丈之内,也是冲灵剑阵威力最为强大的距离,就见冲灵六剑围着他自身飞旋转,千百道剑气仿佛雪芒一般从灵剑之中释出,从剑阵之中沸腾而出,往沙天河斩去。

沙天河大惊,没想到韩三元战到现在,还有如此强悍的大招才使出来,以前还真是低估这头老狐狸了,但此时他不能再边打边逃了,仅用三四分的力气是抵挡不住这招了,要是再受重创,即便再有血胎丹也不可能再救他逃脱升天了。

不够经过这么一耽搁,远处的魔兵已经接近到二十里之内,虽然仅有两樽魔将级的存在,令沙天河甚至一时都想不明白这群魔兵为何突然杀过来,但他现在只能寄望韩三元对这群魔兵心存忌惮,不敢全力攻他,他或许还能找到逃脱的机会。

沙天河打定主意,也不管战车秘窍内的火鸦精魄是否已经损伤过度,分出数十道神识,隐约之中一声轻鸣,数十只火鸦虚影瞬时化作烈烈燃烧的焰盾,将那雪沸扬的剑气封住。

没有自己最强一招,竟然就被沙天河如此轻易就化解,韩三元胸口气血浮动之余,他自己都忍不住对火鸦战车起了贪念,心想夺了火鸦战车,直接遁往坠星海,会不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韩三元想是这么想,但看沙天河不再逃走,他也将冲灵四剑收了回来,绕身极旋转,作为剑盾预防沙天河有更什么杀手锏没有使出来,仅仅是用剩下来的冲灵二剑缠住沙天河,他同时也盯着到这一刻竟然都没有停下步伐、还在继续往前冲锋的魔兵,心里惊疑不定:

这群魔兵是了什么疯,难道不怕他与沙天河先联手将它们给灭了,再解决他们自己私下的恩怨?

不管怎么说,人魔两族的血仇恩怨更加誓不两立啊!

“沙当家,老魔我过来助你!”陈海大喝一声,魔足顿时加倍力,魔躯就像是巨形炮弹般轰击出去,“通通”十数个来回,竟然就拉近十里的距离,海碗大的魔拳,就直接朝韩三元当头轰去,拳之快,撕开空气的破空声仿佛雷鸣一般在韩三元耳畔震响。

这是陈海将怒潮真意融入其中的雷音爆拳,瞬时间轰出向山岳一般的拳影拳印,将韩三元摧动斩来的四柄冲灵剑轰得歪歪斜斜退飞回去。

好强的魔将,竟然能挡住自己五成的实力!韩三元暗暗心,沙天河早就跟魔族勾结了?

吴平这时候御剑杀来,陈海魔爪虚探,掌心间的方寸空间仿佛瞬时坍塌般凝聚出一道黑芒,就往吴平御斩过来的灵剑击去。

“截天魔指!不灭邪域的真传魔将!”看到这一幕,韩三元也是震惊大叫。

西柱国将军府所辖的崇国西北边境,边军多达三百万精锐,道丹境武将不知凡几,但身为万仙山这种一流宗门的真传弟子,哪怕是仅有道丹境修为,地位以及实力,都不能以常理度之。

同样的道理,不灭邪域麾下魔兵多如恒河沙数,修成魔丹的魔将也同样不知凡几,但只有真传魔将,才有问鼎魔君的资格。

韩三元与沙天河在魔獐岭一带混迹多年,自然知道截天魔指是不灭邪域非真传魔将不授的绝世魔功。

吴平也没想到眼前这头看上去跟姜雨薇身边那头役魔相仿、仅仅是体形稍稍巨大一些的青鳞魔——在人族眼里,青鳞魔族样都长得大同小样,长得就一个字丑、二个字残暴、狰狞,这吴平、沙天河、韩三元都没有意识眼前就是陈海——竟然掌握截天魔指,猝不及防,看着所御灵剑被黑芒击中,他就觉附在灵剑之上的神魂气息直接就分崩瓦解,胸口一甜,看着祭炼数十年的斩蛟剑被陈海一爪抄过来,收入储物法宝之中。

吴平虽然差一线没能成为万仙山的真传弟子,但他五十岁不到就能修成道丹境巅峰,也是自诩不凡,没想到竟然一个回合,就被魔头将灵剑夺去,传出去还不得笑掉大牙?

好在吴平随身祭御的法宝率兵众多,灵剑被夺,这时候祭出一面青色灵盾,就见灵盾上雷光隐隐,竟然是一件不弱、攻防兼备的雷系法宝。

不过吴平这时候也不会冒失,而是守在外围,等另三名蒙面道丹境剑修赶来汇合——而在更远处,吴平此行所率的两千精骑,在杀得黑风寇落花流水之后,也正在集结,随时能从两百里外赶过来,将沙天河以及眼前这些不开眼的杂魔都杀死。

这时候也不用陈海吩咐什么,在三名蒙面道丹境剑修赶到之时,赤源也是率领数百精锐魔兵,带着腥风向吴平等人扑了过去。

嘶吼声,剑鸣声,一时之间,战场上乱成了一锅热粥。

韩三元等人虽然凝立在半空中,但一杆杆骨矛破空怒刺而来,也令他们心惊胆跳,何况那十数头翼魔在外围虎视眈眈,随时都会猛扑过来,将他们拖到地面战场之上。

而赤源挥舞魔爪,带动滚滚炼狱烈焰往吴平等人卷去,威势绝不成人族道丹境玄修之下。

陈海只需要赤源、翼魔赤军将吴平他们缠住,偶尔能分一下韩三元的心神,那就真好不过——截天魔指只会第一势,威力强势,但用起来不连贯,陈海这时候则是将雷音爆拳挥到极致,重重拳影如山往韩三元压去,同时朝沙天河喊道:“沙大当家,你要是敢独逃,可不要以为老魔我还会帮你拖住韩三元!”

沙天河最初往陈海他们这边跑来,他只是想这群突然跑出来的魔族,也能令韩三元、吴平稍有忌惮,不敢全力攻他,但也万万没想到,陈海会直接就以最强攻势,不遗余力的往韩三元杀去。

沙天河这时候也是想过趁陈海他们拖住韩三元、吴平,他借机逃走,但没有想到眼前这头面目狰狞的青鳞魔,竟然一口喊破他的心思。

沙天河惊疑不定,想到这些魔兵要是突然转身逃走,韩三元、吴平多半还是极有可能先追他,便咬牙摧动血色长刀,挟着风雷之势,朝韩三元斩去。

不管这群魔兵为何如此怪异,先重创或杀了韩三元,总归没错。

韩三元战力还在,冲灵剑阵想要同时封住陈海的雷音爆拳、沙天河的血灵刀,但饶是如此,沙天河携血胎丹霸道无匹的威能,刀气还是穿过冲灵剑阵,将韩三元脸上蒙着的黑巾斩落下来,露出一脸的狰狞疤痕与惊诧。

韩三元受刀气贯体,闷哼一声,一道鲜血从口中喷出,陈海看韩三元这般模样,也是趁他病要他命,这时候将逆潮十二斩融入雷音爆拳之中,一拳比一拳更加暴烈的朝韩三元当头攻去——沙天河虽然不能再凝聚烈焰火鸦,但血灵刀在他的催动,仿佛血河一般,往韩三元当头接连不断的攻去。

韩三元自恃冲灵剑阵攻防一体,没有其他的防御法阵,虽然陈海每一拳、沙天河每一刀都没能将冲灵剑阵的门户攻击,但陈海的每一拳、沙天河的每一刀,都似铁锤狠狠的攻在他的心脉之中,每接一招,嘴角便溢出一口血,想要苦苦支撑到援兵赶来。

看到吴平手下的道丹、明窍境武将,这时候十余人御空来援,陈海知道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陈海对犹不甘心、狠今天想杀韩三元的沙天河喊道:“此时不走,沙大当家要等着对面大队人马杀来不成?”

沙天河虽然不知道陈海为何要助他,但是此时若想活命,不想单枪匹马被韩三元、吴平他们再缀上,只能先跟陈海他们身后往北撤——鬼都能猜到,他这时候要跟陈海他们分开,韩三元、吴平怎么也会先追拥有火鸦战车跟血灵刀的他,这群神经病似的魔族身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宝物?

沙天河也知道,他只有跟陈海他们在一起,才能让追兵稍有忌惮,不敢追得太紧——沙天河即便担心血胎丹的药力过去后,他会变得很虚弱,但这时还是不动声色的御着火鸦战车,跟在魔兵队尾,风一般地往东北逃去,往天罗谷方向逃去。

从魔兵出手强硬地插入战团,到他们如风一般的退走,前后不过半盏茶工夫。

除了雪地上一片狼藉,就只有数十头魔兵的残尸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在。

看着一群魔兵在雪原之上越跑越远,吴平等人多少有些呆滞,这到底是他娘的怎么一回事啊,到手的鸭子竟然飞了?

“韩大当家,我们该怎么办?”吴平让麾下在外围警戒,他走回到重新蒙上脸、正盘膝调息的韩三元身边,传念问道。

韩三元没想到他今天竟然会被沙天河所伤,而那魔将的实力也强得吓人,要不是这魔将突然出手,他已经将沙天河斩于剑下了。

韩天元这时候好不容易压住窍脉间的伤势,叹息了一声道:“不知道沙天河服用什么秘药,被我们重创之后,战力非但没有下降,反而提高了一大截,但不管怎么说,任何能短时间内刺激修为实力暴增的灵药,服用后都会不同程度的副作用。现在沙天河怕被我们单独缀上围杀,不敢离魔兵大队,我们继续追上去缠住他们,等督军手下众将赶到之后,我等自然可以从容将他们收拾掉。”

吴平也知道韩三元受了伤,他们十数人贸然杀过去,还是太冒险了,只能让他们一人背起韩三元、以便韩三元能继续疗伤,他们远远缀在魔兵之后,等后方两千精骑慢慢跟上来。

陈海这群精锐魔兵的度,远吴平等人的想象,只见那数百魔兵在雪原荒野里狂野奔腾,度甚至比吴平所统的黑狡精骑还要稍稍快上一线。

吴平他们也只能陈海身后四五十里外远远缀着,保证不跟丢了,但这个距离韩三元勉强出手,威力也极为有限,更何况他还要防备截天魔指能在瞬时间就震散他人神魂印证的威能。

这么远的距离,他要是再损失一两柄冲灵剑,那真就是要哭了。

而跟在魔群之后,御火鸦战车奔行了半个多时辰的沙天河已经觉得浑身窍脉欲裂,血胎丹的药力正在开始消散,再过一个时辰,他就会陷入血胎丹更严重的反噬之中。

一路狂逃,陈海也没有时间与沙天河沟通,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陈海还是能清楚地察觉到,沙天河身上的气息正在慢慢减弱。

之前陈海在探查到双方生内讧的时候,沙天河虽然称不上油尽灯枯,但是情况也不容乐观,然而在突然之间,沙天河突然爆出强大的战力,并从一个道胎、五名道丹的围攻之中杀出重围,陈海不用掰手指头去猜,也知道他必定是服食了什么秘药或者使用了什么秘法刺激自己修为在短时间内暴涨。

然而不管是什么秘法还是什么秘药,短时间刺激自己修为暴增,随后多半都带有严重的副作用,陈海心里都犹豫着,要是沙天河不跟他们逃往天罗谷,半途就要离开,他是不是提前出手,将火鸦战车抢下来,与赤源、翼魔赤军一起,抛弃其他魔兵,单独逃走?

没等陈海有什么动作,沙天河就先忍不住了,他驱动着火鸦战车赶到队伍最前列,问陈海道:“敢问魔兄是哪位魔尊麾下?”

陈海转过头来,看着沙天河脸上隐隐有了灰败之气,笑了笑道:“我是哪位魔君帐下,有什么重要的,关键是沙大当家此时有何吩咐?”

沙天河问道:“我们现在是要往天罗谷逃么?天罗谷距离这里还有上千里的距离,而韩三元所受伤势不重,怕是要天罗谷就能完全恢复过来啊……”

陈海瓮声地道:“一群人族小虫子而已,我在天罗谷中还藏有精锐魔兵数千,豢养嗜血魔物十数万,又加上毒瘴密布,他们即便一路追杀到天罗谷,又能如何?”

沙天河心中暗暗叫苦,他最多还能再支撑一个时辰,再者就算赶到天罗谷,他受血胎丹的反噬而失去战斗力,谁知道这些魔物怎么待他?

虽说陈海突然出手助他,令他暂时逃脱韩三元他们的追杀,但陈海一直不透露出救他的目的,他哪里会心安?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传念道:“魔兄,我在这附近纵横数十年,对这里熟悉无比,知道这附近有一处洞窟,那洞窟深邃无比,加上岔路极多,不若我们先进去避避再?到时候即便韩三元敢追进来,魔兄麾下将兵凶悍,也能杀他们一个人仰马翻。”

陈海眼珠一转,洞窟?怕是你沙天河的狡兔三窟吧。

想来也是,沙天河他们这些惯常刀头舔血的人,在茫茫荒原深处,不可能只有一座落脚地!

不过,这沙天河如此提议,定然不会出于什么好心,沙天河绝不可能单纯到不防备这边会见财起意、鸠占鹊巢?

陈海假装不知沙天河的心思,让沙天河在前面带去,往他所说的藏身洞窟逃去。

沙天河御火鸦战车,带着魔群往东面一片崇山峻岭飞奔而去,半个时后,就如同拨云见日一般,他们在一处峭壁的底谷,找到一处隐藏在乱草荆棘之中的洞窟。

沙天河对陈海传念道:“魔兄,你身后这些魔兵,都普通得很,不如让他们留在这里断后,好让我们从容脱逃?事后,沙天河必会加倍酬谢魔兄!”

陈海心里冷哼一声,心想真要拖住韩三元他们,只需要将洞口轰塌,何况将数百魔兵留在这里断后?

不过陈海也想想看看沙天河在这洞窟深处到底有什么部署,也想等真正进入沙天河的老巢之中再动手,为了不引起沙天河疑心,他只是迟疑一阵,便朝赤源点头示意,让赤源将大部分魔兵留在这里断后,他们仅带着赤军和十余武卫级罗刹魔跟在沙天河身后,往洞窟深处摸去……

第七百一十七章 入瓮

陈海等人向洞窟深处摸去的时候,后面就已经传来了厮杀和轰鸣的声音。然而场中的人无不是狠辣心肠,根本就不为之所动,飞快地在洞窟中穿行着。

果不其然,没有数十息,前方骤然出现了四五个岔路口。

这些洞口粗看起来,几乎没有什么不同,沙天河根本就不加考虑,就向最右边的一个洞口之中掠了过去。

等陈海等人跟上之后,沙天河则祭出血灵刀,只听见一阵阵轰隆震动,就将身后几个洞口全部斩塌下来;直到此时,沙天河才松了口气。

一堆碎石虽然对于韩三元等人称不上多大的麻烦,但除了能拖延住韩三元他们之外,更能有效地阻止他们神识的探查。

此时洞口被封,陈海等人的眼前也都暗了下来,不过以陈海他们的修为,即便洞窟的石壁之上没有磷光闪烁,也不至于有碍他们的行动。

沙天河一路向下,轻车熟路往洞窟深处钻去,又不断的如法炮制,将一些狭窄的洞口,用血灵刃轰塌,很快外面的厮杀声就被彻底的隔绝在外,传不进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渐渐有剧烈的震动声传来,想来是赤源他们留着断后的数百魔兵已经死伤殆尽,韩三元、吴平开始往里探索了。

这个时候陈海也不再担心,毕竟在洞窟之中不比广阔天地,不仅吴平所部精锐骑兵无法肆无忌惮的冲杀进来,而是狭窄的空间里更利于肉体强大的武修近身搏杀,即便是韩三元伤势痊愈,在洞穴之中祭御剑阵,也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一路行来,众人都默不作声,陈海表面上大大咧咧的样子,但是却一直在冷静观察,除了时刻注意着沙天河的反应,还将神识延伸出去,探察石壁洞窟深处可能存在的阵法气息,他心知这里真是沙天河的一处秘密巢穴,那他必然在这里早布置,要是一时大意,着了沙天河的道,就不是赤源的数百魔兵白白损失这么简单了。

越往下去,沙天河的气息越是微弱,有厚厚的岩层作为阻隔,上方传来的震动声小的几不可闻,而这时候,沙天河浓重的喘息声已经掩饰不住。

陈海一边时刻关注着沙天河,一边小心地将神识顺着洞窟探查过去,在神识之中,下方的洞窟依然如蛛网一般一团乱麻,错综复杂之处,比之血炼场的地底世界还要更甚。

沙天河进入洞窟之后,数丈方圆的火鸦战车不利于行,就收入储物戒中,但是他还是尽自己所能,将最后所剩的几枚防御道符都祭用出来,将自己牢牢护住,毕竟后方是三头以嗜血和残忍闻名的罗刹血魔,他哪里敢将后背就这么直接交出去?

赤源与翼魔赤军没有陈海那么城府深沉,这时候魔瞳都流露一丝喜色来了,他们是魔族不假,但又不蠢,即便他们身后的武卫级魔兵也隐然猜到陈海带着他们救下沙天河,就是奔着沙天河怀里的宝贝来的,只是犹豫着是不是这时候就下手,还是再等上片刻。

又行了一阵,后方忽然传来了一阵轰隆巨响,紧接着沙天河惊声尖叫:“坏了,被韩三元追上来了!”

赤源诸魔则是一阵错愕,他们虽然没有陈海和沙天河修为高,但是那轰隆声距离他们也就是三四里的样子,在他们的魔识之中,根本没有察觉到韩三元等人的乞息。

沙天河趁着赤源诸魔错愕的当上,他却身形一闪,猛然往一侧的石壁撞过,陈海冷冷一笑,毫无犹豫的如影随形紧贴着沙天河身后,往石壁撞去。

他只觉得仿佛穿过粘稠的大气一般,再睁开眼睛,已经身处在一处数百丈方圆,几十丈高的石室当中,石室顶上嵌着几颗夜明珠,散出柔和的光线,将石室照亮。

陈海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打量石室内的布置,一道凶煞之气就向他的面门直扑而来——这凶煞之气凌厉无匹,沙天河哪里有半点受伤过重的迹象?

陈海魔足错动,风雷隐动,顿时就错出数道残影,将沙天河自以为是的必杀一击错过,同时粗壮的鳞臂凝聚出丝丝电光,就朝十数丈之外的沙天河轰去,带动石室内的空气狂卷起来,形形一道道风刃,一起朝沙天河席卷过去。

“你这魔将,竟然如此多疑小心?”沙天河撤回血灵刀,封挡住陈海如山岳压来的重重拳印。

“沙大当家还是将我们魔将想得太简单了啊,你如此粗陋的示弱以敌,真以为能瞒过我的眼睛?”陈海瓮声说道,手下却不停,笑着说,“我要是不小心些,岂不是已经被沙大当家您一刀斩成两截了?”

陈海也不知道沙天河到底吃了什么秘药,竟然能支撑这么长的时间,但想沙天河纵横多少年,不知道经历多少尔虞我诈,怎么可能就如此将他虚弱的一面,直接暴露在他们眼前?

不过,陈海这一刻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毕竟赤源他被封在石室之外,一时半会不能进来帮忙,他再怎么逆天,对抗一个道胎级的存在,即便沙天河受了重创,也绝非轻而易举之事。

同时陈海也知道沙天河这一刻应该是最后的爆了,他只要撑过去,形势就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即便没有中计,又能如何?”

沙天河冷冷一笑,外面的魔兵攻不进来,他普不信一头刚修成魔丹的魔将在他血灵刀下,真能支撑住多久。

沙天河身形往后疾退,与陈海拉开距离,血灵刀犹如匹练一般向陈海连连斩去,陈海当初为了掩饰行径,将魔戟、魔甲都放在储物戒中,现在只有他与沙天河两人,就没了顾忌,直接取出魔戟死死抵住血灵刀。

沙天河这时候稍稍缓过劲来,伸手一招,从洞窟的角落处流水般招来几张道符,化作八面灵盾周身旋转不休,先将自身保护好,再不遗余力摧动血灵刀朝陈海攻去:

“你虽然魔丹有成,也是不灭邪域的真传弟子,但是我沙天河纵横数百年,杀你还是易如反掌——你若还想着活命,那就老老实实交出你的神魂,做我的役魔!”

虽然不知道沙天河到底修的是什么道之真意,但是那血灵刀每一次挥舞劈斩,都附带一股神魂冲击之力,若非陈海神魂修为强悍到极点,也早就修成元神,还真是难以应付。

不过,陈海一直小心防备的是担心沙天河石室内还有什么其他部署,这时候确认石室所部署的仅仅是一座不弱的防御法阵,对石室之内没有攻击能力,他还不怕沙天河能奈他何?

陈海一边摧动金丹,汲取无匹的精纯灵元,将魔戟挥舞得滴水不漏,封住血灵刀的攻势,一边朝沙天河讥讽道:“沙大当家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还在那里大言不惭啊。你要真能杀我,你御出火鸦战车,顷刻之间就将我焚为灰烬,何必在这里多费唇舌?不如我们来打个赌,赌赌沙大当家还能支撑多久,一盏茶、一炷香,亦或一个时辰?另外,沙大当家,真就不认识我了?”

陈海修炼化形诀的时日不长,还不能化变人身,但要知道人族对魔族的相貌辩识度实在很差,陈海只需要稍稍更改魔躯,不再用在北陵塞所使的裂天战戟,就不用担心沙天河等人能认出他来。

毕竟谁能想到姜雨薇的役魔,在北陵塞防御战刚过,又跟大股的魔兵厮混到一起?

这时候陈海不再掩饰,魔躯缩回两尺,裂天魔戟在他手里更是挥舞出如惊涛骇浪般的戟影,往血灵刀卷去,沙天河怎么可能还认不出他来?

沙天河又惊又疑,喝问道:“你既然脱离姜雨薇的控制,为什么不逃回魔域去,请魔族大能解除神魂禁制,还留在此地做什么?又或者说,你已经破解掉姜雨薇施加的神魂禁制?”

“沙大当家一下子问出这么多问题,老魔我一时半会还真是很难解释清楚啊。要不这样,咱们都收了手,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我送一个好出身给沙大当家?”陈海笑着说道。

沙天河知道血胎药的反噬随时就会过来,哪里敢停手,咬牙继续摧动血灵刀,虽然血灵刀不能突破陈海的战戟,但他现在就巴望着能早一刻耗尽这青鳞魔的魔元,将他斩杀血灵刀下。

沙天河怎么能想到,陈海所修是万里无一的金丹,魔元之磅礴,甚至不在普通道胎境强者之下?

又过了盏茶时分,赤源他们还是没有办法攻破石室的防御法阵,但陈海则已经能分明赶到血灵刀开始迟滞起来,而沙天河的身形也在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陈海这时候大喝一声,魔戟之上带着蒙蒙白光,重重斩在翻飞不已的血灵刀上。

沙天河就感觉这一下仿佛斩在自己神魂上一般,神魂欲裂,再也控制不住血灵刀,就委顿了下去。下一刻那魔戟带着无比的煞气停留在他的眉心处,陈海笑道:“沙大当家,这时候咱们是不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交出火鸦战车,从此之后效忠北陵塞、绝不再反叛,我可以饶你不死的……”

沙天河筹谋了这么久,最终还是一败涂地,此时血胎丹的反噬也开始了,直感觉浑身经脉都要裂开一样,再也不能自持,嘶声惨叫起来,昏黄的洞窟之中,如同鬼域……

第七百一十九章 收获

莽莽深山之中,厚厚的积雪被冻得久了,表层已经形成一层薄薄的冰晶,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泛着七色光华,分外刺眼。

在这隆冬时节,就算是皮糙肉厚的耐寒魔物,也不会轻易踏出自己的巢穴,毕竟大雪封山,外面鲜少有活物走动,想要觅食极为困难,倒不如在巢穴之中蒙头大睡能减少些消耗。

此刻,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之上,有一队骑兵踏雪而来。

那骑队有两百余人,行到一处山崖处,为的人掏出一张地图,仔细看了一下,顿道:“应该就是这里了,却不知道姜青让我们千里迢迢跑来这里作什么?”

一旁的佩刀青年说道:“姜青神出鬼没,我们想要猜出他的行踪,怕是不可能了,既然姜青这么安排,必有他的用意就是。不过,那吴平说要去剿灭马贼,这离开北陵塞已经有十五六日过去了,在这茫茫荒原深处始终没有再见他们的踪迹,或许是直接回燕台关了吗?”

这二人正是姜泽、周桐。

数日前,北陵塞忽然被人投进一封信函,却是陈立的手书外加一副地图,让他们派遣一二百人马赶到这里听候调用,还要他们小心避开吴平所率的兵马。

虽然不知道陈海为何有此要求,但这几年来陈海为他们做了这么多的事情,而且每一件事都令他们获益匪浅,姜泽安排好北陵塞的防务后,就让姜璇、魏腾、马延他们留下来坐镇,他与周桐率两百人马及玄金傀儡,进入茫茫荒原之中,一路往这边赶来。

循着地图指引赶过来,四周皆是覆在冰雪下的荒山野岭,姜泽、周桐分散人手四处搜索,除了几座坍塌的洞口,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更猜不透陈立为何会传书让他们赶到这边来。

忽然间,一处山崖上的积雪晃动了一下,一块巨石忽然滚落了下来,悬崖峭壁之上,现出了一个山洞;漫山的积雪经这一震,颤巍巍要往下崩落,眼见着就是一场雪崩就要形成。

然而就在此时,一团无形的劲气从洞中弥漫而出,硬生生止住了积雪的崩溃。

山崖下的姜泽等人,这才看到陈海的身影,皆惊喜的飞过去。

陈海让其他人守留在外面警惕,单让姜泽、周桐随他穿着弯弯曲曲的洞道,进入地宫之中。

看到沙天河正盘膝坐在地宫之中潜修,姜泽、周桐两人脸色皆是惊变,下意识就要祭出灵剑法宝,沙天河御火鸦战车的一幕,给他们的印象太深,暗感在荒山野岭遇到,他们再加下二百将卒都未必够沙天河半个时辰杀的。

陈海让姜泽、周桐二人稍安勿躁,瓮声说道:“沙大当家已经决意效忠大小姐,也决意将他多年积蓄私藏,借给我们北陵塞……喊你们带着人马过来,就是将这些兵甲财货以及盘龙铁壁大阵,都运回北陵塞去。”

看到沙天河此时的气息极弱,想必是受了什么重创,对他们及陈海也造不成什么威胁,姜泽、周桐这时候才有心思打量地宫内的情形。

看到角落里还堆放着一千多套兵甲、八辆精铜战车以及十数只巨大的铜箱,再加上盘龙铁壁大阵,姜泽、周桐两个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看沙天河这般模样,多半是受陈海威胁,将迫不得已将这些兵甲私藏借给北陵塞的吧。

说是“借”,姜泽、周桐心里却压根没有想过要归还。

亏得两百人带着两百匹青狡战骑、两百匹节省脚力的驼马过来,要不然这些差不多一两百万斤重的物资,一次都未必能运回北陵塞去。

陈海用储物戒,分批将这些兵甲、战车以及储藏灵药、炼器材料的铜箱运出地宫,然后就直接让姜泽、周桐等着人马押运这批物资先回北陵塞去,要他们小心吴平与韩三平勾结,有可能会再对北陵塞下手——也让姜泽、周桐他们将玄金傀儡带回去。

炎魔元神还是弱了一些,并不能将玄金傀儡威力完全挥出来,以致玄金傀儡此时最大的限制,还是度不够,将它留在北陵塞,才更能挥它无坚能摧的防守特长。

待姜泽他们走后,陈海重新回到地宫之中,对沙天河道:“沙大当家,接下来该是我去找韩三元他们的麻烦了,你不会怕韩三元回云川岭,我们赶过去讨不好吧?”

沙天河笑了笑,有些悲凉地说道:“韩三元就算找不到我们的踪迹,此时已经回到云川岭,也无非是我们暂时不便直接对云川岭下手而已——我上千兄弟都丧生吴平、韩三元之手,就算韩三元不过来找我,我也绝不会轻饶了他们!”

陈海留沙天河的性命,并没有指望沙天河真能毫无保留的听从北陵塞的命令、效忠于北陵塞,他更多还是想着利用沙天河给吴煦、吴平以及韩三元他们制造更多的麻烦;这也就能减轻北陵塞此时所面临的压力。

要不然,直接杀了沙天河,也只是替韩三元、吴平解除后顾之忧。

想到这里,陈海便与沙天河又收拾了一下,便离开地宫,往韩三元的老巢摸过去,很快就消失在漫漫风雪之中。

而韩三元、吴平被赤源他们引开视野,穿过错综复杂的洞穴,追入天罗谷之中,而这时候又赶上有新的一批魔兵从血云荒地进入天罗谷内,吴平不敢凭借手里的两千精锐在充满毒煞魔物的天罗谷内与魔兵决一生死,最终从另一方向撤出天罗谷。

吴平不甘心,韩三元却率三名道丹境精英马贼撤回老巢,陈海与沙天河在云川岭的荒山野岭间潜伏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只能悄然撤出。

陈海原本想邀沙天河到北陵塞养伤,但沙天河还是担心陈海及姜雨薇会趁机控制他,坚称要去寻找旧部——在沙天河看来,即便他真要投北陵塞,也需要姜雨薇成为真传弟子,同时他也要收拢残部,才能获得他应有的地位。

陈海与沙天河就在云川岭北麓分别,独自一人冒着风雪,返回北陵塞。

看到陈海安然来归,姜泽、姜璇和周桐等人都异常的兴奋。

虽说北陵塞聚集上千弟子,但绝大多数人都出身寒庶,甚至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获得万仙山外门弟子的资格,兵甲都很简陋,更不要谈什么灵剑、法宝——姜雨薇与姜赫等人在血炼场诛魔有功,一次获得三十万点宗门功绩,也只够给最核心的百余弟子更换兵甲。

谁能想象陈海出去走一趟,竟然就找到上千套精良兵甲,而且其中上百多套兵甲都能称得上是黄级法宝了。

此外各种炼制法宝兵甲的材料有二十多万斤。

虽说高级灵药,沙天河都随时携带,但地宫里所储藏的低灵丹药竟有近十万枚之多。

八辆玄狼战车不说,那一座盘龙铁壁大阵仅以防御力而论,甚至比四柱诛魔阵还要略强一些。

“我们击退马贼,缴尸百余具,运往燕台头,镇守将军府才给我们记了五千点军功,却不如姜青你这次出去走一趟的百之一二啊!”姜泽这时候还沉浸在兴奋之中,看到陈海回来,喋喋不休的说道。

陈海哈哈一笑,沙天河在魔獐岭附近纵横百余年,百余年的积蓄都让他抄了过来,除了一小部分让赤源带入天罗谷,好在般度等魔头那里交差,大部分都运回北陵塞了,自然远非姜明传赏赐五千点军功所能及的。

陈海与姜泽他们叙了一会儿话,就回到静室之中潜修。

他此时已经修成金丹,又加上星衡域中天地灵气充裕,每天只需调息片晌就能恢复灵元法力,但他此前在地宫之中才粗略的将火鸦战车祭炼了一遍,还不能说做到驾驭随心,这次赶着回北陵塞,不需要他去管其他事务,还是抓紧时间,将火鸦战车更彻底的祭炼一遍,才能最大限度的增强北陵塞的战力。

此外,火鸦战车虽然只是上古残宝,其中的法阵也有所残缺,但通过祭炼火鸦战车,陈海现战车内部的阵法禁制结构,跟人体的灵窍、灵脉相仿——此外,沙天河早年从上古遗迹里还获得一部叫火鸦阵书的残卷,也记载利用肉身窍脉蓄养火鸦精魄、炼成火鸦阵的秘法。

只可惜火鸦阵书残缺不全,有几处关键的地方错失,更何况火鸦阵要分割自己的元神魂魄去炼就七十二道火鸦精魄,沙天河有火鸦战车在手里,也就没有再去另外去炼什么火鸦阵。

陈海未必想着尝试去修炼什么火鸦阵,但这部火鸦阵书以及对火鸦战车内部阵法禁制的钻研,实令陈海所获甚多。

这也是他与沙天河在云川岭外守候几天,看不到有什么机会,就急着赶回来潜修的关键原因。

陈海闭关三天,心静如水之际,心湖似被人投入一枚石子,微微荡了一下,陈海蓦然睁开眼睛,他这一刻直觉西北方向两三百里有一大团糊涂杂乱的气息,在徐徐南下,心里想,是有一路魔兵出天罗谷,往这边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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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陵塞西北两百里外,一队黑狡精骑正在缓缓前行,位于中军的吴平坐在一头妖虎身上,一脸阴沉。

他万万想不到,费尽心机,最后竟然还是让沙天河逃脱了,而此前袭击黑风寇的临时据点,缴获稀微,而即便清剿数百马匪能得上万点军功,但这点军功怎么能令吴平满意,怎么能及得上那辆火鸦战车呢?

正在这时,他身侧的那长髯修士指着远处的灯火问道:“前方就是北陵塞了,我们要不要去北陵塞休整一番再继续前进?”

吴平恨恨地瞪了北陵塞一眼,毫无情绪地道:“直接回燕台关。”

然而在夜空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邪异的声音:“既然碰到了本少君,你们就想这么就走了吗?”

劲风骤起,大团大团的冰雪扬了起来……

第七百二十章 魔袭

吴平所部遇袭,动静很快就传到北陵塞,只是北陵塞没有设探察法阵,不要说姜泽、周桐他们了,陈海也只能看到两百多里外的天地元气剧烈的冲荡起来,引天地云转风狂、雷电隐隐,并不知道生了什么。

陈海还隐隐还能感觉到事地,魔煞极为浓烈,双方生的激斗战力,必有一方是精锐魔兵,他怎么都要亲眼看一眼,才会放心购买。”

“你们守着要塞,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就回。”陈海跟姜泽他们说道,身形快如一道流烟,在夜幕的遮盖下,飞向事地赶去。

赤源和赤军不应该有什么异动,魔兵出动,要么是血云荒地又有魔兵进入天罗谷,又或者前往不灭邪域通风报信的那两头假丹境魔将,从不灭邪域搬来救兵了?

不灭邪域在血炼场谋划百年的阴谋被戳破,焰湖神塔落入万仙山手中,而不灭邪域同时还有一樽魔君级的存在被姜寅斩杀,照道理来说,不管万仙山及崇国多么的怯敌畏战,不灭邪域这段时间也不该有什么大动作才对啊?

陈海鼓动姜雨薇率北陵谷山庄弟子,从魔獐岭北上筑塞,就是基于人魔两族短期内在天罗谷一向不可能再暴大规模的冲破;要不是如此,他们这点人手,如此修为,在星衡域的大规模人魔战事中,还真是很不够看。

难看自己判断错了?

陈海心里也微微一紧,一旦判断错形势,极可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当下也是一边潜伏,一边尝试联络赤源及翼魔赤军,但全无反应,可见他们还在天罗谷之中,二百里外的那路魔兵,跟赤源、赤军没有太大的关系。

陈海往北潜行百余里,这时候才确认实是吴平和他麾下的黑狡精骑,被数百精锐魔兵缠住了。

陈海没想到吴平竟然还没有撤回燕台关去。

陈海收敛住气息,藏身到在战场外三十里的丘陵上,远远地看着三十里外光华闪耀,将夜空映照的瑰丽非常。

这是陈海第一次见到星衡域正规军的作战,深觉星衡域中的人族能与魔族抗衡,并还不时能开疆拓土、斩获大捷,果然并非侥幸。

那吴平虽然心机阴沉,也不是全然靠着吴氏的关系硬生生上来的。

只见战场之中,有大半的黑狡精骑下了马来,排成盾阵,守护着身后的十数精铜战车。

在他们的身后,十数辆精铜战车按照特殊的方位分布在两百步见方的雪原上,在诸多阵法师的催动之下,气息竟然浑成一体,此时正不断的凝聚天地灵气,化作一柄十数米长的金色巨剑,在和一樽身高逾两丈、手持黑色巨矛的紫鳞魔争斗不休。

又是紫鳞魔!

陈海暗暗心惊,没想到吴平所部兵马在野外,也能组成防护法阵,抵挡住拥有魔胎实力的紫鳞魔的猛攻。

数百精锐魔兵在几名魔将率领下,只是凭籍着自身实力,如浪潮一般向两翼的黑狡战骑动猛攻,又或者从空间往居中的盾阵杀来,以便能有机会冲到那些精铜战车之前。

然而魔兵所面对的黑狡战骑,大多数都是万仙山的精锐弟子,哪里能让它们这么轻易攻破?

虽说不时有人族战士承受不住强烈的冲击而倒下,与此同时,有更多的人顶上来,战况多少有些胶着。

紫鳞魔打得气闷,若是凭籍他的实力,率领众魔将、魔兵冲锋,定能将人族的防线立时冲溃,但每当他想有什么动作,那由十数精铜战阵所组防护大阵凝聚的金色巨剑就凝聚着风雷之势向他斩杀过来。

而他若不抵住这柄纯由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巨剑,那金色巨剑挥斩过去,他手下的魔子魔孙就会死伤惨重。

紫鳞魔当初也是一怒之下,离了天呈山往天罗谷而来,自知不能进入天域通道,去燕州杀掠一番,也知道以他的实力,也没有办法穿插到崇国境内,就想着能借助那一万魔兵横扫魔獐岭以北的小型城塞,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谁成想到了天罗谷之后,却觉天罗谷的魔兵竟然只剩下了三四千而已。

那可恶的赤源还百般抵赖,拿出大量的兵甲向他邀功,一些人族的兵甲对于他们这些魔族有什么用处?最起码眼前有什么用处?

怒不可遏的他当时就想要将赤源生吞活剥了,可是他虽然鲁莽,却并非没有脑子的人。

赤源分属般度等魔头之下,父君战死,般度等魔头会不会效忠于他这个少君还两说呢,他此时实在没有必要去激怒般度等魔头。

想到此处,愤愤然的紫鳞魔带着自己的数百魔兵魔将,就直接越过天罗谷,往南渗透过来,却不料他前天缀上的这部人族兵马,实力会如此的扎手,一下子就踢到铁板上了。

陈海远远地看着场中的战况,咋舌不已,法阵还真是星衡域中人族对抗罗刹魔的法宝啊。

陈海是知道吴平手下的实力,三名道丹高手,二十余明窍境,剩余的也都是辟灵境精锐弟子,但面对一樽魔胎、七八头魔丹级魔将以及四百余武卫级精锐罗刹魔兵,居然丝毫不落下风,还隐然有战而胜之的可能,这才燕州完全是无法想象的。

陈海心想也怪不得星衡域中天机战械一直得不到什么展,实在是星衡域天地间灵气太充裕了,法阵随时随地都可以部署祭用。

陈海看到阵中战况正炽,然而魔兵的伤亡度却要远远地大过人族,心想那紫鳞魔应该不会甘心就死在这里,等会儿应该会制造机会突围,但那正是他浑水摸鱼的大好时机。

想到这里,陈海离开那处丘陵,犹如魅影一般向战场的另一侧潜去。

却不料刚刚没有走几步,陈海听到三十里外传来一声巨大的魔吼声,一股强横而血腥的气息散布开来,陈海慌忙将目光望向远处。

只见那紫鳞魔此时已经脱离了战团数百丈,丝毫不管那十数长的巨剑骤然膨胀一倍,正向他手下的魔兵魔将横劈竖斩过去,掀起阵阵血雨腥风。

吴平见那魔头在数百丈外站定,手持黑色魔矛,那战矛在这一刻迅捷染上了一层血光,惊呼道:“不好,调整乾元诛魔阵,务必要斩杀魔物!”

吴平身边的那位长髯玄修,一边维持着阵法运转,一边道:“督军,乾元诛魔阵乃阵前所用,刚猛无匹,那魔侯相距太远,怕是难以重创他。”

吴平一咬牙道:“剑修营,全力攻击那魔侯!”

然而就这么一耽搁,大量魔兵开始脱离战团,向那紫鳞魔聚集过去。

面对着掠空御来的百余灵剑,这些魔兵也是纷纷奋起,盯着一柄灵剑就拼死格挡不休。

吴平在军中只有百名剑修弟子编成一支精锐战力,一旦被魔兵的血肉之躯挡住,连紫魔魔的影响都未必能摸得及。

此时吴平急的是目眶欲裂,他知道那魔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乾元诛魔阵阵前杀敌还行,防御还真不那么擅长。

此时的他也祭出自己的灵剑,向那紫魔魔斩杀过去,只是他温养多年的斩蛟剑被陈海收去,临时祭炼一柄灵剑,又怎么可能会用得不顺手?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没有下马的黑狡精骑也都动起来,从阵中踏出,向守护着紫鳞魔的魔兵冲杀而去,然而那紫鳞魔手中的那柄黑色巨矛,此时又已经沾染上丝丝的黑光。

没等他多想,那黑色巨矛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朝吴平等人投去。

吴平见机极快,随身携带的道符犹如不要钱一般往外抛洒,但他也只能一识八用,每次只能同时祭用八道防御道篆。

然而就在八道防御道符塑形成真正的防御术法之际,那柄黑色巨矛以更加恐怖的度,直接震碎数道防御道篆,朝乾元诛魔阵最为核心的中枢战车轰来。

陈海远在三十里外,夜色正浓。

陈海都清晰看到那辆中枢战车,被黑色巨矛一下子就摧毁掉了,长髯道人与其他十数名阵器师也顿遭反噬,口吐鲜血委顿了下去。

乾元诛魔阵登时告破,凝聚而成的金色巨剑,这时候也顿时失去存在的基础,顿时化作灵气乱流四散冲击。

陈海目瞪口呆的看着战场之上,他看得分明,紫鳞魔看着也是刚修成魔胎,但他一手摧毁中枢战车的威势,已经堪比那些准魔君了。

只是紫鳞魔用这招,消耗也是极大,那黑色魔枪也跟中枢战车同归于尽,断成数截,再战已经不算明智,他便召集剩下的精锐魔兵,飞快地向天罗谷方向逃去。

吴平有心追击,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次他出燕台关,可真算是大败亏输了,他们这时伤亡惨重,又被毁掉乾元诛魔阵的中枢战车,这不是他搞斩杀数百马贼能换得的功绩能抵消的,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在吴平呆立当场的时候,陈海化为一缕青烟,远远地跟在那黑颅魔一众的身后而去……

第七百二十一章 魔袭(二)

陈海缀在这群魔兵之后,刚刚行了没有多久,却不料那紫鳞魔在奔腾之间,就倏然停下了脚步,一双充满血色精芒的魔瞳怒睁,狐疑向身后数十里外张望过来。

这魔头虽然妄动大招、元气大伤,但是神魂根本没有受什么损伤,陈海奔行之中,再怎么掩饰,所带动起来的天地元气的细微波动,在它这一级数的强者面前,也很掩藏得住。

陈海也是即刻心生警觉,也迅停了下来,将气息与四周的山岩、枯木融为一体。

那紫鳞魔魔识往这边扫了许久,没有现任何异常,他身旁一个身材娇小堪堪及到他大腿的青鳞女魔,也怔了怔神,问道:“泰官少君,有何不妥?”

鳞魔一族也有女性,而且相比较青鳞魔、紫鳞魔的狰狞粗壮,女魔不仅魔躯娇小,脸容也要柔和、精致得多,即便细小的青鳞覆满脸颊,却透漏出一种异样的诱惑。

这青鳞女魔拥有假丹境修为,刚才突袭吴平所部时,表现不凡。

那紫鳞魔冷哼一声说:“些许宵小,当不得大事,我们先回天罗谷!你也应该抓紧时间冲击魔丹,才能为我效力。”

说完带着剩余的两百余精锐魔兵,飞一般消失在夜空之中。

陈海将所有气息全部收敛,连神识都不敢放出,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才又重新站起来。

他本打算跟在这些魔兵身后,到天罗谷找赤源、赤军问一问这头紫鳞魔的来历,却不料这紫鳞魔竟然如此警惕,他担心即便暗中联系两魔,也有可能会露出马脚。

想了一阵,陈海还是决定先返回北陵塞。

尽管陈海对这紫鳞魔的来历非常好奇,也急于知道这紫鳞魔来到天罗谷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但赤源、赤军二魔对他随时掌握天罗谷动态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陈海断然不会轻易暴露二人的行藏。

夜已经深了,诺大的荒原丘陵之上,只有北陵塞的灯火孤独而倔强地明亮着。回到北陵塞的时候,除了正常值守的弟子,北陵塞之中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见到陈海返回,几个弟子都是躬身行礼,通知阵法师打开城门,让陈海进来。

陈海乃是姜雨薇座下家将,不仅是这北陵塞之中战力最强的存在,同时还屡立战功,带领大家化险为夷,是以虽然陈海只是魔物,但所有弟子都还对他恭敬有加。

陈海虚应了一下,就自己回到密室之中。

其实天罗谷的事情,陈海没有那么多的担心。

不灭邪域和万仙山十数年之间,两番大战,双方都损伤了不少元气,短时间之内,应该谁都不会再轻启战端。

虽然陈海不明白那紫鳞魔赶到天罗谷是什么目的,但是从他的从属来看,应当是小规模的私自行动。

尽管如此,陈海还是心里面有些积郁。

若是依照他的部署,魔獐岭守军应该在北陵塞立足稳当之际,迅派遣更多的人力、物力,以北陵塞为依托,往两翼建造更多的哨塞群,到那个时候,魔獐岭实际能控制的区域又会向外延伸近两千里。

两千里的战略纵深,对于魔獐岭近万里的防线来说,意义非同寻常,也能使魔獐岭南面的人族,更安心的栖息繁衍、组织生产。

然而姜明传受吴煦等人钳制,能把姜雨薇他们安插得这么靠前,想来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

要知道,云中塞一线的哨卡,大都只有一两百人驻守,都没有部署像四柱诛魔阵这样的防护大阵,想来是做好随时放弃的准备,北陵塞能得四柱诛魔阵已经是编了。

想到这里,陈海怅然叹息一阵,吴平这一次大败亏输,也不知道是否能够断了吴煦对北陵塞的妄念,不过有韩三元这个道胎境后期强者盯着,陈海也没有办法放松警惕。

目前终于可以平静上一段时间了,陈海向自己的静室中走去,盘膝而坐。

此时他的神识极为敏锐,能隐约中探察到地下数百丈处,姜雨薇被浓厚的灵气所包围着,正在古井不波地冲击道丹;而姜璇、姜泽等人这时候也都没有休息,都在为突破辟灵,成就内门弟子做努力。

现在北陵塞中有辟灵境弟子三百有余,几乎都是和姜泽、姜璇等人一同从血练场中杀出来的寒庶弟子,这其中有近三十人有望冲击明窍、成就内门弟子,比例可以说是极为恐怖。

陈海在静室中坐定,将所有的纷扰都排除在脑海之外,开始潜心修炼。

就目前而言,摆在要地位的,他还是需要尽是修成化形诀,只有恢复人身,他在星衡域行事才会方便许多。

接下来的时间陈海都在静室中闭关,修行化形诀的同时,缓缓凝练自己的元神。虽然他已经修成金丹,但是想要成就道胎,还需要很长的道路要走。

时间一晃过去了两个多月。

虽然陈海之前预计修成化形诀需要数年的时间,但是这具魔躯的妙用却远远出他的想象,加上他在燕州时,就已经尝试修炼化形诀的基础部分,现在入手就要比普通人快得多。

现如今倘若是有人能进入静室之中,看到陈海此时的模样,定然会大吃一惊,此时陈海的手足上密覆的鳞片已经褪去,看上去跟普通人类无异,只是要粗壮得多,不过,陈海躯干和头颅还是原先的模样,看起来分外的诡异。

不过陈海丝毫不着急,按照现在这种进度来看,再有半年的时间,他就能彻底的变化人身。

连续两个月不眠不休的修行,就是以陈海之能,也有些精神萎靡,他四肢一抖,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踏出静室向外而去。

两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隆冬彻底过去,北陵塞之中依旧是天寒地冻的模样,陈海呼着寒气,想要去找姜泽、姜璇了解一下北陵塞的近况,神识一扫,却现没有现二人的气息。

他登上城墙,找到周桐去问,那周桐却是一脸艳羡和高兴的模样说:“魔兄你这段时间一直在闭关,当然不知道,前些日子姜泽、姜璇二人都已经双双突破辟灵,成就明窍了。四日前,他们已经出去燕台关,准备从那里搭乘浮空巨舟,接受内门弟子的册封。”

还真是个好消息。

陈海挑了挑眉,心中忽然一动,用神识对周桐全身上下扫了一圈,笑着说:“周桐你现在随时也能突破辟灵境,踏入明窍,怎么不加把劲,和姜泽他们一起回山门?”

周桐挠了挠后脑勺憨笑着说:“雨薇师姐现在还在闭关冲击道丹,而魔兄你也要精进修为,若是我再随姜泽、姜璇他们离去,怕是北陵塞的防备就没有人主持。我北陵塞处在魔獐岭数十哨卡的最前端,若是有个闪失,我可没办法给你们交代。”

听周桐这么说来,陈海怔了一怔,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他们这群人在血练场中结缘,依托着北陵谷山庄凝聚在一起,魏腾、马延、赵大成等人虽然也都有些能力,但是却远远不如周桐的声望更高,还是需要周桐留下来主持防务。

再说周桐随时能够开辟识海,也不用担心耽搁这两三个月。

想到这里,陈海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想勉慰几句,却不料在神识之中,百里外有十数匹黑狡精骑正逆风而来,其中的两个人竟然就是姜泽和姜璇。

要知道燕台关距离万仙山数万里,就算是搭乘浮空巨舟,一来一回也要十天的时间,想来他们两人怎么也不可能现在就从万仙山回返,难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不成?

陈海和周桐一说,周桐也是一脸的诧异。

两炷香后,姜泽、姜璇二人在十数扈卫的簇拥下,已经出现在北陵塞城下。

待姜泽、姜璇进来来,陈海才知道事情的究竟。

自从万仙山拿下魔獐岭之后,疆域向外扩充了许多,一些在军中服役的外门弟子若是突破之后,还要回到万仙山参加晋升内门的典礼,颇为麻烦,故而从去年底开始,万仙山就下令若有新的外门弟子突破,可以到就近的道院登记造册即可,这样也能不打断军中的防务部署。

姜泽、姜璇到魔獐岭的仙台道院登录名册,换了新的身份牌之后,就已经算是内门弟子,只是这时候还需要在军中服役,待轮戍期满之后,才可能申请调回宗门。

不过陈海看姜泽、姜璇回来,没有什么喜色,却忧心忡忡,问过之后才知道这几天来,魔獐岭外围有十余座哨塞被数头极为强悍的魔物闯入屠杀,他们担心北陵塞有变,才匆忙赶来。

听姜泽面色沉重的说过这些,陈海、周桐脸色也是沉重……

第七百二十二章 火鸦阵书

由于沙天河在外围的牵制,陈海料定那韩三元暂时不可能对北陵塞有什么动作,他这才敢于全身心的投入修炼之中,以至于连姜泽、姜璇开辟识海、踏入明窍境,他都没有察觉。

然而这十数日来,魔獐岭以北十余座哨塞接加被魔族强者闯入肆意屠戮,实在是有些出乎陈海的意料。

这些哨塞距离魔獐岭多都只有数百里的距离,一旦有什么情况,魔獐岭的援兵最快能赶在一炷香内增援,但陈海看姜泽、姜璇他们忧心忡忡的样子,知道魔獐岭那边不要说成功狙击偷袭哨塞的魔头了,估计连这些魔头的踪迹都没有现。

难道事实又回归到三四年前,魔族大兵压境的同时,派遣小股精锐魔族穿插渗透到人族防线以内搞刺杀破坏?

只是,要是魔族那边真有什么大的动静,赤源一定会想尽办法将消息传过来,断然不会让他们这边一无所觉;倘若罗刹魔族没有准备有什么大动作,他们偷袭外围无关紧要的哨塞做什么?

几人商议了一阵子,都没有好的答案和解释,但不管怎么说,更南面的哨塞都受到袭击了,北陵塞距离魔獐岭两千里,情势更加不妙,只是没有姜明传的调令,他们也不能弃北陵塞而走,当量只能下令北陵塞全面戒防起来,加紧时间铸造更多的玄阳重锋箭;令在塞城开采矿脉等作业的弟子、匠工都小心起来,天黑之前务必要退回到北陵塞中。

姜泽、姜璇赶回来坐镇,陈海并不需要为北陵塞去谋划些什么,仔细想了想,将一枚紫色道符掷出,道符飞入高空即化作一股玄奥而晦涩的波动往四周八延伸外,并没有其他动静。

这是陈海跟沙天河约定好的联络方式,只要是沙天河在北陵塞方圆两千里内,就能感知到道符所化的特殊波动——当然,沙天河会不会如期赶来跟他会面,就完全不好说了。

当年诸葛亮还七擒猛获呢,陈海也不觉得沙天河轻易就真会铁心效忠于北陵塞;陈海更多是希望有如丧家之犬的沙天河这时候能觉得北陵塞对他还是有帮助的。

姜泽、姜璇知道周桐差一线也能突破辟灵境、开辟识海,这时候他们赶回来主持防务,就催促着周桐赶紧去闭关,争取以最快的时间,与魏腾、马延二人都踏入明窍境,那样的话,北陵塞能有十名明窍境精英弟子可用,人手才不至于那么捉襟见肘。

此时北陵塞危机四伏,但袭击哨塞的魔族强者,偏偏绕过北陵塞,估计也是看到北陵塞实力不弱,陈海只能坐待时机的展,这时候令火魔控御玄金傀儡守在外面,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回到静室潜修。

炼化形体需要全身心的投入,眼下危机四伏,陈海神识还要延伸出去,戒备三五十里之外的动静,自然就无法再入寂潜修,就开始研究起火鸦阵书来。

火鸦阵书,说是阵书,实际是一门修成元神后的一门火系神通,修炼成之后,就是一具人形火鸦战车。

陈海这些年来,三度踏入道丹境,都主修武道,于术法神通仅仅是略有涉猎,但在星衡域,天位境真君级人物都不知凡几,陈海此时的实力已经远远不够看,很多情况下可能都轮不到他再冲锋陷阵杀敌,修炼一门术法神通,或许更有助综合战力的提升。

毕竟陈海暂时也不奢望能修成道胎,那多方面增强己身,则是他当前的主要目标之一。

火鸦阵书,说起来也简单,就是要以人之肉身为阵器,以特定的秘窍灵脉为阵图,然后从元神分割七十二道精魄纳入人体秘|穴之中,形成完整的火鸦阵,到时候摧火鸦阵,在体内就能形成七十二道烈焰火鸦御敌。

沙天河不去修炼火鸦阵书,让陈海夺舍也毫无可惜,主要也是火鸦阵书对普通人来说太难修炼,而对能够容易修炼阵书的宗门道胎境后期甚至圆满高手来说,未必就愿意在火鸦阵书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陈海是没有选择。

他这时候不能入寂去修化形诀,也不知道左耳带着玉虚神殿藏哪里去了,他踏入道丹,能修炼的玄诀功法很有多强,还不如好好研究一下火鸦阵书,到时候也算是技多不压身。

这时候陈海不敢随便就分割元神去炼就什么火鸦精魄,但火鸦阵书很值得研究一番,特别是阵书所涉及的七十二秘|穴,有涉及是周天灵窍的修炼之法,这是陈海暂时无法从万仙山获得的。

陈海研究了数日,现想要修炼火鸦阵书,还是要从基本的阵法入手。

陈海在燕州堪称天机傀儡术的宗师,对传统的阵法抑或是天机阵法禁制都有涉及,但还是主要将精力放在天机阵法禁制的应用上,对传统的阵法禁制,以及对传统意义上的炼制法宝法器、炼制防御、防护法阵以及阵器,远不能算有多深入。

陈海尝试去研究火鸦战车内部的阵法禁制,以便他修炼火鸦阵书里做参考,才现阵法一途,浩瀚若星海一般,他在燕州所了解的那些粗浅的阵法知识,根本就用不上。

对阵法缺乏足够的了解,实是限制陈海修炼火鸦阵书的主要障碍,而陈海也深知闭门造车并不能有助他参悟火鸦阵书,最终决定还是要找个人询问一下为好。

在北陵塞的正中,建有一座十丈方圆、高三丈有余的石殿,石殿四壁刻满玄奥的道纹符篆,牵动天地间神秘的力量。

这里就是北陵塞的核心,四柱诛魔阵的四个中枢阵器所在,平日里就算没有战事,也会有一名明窍境阵器师带着一队弟子承随时在这里值守,以便随时应付突事件。

自从北陵塞提高防御等级之后,每天值守石殿的明窍境阵法师,从一人增加到两人,其他辟灵境阵法师更是随时保持二十八人满编状况。

石殿外的扈卫看到陈海过来,躬身行礼,陈海点点头就迈入石殿。

石殿之中,三十余人整盘膝而坐,闭目潜修,陈海能感知到他们中有三分之一的人,是随时保持与阵器的神魂感应的。

见到陈海,一位中年模样的阵器师有些诧异。

此时叫姜亮,乃是姜震派来辅佐姜雨薇的明窍境东都姜氏家将,知道陈海对于姜雨薇、对于北陵塞的重要性,但是他心底一直都对陈海是有些防备的,总觉得魔族凶残嗜杀,不应该轻易就被姜雨薇驯服,直到前段时间,姜泽他们拖着盘龙铁壁大阵回到北陵塞,他们才对陈海有更深的改观。

盘龙铁壁大阵虽然作为封禁大阵,层次不算多高,但纯以防御力而言,并不在四柱诛魔阵之中。

北陵塞孤悬在外,时刻都可能面临着魔物的侵袭,此时有了盘龙铁壁大阵,四柱诛魔阵就可以专心用来御敌,甚至可以将四柱诛魔阵的阵器搬上战车,到时候诸多诛魔战车以特定的方位布阵,就可以在野外启用四柱诛魔阵,与敌野战。

在陈海的协助下,北陵塞的实力实在是提升得不知道多少,就连之前的天机残卷,也是陈海意外所得。

念及此,姜亮站起身迎了上去,笑着道:“姜青魔兄真是稀客啊!”

陈海自然不会讲自己的目的全盘托出,只是借着姜泽、姜璇等人带来的消息,说起了自己两个月前在雪地之中见到的那一幕,进而表现出对阵法禁制的研究兴趣来。

姜亮没想到陈海一代魔将,竟然对阵法研究感兴趣,他虽然不可能将东都姜氏以及万仙山的一些不传之秘私下传授陈海,但陈海有什么问题,他都是悉心回答,解决陈海心里的迷惑。

不知不觉沉浸入对阵法的钻研之中,不知日月更替,甚至对北陵塞此时所面临的危机也不再感觉那么紧迫,这一日陈海尝试着在对应的灵窍修炼第一枚火鸦精魄时,神识之中忽然荡起一阵涟漪,原来是沙天河应约而来,正在北陵塞西南三百里的一处孤峰上等着他。

陈海恋恋不舍的将火鸦阵书收起来,犹如鬼魅般消失在北陵塞之外,赶去与沙天河见面……

第七百二十四章 劫道

赤源将韩三元所部临时落脚点的情况告知少君泰官,泰官却久久没有动静,赤源、赤军二魔对视一眼,心中都是非常忐忑。

良久,泰官才挥了挥手,让二魔先行退下,石殿之中重新被黑暗所笼罩住。

黑暗之中,泰官那肆意而跋扈的身影,显得分外的落寞。

泰官此时在天呈山的处境也是非常尴尬,他名义上是孽境殿少君,但他的父君、孽境殿之主鸿裕魔君被姜寅斩杀身亡,他都不知道何时能修成真正的神魔之躯,怎么可能还指望孽境殿那些桀骜不驯的魔侯、魔将们,还对他这个少君继续忠心耿耿下去?

短短一年的时间,孽境殿座前三十六位魔侯,就已经有六七个公然转投其他魔君的麾下,而其余的魔侯、魔将对泰官也是阴奉阳违。

而丹图魔尊作为他的叔父,借往生大阵渡入血云荒地,在血云荒地拥有上千万魔兵魔将,然而泰官希望他能借一些魔兵、魔将进入天罗谷听着自己的调遣,丹图却百般推度,最终仅仅是拿赤源这些连魔丹都没有正式修成的小角色应付于他。

虽然泰官身为鸣裕魔尊之子,体内拥有上古魔神的血脉,修成真正的神魔之躯只是时间问题,但关键是这个时间或许太久远了,为避免孽境殿的势力分崩离析,被其他魔君彻底瓜分掉,泰官必须要做出一些常人所不能做的事情。

其实在不灭邪域之中,始终也都是有两种声音存在的,一些魔君认为不灭邪域在短短数年的时间内,连续遭受两次大挫,应当以稳妥为上,积蓄够实力再做打算,这种言论在不灭邪域是主流意见。

但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声音不甘心退缩,希望进攻再进攻,去收割、享受人族那美妙的血肉跟神魂,而不应该被一时间的挫折阻吓。

很可惜,就目前来说,这个声音还是有些弱小,而泰官希望能做一些事,以自己的行动,来获取一些魔君的支持,以便他能真正掌握孽境殿的剩余力量,直到他修成真正的神魔之躯。

虽然泰官这段时间率领还忠于自己的魔将,不断成功袭击人族的哨塞,但泰官心里清楚,这点战绩,根本不足以引起那些魔君的注意,他还需要咬牙坚持下去。

泰官是早就盯上北陵塞了,北陵塞从魔獐岭往北突出二千里,他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北陵塞呢?

只是北陵塞的防御体系,要比南面的人族哨塞更加严密,还拥有封禁级的防护法阵,他目前手下只有三樽魔将、三樽魔校能听他的调遣,这时候率领五六百精锐魔兵,并不见得能很快突破北陵塞两重大阵的防御,而一旦僵持下去,让魔獐岭的主力兵马增援过来,对他来说可能就是覆顶之灾。

以他目前的处境,他万万不能遭受到如此挫折。

暂时不能强攻北陵塞,那换韩三元这些马贼为目标进行袭击,同时还能不断的增强自己,或者是不错的策略。

泰官也相信,只要他能在天罗谷支持下去,不仅天呈山会有越来越多的魔将、魔侯投他,相信叔父丹图也不可能再强硬不派兵给他。

想到此处,泰官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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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川岭外百里处的一个孤峰之上,陈海和沙天河隐匿着气息负手而立,看着云川岭被汹涌的嗜血魔物所占据着。

百里外,云川岭上,光华四射,灵气鼓动,仅仅是一炷香的时间,韩三元在云川岭大寨两座防御级的防护法阵就轰然被攻陷,黑色的魔物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入,将山寨吞没。

看着眼前的状况,陈海和沙天河心中都五味陈杂。

虽然陈海知道高等级的罗刹血魔对低级魔物天生就有震慑之威,但泰官的这种天赋能力,则是要远远出了他的想象。

数日来泰官在天罗谷周边,挥手之间就能令低级魔物慑服、跟从,一直到了最后,泰官身边聚集上万头嗜血魔物都没有散去。

这些杂魔虽然战力远不如精心操练、有一定灵智的精锐魔兵,但数量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整体战力犹不容小视,尤其能弥补泰官此时兵力不足的大缺陷。

虽然云川岭大寨有韩三元这个道胎境后期强者坐镇,手下也有三名道丹和数十名明窍境高手,但是其阵法还是太过粗陋,甚至就连北陵塞中的盘龙铁壁大阵都不如,在泰官率上万杂魔、数百精锐魔兵以及赤源、翼魔赤军等十数魔将、魔校的强攻下,韩三元在云川岭经营多年的老巢就分崩离析,被攻破了。

这等实力,这群魔族若是进攻北陵塞,北陵塞就算是能依靠着两座大阵、数十具重膛弩以及已经积存十数万支的玄阳重锋箭防守下来,伤亡也必然不小。

在云川岭大寨被彻底攻破之后,韩三元眼见着败势难挽,无奈之下,只能让手下分散往外突围。

韩三元也知道这些魔物在荒原之中,奔跑度极快,何况对方有好几个魔侯、魔将级的强悍存在能将拖慢他们的度,他们要是集中往一个方向突围,他们能逃到哪里去,最后怕是连一个人都活不下去。

分散突围,或许还能多保存几分实力。

韩三元突围时,身边就带着三名明窍境部下,却不料他们刚腾空而起,黑色魔潮一根巨大的黑色骨鞭跃然而起,那骨鞭犹如有生命一般,瞬间就将韩三元身后三名明窍境马贼卷了下来,落入魔潮之中,不多时就没了声息。

韩三元大怒,没想到一头连魔丹都没有修成的女魔头敢来撩拔他,摧动冲灵剑阵,带出潮水般的剑气就向那手持黑色骨鞭的女魔劈去。

那女魔却只是狰狞一笑,身形在瞬息之间错出十数丈远,任由身后的数十头杂魔被韩三元的剑气斩成肉渣子。

“韩三元要逃了,我们追不追?”沙天河看到韩三元手下往四面八方突围,而韩三元孤零零一人往西南逃去,他按捺不住的向陈海问道。

陈海点了点头。

他这次就是为了要解决韩三元这个麻烦,此时韩三元被泰官杀得有如落水狗,陈海哪里会没有痛打落水狗的道理?

得了陈海的肯,二人化作一缕青烟,远远地向韩三元缀了上去。

眼见百年积累都葬送在云川岭之中,看到往四面八方突围的残部身后有着无数魔兵、杂魔追杀不休,已经逃出百余里远的韩三元内心无比疼痛。

心想即便收拢残部,也就剩一二百号人,在魔獐岭以北他已经丧失了立足的根本,难道现在就要前往坠星海一途么?

正在思想之间,一股杀气忽然从一处山峦之中暴起,血灵刀夹杂着阵阵邪风想韩三元当头杀来。

韩三元眉头一皱,六枚冲灵剑犹如灵蛇吐信一般从袍袖之中窜出,将血灵刀击飞,接下来,前方山峦之上冒出一人一魔来。

看着沙天河凛然而立的模样,韩三元怒极而笑,郎声道:“原来是沙当家的,想来云川岭大寨被毁已经被你看在眼中了吧。不过我很好奇,到底是谁给你的信心,要来这里伏击我等。我韩三元就算是落魄了,又岂是你可以轻易冒犯的?今日正好,我们先将我们之间的仇怨了结了再说!”

陈海站在沙天河身旁,看着韩三元在那里大放厥词,心中一阵冷笑。

两个月来,他研究火鸦阵书已经有了一些心得,也成功分割元神在檀中灵穴修成出了一道火鸦精魄,此时正好拿韩三元这丧家之犬试试威力。

韩三元话没有说话,陈海一身灵元急转,一团精纯的火意就从檀中灵穴骤然爆开来,在空中凝聚出一枚火鸦虚影出来,继而化作烈焰火鸦盘旋在他的头顶之上。

此时莫说是韩三元,就连沙天河也是大为惊讶。

那火鸦阵书在他身边已经许久了,只因残缺许多,加上他又有火鸦战车傍身,一直都没有尝试去修炼火鸦阵书所记载的秘术,却不料陈海竟然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小有所成了。

虽然陈海所凝聚出来的这只烈焰火鸦,威力看上去没有多强,要是敢直接往韩三元扑去,未必能扛住韩三元随手一道剑气斩杀,但他也没有指望能凭一道烈焰火鸦就将韩三元给灭了。

陈海这时候从储物戒掣出魔戟,身戟合一,便朝韩三元杀去;烈焰火鸦的存在,更多是干扰韩三元的心神……

第七百二十五章 剑意初现

陈海在飞身而上的同时,两百里外的云川岭大寨中的屠杀已经接近尾声,韩三元等强悍的战力都已经出逃,剩余的一些个辟灵境、通玄境修为低修的马贼,只能绝望地看着成千上万的魔物,仿佛黑潮一般将他们吞噬。

绝境之下,他们或许能爆出了常的战斗力,然而在汹涌的魔潮之下,这些挣扎是注定徒劳无功的。

十数米高的泰官仿佛一樽紫黑色的崖石矗立在魔潮之中,定定地看着剩余的人族被分割、淹没,内心之中却是无比的平静。

蓦然间,他抬起头来遥遥向西南方向望去,皱了皱眉,仰天长啸一声,在阵中正肆意杀戮的魔将闻声飞快地将面前的孱弱对手解决掉,往少君泰官身旁聚集过来。

泰官扫了一遍这些各个浑身染血的魔将,淡淡地道:“逃出去的人族好像起了内讧,你们过去杀了他们……”

几个魔将一听,更加兴奋,杀到此时,那些普通的马贼已经入不了他们的法眼,啃嚼起来也没有多少滋味,埋藏在骨髓中的嗜血凶残,驱使着他们,向更危险而艰巨的战斗起挑战。

泰官看着他们飞身而起,心中也是无奈。

虽说能够亲手袭杀两个道胎境的高手,该是何等快意的事情,然而他要维持着上万魔群不至于失控,就不能离开这群魔物太远,否则好战的他,怎么舍得错过与人族道胎境强者一战的机会?

忽然,他好像想起来什么,对着远处大声嘱咐道:“夏寒,你小心一些……”

那手持巨大骨鞭的女魔邪魅的一笑,高声回道:“知道了少君!”

业火重重、血光暴涨,陈海、沙天河与韩三元之间的争斗只是一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

此处离云川岭不过两百里左右,他们动起手来这么大的动静,定然会引起魔族的注意;如果不能短时间结束战斗,被大群魔兵追赶上来,那三人都未必能轻易脱身,所以一出手都不留余力。

沙天河之前大半的凶名都是靠火鸦战车积累而来,此时伤势未逾,火鸦战车又落入陈海的手里,仅仅凭借着一口血灵刀,想维持道丹境战力都难。

陈海对沙天河此时的情况知之甚祥,是以在开战之初,就和沙天河做好了沟通,让沙天河用血灵长刀扰乱韩三元的心神,他则近身缠住韩三元。

陈海自知与韩三元相比,还有些差距,一旦让韩三元拉开距离,两个他都未必扛得住冲灵剑阵的斩杀,就想着将韩三元紧紧缠住,不让他有机会将冲灵剑阵肆无忌惮的施展出来。

果不其然,沙天河的血灵长刀在出手的瞬间,就被韩三元的冲灵剑刹得溃不成军,左支右拙,附在血灵刀上的神魂印记都要被震散掉,但是陈海借着这个机会,魔躯横空跨出,在半空拉出道道残影,三五息,就跨越上千米距离,斩出重重戟影,朝韩三元劈斩而去。

然而韩三元只是冷笑着盯着陈海,在陈海及身的瞬间,袍袖大展,一把黑色重剑无声御出,那重剑无锋无刃,下一刻就已经横空斩至陈海的胸前。

铿锵一声重鸣,陈海就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交手处涌来,令他双臂一阵麻,魔躯往后横飞而出,足足倒飞了十余丈才堪堪稳住。

陈海没想到单纯比拼刚才那一击的气力,韩三元竟然还在他之上,道胎境强者真是不容小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喘息,就听到身后两声尖锐的剑气破空声传来,陈海根本就没有时间细想,本能的将魔戟向后横扫而去,将身后袭杀而来的两枚冲灵剑格住,紧接着就看到那柄黑色重剑,带着森森然的寒意向自己斩来。

沙天河此时目眶欲裂,他和韩三元也打交道数十年了,知道韩三元一身修为极为强悍,六枚冲灵剑组成剑阵,天位境之下鲜少遇到敌手,却不料他在冲灵剑阵之外,还要再御第七剑——而第七剑的气息沉郁如山,与剑走轻盈的冲灵剑阵绝然不同,但融入冲灵剑阵,却完全没有违和之感。

陈海此时也收起了自己的轻视之心,体内真元急转,一抹淡淡的金色锋芒浮现在魔戟之上,脚下风雷幻踪步踏起,险之又险的躲开了韩三元的一击,紧接着那枚盘旋在外的烈焰火鸦向韩三元扑去,轻盈地躲开韩三元手中出的道道剑光,骤然凝聚,变成一团炽热的赤红焰珠,猛然爆裂开来。

虽然陈海此时能动的焰珠冲爆,都未必能一下子轰灭明窍境初期的弟子,但是扑面而来的焰浪,还是令韩三元的动作滞上一滞。

以陈海的实力,这一瞬间的时机也就够了,裂天十二戟第一斩带动焰珠冲爆所形成的余焰,仿佛化作一道火蛟,往韩三元面门斩出。

陈海此时灵海秘宫之中的金色真元如怒潮起伏,然而手里的动作却看起来没有多快,仿佛有一座万钧重山压在戟刃之上,带着戟刃往韩三元劈去。

韩三元此时脸上笑容尽敛,他知道眼前的这头青鳞魔是吴煦指明要除掉的魔物,所以开战之初,就不惜将自己的底牌揭开,将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出的纯钧灵剑祭出,试图一举重创此魔。

却不料陈海神力无双,非但没有被纯钧灵剑一击重创,即便是他手中的那杆魔戟,看起来灰扑扑的不甚起眼,但是却硬抗了纯钧剑一下,都没有丝毫损伤的迹象。

陈海随后斩出的这一戟看起来迟滞无比,但修为臻至道胎后期的韩三元眼里,还是能感受到其中山岳倾压之势。

韩三元丝毫没有怠慢,运气于心,眉心祖窍之中光华大作,六寸道胎闪着七色光华凝立在头顶——韩三元这时候将冲灵六剑收回来,闪烁熠熠神华,将离窍道胎护住,这时候就见韩三元的道胎在冲灵剑阵之中手掐道诀,紧接着引出一道青色的光华往身前的纯钧灵剑附去,

转瞬间,就见那柄黑色灵剑覆盖上一层寒霜,向陈海的魔戟迎了上去。

又是一声巨响,四周的天地元气被搅动开来,狂暴的四溢开来。

然而这一次陈海有了准备,虽然觉得浑身真元差一点就会被冰封住,但是下一刻就在金丹的剧烈鼓动之下,很快就恢复如初。

韩三元此时已经将沙天河彻底放在一旁,根本不怕此时的天天河能祭御血灵长刀辟开他的冲灵剑阵,当下专用祭御纯钧灵剑忽而寒霜、忽而烈焰往陈海攻去,让陈海仿佛置身在冰火九重天之间。

在燕州的时候,陈海也曾经和苍遗、魏子牙和太子赢丹这些道胎高手正面对决过,但是却从来没有如今天一样,一接手就陷入了劣势之中。

然而这远远还不是最坏的情况,黑色灵剑斩劈之际,还不断的释出一道道凌厉的剑气,这一道道剑气无影无形,看似威力不强,陈海即便挨上一击,也只会被割出一道小口子,但剑气成百上千,随着黑色灵剑的斩劈,如浪涛汹涌从四面八方往陈海卷来,令陈海挡不能挡、御不能御,桓温所赠的那件魔甲顿时间就被剑气割出道道裂痕,眼见就要彻底肢解。

韩三元见陈海陷入危机之中,冷笑道:“一头魔丹境的魔物而已,仗着有些个力气,竟然就妄想刺杀我,今日正好借你的大好头颅,让我在吴煦那里先有个交代。”

陈海此时已经在韩三元的凌厉压制下,连辗转腾挪的空间都少了许多;沙天河虽然咬牙全力摧动血灵刀,他知道陈海被韩三元杀死,韩三元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但他伤势未逾,每摧动一次灵元,百骸窍脉似受刀剐火灼般剧痛,而即便是如此,他也并不能压制住韩三元对陈海的攻势。

眼下陈海已经察觉有六头魔将正向这边赶来,但六头魔将逼近百里之内便放援步伐,想必是等他们这边先分出胜负后,再真正冲上来围杀韩三元。

这些魔头还真是不蠢啊!

唯今之计,陈海也只能化攻为守,将怒潮真意融入战戟之中,摧动磅礴的灵元往周身四面八方斩出连续不绝的戟影,封堵韩三元无孔不入的攻势。

韩三元看此情形,心里冷笑,凶悍魔物,是要比人族同境界的修者魔元更充沛,但他绝不相信眼前这青鳞魔能跟他道胎境后期的修为比拼灵元法力。

韩三元知道自己的基业已毁,想要东山再起,还是要借助吴煦背后吴族的势力——迫不得已,投附万仙山七姓之一的吴族,也不失为一个选择,他眼下正好拿眼前这头青鳞魔的头颅送给吴煦当投名状。

也正因为如此,韩三元再也不隐藏实力,怎么也要赶在那几头魔将杀来之前,先将陈海解决掉再逃,他这时候将冲灵六剑也摧动起来,两剑挡住沙天河的血灵刀,四剑将对陈海的攻势再增强一倍,他要看看眼前这头青鳞魔还能支撑几息时间。

夏寒随着泰官手下的五大魔将放缓脚步,她这时候已经能清楚地看到七八十里外那剑气纵横的的战场,邪媚妖瞳死死盯着陈海将手中魔戟挥斩如狂涛骇浪的重重戟影。

她能感受到那头青鳞魔的守势即将被韩三元杀溃,忍不住舔了舔猩红的焰唇,头脑里充塞着杀戮嗜血的念头,令她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突然就变得如此的嗜血杀戮,似乎这一切都快已经泯灭掉她进入血云荒域、进入这一方世界的执念。

夏寒正要极力压抑脑海里那嗜血杀戮的念头,忽然间直觉一道青郁苍茫的气息从那头青鳞魔的头颅冲出,在这一刻,那头青鳞魔给人一种与周遭山岳浑成一体的错觉,下一刻就见那青鳞魔的头顶凭空凝聚一道百丈金色剑芒,劈天斩地一般朝韩三元斩了过去……

“天地山河剑!”

泰官远在二百里之外,虽然视野被山岭遮住,但他陡然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沛然莫御,与天地浑成一体的天地山河剑意,狂怒的咆哮起来。

父君就是死在姜寅的天地山河剑之下,那头青鳞魔竟然施展出天地山河剑,泰官这时候再也不去管上万魔物没有他的威慑会怎么样,魔躯仿佛炮丸一般,往西南方射去!

第七百二十六章 真假

浑厚朴拙的剑意如同山峦,如同大地,如同天地万物的意志聚合一般凝聚百丈金色剑芒,向韩三元怒斩而去。

而韩三元立在那金色剑芒之下,幻想丛生,仿佛连抵挡的勇气都消失了,然而在最关键的时刻,韩三元的老辣还是救了他一条性命。

只见韩三元头顶的六寸道胎怒目圆睁,张开大嘴,咒唱梵音像钟鼓鸣荡,喷出磅礴的灵元,就如沸腾的潮涌一般往纯钧灵剑渡去。

汹涌的灵元脱体犹如一道道透明的光绫一般,注入纯钧灵剑之中,纯钧录剑这一刻剑芒暴涨,迎向煌煌然的天地山河剑意。

尽管纯钧剑剑芒也暴涨二十余丈,但在天地山河剑意所化的剑芒之前,却犹如萤火之光对当空皓月一般渺小不堪。

韩三元当然不可能将把希望只寄托在纯钧剑之上。

就算纯钧剑乃天阶极品灵剑,就算是陈海仅仅掌握天地山河剑意,没有掌握剑势,以剑意凝聚剑芒缺少变化,但也不是纯钧剑所轻易能抵挡的。

此时韩三元头顶盘旋的冲灵六剑,这一刻已经快得近乎无形,在呼吸之间,已经向天地山河剑意所凝聚的金色剑芒击打了数百次之多。

一阵铿锵乱鸣快的如同洪钟巨响一般,将陈海的神魂几乎都要击碎掉了。

天地山河剑意太强了,陈海虽然在断岭前直接参悟到天地山河剑意的第二重境界,但暂时还没有能将其融入裂天战戟或剑势之中施展出来,这时候只能以最传统的办法,以剑意凝聚剑芒,将天地山河剑施展出来,缺乏变化是其最大的弱点。

金色剑芒往下斩断纯钧剑的同时,也在韩三元冲灵六剑极冲击下,轰然碎裂开来,带动四周八方的天地元气狂飚怒啸,令御风杀来的沙天河猝不及防,险些被狂风吹得倒卷而去。

韩三元勉强接下这一剑,但此时他头顶那樽凝实的道胎已经衰弱不堪,甚至微微透明了起来。

为了化解这一招剑意,他竟然在瞬时差不多耗去**成灵元。

纯钧剑他虽然从来没有示人过,但自己暗中已经温养了百年有余,早和自己几乎成为一体,这一刻竟然被天地山河剑硬生生斩断,令他的神魂也受到重创,怕是没有个半年的功夫,恢复不了原有的实力。

陈海在断岭前参悟天地山河剑意、冲击道丹,是韩三元当时拿照影镜亲眼所见,只是他当时并没有认为区区魔族真能参悟出天地山河剑意的精髓来。

修行,不得其心,不悟其道。

姜寅以天下为念,又是崇国有数的传奇名将,半辈子都在推演山川地理融入兵术战阵之中,在此基础之上所参悟的天地山河剑意,这其中的精髓,怎么可能是区区魔族所能领会的?

然而叫韩三元敲破脑袋都想不到的,陈海不仅参悟出天地山河剑意,还直接踏入姜寅也才刚刚掌握的第二重境界。

要不然陈海拼尽全身真元,也不可能一剑斩断天阶极品级的纯钧剑。

韩三元难以置信的盯住陈海,犹豫着是不是拼尽最后一滴灵元,将眼前这妖孽到乎想象的魔头斩于冲灵剑阵之下。

只是这一刻在百余里外,魔族少君泰官那恐怖的气息正在飞快的接近中,最多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赶到。韩三元心知若是被这魔族少君缠住,他怕是离身死道消也就不远了,再看陈海虽然神色萎靡却非完全失去抵挡之力,而满脸震惊的沙天河也不顾一切的祭御血灵刀斩来,他嘴角抽搐了几下,再也顾不及去收拢四处逃散的部下,飞身往西南逃去。

在他的身后,冲灵六剑如流星飞入他的袍袖之中。

看到韩三元往西南遁逃,沙天河也不去顾他,拉住灵元几近耗尽的陈海往北陵塞逃去——陈海看似油尽灯枯,但还是不忘将被他斩断成两截的纯钧剑收入储物戒中。

纯钧剑虽然被斩成两截,不能再祭炼御用,但天阶极品灵剑的材料,怎么也不能随意扔在荒野之上。

没想到陈海还能顾得上这个,沙天河也是无语。

那飞而来的魔物虽然相隔仍然很远,但是沙天河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恐怖气息,再加六樽实力不弱的魔将,绝非他与此时的陈海所能抵挡。

沙天河虽然修为才恢复三四成,但说起逃跑的法门,还是很有一手,同时也不知道陈海用了什么身法,看似灵元耗尽,但身形就像是被风带动起来的飘叶,竟然都没有拖慢沙天河的度——泰官将度提升到极致,却还是无奈地看着他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神识范围之中。

恼怒不堪的泰官站在一处百丈高的山崖之上,恨恨的一脚踹下,只听见一声闷响声传来,半个山崖竟然就此垮塌了下来。

此时夏寒、赤源等魔将也都追了上来,察觉到泰官的情绪有异,一个个都不敢出声。

****************

此时的陈海在沙天河的拖拽之下,足足飞奔了一个多时辰,只待沙天河将浑身的灵元耗得几乎油尽灯枯,才不得不停下来调息,这时候他们已经往北陵塞方向逃出三千里。

此时的陈海却是已经渐渐恢复了过来,星衡域中无处不在的天地灵气真是好东西。

沙天河停下来之后,马上盘膝坐下,开始吞吸灵气、弥补自己的消耗。

陈海看着沙天河嘴鼻间凝炼的灵气仿佛乳白色的雾气吞吸,没想到这个马贼头子在最后关头,竟然没有将他抛下独自逃命,看来自己之前还真是有些错看沙天河了。

此时他们距离北陵塞都不到一千里距离,陈海也不怕魔族孽境殿少君泰官能追上来,所以也不急躁,一边缓缓恢复真元,一边等着沙天河调息完毕。

一炷香之后,沙天河就恢复了两成的灵元,站起身来,只是此时他看向陈海的眼神多少有些复杂起来。

不得其心,不悟其道,区区一魔族怎么可能掌握姜寅的天地山河剑?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会吓爆多少人的眼球?

不可能,魔族绝无可能掌握天地山河剑意,想到这里,沙天河面对陈海再没有之前的道胎傲气,拱手问道:“敢问尊驾是哪位真君的分身?”

诸多天位境真君人物常常修炼身外分身作为保命之举,在星衡域不能算是什么秘密,但天位境真君通常会将修炼到灵肉合一的身外分身留在宗门秘地之中,一旦本尊在外有失,就能借分身复活,通常不会让身外分身在外面乱窜。

当然,事事没有绝对,要是天位境真君本尊不便出来走动,留在山门之中闭关,分出一道神魂,令身外分身在外面的行走,也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沙天河这一刻误将陈海当成某位天位真君的分身,也是他此时所能想到唯一合理解释。

这个绝对比魔族参悟出天地山河剑意,更让他容易接受一些。

左耳一直警告陈海不能暴露真实身份,虽然左耳与玉虚神殿此时也不知道遁藏何处,但陈海知道玉虚神殿、左耳、龙帝苍禹必然牵涉到他此时还不能承受的秘密,太多的秘密还不能让姜雨薇之外的知道。

想到这里,陈海对左耳的安排也甚是头疼,心想再怎么样,左耳也应该让他知道玉虚神殿的所在,要是他一点都不能借用玉虚神殿的力量,他要挣扎到哪年哪月,才能真正以一己之力,将魔族封挡在天罗谷之外?

再说随着血云荒地里的魔兵魔将,越来越进入天罗谷,玉虚神殿从血云荒地遁出的消息也很难再掩盖多久,到时候左耳、苍禹他们上万年前的死敌,要是还在,怎么可能一点都无觉察?

想到这里,陈海也是头痛,但他这时候一双血红色魔瞳盯住沙天河,冷冷一笑,问道:“怎么,我身为魔族,就不能参悟姜真君的天地山河剑了?”

沙天河微微一怔,细想也是,这些年来,万仙山及崇国诸大宗门,并没有听说哪个天位境人物参悟天地山河剑,难道眼前这头青鳞魔,真就是洗去魔性、皈依宗门的正宗魔物不成?

沙天河一时也是糊涂起来。

陈海振身而立,这时候隐隐感知到远处又隐隐有魔煞掠来,想必是魔族孽境殿少君泰官往这边追来了,问沙天河道:“这次没能斩杀韩三元真是可惜了,没想到他的底牌不少,但他现在也成了败家之犬,下次再遇到,沙大当家大概就能够一雪前仇了——沙大当家,这时候跟我回北陵塞养伤去?”

换作之前,沙天河是绝不愿随陈海去北陵塞的,毕竟此时的姜雨薇还没有资格跟能力庇护他,但这一刻他改变了主意。

就算是陈海身为魔族,但他掌握天地山河剑意,就极有可能会被姜寅直接收入门下修行——这在万仙山不是没有先例的。

毕竟修炼到道丹境后期,就能够变化身躯,修行最终还是只问道心、直指神魂的事情——人亦可入魔,魔亦可修道,这对沙天河这一层次的人物来说,已经不是多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这种情况下,沙天河认为即便姜雨薇不行,陈海最后也能给他庇护。

第七百二十八章 各怀鬼胎

姜泽、姜璇、周桐、魏延、马腾等人,没想到吴平跑过来接手北陵塞的防务,竟然都等不及将马鞍解下,就要直接逼他们北上送死。

他们也没有想到姜明传身为燕台关镇守将军,竟然会签署如此对他们不利的军令,姜明传难道不知道吴煦对其子之死一直都耿耿于忧,三番数次调吴平所部北上,心怀叵测吗?

哪怕姜明传受吴煦钳制,在其他将领都无意率部北进的时候,无法拒绝吴平率部北援,但他签署军令时,以他镇守将军的权柄,完全可以限制不让吴平对他们下这样的狠手,怎么可以在军令如此明明白白的写清楚要他们完全听从吴平的节制?

又或许说,姜明传压根就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周桐、魏延、马腾等人沉默不语,脸色阴沉,而姜泽手指关节都捏得白,魔侯泰官有御魔神通,这一刻在天罗谷内不知道聚集了多少嗜血魔物,他们千余兵马北上台武岭筑寨,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诸多将卒这一刻也满心怨恨、愤怒。

他们刚到魔獐岭,就被这边筑造北陵塞,不说筑塞、抵御马贼有功,这会儿竟然落到这样的下场,谁心里能平?

然而军令如山,心里不平又能如何?

看着姜泽等人出离愤怒,吴平脸色却平静如水,心中则是冷笑连连。

上一次来到这北陵塞,他被拒之塞外,心里早就憋着一团火,眼下他身后有两千黑狡精骑,他就想看看姜泽这些家伙,有没有胆子敢直接抵触他的命令?

姜泽朝陈海看去,陈海只是淡然的瞥了吴平以他身后的韩三元一眼,便转身走向姜雨薇闭关潜修的岩洞,解除关闭洞口的禁制,将入寂中的姜雨薇唤醒。

姜雨薇还是没有能修成道丹,但随着她出来,一股浓郁得仿佛青雾的天地灵气从洞口涌出。

看到这一幕,吴平心里吓一跳,他没想到断岭之下竟然还有灵脉存在,还以为在姜寅与孽境殿鸣裕魔君的大战,被完全摧毁了呢,不过灵脉未免彻底摧毁更好,他则更有把握守住北陵塞,看着姜雨薇等人去送死了。

不过看到姜雨薇脸上青氤之气隐隐,如春潮流转,吴平也是暗叫一声侥幸,没想到姜雨薇来到北陵塞才半年多的时间,春水真意已经参悟到浑若天成的第二重境界了,若要他来得及时,再给姜雨薇三五个月的时间,说不定真就成就道丹、成为姜寅座前的真传弟子,到时候恐怕就连叔父吴煦,都不见得能再对姜雨薇做什么手脚了。

姜雨薇这时候听妹妹姜璇以及姜泽他们说清楚原委,一张美脸也是气得铁青,没想到吴煦、吴平竟然毫无遮掩的迫害他们,没想到他们姜明传眼里竟然是如此的不足轻重。

姜雨薇不跟吴平啰嗦什么,看到吴平所部正6续进塞来,她先带着姜泽、姜璇他们走进议事堂商议率部北上的事情。

“难道我们真要白白去送死吗?”走进议事堂,姜泽就愤怒的问出来,他甚至不介意吴平听到他们的愤怒。

刚刚踏入明窍境的周桐还是知道些分寸,伸手释出一道波光潋滟的光华,随后就贴着议事堂的墙壁形成一道隔音灵罩,但他也是郁郁不解的问姜雨薇:“镇守将军也是姜族,他为何要令我们完全听从吴平的节制?”

“哼!你们要是将火鸦战车,立即派人给姜明传送去,姜明传随时可以改写军令,或许再从他嫡系调一部真正的援兵,跟你们汇合啊!”沙天河跨步进入议事堂,笑盈盈的说道。

沙天河伤在灵穴灵脉,元胎没有伤到根本,因此这么近的距离,周桐所施展的隔音灵罩,对他起不了什么作用。

“雨薇见过沙大当家。”姜雨薇客气的给沙天河行礼道。

姜雨薇才知道她闭关期间竟然生了这么多事,但她知道陈海绝不做无把握之事,既然将沙天河招揽进北陵塞,就必然对他有一定的把握,所以姜雨薇对沙天河也没有特别强的防范。

姜泽、姜璇、周桐等人听了沙天河的话,皆陷入沉思。

沙天河见自己成功在众人心里种下相疑的种子,也禁不住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然而转身蓦然看到陈海贴墙而站,一对血色魔瞳定睛盯着他看,令沙天河禁不住心虚起来。

陈海心里一叹,心知沙天河到底是一头轻易不会甘心降服他人的老狐狸,他要是不吭声,沙天河接下来估计就会劝说出离愤怒的姜泽等人跟着他落草为寇了。

不过,也不能怨沙天河这时候挑拔离间,陈海心里也看得很清楚,姜明传之所以对吴平不加限制,很可能就是逼他们将火鸦战车献过去。

只要他们将火鸦战车献上去,到时候姜明传身为燕台关的镇守将军,随手再追加一条让姜雨薇率部便宜用事的军令,自然就可以不受吴平摆布了。

北陵塞弟子屡立战功,姜明传或许有一段时间,曾对这边高看一头,但赫赫有名的黑风寇沙天河竟然投靠北陵塞,而没有投靠他姜明传,要说姜明传心里没有一点意见,陈海都不相信。

再者沙天河手里的火鸦战车,是云湖真君都有心想得到的宝物——姜明传怎么可能对火鸦战车没有觊觎之心?

只是姜明传再怎么不要脸,也不能公然勒令姜雨薇让沙天河改投他的门下,勒令让沙天河拱手将火鸦战车献上,他只能通过这种令人费解、扭曲到极点的军令,让他们这边自行领会。

而吴平如此迫不及待的逼他们北上送死,除了吴煦对其子之死耿耿于杯外,更主要的或许还是为了那火鸦战车。

吴平、韩三元或许此时误会火鸦战车还在沙天河手里,只是沙天河投到北陵塞,韩三元投了长史府,他们也没有借口再直接逼迫沙天河交出火鸦战车,那最直接了当的做法,就逼着这边去送死,然后他们从天罗谷魔物那里将火鸦战车再夺过去。

大家都是好算计,好城府,却独独忘了覆巢之下没有完卵,独独忘了御魔乃事关人族千秋鼎盛的大局——陈海心里微微一叹,这一刻他能更深刻感受到姜寅所留剑意之中的悲凉之气。

“前辈,我们该怎么办?”姜雨薇通过神念,直接传音问陈海道。

“只要有拼死一搏之心,未必就没有机会。”陈海传念说道。

他们被限制在北陵塞内,一旦让成千上万的魔物围困过来,他们反倒束手束脚,难有什么作为;要是到最后都没有援兵过来,他们真就有可能像温水里的青蛙一般,最终被困死在北陵塞,都忘了拼死一搏。

现在吴平将他们赶出北陵塞,逼他们北上,就由不得姜泽他们不拼死一搏了。

他们看上去岌岌可危,却不知道魔侯泰官之所以驱御嗜血魔物进来云川岭,最主要的还是手下没有精锐魔兵、魔将可用——重膛弩所形成的重锋箭雨,未必能伤及强悍的魔将、魔侯级存在,但恰恰又是克制这些低级魔物的镇国利器!

陈海的计划,就是他们先到台武岭,与前锋魔物打上一仗,然而从侧翼撤去,将魔物进攻北陵塞的通道打开,到时候看吴平是守还是逃!

听过陈海的计划,姜雨薇又传念问道:“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怎么让孽境殿少君泰官暂时放过我们,先去进攻据守北陵塞的吴平、韩三元?”

“又或许魔物过来,我们一仗不打,就直接临阵脱逃。”陈海盯着姜雨薇的眼睛,传念说道。

姜雨薇明白陈海的计策了。

他们一仗不打,看到魔物大军过来,就直接临阵脱逃,这在军中是要受刀斧之刑的大罪;孽境殿少君若是熟悉人族军典刑罚,定然知道他们临阵脱逃后绝不敢轻易南下回魔獐岭,这样他自然就会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去进攻北陵塞,待解决吴平所部之后,再回过头来,吃掉他们!

“但是事后要如何收场?”姜雨薇问道。

“这个就要看情况了——吴平要是率部坚守北陵塞被魔物大军困住,我们率部从侧后猛攻魔物大军,我们这时候更准确说是随机应变,谁也不能指责我们临阵脱逃。倘若吴平无胆去守北陵塞,看魔物大军蜂涌而来,就率部南逃,这时候就要分两种情况:其一,要是魔物大军追上去,跟吴平所部杀个两败俱伤,我们这时候冲上去屠戮魔物,拿到足够的军功、战功,相信吴平、吴煦都不能指责我们临阵脱逃;第二种情况,魔物大军要是不去围追吴平所部,直接就掉头回来追杀我们,我们恐怕就洗不掉临阵脱逃的罪名了,”陈海传念说道,“到底要怎么做,你来决定——或者你这时派人将火鸦战车送给姜明传,我也随你。”

“……”姜雨薇没想到姜泽他们还陷入出离愤怒之中,陈海竟然早就将方方面面都想透彻了。

她也知道陈海最终的目的,还是能尽可能不受钳制的,在天罗谷多杀魔族,以缓解燕州的压力。

“我们北上!”姜雨薇坚定的说道,“大不了到时候我将所有罪名都担当下来,我拉着姜璇跟前辈去做马贼,让姜泽他们回宗门负荆请罪!”

她父亲之死疑云重重,姜雨薇也受够了宗门军中的勾心斗角,不想向姜明传、吴煦等人屈服。

第七百二十九章 魔劫

隆冬季节已经过去,和煦的春风迫不及待地开始吹遍整个世界,随着而来的,是与日俱盛的生机勃勃,然而对北陵谷山庄的弟子们而言,却没有心情去领略这无限的春光跟天地间勃的盎然生机。

陈海他们在台武岭驻扎下来之后,并没有再试图去构筑城池,而只是沿着山势构建起了数道犬牙交错的防线,防止魔物能够如潮水般对他们的阵地起不间断的攻击。

沙天河在众人中修为最高,主动请缨潜伏到天罗谷附近密切监视谷中魔族的动向。

沙天河已经见识过云川岭被成千上万嗜血魔物践踏、吞没的情形,看到五六万嗜血魔物像潮水般从天罗谷的毒煞魔雾深处涌出,浩浩荡荡地向台武岭而来的时候,他心底一沉。

姜寅出任北柱国将军,率西北边军进攻魔獐岭等地时,沙天河也见识过数十万罗刹魔、数百万嗜血魔物聚集在一起、一眼望不到头的阵势,但那时候姜寅麾下十数天位境真君级存在、统领从诸宗诸族抽调的数百万精锐将卒,浮空战船就有近二十艘,自然不容魔物逞凶,而现如今陈海他们拥有什么?

上千人马,大半都勉强拥有通玄境的修为底子,一套勉强称得上封禁级的盘龙铁壁大阵、十二辆军中低等级的玄狼级战车、四十六具神机重膛弩、十万支玄阳重锋箭,怎么都不可能在五六万嗜血魔物拼死冲击下守住台武岭的。

不过,沙天河已经知道陈海的打算,现在只要在魔物大军赶到前,及时撤出去,魔物大军确实有可能暂时放过他们,先去进攻北陵塞。

沙天河仅用一个多时辰,就赶回到台武岭,远远地就看见姜雨薇、陈海等人在台武岭顶端迎风而立,上千弟子正在新挖掘的壕沟护墙后休整,一百三四十米高、三里绵长的台武岭,这一刻静寂得可怕。

看到沙天河去而复返,姜雨薇松了一口气,她就担心沙天河堂堂道胎境强者,不可能甘心听从他们的使唤,有可能中途就直接走人了。

陈海却没有什么担心的,沙天河就算是逃走了,对他们来说,损失了一员道胎战力是很可惜,但也影响不到他的计划,是走是留,何必强求?

沙天河看不到他们有赢的希望,选择走也很正常;要是沙天河看到他们有赢的希望,看到自己未来更大的利益就在这里,他也不可能走。

“孽境殿那个小魔头,这一次聚拢的嗜血魔物竟然比进攻云川岭时要多出数倍,还有四千精锐魔兵相随,怕是我们不能应对,”沙天河飞上山头,将他所侦察到的情况,跟陈海他们详细复述了一遍,接着又说道,“我赶回来时,遇到北陵塞派出的两员哨探,我随手帮你们解决掉了。”

陈海皱了皱眉头,也没有责怪沙天河擅作主张,转头跟姜雨薇说道:“如今看来,我们也只能暂时回避魔兵的锋芒了。”

“……”姜雨薇起初满口说要豁出去,但真正事到临头,心里又十分的纠结,她知道事情稍有不慎,他们就将成为师门与北柱国将军府欲杀之而快的叛徒、死仇,永远都没有回头路可选了。

姜泽、姜璇等人这一刻脸色如土,他们知道不战而逃会是什么下场等着他们,但他们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

他们之前对吴平派他们北上送死就不满到极点,这时候魔兵又势不可挡,即便事后会被问罪,但先也要等他们有命活下来再说。

听得姜雨薇吩咐,他们就分头去准备快撤离的事情。

虽然他们没有足够的战骑,但好在之前买入一批驼马。

这批驼马冲锋陷阵不行,但放弃笨重的辎重物资后,千余人马快撤出|台武岭,问题倒是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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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让姜雨薇率人先撤,他与沙天河留下来监视魔军的动向。

斗转星移,日月更替,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陈海和沙天河终究看到大队的嗜血魔物,像黑色潮水般从北面滚滚而过。

泰官驾御着一辆黑色的巨型战车,有四头体形巨大的魔虎拖拽,在草原深处辚辚而行,在他的身周,数千阵型俨整的罗刹魔兵护卫在两侧。

魔煞冲天而起,搅动风云——陈海这一刻没有去看孽境殿少君泰官身边又多了一位魔侯级的存在,一对魔瞳死死盯住魔兵阵列的上空,他能清晰的感知到那里有一道仿佛能吞噬世间一切生灵的无形血云在翻滚着。

这是由无数杀戮嗜血意志,聚集成类似杀伐兵气的血煞!

不管泰官能不能掌握血煞的力量,陈海都知道吴平所部要是据守北陵塞不退,这次都危险了。

泰官这时候勒令战车停下来,一对魔瞳盯着空荡荡的台武岭,一脸阴沉。

姜雨薇率部进驻台武岭,泰官也差不多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他原本想着将这一小撮自不量力的人族歼灭后,再南下进攻北陵塞,没想到这群人族如此懦弱不堪,竟然不战而逃了。

翼魔斥侯这时候也已经将千余人族兵马逃走的方向传禀过来,跟他们才拉开不到三百里的距离,度不慢,但也算不上多快。

泰官不知道那头青鳞魔到底跟姜寅是什么关系,那头青鳞魔竟然参悟天地山河剑意,那在万仙山绝非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泰官心里盘算着,犹豫着要不要派两百精锐翼魔,先赶过去将这群人族给缠住,然后他率大部队赶过去歼灭之。

看着泰官脸上阴晴不定,守在一旁的赤源上前进言到:“少君,人族军法最为苛刻,这些人族不战而逃,实是不赦之罪,想必他们也不敢逃回魔獐岭去受死,不如我们先去拿下北陵塞,然后再回过头来收拾这些贪生怕死的家伙?”

泰官猛然转头,盯着赤源看了许久;赤源能明显感受到那一股威压,低头诺诺不语。

片刻之后,泰官嘶吼了一声,滚滚魔潮又重新动了起来,直指北陵塞而去。

陈海潜伏在崖石之上,看着滚滚魔潮往北陵塞而去,神色沉毅、久久不语。

沙天河颇有感慨的传念说道:“姜兄真是好算计啊!孽境殿的这个小魔头,大概绝想不到他身边的那头骨魔,会是姜兄所藏的奸细……”

陈海回头瞥了沙天河一眼,魔瞳里厉芒乍现;沙天河要敢拿这事相要挟,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先出手除掉沙天河。

沙天河能感受到陈海魔瞳里那淡淡的杀机,心里一惊,暗道掌握天地山河剑意、又令姜雨薇都言听计从的魔头,真不能拿普通的魔物来衡量,实在猜不到陈海到底是什么来历,当下收敛起轻佻的念头,传念问道:“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沙天河不知道陈海与姜雨薇之间的信任关系是怎么建立起来的,但姜雨薇对陈海言听计从,他是能看得出来的,这哪里役魔、家将应该有的地位?

姜雨薇差一线就能成为万仙山的真传弟子,这实际也令沙天河更摸不透陈海的真正身份。

陈海这时候回去跟姜雨薇他们汇合,也没有什么作用,自然是与沙天河从外围快绕过魔兵,先往北陵塞方向潜去。

或许吴平这一刻已经知道姜雨薇率部不战而逃的消息,陈海与沙天河绕到北陵塞的南面,看到吴平骑着他的那头妖虎,正率领着大队人马快撤出北陵塞,这时候在北陵塞内,还有数十将卒手举火把,到处点火引燃,很快就见北陵塞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这一刻,天空轰隆一声雷霆劈下,积郁了一天的大雨终于磅礴而下,两百头隐藏在乌云之后的翼魔,这时候再也不掩藏气息,随着雨幕振翼袭杀下来——那头手持骨鞭的女魔站在一头四爪翼魔的后背上,骨鞭在她手里就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身在半空狠狠的抽劈下来,顿时就将两名凌空而起的人族武官劈成一堆肉酱洒落下来。

韩三元御出冲灵剑阵,卷动滚滚雪堆般的剑气,往那持鞭女魔卷去,无边黑幕中魔煞滚滚,一柄黑铁战矛像毒蛇钻出,朝韩三元当胸刺去。

魔侯级的存在!

韩三元不得已,不得不撤回冲灵剑阵,去封挡黑铁战矛。

“结阵、结阵!”吴平一边祭御灵剑,朝那些翼魔斩杀过去,一边大声喝斥,勒令将卒集结战阵。

此时在两百里外,两队精锐魔兵正从大队魔军队列中脱离出来,像奔腾的坦克一般,在大雨磅礴的荒原里快往前推进。

泰官知道大群魔物的推进度太慢,唯有将手下仅剩不多的精锐魔兵派出,才有可能将北陵军的这部人族守军缠住,然后一个不剩的吃掉……

这是建兴十一年入春后的第一场磅礴大雨,注定会有无数的血肉、有无数人的青春年华,会被这场豪雨冲刷得点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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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章 驱魔

暴雨如注,夜色如墨!

偶尔会有阵阵霹雳响起,闪亮的雷光划破夜空,照亮鲜血纵横、骨肉横飞的战场。

随着一声声轻轻的嗡鸣声,北陵塞前三十二辆诛魔战车光华大作,很快一道道光华汇聚到一起,形成防御灵罩往外扩散开来,拥堵在北陵塞南城门下、被突袭魔兵杀得措手不及的将卒们,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奋力向防御法阵内聚集过来。

仅仅凭借着两百头翼魔,还是无法将吴平等人斩杀在北陵塞之下。

稳住阵脚的武卒,手持盾戟,贴着防御灵罩的边缘结阵,尽可能以盾阵减轻防御灵罩所受到的冲击;而修为在辟灵境以上的武官们,这时候也将手里灵剑、法宝或一道道攻击道符祭出,闪着各色光华向天空斩杀过去。

韩三元趁此机会飞快地回到阵中,此时他没有了后顾之忧,冲灵六剑威力陡然增加了不少,剑芒大作,瞬时间就将两头翼魔从半空斩落了下来。

此时半空中那手持黑铁战矛的魔侯已经反应了过来,身形如风、挥舞出重重矛影,拼命将冲灵六剑压制住,但左右频频传出急促的惨叫声,瞬时间就接连有十数头翼魔被满天乱飞的灵剑、法宝或攻击性道符斩落下来。

一旦人族将卒站稳阵脚,翼魔在数量上本就处于劣势,不想尽数折损在北陵塞前,就振翼以最快的度往外围,往高空飞去,暂时脱离眼前的血腥战场。

夏寒战到此时才刚刚染血,面对着在雨夜中闪亮的人族战阵,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去破开这坚硬的龟壳,一时间气得连连嘶啸,拼命地拍打着身下的那头四爪翼魔,想要迫使他落到地上。

正在这时,那手持黑铁战矛的魔侯飞了过来,一矛将夏寒抽飞,怒斥道:“蠢货,我等只要拖延住这些人族的步伐即可,没有必要多添伤亡。”

夏寒被这魔侯大力抽击一下,在半空中稳住身形,剧烈的疼痛让她多少清醒了一些。

面对着这个前些日子才从孽境殿赶来投靠泰官的新晋魔侯,她压制住魔瞳内的杀戮精芒,瓮声说道:“是,都曲魔尊!”

吴平看到突袭来的翼魔往外围逃散,这时才稍稍定下心来,也不去管才短短十数息的短时混乱就造成数十人的死伤,赶忙招呼着麾下将卒继续南撤。

虽然吴平这次带出来的三十二辆诛魔战车,能组成四柱诛魔阵,但三十三辆诛魔战车,彼此间的相对方位,无论停下还是行进都有极严格的要求,不能有分毫的差池,这使得吴平所部兵马,在魔兵的觊觎之下,很难快的南撤!

更何况两千黑狡精骑,还需要随时保持高度戒备阵型,度更快不了,至少远不能将黑狡骑应有的高挥出来。

“魔兵大举南侵,燕台关不会坐视不管,最多两三个时辰,就会有人马前来支援我等,大家保持好阵型,千万莫要乱了阵脚!”吴平驱使妖虎,招呼将卒稳住阵脚,迎着瓢泼大雨不停地南撤。

这时候北陵塞的那座四柱诛魔阵已经让吴平拆了下来,退回北陵塞严防死守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难道还指望不战而逃的姜雨薇能率部过来增援北陵塞?

在吴平看来,他们保持住阵型,能往南撤出多少,都能缩短他们跟援兵汇合的时间。

都曲魔尊哪里会让他们从容离去,只要地面的人马稍有疏忽,四柱诛魔阵一旦散开,漆黑的夜幕深处就会呼啸着射过来上百把骨矛、铁矛。

虽然韩三元、吴平已经打起全部精神,但是每次都有不少名士兵被贯穿在地上,南撤的度就变得更加缓慢。

而数千精锐罗刹魔兵在大雨中急狂奔的声音,就像隐隐的滚地雷,不仅韩三元、吴平,普通的将卒、弟子这一刻都能感觉到,他们很少有人知道有多少魔兵正朝他们杀来,惶然难安。

陈海与沙天河这一刻潜伏在断岭之巅,偶尔一道闪电落下,他们都能清晰看到四千精锐魔兵,在磅礴大雨之下,在四名身如铁塔般凶悍魔将的统领下,正以不弱于黑狡马的度往北陵塞杀来,顶多再有两炷香的时间,吴平所部就会被四千精锐魔兵彻底的缠住。

陈海与沙天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往西北方向,赶往约定的地点先跟姜雨薇她们汇合。

半个时辰后,陈海与沙天河也是以最快的度,赶到北陵谷以西偏北四百五六十里外的一座山谷里。

一队人马正在大雨磅礴中稳稳地站立在那里,他们就是从台武岭撤出的北陵谷山庄弟子——他们当然感知不到四百里外的战况,姜雨薇也只能隐约感知到北陵谷方向有天地元气湍动、牵动雷电暴雨不休。

看到陈海与沙天河冒雨飞回,姜雨薇急切迎过来问道:“北陵塞那边怎么样了?”

“吴平弃守北陵塞之时,被魔族前锋盯上了,度被拖慢下来,我们离开时,四千精锐魔兵正以最快的度,朝吴平他们追杀过去。这时候看天地元气波动的情形,应该是他们已经杀得正白热化,而再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孽境殿那小魔头估计就能驱御数万嗜血魔物进入战场了。到那时,吴平应该将彻底没有胜算了……”陈海一边用回灵丹补充过度的灵元消耗,一边跟姜雨薇他们说北陵塞那边的形势。

“我们该怎么办?”姜雨薇没想到她刚出关,竟然要去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他们已经是临阵脱逃了,想要挽回局势,能给他们的选择其实很少,她问陈海,“我们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出击,去夹攻魔族后翼?”

沙天河冷冷一笑,说道:“吴平那没卵货,他那点兵力支撑不了多少时间,我们赶过去,最快也要到天亮之后,那时候吴平所部应该已被歼灭,我们赶过去,给魔兵送早点吗?又或许那时候魔獐岭的援兵赶到,将魔兵逐走,我们赶过去,正好让援兵治我们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

姜泽、周桐等人都面面相觑,他们虽然出离气愤,又有数万魔物当前,不得不保命先撤,但他们现在要是不做点什么,难道就注定要背上怯敌畏战、临阵脱逃的罪名吗,一辈子成为被朝廷通缉、被宗门追杀的叛贼吗?

“我们现在就去夺回北陵塞,”陈海说道,“事实并不需要我们赶到北陵塞才能挥作用,只需要孽境殿那小魔头察觉到我们快往他们那里突进,必然要分出一部兵力,掩护侧翼以策安全,那他们就不能全力进攻吴平所部,或许能让他们多支撑一些时间。”

陈海当然希望看到吴平、韩三元等人死掉最好,以后在军中能少些人牵制他们,但姜泽、周桐过不了见死不救的这一关,毕竟吴平、韩三元等人,多半还是有机会杀出重围的,最终死伤惨重的,甚至极可能会全军覆灭的,只是那些中低层将卒,特别是中低层武官,大多数还是跟姜泽他们一样,都是万仙山的内外门弟子。

当然,陈海这时候决意出兵,夹击魔兵侧后,哪怕仅仅是作势,也要迫使孽境殿少君分出一部分兵力,使得孽境殿少君不能肆无忌惮的去围歼吴平。这在减轻吴平所部面临压力的同时,更重要的还是使得魔兵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歼灭吴平所部,就必然要承受更惨重的伤亡。

要是四千精锐魔兵伤亡惨重,这实际将使得他们迎战这支魔军变得稍稍轻松一些,不再毫无胜算。

说到底,陈海所有的计谋,就是要吴平与精锐魔兵先拼个两败俱伤,然后他们才能在那些数量庞大、没有足够精锐魔兵配合的低级魔物身上,倾泄重锋箭雨。

为保证能引起孽境殿少君足够的重视,陈海将这边上千兵马分为两拔,一拔以两百辟灵境弟子组成的精锐骑兵为一组,他与沙天河亲自率领,冒雨以最快的度往魔兵侧后突进,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引入魔兵的注意。

毕竟越早逼魔族分兵,对他们的后续战事越有力。

而姜雨薇率剩下的八百弟子,带着盘龙铁壁战车组从后面跟上来。

最终与魔兵接战时,两批人马要先汇合起来才行,不然任何一批人马,都将会被魔兵轻松吃掉。

而为引起魔兵的注意,陈海这次将他还没有祭炼得多么熟练的火鸦战车拿出来用。

他没那么多的灵元可以浪费在火鸦战车的御行上,找来当初还是缴获黑风寇的四匹黑狡马,拉起火鸦战车就往前狂奔;为了增强气势,陈海还御出十二只烈焰火鸦来,照亮大雨磅礴下的百丈夜幕。

磅礴大雨虽然会削弱感知,但泰官作为魔兵统帅,不可能在进攻吴平所部时,彻底放弃对姜雨薇这部人马、放弃对魔獐岭人族主力兵马的监视,所以陈海与沙天河乘御火鸦战车,率两百精锐弟子突进时,泰官差不多同时就知道了。

这时候四千精锐魔兵在魔侯都曲以及四员魔将的统领下,已经将吴平所部死死包围在北陵谷南两百里外的一座山谷里,而这时候,泰官与手下两员魔将以及赤源,驱御四万多嗜血魔物距离北陵谷还有一百多里的距离。

大雨磅礴,实际上削弱泰官与生俱来的魔威震慑,加大驱御魔物的难度。

即便是天呈山有不少擅长魔威震慑的魔修赶来投靠它,但他们在如此恶劣的天气,想要驱御数万嗜血魔物南下,实际极为困难,一路上甚至还不断有不少魔物挣脱控制逃逸出去。

泰官虽然搞不明白,从台武岭临阵逃走的那一撮人族,怎么又杀回马枪过来,但他再正常不过的选择,就是让魔侯都曲率四千精锐魔兵,以最快的度歼灭北陵塞的守军,而他驱御数万嗜血魔物东进,尽可能挡住陈海他们,令这一小撮人族不敢轻举妄动……

第七百三十一章 伏杀

蹄声如雷,暴雨如瀑。

陈海和沙天河率领着两百精骑,以万夫不当之势悍然往遮闭近十里方圆的魔潮冲锋过去。此时天色已经微亮,陈海身后两百将卒一个个面容沉静,没有丝毫慌乱。

区区两百人族,竟然就敢向这边起冲击,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泰官丑陋的面孔狰狞冷笑,身居魔潮之中,便着十数精锐魔兵驱赶着千余魔狼脱离魔群,踩着泥泞的草地,往陈海他们横扫过去。

轰的一声,一团团火焰从火鸦战车的四周骤然升起,凝聚几只烈焰火鸦,向被驱赶着像利刃穿过荒原的魔狼群最前端掠去。

只是大雨还在倾盆而下,烈焰火鸦在湿寒的空气里,也变得黯淡无光。

带着大群魔狼冲锋在前的十数精锐魔兵,一个个挥起手中的战兵魔刃,朝当前扑过来的烈焰猛斩过去。

烈焰火鸦这一刻猛然坍塌收缩成一枚枚近乎透明的焰珠,爆裂开来,往当头十数精锐魔兵覆盖过去。

陈海凝聚爆冲焰珠,或许还不能对魔校级以上的魔物造成严重的伤害,但十数精锐魔兵主要只是泰官用来约束魔狼群的,实力在陈海的手下就有些很不够看。

这些魔兵更应该是在两翼驱赶魔狼群往前冲,但太过嗜杀,反倒冲到最前面,一下子就被陈海灭了一半,又让后面的魔狼群践踏过来,更是化作一滩滩肉泥。

魔狼群失去了束缚,很快就散乱了起来,一些向陈海攻了过去,一些自相撕咬,还有一些居然脱离了战阵,远远的去了。

陈海他们打散这群魔狼之后,丝毫不做停顿,而是在魔物大军之前,划了一个弧形,向外围逃去。

泰官看陈海等人的动作,这时候也能猜到陈海的意图,就是要从外围不断的扰袭过来,将他所御的魔物大军拖住在这里。

泰官也不确认人族在魔獐岭的援兵主力,什么时候会出动赶到,他此时距离另一处的战斗点还有近三百里的路程,担心驱御魔物大军杀过去,很可能会跟人族援兵的主力撞上,还不如将计就计,先在这里缠住这一小部人族,让都曲率四千精锐魔兵,全力以赴的吃下那两千人族兵马后,再过来跟他汇合。

泰官才不会介意杂魔或低级魔兵的伤亡有多惨重,他现在需要更多的胜利,让天呈山的那些魔头们看到,他就算孤军奋战,也能令人族的爪牙不敢伸到天罗谷来,到时候他才可以据守天罗谷,聚集更多的魔兵魔将。

泰官打定主意,便下令分出两路杂魔往两翼延展,防止陈海绕过他们,他则驱御魔物大军,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山岭聚集,等待都曲歼灭另一部人族兵马后,撤回来跟他们汇合。

陈海的目的,也就是要将魔物大军拖住,让孽境殿少君手下不多的精锐魔兵去跟吴平他们拼消耗;重膛弩只有在压制没有战甲防护的低级杂魔时,威力才能最大限度的挥出来。

所以魔族大军里,兵甲皆全的精锐魔兵越多,消耗越少,战事将对他们越为不利。

魔物大军不动,陈海自然也只是与沙天河带着人,远远吊在魔物大军的外围。

双方纠缠了半个多时辰,姜雨薇这时候也率后续的八百子弟,赶过来跟陈海汇合。

泰官所御的魔物大军,这时候剩不到四万,但远远看去,铺天盖地,仿佛潮水一般,聚集在一座山头外围。

姜雨薇皱着秀眉,问陈海道:“这一战,我们要怎么打?”她还是看不到他们有多少胜算。

“我们去夺回北陵残塞,或能支撑到援军赶来。”陈海说道。

姜泽、周桐等人面面相觑。

从燕台关到北陵塞两千里路,黑狡精骑马不停蹄、以最快的度北上增援,少说也需要三五个时辰,要是稍稍拖一拖,就是六七个时辰之后。

现在战事开启才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他们就算夺回北陵残塞,想要在成千上万的魔兵魔物之前,坚守五个时辰等候援兵赶到,谈何容易?

不过除非真就远走高飞,跟着沙天河去做马贼,要不然他们也只能跟着陈海去夺回北陵塞坚守,去搏最后一把。

陈海他们冒雨前行,天光大亮之前,赶到北陵塞前。

魔族未曾想过要占据北陵塞,此时仅有数十魔兵在此盘距,看到陈海他们率部赶来,就远远的逃走了。

城墙焦黑一片的北陵塞,出现在陈海等人眼帘之中。

虽然吴平他们在撤离时,曾到处纵火烧塞,但北陵塞的城墙全部都是用大块的条石浇筑铁汁筑成,不可能被大火烧毁;而吴平他们第一次遭遇突袭,已经出了北陵塞,又是魔族小规模的扰袭,因此北陵塞此时还大体完好。

即便北陵塞的四柱诛魔阵已经让吴平撤走,但城墙用近半年的时间加固过,还算坚厚,对他们千余人马来说,或能多一层防御。

不管怎么样,他们就剩下据北陵塞坚守待援一条路好走,而数万魔物大军这时候也紧随他们之后,往北陵塞缓慢、而坚定的推进过来——姜泽、周桐他们也不废话,不需要陈海、姜雨薇安排什么,就各自率人手部署防务。

在北陵塞南面两百里外的山谷,吴平所部跟四千精锐魔兵的战斗,这时候已经进入了白炽化、进入最残酷的阶段。

吴平所部乃燕台关有数的精锐,剑修营编制二百人,就有两名道丹、十名明窍,其他都是辟灵境中后期的精锐弟子,两百法宝、灵剑一起御杀出去,可以说十里之内,神魔皆杀;其他武卒也都披重甲、执战戟,擅长近身搏杀,加上四柱诛魔战车阵,加上大量携带的攻防道符,加上大量的辅助战械,在过去一个时辰时,他们足足斩杀逾两千精锐魔兵,可以说战绩辉煌。

只是他们所面对的,则是孽境殿所属的精锐魔兵,虽然魔修不多,但身穿重甲的精锐魔兵,高四五米,就是像座铁塔站在那里不动,辟灵境剑修想要杀之,也要御剑斩杀十几个来回才行。

而且孽境殿少君泰官这一次就想着全歼这两支人族兵马,令人族兵马往后不敢再如此深入的贴近天罗谷建造塞垒,动攻势也是完全不计伤亡。

惨烈的战事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吴平所部携带的攻防道符多消耗殆尽,外围持盾结阵的武卒惨亡惨重,内侧的剑修营的弟子,此时神念、灵元都几近枯竭,即便是拼命吞服回灵丹,补充也远远赶不上消耗。

而罗刹魔兵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外围攻过来。

四柱诛魔阵所形成的防御灵罩,也已经接连被攻破好几次,近三分之一的阵法师受反噬而死,活着的阵法师也都差不多油尽灯枯,此时再度勉强凝聚起来的防御灵罩,都未必能承受住魔侯级存在的全力一击,更不要说抵挡住汹涌而来的上千精锐魔兵来。

看到这一幕,韩三元也是暗暗心焦,他不知道魔獐岭的援兵什么时候会赶过来,又或许根本就不会有援兵及时过来。

韩三元这么想,不是没有依据的。

吴平逼迫姜雨薇他们北上送死,姜明传是心知肚明的,此时他与吴平所部被成千上万的魔兵困住,姜明传怎么可能痛痛快快的派出援兵来?

想到这里,韩三元也是暗暗收着力,怕灵元法力消耗太多,最后连杀出重围都做不到,他御剑斩杀掉数头魔兵,不时朝吴平看过去。

这一刻他见到吴平脸色阴晴不定,不断的狠咬嘴唇,想必也是在考虑突围了。

“吴督军,此时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韩三元传念劝说道。

吴平看到近四丈高的魔侯都曲透着滔天魔威,再度手持黑铁战矛,要从对面的山头亲自杀过来,咬牙爆喝一声:“我们走!”趁着道符、灵元还没有完全耗尽之前,与韩三元带着嫡系扈从,化作数十道光华冲天而起,往魔兵最弱的方向,冲杀出去。

吴平刚才就传念通知明窍境以上的嫡系武官随他突围,而且他们动起来的度极快,普通的将卒,根本就赶不上他的度,很快就被成百上千的魔兵杀入阵中,惨叫声接连响起。

即便大多数辟灵境弟子都能御风而起,但这时候他们都已经战到油尽灯枯,他们尾随吴平之后四散突围,面对密集攒射来的矛雨,大多数人还没有逃出山谷,就被射落在地……

那头持鞭女魔,身形诡异之极,像是杀戮机器一般,往吴平、韩三元他们杀去……

第七百三十二章 守塞

天光大亮、雨住云晴,两百里外的天地元气搅动已然平息,虽然不知道韩三元、吴平等人有没有机会杀出重围,但陈海知道魔獐岭两千最精锐的将卒以及两千余匹黑狡战骑,绝大多数都已沦为魔族腹中的血食了。

或许是孽境殿少君泰官担心魔獐岭的援兵随时会过来,又或者说魔獐岭的援兵已在半道上,他们没有等围杀吴平所部的那部精锐魔兵收拾战场赶过来汇合,就驱使一群群嗜血魔物,往北陵塞缓缓围逼过来。

又或者四千魔兵围杀吴平所部,死伤太过惨重,暂时难以再战,又或者孽境殿少君认为驱御近四万凶残嗜杀的嗜血魔物,足以将北陵塞的每一块城墙都啃掉。

虽然魔群推进的度极缓,虽然大地泥泞,但每头嗜血魔物,最最少说也有上千斤重,巨大者更有上万斤甚至数万斤重,踏地而行,北陵塞内的将卒都能感受到大地在隐隐震动。

那如有实质的嗜血气息,更是令北陵塞内的每一位将卒,感受到莫名的压抑。

北陵塞内虽然有一座盘龙铁壁大阵,城墙也可以说还算坚固,但要是想依赖盘龙铁壁大阵与城墙形成的防御网,是不可能彻底将数万嗜血魔物阻挡在外,迎接众人将是必死之局。

盘龙铁壁大阵全力动,或许是能将只知道用锋利爪牙进攻,还不知道使用兵甲、更不知道使用战械的数万嗜血魔物都封堵在北陵塞外,但盘龙铁大阵也是需要阵法师去控御。

四名明窍境、十二名辟灵境后期的阵法师,以他们的精神念力、真元法力,将盘龙铁壁大阵的防御力挥到最大,他们能支撑多久?

一个时辰,还是一炷香?

实际上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未必能支撑下来。

毕竟封禁级防御大阵,至少需要道丹境阵法师去主持中枢阵器,才能将威力挥到最大,而即便如此,也绝不可能长时间都将大阵的防御力挥到极致,需要松驰有度。

所以陈海此时所制定的战术,十六名阵法师所主持的盘龙铁壁大阵,此战唯一的责任,就是全力保证重膛弩阵地不让魔兵或魔将级、魔侯级魔族强者突然性的冲杀进来;其他的防御,由陈海、姜泽、周桐、马延、魏腾他们率领弟子去拼、去杀。

他甚至让人将北陵塞的城门完全打开,方便守城时,城内的伏兵能随时杀出,去冲击魔兵的阵脚。

重膛弩也不可能无限制的使用,毕竟他们之前总计就储备了十二万支玄阳重锋箭,倘若不加以节制,五十具重膛弩甚至仅需要半盏茶的时间,就能将这十二万支玄阳重锋箭完全耗尽掉。

以平均十箭射杀一头嗜血魔物计算,十二万支玄阳重锋箭,杀魔效率再高,完全依赖重膛弩,也只能解决掉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的魔物。

陈海反复叮嘱姜雨薇,在外围防线没有崩溃危险的情况下,都不能轻用重膛弩。

在外界的眼里,陈海还是姜雨薇跟前的役魔,但姜泽、周桐他们跟陈海同生共死那么多次,这时候都悄无声息的听从陈海安排一切。

陈海最后从储物戒里拿出一袋袋丹药,让姜泽、周桐他们迅放下去,又扔了一小袋灵丹给沙天河,说道:“我在没有战死之前,是绝不会退下来的,所以也请沙大当家在我战死之前,耐着性子在盘龙铁壁大阵内助大小姐守住北陵塞。”

沙天河接过药囊,打开看里面混装着三四十枚回灵丹以及能缓解精神念力过度消耗的藏神丸,这袋丹药以及陈海此时让姜泽、周桐他们分下去的丹药,都他妈是眼前这青鳞魔从他那里洗劫走的。

沙天河心痛得眼角都快抽搐起来,这魔头说是代姜雨薇借火鸦战车、借他地宫里所藏的兵甲、符药用二十年,但照眼前这架势,这魔头怎么可能言而有信?

不过,沙天河也注意到,虽然围杀吴平所部的魔兵可能消耗太大,留在原地休整,没有急着往北陵塞赶来,但上百头武卫、魔校级上的精英罗刹血魔,在另一头魔侯级的紫鳞魔率领下,正往这边赶来。

这种情形,即便陈海放他走,沙天河也是不敢独自走的,他修为还没有完全恢复,这时候独自离开北陵塞,不是给外围的魔头们送菜加餐去?

“执戟武卒,以十二人一组,或伤或亡,后者补上,切记莫忘……”陈海将一面完全由玄阳铁加紫髓金铸成的重盾从储物戒里取出,拿出将纯钧断剑融铸进去的纯钧魔戟,敲打着重盾提醒身后的执戟武卒。

在万仙山外门建立北陵谷山庄,再随姜雨薇率山庄弟子北上在天罗谷与魔獐岭之间筑北陵塞,恍然间也已经是四五年时间过去了。

陈海虽然没有将真正的裂天戟阵,明明白白的传给姜泽他们,毕竟这对他这时的役魔身份,还是有些骇人听闻了,但陈海早就将裂天戟阵最基础的十二戟势,融入基础戟法之中传授给众人。

实际上北陵塞上千人马在他缴获沙天河藏于地宫的那批精良兵甲之后,就已经具备了组建裂天戟阵的基础; 而在每十二执戟武卒之外,陈海还额外再配备两名御符玄修,主要以防御道符,加强裂天戟阵的防御力。

要不是沙天河“贡献”出他上百年的私藏,没有这一批精锐兵甲以及大量的丹药及道符,陈海决不敢奢望此战能胜。

重膛弩毕竟不是万能的,面对身穿重甲的精锐魔兵,杀伤力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星衡域与燕州,是两个不同层次的世界,战场的变化也极细微而深刻。

不管陈海做多少准备工作,北陵塞仅有千余人马,面对数以万计的嗜血魔物如潮水碾压过来,谁能淡然从容?

过惯刀口舔血日子的沙天河,这一刻心里也是一紧,却见陈海带着玄金傀儡走出城塞,一魔一金铁傀儡站在城塞前,拿战戟有一拍没一拍的轻轻敲打着重盾,初时沙天河还以为陈海此举仅仅是随意,但很快就听出这敲打声带着一种特殊的悲壮节奏。

这节奏莫名让人心安,心里也不由得滋生出悲壮的情绪,待成百上千的魔物从慢加快,奔跑践踏大地的声音,像雷音一样在耳畔轰鸣起来,沙天河注意到北陵塞上千将卒士气并没有吓崩溃,反倒高昂起来了。

这一刻,距离城塞五十步开外的陈海,与玄金傀儡已经淹没入魔潮之中,沙天河看到纯钧魔戟在陈海的手里,透漏淡淡的金芒,每一戟斩杀,必有一头魔物倒下,啊,竟然已经能将天地山河剑意融入战戟之中啊……

沙天河不知道陈海才参悟天地山河剑意的时间并不长,心里还觉得有些饶幸,心想要不是韩三元实力太强,迫使陈海不得不直接以天地山河剑意直接凝聚剑芒相抗衡,他也不能看到天地山河剑的真容。

这时候,陈海与玄金傀儡互为犄角,在城塞之南,竟然硬生生将魔潮杀出一个诺大的缺口来。

嗜血魔物攻击力与防御力是不如精锐魔兵,但冲刺起来,势如奔马,锋利的爪牙也不比凡铁兵刃稍差,因此战力并不容小瞧。

何况数量之大,还是北陵塞守军的三四十倍之多。

只是这一刻,陈海却完全不担心他们会败!

因为士气可用。

何为士气可用?

因为他身后千余人马,这一刻已经凝聚出杀伐兵气,仿佛一层淡淡的无形青蕴苍云,笼罩在北陵塞的上空——别人无法感知到杀伐兵气的存在,陈海能极清晰的感知到,这令他与无尽魔物交战之时,还能随时掌握到战场每一处的细微变化。

这就方便他与姜雨薇随时保持沟通,将他们手里不多的兵力,彻彻底底的调动起来,封堵住每一处有可能崩溃的缺口,也将重膛弩及玄阳重锋箭的作用,挥到极致。

杀伐兵气的存在,还带来一种好处,就是己阵内修为在明窍境以上的强者,不用担心天地元气会被数以千计、万计的混乱意志所搅乱而无法借用——沙天河虽然无法直接感知到杀伐兵气的存在,但他能感到北陵塞上方的天地元气并没有被彻底搅乱掉,还能为他所借用。

沙天河便收起消耗颇大的血灵刀,以御雷术抽取天地间的雷煞罡元,不断凝聚一道道金光神雷,不断的往魔群阵列轰去——这个过程虽然也消耗精神念力,但绝对比直接耗用自身的灵元能多坚持数倍甚至十倍的时间。

看到身边的重膛弩一次次暴烈的咆哮,像割草机一般,快收割嗜血魔物的生命,沙天河也是感慨万千,心想他手里要是造出这样的利器,何至于飘零异域两百年?

再看到十二人一组的普通执戟武卒,虽然不断被汹涌而来、气势更强的魔物大军吞没,但以塞墙外围为防线的执戟武卒,自始至终都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崩溃。即便偶尔会被杀出一个缺口,也会立刻有数组或十数组执戟武卒,在重膛弩的掩护下拼命冲上来堵缺口,沙天河也是满心羡慕,暗中想他以前所招揽的黑风寇,要能有如此的强悍战力跟战术配合,他何至于被吴平、韩三元害成今天的落汤狗?

沙天河也不知道厮杀了多久,注意到嗜血魔物的上一次集群冲锋被打退后,很久都没有再压上来,甚至还有往西侧集结撤出的样子,他疑惑的朝城塞前、满身浴血、手里重盾都几乎被彻底打烂的陈海看过去,难道他们这么轻松就扛过此劫了?难道是燕关台的援兵已经逼近北陵塞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再见左耳

纵然,真正装备兵甲的精锐魔兵被吴平部消灭逾半,剩下也暂时难有什么战力,北陵塞所面对的都是赤手空拳、只知蜂拥而上,没有什么战术配合的嗜血魔物,然而嗜血魔物的数量之多,却是北陵塞守军的三四十倍。

虽然北陵塞的城墙大面积的垮塌,虽说北陵塞守军伤亡逾半,但支持到最后一刻,却始终没有让魔物真正攻进入北陵塞!

陈海与姜雨薇飞上断岭,平静的看着还有上万嗜血魔物正朝四面八方散去,孽境殿少君泰官以及魔侯都曲等,则在上千伤残魔兵的簇拥下,带着从吴平所部缴获的战利品,快往天罗谷方向退去。

幸存下来的弟子也都各个带伤,浑身浴血,或依城头,或委坐城下,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欣喜跟欣慰,大多数人甚至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么多朝夕相处的同袍战死,甚至在阵前被魔物吞噬得连尸骸都不剩,他们也没有心思欢呼什么,这场胜利对他们来说,也只是惨胜。

沙天河才不管普通将卒的死伤,他是真没有料到能守住北陵塞,这时候飞来到陈海、姜雨薇身旁,他虽说满脸怠倦,精神念力也消耗到极致,但内心又满是振奋,说道:“燕台关的援军已在二百里外了,想不到我们居然真守住了,真是侥幸。”

看着浑身是伤的陈海,沙天河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此时他忽然觉得,之前给陈海“借”去的东西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将来陈海若真的遵守承诺,他更希望能得几十具神机重膛弩以及编训将卒之法了。

度过了生与死的边缘,看着满目的狼藉,姜泽、姜璇和周桐率着麾下的弟子,开始收敛自己同袍的尸。

只是那魔兽一个个身强力壮,死去的弟子大都尸体残缺。

众人虽然都是在血炼场中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但是看到朝夕相处的同伴成这个样子,有人禁不住潸然泪下。

两炷香后,一万滚滚铁蹄终于出现在众人的眼帘之中,陈海现不但阵中有姜明传和吴煦亲自率队来援,就连杀出重围的吴平和韩三元也跟援兵汇合到一起。

姜雨薇飞下断岭,带着姜泽、周桐等人走出北陵塞,迎接姜明传——亏得姜明传及时率部来援,不然等魔族耗尽最后一万嗜血魔物再撤,他们又不知道会死多少将卒弟子呢。

陈海名份上还是姜雨薇身前的役魔家将,也不需要跟着姜雨薇去给姜明传他们见礼,再说他也不耐烦和姜明传这些人打交道,就与沙天河站在断岭之巅远远看到姜明传看着北陵塞城墙内外堆积如山的魔物尸骸,脸色略有阴郁。

“获此大捷,姜明传脸上可看不出有什么高兴劲来啊。”沙天河戏虐的传念跟陈海说道。

陈海心中冷冷一笑。

姜明传早初就没有重视过姜雨薇他们这一系人马,让姜雨薇率部北上筑塞,也是利用姜雨薇他们冒险,去争取他个人的功绩;之后姜明传明知道吴煦、吴平对北陵塞仇视之心极深,韩三元最初联手沙天河攻打北陵塞,乃吴煦暗中唆使,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他还授吴平大权接管北陵塞的防务,更无非是想迫使他们将火鸦战车交出去,逼迫他们让沙天河改投他的门下,以换取他的庇护。

现在他们没有将火鸦战车交出去,也没有让沙天河改投他门下,不但在吴平弃守之后,夺回并守住北陵塞,还杀得魔尸堆积如山,姜明传如何能高兴?

姜明传、吴煦等将领,看北陵塞内外魔尸堆积如山,也是触目惊心,怎么都没有想到,吴平所部近乎被全歼,姜雨薇所部实力更弱一些,竟然真就守住了北陵塞。

天罗谷内地形险恶,姜明传也无法率部继续北上追敌,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扶住姜雨薇的肩膀,沉声说道:“姜氏一族,能出你等少年新秀,乃我姜族大幸,我一定会在北柱国将军、大都护将军跟前,为你们请功嘉赏!”

“姜镇守,如果我知道的情报不差,姜雨薇率部放弃台武岭在先,可是临阵脱逃的大罪啊!”吴煦阴恻恻的说道。

“姜雨薇所部独木难撑,在数以万计的魔物大军之前,灵活机动的放弃台武岭也是不得已的措施,也是一军之将应有的处置之权。而只要吴督军敢守北陵塞、不仓皇南逃,将魔物大军拖在北陵塞,姜雨薇率部从攻击魔物大军,此战我们必将大获全胜,最后怎么可能死伤如此惨重,只得一个惨胜?”姜明传厉目盯着吴煦,当着诸多将领,不假颜色的厉声说道,“吴长史要是觉得我所说不对,我们现在就回万仙山,请云湖真君定夺此战功过!”

吴煦语塞。

不管怎么说,也不管姜雨薇最初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最终打赢、守住北陵塞才是最重要的,即便云湖真君也不喜姜明传贪功冒进,但倘若要惩罚姜雨薇等人,必伤将卒士气。

说到底还是吴平败了、姜雨薇胜了。

再细究下去,吴平之前逼姜雨薇率部北上送死,一旦真正追究下来,吴平怕是连性命都不保。

“镇守将军所言甚是,我想岔了。”吴煦这时候也不得不低头。

“天罗谷魔族频频异动,为保魔獐岭防线百无一失,为监视天罗谷魔族的动向,我决定将北陵塞由哨塞提升为关塞,任命姜雨薇出任北陵塞督军校尉,加强北陵塞的防御,诸将以为如何?”姜明传站在城下,目光炯炯的询问众人。

吴煦都已经示弱,诸将自然没有意见。

帝国在天枢府之下设柱国将军府,掌握八个方向的军政大权,柱国将军府之下又设大都护将军府负责一郡乃至数郡的防务,大都护将府军又会在境内建筑哨塞、关塞、军镇三级城垒,组成密集的防线。

关塞通常都是由校尉一级的中层武官担任主将,驻兵三五千到一万不等,姜雨薇现在连道丹境都不是,军中职务将衔也没有提升到校尉,姜明传这次对她算是常规提拔了。

不过北陵塞如此凶险,即便规格提高到关塞,也没有谁会站出来跟姜雨薇争主将一职的。

“吴平,你原为北陵塞主将,却在关键之时弃塞而逃,致使将卒伤亡怠尽,此乃大罪,但念你御魔还算尽心,今天免除你的死罪,贬为北陵塞督造官,率残部听从姜雨薇的号令,督造城塞,将功赎过,你可有不服?”姜明传盯着吴平问道。

吴平见姜明传仅仅如此安排,也是微微一怔,但他这次折损两千精锐兵马,其实大半还是吴氏一族的嫡系扈从,即便能活着返回宗族,也会受到责罚,这时候自然不敢对姜明传处置有什么异议。

姜泽、周桐他们之前受吴平迫害,心里对他恨之至极,今天听到姜明传安排他担任北陵塞督造官,心想着以后能找到机会折腾他,自然也是高兴。

“这些娃心思还是单纯啊,”沙天河站在陈海身侧,优哉游哉的传念说道,“姜明传也真是老辣,明明是想将吴平安排过来,牵制你们的势力继续膨胀,却能哄得这些娃儿开心——真是没有当马贼来得开心快活啊。”

陈海平静的看了沙天河一眼,没有说话。

有牵制才是正常的,他在燕州不知道受多少牵制,姜明传这点小伎俩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姜明传最终没有率部北上追击魔兵,也没有在北陵塞多作停留,给姜雨薇额外留了千余精锐、一部四柱诛魔阵,又将吴平所部百余残兵败将编入北陵塞,就与吴煦率**千精骑,往燕台关撤退了。

姜雨薇眼下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短时间是没有机会闭关潜修冲击道丹了,陈海将沙天河打走,便往聚灵秘|穴的入口走去。

他想趁着这个机会,早日将化形诀修成。

然而陈海挥手打开地底灵脉的禁制,忽缕晦涩而熟悉的气息隐约传来,陈海愣了一愣,闪身而入,从里面将洞口封禁住。

此时的他内心中狂跳,几息之间就重新来到聚灵秘|穴之中,只见氤氲的灵气里,一个身穿道袍的长髯老者正自对着他拈须而笑,不是左耳是谁?

这个老杂毛竟然没死,竟然在北陵塞的地底活得好好的?

第七百三十四章 仙元灵血

这些年来,除了在空间缝隙、逃离血云荒地时,与左耳有过简短的交流外,陈海是在昏迷中踏入星衡域的,而苏醒过来,就沦为姜雨薇的俘虏。

之后看到姜璇,现龙鼎的存在,陈海猜到这一切都是左耳的安排,而左耳这些年丝毫没有音信,他甚至都认为左耳将玉虚神殿藏到不为人知的某地,就已经阖然仙逝了呢。

陈海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刚刚在地面熬过一场艰苦卓绝的厮杀,在他踏入聚灵秘|穴准备潜修之时,左耳已经等在这里。

说实话,从踏入燕州,陈海与左耳接触的时间很短。

早初亿万魔族通过往生大阵,在血云荒地复活,左耳将罗刹魔神秘相灌注到他的分身识海之后,就带着玉虚神殿沉入神殿谷的无尽地底深处,之后二三十年过去,在陈海混入魔族借往生骨塔强行打开的天域通道进入星衡域之际,才与左耳有短暂的交流。

不过,道禅院乃左耳耗尽毕生心血创立,苍遗也可以说是左耳的传人,陈海在这些年艰苦卓绝的御魔生涯之中,能感受到左耳为御魔所倾注的心血,他心里也早就视左耳为师了。

“陈海这些年一直在想左师藏身何处,在想怎样才能联系上左师,断断是没有想到左师与神殿竟然藏在这残岭的地底,”陈海心里对左耳虽然有些腹诽,但当世能真正赢得他尊敬的,也就左耳有数几人了,他自然猜到玉虚神殿就应该藏在残岭灵脉之下的地底,也能猜测这半年多来,左耳实际一直都在地底关注着北陵塞的一举一动,问道,“左师为何迟迟不与陈海相见?”

左耳眼瞳定睛看着陈海,似乎觉得陈海问这个问题很是多余。

陈海心知左耳背负着绝不能走漏一丝风声的绝大秘密,要是他在北陵塞一点立足的根底都没有,相见还真不如不见。

不过,通过炼丹,从龙鼎之内摄取的真龙涎息,除了提升玄修弟子的根骨外,更是炼制千古延寿宝丹龙涎增寿丹的主药。

看左耳道袍之下的元胎之体灰败无光,正承受着寿元走到尽头的元胎解离之苦,而左耳应该明知道能滋生真龙涎息的龙鼎就在他的身上,竟也能忍住不相见,陈海也是不由得苦笑不已,没想到在左耳的眼里,保守秘密比他自己延续寿元更为重要。

他就担心自己哪一天失手,让别人将龙鼎抢走,又或者根本就没有能力将龙鼎找回来?

陈海将龙鼎从储物戒中取出,拱手送上,说道:“陈海幸不负左师嘱托,已将龙鼎取回,还暗中收集炼制龙涎增寿丹的诸多辅药,不知道对左师有无帮助。”

“你真是有心了,”左耳随手将龙鼎放到聚灵石室的角落里,叹息道,“有时候活得太长,看着师友亲朋一个个辞世而别,长生不老实际是很无聊的一件事情,还不如早早逝去,再入轮回,去经历另一番人生——你既然将龙鼎取回,那我也只好再挣扎着多活几百年吧……”

看左耳皱如树皮的苦脸,陈海心里也是微微一叹,心知龙涎增寿丹或者能给左耳增加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寿元,但不可能将他此时的虚弱逆转过来,不可能真正助他恢复巅峰时的强悍修为。

这时候活着背负这么大的责任,或许真是一种煎熬。

“你参悟天地山河剑意,斩灭八臂罗刹魔神秘相,对你而言,实是一件好事。当年要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将八臂罗刹魔神秘相及罗刹血炼**冒险传你——好在你的道心足够坚固、你的本心足够澄澈,没有沦入杀戮魔道,却是省去我一分担忧。而你此时修成金丹,也真正有资格继承神王衣钵、成为流阳宫真正的传人了。”

“神王衣钵、流阳宫?”陈海疑惑的问道,“我曾在燕州获得一枚青冥镜,便是流阳宫传出的准道阶法宝,莫非跟左师、跟玉虚神殿有什么关系?”

“在崇国创立之前,流阳宫从开山老祖手里传下来,曾在这片大6传续数十万年,极盛之时,行走诸域的能人异士无数,有什么法器异宝遗落燕州,也正常得很,所以你将九元归神真解传给那丫头,也无关紧要。就像万仙山控制的那处秘域,百万年后演变成完整的小千天域,有人族繁衍栖息,有朝一日现万仙山弟子遗留下来的功法、残宝,也实在不足大惊小怪,”左耳说道,“你要记住,走出石室之后,决心不能再提流阳宫、神王衣钵、玉虚神殿等事——玉虚神殿原本也不叫玉虚神殿,都是掩人耳目的伪称而已——以免暴露了行迹。我接下来要闭关潜修延续寿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关,神殿就藏在聚灵石室外灵泉之下。我将一滴元胎之血传你,你便能通过第一层禁制,进入第一层大殿,第一层大殿内的真经玄诀以及法宝,都非神王一脉仅有,你自可以拿出去筑基用,或传授他人;而我会将流阳宫灭亡真正来龙去脉以及根本**,放在第三层大殿里,你什么时候能进入第三层大殿,便知晓一切了。”

说到这里,左耳伸出左手,指尖凝聚一滴鲜红欲滴的血珠,透漏难以言喻的仙灵气息,而左耳为了凝聚这滴仙元灵血,元胎之体顿时就又苍老了一倍,似乎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你且在这里先炼化这滴元胎血,再去神殿吧——我先下去闭关了!”左耳将那滴仙元灵血打入陈海的眉心,就卷起龙鼎飘身出了聚灵石室,从一道石缝往山腹深处走去。

道胎修炼到天位境层次,又称元胎圣体,以天位中三境天君级人物以上元胎圣体的根本所凝聚的元胎之血,又称仙元灵血,洗经伐脉的效果,甚至比龙涎真息都要强得多。

下一刻,陈海也直接感受到这滴仙元灵血洗经伐脉的效果是何等的强烈,直觉这滴仙元灵血入骨仿佛化作无穷无尽的焚天烈焰,在他的骸骨、在他的血肉、在他的经脉窍穴深处熊熊燃烧,几欲将他这具青鳞魔分身彻底的焚为灰烬。

“痴儿,此时不修化形诀,更待何时?”这时候左耳从地底传念来提醒。

是啊,仙元灵血有洗经伐脉、有脱胎换骨之效,不正是辅助修炼化形诀最佳仙丹吗?

也恰是仙元灵血的药力足够强,他籍此修炼化形诀,就不再是简单的从外形上变化人身,而从外表、血肉到筋骨甚至骨骸腑脏的每一细微之处乃至气息,都能进行彻底的变化,到时候他变成魔便真正是魔,变成人便真正是人。

这意味着他能一举踏入化形诀修炼的最高境界——这是天位境真君都未必能踏入的境界。

陈海盘膝而坐,忍受住仙元灵血的焚血炼骨之痛,默诵化形诀的秘诀,引导灵元法力在灵脉之间流转——也亏得聚灵石穴内灵气充裕,灵元耗尽便吞引灵气补充灵元,在千米地底,陈海也感知不到日月的流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已经变成人身。

此时的他,不是燕州姚兴的样子,而是他在地球时的相貌,这才是他真正的本相。

陈海伸手凝聚一泓清水,化为水镜,照见自己的脸,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只是此时已经再没有认识这张脸的人了——陈海想起苏倩的事,想找左耳问问是怎么回事,但他传念过去,如石沉大海,半天没有回应,看来左耳真将自己封禁起来,借龙鼎延续寿元去了。

陈海便站起来,朝石室左翼的石缝里挤过去。

石缝仅有一人宽,有一道山溪汩汩而出,往里走到最深处则是一眼往下深入百米的灵泉。

陈海潜入灵泉之间,飞快潜入百米深的水底,虽然水底四周皆是岩石,但陈海体内融炼了左耳的一滴仙元灵血,这一刻便有一种感应,便知道神殿的入口从左侧直接走过去就行。

一阵恍惚,陈海已经踏入玉虚神殿的第一层大殿之中,这也是陈海最早继承神卫傀儡分身的地方。

其中六具神卫傀儡分身都还悬立在祭坛之上,跟以前没有什么区别——神卫傀儡分身放之燕州堪比天阶极品法宝,自然非同小可,但放在星衡域又稀疏平常,看来左耳并不介意他取用这六具神卫傀儡分身。

只是眼下也没有谁需要修炼分身,陈海取之也无大用,还不如暂时寄托在神殿之中。

除了神卫傀儡分身之外,祭坛之上还多了十数件用银匣封印起来的玄诀道书,陈海随手取来一只银匣打开来,就是里面所封藏的帛书似金非金、似帛非帛,在银匣里不知道封存了多少年,竟然还崭新如故。

看帛书书写“天武秘形初解”,陈海心里一叹,他还以为利用神卫傀儡分身的神识感知,分拆武道秘形乃是他的初创,没想到当初炼制神卫傀儡分身的上古大能们,对神卫傀儡分身具有什么妙用,实际早就一清二楚了。

陈海隔空摄来一只银匣,看到里面封存的竟然是九元归神真解的第二层功诀,所载竟然就是他此时所需、巩固元神修为,利用元神所修炼、施展的种种神通。

再将其他银匣打开,赫然现,有阵法初解、丹道书、天机禁制初解、诛神剑阵诀、御雷真解等他此时踏入道丹境之后,所急需修炼来增强自身战力的玄门真法。

左耳在第一层大殿所留的法宝不多,估计在此前的大战中,玉虚神殿所留存的完整无损的法宝极为有限,而且绝大多数都是不能暴露行迹的,祭坛之中只有一只灰扑扑制成普通香囊般的储物袋,绣有“藏芥”二字。

藏芥宝袋没有附着他人的神魂印记,陈海拿过来就能感知到藏芥宝袋之内空间竟然有一栋四五丈高的大殿那般大,他随手将纯钧魔戟扔进去,赫然现藏芥宝袋竟然能减去所储之物九成还多的重量。

储物法宝不能完全减重,实是储物法宝最大的弊端,毕竟像陈海力大无穷,也不可能背着数万斤重的东西奔走如飞,多少都会有很大的影响,而眼前这只藏芥宝袋,竟然能减九成重,对陈海来说,实要比其他法宝更加实用。

第七百三十五章 出关

昏暗无光的玉虚神殿内,陈海盘膝而下,将第一层大殿收录的诸多道书典藏先直接拓印到识海之中。

虽说陈海已经修成识海、元神,只要信息量不过识海的承载,他就直接能将大量的道书典藏,先囫囵吞枣、不求甚解的直接拓印到识海之中。

这比过目不忘的记忆神通还是要强出无数倍。

不过,初次接触如此巨量、燕州都绝无仅有的玄诀真法、阵法禁制,陈海常常会情不自禁停下来,试图去参悟其中的精微奥秘。

将道书典藏拓印到识海之中,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极耗精神念力及灵元法力,而心神沉浸进去参悟其中的奥义,更耗精神念力。

不多时间,陈海就显得特别的疲惫、憔悴,一副神思耗竭的样子。

只是初次接触如此大量的、更高层次的道书典藏,又怎么叫陈海不沉迷?

除了九元归神真解第二篇,依根本法诀修行,能增强、凝炼元神,为冲击道胎奠定更坚实的道基,诛神剑阵、御雷真解两本道书,更是他此时就能修炼来提升实力的术法神通,怎么能叫他不见猎心喜?

陈海最终还是强忍住内心的冲动,先将其他道书典藏都拓印到识海之中,将这些道书典藏放归原处之后,才认真翻看诛神剑阵与御雷真解的内容。

御雷真解,从最基础的聚雷术、御雷术到道胎境玄修才能掌握的紫霄神雷术、雷狱牢笼的修炼之法都有记载,是一门极为实用的雷系术法修炼道书。

诸多雷系术法,陈海在燕州时都看到苍遗有施展,但他当时专心武道修为,又要主持军政大事,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兼修玄法,也没有跟着苍遗去修炼更深层次的御雷神通,没想到在玉虚神殿第一层大殿里,竟然有这么一本道胎境以下的雷系术法修炼大全。

陈海掌握风雷真意,御雷真解里还有关于雷霆淬体的一些介绍,很值得陈海花时间认真的修炼一番。

而诛神剑阵,仅看总纲部分就能看得出这一门是比韩三元所用冲灵剑阵更加强大的剑阵神通,只要参悟出诛神剑阵图,以灵海秘宫及诸身窍脉灵穴,在体内勾勒出剑阵图,便能同时祭御多支灵剑御敌。

此时北陵塞堪堪稳住,陈海也不便在玉虚神殿之中久留太长的时间。

看到角落中有一团霞光,应该是通往第二层大殿的门户所在,陈海走过去,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只觉得这团霞光之中充满着狂暴的力量,还不是他此时所能破解。

左耳将玉虚神殿、流阳宫灭亡以及神王衣钵的根本**都放在第三层大殿,而照眼前情形看来,第二层大殿之中应该存放了一些他修入道胎境之后才能用得上的法宝、道书,陈海这时候也就不着急强闯第二层大殿。

陈海步出玉虚神殿后,再回到聚灵石室之中,心随念转,半个时辰之后,又重新恢复青鳞魔躯,待穿戴整齐之后,走回地面。

此时的北陵塞,已经彻底变了模样,差不多在之前北陵塞的基础上,又在外围筑了一道坚固的城墙,差不多将北陵塞的范围扩大了十倍左右,之前的北陵塞实际成了内城。

内城之间,此时也建了很多高大的石殿建筑,陈海信步由缰的走进去,看到内城里,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督军府、典牧司、工造司等职能衙门应有尽有。

陈海感知到姜雨薇此时就在内城督军府,他便径直走进去。

姜雨薇正在公厅处理公务,见到陈海到来,分外欣喜,像个小女孩子似的从桌案后雀跃的走出来,盯着陈海看了一阵,皱眉道:“三个月,前辈修为貌似没有什么变化啊?”

陈海得左耳赐了一滴仙元灵血,三个月直接踏入化形诀修行的最高境界,他此时没有化变人身,姜雨薇自然看不出他这三个月的潜修收获到底有大。

左耳、玉虚神殿等事,都不便此时让姜雨薇知道,陈海因此也不去提仙元灵血及化形诀修炼之事,只是故作高深的哈哈一笑,说道:“没有什么长进,才是最大的长进啊!”

姜雨薇自知修为不够,也探察不出什么来,她这时候猜测陈海进入星衡域之前的巅峰修为就是如此,心想要是这样,那就是正常了,毕竟之前是受伤后恢复修为,自然一日千里,在恢复之前的巅峰修为后,再继续修行,度自然就跟寻常弟子相仿了。

姜雨薇请陈海坐下,先将这些日子的北陵塞的情况一一说给陈海知道。

距离陈海闭关到现在,已经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当初姜明传免去吴平的督军校尉一职,委任他担任北陵塞督造官,令他听从姜雨薇的调令,吴平心里愤愤不平,但他手里仅有几十残兵败将,还没有资格跟姜雨薇在北陵塞斗。

又担心姜雨薇他们随时会来找他的麻烦,因此吴平在督造北陵塞的过程之中,不敢有半分的马虎,短短的三个月,北陵塞的外城便已初具规模。

北陵塞真正建成之后,燕台关还会再派三千多精锐兵马过来,使得北陵塞能长期保有五千以上的驻兵。

在这几个月之中,周桐、魏腾和马延等人也都相继突破了辟灵境,晋升为万仙山玉皇峰内门弟子,加上之前东都姜氏之前派遣给姜雨薇的四个明窍境,围绕在姜雨薇麾下的明窍境就有十二位之多。

更不要说还有沙天河这样的道胎境强者的投靠以及陈海这么强悍的役魔家将,以及战斗力不比道胎境初期武修稍差的玄金傀儡。

可以说万仙山近万年以来都没有哪个人在成为真传弟子之前,能拥有这么强的实力。

眼下没有什么战事,姜璇、姜泽等人大都在闭关精进,陈海又霸占地底的聚灵石室潜修,姜雨薇这段时间只能亲自留在地面上,主持北陵塞的种种繁琐事务。

身在东都山的姜震,得知姜雨薇率领姜泽等人,在北陵塞连连斩获大捷,也相当振奋,前段时间灵鹄传书过来,说要派一名东都姜氏道丹境宗老再率以八个明窍期好手为主的百余东都姜氏精锐弟子、扈卫到北陵塞来听从姜雨薇的调遣,到时候姜雨薇手里能用的人手就更多了,不管谁制肘,姜雨薇都能在北陵塞站稳脚。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殿外有人传吴平求见。

陈海就见着姜雨薇直接召吴平进来,吴平看到在一旁安坐的陈海,脸色阴沉的跟姜雨薇汇报筹造工场的建造情况,说过这些事,吴平也没有什么废话,躬身行过一礼,就直接转身离去。

陈海刚想仔细问一下吴平最近的举动跟表现,就见一名甲卒匆匆而来,将一封烙有金漆的军令递了过来,姜雨薇弹出一道灵光将军令上的禁制解除掉,眸光一扫军令,一双秀眉顿时就皱了起来……

第七百三十六章 真传驾到

时值夏初,天气已经炎热起来,外面的蝉鸣没有一刻停歇,叫的撕心裂肺的。

议事殿中,姜雨薇揉了揉眉头将从燕台关传来的公函放下,跟陈海说道:“姜镇守或许是还有些不甘心吧,竟然把姜定派到北陵塞来担任右督军。”

“哦!”对这份调令,陈海也有觉得有些意外。

陈海对姜族年轻一代的天之骄子姜定,还是早有耳闻的。

姜定早在七年前就已经修成道丹,拜到姜族另一位老祖姜晋门修为,成为姜族在万仙山为数不多的真传弟子之一,在姜族以及在万仙山的地位,都极为特殊,竟然会到北陵塞,到姜雨薇麾下来担任右督军一职?

姜雨薇猜测这份任命,很可能是姜明传在背后捣鬼——姜明传对他们这边利用不成,又没能逼迫这边献出火鸦战车,心里不痛快是一定的,但姜定如此特殊的人物,要是他不愿意到北陵塞来任职,又岂是姜明传能勉强的?

看来应该还是姜定本人更倾向到北陵塞来任职,但姜定作为真传弟子,照道理来说,哪怕是到军中历炼,也有资格独领一军,真就甘心屈就姜雨薇之下?

姜雨薇本来打算在陈海出关之后,就要进入地底的聚灵石室再度闭关、全力冲击道丹,但这么一来,看来又是要耽搁一段时间了,毕竟她总是要确定姜定的真实态度后,才能做其他的事情。

姜雨薇不能一直在这些庶务上浪费时间,只有她早日成为真传弟子,成为万仙山一股真正能上台面的力量,才是根本,唯有这样,陈海才能借姜雨薇更多的去影响天罗谷周边的形势,但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姜雨薇闭关的事情还要真往后拖一拖。

陈海想着姜定人都还没有到任,他们怎么胡思乱想,也没有什么益处。

陈海又和姜雨薇聊了几句,外面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馨香,姜璇走了进来。

姜璇刚从魔獐岭回来的时候,陈海见她修为还未稳固,而如今看来,气息就凝实了许多,看来三个月的时间,姜璇受益匪浅。

看到陈海,姜璇眼前一亮,打了个招呼,好奇地道:“刚才我来的时候,见到吴平正好出门,还和我打了个招呼,把我吓了一跳。想想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姐姐你是怎么把他收服的?”

陈海看着姜璇说话的时候眼波流转,说不出的妩媚,顿时勾起了对苏倩的念想,笑着解释道:“吴平上一次大败亏输,损失两千精锐,大半都是吴氏一族的子弟及扈从,害得吴煦在燕台关都无人可用,我想吴煦背地里都在怨他无能。没有吴煦给他撑腰,韩三元又不可能真正跟他一条心,他一个道丹能在北陵塞扑腾出什么风浪?他要再不老实,大小姐找个由头治他的罪,也不会有人帮他说话!”

姜璇听陈海说完,嘴巴张得大大的,过了好一会儿,撇了撇嘴道:“你们罗刹魔脑子里面长得不都是肌肉么?怎么偏偏你就这么聪明,我都想不通的关窍,你一眼就能看出来,真怀疑你是不是人族派去罗刹魔做的卧底,犯了什么事情变不回来了。”

此话一出,姜雨薇和陈海二人情不自禁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想不到姜璇随口一说,就一语中的。

陈海见两个姐妹叽叽喳喳,不知道要讲到什么时候,就起身先行离去了。他这一闭关就是三个月,也不知道天罗谷那边在上次收兵之后,有没有其他的异动。

黑暗中,一道淡淡的青色身影掠出北陵塞,天罗谷方向赶去。

赤源及翼魔赤军是陈海掌握天罗谷内动向的关键,因此他若非必要,甚至都不会通过神魂禁制去主动联系赤源及翼魔赤军。

这次到天罗谷,陈海照样先在外围潜伏,等赤源有事从天罗谷深处走出来,才就近跟赤源联络。

孽境殿少君泰官上一场大战,虽然在北陵塞外,将手上的精锐魔兵消耗了七七八八,聚集的几万魔物也都消耗殆尽,但一举屠灭两千多人族精锐,这段时间内,对魔族而言,这也算是不小的功绩了。

此外,魔族还缴获大量的铠甲兵刃,这些虽然不能直接为魔族使用,但开炉熔炼,还是能铸造一些极精良的兵甲;更重要的是,魔族这次还完整的将一座四柱诛魔阵缴获走。

魔族肉身魔躯强大,擅长近身搏杀,魔修很少,擅长炼器的魔修更少,更不要说封禁级、护山级的大型法阵了。

一座四柱诛魔阵的缴获,不仅意味着歼灭一部人族精锐,更能令魔族在天罗谷附近建造一座强固的防垒,这令泰官的声望上升不少。

消息传开来后。就有一些个好战的魔族,就开始从魔域各处,带领麾下向天罗谷,效忠于泰官。

此外丹图还额外从血云荒地调了上万精锐,听从泰官的调遣,这使得泰官在过去三个月内,在天罗谷内的兵力非但没有减少,反倒增加到近两万兵马。

这时候陈海才从赤源那里,知道魔尊丹图原是孽境殿魔君鸣裕的胞弟,原来也是魔君的修为,是犯下什么大罪,最初神魂才跟般度等魔侯,通过往生大阵贬入血云荒地的。

就是说,丹图是泰官的亲叔叔!

鸣裕魔君死后,理论上泰官就是孽境殿之主,但孽境殿大小魔侯数十樽,却没有几人给刚刚修炼成魔胎的泰官好脸色,这个也包括泰官的新叔叔。

不过,这次丹图却同意调一万精锐魔兵进入天罗谷,听从泰官的调遣。

陈海也猜不透丹图到底在打什么心思,也不知道这事是祸是福,但赤源却逃脱丢兵损将的责罚,麾下又重新有一千精锐魔兵统领。

陈海暗中传授赤源一些修炼的秘法,便赶回北陵塞,每日除了指导诸将卒弟子修习戟法武道外,也同时跟匠师一些参详天机秘图,研究风焰动力匣的炼制之法。

火鸦战车需要真元法力御之,才能日行数千里,这对灵元法力相对有限的道丹境,火鸦战车就显得颇为鸡肋。

火鸦战车本质还是法器,需要祭炼、附入神魂印记才能驱御进退,而不管星衡域的天地灵气多么充裕,耗用真元法力驱御之,一旦真正遇敌,反倒先害自己陷入险情。

陈海就想着将风焰动力匣跟火鸦战车结合起来,将火鸦战车改造成火鸦风焰战车。

东都姜氏派过来辅助姜雨薇的两名道丹境宗老,其中一人擅长炼丹、一人擅长炼器。风焰动力匣相当于玄阶上品法宝,陈海只需要交给擅长炼器的宗老炼制即可,并不需要占用陈海太多的时间,他更多的时间还是用在督促弟子以及自身修炼上。

陈海平时根本不敢将融有龙涎真息的丹药,让给诸弟子服用,就怕稍有不慎,走漏风声,但在之前的御魔恶战,陈海将一批特殊的龙涎丹混入其他丹药之中,让诸弟子服用后苦战御魔。

北陵塞御魔一战,陈海他们斩杀近三万嗜血魔物、近千精锐魔兵,自身也伤亡逾半,在激烈的战事之中,他们服用龙涎丹是根本察觉不到其中的异样的。

而事后有弟子能改善根骨,也完全可以说是激烈而悲壮的战事,促进诸弟子迅成熟起来,修为精进要比以往稍快那么一些,也就没有人会起疑心了。

这也是北陵塞嫡系子弟虽然伤亡逾半,但活下来的人里,辟灵境弟子始终能保持三百之数以及魏腾等人能顺利突破辟灵境、踏入明窍的原因之一。

这一日,陈海正自清修,就感知到百余里,有大队人马正往北陵塞而来,陈海走出静室,看到姜雨薇也从督军府出来,便一起往城门飞去,远远看到一队人马粼粼而来。

队伍当中是一辆巨大的青铜古辇,由两头金毛狻猊兽拖拽着缓缓前行。

古辇上坐着一位青年,身穿一席白袍,虽然远道而来,却是一尘不染,身后有六名道丹境高手相随,其他有两位老者气息极为凝实,看起来很快就要突破道丹,修成道胎了。

其麾下还有六十个没有身穿盔甲的明窍境修士,则御骑将古辇簇拥在其中。

很显然那白袍公子正是姜定,而他身边这么多人,并没有穿军中的制服铠甲或袍裳,想必都是姜族指派给姜定或姜定成为真传弟子之后招揽来的扈从。

陈海没想到这姜定刚刚过来,便这么大的排场,心想真传弟子在宗族以及宗门,所能掌控的资源,果然非一般弟子所能想象。

马蹄匆匆、车辙辚辚,很快的一众人来到了北陵塞城下,那白袍公子淡淡地道:“姜督军何在?我姜副督军前来拜见……”

第七百三十七章 下马威

姜定率部赶到北陵塞赴任,满城将卒都已经惊动,这会儿姜泽他们也从内城赶了过来,看见姜定身下气息古拙的铜辇,看那两头威猛异常的金毛狻猊,心想皆是感慨,姜定果真不愧是姜族年轻一代的天之骄子,同时又替姜雨薇跟他们自己头痛起来,这么一号人物,到北陵塞怎么可能会甘居姜雨薇之下?

姜雨薇赶到城门前相迎,也是想放低姿态,以便日后好相处,没想到眼睛明明看到她却视而不见,还开口一个姜督军,闭口一个姜副督军,想来还真是很有些情绪啊。

姜雨薇心里知道她除此北陵塞主将身份之外,也没有其他地方能令姜定瞧得起,这会儿也是念在同为姜氏一脉,也不愿意让外人笑话,她面色如常的说道:“我就是姜雨薇,姜定师兄远道而来,先随我去督军府一叙……”

说完之后,转身跟赶过来看热闹的姜泽吩咐道:“姜泽,你将随姜师兄领来的甲卒安排在城东大营,另外,姜师兄的护卫,都安排到右督军府宅——姜定师兄,请!”

姜雨薇存了息事宁人的心,姜定却是得寸进尺的剑眉一挑,笑道:“那请姜督军在前面带路。”

他也不下辇车,就这么要御者驱御两头金色狻猊兽,拖着铜辇进城,同时让姜雨薇在前面的带路,往城中的督军府而去。

姜雨薇脸露寒煞,转身回来,盯着姜定,不客气的说道:“姜定,在宗门之中,我敬你为师兄,但在军中,我是北陵塞督军。任何车驾,除非得我的许可,都不得在军营中驰行,还请姜定师兄,下车而行。”

姜雨薇身形娇小,站在高大威猛的金毛狻猊之前,仿佛是一只随时会被眼前这两头上古凶兽吞噬掉的弱小猎物,但她就是一步不退,坚持请姜定从车辇上下来,随他走去督军府。

“你什么东西,敢拦我家公子的道,我们公子就是不下车而行,你想怎么着?”车辇前的御者,身穿青袍,皱眉喝斥着,挥起手里的御兽鞭,就要朝姜雨薇当头抽来。

“混帐东西!”陈海就站在姜雨薇的身后,姜定嚣张跋扈倒也罢了,没想到姜定身边的人更嚣张跋扈,竟然在军中就敢对主将动手,这一瞬他的魔爪有如闪电探出,一把将御兽鞭抓住,更是在姜定及他身边人来得及反应之前,御兽鞭似龙蛟反卷,下一刻就将胆大妄为的御者拖了出来。

陈海虽然仅仅只是道丹境修为,但是他杀伐征战颇多,威势何其恐怖,他一出手就带着浓浓的铁血气息,惊得两头金毛狻猊下意识就朝他猛扑过来。

陈海这时候已经将纯钧魔戟掣出,当即就斩出七道戟芒,将两头金毛狻猊逼退,这时候又猛然一脚将御者踏在粗壮的鳞足之下。

姜雨薇看到姜定没有出手,但他身侧六名道丹几乎是同时祭御法宝灵剑,要联手朝陈海攻来,怒喝道:“你们敢造反不成?”

谁知道一言不合,陈海猝然间就拔戟相向?

姜泽都是愣了有那么一会,才传念通知阵法师将四柱诛魔阵的防御护灵撑起来,将姜定等人隔绝在外面。

吴平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态远远的站在一旁,想看到姜雨薇如何去面对在姜族内部地位要远比她高的姜定,想看姜定怎么给姜雨薇以下马威,但也绝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再看陈海鳞足之下的那名御者,胸部都塌了下来,想必胸骨连同五脏六腑都被陈海一脚踩得粉碎,心想此人再好的修为,都不要想活命了。

吴平这一刻也都是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说好?他颇为后怕跟韩三元对望了一下,心里庆幸这段时间没有滋惹是非,要不然实在不敢肯定姜雨薇跟她身前这头青鳞魔,会不会抓住把柄就对他们出手。

“擅闯辕门、无事喧哗、冲撞上司,皆不赦之罪;姜定,你身边的御者,犯这三条大罪,每一条都足令他军法受死,你身为右督军,可有意见?”姜雨薇没想到陈海出手就直接要了御者的性命,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强硬下去。

而且姜定刚到北陵塞,就对她如此蛮横无礼,她要是忍气吞声,以后谁会听从她的号令?

别人皆是震惊,姜定身后人的更是暴怒异常,甚至只要姜定下令,他们直接毫不犹豫将这北陵塞拿下来,但姜定一双有如星辰瀚海的眼瞳死死的盯住陈海。

因为陈海出手将御者在他眼前抓出的时间,他其实距离御者更快,但他并没有来得及出手将陈海封回去。

他没有出手,因为他知道即便没能将陈海的伸手封回去,他再出手就没有意见,难不成真要在北陵塞之前,跟姜雨薇厮杀一场?

姜雨薇的强硬,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看来没有那么好欺付。

就在众人以为姜定会按捺不住出手之时,姜定则拍拍手笑了起来道:“有意思,有意思——这混帐家伙真是不懂规矩,死也就死了。”说完挥手让身后的六老将法宝灵剑都收起来,举步走下古辇,走到防御灵罩前,朝姜雨薇伸出手,笑着道:“这御者是太莽撞无礼了,死了也是活该,倒是劳烦姜师妹你手下这头小魔宠帮我收拾了——姜师妹,请!”

姜定能放能收,也令姜雨薇颇为意外;姜泽更是担心他们要是打开大阵,放姜定他们进来,姜定会不会直接出手。

姜雨薇朝身后挥了挥手,直接让阵法师将大阵打开,请姜定他们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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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陵塞虽然扩大了不少,但也就是三百丈方圆的样子,这个是四柱诛魔阵最为有效的防御范围。

几人很快就来到了督军府,进入议事殿中;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几人分次落座之后,姜定左右看了看,指向姜雨薇身后的陈海道:“姜师妹,你时时处处说规矩,但你身边一介役魔什么身份,竟然能在议事殿中偷听军机大事,这又算什么规矩?此处离天罗谷甚近,若是他走漏了消息,到时候造成重大损失,就算是用锁魂印将之神魂灭掉,又能有什么用?”

姜雨薇冷笑一声,俏脸寒霜地说:“姜青乃我家将,他可不可靠,自当我来决定,要是出什么篓子,我领军法惩处就是,碍不到姜师兄你头上。本来今日就想找你商量一下你的具体职司,但姜师兄今日既然已经疲惫连下车行走都艰难,但有些事情我们押后再议吧。姜师兄的住所,我都已经帮你准备妥了,现在就派人带你过去……”

说完也不起身,就径自在那里品茗,请姜定带着手下六名道丹自行离开。

姜定定定地看了姜雨薇几眼,拱了拱手,说道:“那便告辞了。”说完就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接下来的几日,姜定倒是再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了,每日里只是在北陵塞转上几圈,就自回到院落之中修行,甚至都不去他带来的三千精锐临时驻扎的军营中去,也叫人猜不透他在干什么。

陈海也不怕姜定能做什么手脚,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连日来,他都和东都姜氏派来的炼器宗老混在一起,以求早日将风焰动力匣炼制出来。

这一日,星衡域的第一台风焰动力匣炼制成,陈海正准备将这台风焰动力匣装入火鸦战车之中,这时候这段时间一直都在闭关的沙天河忽然找上门来。

见到陈海,他直接就道:“姜定找过我了!”

一旁东都姜氏的炼器宗老,正全神贯注地在材料之上用神念带动灵火刻印法阵,听沙天河这么一说,心神一乱,那材料当时就被烧穿掉了。

陈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妨,慢慢来!”说完就和沙天河向自己的静室走去。

回到房间之后,陈海布下隔音阵法,笑着道:“怎么,姜定给了你多大的好处?”

沙天河早知道陈海心智过人,怎么可能猜不到姜定找他的原因?

沙天河耸耸肩道:“一柄天阶法宝,一卷御火道书,还有随他进万仙山修行的机会!”

陈海摇了摇头,啧啧道:“这姜定看起来虽然跋扈了一点,倒还是知道凡事要先挖对方墙脚跟——沙大当家可是想好要改换门庭了啊?”

沙天河哈哈大笑,指着陈海说:“万仙山每一位真传,皆是天选之背,我看似有机会能恢复道胎境初期的修为,但想必也不会被姜定这些年看在眼底,何苦去找罪受?”

以沙天河的眼光,不难看出姜雨薇突破道丹在即,到那个时候,姜雨薇和姜定明面上的身份就是相同了,他何必在这时候做出改换门庭的愚蠢事来?

再说现在这北陵塞里,最令他感兴趣的不是姜雨薇,而是陈海。

一头修成天地山河剑意的青鳞魔,想想都要疯了。

第七百四十章

看到崖石垮塌,魔兵魔将像潮水一般的从暴露出来的洞穴杀出来,姜定脸色铁青,他没想到魔族竟然利用这片山岭的地底四通八达的洞穴藏入伏兵,设下陷阱,而他们竟然毫无觉察。

也不是毫无觉察,姜定这时候陈海曾在半道提醒他事有蹊跷,但他心里正恼恨姜雨薇往他身边塞钉子呢,怎么可能听进陈海的话?

何况陈海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路子散修,修为不过道丹境中期,地阶灵剑法宝灵甲都凑不出一套来,他们都毫无觉察,一个野路子散修能看出什么蹊跷来?

这时候悔之晚矣。

成千上万的精锐魔兵从三个方向,往山谷这边杀来,将往西撤出的通道堵死,姜定脸色铁青,无法西撤,他看到此前堵在谷口的魔兵,这时候被雷火玄冰符杀得溃不成军,当即祭出五雷旗,释出一道道粗如儿臂的雷柱,往残魔攻去。

不用姜定下令,景乔安、汤如恩等人也迅明白过来,他是要驱逐斩杀堵在谷口的残魔,以便他们能撤入山谷稳住阵脚。

见姜定还算镇定,并没有彻底乱了心神,陈海也是稍稍心安,有赤源这张底牌在,他们未必杀出重围的机会;而姜雨薇一旦感知到这边的战况,也应该会率精锐半道接应。

陈海打开乾坤宝袋,六柄玄阳剑环立身周组成剑阵,出尖耳的振鸣声,接紧着就见六道雪色剑芒冲天而起,往两百余丈外的一头魔校级熊魔斩杀过去。

玄阳剑是以玄阳精铁炼制而成,材料是比普通的玄阳铁料要珍贵一些,但炼制成的灵剑,但也只能勉强算得上得玄阳下品的法宝。

照道理来说,即便是寒酸之级的寒门子弟,踏入明窍境之后,也能有一两件玄阶下品的法宝装点门面,谁能想到姜雨薇派过来当监军的陈海,会寒酸到这等地步?

陈海变化人身,重新进入北陵塞,再由姜雨薇安插到姜定身边,之前他手里的玄兵法宝,都不能再用——姜雨薇手里,包括从沙天河那里缴获过来的地阶法宝,都分给姜璇、姜泽、周桐等踏入明窍境的子弟祭炼了,陈海此前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修成化形诀,都没有给自己留两件变化人身所能祭用的法宝、灵剑。

而玉虚神殿第一层除了乾坤宝袋外,也没有其他什么乘心的法宝,陈海只能先拿玄阳剑这样的大路货先应付一二。

而他这时候才尝试修炼诛神剑阵,剑阵第一层法诀都还没有参透,六柄玄阳剑也是足够他用了。

陈海身为道丹境散修,最为常用的法宝竟然只是六柄玄阳剑,在姜定等人看来也真是够寒酸潦倒的,但六柄玄阳剑组成剑阵,六道剑芒齐斩之下,第一时间就将一头皮坚肉厚的魔校级熊魔杀得皮开肉绽,威力却是不弱。

这也是令姜定等人微微侧目。

理论上,道丹境中期剑修,已经能同时祭御六件地阶灵剑,有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会想,要是姜雨薇派来的监军,将玄阳剑换成六柄地阶下品甚至中上品灵剑,剑阵的威力是不是就能将那头魔校级的强悍当场斩杀?

当然,这种想法在众人脑子也只停留了一瞬,魔兵如潮水般从后面杀来,他们当前最迫在眉睫的问题,还是能不能活下来。

“右督军,谷口要守!”

这时候谷口的千余魔兵已经被杀溃,往两侧的山岭深处逃窜,两拔人马汇合到一起,乱糟糟的往山谷里撤去,一员明窍境后期修为的营尉大声提醒姜定道。

姜定勒住胯下的金毛狻猊兽,转头看来。

确实,山谷是有近十里深,但谷口处地形最为险要,易守难攻,适合组织防御。

这一刻,姜定也能从善如流,勒令三十二座诛魔战车,退到谷口内侧结阵,又令景乔安、汤成恩等人去镇抚将卒慌乱的情绪,使他们以最快的度,从乱糟糟一团中稍稍恢复过来,能在谷口结成防御阵形,不至于让魔兵过来,一冲就散掉。

随着一阵巨大的天地元气波动,四柱诛魔大阵全面展开,防御灵罩将正面都不到一里范围的谷口封住,

这时候已经冲到山谷外的一队精锐魔兵,大约三四百模样,将一支支铁矛像流星一般,从两三千米外怒掷过来。

虽说防御灵罩将这些掷矛封住,但看着粗如儿臂的掷矛,刃口磨得锋芒,携带破空的爆音,度及力道都大得惊人,陈海暗感魔族实际有一套针对人族防御法阵的攻击手段,只要这种掷矛魔兵数量更密集,一次性将数百支甚至数千支重锋矛怒掷过来,四柱诛魔阵想要撑到千米方圆的防御灵罩,恐怕扛不住几波怒射,就会被打爆掉。

防御灵罩被打爆一次,主持大阵的阵法师神魂必受反噬,防御灵罩虽然能够再度凝聚,但也会越来越弱。

看到越来越多的魔兵,在谷口对面的缓坡上聚集,最先在防御灵罩里稳住阵脚的剑修营,这时候也是摧动灵剑,往三四千米外杀去。

这些魔兵装备相当精良,或持战矛、或持重盾,或格挡或击打斩杀过来的灵剑。这些都是魔族真正精锐的战兵,他们不擅长御剑、御器杀敌,但论及近身搏杀以及战斗技能,却绝不在人族武修之下。

这些魔兵一个个力大无比,手里的战矛、重盾、重剑或铁锤、巨杖重力斩劈横扫,即便能炼制成灵剑、品质定是极佳,不会轻易被大力斩毁,但灵剑一旦被大力磕飞,御剑剑修,也绝对不那么好受。

相隔三四千米,御剑斩杀定然是要吃很大的亏。

看到魔兵守备严密,姜定下令剑修营的剑修将灵剑撤回,在大阵内警惕防备着,莫要轻动真元法力。

除了越来越多的魔兵涌过来,直接在山谷外结阵,陈海悬立半空,看到后面还有二十多辆战车,在成千上万的魔兵簇拥下,往谷口移动。

看到这些战车,陈海脸色也不好看。

那些明明是吴平所部被魔族缴获的诛魔战车,虽然在此前的恶战中,已经毁掉近十辆,但所剩的诛魔战车,还是能勉强维持四柱诛魔大阵。

魔族虽然不擅长修炼玄法真诀,但找二三十能会祭炼、主持诛魔阵的魔修,却还是能凑足的。

魔族竟然想到要用四柱诛魔大阵,进攻四柱诛魔大阵。

陈海看到姜定脸绷得更紧,想必他们也注意到这点了,就不知道他们等看到魔族的伏兵,完全从地底洞窟里杀出来,看到对面除了泰官、都曲之外,还有另两樽魔侯级的存在,会有什么反应?

再看景乔安、汤如恩正一脸惶急的盯着姜定看,三人应该正用神念在进行交流,而从姜定脸上的犹豫不定以及景、汤二人的焦急,陈海不难猜出他们在交流着什么。

陈海不管姜定此时到底怎么想的,传念跟他说道:“右督军,你这次要是不战而退,恐怕是很难交待过去吧?不如我们先杀死三五千魔兵,收割一些战绩,到最后为形势所迫,不得不突围而走,应该谁都不能再指责你我什么了。”

姜定作为真传弟子,师尊就是姜族的另一位天位境姜氏老祖姜晋,他此时在景乔安、汤成恩等人簇拥下弃众而逃,还真没有谁能奈何得了他,但在姜定下定决心逃命之前,陈海还是要借助他手下的战力,先将魔族的诛魔战车给摧毁掉。

“要怎么打?”姜定问道。

姜定想起他初到北陵塞,姜雨薇竟然就敢让手下那头青鳞魔杀他的御者,也担心他这次真就带着自己的嫡系扈卫以及小部分中高级武官突围逃出去,被遭到姜雨薇的诘难。

这时候姜定倒是想起陈海是姜雨薇派到他身边的“监军使”了,心想先冲杀一阵子,等这人说放弃低级将卒飞越身后崇山峻岭遁逃,想必姜雨薇也不能对自己诘难什么。

谁不贪生怕死?姜定想想还是此人说的有些道理。

“不管接下来要怎么打,现在绝对不能让魔族将诛魔战车顺利的依照大阵方位布好……”陈海传念说道。

看对面崖头,仅有两樽魔将率四五百精锐魔兵守住前阵,姜定听陈海的劝告,也是当机立断,派出汤成恩及他手下十数名明窍境的精英扈从,与陈海一起,绕过魔兵峙守的山崖,往后方的诛魔战阵飞去。

十数道光华,只是闪烁了几下,就已经掠过对面山崖,停立山崖后一片草坂的上空,陈海祭出六柄玄阳剑组成的诛神剑阵,便带出一道道雪亮的剑芒,就往一辆诛魔战车斩去,剑芒释放的度快过乎想象;而汤成恩等人也丝毫不甘落后,灵剑一招,带着万千霞光开始在魔群之中肆虐。

诛魔战车没有那么容易斩毁,但陈海摧动剑芒,专门往战车上那些个魔躯瘦弱的魔修头上斩去。

没有魔修主持阵器,诛魔战车也就成了一堆废铁。

“小小蝼蚁,竟然杀出阵来!”

孽境殿少君泰官这时候看到陈海他们从山谷里飞过来截杀他们好不容易能用起来的诛魔战车,心里冷冷一哼,当即将手中的战矛怒掷出去。

泰官手里的战矛,快得乎想象,仿佛直接穿越虚空,陈海甚至都听不到任何的异响,在他感知到凌厉杀机笼罩过来之前,战矛已经近在咫尺。

陈海无意瞥了汤成恩一眼,虽说泰官所掷这一矛无声无息,但汤成恩一直都有看泰官那边,竟然都没有出声提醒,不知道他是早就除掉自己的心思,还是暗恨自己刚才破坏掉他们立时弃众逃亡的大计。

不过,陈海没有合适的灵甲道袍护身,驱御剑阵之时,一直暗中提防着冷枪冷箭,这一刻他左手张开,一团恐怖的雷意极瞬间化作一道雷光,与泰官在二十多里外射来的战矛撞到一起……

第七百四十一章 逃亡

那雷光和泰官所掷的魔骨战矛撞了个正着,也仅能将那魔骨战矛抵挡住一瞬,下一瞬就被刺爆,化为数以百计的细小电弧一闪即没,甚至都没能缓下战矛的去势,但陈海只需要这一瞬的空当,双脚踏风雷幻踪步,身形在半空这拉出一道残影,险之又险地就错身避开这必杀一击。

虽说陈海在道袍内也暗布罡元护体,但这一刻道袍以及护体罡元都差点被魔骨战矛所带起的狂暴罡风撕开,可见泰官这一掷的威力有多恐怖,他心里想着这一战过后,还是得搞一套高级灵甲或护身法宝,要不然每次都这么搞,他自己的心脏都承受不住啊。

汤成恩是看到泰官在二十多里将魔骨战矛悄无声息掷来,但陈海是姜雨薇派过来的眼线,就令他们心里不喜,刚才陈海又多嘴多舌,竟然叫姜定犹豫着要留下来观望形势,而不是立即果断的撤走,这更令汤成恩觉得此人是个障碍,巴不得陈海被魔族强者斩杀在这里,自然不会出声提醒,更不要说出手相助了。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陈海竟然能在差之毫厘之间,避开对方魔侯级存在的必杀一击。

要知道更擅长术法神通的玄修,总是先用防御术法或道符,先将自己守护周全了,然而用术法神通与敌对攻,但这种消耗极大,要不能短时间内将强敌击毙,自身的灵元法力可能就先承受不住消耗。

所以宗门之内对擅术法神通的玄修,很难以弱胜强,毕竟灵元法力的多寡、法宝及灵甲的强弱,恢复灵元法力的丹药,很多都是直观衡量。

然而陈海刚才那一刻的表现,实际比擅长近身搏杀的道丹境武修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幕令人看到额头都要摸一头汗,但那差之一瞬的闪避,又令人禁不住要拍案叫绝。

汤成恩心里暗暗好奇陈海的身份,但这时候见有魔侯级魔族强者已经注意到这边,他也不敢在这里多作滞留,看下方十几辆被魔族缴获过去的诛魔战阵,东倒西歪,难成威胁,就带着人先往回撤退。

陈海也不敢单枪匹马的留下来,紧随汤成恩之人,化身一道流光投入山谷里已经布下的四柱诛魔阵中。

回到山谷里,见汤成恩等人若无其事,陈海也只是冷冷扫过一眼,现在战况正炽,他也没有工夫跟他这老东西计较些什么。

这时候第一波冲上来的魔兵,已经毫不犹豫的往谷口冲杀过来,还有不多魔兵攀上两侧的山崖,搬起来一块块巨石,朝防御灵罩砸过来。

退守阵中的剑修营与姜定身边的精锐扈从,这时候也顾不得节约真元法力,纷纷祭御灵剑、法宝,将两侧山崖上的魔兵驱赶下去,很快就斩下上百具魔尸。

陈海悬立在半空中,看着魔兵主要还是从谷口方向进攻过来,也不由皱紧眉头。

精锐魔兵太多了,他此时还不知道另两头魔侯埋伏在哪里,但看已经涌出来的魔兵数量,以及孽境殿少君泰官一副吃定他们的样子,想必天罗谷的魔兵这次是全军出动了。

实力相差这么大,他们这边凭借一座四柱诛魔阵的护持,根本就支撑不了多少时间,就会被打爆掉。

陈海看向姜定,见他站在战阵的中央,他的脸色越难看,心想他大概也是没有想到从地底洞穴里杀出的魔兵,会是如此的源源不绝吧?

这时候,数十道乌黑的光柱从天而降,狠狠地击打在四柱诛魔阵土黄色的防御光幕之上。

四柱诛魔阵的护罩像浪涛一样,剧烈的晃动了好几下,最终虽然没有破裂,但也足以说明魔族这一波的攻击不多,陈海这时候注意在孽境殿少君泰官的身后,有五十多身形相比魔兵要瘦小许多的巫魔聚集在一起,正在声嘶力竭地吟诵着冗长的咒语,不时有一道道乌黑的煞芒凝聚,向四柱诛魔阵轰击而来。

魔族更擅长近身搏杀,但不意味着没有擅长术法神通的魔修,看这五十多头魔修,长得都贼眉鼠眼的,没想有竟然也都有魔识海、魔丹境的修为,不知道是不是孽境殿追随泰官的嫡系势力。

泰官作为孽境殿少君,在魔君鸣裕死后,应当继承孽境的百万魔兵跟无边权势,但泰官刚刚修成魔胎,那些老牌的魔侯没有谁服他,以致他空有孽境殿少君之名,却没有多少魔兵魔将真正听他调用。

这一刻,泰官手下除了有三头魔侯级的强悍存在外,还有这么多巫魔相随,看来他这段时间在魔獐岭以北频频挑起事端,还真让他在孽境殿赢得不少拥护。

四柱诛魔阵第一次凝聚的防御灵罩受到不断的攻击,很快就被削弱到几乎再撑不住的地步,这时候盘膝坐在诛魔战车之中的阵法师们,也是将真元运转到了极致,将山谷内外的磅礴灵气吸入大阵之中,在大阵的顶端数百米处,形成了一个数十丈方圆的灵元气旋,将濒临崩溃的防御灵罩再度稳定住。

不过,陈海注意到姜定之前散在前阵协助防守的精锐扈从,这时候正不动声色的往姜定身边聚集,心知姜定是决定将三千将卒都丢弃在山谷里任魔兵宰杀,带着精锐扈从突围了。

“陈真人,魔兵攻势甚强,我们不能让他们在谷口从容不迫的展开攻势啊,我决定亲率精锐,去搅乱敌阵,还请陈真人留在这里替我们撩阵!”姜定注意到陈海在看这边,这时候一振神色,拿一种从容淡定的语气,隔着数人,跟陈海朗声说道。

陈海怎么会猜不到姜定的心思,但姜定愿意吸引魔族强者的主力,他心里冷冷一笑,说道:“陈某等着看右督军诛除魔酋,以振军威!”

姜定在景乔安、汤成恩等人的簇拥,往前阵飞去,甚至连他那辆威风凛凛,有两头金毛狻猊拖带着的战辇都放在后阵,就往谷口聚集的魔兵杀去。

姜定从姜族带入军中的嫡系扈从,有两名准道胎境的存在、有四名道丹、有四十名明窍境,集结杀出,道道剑光瞬时间将天地照彻得有如白昼,顿时就将冲入谷口的三四百精锐魔兵杀得人仰马翻,屁滚尿流。

这时候姜定等人占据谷口外侧的一座高崖,看到有上千魔兵悍不畏死的攻过来,打出数张雷火玄冰符,将高崖前的山坡,化作一片雷火与玄符肆虐的区域,数百魔兵惨呼声连连,纷纷化为一具具焦尸。

看到姜定他们一出手就大显神威,四柱诛魔阵内的将卒,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战意澎湃,挥舞手里的兵刃、敲打盾牌,恨不得直接跟着姜定他们,从谷口痛快淋漓的杀出去。

“苍牙子,我现在就将六营精锐都交给你统率,务必守住此谷,等我从北陵塞搬来援兵,再内外夹击,灭此魔兵!”姜定等人没有继续往前冲杀,朝山谷之内扬声丢了一声,之后就一齐往南凌空飞去。

前一刻还欢呼着的将卒,这一瞬仿佛都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瞬时间鸦雀无声,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战事刚起,主将竟然抛弃他们逃走了,还他妈有脸说他们去请援,要他们留在这里坚守待援?

山谷外的魔物嘶吼着,山谷里却陷入死一样的死寂之中。

谷口的魔兵被姜定他们一通斩杀,也是被迫退了出去,两侧的山岭里魔影绰绰,但也没有动作,大概他们都没有想到姜定等人会以这种方式逃走。

防御灵罩没有受到攻击,这时候也无声的散去——盘膝坐在诛魔战车之中的阵法师们,也难以想象眼前的一切,心生死志,谁还有心思主持大阵,凝聚防御灵罩?

一个虬髯校尉将手里的灵锤,狠狠的砸在地上,狂怒咆哮起来:“干他娘的,这些贪生怕死的宗阀杂种,若是姜寅老祖在,定将他们千刀万剐,叫他们永世不得生!”

虬髯校尉虽然怒骂,但这时候,战阵之中更多的人凌空飞起,想要追随着姜定的脚步往外围逃命。

要知道姜明传交给姜定统御的这三千精锐,虽然没有几个道丹境的强者,但从营尉到小校,再到最基层的武卒长,拥有辟灵境修为将近一千,人人都有御剑、御风飞行的基本能力,既然主将都逃了,战阵随时会崩溃,被成千上万的魔兵吞噬,有几人还愿意留下来送死?

特别是几乎都由宗阀子弟组成的剑修营精锐,这一刻直接往山谷的另一侧逃去,希望能在魔族反应过来之前,能逃脱生天。

然而就在他们飞抵东侧的峻岭之巅,看似将要从重围之中逃出去之际,这时候就见上百头仿佛巨磨似的赤红蛛魔从密林深处高高纵起,“哧哧哧”,上百道蛛丝喷射出来,瞬时间就将编织成一道覆盖千丈方圆的魔网,朝剑修营精锐笼罩过去。

剑修营拥有两位道丹境剑修,实力也是强悍,在魔网及身之时,瞬间斩出百余道剑芒,将魔网撕开,顿时间有一小半人,随他从这撕开的漏洞里钻了过去。

然而不等他们往外逃走,就见岭嵴后面的山谷里,百余翼魔振翼飞去,之中有一樽身躯婀娜、但身后却长出长长蝎尾的魔影,度快得乎想象,伸出凌利的魔爪,顿时就抓住其中一名道丹境剑修抱住怀里,猛然一口朝他的颈脖子狠狠的咬去。

而另一位道丹境剑修,则被另一头持鞭女魔缠住,根本无法脱身。

看到这一幕,听着那蝎魔啃噬同族颈骨的“咔哧”声,想往东飞过岭逃跑的人皆是心寒,一时在半空定住,不敢再往前冲……

第七百四十二章

看到又是一樽魔侯级魔族强者杀出,而且与百余翼魔、蛛魔出现在他们所误以为应该是缺口的东岭,所有意欲从东侧山岭逃跑的将卒,这一刻都倒吸一口凉气。

天地元气混乱,他们看不透东岭之后是否还有伏兵,只能眼睁睁看着先逃过去的剑修营精锐,几乎是眨眼间被杀得溃不成军。

剑修营精锐修为最弱也有辟灵境中期,但数十辟灵境剑修,猝不及防间被蛛魔喷射的魔网缠住,蛛魔吐出来的蛛丝,一束能承受上万斤的重物,又坚韧无比,除了用火攻之外,灵剑斩劈不断,这时候又密集成网,又怎么吓破胆、心足无措的辟灵境剑修能挣扎出来的?

这些辟灵境剑修从半空栽落下来,甚至都没有落到地面,迎接他们的是蛛魔比战戟还锋利的钩形节肢、口器,身躯纷纷就将蛛魔的钩形节肢刺穿,头颅被那蛛魔布满锋利细尖的口器咬断、啃噬。

蛛魔喜欢人的头颅,那啃噬头骨的声音传过来,听得人骨头都酸酸的。

剑修营修为较强的十数剑修,放到偏远之地,也能算一方强豪,他们随两名道丹境剑修从破开蛛网洞口逃出,但这时候被上百头翼魔缠住无法脱身。

他们每被拖延住一瞬,就听到身后就有一声惨呼传来,他们心魂俱丧,知道以他们明窍境的修为,实没有一人能在那头魔侯级的蝎魔手里,扛住一招两式,看到上百翼魔拦截密集,即便知道往后退最终也是退路一条,但也比被上百翼魔缠住,被那头蝎魔一一吞噬要强。

刹那间,剑修营没有被缠住的十数人,只能硬着头皮往后狂退。

看到这一幕,陈海也是强抑住内心的震惊跟心寒,盯着那些想逃跑但被东岭突然出现的强悍蝎魔暂时逼退回来的武官们,扬声问道:“姜定能逃,他是姜族嫡系子孙,又在拜在姜晋真君门下,没人能以军法治他,但是你们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你们抛弃手下的兵卒逃出去,能逃得了军法的严惩吗?我乃监军使,姜定既逃,那这一刻我就是全军主将,谁再敢弃阵而逃,定斩不饶!”

陈海的语气严厉而尖锐,仿佛惊雷一般在众人耳畔响起。

大家都知道陈海是姜雨薇派到姜定身边的联络人,也勉强算是他们监军,但之前谁会在意他的存在?

“此战绝无胜机,姜定身为主将能逃,为何我们不能逃?”有人不服的怒吼道。

“蠢货!你没有听见姜定那狗贼逃跑前所说的话吗?到时候在军法严刑追责之前,姜定说他是杀出重围去搬救兵,燕台关有谁能质疑他的话?你有什么身份,要是敢站出来跟姜定对质,你就不怕你嘴巴太硬,牵连你的三族被姜定诛灭吗?再者说,姜定逃跑前,委任我为主将,我不逃,你敢逃?”陈海怒斥道。

魔獐岭三镇四五十万精锐,将卒及中低层武官基本都是寒庶出身的武修子弟,军法对他们的约束最强。

想想万仙山宗门血炼,每年数万寒庶子弟进入血炼场为争那一千名进入外门修炼的名额,即便数万寒庶子弟在血炼场团灭的情形屡有生,便可知宗门对这些仅仅是作为消耗品存在的寒庶子弟是什么态度。

姜定临阵脱逃,很可能是一点事情都没有,但是寒庶弟子逃亡,那就真有可能是杀身之祸了。

而且姜定逃跑前说的那番话,摆明了就是要他们这些寒庶弟子背祸。

这世界强者为尊,而所谓的强者又被宗阀出身的人占满,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讲?

不过陈海也知道他的威摄跟恐吓未必全部管用,修为不易,很多人心里定然想着,即便返回北陵塞或魔獐岭,可能会被军法问罪,但哪怕是从此流落异乡,也比被魔兵杀死在这里、尸骸都被吞噬要强!

陈海注意到谷口外的魔兵,又重新聚集起来,很快就会再度冲谷口冲来,留给他的时间极为有限,扬声说道:

“姜定此贼带着嫡系精锐逃走,你们想他身上多少灵丹、法宝,必是那些魔侯、魔将等魔族强者追杀的要目标,他们将魔侯、魔将级数的魔族强者都吸引走,剩下的魔兵看似汹涌如潮,但我们未必就没有杀出重围的机会!你们可愿听从我的号令?”

似乎专为证明陈海这句话,突然出现在东岭之巅、殂杀剑修营精锐的那头蝎魔,这时候率领百余翼魔,往南疾飞去;而在谷口以西,魔侯泰官、都曲这时候也同样带着两百多头翼魔以及数十擅长术法的魔修,往南追去。

陈海的这番话,也是非蛊惑人心,就像魔侯泰官压根不吝惜普通魔兵的伤亡,魔侯泰官心里也定然知道人族高级武将、宗门强者不会在意普通弟子、将卒的死活。

在魔族强者眼里,这些普通弟子、将卒纯粹是消耗品,是要杀掉,不能轻易放走,但他们此战要想真有缴获,还是不能将身为万仙山真传弟子的姜定放走。

在天呈山,要能斩杀万仙山的一名真传弟子,比收缴上万普通人族兵卒的头颅都要管用,何况姜定身为真传弟子,身上必有天位境真君所赐的护身法宝、灵丹妙药,说不定是准道器级的存在。

魔族任何一名指挥官,只要有能力,就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么一条肥鱼!

魔侯泰官在巍峨陡险、不利普通武卒攀爬的东岭布下一支伏兵,也是专为这支人族兵马的主将所准备,他倒没有想到姜定没有上当,反倒先率人反杀到谷口,再越过西谷口南翼的山崖往南逃跑。

“不错,陈真人说得不错,宗阀子弟能逃,我们绝不能逃!”那手持灵锤的虬髯校尉站起来怒吼,挥舞着手里的巨锤,指向一位身穿赤红战袍的校尉,“朱明巍,你自己看看,你手下五六百将卒,有哪个不是你从陈河郡沂阳城带出来的家乡子弟,你他妈就真能忍心将他们抛弃在这里,自己独活?”

随姜定北上的三千精锐,共分五营编制,手持灵锤的虬髯校尉名叫魏汉,与赤红战袍的武将朱明巍以及另三名营校尉,都是万仙山外门弟子,在军中效力多年,才积累军功升任营校尉,但这差不多已经是寒庶子弟在军中所能获任的高级将职,之后哪怕修成道丹或道胎,绝大多数都只能担任辅助将职。

而他们在军中所带出来的兵卒,很多都是家乡子弟,甚至很多都是自家的子侄。

这时候被魏汉指着鼻子点破,那红袍校尉也是涨得满脸通红,看到很多通玄境子弟兵都眼巴巴的看过来,大叹道:“罢罢罢,我朱明巍愿听从陈真人的号令!”

朱明巍飞回己阵,他手下的辟灵境武官也都飞了回来。

另三名营校尉,叫魏汉眼瞳怒瞪,看陈海眼藏杀机,六柄玄阳剑剑芒吞夺,担心这时候都没有逃出去,就叫陈海先杀了立威,当即也是硬着头皮留下来。

好在四柱诛魔阵的阵法师,都是寒门子弟出身——阵法师要随时跟诛魔战阵在一起保持警戒,也没有哪个宗阀子弟愿意去干这种苦差事——刚才受到震惊最多,一时不忍放弃足下的诛魔战车,这时候都没有离开原地,稳定住心思,这时候又再次将防御灵罩撑起来。

魏汉、朱明巍等五名营校尉带着武官,各自返回战阵,陈海当下也不废话,直接飞身落在了姜定抛弃的那两头金毛狻猊之上。

这两头金毛狻猊野性未除,刚想要腾跃将陈海摔下来,却感觉头上忽然仿佛被石柱猛砸了一下,差点被陈海一拳打趴下来。

这两头金毛狻猊,是姜定的座骑,即便没有修成妖丹,筋骨可不比修成魔丹、妖丹的妖将、魔将稍弱,它们没想到陈海除了御剑、术法厉害,拳头也这么硬。

陈海怒喝道:“孽畜,姜定弃你们而逃,你们倘若敢不听从我的号令,我现在就将你们斩杀。”

这两头金毛狻猊兽,乃上古遗种,虽然极难修成人身,此时也没有修成妖丹,但灵智不比普通人稍差,也知道他们不会御风飞行,被姜定遗弃在这里,不跟着三千将卒共进退,定难有活路。

两头上古凶兽,当下只是不满的怒吼两声,但也没有再挣扎。

姜定所遗弃的那乘铜辇,炼有不弱的阵法禁制,是一件天阶法宝,但是太大件,姜定逃跑时带不走,而别人需要重新祭炼才能用,此时也没有什么大用,只是用几匹战马拖着跟着战阵进退,也以便受伤将卒能避入其中。

这时候魏汉、朱明巍等人将兵卒集结起来,陈海下令他们死死护住诛魔战车的外围,不管死伤多少,都要尽可能避免诛魔战车受到直接冲击。

而接下来他要率三千将卒往谷口冲,姜定等人逃走后,他们没有大量的天阶道符可以肆意挥霍,就能奢侈的指望四柱诛魔阵还能继续凝聚防御灵罩,保护大家没有一点伤亡。

四柱诛魔阵这时候要凝聚八柄诛魔剑,杀入潮水般的魔兵战阵之中,将魔兵阵列彻底搅散掉、搅乱掉,他们才有可能反败为胜。

魔侯泰官、都曲等魔头去追杀姜定了,但魔兵阵列之中还留下十余魔将统领精锐魔兵——换作以往,陈海再用兵如神,也不敢说他有能力反败为胜,毕竟更擅长近身搏杀的魔将,每一樽都是堪比人族道丹境武修、甚至比人族道丹境武修更强的存在,而且他们的脑子并不是长满肉的蠢货。

陈海的唯一胜机就在赤源身上。

他刚才传念要赤源亲率千余魔兵主动要求先推进到谷口,只要赤源配合得好,将谷口堆积的魔兵变得更密集,然后他率三千人族兵马,压着赤源所部魔兵一直往外打,只要利用好赤源所部的败溃,就有可能将其他阵列整饬的魔兵都冲散掉、冲溃掉……

第七百四十三章 胜败未定

除了三大魔侯、九大魔将、两百多翼魔随他围追万仙山真传弟子姜定外,孽境殿少君泰官留下十员魔将统领一万四千余魔兵歼灭被围困在山谷里的三千人族兵马,谁能想到最终竟然被杀得溃不成军?

一头四爪翼魔飞来报信时,正沉浸在成功擒获万仙山真传弟子喜悦之中的孽境殿少君泰官,这一刻都怀疑是他耳朵听错了。

这怎么可能会败?怎么可能被会杀得溃不成军?

泰官承认人族兵马的装备、玄兵战甲、战阵演练以及擅长炼制道符、丹药都是比魔族据有优势的地方,但就算如此,魔獐岭精锐武卒的平均战力也只跟天呈山的精锐魔兵相当,甚至还要略弱一些,绝不可能更强。

更何况,被困山谷之中的三千残兵被主将抛弃,乱糟糟一团,哪里还有什么斗志;他留下来的一万四千余精锐,就这么败了?

这怎么可能?

泰官狂暴的怒吼,抓住还没有死透的汤成恩,张开血盆大口狠咬下去,一口将将汤成恩身体咬成两截,浆血四溅,泰官疯狂吸噬血肉,弥补剧烈修炼的魔元。

人族玄修虽然大多数都不炼体,但汤成恩修炼到道丹境巅峰,作为准道胎境的存在,在泰官眼底还是颇有嚼头,临了又将汤成恩体内那枚杂丹扒拉出去,扔给此战表现不俗的夏寒炼化。

紫鳞魔侯都曲将景乔安吃下去,便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团紫黑色的烈焰,将蝎魔侯罗极的魔尸笼罩住,一点点焚为灰烬。

谁能想到姜定随身携带的一枚玉佩之中,竟然封印其师蔚山真君姜晋的三道问情斩?

蝎魔侯罗极虽然是他们四魔里最强的一位,却没能避开蔚山真君姜晋的问情三斩,就连魔胎都没有机会逃出,连同坚如金铁的魔躯,被问情三斩斩成四截。

自姜晋踏入天位境,成为万仙山玉皇峰一脉的宗主以来,人族姜氏才独占万仙山玉皇峰道统数千年,传说姜晋与山河剑姜寅是万仙山最有希望突破天位第三境,晋入天位中三境,成为天君级存在的人物,仅看他将问情三斩封入法器之中,竟然还有如此强悍的威力,就可见这样的传言,绝非空穴来风。

虽说紫鳞魔侯都曲,为罗极的死颇为惋惜,但罗极的同胞妹妹,同时蝎魔侯的罗舍,却没有丝毫伤心的样子。

蝎魔侯罗舍虽然魔躯高逾三丈,但全身覆盖紫红色的鳞片之下凹凸有致,一样柔软的蝎尾像长鞭似的从身后高高竖起来,左右摆动,透漏着异性的诱惑。

她舔着猩红的艳唇,盯着被蛛魔网捆绑得结实的姜定,舌头分叉的长舌,忍不住在姜定的脸上舔了两下:“小样的,你倒是逃啊,怎么不逃了啊?要不你来个自爆道丹,吓唬我们一下?”

蝎魔侯罗舍所用的这张蛛魔网,可不是什么大路货,乃是盘丝魔君吐丝用九幽毒煞浸制百年后炼成,虽然没有炼制多么厉害的阵法禁制进去,但这张蛛魔网水火不侵,本身就是堪比天阶法器层次的存在。

蛛魔网收回来在掌握仅有鸡蛋般一小团,在数千步外极展开,能覆盖三四百米的范围,一旦缠上人身,越挣扎收拢得越紧,附在蛛魔网上的九幽毒煞更是无孔不入的渗入人身窍脉之中,化为毒火烈煞肆虐,令姜定根本无法摧动灵元法力,只能束手就拎。

蝎魔侯要是缩小十倍,或许能还称得上性感,但她这时猩红长舌像一张湿漉漉的带刺大厚肉毡子卷过来,姜定脸色惨白,不一言。

汤成恩、景乔安以及其他精锐扈卫,拖住蝎魔侯罗舍、紫鳞魔侯都曲以及孽境殿少君泰官,他用问情三斩斩杀蝎魔侯罗极,原本是有机会逃出生天了。

他没想到那头才距离魔丹境还差那么一步、名叫夏寒的青鳞女魔,竟然能从背后袭伤他,最终令他落入另三个魔头的手里;而他手下的精锐扈从,汤成恩、景乔安等人也都没有能逃脱魔手,仅有最初被打散的二三十人暂时逃脱出去。

蝎魔侯罗舍才不管姜定在想什么,扭头跟少君泰官、紫鳞魔侯都曲说道:“万仙山的这名真传弟子,你们到底吃不吃?还有,少君,你不就多损失一些魔兵,至于心痛成哪样?其实这样更好,没有这些魔兵拖累,我们在天罗谷内外万里荒域来去如风,只要人族天位境强者不出现,谁能奈何得了我们?”

泰官恼怒的瞪了罗舍一眼,忍不住想要讥讽她原来还怕人族天位境真君啊!

正因为人族天位境真君是堪比魔君一样恐怖的存在,所以他才要在天罗谷底建立势力,有朝一日他能在天罗谷内建成真正的往生魔阵,即便人族有天位境真君杀上门来,他们也完全无惧,不用落荒而逃。

而到那一步,孽境殿的那些老家伙们,还凭什么认定自己没有资格继承孽境殿的一切?

不过想想罗舍正因此不愿意受到那些老家伙们约束,才会受他的拉拢,拉着其兄罗极赶过来投靠天罗谷,泰官也是忍住没有出声训斥她。

泰官拿舌头剔着牙缝里的血肉,走到姜定跟前来,瓮声说道:“你是万仙山玉皇峰姜晋那杂碎的嫡传弟子,想着也有修炼姜晋的六阳炼虚诀——你将六阳炼虚诀说来给本君等听听,本君便将你放回去。”

姜定自然知道魔族绝不可能将他放回去,此次他定凶多吉少,但看到姜官直接吞食汤成恩的血腥、凶残劲,再想着自己最终也逃不过这样的下场,他的脸色还是吓得煞白。

他没有想到自己在精锐扈从的簇拥下,竟然没能逃过这几个魔头的追杀,没想到被他抛弃的三千将卒,竟然反而杀得魔兵溃不成军。

他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这一刻也觉得难以置信,但这则消息,眼前这几个魔头实没有必要蒙骗他什么。

姜定忍不住会想,要是他最初没有弃三千将卒而逃,而是率精锐扈从留下来,与三千悍卒并肩作战,是不是这时候已经杀出重围,带着割下来的魔将、魔侯头颅,传送燕台关领功了?

姜定心里这么想着,不提防紫鳞魔侯都曲猛然伸来魔爪,朝他的头颅抓来——紫鳞魔侯自然不是要直接捏爆姜定的脑袋,就见他魔爪释出五道黑煞,直接从眉心扎入姜定的脑袋里。

姜定直觉脑浆被搅动一般剧痛,惨嚎起来,随后便有五道黑影像黑色巨索般钻入他的识海之内,将他的元神死死缚住炼化起来。

泰官要赶回去看他一万四千魔兵到底是怎么败得这么惨,还要将那三千人族残卒随手消灭掉,待魔元稍稍恢复过来,就任紫鳞魔侯都曲直接用秘法强行搜索姜定的神魂——虽然用搜魂之法所得的记忆相当零碎,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临了,泰官又将姜定、景乔安、汤成恩等人随便所携带的储物戒、储物袋,通通吞入腹中,用气血封禁住真元从这些储物法宝逸散出来,想着等回到天罗谷再破开这些储物戒、储物袋,看里面究竟藏了多少宝物。

擒住姜定后,泰官分出数十头翼魔,盯住北面三千人族兵马的一举一动,这时候他这边折腾小半个时辰才收手,便聚集八樽魔将以及百余翼魔,往北面六百里外的战场赶去。

陈海这时候率领魏汉、朱明巍等五营精锐,才往西南撤出不一百里,此时正在一座矮峰脚下休整,泰官没有直接就去强攻还剩两千的人族残兵,而是绕到被三千人族杀得他们溃不成军的山谷,去看到底为什么会被三千人族残兵杀得这么惨,杀得溃不成军,难道他留下来领兵的魔将,脑袋里都长满肉,没有长脑子吗?

战斗还是集中在谷口附近,到处都是石崩地裂后的坍塌,到处都是剑芒斩劈、火焰冲击以及玄冰冰封的痕迹,可见他们离开后,这里所生战斗的激烈,但泰官还是难以想象他留在这里的一万四五千魔兵,就被仅有他们五分之一数量的人族兵马给杀得溃不成军。

现在山谷就聚集了三千多魔兵,还有大量的魔兵被杀散了,但山谷内外还是堆积五六千具的魔尸。

泰官恨不得将这时候凑过来禀报详细情况的那头青鳞魔将,直接斩成稀巴烂,但他身为主帅,还必须得耐着性子了解当时生的事情,但知道他们败得如此稀里糊涂,败得如此不知所谓,一根根魔筋都要从狰狞的头颅里跳出来,咆哮怒吼起来:“赤源在哪里!”

“少君,赤源在混战中已被人族俘虏!”青鳞魔将硬着头皮说道,真怕泰官暴怒之下,直接将自己剥皮给吃了。

“我就说丹图魔君觊觎孽境殿魔主之位,不可能将真正的精锐战力交给你统领,要不然他所谓最精锐的魔兵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蝎魔侯罗舍听过青鳞魔将的讲述,不屑一顾的说道,“要知道丹图魔君,当年也修成真魔之身,不过犯了点小错,就被你父君、孽境殿的魔主剥脱修为、魔身,神魂被往生大阵送往血云荒域,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忌恨,怎么可能真心助你掌握孽境殿的大权?”

“够了!”泰官制止罗舍继续说下去,霍然站起来,要青鳞魔将把聚拢起来的三千多魔兵都拉过来,随他去追杀那还剩不到两千的人族残兵……

第七百四十五章 退路

野桃林,黑风寇的旧寨已经大体收缀一番,勉强能容上千人马停下来歇脚休整。

陈海与姜雨薇借口继续清剿魔兵,着陈海率朱明巍、魏汉等部没有返回北陵寨,而是赶回当初黑风寇的老巢野桃林休整,有姜雨薇暗中送来的补给,一千余弟子休整月余,算是大体从连番恶战之中恢复了过来。

这一日,陈海正坐在自己大帐中研习道卷,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抬头见朱明巍、魏汉以及另三名营校尉一起掀帘而入。

陈海招呼五人到大帐里坐下来。

朱明巍、魏汉他们踌躇了好一阵子,朱明巍最后半坐在椅子上,轻声问道:“监军大人,我们在野桃林都停顿一个多月了,燕台关那边都没有什么动作,是不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陈海敲了两下桌子沉吟着,姜明传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并不意味着这件事真就这么过去了。

魏汉脾气火爆,见陈海犹豫难决的样子,“嗖”地一声站了起来,攥着拳头愤愤不平的说道:“那姜定狗贼畏敌怯战、弃众而逃,被魔族掳杀,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不追究他临阵脱逃的责任也就算了,难道燕台关还真要拿我们问罪不成?”

陈海皱着眉头,让魏汉坐下来说话。

朱明巍心思要比魏汉沉稳了许多,跟魏汉说道:“是功是过,除非燕台关给出明确的结论,要不然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结束。你在这里大声嚷嚷,是嫌下面的军心还不够乱吗?”

魏汉知道厉害,嘟嘟囔囔地坐了下来。

陈海也没有吩咐人给五人上茶,挥手施了一个隔音法阵,这才说道:“拿不拿我们问罪,不是燕台头能决定的事情——当然,最好是我们杞人忧天,过度担忧了,但事情小心一些,总是没错。下面的将卒长期在哨塞之外清剿魔兵,心思难免浮动,你们则更不能急躁。”

目前七姓宗阀及万仙山对待寒门弟子是什么德性,其实不用陈海说,朱明巍、魏汉等人心里都更清楚,而且他们即便没有跟蔚山真君姜晋接触过来,私下里也没有几人敢随意议论姜晋等真君级人物的是否,但他们也更清楚万仙山目前现况如此,实际是姜晋等真君级人物的意志体现。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装什么都不知道,真就都跟着陈海在野桃林休整月余,但他们又忍不住对事情抱以幻想,觉得宗门可能为了脸面,让整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陈海让朱明巍、魏汉等五人继续隐忍一段时间,将裂天十二戟阵的基本部分,让朱明巍、魏汉他们传授下去,让下面千余将卒能找到一些事做,不至于整天胡思乱想,什么事情都没有生呢,他们这边的军心便先乱了。

朱明巍、魏汉等五人,皆是寒门出来的万仙山外门弟子,苦修到明窍境后期乃至巅峰修为,又在军中长期担任基层武官,积功担任营校尉,都是识货之人,知道不管将来事态如何反复变化,任何实力的提升,都是他们能活下来的资本,一时之间,带着一千七八百名将卒在野桃林里投入紧张的训练之中。

沙天河却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跟陈海在一起,每日都是潜心苦修,希望能尽早一刻恢复道胎境的修为。

********************

时间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

燕台关那边还是毫无动静,但陈海心中却没有不安稳踏实的。

姜明传,又或者蔚山真君倘若传旨严治朱明巍、魏汉等人失守主将的罪,实际上就相当于将朱明巍、魏汉等人的退路彻底的堵死,到时候他大可以以人族的身份,带着朱明巍、魏汉在外面当马贼;而姜雨薇那边倘若有需要,他还可以恢复役魔的身份返回北陵塞相助。

如此一来,倒更方便他跟天罗谷内聚集的小股魔族兵马周旋。

在这些日子里,陈海耐着性子推演、完善天机傀儡臂,一日正在图录上更改一处结构,感知有人往野桃林飞来,挥手掀开大帐,看到一道长虹划破长空正往这边而来。

陈海略一分辨,却是姜赫正在百里之外,正全往这边飞来,心知事情不妙。

这些日子姜雨薇也多有派人来传递消息,但大都是赵大成等人代劳,姜赫、桓温乃是万仙山新晋真传,留在北陵塞做客,姜雨薇都小心照顾他们的周全,能有什么事需要姜赫亲自走一趟的?

想到这里,陈海让就在左右的沙天河、朱明巍和魏汉三人到他大帐里来。

朱明巍他们也看到有一人正往这边飞来,这时候看到陈海脸色阴沉,一颗心悬了起来,问道:“是谁正往这边飞来传信?”他们相隔这么远,还无法分辨姜赫的气息。

“除了姜赫真人外,三百里外还有一队五百人的精锐,实力真是不弱,正全力往这边赶来,似乎还有些杀气腾腾,”沙天河皱着眉头说道,“怕是监军使你们所担心的事情,还以难以避免啊。”

陈海虽然假借清剿魔物的名义率部滞留在外,但沙天河怎么能看不透他们的心思,只是这时候才直接挑明罢了。

“干他娘的!”魏汉没想到宗门竟然真派人过来缉拿他,狠狠地骂道,“老子们拼死拼活御杀魔物,最终没有葬身魔腹之中,却有朝一日死在自己人手下,这算他娘的什么世道?”

老成持重的朱明巍此时也是须髯皆立,眼眶赤的跟陈海说道:“监军恩情,我们铭感五内,怕是此生无以回报,还请监军先离开;此间生的一切事,都跟监军使及督军大人无关!”

陈海不动声色地说道:“姜赫真人以及后面那一队精锐,到底是为什么事情过来,都还不清楚呢,你们就断定他们是过来追杀你们的?你们都稍安勿躁,督军将你们交给我统领,我绝不会袖手而走的,你们去让将卒们都操练起来,倘若姜赫真人以及后面那一队人马,是过来检视我们操训休整情况的,你们乱糟糟一团,成何体统?”

朱明巍、魏汉见陈立态度坚定,也不说话,就转身向外走去,先去暗中准备起来。

这时候大帐之中只剩下陈海和沙天河二人。

沙天河定睛看着陈海,说道:“陈真人,到了现在这个时刻,有些事情还需要继续瞒住沙某吗?”

赤源、赤军就守在他的帐外,陈海知道沙天河要真猜不出来,那就是太蠢了。

当然沙天河不主动说,陈海也不会急着挑明,这时候只是眼光一敛,盯住沙天河说道:“沙大当家是否怕了?”

“我有什么好怕,姜晋修为是强过我甚远,但姜晋敢越过魔獐岭,进入人魔交错之地吗?但除姜晋之外,他派其他人过来,打不过,我们总还是能逃得了的,我这辈子又不是第一回当马贼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白,以陈真人的修为前程,何必在意魏汉、朱明巍等人的死活?”

沙天河这时候已经知道陈海率五营精锐击溃魔兵主力的细情,知道是赤源、赤军先是异常配合的协助陈海冲乱魔兵阵列,之后就直接投过来给陈海当俘虏,他自然猜到莫名其妙受姜雨薇信任与前段时间突然消失的姜青实是同一人。

沙天河这一刻完全感知不到陈海身上还有一丝魔煞残余的气息,加上陈海此时展露的天地山河剑意,这时候自然能确认陈海是人非魔,此前的青鳞魔仅仅是他的分身或者化身而已。

沙天河此时还不知道陈海的真正身份,不知道他跟姜族另一位老祖、此时赋闲在宗门的西柱国将军姜寅到底是什么关系,而在他看来,掌握天地山河剑意的陈海就算什么身份都不是,此时投靠万仙山,甚至直接投靠到西柱国将军姜寅门下,什么地位换不来,实在没有必要为魏汉、朱明巍等人以及他们手下千余兵马折腾什么。

陈海却是苦笑不已,那么多的秘辛,却是没有办法跟沙天河解释的。

这时候,姜赫已经直接飞落到大帐外,陈海与沙天河迎出去。

姜赫受姜雨薇委托,全赶来通风报信,希望能给陈海他们多争取一些时间,但他也看在跟姜雨薇的交情上,才跑这一趟,将一封信函交给陈海,说道:“陈真人,姜师妹有令函给你,你看过后,便将令函毁掉……”

姜赫不知道陈海就是姜青,他这时候只是不希望姜雨薇直接牵涉进来,所以亲眼看到陈海将姜雨薇的信函化为一蓬灰烬,就直接告辞离开,也不在这里多作停留……

能帮姜雨薇传讯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姜赫自然不会再插手这件事中来。

这时候,魏汉、朱明巍已经将让所有将卒披坚执锐,列好阵型。

只是他们大多数人还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将是多么不公平的待遇,还以为是要回北陵塞呢,一个个脸上带着兴奋。

陈海看到这情形,则是替他们极感不值又深感难过,姜定是命,难道这一千六七将卒就不是命?就不是为万仙山而奋斗的族人?

不过,陈海见惯高高在上的宗阀、宗门大佬视人命如草芥、视微民如蝼蚁的行径,内心最多的不值与愤怨,也只是化作淡淡一缕叹息。

第七百四十六章 一言不合

一阵奇异的嘶吼声响起,陈海眼见着姜涵骑乘着上古凶兽夔牛停在野桃林外。那夔牛近三长高的身躯,停下之后打了个响鼻,手臂粗细的鼻腔之中喷出一团焚烧世间一切的烈焰。

而那姜涵不过七尺之身,然而凝立在夔牛顶上,却是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存在。

此刻,姜涵的身份如水一般从陈海心头闪过。

姜晋六千余岁的年纪,一生有子嗣也就十数人而已,姜涵是他六千岁大寿过后所生之子。

姜涵年少时修为表现甚为平平无奇,直到五十岁,才侥幸晋升道丹,然而姜晋后来的际遇完全可以用厚积薄来形容,只是用了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就晋入道胎巅峰,据说已经触摸到了天位境的门槛。

虽然说大多数人究其一生也只能卡在这个门槛之上,比如余苍真君更是花费了数百年的时间突破,成就真君之位,但是姜涵此时已经将姜晋的六阳炼虚诀修炼到了第十一层境界,甚得其得姜晋器重,此时据说是姜晋门下十数真传、排名第二的存在。

宗门甚至都在传说,有其父姜晋的鼎力相助,姜涵成就天位真君,可以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如此天才,陈海也是觉得非常耀眼。

陈海和姜晋对视了一下,只觉得对方眼神之中的锋芒犹如实质一般压他的心头,心想当初他在燕州面对魏子牙、董良之流,都没有感受到过如此的压力。

此时陈海身后的这一千六七百甲卒,似乎也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连呼吸都微微一滞。

陈海微微一凝神,上前拱手道:“北陵塞姜雨薇督军座前陈海,参见姜真人,敢问姜真人此次前来,可有什么示下?”

姜雨薇在信里,提及姜涵赶到燕台关,就要求严惩魏汉等部将卒的罪责,姜明传、吴煦等人最终同意将魏汉等部将卒召回燕台头问责,但姜涵迫不待的亲自率领嫡系精锐赶到北陵塞,又赶到野桃林里,陈海就不知道他是迫及待想在半途对魏汉所部将卒下手呢,还是怕魏汉所部将卒半途逃走不回燕台关了?

姜涵却不搭理陈海的问话,只是自顾自扫视了陈海身后众人一圈,淡淡地道:“你们这次出征任务已经完毕,现在都可回北陵塞休整了,为了能早日回到北陵塞,你们都将兵甲卸掉,交给我们看管,也方便你们轻装前进。”

陈海眉头微微一皱,没想姜涵如此迫不急待,他们真要将兵甲法宝都交出来,姜涵恐怕是半道就会直接下手了。

陈海身后众人皆是哗然,他们之前对燕台关还抱有一丝幻想,没想到姜涵赶到后竟然直接下令叫他们缴御兵甲。

陈海回虚按了一下,止住了甲卒的躁动,深深吸了口气道:“敢问姜真人,可有令符在手?若没有令符的话,还恕我等不能从命。”

“嗤!”姜涵听到陈海的拒绝,不屑地笑出声来。

这时候他身后一个身穿杏黄色道袍的中年修士飞了出来,凝立在姜涵半个身位之后,阴阳怪气地道:“涵少君怎么说你们怎么做就是了,哪里那么多废话,你一个散修也敢在这里叽叽歪歪,你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海见这些人实在肆无忌惮,也是出言冷笑道:“难道万仙山现在改名是姜家的不成,我等将卒身在域外、诛魔有功无过,敢问姜真人有什么令旨,要在这魔域之中,就直接缴去我们等手里的兵甲、法宝?”

身后的普通将卒当初在得知北陵塞有人前来的时候,还以为是终于可以回北陵塞休整了,可是姜涵等人过来之后二话不说就要让他们卸下兵甲,而且态度如此跋扈,纵使他们习惯了被宗门欺压,此时也都忍不住大声吆喝起来。

姜明传所下的军令是要将魏汉等部将卒都召回燕台关之后再问责,姜涵心知真要以军法处置,顶多削去魏汉等六营武官的将职而已,想来想去还是直接逼反这些人再出手灭了更名正言顺一些,所以赶到野桃林,二话不说,就直接让众人上缴兵甲。

陈海他们自然不肯将兵甲上缴、束手就擒,姜涵狰狞一笑,阴恻恻的说道:“既然你们自己找死,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话音未落,一道夺目光华从袍袖之中飞出,瞬息间化作一柄百尺青锋巨剑,就朝陈海当头猛扑过来。

陈海当下也不多言,六道玄阳剑从乾坤宝袋盘旋而出,向那青锋巨剑迎了上去;而此时早有戒备之心的朱明巍、魏汉等人同时出声大吼:“结阵!”

诛魔战车早就各自就位,此时听得朱明巍、魏汉他们一声令下,四柱诛魔阵的防御护罩登时就张了开来。

青锋巨剑来势甚缓却势沉如山,陈海摧动六柄玄阳剑迎上去,顿时就被青锋巨剑压得吱吱作响,下一刻就听得“啪啪”两声脆弱,有两柄玄阳剑就被青锋巨剑碾压成粉碎。

陈海没想到姜涵实力如此强悍,远非他六柄玄阳剑能敌,张嘴吐了一口血,将剩余的四柄玄阳剑先收回来——好在军中玄阳剑乃中下层武官所用的制式灵剑,陈海早前就多祭炼的好几柄备用,这时候被毁掉两柄玄阳剑,还是随时能拿备用的玄阳剑将第一层诛神剑阵补齐。

姜涵所带来的五百精锐此时二十余里外正展开攻击阵形,随时会以泰山压顶之势扑上来将他们碾灭;其中有三十六名明窍境剑修,这时候各御灵剑先一步往前飞来。

看这三十六人御剑飞行时,气息都浑成一体,陈海心知要让这三十六名剑修联手结成万仙剑阵展开攻势,威势必然绝强无比;而姜涵与身后数名道丹境随扈,也不等后面的精锐战力进逼上来,身在三四百丈之外,就直接祭御法宝、灵剑朝四柱诛魔阵猛攻过来,道道光华顿时就将四柱诛魔阵的防御灵罩打得摇晃不停。

沙天河看此情形,跟陈海传念说道:“姜涵这人实力太强,就算是你我联手,都未必能战而胜之;何况他身后五百人皆是万仙山精英弟子,三十六人组成的万仙剑阵,虽然仅仅是万仙剑阵的第二层境界,也能在瞬时破开四柱诛魔法阵——你此时使出天地山河剑意,或许能将姜涵吓退。”

陈海何尝不想用天地山河剑意把姜涵吓退,但他现在的实力并不能完全驾驭天地山河剑意,每次使用天地山河剑意,周身灵元都会全部耗尽,倘若到时候不能将姜涵吓退,形势反倒更严峻,将更无反手之力。

这时候魏汉率领十名悍卒走到阵前,各持一具神机重膛弩就朝姜涵等人扫射过去。

“米粒之光,也想在本真人面前争辉?”姜涵冷冷一笑,将三尺长的青锋剑收了回去,在身前一抹,展开一道十数丈宽的剑光,顿时就将数在百计的箭雨封挡住,难伤他们分毫。

陈海心知在真正的高手面前,玄阳重锋箭受限制太多,所挥的作用还是十分有限,但他此时让魏汉展示神机重膛弩,也是警告姜涵不要随意将他的五百嫡系弟子,压到两千步以内双方展开肉搏战。

看到三十六名剑修就快要到姜涵身后结阵,陈海不舍的叹惜一声,从乾坤宝袋里拿重逾数万斤的火鸦战车,往阵外投去,火鸦战车犹如有了生命一般,直接向三百丈外的姜涵等人冲过去。

沙天河眼见着那火鸦战车在奔跑的途中隐隐泛起红光,忽然想起火鸦战车的另一用途,忍不住惋惜的劝道:“不要!”

姜涵这时候也察觉到有一股极其暴烈、浓郁的神火炎意在火鸦战车中聚集,眸光冷咧的一闪,沉声下令道:“快退。”

陈海不惜将火鸦战车毁掉,又岂容姜涵他们退走?

这一瞬火鸦战车就猛然炽烈的红热起来,下一刻就猛烈的炸裂开来,滔滔烈焰梵天灭世般往外倾泄而出。

虽然姜涵知道火鸦战车此等准道器的存在,一旦炸裂开来,威力惊人,但他并没有放弃身后的扈从剑修,除了将青锋剑撤到身前外,更是同时祭出十几道天阶符篆来,一道道盾印密密麻麻地布满身前,准备硬扛这一击……

第七百四十八章 不作不休

火鸦战车乃是上古遗宝,神妙无比,若是真就落在哪位天位境真君手上,假以时日自然重现当年七十二烈焰火鸦焚天灭世之威能,然而落在不擅火系玄法修行的沙天河手上,说是明珠暗投也不为过。

陈海此时已经别无办法,四柱诛魔阵被姜涵等人攻了几下,早就将其中储存的天地元气消耗了近三分之一,一旦等姜涵手下三十六名明窍境剑修结阵万仙剑阵攻过来,四柱诛魔阵所凝聚的防御灵罩顶多能扛住两波冲击就会破坏,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唯一的下场大概就只有暴尸荒野了。

姜涵实力太强了,迫不得已之下,陈海只能将这件准道器抛出,令火鸦精魄在战车之内瞬时冲爆起来,务求重创姜涵,他们才有逃脱的可能。

那爆炸来的突兀而猛烈,在那剧烈的火焰喷之中,还隐隐有凤鸾鸦羽的鸣叫,以及誓要燃尽天下万物的炎意。

姜涵挥手祭出的那十数道天阶符篆也只能坚持数瞬,就被那无尽的焚天烈焰轰成漫天的光屑。

姜涵虽然一直在其父姜晋座前修行,没有经历过什么恶战,但是其眼界还是极为高的。

在爆炸初起的瞬间,他脚下轻轻一点,足下的夔牛和他心意相通,深吸了一口气,巨大的肚腹之中出雷鸣般的声响,紧接着血盘大口张口,喷出一道几近白色的炽焰朝焚天烈焰冲击而去,算是替姜涵削弱了一波冲击。

而姜涵手中打出一道玉佩,在他心神运转之下,飞地旋转开来,一道道细微之风在瞬息间由微末变成顶天立地的风柱,往焚天灭地的烈焰狂卷过去。

其实姜涵要是想逃,只是一个间歇就能避开爆焰冲击的中心,但他身后还有诸多手下,猝然间绝对扛不住准道器的殉爆。

陈海站在数百丈外,没想到姜涵竟然就站在一团青气之中,死死地顶着无边的灭世烈焰丝毫不退,他也不禁心生寒意,心知他要是稍微犹豫,最终的下场就是他与身后千余将卒身败人亡。

沙天河看着姜涵的无上神威,脸上也是铁青一片。

虽然说此时姜涵身后的几名道丹高手也在不要钱似的撒出符篆,但是换做他是姜涵,此时早就丧身在灭世焰海之中了。

“四柱诛魔阵,全斩杀姜涵!”陈海眼见三十六明窍境剑修在姜涵身后就要结阵御剑去助姜涵抵挡灭世焰海,沉着地下达了命令。

擒贼先擒王,陈海知道唯今之计,只有把姜涵重创当场或者直接斩杀,他们才能有一线生机。

阵法师在陈海的指挥下,迅将灵罩收起,转而凝成一柄百丈长的金黄巨刃,携带者风雷之势向姜涵当头斩杀过去。陈海、沙天河、朱明巍和魏汉等人也是一起祭御法宝、灵剑,朝姜涵怒攻过来。

他们此时真要杀了姜涵,蔚山真君姜晋皆竟暴跳如雷,但现在姜涵就要他们的性命,难道他们还要心慈手软不成?

“贼子尔敢!”

“保护涵少君!”

姜涵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了,他万万想不到陈海做事竟然如此决断要当场斩杀掉他;他身后扈从、剑修这一刻也是大惊、大怒。

然而火鸦战车自爆所掀起来的灭世焰海还在持续中,已经彻底从四面八方狂卷过来,令姜涵这一刻除了死扛,别无其他闪避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去抵挡住所有的攻击。

姜涵身后的扈从、剑修,也是摧动法宝、灵剑迎上来,两拔人的攻势冲击到一起,陈海都觉得脚下的大地剧颤起来,在漫天烟尘中,姜涵立身之地处,留下百丈深方圆的一座深坑。

这就把姜涵当场斩杀了?

沙天河也多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数十扈卫、剑修,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进攻陈海等人,疯狂的往姜涵立身之地猛扑过来。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四柱诛魔阵守御本阵,其他人往前推进!这姜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陈海知道今日既然撕破脸皮,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什么退路了,还不如将事情做绝,最好能确认将姜涵斩杀剑下,他们还能多争取一些亡命天涯的时间。

陈海一声令下,朱明巍率着大队人马在四柱诛魔阵的庇护下向前推进。

这时候姜涵所率领五百精锐虽然距离这里还有十余里,这时候也顾不上太多,纷纷御剑往这边斩来。

五百弟子实力虽然不弱,要是在近前,天位境真君都要落荒而逃,但过十里,已经是他们祭御法宝事灵剑的极限,即便五百辟灵境合力,还是没能一下子斩破四柱诛魔阵的防御灵罩,但五百余灵剑法宝,齐轰过来,威力还是恐怖,也一时将陈海这边的将卒前进步伐给拦住。

沙天河心疼自己那火鸦战车的损失,正是一腔愤怒无处泄的时候,灵元疾转,血灵长刀带着猩红色的光华向姜涵阵中斩了过去。

这些辟灵境弟子没有结阵,没有大阵所凝聚的防御灵罩的庇护,又没有多少人撤回灵剑、法宝共同抵挡沙天河,面对道胎境的攻势,自然是难有还手之力。

数瞬时间,只见血花不断迸现,数名弟子眨眼间就被沙天河斩杀倒在血泊之中,这些剑修弟子本就仓促散乱的阵形,更是被沙天河搅得混乱不堪,但他们这一刻,却还是惦记着姜涵的安危,甚至都不顾己身的散乱,无数人也祭出灵剑,将姜涵所在的大坑上方护住。

正当陈海他们稳步向前推进,将二十具神机重膛弩推到阵前,要用玄阳箭雨对姜涵手下的剑灵弟子进行压制之下,忽然间就见姜涵立身处被斩开的深坑里,一阵磅礴的气息扩散开来,陈海神色一凝,挥手止住所有人的脚步。

下一刻,那头巨大的夔牛从地底冲出,就像一道青色的闪电,竟然比御剑还快的恐怖度,往西南方向遁逃而去。

陈海与沙天河面面相觑,没想到姜涵跨下的灵骑,刚才看上去没有多强的实力,竟然逃起命竟然连他跟沙天河御剑都追不上,眨眼间就已经是在十数二十里之外了。

陈海眼神敏锐,能看到姜涵脸色如金纸一般,趴伏在夔牛之上,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势;这时候姜涵手下的道丹、明窍境剑修、扈从,汇同五百剑修弟子也飞离开野桃林,只是数十息的时间,野桃林前就变得安静起来。

除了一声的狼籍以及二十多具死尸,谁也难以想象他们刚才经历一场生死存亡的恶战。

陈海抿着嘴唇站在那里,姜涵率领的这些人撤退实在是太果断了,度又快,他也不想无意义的追杀什么,不过姜涵身受重伤而逃,这对他们还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最起码能争取一些缓冲时间了。

他转过身去,看到沙天河脸色铁青,想来是因为那火鸦战车的损失感到不快,当下强笑着安慰道:“一具火鸦战车,将来我总会有更好的东西补偿你!”

沙天河其实又何尝不知当时情况紧急,但是那火鸦战车伴随他数百年的时间,被陈海毫不心疼的一朝毁掉,一时半会他还是接受不了。

陈海不去管沙天河心疼火鸦战车,当务之急还是要安抚住朱明巍、魏汉手下的千余将卒。

拍了拍沙天河的肩膀,陈海他身后的朱明巍、魏汉和一千余名弟子望去,只见大多数人脸上并没有战胜或者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的是一种彷徨失措和些许的绝望。

陈海刚刚想开口,那朱明巍挺身站了出来,咬着牙关说道:“陈真人不用说什么了,宗门不仁,以我们寒门弟子为刍狗,难道我们真个就要洗干净脖子等着他们来杀不成?只是此事将陈真人拖累进来,明巍实在愧疚!”

说完他转身向后,满脸通红地朝千余将卒怒吼道:“原本诸事都跟陈真人没有半点干系,陈真人却为我们与姜涵不死不休,你们这些鸟货,在怕什么?现在我们回去,必是死路一条,即使宗门对我们不仁,也就不能怪我们对宗门不义……”

魏汉闻言也随即踏出,攥紧拳头振臂道:“对,干他娘的!”

尽管没有几人激动去呼应魏、朱二人,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们实际都没有什么退路了。

陈海见众人满脸担忧,也知道诸多将卒是怕自己叛出崇国、叛出万仙山,会连累到家人,想到这里,他深吸了口气,上前一步跟众人说道:“那姜涵受伤也不知道到底多重,当务之急,我们还是要尽快转移出去,否则真给他们缀上,真就是百死无生。沙大当家,你对这里地形颇为熟稔,先带着众人隐藏起来,我现在就潜去北陵塞打探一下情况,看有没有办法,将诸位的家人尽可能安置起来,能不要受到牵连。”

和沙天河约定好碰头的地点,陈海看着大队人马向西南而去,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运起化形诀,不多时就变回青鳞魔,化为一缕青烟,向北陵塞而去……

第七百四十八章 定策西逃

夜幕之下,四周一片静寂,在北陵塞百余里外的荒原深处,一群魔獒蛰伏一座茂密的森林里,兽瞳中散出幽幽的光芒,望向北陵塞城头稀微的灯火,嗓子里出呜咽的嘶吼。

忽然,一阵劲风从天上划过,那劲风中带着这群魔獒不可抗拒的魔威,獒群顿时四散逃窜开来,惊动了树枝上的飞鸟,一阵鸡飞狗跳。

陈海将一片喧闹抛在身后,一炷香后,就来到了北陵塞城前。

夜里负责值守南城的周桐,看到有一阵子未见的陈海回来,下令阵法师将四柱诛魔阵的防御灵罩张开了一角,高兴的将陈海迎进北陵塞。

刚一进入北陵塞中,陈海就感受到了姜涵胯下那头上古灵兽遗种黑斑夔牛传出来的凶悍气息,微微一怔,没想到伤势严重的姜涵没有避到燕台关去,竟然留在北陵塞养伤。

神识往东城大营延伸过去,陈海现东城大营有额外的防护法阵屏蔽,心知就算姜涵受到重创,但他手下还有八名道丹、三十六名明窍剑修能组万仙剑阵,再加上五百精锐弟子严防死守,令他根本就找不到刺杀姜涵的机会。

再说,姜定被魔族掳走,就搅出这么大的风波,姜涵真要在北陵塞遇刺身亡,必然会闹得更加的鸡犬不宁,陈海心想就算真要杀掉姜涵,也要在北陵塞之外寻找机会。

想到这里,陈海脚步快上几分,在周桐的陪同下,往姜雨薇所在的督军府走去。

陈海刚推要推门走入督军府,便觉有一团炎息在门后凭空凝聚,还没有推开精铜所铸的大门,一丝灼热就隔着精铜大门扑面袭来——陈海神识何其敏锐,在炎息突起的瞬间,就已经凝住自己的身形,紧接着运起风雷幻踪步,瞬息间拉开两道残影,错开在瞬息间就直接烧穿精铜大同的赤红焰流,掣出纯钧魔戟,便朝破门杀来的身影反斩过去。

那身影反应也是极,身形如叶随风卷,顺着陈海斩来的戟势飘开,流火灵杖挥舞下,瞬息前又在身前凝聚一团炽热的焰云,随时能化为熔金化铁的焰流往陈海笼罩过来。

陈海心中一笑,灵元法力在窍脉间奔流,瞬息间罡元将战甲撑起来,便直接闯入焰云,纯钧战戟去势不改,直接朝那人当头斩去。

那人身形连连腾挪,然而纯钧魔戟仿佛一座重逾万钧的石崖,这一刻也是蓄力而不,随着那人的腾挪,而不断的变幻轨迹,始终以强悍之极的气势,锁住那人的眉心,只待那人力歇的一刻,纯钧魔戟便以万钧莫挡之势,斩杀下来。

那人被陈海逼得像只猴子似的在院子里跳来跳去,最后只得举手认输:

“我认输,我认输,姜青你莫要再耍我了!”

陈海收了战戟,朝没进门就出手试探他的姜赫拱手笑道:“恭喜姜兄成就道丹!”

姜赫叹了口气,丧气的说道:“那又如何,在魔兄你手里还是过不了几招。”

此时姜雨薇和桓温站在议事殿前,看眼前满地的狼藉,姜雨薇扶额叹道:“都说了你不是姜青的对手,你偏偏还不死心。”

桓温哈哈笑道:“姜赫刚成为真传,在你们姜族地位大不同以往,我听说他得了很多赏赐——他搞得这满地狼籍,你得让他好好赔你们。”

姜赫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就要与桓温拉着陈海进大殿叙旧,这时候一道光华闪入,却是姜涵手下一名道丹境剑修,皱着眉头,不悦的对姜雨薇喝斥道:“什么事,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们不知道这会扰了涵少君的清修?”

姜赫撇了撇嘴,冷声道:“大家都是真传弟子,就算是姜涵师兄比我们得道先行几步,但在这北陵塞中,也轮不到你们来指手划脚。你们倘若是嫌弃北陵塞呱躁了,大可以去燕台关修养,十三叔当会好好款待你们……”

姜赫本就是本宗嫡系子弟,此时修成道丹,被姜寅正式收入门下,成为万仙山真传弟子,或许会给姜涵几分面子,但哪里容姜涵的门客在他面前呱躁?

姜赫原本就不喜欢姜涵将姜定之事迁怒到普通将卒的头上,只是姜明传都屈服了,但之前也没有想过要为一群不相干的将卒,跟姜涵争执什么,但这时候说话却不会客气,一番话直接将那姜涵的扈卫怼得面红耳赤,将其轰了出去。

“我与桓温到北陵塞有一阵子,你到底去了哪里?”姜赫与桓温初成真传,联手出宗门游历天下,第一站就想着到北陵塞来找陈海、姜雨薇叙旧,没想赶到北陵塞,等了一个多月,陈海才从外面回来。

陈海自然不会跟姜赫说他们已经见了好几次了,叙了一会儿旧,又到演武台正而八经比斗了一番,姜赫、桓温才乘兴回客舍休息。

姜赫、桓温走后,姜雨薇与陈海重新回到议事殿里。

这时候姜雨薇施了个隔音术法,敛去笑容,担忧的问道:“姜涵过去之后,你们伤亡如何?”

陈海将那日姜涵铩羽而归的事情说出来,姜雨薇震惊得美眸都瞪得溜圆,好半天才道:“前辈你真是大手笔,那火鸦战车,不要说姜明传了,即便是大都护将军云湖真君都觊觎已久,你说毁就毁了?”

姜雨薇也是寒庶出身,也是同情朱明巍、魏汉这些人的遭遇,但没有想到陈海为求脱身,竟然将作为准道器存在的火鸦战车直接毁了。

姜雨薇心想若是她来选择,她不一定能像陈海这样果决。

陈海哈哈一笑,说道:“我当年在燕州的时候,手下数百万兵马,莫说那火鸦战车还没有恢复旧观,就算真是纯阳道宝,又算得了什么?”

陈海虽然还只是魔身,但是说话之间,睥睨之气尽露端倪,姜雨薇不禁想起陈海化变人身时的模样,一时之间,竟然痴了一下。

只是这痴态只是展露了一瞬,很快就被掩饰了过去。

“姜涵回来,可有为难你?”陈海问道。

“姜涵伤重没有露面,但他手下人曾气势汹汹过来诘问,好在姜赫、桓温在那里,姜赫将事情全部揽了过去,说化变人身的你是他引荐给我的,姜涵要追究此事的责任,他全部承担下来。”姜雨薇说道。

陈海点点头,有姜赫仗义将这件事大包大揽过去,相信姜涵还是没有能力追究到姜雨薇头上来,毕竟他们将姜定的事迁怒到普通将卒头上,本来就没有办法拿台面上去讲的?

难道他们能因为这事,跑到姜寅面前去,要求姜寅严惩姜赫不成?

姜雨薇皱着眉头,说道:“姜涵负伤而归,他绝不会善罢甘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陈海也是深深吸了口气,大感头疼,姜涵手下实力极强,要是姜涵不肯善罢甘休,就算他不请姜明传调派兵马,他与沙天河仅靠朱明巍、魏汉千余将卒,还是没有能力在茫茫荒原里,逃避姜涵的追杀。

第一次他可以利用姜涵的轻敌,还毁了一件准道器法宝,才将姜涵逼退,但姜涵再次追杀上来,他们就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了,这时候即便想在魔獐岭以北的荒原里落草为寇,都不见得能行。

姜雨薇见陈海蹙眉,也知道这事很棘手,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姜涵一日不肯善罢甘休,你们便不能留在天罗谷附近——此去往西六七万里处便是坠星海,那里势力错综复杂,蔚山真君的触手暂时还伸不到那里,你可以带着众人先去坠星海避一避风头。天罗谷这边你且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坚守。”

陈海也考虑过率领众人先去坠星海避开姜涵的锋芒,他这次回北陵塞,除了要做些准备外,还要探一探姜涵的虚实,以便姜涵死缠烂打的追杀上来,他能有更多的应对之法。

跟姜雨薇细聊过,陈海才知道姜涵昨日被火鸦战车与四柱诛魔阵重伤神魂,伤势不轻,他不想影响到日后修行的道基,才不得不赶到北陵塞借地潜修疗伤。

“姜涵未必敢大开杀戒,诛杀所有将卒的家人,但魏汉、朱明巍等人一旦被宗门列为逆徒逃将,他们的家人必受牵连。趁着姜涵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你立即派人通知魏汉、朱明巍等人的家人隐姓埋名避祸——或者将他们迁往东都山去,只要姜涵没有能力杀掉我们,想必他暂时还不会大动干戈,跑到东都山逼迫姜震将魏汉、朱明巍的家人交出来。”陈海说道。

姜雨薇点点头,说姜赫、桓温考虑到这事,已经派人去安排了。

陈海并不知道他此行是生是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北陵塞,当下也只能先将九元归神真解中篇、诛神剑阵、裂天戟阵等真法玄诀以及天机战车、级重膛弩、暴炎重锋箭、天机傀儡臂等天机战械的炼制之法,以及练兵实录等等直接打入姜雨薇的识海之中。

之后,姜雨薇又让周桐从兵甲库房秘密搬来十万支玄阳重锋箭以及千余瓶中低级灵丹,交给陈海收入乾坤宝袋中带走……

第七百四十九章 黑风寇

不知道姜涵什么时候就会疗好伤重新过来追杀他们,陈海也不敢北陵塞久留,带着玄阳重锋箭及其他物资补充,就悄然离开北陵塞,赶到千余里外,与沙天河、朱明巍、魏汉他们汇合。

也亏得乾坤宝袋内部的储备空间有四五丈纵深,甚至一间石殿,同时还能减少近九成的重量,但即便是如此,陈海将大量的物资收入其中,乾坤宝袋也变得足有三四万斤重。

马不停蹄的赶到沙天河在荒原深处的另一处落脚地,以陈海此时不比道胎境初期强者稍弱的磅礴灵元,也都差点累趴在那里。

听陈海说起姜涵没有退去燕台关,而是留在北陵塞养伤,以及接下来陈海有带大家逃往坠星海避祸的打算,朱明巍和魏汉等人皆是满脸的沮丧。

朱明巍、魏汉知道他们这一逃,就注定成为万仙山的逆徒逃卒,这辈子都怕是没有重归万仙山,再与家人团聚的可能了,但他们要不想死在姜涵的手下,除了此时干脆利落的远走高飞,又能干什么?

不过,沙天河的反应有些古怪,听陈海提及要去坠星海避祸,他脸上顿时就有期待、有畏惧、有犹豫等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沙天河在魔獐岭赫赫有名了近百年,都传言他原是坠星海深处某个小宗门的真传弟子,其宗门被敌家所灭,他逃了出来,数百年苦修才有如此的修为,但具体说到沙天河曾经所在的宗门名叫什么,敌家又是谁,就没有谁心里清楚了。

“怎么,沙大当家是近乡情怯?”陈海盯着沙天河的脸,笑问道。

“……”沙天河嘿然一笑,却没有接陈海的话茬,也不愿这时候提及旧事。

看朱明巍、魏汉等人情绪比较低落,陈海盯住他们的脸问道:“你们是不是都在担心这么一死,最终只能客死异域,这辈子都没有再回来的时候了?”

“陈真人为我们所拖累,我们本不该如此沮丧……”朱明巍歉然说道。

“你们有这样的担心很正常,但我们这一走,并非这辈子都绝无机会回来,”陈海说道,“姜督军知道大家很冤,只是姜督军位卑言轻,此时连真传弟子都不是,这时候只能暗中派人将你们五位的家人接出来隐姓埋名,不受牵连,目前却还不能替诸位洗涮冤情。不过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而我们此去坠星海也绝不能碌碌无为,甘于默默无闻。你们想想看,姜涵敢对我们生杀予夺,还不就是我们不够强、地位不够重要吗?要是我们继续碌碌无为、默默无闻下去,即便姜督军有朝一日成为宗门某位真君的真传弟子,想要替我们求情,这位真君也未必会理会这事。而有朝一日,我们的声名足够响亮,在万仙山宗门眼里,作用也又足够重用,到时候就算姜督军不替我们洗刷冤情,宗门也必然会有新的权衡——要知道,就算是姜晋在万仙山也不是一手遮天的。”

听陈海的话,朱明巍、魏汉神情一振,但他们对前程依旧充满着迷茫,实在不知道他们这些微末将卒能干什么,能重要到让宗门不去考虑蔚山真君姜晋的感受?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知道家人还是有可能不受牵制,能隐约看到陈海给大家在前面指出一个方向,这都多少叫他们有所安慰,神色渐渐振作起来。

陈海又说道:“我们此去坠星海,一是避祸,二来更要闯出一番威名,我们既然落草为寇了,就需要一个亮响的名号——沙前辈以前是黑风寇的大当家,我们以后也叫‘黑风寇’、继续捧沙前辈为大当家,如何?”

沙天河暗藏雷电的厉眼在朱明巍、魏汉等人脸上扫了一眼,见他们脸无表情,心知他真要去争这个大当家,朱明巍、魏汉等人以及他们手里一千五六百精锐将卒,绝不会听从他的使唤。

“沙某这大半辈子都没能混出一个名堂,实无资格带领众人进退坠星海,此时当愿听从陈监军的调遣,愿奉陈监军为。”沙天河说道。

听沙天河这么一说,朱明巍、魏汉、朱自民、沈复、孙岱等五人,皆朝陈海拱手行礼道:“朱明巍(魏汉、朱自民、沈复、孙岱)原奉陈监军为……”

见朱明巍、魏汉他们如此迫不及待的推陈海为,沙天河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但看到陈海将十数万计的玄阳重锋箭从乾坤宝袋里拿出来,他又禁不住好奇,是什么让姜雨薇对眼前这人魔难辨的家伙如此言听计从,竟然都不怕事情一旦败泄出去,她也会被扣上一个通敌纳叛的罪名?

事不宜迟,稍作准备,陈海就带着上千人马,簇拥着三十二辆诛魔战车,往西走去。

一路上有沙天河这个纵横荒域百余年的道胎老盗带路,陈海他们一路上绕过诸多魔物聚集地和其余实力较强的马贼聚集地,几乎没有经历什么战斗,就已经出了魔獐岭的势力范围。

又往前走了一万余里,丛林和草地渐渐少了起来,陈海他们终于踏入了黑毛大漠之中。

坠星海又名风暴海,就位于黑毛大漠的另一侧,而东都姜氏所在的东都山,就在黑毛大漠的东南角,距离坠星海实际上都不到一万里。

坠星海在崇国的西北边境形成一座半弧形的大海湾,然而除了东都山附近外,从东都山往北,坠星海沿岸要么是人兽绝迹的茫茫荒域,要么是罗刹魔族控制的区域,崇国以及万仙山的势力触手都没有伸到坠星海沿岸,更不要说伸到位于茫茫狂风暴浪的坠星海深处的大小岛屿了。

陈海他们第一步就是要穿越黑毛大漠,赶到坠星海沿岸,再寻找机会出海。

大漠之中,天气要比魔獐岭北面的荒原恶劣百倍,除了那要将人体内每一滴水份都榨出来、即便是明窍境精英弟子都不能无视、不能做到寒暑不侵的酷热外,那远远望去仿佛是炼狱魔眼的黑毛狂风,才是茫茫大漠深处一旦遇到就令人绝望的存在——大漠也因此被叫为黑毛大漠。

陈海他们刚踏入黑毛大漠,就眼睁睁看着一头实力绝不在明窍境强者之下、振翼能日行万里的黑翎魔鹫,离黑毛风眼还有四五十里,就被硬生生的吸入风柱之中,一身堪比玄阶灵甲的铁羽以及连筋带肉,在眨眼间就被黑毛风剔得点滴不剩。

这也是西北柱国将军不怕百万精锐魔兵敢穿越黑毛大漠,奔波东都山一线的主要原因。

黑毛大漠深处虽然艰辛,但好在有沙天河这个老江湖外,陈海他们走了五六天都同有跟黑毛风柱撞上。

也幸好当初姜定面子够大,为了出塞剿魔,从燕台关要来的俱是黑狡精骑,所以在黑毛大漠如此恶劣的条件下,也没有减慢几分他们的脚步。

行到第十天头上,陈海坐在一辆诛魔战车之上,苦思能渡风暴海的造船之法。

要知道风暴海之上的狂风巨浪,要比黑毛风强十倍、百倍,普通的船根本就没有办法渡海。

陈海推演了一天的造船之法,头晕脑胀,待要放下手里的造船图,跟沙天河闲扯几句,忽然他神念微微一动,抬头就见在漫天的风沙之中,一团青色光华正在呼啸而来。

陈海伸手向天上打出一道玄光,那青色光华一个兜转,直直地向陈海手上而去。

陈海皱着眉看了看手上那青光凝成一封信笺,看过之后就灵元微微一动,将那信笺就化为碎屑随风飘散。

身后一阵沙沙作响,朱明巍和魏汉提着黑狡马紧了两步赶过来,不知道北陵塞此时有什么信息要传给陈海。

陈海咧嘴笑了笑说:“看来那日四柱诛魔阵并没有给涵少君记忆深刻的教训啊。这才几天,涵少君就已经出了。”

沙天河听到之后眉头却皱了起来,边行边说道:“我们现在也不过走了三万里,距离坠星海港湾还有两万余里,现在的度,大概还要走上**天的时间,时间上恐怕不够。”

先前姜涵吃大亏,是因为根本就没有料到陈海会如此果决,竟然自爆了一件准道器的法宝也要将他逼退,这也给了陈海、沙天河西逃的机会,但姜涵绝非善罢甘休的主,倘若给他在黑毛大漠之中碰到,陈海他们这帮人,最后有多少能活下来就是大问题呢。

“不妨事!”陈海定定地说道:“要知道姜涵这些人要追上来,手下还有五百辟灵会拖慢他们的度,但没有他们的跟随,仅仅凭借着他和几个道丹,姜涵未必能拿我们怎么样。再说了,这茫茫荒漠之中,想要确定我们的位置也并非易事,有了这个时间缓冲,等他们追上来的时候,说不得我们就已经造船出海了。”

先前为了怜惜马力,陈海他们一日也就是行上三千余里就驻地休息。这时候眼见着危急就在背后,那柄高悬的利剑也不知道何时就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就不再节省脚力,加向前行去。

第七百五十章 寻踪追影

接下来的日子,大队人马就连最基本的休息都全部摒弃,一直向西而行,务求要赶在被姜涵追上之前能够进入坠星海。

坠星海又名风暴海,距离海岸数百里,天地之间密布的尽是雷煞风暴,莫说道丹境弟子,就连道胎境强者一旦被卷入雷煞风暴之中,都不见得能在其中坚持三五秒钟。

陈海即便有四柱诛魔阵在手,能护住船只,要没有沙天河知道怎样避开雷煞风暴最强的海域,贸然踏入坠星海,也是九死一生的不归之路。

走到第五天头上,大漠依然是无边无际,望不到头,但是从远处而来的风中,陈海已经能隐约感受到了雷霆的气息,那精纯之极的雷意能够穿越万里空间,被陈海感知到,可见到了坠星海沿岸,是何等恐怖的程度了。

陈海掌握风雷真意第二重,能够借助雷电淬炼身体,这一刻内心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对坠星海的雷煞风暴更期待一些。

陈海极目向前望去,忽而神识微微一动,他向沙天河望去,但见对方好似没有什么反应一般,通过神念问沙天河:“沙大当家,你有没有现什么异样?”

沙天河摇了摇头,狐疑地道:“难道是姜涵的人追上来了?”

“想来应该是姜涵一个擅长追踪和隐匿行迹的手下,在后面缀上我们了,刚才无意被我察觉到气息,这时候又隐匿起来了。”陈海说道。

陈海掌握天地山河剑意,神识感应范围比自己还远,沙天河并不奇怪,皱起眉头道:“如果是姜涵的人缀上我们的行踪,就怕大部队就在后面。黑毛大漠邻近坠星海虽然有大片的森林,可以供我们伐木造船,但也需要时间。不如,我现在回去先结果了此人,否则给姜涵直扑过来,我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陈海止住了沙天河动作,淡淡地道:“我对黑毛大漠的了解,远不如沙当家您。区区一个道丹,还是我来解决吧,你们继续前行就是。”

陈海从金毛狻猊之上滑了下来,微微一用力,整个身子就无声无息的沉在黄沙之中,沙天河、魏汉、朱明巍领着人马继续前行。

陈海沉入黄沙之中,心神延伸开去,仿佛与天地化为一体,半个时辰过后,一道模糊到几近透明的人影,在谨慎的摸了进来。

在这人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波动向北陵塞方向延伸,陈海猜想应该是此人身上携带某种能与姜涵随时保持联系的法宝。

陈海心想若是能将这件法宝夺到手里,或能将姜涵引入歧途。

想到这里,陈海心中冷冷一笑,身子悄无声息地滑出黄沙,朝那人身后跟了过去。

陈海隐匿气息的功夫何其了得,一直贴近那人身后百丈之内,那人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陈海探出右手,手指悄无声息地沾染上了一丝黑气。

绝大多数的法宝,都附有祭炼者的神魂烙印,陈海要想利用这件联络法宝,将姜涵等人引入歧途,让他们多走几万里冤枉路,为他们造船出海争取时间,暂时就还得留下这修士的性命。

陈海自认为已经极为小心,但是在荒漠之中,忽然身后这么一丝魔息震荡传来,还是将那人惊扰到了。

那人战斗经验也是丰富,刚刚觉到有一点异样,整个人身形就如闪电般向前扑闪过去。在此过程中,此人还同时祭出两道防御道符,形成一层土黄色、像水波晃动的灵罩将自身牢牢护住。

此人虽然擅长追踪隐匿,但是在短距离内跟风雷幻踪步比起度来,还是要逊色一些。

陈海双足一顿,脚踏雷光暴起,五道黑煞指印就向那人抓去,六枚玄阳剑同时也如六条幼蛟从袍袖之中飞出,一起朝那人当头猛攻过去。

那人也是老辣,心知实力差陈海一截,并且他长时间潜行追踪,消耗极大,要是跟陈海缠斗下去,在茫茫荒原之中,数千里范围内没有援兵,绝逃不出陈海的毒手,当下他手腕一翻,一枚两尺长的诛魔短刺,像毒蛇似的朝陈海当胸猛刺过来。

陈海不退反进,风雷幻踪步摧动极致,脚下雷光隐烁,身形在炽热的空气中拉出一道道残影,在重重刺影的间隙间,与那人的距离拉近到五丈以内。

玄阳剑组成的诛神剑阵,也在这数瞬之间,朝那人斩去上百道剑芒,将一层防御灵罩斩碎掉。

那人也是心惊,没想到同为道丹境,陈海的战力如此强悍,一道地阶中品防御道符,在陈海手下竟然只能支撑这么短的时间。

而此时两人身形又贴到极近,除了近身搏杀,那人这时候想逃,也没有机会再拉开距离去,只能拼命摧动灵元,灌注到灵脉之中,将诛魔刺扑击的度再提高一位;同时也不断祭出一枚枚御雷符,牵引一道道金色灿灿的金光雷柱,往陈海疯狂轰去,不叫陈海再有御剑的机会,斩破他身上最后一道防御灵罩。

茫茫大漠之上,两人控法都极为精准,除了他们身周黄沙密布,其余的地方尽皆一如往常。只是那人始终保持着半透明的身形,放眼望去,仿佛陈海在和影子搏斗一般。

又近了两丈,陈海就直接伸手朝防护灵罩抓去。

截天魔指加上大破灭真意,可以说是一切防护灵罩的克星,在陈海的五指之下,防护灵罩虽然没有破碎,但极瞬之间眉心位置蚀出一个洞眼,截天魔指下一刻,就直接点在那人的眉心之上。

随着黄沙落下,那人的身形这才显露了出来,双眼之中的神光已然消散,被陈海的截天魔指伤了神魂,整个人昏厥过去了。

陈海定睛一看,果真是姜涵身边的一名道丹修士。

陈海这时候直接伸手将那修士挟在腋下,稍稍翻查,就那人腰带之上找到一枚形式古拙的玉佩,此时还散出淡淡的波动往东面北陵塞方向延伸过去。

陈海细看此物,应该不具体直接传讯的神通,猜想姜涵应该是通过此物,能在两三万里之外随时知道此人的具体方位。

陈海微微一笑,稍微变了一个方向,便按照此人之前的度,向东南方向逆行过去。

一路上,陈海都小心维持着那修士的性命,令寻踪玉佩继续挥作用。

一直往东南跑出近三万里,看到一处黑毛风眼在天地间形成,吞噬荒漠深处的生命,陈海才将他身上的灵甲、储物戒都取了下来,最后连同那人与寻踪玉佩一起扔进黑毛风柱之中,然后毫不犹豫的御起灵剑,如电一般向西北方向飞去。

那里,沙天河他们应该已经走出大漠,留在坠星海东岸的深山里潜藏起来正紧急伐木造般了吧?

那人的身体被扔进黑毛风眼,过不多时就被狂暴而肆虐的黑毛风暴将身体撕成碎片,那枚寻踪玉佩倒是坚硬,最后被甩出风眼,掉在漫漫黄沙之中。

又过了两日,几条人影出现在那玉佩附近,仔细搜寻一番,从沙堆之中找到那枚玉佩,耳语了几句,转而往回奔去。

大概半日,一队人马渐渐出现在他们的眼帘之中,为的那人脸色有些浮白,骑乘着一头夔牛,正是伤势还没有痊愈,就出北陵塞追杀陈海等人的姜涵。

两人按下剑光,落在姜涵身前,俯身一礼,恭敬地将那玉佩递给姜涵道:“涵少君,我们赶到追魂佩附近,并没有现徐真人的身影,看来徐真人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姜涵摩挲着手中的追魂佩,脸色铁青,他在三日前就察觉到追魂佩的行踪有些不对,这才又派了几人赶去探查,果不其然,先前派去追踪的手下已经遭了毒手。

若是在其他地方,他自然有许多种方法能够找到陈海等人的踪迹,但是这黑毛大漠之中,灸热的风没有一时停歇,加上流沙的翻滚,几个时辰前留下的气息就被消散一空,就不好再追踪到了。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姜涵的愤怒,一时之间,没有任何人说话。

过了良久,姜涵抿了抿嘴唇,自嘲地笑了一声道:“还真是把这帮人看简单了,但他们以为出海就安全了,那就是笑话!立即派人出海,就算他们藏到万丈海水之下,也要将他们的行踪挖出来!”

姜涵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但是其中蕴含的杀气,却令人在这灸热的环境下不寒而栗。

他身后的一位老者想要上前劝阻。

坠星海内各方势力异常复杂,姜涵在崇国可以横着走路,但是进入坠星海,却未必所有人都要卖万仙山一个面子;而坠星海之内,绝境凶地极多,即便是天位境真君也要避之而行。

到时候姜涵真要有个什么闪失的话,那他们这些人也就干脆跟陈海一样,躲在坠星海之中,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

然而此人转念想姜涵在未成道丹之前,颇为不受待见,也正因为如此,成道之后,一直锐意进取,才有了今日的名号,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却被陈海等人伤了,不将陈海等人斩杀殆尽,又如何消去他心头的恶气?

想到这里,那老者轻声叹了口气,就站在姜涵身后没有说什么……

第七百五十一章 出海

等手下人打探到陈海等千余人马在坠星海西岸深山里的落脚点,姜涵率人赶到时,只看到千余叛兵藏身的山洞里满地都是造船后留下的狼藉,石壁上还歪七竖八的写满操姜涵八辈子祖宗的污言秽语。

从海岸上向西望去,还能看到一点蒙蒙的黄光穿行在狂风暴雨之中渐行渐远——这么远的距离,姜涵率道丹境、明窍境扈从追赶过去还行,但五百辟灵境弟子,即便能顶着狂风飞起来,这么远的距离飞过来,也是油尽灯枯,除了送菜上门,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显然是陈海这伙叛兵下了海,就不是姜涵能随意直接出海追赶的。

要不然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姜涵盘坐在夔牛身上,猎猎海风吹拂他的衣袍,却带动不了分毫,仿佛他整个人连衣物都是静止了的一般。

无形的压力在向外蔓延,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涵轻叹一口气,将散出去的气息收敛回来,一些修为底下的辟灵境弟子才犹如从溺水中被人救出一般松了一口气,浑身汗如雨下。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喘息,以免出过大的声音。

“这个苍牙子还真是了得,用不到一个月仓促造一艘海船就敢出海——待将他捉回来,我要亲手剖开他的肚子,看看他的胆子到底是怎么长,”

姜涵语气冷淡的跟身后人说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望海城距离此地也就一万多里,我们可没有时间造船,那就去望海城借用一艘真正的海船吧——希望在我们追到之前,这些人能死得久一些,不要被坠星海的风暴或者海兽吞噬掉,要不然也太无趣了。”

话音一落,他也不理身后的这些人,催动胯下的夔牛奋蹄向南而去。

*************

在姜涵满腔怒气无处挥洒的时候,陈海率领千余人马驶离海岸已经有三四千里,此时正跟坠星海深处的风浪搏斗。

在燕州,陈海也见识过翰海的浩瀚无垠、狂风巨浪,只是跟眼前他们在坠星海深处所遇到的风浪相比,多少有些小儿科了。

不要说道胎境强者被卷进去都九死一生的雷煞风暴,不要说那些上百丈巨大的海兽出现,但看着上百米高的巨浪,像水龙一般摔打下来,陈海与沙天河等人要是不出手削弱浪头,不要说他们身下这艘化费十多数天粗制滥造的百米海船了,便是四柱诛魔阵的防御灵罩,也会被一下子打碎掉。

这还是沙天河经验丰富,选了一条相对平静的航线,往坠星海深处驶去。

最后连陈海都精疲力竭,支撑不住,不得不隔浅到一座仅里许方圆的礁石上歇脚。

姜涵不敢率众直接渡海追来,绕到东都山西边的望海城去找船,至少得耽搁两三天,而即便姜涵第一时间就在望海城找到足够坚固的海船,即便姜涵能准确知道他们在茫茫坠星海深处的方位,他们从望海城出海,绕过雷霆风暴密集的海域,追过来也要在十天之后。

甚至可以说,他们在没有被其他海商、海盗遇到之前,都是安全的——姜涵再神通广大,手下能人异士再多,只要他们不跟其他势力接触,姜涵想在茫茫坠星海深处找到他们,也跟大海捞针差不了多少。

然而他身后千余人马,要生存、要壮大,日后还要想办法返回到魔獐岭、天罗谷,即便是进入坠星海,就必然要跟其他势力接触。

沙天河出身坠星海,在坠星海成长、修炼,对坠星海的熟悉程度,远在望海城的普通海客之上,他看四周的云气,判断礁岛的海域还能平静一阵日子,这三五天内不会有雷霆风暴席卷过来。

陈海也是要利用这段时间,对海船进行进一步的加固,之后不能再纯粹依赖四柱诛魔阵去抵挡海浪的冲击。

陈海现在是将三十二辆四柱诛魔战车,封入特定方位的船舱之中,然而将三十二名阵法师编为两组轮流值守,将惊涛巨浪封挡在脆弱的船体之外,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他们出海都没有航行三千里,两组六名明窍境好手率领的阵法师就已经疲惫不堪,精神念力过度透支了——这样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赶到十数万里之外的扶桑群岛,在半途三十二名阵法师就会被消耗得油尽灯枯。

陈海劫杀姜涵派出来的斥侯,又为了将姜涵他们的视野扰乱,在途中耽搁了**天才赶去跟沙天河他们汇合,这时候沙天河他们已经藏在临海的一座岩洞里,开始秘密伐木造船。

沙天河在坠星海生活三四百年才到魔獐岭落草为寇,这辈子是见识过形形色色的船舶,却没有想过他会亲手打造一艘船,魏汉、朱明巍他们也没有想过自己有出海避祸的一天,因而要他们炼制一把灵剑、一件法宝,或者炼制一些低级的消耗性的道符,他们可能都能胜任,但对造船则彻底抓瞎。

陈海赶回来之前,沙天河他们只是造以往所见到的海船的形状,将船板拼凑起来,但构成内部骨架的龙骨、旁龙骨、龙筋、舭龙骨以及前后船柱如何设计、安排,则是一窍不通,以致沙天河砍伐的都是上等坚木,但拼凑出一艘完全不能抵挡风浪的废船。

而且驱动海船破浪前行的,竟然是上百只巨桨,倒是不怕将上千将卒活活累死在茫茫大海上。

他们也不知道只要船体内部骨架结构合理,巨浪所造的恐怖冲击力,均匀的分散给船体的每一处结构受力,一艘千年坚木所造的船,即便不依赖防御法阵,也应该能承受当前的风浪;也不知道即便没有御水法阵,依赖风帆,借助坠星海之上的狂风,一艘坚固的海船日行一两千里,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到这时候,陈海他们脚下的船,都没有散架的唯一原因,就是完全依赖四柱诛魔阵去抵挡狂风巨浪。

陈海赶回来后,由于担心姜涵他们不知道什么时间随时就会追杀过来,也不可能将造了一半的海船拆了重造,只能仓促完工后先下海再说。

现在已经逃入坠星海,姜涵追杀的危机没有那么迫切,陈海第一时间自然是找岛礁停下来,去重新加固海船,省得他们没有被姜涵杀死,就先一步葬身鱼腹了。

陈海他们所停靠的岛礁,只有里许方圆,但西南角形成一座小型的泻湖,海船驶进去,既然避风浪也能隐藏姜涵可能从空中派来的斥侯侦察。

上岛礁后,陈海没有急着修补海船,而是第一时间将辎重营的匠师们都找了过来,跟他们讲解造船、修船的要点。

魏汉、朱明巍五营人马,除了阵法阵、剑修营外,没有辎重营及匠师的编制,不过即便是普通将卒都有通玄境中后期的底子,放下兵甲改行当匠师,也没有特别大的困难。

更何况有些伤残将卒,他们内心也渴望着这样的改行,因为他们清楚现实的残酷,需要有作用、挥作用,才有可能不被抛弃掉。

而陈海心里更清楚,他们这支人马想在坠星海挣扎存活下去,编制一定要完善起来,而不能都是纯粹的战斗编制——故而陈海新增编的第一个营队,就是辎重营,在当下前后独立无援的危局下,辎重营就显得更为突出,陈海让性子更谨慎的朱明巍负责辎重营。

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造船竟然藏有如此深的学问,目前时间还是窘迫,整艘海船也只能从主龙骨的强化分步进行下去……

第七百五十二章 海盗船

倘若在正常的造船工场,一艘中型海船从选材、般板及龙骨的前期处理到最后铺装,少说也要三五年才能造成,但陈海能调用的人手,少说也有通玄境中后期的修为底子,近四成有辟灵境修为,开辟识海、有明窍境修为者多达五十人,还有他与沙天河这样的强者坐镇,很多工作则要比凡人匠工快有效得多。

之前众人只是缺少详细的技术指导,又急切赶在姜涵等人追杀上来之前出海,才将这艘海船造得如此粗陋。

现在陈海决定要利用停靠岛礁休整的时间,对海船进行重造,像前期的选材及船板等材料的阴干处理,都完全可以在火系术法精准的控制下、快有效的进行;大型船板的铺装,数千斤甚至上万斤的隔舱板,魏汉他们一人扛着就上,根本不需要器械的辅助,效率自然要比凡人工匠快出十倍不至。

沙天河他们之前不知道造船之术,但也知道主龙骨的重要性,在坠星海东岸的深山里砍伐一棵生长万年、长逾百米的黄檀木作为主龙骨。

虽说船越大越能抵挡风浪,但那是对结构坚固、制造工艺完善的大型海船而言的。

陈海重造海船,将那根长逾百米的黄檀木,仅保留最坚韧的木芯部位,将主龙骨的长度缩短到四十米,然后与沙天河一起用纯阳真火淬炼黄檀木芯,进步强化主龙骨,又与十六道隔舱板将新海船的骨架搭建起来,之后再铺装船壳板,又捕杀附近海域的海兽,用皮骨熬制成胶,涂覆盖到船体的内外层……

一个月之后,一艘崭新的海船驶出无名礁岛,重新驶入茫茫风暴之中。

在陈海的努力下,新船的体型缩短到三十六米,除了底部的水密舱外,还分上下四层,分隔着上百间船舱——这么一来,整艘海船是要小许多,也拥挤了许多,但内部的格局却要之前合理得多,更重要的是新船的结构,比之前的粗制滥造,不知道要坚固多少倍。

体型缩短所带来的另一个极大好处,就是四柱诛魔阵在抵挡风浪冲击时,只需要撑开直径三十六米的防御灵罩就能将船身完全护住。

这比之前要撑要直径上百米的防御灵罩才能将整艘船护住,实际所能承受的冲击力上限,提高了二三十倍。

这样一来,就算遇到较大的风浪,阵法师也可以从容分成四组,能维持着四柱诛魔阵在惊涛骇浪中不间断的运转,不再需要像以往那般透支阵法师的生命力,才能保证船体不被风暴摧毁了。

新船除了新安装出三只十余丈长的桅杆,由巨大的风帆被狂风鼓动着,带动着船只像利箭一般,向大海深处前行外,船尾还预留了安装风焰动力匣带动螺旋桨的驱动装置的空间。

虽说出没坠星海的大型海船,主要依赖于御水法阵在茫茫大海深处快航行,但一座能带动数百吨甚至数千吨重的中大型海船快航行的高级御水法阵,炼制极为复杂。

即便沙可天知道高级御水法阵的炼制之法,他独自一人也无法在三五年内炼制成功;而法阵最为核心的阵法禁制的炼制,只能一个人进行,旁人无法进行协作。

风焰动力匣仅相当于玄阶法宝,最为核心的天机禁制炼制起来,自然要高级御水法阵要简单得多,但早期只是用于重型天机战车的单座风焰动力匣,动力还是太小,差不多需要十座风焰动力匣并联驱动,才能带着新的总重逾四百吨的中型海船在坠星海内快航行。

包括新的图纸的设计以及各个部件的筹造、十余风焰复合天机禁制的炼制,诸多工作加起来,至少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完成。

陈海目前还不敢在距离东海岸仅三五千里远的无名岛礁上滞留那么多的时间,只能将相关的安装位置空出来,留待以后再说。

看着临时栖身的岛礁越行越行,站在高翘的船处,沙天河回身看向船尾因为海船快通过而带出的白线,这时候有一股如小山一般的巨浪扑打过来,重重地拍在四柱诛魔阵的护罩之上,船上的人只觉得微微的震动,四柱诛魔阵的灵罩连闪烁都没有,岿然不动地保护着大船——在大浪过后,防御灵罩就迅撤去,凭借船体也能抵挡住普通水浪的冲击了。

沙天河吧嗒了一下嘴,跟陈海笑道:“陈真人不单单修为卓绝,能谋善断,居然连这些造船之术也都擅长,姜督军能招揽到你做麾下,也算是邀天之幸了。”

朱明巍等人也是忧心稍解。

当初他们逼不得已,必须要和陈海一起往坠星海躲避,他们之前也只是听说过坠星海的风暴威名,没有亲眼见过、亲身经历那如噩梦一般的风浪,心里多少还有些颇不以为然。

然而等真正出海,看那连天巨浪接连向他们扑打过来,没两日就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他们才知道避开姜涵的追杀、贸然出海,真未必是一件幸事。

若非中途找到了一处岛礁栖身,他们手下的将卒现在恐怕都已经葬身鱼腹了吧。

这次重新造船出海,朱明巍、魏汉他们心里是实在没底,只是长期困在里许方圆的海礁之上,也不是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随陈海出海,他们此时离开岛礁,继续往西航行的三四百里,看到新造之船比之前不知道强出多少倍,安心之余,对陈海也是充满钦佩,心里庆欣是追随这样的人物出海,要不然他与魏汉等人将彻底的束手无策了。

船上一千五六百人,虽然绝大多数都是武修出身,但并非是他们没有修炼玄法的资质。之前大多人也都只是出身寒庶的因素,只能接触到粗陋的武道传承,而更高层次的武道绝学以及玄法真诀,无论是宗门还是宗阀内部,都是不传之秘。

而陈海在出海之后,船上虽然没有空间修炼武道战技,但他直接将六阳炼神真法、通脉经等基础玄修法诀传授普通将卒,让众人抓紧一切时间提升自己的修为跟实力。

而朱明巍、魏汉等明窍境高手,陈海则将九元归神真解以及诛神剑阵、惊神枪、裂天戟等真法绝学传授给他们,希望他们能有人早日修成道丹,弥补中高端战力的不力。

就连赤源、翼魔赤军也是抓紧一些时间修炼,准备应对随时会从身后笼罩过来的无尽杀机。

阴沉沉的乌云之下,船体因为四柱诛魔阵散着雾蒙蒙的黄光,犹如海上一盏孤灯一般。

若是往近去看,甲板上却只有寥寥数十人在那里操舵鼓帆,显得分外的冷清,可是谁能想到,在甲板下的船舱之中,一千余人正在不浪费任何时间在修行。

陈海这次出来,虽然带了一批灵药,但这些都只能在紧要时动用,平时修炼更多是依赖海上充沛的天地灵气以及捕杀海兽增益气血。

虽然短短十余天的时间并没有人突破境界,但是却有不少通玄境的弟子开辟了新的灵脉。

然而比他们收获更大的还是那些阵器师们,他们每两个时辰一次轮值,拼命压榨自己的极限,那些辟灵境的阵器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有两个人突破到明窍境了。

可以说,现在的陈海他们比起刚刚踏足海上的时候,实力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坠星海中势力林立,错综复杂,更不知道姜涵会不会放弃对他们的追杀,因此每一份实力的提升,都可能会有更多的人活着随陈海重返崇国。

两个月恍然而过,这一日,沙天河正在自己的静室中潜修,听到外面的嘈杂声,起身往甲板上走去。

眯着眼睛看了看,才知道原来海船刚驶出了一处风暴圈内,很难得有阳光洒落了下来,将依旧崭新的船只渲染上通体的金黄色。

船上的人已经近一个月没有看到太阳了,这时候都情不自禁的拥上甲板。

此时海面上风平浪静,没有强烈罡风的吹拂,四柱诛魔阵的护罩也悄然敛去。沙天河迈步向前,走到陈海的身后,只见陈海在阳光的沐浴之下,也是一脸的惬意。

沙天河皱了皱眉,极目远眺过去,只见在视野的尽头,有几个黑点散落海面之上,辩识岛礁之间的方位,没想到他们都已经快到扶桑群岛了。

按照他的估算,他们最少也要大半个月后才能赶到扶桑群岛的外海域,却不料能提前这么多时间。

相比起其他人,沙天河并没有那么的兴奋,对传念陈海说道:“再往前就是扶桑群岛,这里乃是外海——崇国与扶桑群岛往来的商船大都从此经过,又兼之扶桑群岛内部势力纵横交错,没有一家势力能强而有力的统御住这十数万里方圆的大小岛屿,因此在这片海域之中,滋生不少劫财掠货的海盗,甚至有些海盗势力,背后就是某些大岛宗派暗中所扶持,实力皆是不弱,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

陈海凝视远方,笑问道:“沙大当家带路,领着我们进入扶桑群岛的范围,大概并不是真心希望我们躲着那些海盗走的吧?”陈海回头跟魏汉说道,“将我们的盗海旗挂起来,让同行们知道我们不是什么肥羊,实际也是跟他们一样,都是穷得满海乱窜,要打家劫舍才能生存下去的海盗船!”

第七百五十三章 黑吃黑

听沙天河说这片海域常有海盗出没,魏汉、朱明巍等人不忧反喜,三四个月来,为躲避姜涵的追杀,他们冒着随时都有可能被葬身鱼腹的凶险,逃入坠星海,经受风暴狂浪长达三四个月的折腾,这时候巴不得有哪支不开眼的海盗撞过来,让他们狠狠的泄一番。

魔獐岭以北的荒原里,虽然有不少马贼甚至有道胎境强者坐镇,但马贼毕竟是马贼。除了个别修为不弱的强者外,普通马贼的操练、兵甲装备以及法宝、道符及灵药配给,怎么可能跟他们这边的边军精锐相比?

何况他们这边也有陈海、沙天河这边的强者坐镇,还备有四柱诛魔阵、多具神机重膛弩及十万支玄阳重锋箭的储备,魏汉、朱明巍倒想看看,多么强大的海盗,敢跳到他们头上来拔毛。

只要不是姜涵率精锐追上来,大家都巴不得能在进入扶桑群岛之前,在外海跟一两股海盗杀上一场,也好去去大家身上的晦气。

沙天河苦笑不己,待要跟魏汉、朱明巍他们解释扶桑海域的情形,跟魔獐岭不大一样,但听陈海刚才的语气,应早就认定他故意将众人领到扶桑群岛这片海域过来,那说明陈海对扶桑群岛错综复杂的情形是有所了解,也就不需要他署喙多说什么。

“陈大当家真要想引诱一两条小鱼上钩,那大家不能都挤在甲板上,要是这样的话,什么鱼都要被吓走了。”沙天河看到魏汉魁梧的身躯,亲自飞到中间那根最高的桅杆之上,将早就装备的黑骷髅旗系到船帆之上,迎着狂风高高的飘起来。

“那只大雀绕着我们飞有一会儿时间了,怎么老觉得有些古怪啊?”魏汉挂好黑骷髅旗,飞到前甲板,看到缀着他们飞都有半炷香工夫的那头黑羽雀还在半空绕着他们盘旋,烦不甚烦的斩出一道剑光,往千丈之外的黑羽雀射去,想着今天是不是换一下口味。

“呱!”那头黑羽雀唳啸一声,在剑光及腹之际,鸟身在半空猛然一翻,竟然将魏汉那道去势甚疾的剑芒给避了过去。

“咦!”初时朱明巍都觉得这头鸟雀寻常得很,没想到竟然能如此轻易避开魏汉所射的剑芒。

魏汉虽然还没有正式修成道丹,但目前也是半步道丹了,剑芒斩及千丈之外,虽然威力会有很大的蓑退,但辟灵境的弟子想要避开,却是不可能,竟然让这头其貌不扬的小鸟雀躲过去了?

竟然还是如此的轻易?

“这是坠星海深处特有的龙足雀,你们在万仙山或许都没有见过,你们看它覆满青色细鳞的双足,是不是特别像龙爪,这就是它们身上最显著的特征,”陈海跟不明所言的朱明巍、魏汉说道,“龙足雀或许算不上多厉害的灵禽,但它出没雷霆风暴能夷然无损,所以在坠星海上,常被驯养来侦察雷霆风暴的远近或追蹑敌踪,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海盗势力或者海商能够拥有的——沙大当家,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扶桑海域是沙天河的故土,他做梦都想着回扶桑海域,这次出海,陈海他们是被迫,他则是乐见其成,而且仓促间制订出海逃亡计划时,他也是有意将大家往扶桑海域这边引,但他没有想到陈海擅长造船之术不说,竟然对万仙山、魔獐岭绝少见的龙足雀知之甚详,他都不禁怀疑陈海是不是早就对坠星海、对扶桑海域做了充足的功课,就等着有朝一日,到扶桑海域来!

“对方既然拥有龙足雀,而且是一头受驭兽术控制的龙足雀,侦察我们这边的情形,实力绝不会太弱。”沙天河点点头,肯定陈海的判断。

这会儿尾甲板猛然有一道黑影冲天而起,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往龙足雀所在的高空猛然窜去——龙足雀惊惶振翅逃往,要往头顶之上的云层里躲去,但四爪翼魔赤军的度更快,甚至比普通的道胎境中后期强者御风飞行都要迅疾,数十息后,众人就听到乱云之中龙足雀惊恐的嘶鸣声和挣扎声。

过不多时,赤军那巨大的魔躯又重新回到了甲板之上,鳞爪正伸入血盆大口之中,掏出一根塞在牙缝里面的羽毛,含混的说:“一只小鸟雀,都不够俺塞牙缝的!”

赤军忽然觉得身后气息有点儿诡异,转头望去,只见赤源正神情古怪地盯着他,吓得他手一抖,连声道:“赤源老大,俺可不是没想起你,只是那雀儿太瘦了,全身上下尽是骨头,俺不想坏了你的胃口……”

赤源哼了一声,打断了赤军的唠叨。

陈海也拿赤军没辙,都懒得跟他说,这么一头不畏雷霆风暴的龙足雀,在扶桑海域或者崇国沿坠星海东海岸的城池,价值绝对不会比地阶上品法宝稍差,这小魔头竟然还嫌龙足雀的肉不够肥,陈海恨得牙痒痒的要将赤军踹到海里去。

燕州妖神殿就擅长驭兽术,陈海对高层次的驭兽术也有很深的了解,知道驭兽玄修与所驭灵兽神魂相通,甚至到达一定境界之后,能够分享所驭灵兽的视界——陈海刚才也感知道那头龙足雀受驭兽术控制,心知他们受风浪的影响,神识对外围的感知范围受到很大的压制,但在他们感知范围之外,已经有人盯上他们了……

陈海往西边看去,那里就是龙足雀刚才挣扎想逃回去的方向,忍不住会想,到底是怎么的强敌在前方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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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里之外,三艘棱形战船仿佛钉在海面上,任左右不弱的风浪不管怎么冲击,也是岿然不动,明眼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三艘棱形战船内部都炼有高级御水法阵。

当中一艘战船的甲板之上,数十精锐悍卒正分成几排站着两侧。

忽然间,甲板中间有一人惨叫一声,跌坐在甲板上。

居中那名髯须汉子,瞥了那人一眼,重重一脚踹了过去:“胡老四,让你监视着那肥羊,你鬼叫什么,出什么状况了么?”

胡老四吃了那人一脚,也不敢喝痛,咧着嘴站起身来说:“秦老大,这次的点子可能扎手。我们出海几十年,何曾见过点子能直接扑杀我们龙足雀的?”

“什么,龙足雀死了?”秦老大一听大急,抓住胡老四的衣襟领子喝问道。

龙足雀虽然在坠星海深处有不少生存,但由于龙足雀常与雷霆风暴相伴,极难捕捉,更不说后期的驯养、驭服了。

寻常船队倘若看到雷霆风暴,常常想躲避都已经是来不及了,有一头龙足雀在前方探路,至少能将海难的生频率降低九成以上,因此在扶桑海域,龙足雀从来都是有价无市,谁愿意听到他们手里唯一、之前花老鼻劲子搞过来的龙足雀,就这么没了?

而且龙足雀除了不畏雷霆风暴外,警惕性高,度也极是惊人,秦老大心想他都未能出其不意斩伤龙足雀,怎么就叫一艘来历不明的海船上的人出手给灭了?

胡老四耷拉着肩膀,沮丧地道:“那船上有一头四爪翼魔,度奇快无比,只是几个呼吸,龙足雀就被他抓住生吞入腹了……”说道这儿,他又想起刚才和龙足雀共享视野的时候,猛然间仿佛自己被吞入魔腹之中那种恐惧感,身子不由得颤了一颤。

不过现在他在这批队伍之中,能占据老四的位置,就是依赖着那只龙足雀,现在底牌尽去,自己的位置怕是马上就要一落千丈了。

想到这里,他咬牙切齿地道:“不过我看那艘海船像是新造,虽然坚固无比,竟然能直接抵挡扶桑外海如此强的风浪,但此船用风帆鼓风而行,看不出像有什么防护法阵或御水法阵的样子——那艘船虽然有一头四爪翼魔,但剩下的三五百人绝大多数人都还只是辟灵境、通玄境修为——也不知道他们从何方而来,但看他们身上的兵甲,也算是一头肥羊了。”

话一说完,胡老四眼前一黑,头上就重重挨了一记。

秦老大破口大骂道:“听你说这船古怪得很,不像是扶桑海域所能见到的船舶,那必是从其他海域航行十数万里甚至数十万里而来——一艘没有防护法阵的海船,能横跨十数万里风暴海而来,又怎么可能是软柿子,你这次想到死多少兄弟去做成这票?不干了,大家准备撤……”

就在秦老大决意想撤、收手不干这票的时候,他身旁一个身穿青色劲装的汉子站了出来,抱着一把长剑说道:“大哥,现在流云岛弟子加强了对外海的警戒,加强对出海商船的护卫,我们在这附近兜了大半年,都没有一笔像成的收成。要是不干这票,难道真要跟血沙岛的刘亚夫他们联手,干那票大的?只是流云岛送往九郡国的这批货,是献给九郡国太皇姑周仙子千岁诞辰的贺礼,且不说流云宫派出的护卫必然极其森严,而真要将这批货劫下来,惹得周仙子暴怒,追杀出来,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周晚晴?”几名海盗头领站在甲板上商议着事情,绝没想到就在他们海盗船底下的百丈海水之中,气息与波涛浑如一体的陈海,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坠星海的东海岸距离天罗谷,与万仙山以及不灭邪域所在的天呈山,距离天罗谷的里程相当,陈海踏入星衡域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搜罗坠星海及坠星海域之内,距离东海岸最近的扶桑群岛的情报进行分析、研究?

扶桑群岛,大小岛屿数以千计,其中以九郡岛、四鹿岛、野驼岛最为巨大,面积都过上万里方圆,滋生上亿人丁——这三座主岛玄修宗门及宗阀渊源流长,或受宗阀操纵、或得宗门支持,都建立了人族国度或类国度势力,十数万年来三座主岛也不时有弟子横空出世、踏入天位境。

目前扶桑群岛共有三名天位境强者存世,又分别出身三座主岛,因此九郡岛的九郡国、四鹿岛雷阳宗、野驼岛的空海城三大势力彼此牵制,谁也没有办法吞掉谁。

且不管中小宗门、海岛势力以及掺杂其中的海盗势力,这几百年来血腥厮杀无一日或断,但三座主岛数百年却享受着难得的和平共处。

这伙海盗所议论的周仙子,就是扶桑三大天位强者之一、九郡岛国主的姑姑,同时也是九郡国太上护法的周晚晴。

第七百五十四章 黑风号

陈海悄无声息的沉入千丈海底,然而顺着暗流,回到黑风号海船上,跟沙天河、朱明巍、魏汉他们说起三百里外那伙海盗的情况。

“秦老大?飞浪盗秦玉山?”

近一两百年,沙天河虽然主要在崇国西北域活动,但不时也会潜回扶桑群岛,因此对扶桑群岛东部海域的海盗势力,多少有些了解,听陈海描述,立即认出所谓的秦老大是谁占据九郡国外海域飞浪屿为寇的秦玉山,说道,

“这个秦玉山,距离道胎就差半步之遥,修炼怒涛惊龙诀,实力十分了得,在茫茫风暴海之中,我都未必是他的敌手。他原本是九郡国的水军将领,犯罪被诛三族,独自逃来,在一座名为飞浪屿的小岛上落草为寇,纠集一股势力,时常劫掠九国郡边境的一些住人小岛或过往商船,他手下有三大道丹境悍将,分别擅长毒、剑、阵法,有五六百精锐。九国郡数度专门出兵想要剿灭,都让秦玉山侥幸逃脱,没想到他们这一次的胆子这么大,竟然盯上流云宫进贡给漱玉仙子周晚晴的生辰贺礼……”

朱明巍、魏汉他们也是暗暗乍舌,他们连姜涵都惹不起,在姜涵的追杀下,只能被迫出海避难,没想到扶桑群岛的海盗,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连天位境真君级的人物都敢去惹。

虽然这次只是流云宫进贡的贺礼,但这贺视是献给漱玉仙子周晚晴的,要是半道被人劫了,说到底触犯的还是漱玉仙子及九郡国的威严。

陈海微微蹙起眉头,扶桑群岛看似三大势力和平共处、表面上一派详和,但秦玉山他们敢做这么的事情,说明三大势力暗中波澜诡谲,实际是相互牵制的状态,至少秦良玉他们能确定,一旦脱离九郡国的势力范围,就不怕周晚晴及九郡国的直属武备还能继续追杀他们才行。

要不然,夺了给漱玉仙子的贺礼,他们也是有命夺、没命花。

又或者血沙岛的刘亚夫,暗中组织这一票,真正的居心要比表面看上去的复杂得多。

这时候魔躯藏在云层之中的赤军,示警有三艘战船往他们这边快驶来。

“他们还敢过来打劫我们不成?”魏汉舔了舔嘴唇,有些期待的说道。

“也有可能是来邀请我们入伙的……”陈海说道。

他刚才怕滞留太久会被秦玉山他们察觉,就提前潜了回来,没有偷听到秦玉山等海盗头目后面商议的具体情况,但他之前看得出秦玉山还是很心动要跟血沙岛的刘亚夫干这一票大了,猜到秦玉山悍然率五六百海盗分乘三艘战船赶过来,很可能是邀他们入伙干这一票,而不是拼个两败俱伤的。

毕竟对肥羊情况都没有摸清楚,就直接冲上来乱杀一气的海盗,不是没有,但通常都活不太长。

陈海让朱明魏、魏汉加强警戒,在甲板上就留了两三百人,其他将卒都藏在船舱里,用防御法阵将他们的气息也屏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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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大海之上,三艘战船在御水法阵的驱动推波斩浪,像脱弦利箭般飞快地向陈海的巨舟靠拢过来。

秦老大站在船头,任由海风猎猎吹拂着自己的黑色衣衫,紧紧地盯着前方。

当他们靠近黑风号不足两百里的时候,黑风号蓦然凝聚一道土黄光的灵罩,将黑风号护住,在渐渐昏暗下来的夜色里分外的显眼。

看到陈海他们这边果然暗藏防御法阵!秦老大轻哼了一下,瞪了瞪身后胡老四几人,若真个是不明所以的攻过去,就算他们最终能将这路来历不明的海盗都歼灭了,能劫获什么财物还不一定呢,他们这边少说能付出近半的伤亡。

胡老四他们自然见到四柱诛魔阵张开的模样,也都有些后怕,转而马屁如潮地向秦老大而去。

尽管陈海那边已经警惕起来,但是三艘棱形战船依旧如飞一般向前方逼近,直到靠近到黑风号二十里时,沙天河的血灵刀冲天而起,带着十余丈长的刀芒向秦老大足下的棱形战船前划了过去。

刀芒带起了数十米高的浪涛,朝战船狂卷过来,秦老大挥拳怒攻,瞬时间轰出数十道拳影,将巨浪连同刀芒一起轰碎,使其无法逼近脚下的战船。

陈海远远喝道:“来船止步,若再往前半步,休怪我们就不客气了。”

秦老大和手下几人对视了一眼,踏剑而出,站在距离黑风号十里外的海面上,拱手说道:“我乃是飞浪屿岛主秦玉山,在这扶桑海域之中,还算得上一号人物——敢问兄台从何地而来,知不知道再往前六七百里,就是我们飞浪屿了……”

“我们黑风号原本在望海城附近正经讨生活,前段时间干活走了眼,失手杀错了人。债主现在追上门,我们是细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远走他乡,到扶桑海来撞撞运气,能不能看找到歇脚的地方,”陈海扬声说道,“既然前面是秦岛主的地盘,那我们绕过去就是,还请秦岛主带着人先退回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这么近的距离,秦玉山能更清楚的看到黑风号甲板上的情形,心里冷冷一笑,挂着这种旗帜的,哪里可能是正经讨生活了?

他一脸春风地对陈海说:“秦某不问兄台的债主是谁,但希望兄台知道,扶桑海域以雷阳宗、空海城和九郡国为尊,这三大势力都跟崇国都有来往,兄台找地方歇脚,可以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一招不慎,自己跳入虎口之中了……”

听秦玉山连哄带唬的话,陈海心里只是一笑,这时候只是假装着跟沙天河商议。

“兄台要真是正经讨生活的,秦某人倒是有一桩买卖目前还没有凑足人,不知道贵号有没有兴趣?兄台要是有兴趣,我飞浪屿附近也有不少能避风浪、易守难攻的岛礁,可供贵号兄弟临时歇脚。”秦玉山说道。

“秦岛主可能说是什么买卖?”陈海问道。

“这票买卖并非秦某起,兄台要是有兴趣参加,可以到飞浪屿附近寻找一座岛礁暂歇,起人要是同意贵号参与,到时候我自会派人过去联络兄台,”秦玉山说道,临了又加了一句,“兄台以往在望海城附近活动,可能对扶桑海的情形不甚熟悉,眼下这片海域虽然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再过十几天,冬季风暴就会刮起,到那时要是不能找到合适的岛屿躲避风暴,恐怕要比你们从望海城过来穿越十万里海域更加凶险……”

“要不咱们就将这伙海盗先干翻掉?”满脸络腮胡子的魏汉虽然通过神念跟陈海交流,但瞥向秦玉山的眼神满是凶光,好似怕别人不知道他想着对飞浪屿的这伙海盗黑吃黑。

陈海否决了魏汉的提议,秦玉山过来邀他们入伙,也是暗中戒备极严,他们这边看上去实力要略强一些,但诸多将卒皆不善海战,一旦出现重大伤亡,最后只是惨胜,绝不是他要看的结果。

就算要动手,也要等靠岸后寻机在6地上歼灭这伙海盗更好。

要不然,他们这么狭小的海船,也没有办法将人多力量大的优势展出来。

再者说,他也想看看血沙岛的刘亚夫到底是什么角色,这次到底邀请了多少路海盗,去干这票!

******************

陈海与沙天河他们打定主意,便请秦玉山他们先行,他们驾船远远跟在后面,前后相隔三四十里,往飞浪屿方向驶去。

陈海他们最终停靠在距离飞浪屿一百余里的一座小岛上等候消息。

在这期间,陈海带着匠师继续利用一切条件,进一步加固黑风号,稍有闲暇,也是潜心参悟九元归神真解第二篇、诛神剑阵,以求能早日迈出碎丹结胎的关键一步。

陈海目前修成金丹,又修成元神,风雷真意、天地山河剑意都参悟到第二境界,可以说在重新修成道丹的那一刻,就已经是道丹境中期了。

之后十数日,不断有海盗船,从其他地方往飞浪屿这边集结过来,看得出应该都是应邀过来干这一票的海盗。

海盗们之间彼此也不信任,都是各找彼此留下来足够警戒距离的小岛停靠,也都将防御法阵打开着,防备这票大的还没有开干,就被同行先黑吃黑了。

到第十五天时,一艘百米长、周身散着隐隐青光的巨舶从东南方向缓缓驶来。

那巨舶通体血红色,在蔚蓝的大海上极为显眼。

不用沙天河介绍,陈海听到附近荒岛上的海盗此时的议论,便知道这艘巨舶就是血沙岛岛主刘亚夫的座船。

血沙岛距离九郡国甚远,是位于空海城与雷音宫两大势力之间的一伙海盗,只是刘亚夫的来历甚是神秘,两百年前突然横空出世,之后就一直纵横空海城与雷音宫之间的海域杀人掠货,极少绕到九郡国附近的海域作案。

而此时聚集飞浪屿的海盗,除了秦玉山之外,其他六路海盗,沙天河看着也不像九郡国附近海域的……

第七百五十五章 议盗

血色巨舟出现后,就见秦玉山从飞浪屿方向飞出来,落到这片海域正中心的一座礁石上,扬声说道:“血沙岛的刘岛主已到,如今良辰美景,还请扈宫主、陈真人、史真人、黄岛主、杨殿主,过来一叙。”

陈海虽在百余里之外,秦玉山的声音却如在他耳畔响起,心里只是一笑,虽然秦玉山嘴里称呼什么岛主、宫主、殿主,实际都是流寇势力,即便是秦玉山将百余里方圆的飞浪屿当成大本营经营,但岛上除了掳掠来供群寇淫乐的可怜妇女外,也没有其他凡民栖息繁衍。

倘若有九郡国的兵马清剿过来,秦玉山也会毫无吝惜的放弃飞浪屿,跟早年流寇魔獐岭的韩三元、沙天河一样,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根基可言?

陈海走出船舱,站到黑风号甲板上,看到血色巨舟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外,其他分散停靠到其他岛屿的五艘船舶,这时候各有一道人影飞出,朝秦玉山脚下的礁石聚去。

除了刘亚夫的血色巨舟极有特色外,其他五艘船都没有像陈海这般直截了当的将旗号悬挂出来,关键头目又都躲在船舱里没有露面,因此沙天河之前也不知道刘亚夫、秦玉山到底邀请了哪几路海盗干这一票。

陈海没想到除秦玉山、刘亚夫之外,其他四名海盗头领,竟然有一名女修,也就是秦玉山嘴里的“扈宫主”。此人身姿窈窕,脸上蒙着一层青纱看不清真容,但露出来的一对美眸,相隔数十里看了给人一勾魂夺魄的异样诱惑。

“飞花宫主扈小苏!刘亚夫竟然将此女也邀来参加此局,真是有趣?”沙天河震惊之余,不忘通过神念,跟陈海介绍这些人的身份。

“怎么有趣法?”陈海不忙着飞过去跟秦玉山他们聚集议事,传念问沙天河道。

“此女原为漱玉仙子周晚晴的贴身女侍,在漱玉仙子周晚晴身边时,修为也是不弱,但也不知道怎的,也可能在冰雪无情的周晚晴身边太过无聊,竟然违背禁令,私下与九郡国主府上的禁卫小将相恋,最后在漱玉仙子周晚晴逼迫下,不得不当着九郡国民的面,在国主府前的广场上,当众手刃自己的恋人——在这件事之后,扈小苏便找到一个机会,偷走漱玉仙子为突破天位初境所准备的秘药,逃到空海城与雷阳宗之间的海域,投靠一伙叫飞花帮的海盗。之后,扈小苏杀飞花帮马贼领自立,招揽之前飞花邦的马贼都收归己,又将飞花帮更名为飞花宫——传说扈小苏都快道胎境中期了,他们这时候应该还不知道刘亚夫、秦玉山招集人手的意图……”

陈海没有想到扈小苏背后还有这么多的秘密,暗感真要照沙天河如此描绘,那漱玉仙子周晚晴就绝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除了飞花扈小苏之外,其他三路海盗领史普兹、黄沾、杨隐,除了史普兹修成道胎外,黄沾、杨隐也是刚刚修炼到道丹境后期。

不过,这次能有资格应邀,大家也都是各有各的神通跟底牌。

比如说秦玉山修炼怒涛惊龙诀,潜入千丈海底,实力堪比恶鲨海兽,他亲自主持御水法阵,战船就要比其他同级别的海船快出一两成。

陈海虽然这些天来收集了不少的情报,但是他还是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这些纵横海域的枭盗面前,不过是一个新人。

眼见着几道光芒接连而起,陈海当下也不迟疑,随着飞了过去。

那海礁百丈方圆,除了人高马大、浑身包裹在血红色大氅中的刘亚夫大马金刀地站在正当中外,其余人都各执一方,遥遥相望,彼此间都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陈海迎着海风而立,见刘亚夫只是冲自己颔示意,并没有因为自己是新面孔就多加询问,心中的警惕更甚。

毕竟他是有在秦玉山船下偷听过,知道他们这次乃是要去招惹九郡国太上之尊的漱玉仙子,照理来说,就算是有秦玉山的引荐,这刘亚夫也断然不会对自己的身份表现得这般云淡风轻。

陈海正思想着,刘亚夫桀桀怪笑一声开了口:“我们几家除了这位新来的小兄弟外,都是各自独霸一方,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偶尔有些合作或小的摩擦,也都无伤大雅。我刘某人今日来到秦大当家的地盘,却是有一个泼天富贵送与诸位,各位可有兴趣?”

在场的人既然选择喋血海域,就没有一个胆小怕事之辈,当下那头戴青色玉冠的杨隐道:“血沙岛声名赫赫在外,手下人才济济,居然都吃不下一票买卖,还喊上我们这么多人,难道是厌倦了海上奔波的生活,想要强占一个大岛安定下来不成?”

“聒噪!先听刘岛主把话说完!”杨隐话音没落,就硬生生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那声音虽然悦耳,但是其中仿佛带有无穷尽的寒意,好似要将空气都冻结了一般。

陈海看了过去,原来是蒙着轻纱的飞花宫主扈小苏不耐烦杨隐打岔,出言相阻。

这杨隐看起来面如冠玉,倜傥风流,然而被扈小苏这么一打岔,脸色一青,张了张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据陈海收集的情报来看,杨隐之前在扈小苏手下吃过不少的暗亏,对扈小苏有些忌惮,也是应该的。

刘亚夫挑了挑眉梢,左右看了一下,接着道:“大家都知道,十月二十一就是漱玉仙子周晚晴那老妖婆的千年寿诞。大家都知道,真君寿诞,百年一次,届时九郡国的所有属岛都会送上贺礼……”

“……据我得到的消息,九郡国以东的属岛,都会将此番进贡的贺礼先集中到流云岛,由流云岛大张旗鼓的派兵护送到九郡国海角城上岸——漱玉仙子一千岁寿辰是九郡国的大事,他们一定会搞得热热闹闹,而且护送贺礼船队出的时期也会选在吉时。从流云岛到海角城,有近七八千里的水路,应该有足够的时间给我们下手,诸位当家,可有兴趣干这一票……”

这些人虽然大都不在九郡国附近讨生活,但是对于整个扶桑海域的海情都是非常之明了。

不过刘亚夫还是伸手弹出一道光团,将整个九郡国周边海域的地形展露在众人眼前,点明流云岛与海角城之间的几条航线——由于漱玉仙子的大寿,九郡国会风风光光的大肆操办,他们也不用担心会抓不住目标。

陈海此时看着实在紧紧盯着海图,但其实一直自用余光观察着其余人的一举一动。

在刘亚夫说出周晚晴名字的时候,秦玉山、史普兹和扈小苏都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反倒是杨隐和黄沾二人惊讶地微微张大了一下嘴巴。

看来这一次行动,刘亚夫早就已经说服了三人,这才敢如此自信的邀请杨隐和黄沾以及他这路新人入局。

黄沾粗看过去,脸上皱纹堆叠,眼睛惯常眯着,只是时不时从眼缝中露出点点精芒,才能让人觉出其修为不俗。

此时他捋着花白的怅然,探了探头,貌似极其虚弱地道:“刘岛主不动则已,一动就要搞这么大阵仗。不过我们和一个天位真君做对,做不做成,以后在九郡国附近露面,都会受到追杀,秦老大经营多年的飞浪屿都要放弃掉,好处少了可不合算啊——流云岛这些个穷破岛,能拿出什么贺礼,让刘岛主如此动心?”

看着黄沾颤颤巍巍的样子,几句话就想将刘亚夫的提议否决掉,秦玉山皱了皱眉眉头,刚想说些什么,被刘亚夫一抬手将之制止住了。

刘亚夫来回踱了几步,走到黄沾身前,盯着黄沾看了良久,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花儿一样,最后一无所得,摇了摇头说:“流云岛这次会筹备什么贺礼,我是还没有打探清楚,但我等惯常在海上征掠,手下的二郎却是死一个少一个,难以得到补充。这一次随船送往九郡国去的,不单单有各岛筹备的贺礼,还有流云岛周边数十个岛屿送到九郡国参加漱玉宫十年一次岁试的少年弟子……”

这一句话一出口,黄沾的眼睛猛然睁大,绽放出灿然光辉。

刘亚夫嘴角微微一翘,接着道:“这批资质不差的少年子弟足有五千之数,而且都是不过十六岁。”

这时候不只是黄沾,就连杨隐也双眼放光,一脸期盼……

第七百五十七章 黄雀在后

与船体浑成一体的大阵要彻底运转起来需要十几息的时间,但是流云宫五艘擎天巨舟上的阵法师们,明显都非常有经验,差不多在刘亚夫、陈海等人动攻势的眨眼间,流云宗五艘擎天巨船上的防御灵罩已经开始变化形状,大量的天地元气向船处凝聚而去,汹涌而起的海浪扑打过来,没有再洒落下去,而是被无形的巨手凝聚起来,在船体外形成额外的一层水盾。

这时候,数十道雷柱从厚重的云层轰劈下来,连同灵剑、法宝以及种种术法及道符所凝聚的冰锥、风柱,一起往流云宗的战船攻去。

大片大片的雪花开始飘散,又是大雪、又是雷柱、狂风、冰柱,流云岛以西四千里外的海面,天气也诡谲异常。

狂暴无序的天地元气激起上百米高的海浪,几乎要将所有的船舶抛上半空,陈海脚下一阵巨震,就觉得身形仿佛忽然拔高了许多。

紧接着身形急剧下坠,能感受到黑风号的船底重重地拍在海面之上,让人怀疑黑风号下一刻会不会就被拍成粉碎。

黑风号最低也都是通玄境中后期的弟子,在这种剧烈的颠簸之下,大多数人只是微微有些不适应,但其他的海盗船,都还有些普通的杂役水手。

这些普通人虽然精壮,但是还是只能无助地被风浪激的东倒西歪,一些运气差的甚至都头破血流了。

陈海身体像钉子钉在船板上,冷冷看着三四千丈外的流云宗运宝船。

整个扶桑海域的作战舰船,大体可分为黑鸟、龙雀、青鸾和鲲鹏四种层次。

流云宗运送贡品的五艘擎天巨舟,都是龙雀级战船,配备天元聚水大阵作为纯粹的防御法阵,防御力要比四柱诛魔阵要强上两倍,但十二艘海盗船,修为在道丹境以上者高达三十七人,明窍境修为者多达二百三十七人,他们以多击寡、以强凌弱,又突然动袭击,没想到竟然都没能将流云宗的一艘龙雀战船防御灵罩打爆掉。

这当然不是流云宗的龙雀战船防御法阵有多强悍,实是诸家海盗第一次试手,都留了余力,陈海他们这边也只是让沙天河出手,四柱诛魔大阵也只凝聚灵罩护住自己,没有凝聚道胎境强者都极难一御的诛魔巨剑,朝流云剑的战船劈去。

刘亚夫感觉到除了他跟秦玉山所部外,其他五路海盗都狡猾的留了些余手,愤怒大叫:“不过区区几条龙雀级战船,我等此时联手不能像狮子搏兔一般,一下将之斩灭,都留着手段,难道都等着最后跟老子抢战利品不成?你们就没有想过,要是中间出了差错,谁能承受?”

面对血沙狂夫刘亚夫的质问,其他人都沉默不言。

他们本来就是临时凑出来的联盟,谁都希望别人多些一力,自己跟着打顺风仗,或者说现在省些力气,等会儿可以多抢些战利品。

“这里离九郡国和流云岛都有四五千里的距离,他们逃不出去的,我们先集中力量,干掉其中一艘船,再说追击其他的。”刘亚夫强硬地压制住自己的暴躁,扬声道,同时他脚下的血色巨舟恢复原状,一道道像水波的血色光芒,往船头一只蛟龙般、尺许高矮的船像凝聚过去,下一刻,一头血红巨蛟从蛟形船像鬼挣扎而出,在血色巨舟的船头盘旋舞动。

这一刻,陈海明白秦玉山、扈小苏他们为什么叫刘亚夫的座船为“血蛟宝船”了,看这头完全是法阵凝聚天地元气汇聚成的血色巨蛟,透出来的威压甚至不比真正妖胎境巅峰的妖蛟稍弱,而且血蛟体形巨大,最适合进攻由防御法阵保护起来的战船。

陈海也令阵法师降低黑风号的防御,以四柱诛魔阵凝聚十数米巨大的诛魔剑,汇合百米长的血色巨蛟,往往流云宗最前端的那艘龙雀战船攻去。

虽说在阵法师的努力之下,保护那艘龙雀战舰的青光巨盾变得更加厚重,虽说战船上的玄修也祭御种种法宝、灵剑、道符或凝聚术法神通抵御,然而七路海盗聚集起来的力量,还远非一艘龙雀级战船能够抵挡。

“弃船!”

此时终于有人下了弃船的指令,在血色巨蛟最终撕开防御灵罩之前,百余道剑光便弃船飞起,往后方调整方位准备后撤的四艘龙雀战船飞去。

血色巨蛟轰然扑下,上百法宝、灵剑以及上百的冰柱、雷柱轰劈下来,那艘二十余丈长的龙雀级战舰轰然断开,其间夹杂着不少微弱的惨叫之声,很快就被呼啸的海风、狂浪所淹没了。

阴沉的海面上闪烁着暗淡的光华,无数的铜箱随着海浪高高扬起,又重重地落下,间或有残肢断臂和挣扎呼喊的人夹杂在其中,分外的凄惨。

然而此时幸存的四艘战舰丝毫没有救援的念头,调转船头,往西北方向的海域疯狂的逃去;那四艘战船的船底青绿色光华大盛,可见御水法阵都摧动到极致。

站在陈海身后的赤军嘿嘿笑道:“都说人族贪生怕死,看来还真是如此啊,难道这些年都被我们魔族杀得落花流水……”

他的话没说完,头上就挨了重重一记,他揉着脑袋向后望去,只见赤源一脸阴沉地站在那里,再看魏汉、朱明巍等人皆是不善的盯过来,顿时意识到刚才太得意忘形了,都忘了他站在一群人族中间。

陈海一边指挥着战船调整角度准备追击,一边盯着四艘流云宗龙雀战船的逃跑轨迹,远远看去,那边有几座孤岛悬浮在海天之间,厚重的雷云悬浮在海面之上,电弧雷光像龙蛇一般在雷云间游走,心里想,难道流云宗要借雷霆风暴,吓退海盗船的追击?

成功打碎一艘流云宗的战船,大家尝到甜头,这时候不用刘亚夫在那里聒噪,大家也都有序的组织追击,留下来两艘船准备打捞漂满贡品铜箱以及落水的待选少年。

黑风号的四柱诛魔阵,是唯数不多攻防兼备的防御法阵,也由于黑风号来历不明,陈海心里也清楚打捞战利品的好事轮不到他头上,这时候则极力指着水手操控风帆,尽可能快的跟上追击的船队。

就算风帆不会被狂暴的海风撕碎,风向稍有不对或者风势稍小,以风帆为动力拖动战船前行,怎么都不可能跟高级御水法阵相比。

其他海盗船上的大小头目,看到黑风号上数十通玄甚至辟灵境水手,在三根桅杆上下跳动,不断顺着风势调动角度,脸上满是嘲弄鄙夷,甚至还有人粗鲁的大声嘲笑起来。

沙天河不解的传念问陈海:“你在尾舱整的那玩艺,号称能比高级御水法阵,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不知道沙大当家老家有没有这种说法,反正在我老家,流氓打架,往往是那些看上去很卖力拼命,却有些苯拙,怎么卖力都冲不到第一排的流氓活得最滋润,”陈海传念说道,“再说了,我们是外来户,就算立下功,就能分到最大的份额?我说啊,还不如现在省点力气,到时候能分一杯羹就行!”

这时候,海盗头目,纷纷祭出法宝,灵剑,间或还有道道冰棱和霹雳,都集中起来,往流云宫最后的那艘龙雀战船攻击过去。

流云宗这时候也将精锐弟子都集中到殿后的那艘战船上。

那艘船上,除了流云宗宗主廖云川外,还有随他一起登九郡国岛贺寿的十六名道丹强者以及流云宗三百名精锐、精英弟子,他们当下也都不甘示弱,术法道符以及法宝灵剑,绽放出道道光华迎了上来,缠斗在一起,掀起更加狂暴的滔天巨浪。

滔天巨浪,在追逃两支船队间掀起来,对追击的船队不利,毕竟船头逆着巨浪,都不得不将防御灵罩撑起来,去迎接更加狂暴的巨浪的冲击,度被压了下来,而流云宗的龙雀战船,则可能将防御灵罩收起来,全逃跑。

这一里一外,差距就变得更加明显,两艘船队的距离竟然渐渐被拉开来。

刘亚夫站在血蛟宝船之上,急得直跳脚,要大家将法宝灵剑都收回来,用各种方法,加海盗船的度——大家都是在海里讨生活,御风、御水等能加船舶航的术法神通用得最溜,有人甚至不断往船后劈手轰拳,利用反冲力推着海盗船往前走,度是比之前快出许多。

然而在两支船队接近到二十里,进入彼此明窍境以上的精英弟子能够御剑、御物攻击的范围内,大家又不得不各御法宝灵剑对攻,使得两支船队的距离始终没有办法拉近。

在茫茫海域纠缠近一个时辰,对这片海域最为熟悉秦玉山传音说道:

“我们在这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九郡国在东海岸的水师可能已经出动了,再有两三个时辰,最快的战船就会赶过支援——我们左右已经赚到了一把,是不是先撤?”

他话音刚刚落下,就听到黄沾那苍老的声音传来,“秦岛主你可是怕了?左右我们已经惹上了周晚晴那个老妖婆,难道你那飞浪屿还能留下不成,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做事做绝。”

黄沾今年已经两百五十余岁了,在道丹境巅峰已经停滞了好些年,始终不能踏出关键的一步、碎丹成胎。

若是最终都没有机缘,就算不遭遇其他的变故,他再有四五十年,寿元也走会到尽头。

他所有的儿子几乎都死在海上,眼下只有一个幼子,刚刚踏入道丹境,这次也没有带出来冒险,但希望在他临死之前,能给自己的儿子留下更多的东西。

现在才打下一艘船,扣除掉落深海之中的,剩下七家平均分配的话,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左右已经招惹了漱玉仙子,往后也不敢来九郡国附近的海域出没,要是不趁这时拼上一把大的,他如何甘心?

此时除了陈海之外,其他人也都是这种心思,纷纷应和。

刘亚夫说:“我已经放出四头龙足雀斥侯四方,只要有大股水军战舰进入六百里范围内,我们转身就走。”

龙足雀的侦查距离在六百里左右,能给众人最少争取近两个时辰的逃跑时间。这么一说,秦玉山也就沉默了下来。

过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在刘亚夫的指挥下,又是一艘流云宫的舰船被撕碎,船上的货箱、少年散落开来。

留下一艘在对攻中受创的海盗船,打捞财物和掳掠水中的少年,其余海盗船继续紧咬着追了过去。黑风号则始终紧紧的跟在追击船队的后方,不掉队,但想到冲到前面,又显得太勉为其难。

追了一个时辰之后,前面几座海岛更清晰的浮现在视野之中。

此时鹅毛大雪密集起来,遮挡人的视线,陈海注意到刘亚夫的血蛟宝船,在不知不觉,已经滑到队尾处,几乎和黑风号比肩了。

陈海侧着身子看去,只见此时的刘亚夫抱着双臂,目光阴沉地看着前方,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这和他之前火急火燎的样子完全不同。

忽而,他仿佛注意到了什么,转头向陈海看来,和陈海正好看个对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没等陈海仔细品味刘亚夫这一笑的微妙,就觉天与地之间忽然轻轻地嗡鸣了一声,四下的海面忽然开始翻腾了起来。

“有埋伏!”“谁走漏了风声!”“干他娘的!”

陈海连忙把四散的神识收回,向海面之下探查而去,这才愕然现,在千丈深的水下,居然有一艘百余丈长的船影,在蒙蒙的青光保护下,正急向追击船队的中间浮掠过来。

“伏兵!流云宗故意示弱,没有将最强的精锐战力都派出来保护运送贡品的战船,九郡国也没有派水师接应,就是事先知道消息,要将他们这些海盗一网打尽?”陈海心里一惊,事前只有秦玉山跟刘亚夫两路海盗知道此次聚集的目的,其他人就算想通风报信,等知道到消息后,也被相互盯上了,根本无法逃脱报信。

秦玉山、刘亚夫谁出了问题?是谁暗中与九郡国水师合作,或者说被九郡国招安了,要将这么多海盗一网打尽?

刘亚夫之前一直都在空海城与雷阳宗势力交错间的海域活动,就算他没有投靠空海城与雷阳宗这两家,而选择投靠九郡国,九郡国应该让他继续隐藏下去,才能挥更大的作用才行。

除非九郡国的高层,对海盗深恶痛绝,一定要诛之而后快。

秦玉山作为唯一一支在九郡国海域的海盗,理论上嫌疑最大,但正因为他嫌疑最大,却又早就在刘亚夫那里知道此行的最终目的,反倒没有嫌疑了。

毕竟刘亚夫真要觉得秦玉山不可靠,就不应该提前秘密泄漏给秦玉山知道。

“一定是新来这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混入我们中间,先把他灭了!”黄沾大叫起来,将矛头直接陈海。

他们看眼下的情形,自然知道消息早就在他们伏击之前,就提前泄漏出去,这时候自然是将矛头指向来历不明的黑风号。

七八艘海盗船都亮起无数光华,下一刻向黑风号斩击过来。

“黄大当家,你莫要血口喷人!秦大当家邀我入伙,丝毫没有泄漏半点风声出来,而刘大当家与大家过来后,谁看到我黑风号有一人走出下船过?”陈海厉声辨解道,直接将矛头推到秦玉山头上去,“要说有嫌疑也是秦大当家最有嫌疑——他之前突然邀请我们入伙,我们还有些疑惑呢,谁知道是不是他想着这时能有人替他们背锅?”

这时刘亚夫的声音在海面上响起:“现在是闹内讧的时候么?既然中了埋伏,你们现在浪费时间将黑风号斩成碎片,还不是怕自己死在这里?先逃出去再说,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刘亚夫自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黄沾、杨隐等人毕竟没有视死如归的勇气,想了想刘亚夫说的有道理,也下令手下以最快度,调转船头,往来时路逃跑。

此时海面之上开始有道道冰凌凝聚飞起,往各个船上撞了过去,随着一阵海浪哗然声,一艘潜海巨舰终于在他们前方二十余里跃然浮出海面。

那巨舰百余丈长,二十丈宽,甲板之上分为三层,通体雪白,竟然如同用整块玉石雕砌而成一般,看起来极为脆弱柔美。

巨大的船身之上都刻着繁杂的花纹,不时有淡淡的光华顺着花纹一闪而过,泛着莹莹的冷光,却又好似带有无穷的力量。

柔弱和强大这两个相反的属性毫无违和地融合在一起,让人一着眼就为之色变。

陈海的目光被那舰船牢牢吸引住,他可以清楚地感知到,那巨舰的所有力量来源,都源于那个站在舰楼顶端的风华绝代、又好似毫无感情的女修。

“漱玉仙子周晚晴!”

“玄冰琉璃舰!”

陈海到扶桑群岛后自然第一时间听说过玄冰琉璃巨舰的名号,知道这艘宝船乃是漱玉仙子周晚晴的坐舰,其上的玄冰琉璃阵更是唯数不多能装入战船的封禁级大阵。

谁能想象竟然是漱玉仙子周晚晴亲率九郡国的水军在此伏击他们?

四周传来一阵绝望的哀嚎。

陈海正在心神被摄的时候,忽而被“咚”的一声巨响惊醒,他转头望去,却是之前被他派出去侦察附近海域的赤军,像冰砣似的摔到船甲板上来。

此时的赤军身上覆满了一层白霜,浑身止不住地哆嗦着颤声道:“魔主,前方有三座小岛,有五六艘青鸾级战舰隐藏在洞窟之中……”

陈海此时的额头凝聚的山峦一般。

漱玉仙子周晚晴竟然亲自率九郡国水师、利用流云宗的进贡船作为诱饵伏击他们,必然是提前得到消息的。

可是此时想再多都没有用,眼前如何逃过这个天位境真君的追杀才是要紧。

此时连之前叫嚣得最厉害的黄沾,这时候也丧失了争斗的勇气,拼命地让手下调整脚下战舰的方向,以期望能快脱离这鬼地方。

流云宗的弟子还以为今日在劫难逃,没想到漱玉仙子周晚晴亲自率水师来援,一时之间都欢呼了起来。

廖云川带着几名属下飞身而出,停在玄冰琉璃战舰一侧数百米处,朝漱玉仙子周晚晴躬身说道:“流云宗廖云川多谢真君出手相救!”

“这些海盗为恶多年,我一直懒得去管,没想到现在居然把主意打在我的头上来了,真是不知死活!”周晚晴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杀机,似乎今天要将所有参与的海盗都赶尽杀绝。

眼见着这些海盗都在试图调整方向逃走,周晚晴冷哼一声:“冰封山河!”

那声音之中带着刺骨的寒意,随之而来的,从她的身上,一点玄光向外扩散,连带着玄冰琉璃巨舰上一阵光华闪动,最终凝聚出一枚拇指大小的冰晶,以雷光一般的疾,向秦玉山的船上掠去。

陈海转头就看到那点冰晶,轻轻地触碰到秦玉山座船的灵罩之上,就有一阵青黯的无形波动扩散开来,眨眼间就见秦玉山所在的梭形战船,所有人和物体迅蒙上了一层寒霜玄冰。

十数道、一道大过一道的巨浪,猛扑过来,瞬眼间就将梭形战船连同船上的人及物品打碎成漫天的冰屑,很快就在消失掉所有的痕迹——秦玉山想逃,就见漱玉仙子抬手一道青光笼罩过来,再次被秦玉山整个人都冰封住,下坠过程中被一个浪头打成十数残块,落入海水深处。

这才是天位真君的强悍实力吗,陈海与沙天河皆看得心惊胆颤,虽然漱玉仙子周晚晴第一次要借助玄冰琉璃船的法阵威能,但第二次出手,直接秒杀道丹境巅峰的秦玉山,还是令陈海直觉后背后寒意森然。

此时其余的船只已经都将船头调转过来,无不将御水法阵摧动极致,都试图飞快地向外逃窜……

第七百五十八章 黄雀在后(二)

陈海也是见过天位境绝世强者的,如余苍、姜寅,但姜寅、余苍等人没有将气吞万里的气势针对他展露出来,因此他对天位境绝世强者的威能,还缺乏直观而深刻的认识。

方才周晚晴的一势冰封山河,陈海从头至尾都看的非常清楚,他并不能准确判断出那点炫目冰晶蕴含多么恐怖的力量,只是眼睁睁看到那一点冰晶在接触到秦玉山座船防御灵罩的瞬时,数百道寒煞罡元像恐怖之极的寒冰风暴一般,猛烈的爆开来,笼罩千米方圆,瞬息间就将灵罩给摧毁掉。

在寒冰风暴笼罩下来之时,陈海看到秦玉山的座船连同船身之下近千米深的海水,都在瞬时被冰封起来,随后就被坠星海那恐怖的海浪挤压、拍打成粉碎。

若是说起来,秦玉山的座船上的防御法阵比四柱诛魔阵还要高上半筹。

陈海与沙天河对望一眼,两人皆看出彼此眼里的惊骇,心里都知道,要是周晚晴对黑风号这么来一下,陈海深深怀疑他们能不能在瞬息间弃船遁入千米之下的海底逃跑。

陈海从来没有感觉到过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这个时候,哪里还会有半点保留实力的心思,不等船头彻底调转过来,就传令启动风焰螺旋桨,在船尾激起一片水浪,与被狂风鼓动的风帆一起,带着黑风号像利箭一般,疯狂的往外侧逃跑。

身后又是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寒意波动,陈海转过头看去,就见还是飞浪屿的一艘海盗船,在漱玉仙子周晚晴释出的第二波寒冰风暴中,被封冰冻结住,像是千米巨大的冰雕镶嵌在湛蓝的海水之中,很快就被巨浪打成粉碎。

那艘海盗船上,数以百计的普通海盗,几乎瞬息间就被杀灭掉,那些有着明窍境甚至道丹境的海盗头目,虽然凭借自身的护身法宝或防御道符,勉强扛住寒冰风暴,但这时候玄冰琉璃舰上,随周晚晴出动的漱玉宫护法、精英弟子,这时候祭出灵剑、法宝,毫不留情的毙杀落水的海盗头目,只有少数人见机快,遁入水底逃脱走了。

漱玉仙子周晚晴暂时还顾及不上这些从海底遁逃的海盗头目。

黑风号的风焰螺旋桨全力动起来,与特制增加拦风面的风帆一起,带着黑风号,甚至以比高级御水阵法还要快上一线的度夺路而逃。

此时周边海域已经完全乱做一团,剩下十艘海盗船也都是分头夺路而逃,玄冰琉璃舰还停在远处,没有动作,仿佛在斟酌要追哪一队才好。

更让陈海安心的是,那蕴含着天地之威的寒冰风暴没有再次动,看来这种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摧毁一艘龙雀级战舰的大招,即便是天位境真君,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施展。

要不是他们跟玄冰琉璃舰的距离还没有拉开四十里,显然还在寒冰风暴的施法覆盖范围之内。

眼见着战场一点点拉远,陈海也没有敢松口气。

进入扶桑海域,他受邀入伙,还想着跟秦玉山等海盗一起,能有浑水摸鱼的机会,没有竟然一头栽进九郡国跟漱玉仙子周晚晴设下的圈套之中。

“苍牙子,你们逃得倒是不慢啊——刚才追击流云宗的战船时,可没有见你们黑风号能跑这么快啊!”

飞花宫扈小苏的座船度也是不慢,紧紧跟着黑风号的身后,一起往北逃去,扈小苏这时候还不忘指出黑风号度突然加快的疑点。

陈海眉头微微一皱,漱玉仙子的玄冰琉璃舰突然从海底杀出时,大家都慌神夺路而逃,有两三艘海盗船往同一个方向逃跑很正常,但现在照理来说,分头逃生生存几率会更大一点。

而扈小苏既然看出黑风号有些古怪,难道更不应该躲黑风号远远的?

然而陈海没有心思去想通扈小苏的异常及背后的关窍,就见玄冰琉璃舰船底的御水法阵动起来,调转船头方向,正是朝他们这边追过来。

陈海心中暗暗叫苦,也无瑕去想扈小苏的异常,这时候亲自上阵,调动风帆的角度,确保黑风号以最快的度往北逃跑。

“苍牙子,周晚晴借助玄冰琉璃舰的大阵,一个时辰之内也只能动两道冰封山河——我们三家结伴而行,玄冰琉璃舰想在短时间内将我们吃掉,也是休想……”

刘亚夫远远传音过来,陈海就见他的血蛟宝船这时候也劈风破浪,往他们这边靠拢过来。

血蛟宝船不仅御水法阵全力开动,宝船大阵凝聚血色巨蛟,也是排风摧浪,助血蛟宝船全前进,竟然黑风号还要快上一截。

没想到血沙狂夫刘亚夫竟然也跑过来凑热闹!

陈海心叹命苦,他自然不会天真到认为刘亚夫是那种舍生忘义之人,既然刘亚夫不是那种舍生忘义的活雷锋,周晚晴的玄冰琉璃舰朝黑风号追过来,刘亚夫有机会带着血蛟宝船逃得更远,他硬生生凑过来干嘛?

难道说与扈小苏都是九郡国的奸细?

但倘若是刘亚夫、扈小苏都是九郡国的奸细,都是漱玉仙子周晚晴的人,他们盯上他这条没几两肉、第一次学人家打劫就落入圈套的小鱼干什么?

又或者是刘亚夫天真的以为他们三艘船联手,真能对抗漱玉仙子周晚晴的玄冰琉璃舰?

看着血蛟宝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陈海是欲哭无泪,转头看向扈小苏的座船,只见扈小苏定定地站在船处,那张出尘绝美的脸蛋被轻纱所遮掩,也看不到她脸上什么表情,只是那一双冰冷的美眸,往黑风号与刘亚夫的血蛟宝船上扫来扫去,似乎心里已经将他们当成死物,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扈小苏有可能是九郡国安插的奸细,她觉得来历不明的黑风号,比其他海盗般的危险更高,所以硬贴过来,指导周晚晴下定决心追击他们这一路,还情有可缘,但刘亚夫再凑过来,就太蹊跷了。

因为不管扈小苏有没有问题,周晚晴带着漱玉宫的精英弟子,乘玄冰琉璃舰吃掉他跟扈小苏两艘船还是绰绰有余,那刘亚夫应该就是看到玄冰琉璃舰追击他们,才决意硬凑过来的。

刘亚夫的实际目标是漱玉仙子周晚晴?

陈海的脑海似被闪电劈中一般,没想到他无意间卷入的这件事,背后的算计是如此的深跟阴险!没想到漱玉仙子周晚晴并不是黄雀在后,她也是别人谋算的目标!

刘亚夫背后到底是谁,空海城,还是雷阳宗?

是雷阳宗的宗主雷阳子,或是空海城的城主刘正华决意要将漱玉仙子周晚晴从九郡国的腹地诱出,引到这片海域进行围杀?

看到玄冰琉璃舰正排风破浪追来,完全没有意识到前方有一个巨大的陷阱在等着她们——陈海也不知道刘亚夫身后的布置有多恐怖,这时候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稍稍压慢一些度,让刘亚夫的血蛟宝船靠拢过来。

周晚晴的玄冰琉璃舰,虽然根本大阵在攻防上要碾压掉黑风号和血蛟宝船,但还是依赖于御水法阵前行。即便玄冰琉璃舰的船底有两座御水法阵,但由于其船体太过庞大,其度也只是比陈海他们稍快上一线。

这么一追三逃之下,不知不觉中,在刘亚夫的血蛟宝船引领下,航向渐渐向东北方向偏离而去。

过了两炷香的时间,玄冰琉璃战舰终于把距离拉近到四十里以内,一道道玄冰巨梭在半空中凝聚,划破长空,开始向陈海等人攻来。

只要周晚晴不借助玄冰琉璃舰的大阵动寒冰风暴席袭过来,仅仅是这个层次的攻击,陈海等人还是能勉强抵挡,众人各御法宝、灵剑,将一道道巨型巨梭轰碎,不叫其有机会攻及脚下的海盗战船。

陈海慌乱应对之中,也是暗中观察扈小苏及刘亚夫两人座船所遭受到的攻击强度,果然扈小苏受到攻击强度最弱,刘亚夫虽然血蛟宝船拖在最后面,受到攻击最为密集,若非血蛟宝船在青鸾级战船里都要算强大的,都未必能支撑一盏茶的时间。

“刘亚夫背后的伏兵在哪里,在周晚晴这老婆娘的攻击下,刘亚夫可支撑不了多少时间啊?伏兵再不出来,老子就要反戈了啊!”陈海心里暗暗叫苦,要是刘亚夫背后没有伏兵,他早就举白旗投降给漱玉仙子周晚晴当俘虏了,就是因为猜到刘亚夫背后应该还有伏兵,他才没有轻举妄动,但这时候又看不出伏兵在哪里!

这时候陈海就听到一声尖越的啸叫声,回身看去,就见一头十丈长银鳞螭龙,从玄冰琉璃战舰之上飞起。

螭龙是蛟龙的一种,但是体形要比普通的妖蛟小得多,十丈长的螭龙已经是成年体了,却要比普通的妖蛟更加强大,可以说是蛟龙中的异种,陈海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里见识到蛟龙中的异种螭龙。

银鳞螭龙周身带着莹莹的寒光,犹如冰晶雕成一般,向前方的血蛟宝船飞了过去;而身穿一袭青衣道袍的周晚晴,面蒙轻纱,正傲然立在螭龙狰狞的头颅上。

呼啸的狂风根本就不能阻挡螭龙分毫,只是几十息的时间,就飞到血蛟宝船的上空,张开狰狞的血盆大口,正要喷吐恐怖的寒煞罡元,在半空凝聚寒冰风暴往血蛟宝船笼罩过去。

然而就在陈海决心摧动四柱诛魔阵所凝聚的诛魔巨剑,一起将血蛟宝船斩灭掉,然后举白旗投降之际,就听见一阵闷雷从厚重的云层后沉闷的响起。

他抬眼向天上望去,在天空之上的浓云之后,有一团精纯而浩瀚的雷意正在九霄云天的深处,正以恐怖之极的度侵压下来。

那雷意的恐怖之极,可以说丝毫不在周晚晴之下,而这一刻也死死将周晚晴锁住。

沙天河之前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目瞪口呆的盯着天空,没想到事情竟然还有这样的转折!

周晚晴站在螭龙的狰狞头颅上,她这一刻想逃,任谁都不好将她追上,但玄冰琉璃舰之上有她漱玉宫二百精英弟子,她如何肯就此舍弃?

周晚睛自知也是错过斩灭血蛟宝船的机会,要应付即便从九天云霄俯杀来的强敌,她不能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身上消耗太多,只是恨恨地向下瞪了几眼,微微一动念,坐下的冰螭已经知悉她的心意,转头向玄冰琉璃舰飞去,与船上的弟子汇合到一起,传讯九郡国追击其他海盗船的战船,以最快度往她这边汇合过来。

陈海到这个时候才喘了口气,虽然云层之后的伏兵还没有露出真容,但他知道雷阳宗布局如此之深,漱玉仙子周晚晴今天应该是有难了。

在这两个庞然大物之前,黑风号根本就没有当隔岸观火的资格,应该刚才没有贸然出手。

此时刘亚夫传音过来:“陈真人,接下来还望不要再留余力了,只要杀了周晚晴这老妖婆,陈真人何愁在雷阳宗、在扶桑海没有好的出身?”

“到时候还要请刘真人大力举荐!”陈海“从善如流”的答应下来。

他们已经在海上漂泊了太久,极需要靠岸休整,陈海对投靠雷阳宗还是九郡国,都没有心理上的偏好。

他们出海逃避姜涵的追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想来姜雨薇现在就算没有突破,也为时不远了,但即便姜雨薇成为真传弟子,也未必能对抗玉皇峰宗主蔚山真君姜晋的意志,所以他需要在扶桑海寻找破局的机会。

无论是暂时投靠九郡国,还是暂时到雷阳宗寻求庇护,除了顺势而为外,陈海着重考虑的还是要有利于燕州的御魔大局,这也是他内心最深的执念。

燕州有他的亲人、爱人,除非他死,不然就绝不能覆灭在亿万魔族之手。

陈海眼睛死死盯住玄冰琉璃舰,他还是很期待看到周晚晴在大敌之前能有什么挣扎的手段,无意间转头看到身旁的沙天河老脸有些微微扭曲,一双铁拳紧紧握着,竟然强忍住某种激烈的情绪。

陈海脑海中骤然一闪,想起了有关沙天河的一些传闻,试探性地传音问道:“沙大当家,莫非……”

“不错,当年就是这雷阳宗灭我宗门。”沙大当家咬着牙,传音说道。

沙天河的传音不带丝毫的感情在其中,陈海却还是能察觉出深埋在他内心深处的仇恨。

此时前方的血蛟宝船已经开始改变航向,陈海盯住沙天河的眼瞳,问道:“沙大当家,咱们要不要赌一把大的!”

沙天河不知道陈海所言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以他们的实力,这时候就想搅浑水,无疑是自寻死路,无论是雷阳宗的伏兵,还是周晚晴,任何一方哪怕是临死一击,都能叫黑风号船破人亡。

说话间,天空中的浓厚乌云被撕裂开一道数里方圆的口子,露出一大片晴朗的星空,一艘和玄冰琉璃战舰大小相仿的巨舟,从云层之中直插了下来。

“浮空战舰!”陈海脸色难看至极,心想万仙山也就造出十几艘浮空战舰,没有想到雷阳宗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底蕴?

“不错,这确实就是雷阳宗宗主雷阳子的万幽玄雷战舰……”沙天河脸色紧绷的说道。

万幽玄雷战舰最终悬停在陈海他们头顶百丈之上的空中,与周晚晴的玄冰琉璃舰隔空对峙。

“周仙子,别来无恙!雷阳子这厢有礼了。”陈海他们抬头看不到人踪,只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头顶的巨舰里传出。

而周晚晴此时站在玄冰琉璃舰的舰,气息与那脚下的巨舟浑成一体,玄冰琉璃舰整个船体所镌刻的符纹道符,全部都亮了起来,灿然夺目。

对于雷阳子的挑衅,周晚晴丝毫不理,只是默默地提升着自己的气势。

更远处,那正追捕海盗的七艘青鸾级战舰,这时候正全往这边赶来。

黄沾、杨隐等人虽然折损不少,船只也被打得破破烂烂,但是此时能有机会脱身,就飞快地向深海逃去,没有胆再掺合进来。

“我既然布下此局诱你上钩,就绝不会再给你逃脱的可能。你若是束手就擒,嫁给我为妻,到时候你我二人联手,野驼岛那个死秃子虽然修为要高上我们两一线,也定然不会再是我们的对手。到时候你我一统扶桑海域,有何不好?”

面对雷阳子的百般挑衅,周晚晴丝毫不做任何反应,就见在她的头上,海量的天地元气正在疯狂地向玄冰琉璃战舰汇聚而去,天空中的阴云被吸引着,形成一个十里方圆的漏斗。

“既然周仙子一直不肯答复,那我就只能默认你拒绝了我的好意。你说你这么清冷的性子有什么用,难得外出一次,也不多带点人手。你要是将漱玉宫的十大护法长老都随船带上,今日我怕是都不敢现身!现在你身边只有一名护法长老,你以为今天还有机会逃脱我的手掌吗?”

雷阳子话音未落,但见数百道光华从万幽玄雷战舰内|射出,须臾间在万幽玄雷舰的上方,一个丈许方圆的紫色雷球就已经凝聚而成,就以陈海的实力,都觉得炫目的几乎睁不开眼。

虽说紫色雷球并没有越紫霄神雷的层次,却要是陈海以往所见识的紫霄雷柱强出十倍甚至数十倍!

陈海眼睛禁不起眨了一下,再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就见到那枚雷球已经飞临到周晚晴的坐舰之上。

下一刻,紫雷风暴和寒冰风暴同时爆出来,冲击到一起……

第七百五十九章 黄雀在后(三)

寒冰风暴与紫电雷球释出的百千雷柱轰然撞在一起,这一刻陈海都怀疑那百丈空间就被打得彻底崩裂掉,飓风怒旋,将在二三十里外的黑风号,都硬生生推出上百丈外。

大海深处激起二三百米的巨浪,像崖山一般倾压过来,打着四柱诛魔阵的防御灵罩明灭不休。

陈海暗暗心惊,实难想象紫电雷球释出的紫雷风暴直接往黑风号笼罩过来,他们能支撑多少时间?

一秒钟,或者两秒钟?

玄冰硫璃舰的根本大阵,每过一个时辰,也才能释放两道寒冰风暴似的冰封山河,万幽玄雷舰显然还要更强一筹。

在第一道紫电雷球释放出去之后,随即又在半空凝聚成百上千的电弧雷光。

仿佛紫电雷球,就是用一道道电弧雷光编织而成,最终形成令人绝望的死亡牢笼!

除了雷阳宗宗主雷阳子亲自主持万幽玄雷舰的大阵凝聚紫电雷球外,雷阳宗还有六名道胎境护法率五百修为至少在辟灵境后期往上的精英弟子,乘万幽玄雷舰奔袭而来,这一刻雷阳宗明窍境以上的弟子、执事、长老纷纷祭出法宝、灵剑,汇聚成法宝、灵剑洪流,往三十里外的玄冰琉璃舰攻去。

漱玉仙子周晚晴及身边的嫡系弟子,所幸随身携带的道符极多,初时还勉强能够支撑,但双方实力相差太多,只要紫电雷球接连再轰两下狠的,打爆掉玄冰琉璃舰的防御,就有漱玉仙子周晚晴好受的……

九郡国的五艘青鸾战舰还在数百里之外,他们看到周晚晴的座船玄冰琉璃舰受到突袭,当即就有一百余人驾御灵剑,飞出行动迟缓的战舰,先往这边增援而来,但也非一时半会就能赶到增援。

此时虽然只是战况初起,但是玄冰琉璃战舰和万幽玄雷战舰的第一波轰击,就在方圆数十里海域内掀起倍加凶烈的怒涛,这个时候黑风号、血蛟宝船以及扈小苏的座船加入进去的意义都不大。

毕竟相距三十余里,需要明窍境以上的好手,祭御法宝、灵剑,才有攻击到玄冰琉璃舰,他们三艘战舰,明窍境以上的高手,加起来六七十人,还不如省点力气,等玄冰琉璃舰露出破绽之后,再就近加入对玄冰琉璃战舰的围攻更好。

“这便是万幽玄雷大阵!”沙天河传念跟陈海说道,“雷阳宗原本也是扶桑海域不甚出名的小宗,雷阳子身为雷阳宗的宗主,曾被仇敌追杀逃入深海,误入一处上古遗迹,得到这艘万幽玄雷舰用及战舰旧主所留下来的传承——早年万幽玄雷舰还很破旧,就连万幽玄雷大阵都有些残缺,那时只能勉强凝聚紫霄雷柱,没有一百多年过去,威力要比以往强出十倍不已!”

沙天河之前的宗门曾被雷阳宗所灭,沙天河自然见识过一百多年前的万幽玄雷舰是什么威力,前后相隔百年,万幽玄雷大阵差距如此巨大,看得出雷阳子还是个宗师级的炼器师。

沙天河看着万幽玄雷舰上方紫电雷球快凝聚的情形,咬牙说道:“周晚晴这次怕是不好脱身了,万幽玄雷大阵明显要比玄冰琉璃大阵强出一个层次……”

陈海蹙着眉头,以刚才紫雷风暴摧山崩地的威力来看,都可以说快突破封禁级防御大阵的极致了,达到天罡雷狱阵这种天地防护大阵层次了。

天罡雷狱阵的威力是不比万幽玄雷大阵稍弱,但天罡雷狱阵以及有燕州第一防护大阵之称的乾元八极大阵,所涉及的阵器极其复杂,即便是在星衡域,也必需部署在灵脉之上才能使用,没有办法炼入战舰或者战车进出战场。

也就是说,万幽玄雷大阵,繁杂程度还达不到天地防护大阵的层次,但威力已经不弱于最普通的天地防护大阵,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万幽玄雷大阵的中枢阵器已经达到道器层次。

陈海感知到已有一百多人,从九郡国的另五艘战舰上御剑飞援过来,但这一百多人里,仅有两名道胎境强者,他心里也不知道站在舰、脸蒙在轻纱之下的漱玉仙子周晚晴,会不会将普通弟子及玄冰琉璃舰放弃掉独自逃命。

这时候陈立看到万幽玄雷舰之上,一名红脸壮汉越过众人凌空而立,手持一柄玄黑的灵剑朝头顶的紫电雷球指去,一股玄奥气息从玄黑灵剑蔓延出去,就见数十道紫电雷光从紫电雷球蜿蜒而出,形成一道长愈百丈的紫电雷鞭,将雷球与玄黑灵剑连接起来。

不用看到沙天河将手指关节捏得白,陈海也知道这名红脸壮汉,便是扶桑三大真君之一的雷阳宗宗主雷阳子。

雷阳子此举,实是要防备周晚晴独自逃走——周晚晴是要敢飞离玄冰琉璃舰,这道紫电雷鞭就会专门锁住她怒劈过去。

陈海、沙天河既然能知道形势危厄,那周晚晴自然更早就能认清楚这一点,但是雷阳子此时已经专门防范她弃船逃生,她现在就算想走,也难以脱身了。

陈海负手而立,看着天空中的无数道紫电雷光,还在不断的往紫电雷球聚集,紫电雷球已经扩大到直径过一丈,蕴藏的雷霆之力已经是第一击的两倍还多,但看情形,雷阳子并没有打算这时候就直接引紫电风暴往玄冰琉璃舰覆盖过去。

他是要一举摧毁玄冰琉璃舰!

就在这个时候,周晚晴终于动了,又是一道冰封山河往正不断凝聚的紫电雷球冲去。

很显然周晚晴心里清楚,一道冰封山河所形成的寒冰风暴,不足以将万幽玄雷阳舰的船体摧毁,这时候往不断凝聚雷霆之力的紫电雷球冲去,一方面是想紫电雷球打爆掉,第二方面是想在万幽玄雷舰的上方引更恐怖暴烈的冲击,或能从上方撕开万幽玄雷舰的船体。

万幽玄雷舰上的雷阳宗弟子,自然不会让叫周晚晴得逞,瞬息间有上百法宝、灵剑撤回来,战舰上又同时有上百枚各式防御道符祭出,硬生生封挡在寒冰风暴前。

寒冰风暴所形成的冲击力,所掀起来的数瞬飓风,将水面上的血蛟宝船、黑风号以及扈小苏的座船,连同他们头顶的万幽玄雷舰,硬生生的推后数百丈,但并没能影响到紫电雷球的继续凝聚雷霆之力。

陈海无奈地看了看沙天河,见对方眼中也极尽扭曲,知道他绝不甘心看到雷阳宗能占到便宜。

一道冰封山河的余震未了,那玄冰琉璃战舰又凝聚出上千道冰棱,与周晚晴胯下那头螭龙攻过去——此时的玄冰琉璃战舰通体的花纹已经全部亮起,向万幽玄雷舰起无穷尽的攻击。

此时刘亚夫传念过来:“陈真人,老妖婆已经力有未逮,该是我们有所表现的时候了——我们一起出手,那头妖螭挡住!”

话一说完,那血蛟宝船轰然开动,凝聚出血蛟张牙舞爪地往极飞来的螭龙扑过去。

陈海朝扈小苏望了一眼,刘亚夫这时候应该还没有意识到扈小苏有问题,但扈小苏这时候却也没有任何的异常动作。

沙天河也暗中观察扈小苏的动作,传念问陈海:“是扈小苏贪生怕死,此时不敢拼出性命去救旧主呢,还是说我们就猜错了,扈小苏压根也是雷阳宗的人,之前只是周晚晴念及旧情没有对扈小苏下狠手?”

不管扈小苏是忠是奸,陈海都不能直接张口去问她的立场,这时候紫电雷球已经凝聚有最初的三倍大,陈海掌握风雷真意的第二层次,对雷煞罡元最为敏感,都怀疑方圆数十里的雷霆之力,都被万幽玄雷大阵抽干。

陈海和沙天河对视了一眼,在沙天河的叹息中,黑风号也调整风帆,准备往玄冰琉璃舰接近……

然而黑风号还没有动,陈海就见扈小苏这一刻摒指怒斥周晚晴:“你这贼婢,原来也有今日,苍天有眼,小苏今日就要得报大仇!”扈小苏话声未落,她曼妙的身形就冲天而起,但她没有往玄冰琉璃舰杀去,而且像一道淡紫色的闪电,下一刻就飞到万幽玄雷舰之上,一掌往雷阳子身后印去。

此时血蛟宝船正凝聚血蛟,张牙舞爪的与周晚晴的灵兽螭龙厮杀在一起;雷阳子正专心致志的接引雷霆之力,凝聚更强大、更暴烈的紫电雷球。

而万幽玄雷战舰上的雷阳宗弟子们,正在专心致志对付来自玄冰琉璃舰的猛攻,等待着万幽玄雷风暴的真正形成,压根就没有想到,引漱玉仙子周晚晴咬钩的三艘海盗船之一,竟然有问题。

就在这个空档之下,谁都没有料到扈小苏会有这种动作,这一刻就见雷阳子身边无处不在的雷电之力,将扈小苏从来不曾摘下的面纱激荡开来,看她寒霜般的美脸,充满着视死如归的神情。

扈小苏果然是漱玉仙子周晚晴布下的暗棋,没想她在这一刻,竟然选择牺牲自己,也要替周晚晴、替玄冰琉璃舰化解雷阳子这凌厉一击。

“不要!”周晚晴娇喝道,想要阻止扈小苏牺牲自己。

“贱婢胆敢!”雷阳子则是暴躁怒喝,一手持黑色灵剑接引雷光,一手就拍出一道像山岳一般的金色手印,朝扈小苏脸面印去。

以扈小苏的修为,想要近雷阳子的身都没有可能,更不要说阻拦雷阳子将要动的对玄冰琉璃舰的致命一击,但这一刻就见一团乳白色的光华从扈小苏身上骤然爆起,扈小苏的身上,无端凝聚出了无数道细若游丝的冰晶,那冰晶延伸的很快,转瞬间就绕开雷阳子拍出的金色手印,往玄黑灵剑与紫电雷球衡接的那道紫电雷鞭缠去。

“这扈小苏到底受过周晚晴的什么恩惠,跑出去当死间不说,此时居然愿意将自己的生命潜力全部消耗掉,试图替周晚晴化解这凌击一击?”沙天河感叹一声,对着天空说道。

陈海也注意到,此时扈小苏的满头青丝正在迅花白,而她裸露在外的幼嫩皮肤也迅干瘪了下去,显然是将全部的生命能量都释放出来,以换取在数瞬间跟雷阳子扛衡的可能。

“贱婢既然求死,本尊今天便成全你,但你真就以为,你以你的性命,真能挽回周晚晴这贼婢今天的厄运吗?”雷阳子在紫电雷鞭即便崩解的那一刻,金色手印抓住扈小苏此时看似孱弱的娇躯,直接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她从高处摔打到万幽玄雷舰的甲板上。

那一瞬间,陈海都能清晰听到扈小苏全身骨骼被打碎的细碎声响,他也不知道扈小苏被这一摔,还有没有剩一口气的可能。

毕竟人族玄修,身体强悍程度是不能跟魔族及妖兽相提并论的。

不过,也恰恰是扈小苏的拼命干扰,连接紫电雷球与玄黑灵剑的雷鞭形将崩灭,此时紫电雷球已经凝聚太多的雷霆之力,以雷阳子之能,这一刻也不能随心应手的驾驭,刚才将紫电雷球往外摧动数里丈,紫电雷球就骤然暴起来,化形成百上千道紫霄雷柱交织的紫电风暴,往四面八方覆盖过去。

这一刻,从玄冰琉璃舰飞过来的螭龙,与血蛟宝船大阵所凝聚的血蛟扑杀在一起,正好在紫电风暴覆盖的中心,几乎都不到眨眼间的功夫,就被成百上千的紫霄雷柱撕成粉碎!

螭龙虽然是蛟龙之中的异种,但毕竟没有突破妖胎境,在如此恐怖的紫电风暴覆盖下,身殒道消是唯一的下场——血蛟虽然是大阵所凝聚,但一下子被撕裂,对主持血蛟宝船大阵的阵法师而已,也会受到强烈的冲击跟反噬。

当然,螭龙与血蛟还不足以将紫电风暴所有的攻击力都承接过去,这时候依旧有大量的紫电雷柱往海水激起的巨浪以及数里外的万幽玄雷舰怒劈过来。

谁会想到紫电雷球会反噬?

万幽玄雷舰上的雷阳宗弟子,包括雷阳子在内,都只是防备玄冰琉璃舰有什么手段,没想到第一次致命的攻击,竟然来自万幽玄雷舰大阵自身所凝聚的紫电雷球、紫电风暴!

万幽玄雷舰这一刻没有凝聚防御灵罩,而其他人术法神通都已经用老,没有办法在雷柱极覆盖过来之前,加强自己的防御。

不想看到麾下伤亡惨重,令此行功亏一匮,雷阳子将玄雷灵剑横在额前,准备亲自接引剩下所有的紫电风暴攻击。

虽然雷阳子最终并没有将所有的紫电风暴都接住,雷阳子身边有数十人被雷柱杀得伤亡惨重、阵脚大乱,但陈海眼睁睁看着雷阳子竟然生生扛住近百道紫霄雷柱的轰击!

以陈海此时的实力,硬扛一道紫霄雷柱,或许能勉强做到,但近百道紫霄雷柱锁住他攻击,他都不知道自己连骨头渣子能不能剩下来。

雷阳子竟然扛住了!

雷阳子虽然嘴角溢血,想必承受近百道紫霄雷柱的轰击极不好受,但雷阳子扛住了。

接下来,刘亚夫驱动血蛟宝船,横在黑风号与扈小苏的座船之中,血沙狂夫刘亚夫的眼瞳里充满血,死死的盯住陈海,只要防海稍有异动,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狂攻过来。

而在刘亚夫的身后,上百灵宝法宝,往扈小苏的座船狂攻过去。

扈小苏以身救主,她手下的海盗们,都完全没有意料到,极度震惊之时又群友无,眨眼间就被万幽玄雷舰杀得溃不成军,很快船体肢解开来,大小海盗只能拼命往深海里潜,以期能逃过去一命。

“陈真人,你是敌是友,这时候该给一个说法了吧?”刘亚夫死死盯住陈海,他没想到扈小苏竟然会在这时候反咬一口,令宗主都受紫电雷球的反噬而受伤,这时候怎么都不可能再去信任来历不明的陈海。

他没有直接出手攻击,一是他们要最快的度解决掉扈小苏的人,另一方面是漱玉仙子周晚晴再度含愤出手杀来。

陈海传令手下将卒,驾驭黑风号全 后退,同时也对血沙狂夫刘亚夫拱拱手,厉色回道:“今日这潭浑水,我们不趟就是,还望刘真人莫要误会,以免他日相见彼此难堪了。”

说完之后,陈海就直接下令众人操控黑风号离开眼前的战场。

刘亚夫此时心里更是期望不要再出什么问题,所以也是强抑住内心的冲动,没有对黑风号直接下手。

黑风号必须要在周晚晴与雷阳子分出胜负之前,脱离战场远走高飞,要不然任何一方都不会放过来历不明、动作暧昧的他们——陈海一边指挥黑风号全往外围撤退,一边看着周晚晴这时候疯似的进攻万幽玄雷舰。

陈海估计周晚晴一方面是扈小苏及螭龙的死刺激到了,要为他们报仇雪恨,一方面应该也是看到雷阳子负伤不轻,想要借今天难有的机会,将雷阳子除掉。

雷阳子负伤,万幽玄雷大阵缺乏雷阳子亲自控制的中枢阵器,再也没有办法凝聚紫电雷球,相比较之下,玄冰琉璃阵则不断的凝聚成百上千的玄冰箭,与漱玉宫的弟子一起朝万幽玄雷舰怒攻过去,占了上风。

这时候两道身影仿佛长虹一般飞掠过来,看他们悬停在玄冰琉璃舰的上方,身穿漱玉宫的道袍,一起御剑往万幽玄雷舰强攻过去,实力皆是不凡。

看到漱玉宫竟然有两名道胎境巅峰的强者及时赶到,陈海也是微微一叹,没想到扈小苏的献身,不仅令周晚晴转危为安,竟然反倒抓住击杀雷阳子的机会。

虽说周晚晴身边的力量,并不强过雷阳宗,但这里是九郡国的内海,只要雷阳子与他的万幽玄雷舰被缠住,九郡国的援兵将会越聚越多,最终令雷阳子无法逃脱升天。

这一刻,周晚晴也是杀得性起,不想玄冰琉璃舰的防御灵罩干扰到她施法,趁雷阳子身受重创之际,趁万幽玄雷大阵难以动之际,她也杀出玄冰琉璃舰,往前逼近十数里,手举寒螭珠,带动成百上千支堪比重戟的玄冰箭,不带停息的往万幽玄雷舰攒射过去。

就在雷阳子将玄黑灵剑祭出,勉强挡住周晚晴的攻势之际,就在陈立认为雷阳子应该考虑果断撤退了的时候,这时候剧变再生,陈海就见赶过来增援的两名漱玉宫道胎境强者,竟然联起手,从背后朝周晚晴袭去。

周晚晴刚才被雷阳干扰,一直到身体被两道大手印击飞,才意识到从漱玉宫增援过来、她亲眼看着他们成长起来的两名护法长老,竟然在背后出手偷袭了她。

为什么?

周晚晴这一刻突然想到,以流云宫的贡品为饵、伏击海盗,不正是他们出的主意吗?

而这一刻,雷阳子祭御玄黑灵剑猛然暴出一道黑煞雷芒,朝周晚晴眉心轰去……

周晚晴在半空中张嘴狂喷鲜血,但她修为也甚是了得,知道退路被两名道胎境巅峰的叛徒挡住,以她此时神魂崩裂、四肢百骸将要崩裂的状态,往前也不可能杀死雷阳子,身形这一刻拔高数丈,避开雷阳子再次斩杀,斜里往黑风号这边遁逃过来。

看到这一幕,陈海头大无比、叫苦不迭,恨不得要骂娘。

周晚晴往其他地方逃去,万幽玄雷舰必然是全力去追周晚晴,但周晚晴偏偏往他这边逃过来。

不管周晚晴能逃多远,雷阳子路过黑风号,绝对会顺手先灭了来历不明的他们——黑风号的度是已经不慢,但绝对快不过能浮空而行的万幽玄雷舰。

要不想魏汉、朱明巍他们在这片海域上全军覆灭,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带着周晚晴,引开追兵——故许这婆娘心里想的就是这歹毒的心思——陈海通过神念,传音告诉朱明巍、魏汉等人说道:“我去将追兵引开,你们跟着沙大当家,一定好好活下去!”

沙天河、魏汉、朱明巍等人一时间没有听明白陈立的话,就见陈立已经凌空而起,往摇摇欲坠的周晚晴飞过去,在半空中抱住周晚晴的娇躯,赶在雷阳子御剑斩杀过来之前,就猛然往涛狂浪怒的万丈海水里俯冲下去。

这一刻,沙天河、魏汉、朱明巍他们明白过来了,陈海这时先劫走雷阳子、刘亚夫他们的必得目标周晚晴,他们才能抓住最后一线生机,逃离此地!

第七百六十章 深海追击

雷阳子的御剑度自然更快,但雷阳子之前受紫电风暴的反噬不轻,刚才也是拼尽全力才重创周晚晴,这时候再御殛天玄雷剑相隔四十余里斩来,剑势就有些弱了。

然而即便是如此,雷阳子的殛天玄雷剑也是瞬时间将陈海祭御过来的玄阳六剑绞得粉碎——陈海借着这一挡,赶在殛天玄雷剑再度斩杀过来之前,抱住浑身软绵绵的周晚晴没入汹涌的海水之中。

血沙狂夫刘亚夫没有想到陈海会出手,这时候神识也是透过汹涌的海水,死死锁住陈海,带着两名道丹境部属,与从万幽玄雷战舰追掠过来的两名道胎境剑修,追入深海之中。

雷阳子负手站在万幽玄雷舰之上,看着陈海沉入的海面以及不断拉开距离的黑风号,又扫了一眼被他封禁住全身窍脉的扈小苏,对飞过来参见的刘亚夫副手,冷哼道:“都是些蠢货!”

雷阳子深知刚才他那一击,最多只是让周晚晴重伤,还不足以杀死周晚晴。

现在双方既然已经动手,那他就要斩草除根,要不然,不要说没有办法将九郡国的旧有势力连根拔起了,被一个天位境真君级人物随时窥伺左右,这滋味也不好受。

只可惜雷阳子刚才受紫电风暴的反噬,滋味并不好受,只能派秘传弟子刘亚夫率着去追杀周晚晴。

刘亚夫的副手,也是雷阳子秘密安插过去掌握血沙岛海盗的弟子,让雷阳子训斥得哑口无言,他们邀来六路海盗谋划这事,竟然有两路海盗都有问题,确实令他们在雷阳子面前没有办法为自己分辨什么。

这时候两道剑光直直地飞了过来,却是九郡国漱玉宫刚才出手偷袭周晚晴的两名护法长老,他们落地之后,皆恭敬的俯身向雷阳子揖拜道:“漱玉宫萧山、萧江参见雷宗主!”

雷阳子点点头,说道:“萧若海此时应该已经将九郡国小国主周逸控制在手里了,待这边事情解决掉,你们率人马回漱玉宫跟萧若海汇合,只要你们能控制住崇岗、通汜二郡的局势,我雷阳宗百万兵马就能随时渡海进入九郡国助你们稳定形势——到时候只要你们萧氏奉我雷阳宗为上宗,我保你们萧氏永治九郡!”

他们密谋筹谋了这么久,除了中间扈小苏、陈海这两个变数之外,整个计划可以说完美到极致,但周晚晴不死,就算他们萧氏窃得九郡国主之位,也寝食难安。

想到这里,萧山、萧江皱着眉头问道:“那周晚晴性子一向清冷,只要九郡国没有大事生,她就一直留在漱玉宫中修行,而周逸小贼这些年倒行逆施,在在国内惹得怨声载道,我萧氏取而代之,是顺天道而行,但周晚晴不死,始终是个隐患,雷宗主只派三人去追,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雷阳子不喜他人质疑自己,蹙着眉头挥手说道:“无妨,她吃了我一击殛天玄雷,周身窍脉被毁,三五个月内,随便一名弟子都能要了她的性命——不考虑周晚晴,刘亚夫他们三人连一名道丹都解决不了,也没脸回来见我了。你们还是回去稳定局势,我雷阳宗的战舰最多两日,就会和你们汇合。”

“那艘海盗船,要如何解决?”萧山、萧江看向拉开五十余里距离的黑风号,有些迟疑的问雷阳子。

玄冰琉璃舰上的漱玉宫弟子,皆是周晚晴的嫡系,他们看到周晚晴被陈海拦截住,拖入深海之中后,刘亚夫又带着追杀过去,玄冰琉璃舰正极往沉海水域驶去,万幽玄雷舰以及萧山、萧江带来的百余萧氏子弟,先要将玄冰琉璃舰上的漱玉宫弟子给解决掉,将玄冰琉璃舰俘虏过来,不让他们有机会跟身受重创的周晚晴汇合,之后还要以最快的度占领流云岛,实在腾不出手去追杀黑风号。

“杀了周晚晴,这些海盗不过是癣芥之患,到时候留给刘亚夫收拾便是!”雷阳子这时候还不想在黑风号上纠缠、浪费时间。

****************

深海之中虽然暗流处处,但是对掌握怒潮真意、在飞身出来去截周晚晴之前特地换上银鲨甲的陈海而言,却造不成什么不便。

银鲨甲没有炼入什么额外的阵法禁制,陈海制成此甲纯粹是看中银鲨鳞皮在水里能抗压分水的特性——这一刻陈海甚至都不去施展辟水术或御水术,而是紧紧抱住周晚晴的身子,直接借着汹涌的海潮左右拍打挤压过来的巨力,像一头幼小的银鲨在千丈海水之下极遁行。

不过刘亚夫身为血沙狂夫,能称雄诸海,一身御水神通也极其不凡,而在陈海下海之前,他已经用神识将陈海死死锁住。

不多时,陈海便感觉到有数道杀气从身后追摄而来,他与刘亚夫他们的距离非但没有拉远,还在一步步拉近当中。

陈海心里冷冷一笑,只要雷阳子受创,不亲自追过来,他还是有自信摆脱三名道胎境的追杀,当下辩识出一道往东北方向急涌的暗流,抱着周晚晴,就一头冲入那股暗流之中。

陈海正全力借助暗流,拉开跟刘亚夫他们的距离,周晚晴在他怀里扭动起来,周晚晴清冷的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来:“我窍脉皆受重创,此时连明窍境弟子都杀不过,而你虽然结成金丹,也有道丹境后期修为,但是这样下去,是逃不脱的。”

陈海分神看去,只见周晚晴此时脸上那层轻纱已经揭去,美到不近人间烟火的脸,惨白如纸,一双秀眉凝如玉山,似乎不满意被他这么紧抱着。

陈海也是没有办法,唯有这样才能尽可能减少水流的阻力,要不然他一个人,早就借着这暗流逃远了,不过周晚晴的娇躯虽然迷人之极,但陈海逃命之时,也没有旖旎的心思,跟周晚晴笑道:“周真君哪里都能逃,偏偏往我们这个方向逃来,不管我手下上千儿郎有可能让你害死,这时候关心我们能不能逃脱了?”

周晚晴冷哼一声,强忍着周身撕裂剧痛,冷声道:“你此时转身将我交给雷阳子,不知道多少富贵等着你,又岂能说我害你?”

陈海没想到周晚晴这老妖婆都到这时候,嘴巴还这么硬,嘿然笑道:“我今日要是救下周真君,周真君难道能少我一场富贵?好了,咱们也不要多扯什么了,周真君要是还有一点气力,就手脚并足缠住我的腰,我腾出手来,度还能略快几分,不然还真没有办法将血沙狂夫他们给甩来。”

陈海这时候雷阳子都没有亲自追杀出来,说明雷阳子受紫电风暴的反噬不轻,即便追杀出来,在暗流汹涌的海底,也不比刘亚夫他们的战力更强。

不过,陈海也只是稍稍放宽心,毕竟刘亚夫的实力不弱,他这时候并没有拉开跟他们的距离。

陈海要是在深海里,对上一名道胎境高手,或许还有些胜算,但是刘亚夫三名道胎追杀下来,他实在是硬扛不过。

周晚晴眸子一凝,此时她的窍脉都被殛天玄雷撕裂,甚至到这一刻殛天玄雷的气息都没有消散,令她即便玄海之内还有些仙元,也无法勉强运转,要不然,她哪里还能容忍陈海抱着她逃这么久?

这时候周晚晴也知道情形危急,不说什么废话,手脚并足,以极度羞人的身姿,像八足鱼一般紧紧缠住陈海的身体,以便陈海腾出手来,将在暗流中潜行的度再稍稍加快一些。

眼见着离万幽玄雷战舰越来越远,刘亚夫等三人也都难免有些心浮气躁起来,他们没想到陈海在深海中潜行的度如此之快,还能坚持如此之久,真是堪比一头银鲨。

在千丈海水之下,除了刘亚夫掌握浮波真意,能跟陈海一样借用深海潜流之力,减少消耗外,其他人只能用辟水术或御水术抵挡深海潜流势如万钧的冲击,消耗极大。

刘亚夫那几名道丹境手下,已经抵挡不住,先退回到一座礁岛上歇脚,另两名道胎境强者,长年在宗门清修,可没有吃过今天这样的苦头,追出两个时辰,也觉得再这么消耗下去,也有些扛不住了。

而此时已经进入雷霆风暴笼罩的海域,他们两人也没有办法浮出海面,只能咬牙继续追杀下去,想着等过雷霆风暴区域,就可以让刘亚夫在水底盯住陈海、周晚晴,他们浮出海面御风而行。

他们就不相信,一名道丹能跟他们比拼持久力!

在茫茫大海之上,谁也不知道雷霆风暴席卷覆盖的海域有多广阔,直到又过了一个时辰,刘亚夫才感知到海面之上的雷暴开始削弱。

这时候陈海才跟他们拉开两百多里的距离,刘亚夫他们也是稍稍宽心,海底暗流是往雷暴区域外涌动,在他们看来,只要出了雷暴区域,他们三人就可以接力在海底盯住陈海,最终将他耗得油尽灯枯。

而在这时,陈海在前面突然停了下来,似乎等他们围攻过去。

三人正是心浮气躁的时刻,忽然看到陈海异常的举动,都是猛然一惊,停在那里。

就算周晚晴在此时没有其他布置,但看到扈小苏那一下,竟然叫雷阳子都身受重伤,他们担心半道劫走周晚晴的这名道丹,要是漱玉宫暗地培养另一名死侍,自毁道丹想要重创他们三人中一个,总是可以办到的。

三人心思各异,当下将灵剑以及护身法宝都祭出来,放缓度往陈海逼近过去。

看到刘亚夫三人继续逼来,陈海一边服用回灵丹,缓慢的恢复灵元的消耗,现在是能恢复一点是一点,又一边缓缓往海面浮去,这时候一股苍郁磅礴的气息在陈海的周身缓缓凝聚。

“天地山河剑意!”周晚晴在陈海的怀里,对这股苍郁气息的感受最是真切,同时她被这苍郁磅礴的气息所包裹,她早年也曾远赴万仙山,跟姜寅请教剑道修为,所以第一时间就辩识出陈海此时周身透漏凝聚的气息,正是天地山河剑意所特有的气息。

这一刻,周晚晴知道陈海想干什么了。

天地山河剑意,气息与天地气机相融,自然就能消除海面之上雷霆风暴的直接感应。

陈海准备的玄阳剑很多,被斩灭六柄,他飞离海面之后,就又重新御出六柄来,一手抱住周晚晴,一手将玄阳六剑横在身前,盯着水下逼近的刘亚夫:

“刘道友,既然你们不肯退走,那我就在此地,试一试你们的深浅吧!”

此时还没有脱离雷霆风暴海域,刘亚夫眼睁睁看着陈海浮出海面御出六剑,而此时四面八方从厚重云层轰下来的一道道雷柱,似乎全无感应,散落在劈在四周汹涌的海浪上,没有一道往陈海、周晚晴当头劈去……

这是什么避雷神通,这他妈还要怎么打?

刘亚夫知道他们一旦将灵剑、法宝御出海面,气机感应之下,必受聚雷轰击!

虽说此地已经位于雷暴区域的边缘,雷柱的威力没有那么强,但此消彼涨之下,加上刘亚夫三人之前在深海里追出数个时辰消耗极剧,三名道胎也真是没有信心能杀死一名道丹……

第七百六十一章 岛上

齐亚夫等三人不知道陈海用什么神通,踏出海面,周身凝聚的苍郁气息与天地气机浑成一体,竟然能够不受风暴雷霆的感应,心里郁闷到极点。

他们知道,就算他们在雷暴边缘区,能勉强扛住聚雷轰击,但此消彼涨之下,也绝没有能将周晚晴从陈海手里夺下来。

“苍牙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一定要趟雷阳宗的浑水?”刘亚夫身在百丈海水之下,传音斥问道。

“”见刘亚夫等人不敢杀出海面,陈海嘿然冷笑道,“刘真人,你诈我等给雷阳宗当马前卒,可曾想过不让我们去趟雷阳宗的浑水,这时候啰嗦这些做什么?问我什么来头?我是你奶奶相好的。我现在这浑水也是趟了,人也从你们手里劫过来,姓刘的,你想要如何,尽管放马过来就是,老道我要是眨一眨眼睛,就是你奶奶|房里的!”

这年头修炼到道丹,容貌就差不多固定下来,更何况道丹境后期还能化形易貌,所以陈海自称老道,谁也不能猜出他的真实年龄。

刘亚夫见陈海赌咒誓说话粗鲁,还不忘占他的便宜,满腮帮子的络腮胡子都气得竖立起来,但他又没有办法说陈海的不是。

不错,整件事他邀请诸路海盗入伙,说白了就是要利用大群海盗为饵,才有可能引诱周晚晴入彀,陈海因此要报复,一定要搅浑水,他能说陈海不识抬举?

陈海朝刘亚夫及另两名不吭声、正全力嗑药恢复灵元的雷阳宗长老扫了一眼,又冷声说道:“不管怎么说,姓刘的,你我也算是并肩奋战过一场——今日我就先饶过你等,接下来如果你们敢继续追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陈海说完,就抓住周晚晴的香肩,身形如电,贴着雷暴圈的边缘往远掠去。

“刘师兄,我们追还是不追?”另外两名道胎比刘亚夫修为要低,此时都不敢做主,眼巴巴地看着刘亚夫,想让他拿个注意。

“怎么追?”刘亚夫欲哭无泪。

他们刚才在水下,与陈海前后拉锯三个多时辰,还是被拉开两百多里的距离,此时陈海踏波而行,他们不能露出水面,受水的阻力,这个度拉开的差距就大了。

正说着话,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陈海有意为之,一道手臂粗细的闪电虬结着劈了下来,正好落在三人头顶上的海面。

雷霆入水,就分成数道电光如龙蛇一般在海水中蜿蜒延伸,但一瞬间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等程度的雷霆在水下延伸不了多远,更不可能奈何得了刘亚夫三人,但还是吓了他们一跳。

狂风掀起无边的巨量,雷霆频繁劈下,搅乱四周的天地气息,很快陈海和周晚晴的气息就变得糊涂,刘亚夫他们在水下追了一阵子,但是度拉得太大,最终还是让陈海、周晚晴逃得无影无踪。

刘亚夫他们脱开雷暴圈,找到一座礁岛落足,看四周万里晴空,却再无陈海、周晚晴的身影,刘亚夫恨得跺脚,但也无计可施,心里也不知道回去怎么跟雷阳子交差……

*******************

陈海最终无法再维持天地山河剑意之时,带着周晚晴登上一座无名礁岛,藏入一座岩洞之中。

虽然此刻礁岛上空的雷霆风暴已经明显减弱,但阴霾雷云之中所蕴藏的雷煞罡元,所蕴藏的雷霆之力,还是远远乎陈海的想象,绝非燕州的雷霆能及,他也不敢轻易飞入雷云之中,接引雷电淬体——陈海只是坐在洞口,观雷云之中电弧雷光似龙蛇起伏!

周晚晴这一刻也不问陈海从何而来,又因何出手救她,只是在洞穴深处盘膝坐下,闭关双目,内神体内的伤势。

先前只是顾着逃命,周晚晴并没有仔细探查自己的伤势,此时好不容易喘一口气,又有陈海在一旁替她护法,暂时不用担心刘亚夫他们能追过来,当下就将心神整个沉浸了下去。

看体内伤势,周晚晴暗感修为都要强出她一线的雷阳子真是不好相与的,如今惨重的伤势,三五年都未必能恢复巅峰修为,再想到扈小苏生死不知,而自幼伴她修为的螭龙竟然因为她毫无没有意识到萧山、萧江会背叛自己,随自己一脚踏入雷阳宗的陷阱,以致身陨道消,她心里也是一痛。

感知到陈海从洞口走过来,周晚晴将刺痛的心绪收拾好,睁开眼岔开话题问陈海:“你掌握天地山河剑意,能与天地气机融为一体,不受天地雷霆的感应,为何进入风暴圈之后不直接出水与刘亚夫那三个狗贼拉开距离,偏偏要拖到最后一刻?”

陈海知道在周晚晴这等人物面前,谎话不能多说,此时也不加掩饰的说道:“刚入雷暴圈,距离雷阳子不过千里,刘亚夫身边也有几名道丹境手下追随,那时候要是刘亚夫强令手下,朝我们猛扑过来,引雷与我们同归于尽,我们不是弄巧成拙了?再者说,刚入雷暴圈,雷阳宗另两名道胎境强者,灵元还没有怎么消耗,要是他们联手御雷,强行护住刘亚夫对我们出手,我就只能扔下你跑路,那我这一票,岂非亏到姥姥家了?”

陈海此时也不知道周晚晴这老妖婆什么秉性,虽然周晚晴的问题很蠢,但他也不会跟周晚晴说太多。

事实上,他参悟天地山河剑意,与天地气机相融,是能避开天地雷霆的感应,但这并非没有限制。

说到底,陈海他的气息,与天地气机相融并非没有边界,这个边界就是他的神识感知范围。

因此,只要天地雷霆所蕴藏的那一点雷意,覆盖范围过他的神识感知边界,就能迅感应到他与天地气机相融极限后所存在的破绽,从而会引更暴烈的天地雷霆直接轰击到他的头顶上。

真要那一步,他就算有道器护身,也难逃粉身碎骨的厄运。

所以陈海只敢在雷暴边缘区浮出海面,这时候要不是另两名道胎境强者灵元耗得七七八八,联手御雷强行护住刘亚夫出手,陈海也真就只能扔下周晚晴跑路,倒不是说笑。

陈海跟周晚晴现在还没有熟到,真就为她拿命去拼!

陈海伸手打塌一截山洞,让崩落的泥石将洞口完全堵死,这样就能尽可能防范无意间会有气息泄漏出去,让刘亚夫或其他雷阳宗派出来的追杀人马察觉到。

洞窟之中黑漆漆一片,虽然陈海和周晚晴在暗中都能视物,有时候更依赖对身周气息的感知,但总感觉有些不方便。

陈海从乾坤宝袋里取出一只松脂火把,点燃插在石壁上烧得哔哔剥剥的响,问周晚晴:

“周真君,你的伤势大概多久能够恢复?”

周晚晴知道陈海真要不轨之心,不会等到这时再出手,而她还要陈海帮自己潜入深海搜集几味灵药炼制渡厄丹,此时便如实将自己的伤势,跟陈海说了一遍。

听周晚晴细说她的伤势,陈海暗感天位境绝世强者的伤势,还不是他此时能插手的。

周晚晴这时候强忍住窍脉撕裂般的巨痛,极为勉强摧动仙元法力,将储物戒里翻出几件东西,推到陈海身前说道:“陈真人救护之恩,周晚晴便是将九郡国拱手相赠都无以为报,此等小玩艺,或对陈真人有用,你拿去祭炼,或拿去修炼时服用,都能提升些许实力……”

见周晚晴这时候除了许空口承诺,还知道拿些实惠的来收卖他,陈海暗感这老妖婆不算太蠢,之所以落入圈套,应该还是雷阳子他们布局太周密了。

陈海将周晚晴赠送的东西,先一骨脑收入乾坤宝袋之中,又问道:“背后袭杀周真君的二人是谁,周真君怎么会对他们毫无防备,以致护身法宝都没有用,就受他们的偷袭?”

“那二人乃我漱玉宫的护法长老萧山、萧江,与九郡国相萧若海一起,皆是萧氏子弟——萧氏一族与我周氏一族,皆是九郡国传世近万年的大族,彼此扶持、共治九郡国数千年,谁能想到这两狗贼,竟然早就暗中跟雷阳宗勾结!”提到偷袭自己的萧山、萧江,周晚晴恨得咬牙切齿、恨得牙痒痒的……

陈海从沙天河那里,对九郡国、雷阳宗以及空海城三大势力之间的纠葛,以及诸岛大小宗阀传承,都有一定了解。

萧氏一族有七名道胎境强者,若论道胎境强者的数量,萧氏甚至比九郡国的王族周氏多出一人,只是周氏出了周晚晴这个在扶桑群岛可以说是不世出的绝世之才,所以不管周氏治国多么昏庸、残暴,也始终牢牢占据王族的宝位。

听周晚晴说背后偷袭她的是九郡国萧氏一族的两名道胎境强者,陈海微微叹了一口气:“要是这一切都是国相萧若海与雷阳子暗中谋划,周真君在大体恢复伤势之前,怕是连九郡岛都不能回了……”

周晚晴神色黯然,她也认为陈海说得在理,雷阳子虽然受了反噬,但他没有追杀出来,没有派更多的精英弟子追杀过来,是他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

这个更重要的事情,就是雷阳子要以最快的时间,至少要赶在空海城干扰之前,助萧族掌控九郡国的局面……

第七百六十二章 寻药

昏暗的洞窟之中,插在石壁上的松脂火把哔哔剥剥地燃烧着,一股淡然的松脂香气在密闭的空间中弥散。

周晚晴一日之内连遭变故,此时早已经精神疲惫,当下他们也无法探知九郡国内的局势,即便他们能猜到雷阳宗此时必会以雷霆手段助萧氏镇压周族篡位,但以她当前的状态,也难有什么作为,当下也只能强按住内心的担忧跟愤怒,潜心入寂修炼——虽然伤势一时恢复不了,但希望能稍稍恢复些精气神,才有精力筹划之后的事情。

听着洞窟外呼啸的狂风以及巨浪排山倒海般冲击礁崖的声音,陈海盘膝坐在洞口,默默打算之后的事情。

以周晚晴此时的状态,不要回九郡国了,稍稍暴露形迹,都会引起无穷无尽的追杀,他们暂时也不能急着去找沙天河他们汇合。

即便雷阳子忙着帮萧氏篡权夺位、镇压九郡国的局势,但也有可能会暗中盯着黑风号,陈海心想即便要冒险去跟沙天河他们汇合,也要等周晚晴伤势稍稍缓定再说!

好在这海岛看似贫瘠、寸草不生,但天地灵气却颇为充裕,陈海默运玄功两个时辰,就恢复了全盛的状态。他站起身来,稍微伸展了一下,倦怠的躯体内,筋骨伸展出一阵雷霆霹雳的响声。

那响声轻微,但还是把周晚晴给惊醒——周晚晴也是微微震惊的看了陈立一眼,她起初以为陈立是剑修、玄修,没想到陈立炼体也进入筋骨生雷音的境界。

经过了几个时辰的潜修,周晚晴窍脉间的伤势依旧严重到极点,但精神稍稍恢复了一些。

这时候周晚晴跟陈海讲解她想较快恢复伤势,所需要炼制的灵药的一些情况。

周晚晴受万幽玄雷重创窍脉,伤了根本,需要炼制一种叫渡厄丹的灵丹,才能缓解伤势,但除了周晚晴随身携带的一些灵药外,还需要再配齐七味灵药,才能开炉炼制。

渡厄丹,是天位境真君本元受创滋养窍脉、精进修为的准道阶灵丹,哪里是轻易能配齐灵药炼制的?

所缺七味灵药,如玄龟血、紫心草、龙涎膏等六种,陈海倒是听说过,万仙山宗门也有,但都需要天量的宗门功绩才能换得。

“紫心草、龙涎膏、玄龟血倒是寻常,”周晚晴怕陈海修为境界低、见识不够,特地解释道,“龙涎膏也只是说说而已,坠星海已有好些年未见真龙现世,用上品灵蛟的涎液替代也行——真要有真正的龙涎膏,我不用其他灵药,也能治逾伤势——这七味灵药里,最难得的还是血凰鲟胶以及玄龟血!虽说空海城前些年就捕捉到一头千年玄龟,每年都会采集一瓶玄龟血拍卖,但雷阳子倘若猜到我需要炼制渡厄丹养伤,有可能会派高手盯住空海城,我们贸然过去,会有危险。而这血凰鲟生长于深海,听前些年听出海的渔民说渚碧礁海域曾看到血凰鲟的出没,但血凰鲟长不过一尺,在怒涛之下,快如闪电,又擅长破除法阵灵罩,极难捕捉!”

陈海皱了皱眉,知道想加治愈周晚晴伤势的灵药难寻,但也没有想到会难成这样——除了血凰鲟外,其他六味灵药周晚晴说是寻常,但他从哪里去采集?

陈海问道:“除了炼制这渡厄丹之外,就没有其他灵药,能冶你的伤势?”

见周晚晴美眸瞥了自己一眼,陈海心里明白了,这娘们是嫌弃自己的修为低呢。

的确,天下绝不可能仅有一种丹药能治万幽玄雷给周晚晴所造成的伤势,但周晚晴重创在身,寻到灵药,也只有由他来开炉炼丹,他才道丹境修为,以他此时的修为,所能炼制的准道阶灵药就太有限了。

没想到自己拼死拼活救下这娘们,竟然还让这娘们小小鄙视了一番。

“我这伤势,即便炼成渡厄丹,也非三五天就能痊愈,你也莫要焦急,”周晚晴似乎看出陈海心里的不满,说道,“但你只需要知道一点,挨待我伤势痊愈,萧若海等逆贼所有图谋,都将分崩离析、不堪一击,到时候我定会重重赏你,你便居此功得封一岛,也不会有人敢多嘴说什么。”

陈海摸了摸下颔的短须,瞥了周晚晴一眼,周晚晴虽然修炼上千岁,却是少女一般的容貌,只是她这收笼人心的手段,还是拙劣了一些,要不是这婆娘还不足以信任,他带着她直接偷偷返回北陵塞,从龙鼎采集龙涎真息,管保比所谓的渡厄丹强出数倍。

想到这里,陈海从乾坤宝袋取出数枚炼入少量龙涎真息的灵丹,递给周晚晴,说道:“说到龙涎膏、玄龟血,我身边有几枚灵丹,说是以龙涎膏、玄龟血为辅药炼就,不知道能不能用来当渡厄丹的辅药用?”

周晚晴狐疑的打量了陈海一眼,不知道他这等修为,身上所携带的丹药竟然用到龙涎膏这样的极品灵药?

周晚晴接过陈海递来的几枚灵丹,举到鼻端轻嗅,惊讶道:“好精纯的龙涎气息,怎么耗用这样的低级灵丹之上?真是暴殄珍物啊!有这几枚低级灵丹,确实可以顶替龙涎膏跟玄龟血!如此一来,渡危丹却是方便炼制了,紫心草等物虽然少见,但在深海礁石还是能找觅到的,唯有血凰鲟比较难以捕捉,但也不是绝无办法……”

***********************

周晚晴又修养数日,待伤势稍稍稳固些,便与陈海一起贴着海浪,往渚碧礁海域掠行过去,沿途寻觅其他的辅药。

渚碧礁是一座直径百里的环形礁岛,四周仅有数米高的黑色礁石在风浪若隐若现,但环形礁岛外风浪滔天,礁岛内的泻湖却平静得像一面碧绿色的镜子。

真是奇怪!

陈海看到眼前的奇景暗暗震惊,周晚晴无声的吟喝着,一道道声波往海水下延伸出去,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有几条黑影从海水深处钻出来,竟然是两大四小的六条银鲨。

陈海在燕州就跟银鲨打过交道,知道银鲨是翰海深处的王者,却不知道在坠星海之中,银鲨站在食物链的哪一级了。

那银鲨游得极快,在深海之中,犹如银色的利箭一般,很快见那两头体形过十米、理应噬血好杀的成年结丹银鲨,竟然游到周晚晴的身旁,绕着她裸露伸入水中的玉足,亲昵地拱来拱去。

这么多天来,周晚晴脸上第一次露出淡淡的微笑,她安抚了银鲨一阵子,仿佛和它们耳语了一番,当下有几条银鲨一个翻滚,向四面八方散了过去,只剩下两头修成妖丹,却还没能化形的银鲨守在陈海和周晚晴的身旁。

周晚晴一手攀在银色银鲨的背鳍上,向陈海传音道:“我听说这附近海域有血凰鲟出没,也有意捕捉过来取鱼胶炼制渡危丹,就特意将宫里驯养的两头银鲨派到这里帮我来捕捉血凰鲟——没想到这两头杂兽,竟然比我还要惫懒,过来后没有想着干活,还在这里生下子嗣了。不过,这附近海域确有两条血凰鲟出没,之前的无心之失,倒成今日的方便!”

陈立想想也是,周晚晴要是早就将这附近海域栖息的两条血凰鲟捕捉走,今时定然会留在漱玉宫鞭长莫及,那他们又要从哪里去寻其他的血凰鲟取鱼胶炼药?

周晚晴在银鲨背上摩挲着,那银鲨好似很受用地静静浮在那里,一人一鱼浮在那里,说不出的和谐。此时的周晚晴,犹如一条诱人的美人鱼一般,脸上挂着自内心的笑容,那里还有半分天位真君的威严。

大半个时辰之后,周晚晴座下的那个银鲨舞动了起来,不停地磨蹭着周晚晴,周晚晴一脸欣喜地道:“找到血凰鲟的踪迹了,我们走!”

陈海骑到另一头银鲨的背上,只觉得身子一颤,撞入潜流就感觉好像撞入了墙壁一般,度果断比他快出许多。

在银鲨的引领之下,陈海和周晚晴往更深的地方潜去。随着位置越来越深,眼前则是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陈海若不运起神识,一丝一毫的东西都看不见。

又过了一会儿,银鲨带着两人又潜入了一道不知道深浅的海沟之中,当陈海都感觉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前方隐隐约约地能考到几条金线、银线正在往来追逐着。

仔细看去,就到原来正是几条幼鲨已经在围捕那两条血凰鲟了。

那两条血凰鲟体型纤细,头部如银色蛟龙,尾鳍却鲜红似血,有如凤尾,难怪真正的名字又叫银蛟血凰鲟。

几条银鲨虽然比血凰鲟快上一线,但是它们两丈余长的身形,在深海潜流之中却远没有血凰鲟灵活,总是在间不容之际,被血凰鲟躲开。

在周晚晴的指挥下,他们二人座下的那两头妖丹境银鲨也参与了进去,二人也悄悄敛去气息,算着血凰鲟的轨迹,堵了上去。

血凰鲟的快,并非指它们在深海中的度有多快,而是分波逐流的灵活乎想象——陈海几次和那血凰鲟擦身而过,但即便他出手快若闪电,却连血凰鲟的尾巴都没有碰到!

那两条血凰鲟好像是玩上了瘾,也不往其他地方逃,就在这海沟之中绕着陈海他们打转——陈海只得在深海之中,将玄阳剑祭出,而且是一次祭出十二柄玄阳剑,以诛神剑阵从四面八方去拦截这两条血凰鲟的去路。

然而等陈海与两大四小六头银鲨配合,将那两条血凰鲟逼到海沟深处的石壁角落里,以为这两条血凰鲟逃无可逃,但不想那两条血凰鲟,直接朝一则的石壁撞过去。

两头都没有修成妖丹的海兽,这一撞竟然直接将海沟底部的石壁撞破,纤细的身形顿时就钻了进去……

第七百六十三章 合药

海沟底部的这处岩石,不知道被海水侵蚀了多少年,看上去大体完好,但表面一层要比普通的海底岩层酥脆许多,这一刻就像豆腐似的,竟然叫那两头血凰鲟猛然一撞,就钻了进去。

海底岩层再酥脆,也不可能叫两头血凰鲟钻进去通行无碍,陈海当即取出数枚冰凝丹,往血凰鲟钻进来的洞口里掷去。

一枚冰凝丹能凝结数米立方的海水为极寒玄冰,是宁婵儿所创,陈海这趟出海,随身没有携带炼制中高级道符的材料,但坠星海深处有不少炼制冰凝丹、暴炎丹的材料,便在黑风号上炼制不少冰凝丹、暴炎丹,弥补中高级道符的不足。

三五枚冰凝丹,自然不奢望能跟周晚晴主持玄冰琉璃大阵释放的寒冰风暴相提并论,之前在海沟深处,陈海也没有指望三五枚冰凝丹,能将两头血凰鲟给封住,但这时候血凰鲟钻入岩石之中躲避陈海他们的捕捉,那就是它们自投罗网了。

陈海眼看着海水往洞口里猛灌,三枚冰凝丹往五六寸大小的洞口掷去,紧随两头血凰鲟之后钻了进去。

陈海撤去包裹冰凝丹的罡元,冰凝丹遇水便化为极寒玄冰,瞬息间,寒气逼人的极寒玄冰就顶了出来,在洞口外凝结数尺大小的冰砣子。

“这两条小鱼儿,还想逃出我们的手掌心,还真是自不量力!”陈海微微一笑,挺身上前,用力将冰凝丹冻结的玄冰抽出来,没想到眨眼间的工夫,两头血凰鲟在岩石都直直钻出十数丈深——陈海抽出一根长十余长、五六寸粗细的玄冰棍,两头血凰鲟就被冰封在玄冰巨棍的顶头,还保持着挣扎的姿态。

然而这时刻,岩石深处传咔咔咔山体垮崩、岩层断裂的异响——陈海心里一惊,看海沟深处,左右数千米绵延的岩层,这一刻都快迸现蛛网状的裂纹,他们头顶这座耸立在数千丈海水深处的巨岩,随时都会垮塌下来。

看到这一幕,陈海心里大吃一惊。

虽说海底岩层受海水侵蚀,有些会风化得特别厉害,但这常常是位于岩层的表面,而风化酥脆的岩层,又很快会被势如万钧的海底暗流所冲垮带走,通常来说,海底岩层的坚固程度,绝不会比6地雄山险岳稍弱,这个时候用撼地符,冲击剧震传入岩层上百米就会衰弱到可以忽略不计,怎么可能因为三枚冰凝丹,就引大面积的垮塌?

但眼前两三千米的岩壁,竟然大垮塌,也实在是吓了陈海一跳。

陈海不知道有什么蹊跷,只是周晚晴伤势未逾,两三千丈高的岩山要是整体垮塌下来,不要说将他们压在下来,即便是巨型海底岩山垮塌所形成的冲击漩涡,就够陈海他们吃一壶的。

两条银蛟血凰鲟既然已经落入陈海的手里,陈海就不怕它们能逃出升天,带着周晚晴,在两大四小六条银鲨的簇拥下,往海沟的另一侧避去,避免被数以亿吨的岩石压在海底。

由于水的阻力,岩壁在海底的垮塌度缓慢,陈海潜出去十余里之后,这时候回头看去。

虽然海水被垮塌的岩石搅得一片浑浊,但他的神识还是能延伸到十数里外,却现海沟的另一侧,除了表面一层岩石,像辟剥皮似的垮塌下来外,另一侧两三千丈高的海崖,是完全无损!

而表面岩石垮塌的范围,就只有四五千米宽的样子,压根跟内侧的岩屋不是一体的!

“这外层的岩壁竟然是伪装物!”陈海传音跟周晚晴说道,他自己对这个现也相当震惊,怀疑岩壁后所藏是一座上古洞府。

没有大阵运转的气息,岩壁伪装也颇为简陋,像是不断用高温烈焰融化泥砂,覆盖到之前的岩层上所做的伪装,但终穷没有办法跟之前的岩层彻底融为一体,年长日久,外层的岩壁就变得很脆弱,被他们刚才一顿乱搅和,最终垮塌。

这时候两千丈高的岩壁垮塌下来,在海沟底部堆积出二三百米高的乱石堆来,陈海这时候即便猜测乱石堆下有可能盖住上古洞府的出入口,但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验证,转头见周晚晴秀眉微皱,似乎想起些什么,便问道:“周真君想起什么来了?”

“漱玉宫、空海城、雷阳宗并尊扶桑海域之前,是一家实力堪比贵域万仙山的大宗群仙门统治四鹿、野驼、九郡等岛,而当时统治坠星海东岸今日崇、越等国之境的流阳宫,又是比群仙门不知道强悍多少倍的级大宗门。群仙门灭于流阳宫,而流阳宫毁于内乱,分裂成崇、越等帝国,随后又有万仙山、漱玉宫、空海城、雷阳宗等大小宗门涌出。早前的群仙门,有一太上长老道号渚碧真君,传言群仙门被灭时,渚碧真君避祸海外,逃过一劫,之后就在海外仙寂了。渚碧礁地形如此奇特,又名渚碧,而且这命称先是在上古渔民中流传开的,我刚才心里就在想,渚碧真君是否并没有逃离扶桑群岛,实现一直暗藏在这渚碧礁的万丈海水之下,秘密开辟洞府潜修?”

周晚晴看似少女容貌,但毕竟活了上千岁,对扶桑海域的种种流传都极为熟悉,既然她如此猜测,想必是**不离十了。

“且不管怎么说,还是先炼制渡厄丹,替周真君稳固住伤势再说。”陈海说道。

陈海心里想,看岩壁稀里哗啦的垮塌下来,内部又没有大阵运转的痕迹,海底就算有渚碧真君暗中开辟的潜修洞府,那渚碧真君也应该早就嗝屁了,但他想要挖开洞府,还是最好先跟沙天河他们汇合,不然以他一人之力,等将千丈石壁垮塌所形成的积石移走,不知道要几个月后才行呢。

见陈海明知海底有可能存在上古真君级人物所留存的洞府,竟然还能如此平静,周晚晴也是暗暗高看他一头。

浮回海面,渚碧礁环周一圈有二三百里,礁岛内的泻湖水面平静,陈海就直接潜入百余米深的泻湖底,寻着一条石缝稍稍扩大,开辟出一座湖底石室,他与周晚晴藏身进去。

周晚晴另外令两大四小六头银鲨潜入深处,警戒渚碧礁附近海域,有没有外人靠近。

周晚晴伤势未逾,还需要渡厄丹才能保证伤势不恶化,想要炼化药材根本就不可能,所以这炼药的差事,最终还是要依靠着陈海来做——也是如此,周晚晴才想着炼制道丹境中后期玄修就能炼制的渡厄丹,渡厄丹也可以说是最容易炼制的准道阶灵丹之一。

只是此处没有炼丹鼎炉,炼制一炉渡厄丹的炼制时间极为漫长,听周晚晴说以他的修为,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将炼丹流程走上一遍,陈海纯粹以自身的灵元凝聚真火炼丹,绝对撑不住十天半个月,就被榨得油尽灯枯。

现场炼制集焰法阵也不现实,岂不说陈海只擅长制造天机战械,并不擅长炼制法器,就算陈海擅长,手里也没有炼制集焰法阵的材料。

“丹药有火炼,同时也是水炼、雷炼之法,你掌握姜寅真君的天地山河剑意,对天杀机、斗转星移的天地之势理解,定然远在常人之上,又兼修风雷真意,那我便将雷炼之法以及渡厄丹的丹方传给你。”

陈海没想到周晚晴此时身受重创,眼睛却是极毒,竟然默默无语间,将他的底细都看了过去,就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出,他还修悟了被视为十大魔道之一的大破灭真意。

陈海冒险救下周晚晴,而不是出手斩杀周晚晴,将周晚晴的尸献给雷阳宗,自然还是要搏一把大的,但在这“大的”真正搏到手里之前,能学习到渡厄丹的丹方,也算是意外收获的利息。

当然,陈海也不可能跟周晚晴说,他其实早从苍遗以及玉虚神殿里掌握更精微的雷霆炼丹术——不过,而一种道丹境弟子就能炼制出准道阶灵丹的丹方,本身就价值极高,也恰是陈海后期想提升自身修为的一条捷劲,而在万仙山想要换取这张丹方,少说要准备拿出十数万点的宗门功绩才行。

陈海心想,要不眼下情形紧急,周晚晴这老娘们大概不会传他漱玉宫的绝学秘术!

数日后,数千丈高的云层之中,一片浓云的笼罩之中,陈海盘膝闭目,悬空凝立。

在他的身前五六丈处,龟足藤、紫心草等灵药已经炮制过,与十一枚融入龙息真息的低级灵丹混合在一起,正被一团虬结的电芒包裹着,而细看电芒交织的圆球,能看到里面一道道微小而精准的雷芒,正不断凝聚、不断轰击电芒圆球正中央的灵药与低级灵丹……

雷炼说难也算不得太难,其原理与火炼、水炼大体相同,只不过是借用雷霆之力驱除材料上的杂质,萃取材料上的精华成丹合药而已。

陈海这时候将血凰鲟拿出来,从血凰鲟的侧鳍开口子,采其血液跟胶脂,雷炼之法也不需要专程熬制,只需要一骨脑投入电芒圆球内一同炼制得了。

第七百六十四章 电芒雷鼎

周晚晴在孤岛上长身而立,烈烈的罡风吹过她的青衣,将那诱人的曲线展露无遗。荒凉而贫瘠的渚碧礁因为她的存在,骤然间增色不少。

她负手站在那里,仰头长视。

半空之中,阴云密布,正在那里聚集着着,一道道细小如丝的电弧雷光,在云层间游走,很难想象,陈海才道丹中后期修为,竟然能雷霆之力掌控到如此精微的境界,暗感假以时日,此子成就绝对不可限量。

天空中仍然是阴云密布,然而日夜更替还是能很清晰地分辨出来。

炼制准道阶灵丹,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以火炼之外,不借助外部灵火,陈海想要以自身真元凝聚灵火炼丹,绝对撑不住几天,他连续十余个日夜,实际是牵引外部的雷霆之力,以雷炼之法,去炼掉渡厄丹。

一连十数日过去,随着一阵如兰似麝的药香之气在渚碧岛上弥散,周晚晴知道陈海快成功了,比她预计的竟然还提前的数日。

周晚晴暗自感受着丹成之际那灵动至极的波动,心里也是非常欣喜。

这渡厄丹以她的修为,一次能成丹十数枚也是极限了,然而凭借她敏锐的神识,察觉到在陈海的手里,这次至少能成丹六枚以上,怎么叫她不高兴?

她原以为陈海能勉强炼成三四枚劣丹,能帮助她稳住伤势不再恶化下去,没想到陈海初次上手,竟然能成丹这么多,实在是意外之得。

陈海此时灵台放空,神念丝丝缕缕放出去,从外部牵引精纯的雷霆之力凝聚在一道道电芒,编织成电芒雷鼎,然而释出一道道细微而精芒的雷芒,不时地轰击电芒雷鼎之中的灵药。

这一刻,诸味灵药已经化作一团五彩斑斓的药云,在电芒药鼎之中弥漫中,不过还是不断有雷芒从电芒药鼎四壁释出,轰入药云。

这些天来,陈海虽然没有吸纳雷霆炼体,但收获却是不小。

电芒雷鼎,虽然跟陈海之前所修炼的雷电牢宠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在炼制渡厄丹的时候,每一道电芒雷霆都要控制得更精准、更恰到好处才行。

一步有错,就有可能功亏一篑,这使得他操控雷霆的手法越来越凝练。

这自然也叫他对风雷真意的参悟也越来越深刻,假以时日,风雷真意进入新的境界也说不定。

在他的操控之下,一道道微小霹雳精准地劈在点点药云之上,促进药云之中的药物精华渐渐融合……

陈海慎之又慎地掐出最后一道法诀,但见那电芒雷鼎在内部药云的支撑下猛然涨大了几分,紧接着光芒一闪,电芒雷鼎猛然往里收拢,将药云往内部压缩,但药云扭曲变形,始终不能坍塌结丹。

陈海舌绽春雷,轻叱了一声:“咄!”

电芒雷鼎光芒大盛,仿佛有多了几分威压,陈海就觉得压力一轻,随着几声磬盘声响,那雷鼎及药云都悄然散去,就剩下十枚淡金色的灵丹在身前载沉载浮。

每一枚灵丹都透漏出淡淡的云水相逐的金色虚影,一看就不知道不是凡品。

这时陈海才悠然松了口气,掏出一个青玉瓶将十枚小拇指粗细的渡厄丹收入其中。

这次炼丹总的来说,陈海还是取巧了不少,要不是他之前掌握过雷电牢笼术法,也跟苍遗修习过雷炼之法,以及他随身携带的一部灵丹融有少量的真龙涎息,还真没有办法这么顺利。

当初宁婵儿炼制蕴道天丹的时候,前后也耗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大多数时间也都失败的试验,陈海次炼制准道阶的灵丹,就能如此顺利,也可能说有几分侥幸的成分在内。

周晚晴看着陈海一脸精神念力耗尽后的精疲力竭挂在脸上,心中略微有些波澜,但她动念之间,就将心湖间这一些波澜抹去。

二人重新潜回到湖底石室,陈海想了想,取出五枚丹药递给周晚晴道:“实在不是我小气,眼下扶桑海域局势动荡,并不是周真君仅仅依靠自己就能夺回九郡国的。我还有一干手下,若是他们能借助渡厄丹提升修为,对周真君也是不小的帮助。”

周晚晴挂着浅浅的笑容说:“有一枚渡厄丹就能护持着我伤情不继续恶化。再说以我现在的能力,彻底炼化一枚渡厄丹的药力,少说也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而且服用四五枚渡危丹后,再炼服渡厄丹短时间内就无法再挥作用,这多余出来的灵丹,陈真人拿去用便是——说起来能炼制这渡厄丹,还是陈真人你出力最多,当然,陈真人也可以服用一枚渡厄丹提高修为……”

陈海见周晚晴倒也通情达理,摇了摇头:“我此时服用渡厄丹怕是没有多大效果了,还是留给有需要人吧……”

周晚睛猜想他即便不是姜寅的嫡传,师门也定然不凡,要是之前就服用比渡厄丹更高级的灵丹易筋伐脉,再服用渡厄丹确实就没有太明显的效果了,当然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拿一枚渡厄丹纳入檀唇之中,走到石室角落里盘膝而坐,默默炼化渡厄丹之中那精纯而磅礴的纯阳药力。

陈海也是盘膝入定,内视灵海秘宫之中的金丹,就会现他所修的本命金丹之上,在这次炼丹之后,隐然有丝丝缕缕类似电光雷弧般的雷篆纹路;他此时再在识海内凝聚本命元神秘相,就见本命元神手上就直接多出一枚风雷缠绕的雷印。

虽然陈海并非是在风雷真意的基础上结丹,但这一刻风雷真意彻底与他的本命金丹融为一体,直接在本命元神本相上显化出来,说明他已经进入道丹境后期。

结丹有三重境界:

一是以道之真意为道种结丹,丹成则为道丹境初期;

二是修炼元神,则为道丹境中期;

三是将结丹的道之真意,直接在元神本相上显化出来,使之成为本命神通,则为道丹境后期……

陈海的修炼经历太多的曲折,最近一次结丹,甚至是元神存在的情况下结丹,而且是天地山河剑意的基础上结丹。

天地山河剑意太强了,他想要将天地山河剑意直接在元神本相上显化,进入道丹境后期,不知道要苦修多少年——虽然天地山河剑意成为本命神通,威力将倍增,但陈海这个时候死活在生与死的钢丝绳上蹦极,可没那个闲工夫。

对风雷真意的参悟进入更高境界,使风雷真意与本命金丹彻底融为一体,继而在元神本相显化,修成本命神通,可以说是这次炼丹的最大收获。

当然,陈海以后有时间了,同样可以将天地山河剑意在元神本相上显化出来,修成第二种本命神通。

星衡域大小宗门,修成二种以上本命神通的玄修,大概有上千年没有出来一个了,陈海还是有机会破一破这个记录的。

***************

波涛浮浮沉沉,沙天河站在黑风号的船处,凝目向远方望去,他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沙大当家,后面又有两艘船缀了上来,我们还是老样子?”

沙天河也不转身,只是点了点头。

那日逃离了之后,黑风号的处境就一直算不得很好。

雷阳宗一方面要防备空海城的趁虚而入,另一方面则要出兵助萧氏稳定九郡岛的局势,手里的兵力一瞬间捉襟见肘了起来,但那日大家亲眼看到陈海飞出黑风号,劫走周晚晴,雷阳子也不可能轻易放过黑风号。

雷阳宗是腾不出手来,但雷阳子布对黑风号的悬赏,则是引得大群海盗趋之若鹜的满世界追捕黑风号。

雷阳子这次的悬赏极重,除法宝灵药外,还有一项对海盗的吸引力极大。

那就是赐岛!

扶桑海域几乎所有适应人族生存的岛屿,几乎都被雷阳宗、九郡国和空海城直接或间接掌控着,劫财掠货的海盗们,就算是想有栖身之地,也只能在穷山恶水之中寻找落脚处。

强如刘亚夫、秦玉山,即便能占得一两座大岛歇脚,但不是正式的封赐,随时都会受到清剿,他们也不敢掠夺平民过来经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了如此优厚的封赏,活跃在整个扶桑海域的上百股海盗团伙迅动了起来。

这其中就有之前一起合作劫流云岛贡品的几路海盗,也有一些弱小海盗知道以他们的实力,分散开来,无法对能给雷阳宗制造麻烦的黑风号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便三五成群的联合在一起,满世界搜索黑风号。

当然,这些海盗明面上是以黑风号为第一目标,但谁心里又何尝没有想过,身受重创、逃入深海的漱玉仙子,则是更大、更肥美、更诱人的一条大鱼?

沙天河当日在脱离了战场之后,一直都想找个地方修整,但除非离开扶桑海域,要不然黑风号这么大一艘船漂浮在海面上,怎么能瞒住那一头头灵禽来自天空的搜索、监视?

好在真正能威胁到他们海盗船也不多,大多数杀上来会捞便宜的海盗船,甚至连防御阵法都没有,有四柱诛魔阵护持的黑风号对他们自然是完全碾压状态。

这两个多月,黑风号从九郡国的西北角,绕到九郡国东南角,与空海城相接的海域,66续续有六七波、上千海盗被他们送到海底去喂鱼虾了。

这一刻,沙天河也不知道陈海有没有带着周晚晴逃出雷阳宗的追杀,但不管如何,沙天河也是为陈海的胆大妄为吓一跳,要是换做他,就算是雷阳宗跟他有生死大仇,在生死一线的时候,他多半会选择将周晚晴劫下来献给雷阳宗,陈海偏偏敢赌风险最大、收益也最大的选择。

沙天河没有带着黑风号,一方面是魏泽、朱明巍等人以及赤源、赤军二魔不听他,另一方面他也是在等着看陈海带着周晚晴,有没有可能逃过雷阳宗的最大。

陈海从雷阳子眼鼻子底下劫走周晚晴,风险是大,但一旦赌成,收益也将难以想象——而且周晚晴能活下来,必然会对雷阳宗制成无穷无尽的麻烦,这也是沙天河最乐成其见的。

这时候又有七八艘不开眼的海盗船追上来,没有一艘海盗船有防御法阵,沙天河烦不胜烦。

四柱诛魔阵的光华嗡地一声绽放了开来,四周一阵天地灵气的波动扩散开来,黑风号上的剑修营开始在朱明巍、魏汉的指挥下,动攻击。

上百灵剑、法宝齐御,顿时就将七八艘海盗船打得稀巴烂,一场海战都没有开始,就进入尾声,沙天河也觉得甚是无聊,准备带着黑风号加往空海城海域进,以免雷阳宗的水师主力战舰追上来。

“咚”地一声,在高空侦察敌情的赤军,这时候重重地落回在甲板上,也不知道他什么手中提着一条人腿,正自嚼的津津有味地嚼着。

对于他而言,没有了陈海的束缚,沙天河、赤源不管他,魏汉、朱明巍他们管不着他,这一路上很是自在,蓦然间,赤军打一个激灵,飞快地将那人腿丢入海中,仿佛这人腿是火炭一般……

沙天河对陈海收服的两头役魔很感兴趣,没想到在陈海离开那么远、音信全无之后,这二魔竟然都没有试图想着逃走,而一路上也亏得赤军强悍的侦察能力,令他们能屡屡化险为夷,看到赤军此时的异状,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魔主的气息?!”赤军只是不确定的问赤源。

听赤军这么说,沙天河面色一喜,紧皱着的眉头都骤然舒展开来,那只瞎掉的眼睛都仿佛重新恢复光明了一般。

他知道赤源、赤军二魔是陈海的役魔,他们与陈海的神魂感应,要比普通道胎境的神识感知范围都要广得多,而陈海真要主动联系赤源、赤军,甚至能最远在三四千里联系。

赤军感受到陈海的气息,就说明陈海最远就在三四千里外。

此时黑风号已经脱离了战场,沙天河当即与朱明魏、魏汉商量,调整黑风号的方向,往赤军感受到陈海神魂气息方向驶去。

考虑到雷阳宗可能会暗中派道胎境强者监视他们,黑风号也故意绕了一些弯路,三天之后,他们赫然看到一圈环礁围住一片平静、湛蓝如碧的泻湖……

第七百六十五章 九郡形势

周晚晴将第一枚渡厄丹药力全部炼化完毕,虽然伤势不可能立即痊愈,但也不会继续恶化下去。

如此一来,周晚晴即便还是不能妄动法力,不能施术法神通,也不能祭御她收入储物戒里的法宝杀敌,但以她对武道、剑道、术法、符篆等深刻理解,所能挥的战力及作用,也绝对不会道丹境强者稍弱。

这时候,陈海就尝试联系赤源、赤军,或者说让赤源、赤军通过神魂禁制的感应知道他的存在。

在他看来,沙天河倘若不蠢,又倘若没有被雷阳宗吓破胆,又能顺利摆脱雷阳宗水师及刘亚夫他们纠缠,就应该撤到与空海城接壤的海域,跟雷阳宗及萧氏叛军的水师周旋。

渚碧礁的方位也是恰好位于九郡国、空海城之间,距离九郡岛、四鹿岛最近的6地,都在一万里左右。

在黑风号驶入渚碧礁内的泻湖后,确认黑风号身后三四百里海域内没有追兵,陈海与周晚晴才走出湖底石室,分波浮出水面,登上黑风号与众人见面。

看到陈海与漱玉仙子周晚晴竟然能安然无恙,魏汉、朱明巍皆是激动万分。

沙天河也是极其兴奋,他知道周晚晴即便重创未逾,但只要她活着,所能挥的作用就要比想象中大得多。

渚碧乃环形岛礁,虽然寸草不生,但也有足够大的地方让普通将卒下船歇脚,陈海则陪同周晚晴进入舱室,询问沙天河、朱明巍、魏汉他们九郡国当前的状况。

周晚晴被伏击,流云宗完全措手不及——廖云川没有能逃回流云岛,就被雷阳子的万幽玄雷舰追上,廖云川被迫降敌,这时候流云宗已经宣布脱离九郡国,自立流云国,与萧氏结盟。

九郡国相、同时也是九郡国萧氏宗主萧若海在刺杀武英王周逸后,率萧氏族兵与萧江、萧山两人从雷阳宗借来的三千精锐弟子,攻下群龙无的漱玉宫,将国都以及萧氏滋息繁衍的流岗郡牵牵控制在手里,这时候萧如海对外宣告周晚晴淫|乱宫闱、沉溺毒蛊邪|淫之术,而国主武英王周逸残暴无道,萧氏忍无可忍,才揭竿而起。

为示萧氏并无篡位夺国之心,萧若海立武英王周逸尚未成年的幼子周畅为国主,欲令诸郡降服,当前九郡岛九郡里的四郡(包括国都与萧氏经营数千年的流岗郡),以及除流云岛之外其他四座大型附属岛屿群里,流云、飞岚二座附属岛屿群倒向萧氏。

其他五郡以及两座附属岛屿,没有公开投降或公开跟萧氏结盟,倒不是就一定忠心耿耿,更多的人还是担心周晚晴不死,有可能会在空海城的支持下,重新杀回九郡国。

不过,真正忠于周氏及漱玉仙子周晚晴的,还是王族周氏栖息繁衍、位于九郡岛最南端的海阳郡——周族另一道胎境强者武灵侯周斌,在萧若海出手刺杀武英王之时,趁国都内一片混乱,而萧氏族兵有限,当时无力控制整座国都郡,武灵侯周斌得以逃身。在扈卫的保护下,武灵侯周斌逃回海阳郡,在海阳群聚集从漱玉宫逃出的残余力量以及所有支持周族及周晚晴的力量,意图与萧氏抗争到底。

陈海瞥了周晚晴,见她的脸色绷得铁青,心想看她状容还是少女打扮,估计连男人都没有碰过,叫萧氏诬陷淫|乱宫闱,大概是要气疯了吧。

周晚晴却没有陈海想象那么易恼,轻轻吐了一口气,继续问沙天河:“空海城那边什么动作没有?”

沙天河朝周晚晴揖礼道:

“回禀周真君,空海城百万兵将、大小千余战船,已经在南面的仙寻岛聚集,空海城主刘正华亲临仙寻岛督战,勒令雷阳宗的兵马不得踏入九郡国境,不然绝不惜撕破脸与雷阳宗决一死战!由于空海城的牵制,雷阳宗聚集到四鹿岛东北翼的百万虎狼之师,暂时并没有渡海北上,但看空海城的意思,似乎只要雷阳宗不出兵,空海城也无意出兵干扰九郡国内的乱事……”

这事不能怪空海城不够坚决。

扶桑三大势力,空海城最为弱小。

虽然空海城主刘正华,也是天位初境的真君级人物,但空海域所辖岛屿要比雷阳宗所在的四鹿岛、九郡岛更容易受雷霆风暴的影响,人丁以及物产都相对要稀少得多,这种先天性的不足,使得空海城的实力一直都屈居九郡国与雷阳宗之下的。

此时九郡国内一片混乱,空海城实际也没有与雷阳宗决一死战的决心。

“去海阳!”周晚晴戟腰而坐,朝陈海说道,“陈真人若是能护送我到海阳郡,与武灵侯他们汇合,我便封你为渚碧侯,辖渚碧千里海域!”

听周晚晴这么说,朱明巍、魏汉他们心里一片瓦凉,他们看四周的环形岛礁,6地面积加起来可能只有二三十平方里,然后千里之内再无其他的礁岛,他们拼死救下周晚晴,只得这么一片荒凉海域的封赏,这不是欺负人吗?

朱明巍、魏汉都是军将,心里有什么不满,都直接写到脸上。

陈海却知道周晚晴是要将渚碧礁海底可能存在的上古洞府,完全交给他去挖掘。这个赏赐可以说是不轻了,毕竟传言消失无踪的渚碧真君当时就有天位第二境的修为,这等人物仙寂之后所留下来的洞府,应该有几件拿得出手的宝物。

当然,周晚晴也未尝不想将有可能是渚碧真君遗留下来的上古洞府挖掘开来再走,但九郡国形势危恶,都不知道拖延一天就会生出什么变数,她还是想着尽快赶去海阳,然而让陈海他们再回来想办法潜入数千丈深的海底挖掘上古洞府。

陈海也不想节外生枝,既然九郡国忠于王族及周晚晴的势力还没有被完全打崩溃,但就应该尽快赶去跟他们汇合——只要空海城牵制住雷阳宗,这时候周晚晴在海阳郡现身的意义将是巨大的,将能直接影响到那些观望郡的决心。

陈海当即就将他手里的五枚渡厄丹分给沙天河、赤源、朱明巍、魏汉和掌管四柱诛魔阵中枢阵器、同样有着明窍境巅峰修为的阵法师赵为民。

沙天河遭韩三元、吴平联手袭杀,身受重创而逃,迄今伤势还没有彻底痊愈,没想到刚到渚碧礁,就能得到准道阶的渡厄丹——他心知渡厄丹的珍贵,炼化药力,不仅能治逾陈年旧伤,修为还能更精进一步,而给赤源、朱明巍、魏汉、赵为民,则可能直接助他们突破明窍境的瓶颈,修成道丹。

渡厄丹可要比蕴道天丹还要强出一大截。

沙天河接过渡厄丹,瞥了周晚晴一眼,犹豫着是不是劝陈海直接杀了周晚晴,他们夺走周晚晴身上的法宝灵药,逃离扶桑海域得了。

他现在猜测周晚晴储物戒里所藏的宝物绝对不会少,只是当时想不到会受漱玉宫护法长老萧山、萧江的偷袭,没有来得及御用而已。

不过,看到陈海与朱明巍、魏汉认真的研究渡海赶到海阳郡的方案,沙天河想想也就算了,他也不想真就如此便宜了雷阳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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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号的将卒休整时,陈海检点武备,现储备的十万支玄阳重锋箭,几乎都没有什么消耗。

这也是沙天河他们心里都极清楚,玄修弟子法力消耗,即便没有灵药也能缓慢的恢复消耗;玄阳重锋箭损毁了,他们短时间内可就没有办法批量铸制,所以遭遇致命威胁之时,他们宁可御剑杀敌,也不会随便将敌般引诱到两千步范围之内,用神机重膛弩射杀。

除此之外,低级攻防道符储备较多,但也只有六千余张,实际也支撑不起几场中等烈度的战斗消耗;中高级道符数量就急剧减少,而像紫霄雷符这样的天阶道符,黑风号总共就只有十二张,压根就经不起消耗。

好在渡海西进,陈海他们在船上也都没有闲着,炼制一百二十余枚暴炎重锋箭,虽然级重膛弩的铸制极为麻烦,但一百二十余枚暴炎重锋峰在近距离内齐射,威力依旧惊人之极。

此时陈海还照当年宁婵儿所创的丹方,沿途收集材料,炼制数百枚冰凝丹、浆火丹,威力不在中级道符之下,也弥补了黑风号船上中级道符溃缺的难题。

至于一千两百多将卒,拥有辟灵境修为者将近四百人,放在雷阳宗以及以前的漱玉宫、周晚晴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在陈海看来,也是一支有资格去搅浑水的战力了。

周晚晴身上准道阶的疗伤圣药虽然也没有余粮了,但稍低级的丹药,她储物戒里还是存有很多,她也是都拿出来分放下去,也算是给这些人护送她去海阳郡的谢礼。

周晚晴视之为低级的丹药,在辟灵境甚至修为仅通玄境的低级弟子眼里,无一不是能极大提升修为,甚至能提升修炼潜力的神药王丹。

最后陈海除了留少量的水手跟护卫,守在甲板上,其他人都回拥挤的舱室集体吃药去,黑风号就再度扬帆启航,往战况可能最热闹的海阳郡进。

第七百六十六章 剑气封匣

当下的情势,根本没有时间留给陈海他们潜入数千丈的深底,去挖掘可能存在的上古洞府,还是要先用黑风号,将漱玉仙子周晚晴送到海阳郡去——而且渚碧礁没有什么巨大的洞穴能藏着黑风号,他们在渚碧礁停留的时间太久,一艘艘海盗船搜索过来,他们也很难藏住行迹。

真要潜入渚碧礁的海底挖掘上古洞府,还需要做更多的准备。

离开渚碧礁不到千里,黑风号眼前就经过一座数百丈高的海崖。

那海崖仿佛凭空从海中生起一般,高出海面七八十米,宽数却只有十数脸、一丈来厚,乍一眼望去,犹如一把巨剑插在汹涌海浪一般。

陈海正仰望着那海崖,忽而接到飞在云层之上的翼魔赤军传念过来,有十数艘海盗船从海崖东边正往这边全驶来。

陈海向西望去,只见万里晴空之中,一个黑点在那里盘旋着,正是海盗惯常用来穿越雷暴、侦查敌情的龙足雀。

“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沙天河杀气腾腾的冷哼说道。

他们为了过来跟陈海汇合,防止外人知道陈海、漱玉仙子周晚晴的行踪,特地绕了一大圈,将几路追踪他们的海盗甩掉之后,才往渚碧礁过来寻找陈海的踪迹,没想到他们在渚碧礁才耽搁了小半天,就又有海盗盯了上来。

为防止消息泄漏出去,其他海盗以及雷阳宗的强者像鲨群一般追杀过来,陈海与周晚晴也不便公开露面,但沙天河想着打一场歼灭战,将这些海盗打痛了、打伤了,事情才有可能会消停些。

这时候魏汉、朱明巍等人,都被迫停止修炼,走出舱室,率领三百多悍卒,到甲板上列阵备战。

黑风号还是太小了,几处甲板加起来都不到三十步见方,一次也顶多容纳三百悍卒列阵御敌。

这时候黑风号索性背抵海崖停住,两大四小六头银鲨静静的潜伏在黑风号的海水之下。

银鲨一族天生就有御水神通,它们潜伏在黑风号的船底,船底的海浪也消弱了许多。

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两艘巨大的海盗船,在十二艘中型战船的簇拥下,出现在陈海他的视野之内。

看那两艘大型海盗船悬挂的旗帜,陈海哂然一笑,跟沙天河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那日从战场中逃离的杨隐和黄沾二支海盗——周真君、沙大当家,你觉得杨隐、黄沾二人,能不能为我们所用?”

不知道什么时间能会其他海盗或雷阳宗的侦察灵禽,翼魔赤军也不能全数捕杀、确保没有一只漏网之鱼,因此在黑风号上,陈海也是以面甲覆脸,而周晚晴也是换成男装,身穿青色道袍,秀盘髻,伪装成俊俏道童,站在陈海的身后。

从之前伏击玄冰琉璃舰的情形看,杨隐、黄沾当时应该跟血沙狂夫刘亚夫以及刘亚夫背后的雷阳宗或者萧氏没有什么关连,都是被流云岛将送往九郡国的贡品所惑,才被雷阳宗所利用。

而此时杨隐、黄沾又纠结其他海盗追过来,也是为雷阳宗及萧氏放布的悬赏诱惑,说到底就是一群唯利是图、没有什么底线跟原则可言的海盗,要是说他们这边能开出比雷阳宗悬赏更高的价,不是不能将杨隐、黄沾收买过来。

只是,问题在于,周晚晴一旦露面,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想到此时的漱玉仙子周晚晴实在可以说是奇货可居,会不会想到拼死将周晚晴从他们手里劫走,献给雷阳宗那里换取更大的利益?而周晚晴不露面,他们又能拿出什么东西,去收买杨隐、黄沾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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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天河还在考虑怎么收买杨隐、黄沾二人,杨隐、黄沾二人这一刻,看到终于将黑风号缀上,黄沾和杨隐看着前方寂然不动的黑风号,心中也不轻松。

他们跟黑风号并肩作战过,虽然在追击流云宗的战舰时,黑风号表现并不起眼,但他们知道黑风号是保留实力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要将眼前的黑风号吃下去,要付出多少代价才够。

在靠近黑风号十里之后,黄沾正打算吩咐人张开大阵加往前,却不料黑风号上传来一声朗笑声,“黄岛主和杨岛主别来无恙。”

“……”杨隐与黄沾大惊,虽然陈海面甲遮脸,但陈海的声音,他们还是能听出来的。

他们缀上黑风号,想到干一票大的,但没有想到传说胆敢从雷阳宗手里劫走漱玉仙子周晚晴的苍牙子陈海,此时已经摆脱雷阳宗的追杀,而且跟黑风号汇合了。

陈海就在黑风号上,那漱玉仙子周晚晴呢?

虽说雷阳宗散布消息,说周晚晴身受重创,谁能将周晚晴击杀或捕捉送到雷阳宗,可获道阶仙丹、道器或五百里大岛的封赏,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道周晚晴此时手无缚鸡之力,还是能拼一拼道胎境的高手?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杨隐、黄沾心想他们即便转身就逃,陈海也不可能放过他们,当下也是咬牙,准备直接动攻击。

陈海朗声说道:“杨大当家、黄大当家,我们怎么说也曾经有并肩作战之谊,难道见了面话都不说,就要直接开战么?”

“苍牙子,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来,你有什么废话可说,难不成多说几句废话,你们就会乖乖将头颅送上来?”杨隐喝骂道。

陈海嘿然一笑,这时候又有一道清冷的声音,直接传到二人耳中:“前些日子给你们侥幸逃了,已经是你们的大幸,现如今居然还敢再来冒犯本尊。”

那声音虽然清冷,但是落入二人耳中无疑与摄魂之音一样恐怖:“周妖……周真君!”

他们见识过周晚晴挥手之间灭杀秦玉山的恐怖威势,此时也看不穿周晚晴的底细,但周晚晴即便重创未逾,她那踏入天位境、如渊似海的气势散出来,又怎么不叫二人胆战心惊?

“杨大当家、黄大当家,你们追出来,也不过是为一场富贵,但有没有想过,周真君这里也有一场富贵要送给你们,你我何必再次见面,就一定要杀得血流成河?”陈海踏出四柱诛魔阵,伸手邀请杨隐、黄沾到海崖孤峰之上详细,说道,“二位真人能否出来一步?”

杨隐、黄沾都只是半步道胎的修为,这时候还真不敢轻易离开海盗船防御法阵的保护。

杨隐蹙眉说道:“陈真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要是没有什么废话,我们就此别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谁也不要碍着谁……”

杨隐、黄沾又不蠢,怎么可能猜不到陈海想说什么话,但雷阳宗悍然袭杀周晚晴,助萧氏逆篡九郡国,声势一时无两,他们这点兵马,去趟这浑水,不是嫌活腻味了吗?

再说,周晚晴即便没事,但此时真正被周氏一族控制在手里,就只剩海阳一郡,一旦周族被驱逐出海,在九郡岛没有立足之地,周晚晴即便恢复天位境修为,在雷阳宗的压制下,想要覆水重收、力挽狂澜,又谈何容易?

见杨隐、黄沾心生退意,陈海心里一笑,真让杨隐、黄沾这么退走了,周晚晴在黑风号上的消息瞬时就会传遍扶桑海域,他们还想继续前往海阳郡,不知道会引来多少噬血海盗及雷阳宗精锐水师的袭击。

“且不说萧氏此时真正控制的不过两郡之地,也不说漱玉仙子在九郡国受万众人敬仰,我想问二位大当家,空海城有没有一丝可能,会坐看雷阳宗蚕食、吞噬九郡国?”陈海问道。

“不错,空海城是逼住雷阳宗暂时不能直接出兵九郡岛,但你们前往海阳郡,就真能驱逐萧氏,收复故土?”杨隐也不难猜到陈海他们此时就是要护送周晚晴前往海阳郡,也知道周晚晴真要恢复修为,对他们不可能如此客气、循循善诱了,故而也就不觉得三五年内都没有机会恢复天位境修为的周晚晴赶往海阳郡,有机会逆转周族的恶劣局面。

雷阳宗是不能直接出兵,但必然暗中会派遣大量的高手去扶持萧氏,甚至雷阳子不惜再次亲身潜入海阳郡刺杀周晚晴,他们又能怎么样?

“家师令我游历海外,不得暴露身份,但目前看来,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其他办法说服杨大当家、黄大当家了,”陈海从怀里取出一只玉匣,封入一道剑气,朝杨隐、黄沾抛去,说道,“杨大当家、黄大当家看过之后,还切记替我保密!”

第七百六十七章 误入歧途

在整个星衡域中,大小宗门弟子修行,所参悟的道之真意林林总总、多如夜空之繁星——上古时,大贤曾言,日月星辰皆为虚相,不过是大道真意、阴阳至理在大千世界的投影而已,那自然可以说,有一颗星辰,则对应一种道之真意,道之真意之多、之繁,真可谓是恒河沙数、不知凡几了。

然而道有大道、小道,法有大乘、小乘,星衡域有史以来,诸宗弟子、诸法玄修所参悟的种种道之真意,也就有人分定上中下九品。

虽然道之真意多如夜空繁星,但以一百万年为纪元,星衡域大小宗门,那些千年都难世罕的修炼妖孽们,有史以来所参悟出来的上三品道之真意,也不足百种。

万仙山作为崇国西北域三宗之一,姜族又作为万仙山七姓大族之一,在崇国西北域是拥有极强的地位跟声望,但姜寅一度获任西北柱国大将军,统领崇国西北域兵马,除了背依姜族外,还有一层原因,他是万仙山十数真君之中,唯一掌握第二品道之真意的人物。

不错,天地山河剑意就是第二品道之真意!

杨隐、黄沾自然是没有亲眼见过有金剑仙之谓的姜寅的真容,也无机会见识真正的天地山河剑,但对天地山河剑意却是如雷灌耳,也知道天地山河剑意凝聚剑气、剑芒会呈现哪些特征。

当然,在强者手里,剑气、剑芒的特征不是不能加以掩饰、伪装,但杨隐、黄沾二人接到陈海抛过来的玉匣,随那道金色剑气扑面来的苍郁气息,令他们神魂骤然一凛,识海之内的元神将要颤抖起来——即便他们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天地山河剑,也能感受到剑气所透漏而出的气息、剑意的强大。

绝对是上三品剑意才能凝聚出来的剑气!

杨隐、黄沾再想细看时,那缕剑气便散之无形了,仿佛压根就没有存在过似的。

姜寅的亲传弟子!

眼前这自号苍牙子的青年,是崇国西北柱国大将军、率百万精锐收复魔獐岭、诛杀魔族的姜寅的亲传弟子!

也难怪刘亚夫等三名道胎境强者追杀,都让苍牙子带着重创在身的周晚晴逃走了,原来他是姜寅的亲传弟子啊,这当真是不能拿他道丹境的修为衡算他真正的实力!

也难道苍牙子才道丹境修为,却有道胎境初期强者为他所用,却有这么一支精锐战力归他调遣!

杨隐、黄沾被陈海引入歧途后,思维就陷入牛尖角钻不出来,在他们看来,陈海身上任何神秘莫测的地方,只要认定他是姜寅的真传弟子,就理所当然了,他们没想到万仙山又或者说是崇国的西北柱国大将军,这次竟然参与进扶桑海域三岛乱事中来了?

杨隐与黄沾面面相觑,没想到有上千年没有干涉扶桑海三岛事务的万仙山,这次会派真传弟子救下漱玉仙子周晚晴——在他们看来,不管陈海是不是无意间的撞上此事,陈海的身份如此特殊,绝非万仙山普通的真传弟子能及,机缘巧好救下周晚晴,此次又亲自护送周晚晴去海阳郡,都代表万仙山涉足扶桑海三岛事了。

杨隐、黄沾之前认定九郡国王族周氏大势已失,即便不敢对黑风号动手,也不想去趟这浑水,但他们现在认为万仙山暗中插手进来,想法就完全不一样了。

黄沾神色凝重的看了陈海一眼,扬声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和杨岛主需要仔细商议一下,还请陈真人稍待一二。”

朱明巍、魏汉他们只知道陈海将一只玉匣朝杨隐、黄沾掷去,没想到他二人打开玉匣后,神色频频惊变,想是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看到陈海飞回来,忍不住问道:“大当家,你说杨、黄二寇,他们会同意跟我们合作吗?”

陈海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再耐心等上一盏茶的时间便是——他们倘若不愿意合作,那就把他们给灭掉!”

除了不想自己借姜寅名义招摇撞骗的行迹传回万仙山败露之外,更重要的是陈海之前以青麟魔躯展露出天地山河剑时,落入沙天河、韩三元两人的眼里。

沙天河现在是跟他绑到一根绳上的蚂蚱,虽说陈海也不确定韩三元为何没有将他掌握天地山河剑意一事,说给吴煦、吴平他们知道,但要是让韩三元得知他以人身展露天地山河剑,让韩三元知道他与吴雨薇身边的青鳞侍魔实为一体两身,陈海担心事情会变得极其复杂,他很可能将无法真正以人身,融入星衡域的人族宗门!

所以杨隐、黄沾要是这次不上当,陈海就考虑将他们这两支海盗给灭掉,暂时确保这一消息不会因杨隐、黄沾而泄漏出去。

沙天河、周晚晴都知道陈海展示给杨隐、黄沾看的是什么,虽然他们现在也糊涂了,不知道陈海是否真跟姜寅没有关系,但他们心里知道,杨隐、黄沾不咬钩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果不其然,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杨隐和黄沾联袂而出,这一次他们直接飞上黑风号,躬身朝周晚晴、陈海施礼道:“杨隐、黄沾愿意追随周真君、陈真人讨伐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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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阳郡位于九郡岛东南侧,东西长六百余、南北纵深两千余里,是郡国面积最大的一郡,除了西部、北部与其他郡都有极其雄伟的山岳分隔外,南部、东部临海,也是千丈高崖林立,易守难攻,是九郡国王族周氏传承万年的栖息祖藩之地。

武灵侯周斌从王都逃出,逃到海阳郡就迅组织周族子弟,与叛族萧氏对抗。

虽然萧若海对外宣称,周晚晴在与雷阳子的比试中不敌陨落,但武灵侯周斌却不尽信,也知道萧若海、雷阳宗暗下散布对老祖周晚晴的悬赏。

在武灵侯周斌看来,只要是老祖周晚晴仍然活着,哪怕受了重伤,事情也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虽说海阳郡此时独立顽抗萧逆的攻势,但还有五个郡并没有真正屈服于雷阳宗的强势,而去投萧氏或与萧氏结盟。这五个郡都还在默默地观望,倘若老祖周晚晴回归,武灵侯周斌相信,极可能会改变这五个郡的态度。

虽然除海阳郡之外,还有五郡在观望,但萧氏再蠢,也不会在萧若海亲率三十万精锐强攻北津关的时候,再开启战端,强令其他五君臣服。

此时的海阳郡北部的北津关城之内,武灵侯周斌坐在镇守将军府内,正在皱着眉头处理军务。

武灵侯周斌作为王族周氏的宗老之一,乃九郡国太尉,他剑眉星目,一缕长髯垂于胸前,儒雅清俊,看上去仅有三十多岁,但踏入修行已经有近三百年,目前拥有道胎境后期的修为。

以武灵侯周斌三百岁就有道胎境后期修为,即便是放在万仙山诸多道胎境强者之中,也是有资格名下真传弟子的,只要醉心修行,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但也恰恰武灵侯周斌与漱玉仙子周晚晴太醉心修行,以致九郡国及漱玉宫的大小事务都落入萧若海、萧江、萧山之手。

周晚晴这次也是毫无觉察的就听信萧江、萧山的馋言,决意亲率一支水师伏击海盗,未曾想竟然落入萧氏与雷阳宗计划许久的天大阴谋之中。

好在事变之时,萧若海在王都能用的嫡系兵力也有限,第一时间急于占领王宫,控制国主周逸及王世子,武灵侯周斌才得以率扈从与漱玉宫的突围弟子汇合,杀出萧氏的伏击圈,返回海阳郡。

北津城是从北部进入海阳郡的要冲之地,位于千鹤山大裂谷之中,正因为武灵侯周斌的坐镇,周族兵马此时还牢牢守住北津城,堵住萧氏大军通往海阳郡的通道。

只是随着雷阳宗大批高手更名易姓,加入叛军的队伍,使得北津关所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多,谁也不知道海阳群的出路在那里。

想到这里,周斌轻轻搁下金漆毫笔长叹一声,捏了捏眉头,试图舒展一下连日来的紧张。

正在此时,议事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着蓝色灵甲的青年匆匆走了进来,一边面色焦急地嚷着:“侯爷,大事不好了。”一边将一封漆封的秘函呈上。

周斌面上有些不悦,口中训斥道:“都已经结丹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那青年面色一紧,恭谨地退后两步,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周斌展信一看,但见那信上只有寥寥两行字:“周潜不幸伤逝,但幸得将士用命,十数日恶战,总算是将落霞水关守住。不过,魏狗得雷阳宗之助,水师骤精锐战力倍增,老祖的玄冰琉璃舰也落入魏狗之中,他们团团围困落霞港,无一日不动进行,还望兄长早日派遣援兵为盼!”

看到这一封信,周斌手足冰凉,忍不住长声唉叹,以为他在北津关所承受的压力已经够大,没想到周潜竟然在落霞城不幸重伤不治而仙逝。

海阳郡南北纵横两三千里,除了郡城外,以北部的北津城(关)以及东南部的落霞城(港)最为重要,一是6路、一是水路进入海阳郡的最主要通道,在萧氏叛乱后,萧若海除率三十万精兵猛攻北津关外,还招揽大寇血沙狂夫刘亚夫为九郡国水师左都督,进攻落霞港……

在周晚晴之下,王族周氏一共才有九名道胎,有两名随国主周免死在王城事变之中,眼下又有一位道胎境宗老周潜陨落在落霞港,周氏的强者越来越少了,形势再这样继续恶化下去,武灵侯周斌也不知道自己能支持多久。

就在武灵侯周斌难以取舍、不知道要不要分兵增援落霞港时,海阳郡东南角千里之外的海域,一个由十数艘海盗船混骗的船队,正扬起风帆,向海阳郡东南角的落霞港缓缓驶去。

此时九郡国新任水师左都督刘亚夫正在落霞港外围的鼓浪岛,招揽兵马,强攻海阳郡的东南门户,几乎每天都有海盗赶过去投奔他,以便能在九郡国换取功名及落脚的地方。

第七百六十八章 鼓浪岛

方圆不过百里的鼓浪岛,距离落霞港五六百里。

整座岛屿四周皆是千丈高崖,山势虽然不高,却极其的险峻陡峭,由于地形的缘故,还特别容易聚集雷霆轰落,因此途经此地的船舶,想要停岸靠港,就必须要从东翼一座上万年前,还是群仙门统治扶桑海域时期所筹造的一座大闸门,进入鼓浪岛的内水,然后再沿着一条百余丈宽的内河一直往岛屿深处行上十三四里,才会有修建好的港口,供船舶停靠。

鼓浪岛虽然不大,但地形极其特殊,就像是一座天然的海上堡垒,矗立在九郡岛的西南,与遥相而望的落霞港,一直都是九郡岛东南的门户。

然而在萧若海刺杀九郡国主武英王周逸,举起叛旗之后,这里成为萧氏水军进攻海阳郡东南门户落霞港的跳板。

在两个月以前,这里一度还云集着数百艘大小不一的战舰。

而现如今,为了消灭王族周氏在海阳郡聚集的抵抗势力,数百艘战舰已经往逼近到落霞港外围,鼓浪岛沦为萧氏水师的中转基础。

此时的刘亚夫,站在鼓浪岛西翼高崖面对大海的一座峡谷里,眺望西北方向,除了天地元气震荡之外,还隐隐有蛟龙咆哮的声音传来,刘亚夫一时无法分辨,那是落霞港的九龙伏波大阵在震颤,还是王族周氏豢养千年两头灵蛟在怒吼!

不过,刘亚夫都不想去关心这些,因为不管前方的战事再如何紧张,至少短时间内是和他无关了。

他带着两名道胎好手,居然让一名道丹从眼皮子底下将漱玉仙子劫走,即便师尊雷阳子不责罚他,他没有脸再去居功。

要是他们成功击杀周晚晴,事情就远没有今天这么复杂,说不定周族残余势力早已经缴械投降,九郡岛的局势现在早就已经稳固了?

最终,刘亚夫以投附的名义,在萧氏麾下担任水师左都督,除了自己的老班底之外,又得萧氏编入四千精锐归他统领,进驻鼓浪岛,负责进攻落霞岛战事的后勤,与招揽远近更多的海盗,参与到对落霞岛的进攻之后,以弥补萧氏水师力量的不足。

这原本是刘亚夫收编、培植嫡系党羽的时机,但奈何落霞港战事正炽,宛如绞肉机一般,才持续一个多月的战事,就令双方将卒死伤近五万人,令双方有三位道胎境强者、二十数位道丹境中坚战死。

这时候不要说收编、培植嫡系党羽了,就连刘亚夫手里的兵马,都叫水师主将萧江抽走两千人、八条战船,加强对落霞港的包围。

由于刘亚夫也担心动不动就打到高崖之巅的落雷,会波及自己,此次带着扈从出城眺望西北片海域,也是从山谷间乘马而行,没有直接御空飞越重山峻岭,因此他这时也看不到,在鼓浪岛的东面,有一支由二十多艘中小战船组成的船队正向鼓浪岛的入海口驶来。

设于入海大闸高处以及在入海大闸外围海域游曳的哨船,很快都现这支船队,对守备入海大闸的精锐兵马,传出警讯。

落霞港是海阳郡的门户,鼓浪岛是落霞港的门户,而入海大闸是鼓浪岛的门户,刘亚夫也深知入海大闸的重要性,在这里安排一千五百精锐加一座防御力不比四柱诛魔大阵稍差的防御级大阵防守。

由于船队打出投靠的旗号,而且是这么大规模的一支船队,入海大闸的守将不敢怠慢,让手下人将笨重的港闸轧轧升起,他亲自带一队人马,乘一艘战船,出海验证。

远远地看到了为那艘海盗船上方所漂扬的旗帜印着一头狰狞的黑鲨,那头目微微一怔,与手下人说道:“黑鲨杨隐?不是传言他前段时间与血屠夫黄沾联手,满世界追杀黑风号吗,难道说他们已经歼灭黑风号,派到鼓浪岛来领赏?”

那头目身边一个脸颊精瘦的剑修,谄笑道:“黑风号哪里是那么容易追杀的?听说死在黑风号手下的海盗,也已经有小两千了吧,我猜想着黑鲨杨隐,估计是混不下去,听到这里有便宜可占,跑过来投靠咱大当家,捞点便宜的吧?”

那头目这时候看到血屠夫黄沾的座船就在黑鲨杨隐之后,点了点头,嘿然笑道:“这两位纵横海上也有好几十年了,大概也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来仰仗我们的鼻息……”

一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对杨隐、黄沾两寇,心里多少也有所不屑。

黑风号还是太小了,即便勉强能装载上千将卒,在接敌时,也没有足够的空间让上千将卒将战力都施展出来,陈海为勉强形迹败露,最终将银鲨鳞皮、风焰螺旋浆、黄檀木芯龙骨等核心战船部件拆下来后,就将黑风号沉入海底。

魏汉、朱明巍他们率一千六百将卒,作为后备兵马,潜伏在杨隐、黄沾两人座船的船舱里,陈海此时则是稍稍改变容貌,穿着战甲以及能遮住半天脸的头盔,与沙天河、漱玉仙子周晚晴一起站在杨隐身后,看着越来越近的鼓浪岛,心静如止水,

数百里外传来一阵微弱的元气波动。周晚晴此时虽然修为未曾复原,但是神识仍在,自然能察觉到落霞港残酷的战事还在持续中……

对海阳郡的局势,周晚晴之前都是从沙天河、杨隐他们那里道听途说,今天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到海阳郡所面临的情况,心中多少有些忧虑。

“拿下鼓浪岛,落霞港之围,就不战自解了。”陈海看了周晚晴一眼,传念说道。

陈海心如止水,但看从鼓浪岛出来的战船距离越来越近,周晚晴近千年的修行,反而不如陈立的镇定,她也不清楚,这次突袭真就有十足的把握拿下鼓浪岛!

只是陈海坚持偷袭鼓浪岛,杨隐、黄沾也为陈海身上的“光环”所慑,急于立功,觉得可以尝试偷袭鼓浪楼。

漱玉仙子周晚晴却觉得没有偷袭鼓浪岛的必要,因为即便袭杀萧氏水军三五千兵马,也无济于事,还不如他们绕过鼓浪岛,直接到北面的海岸线找一处地方登岸,先与武灵侯周斌汇合后共议平逆大计。

漱玉仙子却不知道,陈海假冒姜寅的弟子,骗杨隐、黄沾入彀,说不定什么哪一天就败露了真相,所以得赶紧找战机,让杨隐、黄沾彻彻底底的跳上他们的贼船,即便知道真相,也没有机会跳下去了。

从入海大闸出来的战船,已经开到了杨隐的座船前面,稳稳地停住。

那头目站在船头,朝杨隐高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杨大当家。听说你与血屠真人去追黑风号了,这一路上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收获?”

“兄弟们喝酒!”杨隐先扔过去一只储物戒,又说道,“甭提这事了,我跟血屠真人没有追到黑风号,在渚碧礁吃了一场雷暴,损失了几艘船,想着到鼓浪岛来,看有没有活接——你们刘大当家呢,到落霞港督战去了?”

“我家将军出府巡视去了,我已经派人过去通禀,怎么,杨大当家,迫不及待想见我家将军啊,”那头目接过杨隐扔过来的储物戒,这种最低级的储物戒,对他这样的道丹境强者而言,十几个呼吸就将破解,神识往里一扫,储物戒虽然烂大街,但里面所藏的东西却实在不错,暗感黑鲨杨隐实在是知情识趣,脸上笑得更加畅快,直接吩咐入海大闸那边,将防御法阵撤去,准备迎接杨隐、黄沾的船队进鼓浪岛,哈哈笑道:“到底不愧是杨大当家,出手真是阔绰……”

说话间,他乘船前,引导杨隐、黄沾两部二十余艘战船,往入海大闸方向缓缓驶去。

一炷香的时间后,三艘大船终于驶到入海大闸前,这时候正要进入大闸,数道人影从远方掠来:“杨贤弟、黄大哥,你们远道而来,刘亚夫我没有远道相迎,还望莫要见罪啊!”

却见刘亚夫身穿血色大氅,在数名明窍境嫡系扈卫的簇拥下,悬停在入海大闸上半,哈哈大笑道。

为示亲热,刘亚夫待到直接登上杨隐的黑鲨号,但眼神无意的瞥到陈海,在半空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这整个扶桑海域上的高手我大都认识,敢问这位是……”

陈海早已经改了容貌,却料想不到刘亚夫还是没有轻易就直接踏入他们的陷阱。

“刘大当家,你前些天才追得我满世界乱窜,怎么这会儿就不认得我了?”陈海哂然一笑,双方相隔不过百余丈,这时候再隐匿着行迹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心随念转,六柄玄阳剑流水般从袍袖之中飞出,在空中直接组成诛神剑阵,剑光似狂雪覆盖,往刘亚夫当头笼罩过去……

第七百六十九章 袭岛

落霞港的上空,一道道刺眼光华伴随着一阵阵剧烈的震荡掠过天空。

王族周氏,最初因落霞港而兴,数千年前遂霞九郡,之后一直都将落霞港当成根基之地经营。

部署于落霞港的九龙伏波阵,作为天地大阵级别的存在,一次能凝聚九头狰狞巨蛟,近几百年来就将十数波袭击落霞港的海盗或心怀异念的强敌,撕成粉碎。

这一次,萧氏组织的攻势异常凌厉,在上百艘龙雀级战船、十余艘青鸾级战船的压制下,九龙伏波阵也难以挥什么作用。不过,忠于王族周氏的守兵,战斗意志非常的坚定,萧氏此时组织二十万水师,前后耗费了近一个月,竟然硬是没能将落霞港给啃下来。

九郡国新任水师右都督萧江,此刻站在一艘高大的楼船之上,面色凝重地盯着二十里外的落霞港,不时调整新的兵力部署,持续保持对落霞港的攻击压力,他就不相信落霞港当前的状态,还能维持多久。

周晚晴侥幸逃脱,萧氏和雷阳宗想要以雷霆之势,一下子就将九郡国篡夺到手的计划,也算彻底成了妄想,落了空,不仅周氏王族没有放弃反抗,更多的郡府这时候都选择了观望。

要攻占海阳郡,殊灭周氏,北津城和落霞港这两座周氏经营数千年的雄关,则成为萧氏最终实现篡位野心、怎么都绕不过去的最后障碍。

短短一个多月的激战,仅在落霞港,双方就已经有逾五万的水师精锐丧命。与落霞港守军一样,萧江所部的将卒伤亡也极为严重——若非刘亚夫不断从整个扶桑海域招揽更多的海盗过来弥补人手不足,如此高的伤亡率,萧州都难以想象最后的胜利会是属于他们。

想到这里,萧江不自主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正在此时,数百里外的鼓浪岛忽而传来一阵异常的元气波动。

萧江神色一凛,传念下去,令总哨官分出两头灵禽,去看看鼓浪岛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而在这一刻,看到陈海悍然对刘亚夫出手,沙天河等人也都不再掩藏行迹,都第一时间祭出各自灵剑法宝,向刘亚夫那边狂攻过去。

鼓浪岛作为落霞港的门户,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他们要是能夺下鼓浪岛,那围攻落霞港的萧氏水师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而不得不暂时从落霞港的外围撤军。

半空之中,陈海脚步虚踏,玄阳六剑便携带风雷之势,往刘亚夫当头狂斩过去。

“……”刘亚夫怎么都没有想到,杨隐、黄沾并非过来投靠他的;怎么都没有想到陈海、沙天河率黑风寇竟然藏在杨隐、黄沾两人的船上!

要不是他机敏一些,第一时间看出异常,没有踏上杨隐的座船,要不然,他落船那一刻,便是千剑刀刃加诸其身之时,到时候刘亚夫就算有九条命,也会在瞬时间被斩爆掉了。

此前三名道胎都没能将陈海与身受重伤的陈海留下来,刘亚夫便知道陈海很有些古怪,知道陈海的实力绝不能用道丹境界去衡量。

何况除了沙天河拥有道胎初期的修为外,杨隐、黄沾都是准道胎境的人物,更不要说陈海他们身后数十明窍境强者能将灵剑、法宝御出十数里杀敌外,刘亚夫哪里敢托大,在五六千步外硬扛住陈海他们的攻击?

刘亚夫实力也是强悍,看到陈海六阳玄剑攻过,他的身形硬生生往后飘出数百余米。

刘亚夫能避开陈海的攻击,是他拥有道胎中期的修为,然而他身边那几个明窍境扈从就没有刘亚夫这样的快了。

而且他们的责任就是卫护主帅,明知道没有逃跑的可能,这时候也是不退反进,极其剽悍的祭出灵剑,组织气息相融的剑阵,往杨隐座船杀过来。

刘亚夫身边的扈卫,都是雷阳宗出身,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而这几人一出手就是雷阳宗名震天下的殛雷剑阵,也不加掩饰,就见殛雷剑阵,剑光之中雷光电弧翻滚,威力极为慑人。

不过,沙天河、杨隐、黄沾等人,与数十明窍境好手全力联手进攻,威力更是强悍,眨眼间就将刘亚夫身边的扈卫杀得落花流水。

“纵横四海,谁没有听说过刘岛主的威名,今天怎么不跟我切磋一下就要走?”陈海摧动玄阳六剑,将刘亚夫身后一名明窍境的扈从绞成粉碎,又摧动玄阳六剑,往即将逃到大闸南侧军营的刘亚夫纠缠过去。

入海大闸是鼓浪岛的门户,刘亚夫派一千五百精锐驻守此地,还有一座不比四柱诛魔阵稍弱的防御法阵,刘亚夫只要能及时退入防御法阵范围之内,就有机会坚守到从三四十里外岛中央赶来增援的援兵。

看到陈海御剑斩来,刘亚夫张口一喷,吐出一团血色红芒,将玄阳六剑抵挡,随后又狂叫着大声下令:

“关闭闸门!”

上古时就铸成的入岛巨闸,上面镌刻无数道纹道篆,绝非凡铁,此时凝聚天地元气在表面形成一道锋芒,仿佛蒙上一层坚不可摧的灵罩,坚固无比,非凡兵所能摧毁。

刘亚夫的一声令下,巨闸“吱嘎”地响着,缓缓往水道中间合去,他同时不敢有丝毫的停歇,身形拉出一道血影,快往大闸南的兵营遁去。

“刘大当家,怎么这么急着想走?”一缕柔音直接在刘亚夫的脑海里想起,而在同一时刻,数缕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雪花,从半空凝结、飘落下来,刘亚夫避无可避,叫一粒雪花落到脖子上,就觉一缕玄冰寒煞差点将他的半片脖子冻僵掉。

刘亚夫瞳孔蓦然睁大,漱玉仙子周晚晴。

在陈海出手难的那一刻,刘亚夫并非没有想到周晚晴的存在,只是动手了十几息,始终没见周晚晴出手,他还以为周晚晴身受重创,已经先进了海阳郡,没有跟陈海一起过来奔袭鼓浪岛。

谁能想象漱玉仙子周晚晴竟然也在杨隐的船上,这一刻突然出手?

刘亚夫头皮一阵麻,对方只有一个道胎和三个道丹,先前他认为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只要他及时逃进入海大闸南驻营的防御法阵,根本不用担心陈海能奈他何,然而看到漱玉仙子周晚晴这时出手了,心头是猛然一惊,扭头就往岛中央的大营逃去。

在刘亚夫看来,漱玉仙子周晚晴竟然没有去北津关或落霞港,还是亲自过来偷袭鼓浪岛,不管漱玉仙子周晚晴有没有恢复伤势,她们绝对有偷袭鼓浪岛的资本,才会有此行。

这时候,刘亚夫哪里还敢留在大闸附近,凭借大闸南营的一座防御法大阵挡住陈海他们的攻势?

刘亚夫突然折向往西逃去,防守大闸南营的一千五百将卒,这时候群龙无,看到主帅弃他们逃走,更是六神无主,也不知道是不是继续坚守,还是随主帅往岛中心的主城垒撤去。

然而时间并不给大闸南营一千五百多兵马一个机会,趁着防海大闸还没有彻底闭合,杨隐座船黑鲨号就以最快的度、破风斩浪抢入大闸之中,二十具重膛弩同时射,疯狂爆出金属洪流,将大闸后已经由阵法师第一时间撑开、将驻营笼罩在内的防御灵罩覆盖过去。

魏汉、朱明巍等人都一起出手,攻击防御灵罩,像是上千烟花在对面的夜空怒放。

不管逃回岛中央的刘亚夫做何反应,他们都必须要最短的时间拿下敌军在大闸南侧的驻营,到时候他们就可能分出一部分兵马,上岸组成战阵,抵御鼓浪岛守军从6路反扑过来的攻势!

第七百七十一章 夺岛之战

刘亚夫最初是想将漱玉仙子缠在鼓浪岛,等萧江派援兵回来围歼,但等黑风寇、黑鲨杨隐、血屠夫黄沾所部从东面坚决的进逼过来,他一颗心就有些悬在那里。

在扶桑海域之中,除了极少数的精锐强兵,辟灵境弟子通常都是作为基层武官编入营伍之中的,最底层的武卒,主要还是由通玄境弟子构成。

因此,一支精锐之师,修为在辟灵境以上的武官占总兵力的比例,通常都在一成左右。

而此时往鼓浪岛中央海域进逼的五千兵马,辟灵境弟子的比例高达两成还多,达到一千二百人,已经完全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了。

相比较而言,刘亚夫在大营还有两千五百余精锐可以调用,也确实是他这些年来带出来的精锐,加上在谋事之前,雷阳宗又暗中调了一批弟子补充进来,但拥有辟灵境修为的基层武官,也不到五百名。

如此巨大的悬殊,令刘亚夫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不知道能不能坚守援兵赶至。

当然,刘亚夫也不想未战就露了怯,看到陈海所部前锋已经逼近到大营十里范围之内,当下便集中三百名辟灵境剑修弟子,在数名道丹的指挥下,祭御灵剑杀出,三百柄灵剑组成一头狰狞的剑之蛟龙,朝来犯之敌猛扑过去。

大营是之前落霞港守军修筑的一座石头城,还有二三十具符弩摆在城墙上。这些符弩能将战矛粗细的玄阳铁箭射到十一二里外,有开山破山之威,但射度太慢,二三十息才能一箭,在这等规模的战事,也只能说聊胜于无。

杨隐、黄沾率部乘船继续从水路逼近守军大营;沙天河登上岸,与魏汉所部汇合,也组织三百精锐剑修,与敌军对攻,利用他们在精锐弟子人数上的优势,先期将守军的攻势压制下去。

而要将守军大营的攻破,最终还是要等三路兵马逼近到守军大营两千步范围内,依靠神机重膛弩,将灵蛟伏波阵的防御灵罩给撕开!

战况骤然激烈起来。

刘亚夫即便还不识得神机重膛弩的厉害,也不敢让陈海他们逼得太近。

那样的话,陈海、杨隐、黄沾手下那些还没有掌握驭物术,还不会御剑或驭物攻击的普通将卒,也将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将压力直接施加到灵蛟伏波阵上。

这时候,一条魔影划破长空,从云层之后飞落在陈海身侧,正是前往监视落霞港动静的翼魔赤军,这时候赶回来面禀落霞港那边的情况。

他不等陈海问,就咧着嘴笑道:“主子爷,你果然神机妙算,落霞港守军主力已经全部出动,缠住叛军水师的主力,仅有十二艘船、万余兵马,往这边增援而来。”

话说完,他转头看了看被杀得尸骸纵横的闸南大营,暗地里咽了一口口水,这么多新鲜生猛的血肉就摆在面前,却不敢当着陈海的面胡作非为,简直让他难受得要死。

“丰逸臣倒也算是有种啊!只要他们能将萧江所部死死缠住,鼓浪岛就飞不出我们的手掌心!”沙天河、杨隐、黄沾、魏汉等人一听,一个个都是神情振奋起来,催促手下儿郎加紧推进,他们要赶在援兵抵达之前 ,先歼灭鼓浪岛的守军,然后再整备阵形,依仗地形之利,迎战一万援敌。

周晚晴也是稍稍松一口气,所幸萧江所部主力被丰逸臣缠住,要不然萧江派遣三万以上的援兵过来,他们要不想被围在鼓浪岛,也只能提前撤走。

陈海也不理赤军,眼见着前锋战队已经推进到敌营两千步左右,朗声对刘亚夫喊道:“刘岛主,萧江所部主力已经被丰逸臣缠住,只派一万乌合之众增援过来,你此时还有信心守住鼓浪岛吗?又或者说,你觉得萧江派来的一万乌合之众,有胆子靠近鼓浪岛,跟我们决一死战吗?虽然说大家今日都各奉其主,但根子上还是在这片海讨生活,彼此杀得血流成河,也太伤和气了,要不如这样,我们网开一面,欢送刘大当家率部和和气气撤出鼓浪岛?”

听着陈海惑乱人心的话,刘亚夫心里对胆小怕事的萧江恨得牙痒痒的,但脸上却没有半分的反应。

只是,刘亚夫的手下却难免面露惊容,没想到漱玉仙子这么重要的目标就在鼓浪岛,而主帅萧江竟然仅派一万杂兵过来增援。

陈海见刘亚夫倒是能沉得住气,抿了抿嘴唇,跟周晚晴、杨隐、黄沾等人笑着说道:“刘亚夫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咱们劝也劝过了,接下来没有必要跟他再客气了!”

“好咧!”杨隐、黄沾抿着嘴,眼睛里露出贪婪而凶残的神色,他们这时候也不再保留下来。

天地元气混乱一片,明窍境以上的强者,无法借御天地元气施展大型术法神通,但除了必要的防备力量,配合三座防御法阵所支撑起来的防御灵罩外,他们联合陈海,这时差不多一次集中六百名辟灵境弟子、四十余明窍境好手,一起将灵剑、法宝以及种种攻击道符祭出,仿佛洪流一般往敌营冲杀过去。

刘亚夫手下的精锐人数是少,但灵蛟伏波阵作为封禁级法阵,补弥了精锐战力的欠缺,加上大量的防御道符,在他看来,哪怕只有一万援兵过来,但只要他们能坚守住一个时辰,陈海、杨隐、黄沾再胆大妄为,也必然要先撤出去。

然而,刘亚夫权衡战局时,却没有将陈海手下的三十具神机重膛弩计算在内。

部署在诛魔战车之上的三十具重膛弩这一刻疯狂的咆哮起来,出夺魂摄魄的呼啸之间,每息三百六十支玄阳重锋箭组成的金属风暴,往敌军大营的防御灵罩席卷而去。

辟灵境弟子御剑,每一次斩击,威力是要比玄阳重锋箭强出数倍,但辟灵境弟子受自身的真元法力限制,每一波御剑攻击,大概能持续一百次斩击。

然而只要玄阳重锋箭的储备足够,辟灵境剑修弟子御剑斩击一百次,一具神机重膛弩却足足能射出六百余箭,累积下来的攻击力总积,反倒是一名辟灵境剑修弟子的两三倍之多。

因为神机重膛弩与其他大量低级剑修的攻击力平均而分散,不可能一下子将就将防御灵罩打爆掉,但如此强而有力的稳定攻击之下,陈海他们肉眼就能看到敌军主营的防御灵罩眼每一秒都变得更稀薄。

即便刘亚夫与手下放弃反击,全力防守,也不断祭出防御道符弥补防御的不足,但依旧没能减缓灵蛟伏波大阵的消耗。

刘亚夫始终关注着灵蛟伏波大阵的消耗情况,他没有想到陈海、杨隐、黄沾三部的攻势来得如此狂风暴雨,即便百余阵法师拼命将自身真元注入大阵,但在不到一百息的时间内,大阵所储备的真元就已经消耗剩不到四成。

不要说一个时辰了,他们竟然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撑不下来?

刘亚夫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难受之极,不愿意承认眼前的一切,但他心里清楚,一旦灵蛟伏波阵被破,他在兵力本来就处于劣势,迎接他的下场是什么。

不过,刘亚夫也甚是老辣,这一刻他都没有流露出丝毫慌乱的神情,只是暗中通过手下的嫡系心腹,悄然往后阵转移。

陈海、周晚晴、杨隐、黄沾等人都还没有出手,随时关注着战场上的任何细微变化;周晚晴站在陈海的身侧,更是将神识延伸出去,监视着敌营内的一草一木。

忽而,周晚晴笑了笑道:“刘亚夫抵挡不住,怕是想要逃走了……”

陈海也注意到了刘亚夫手下几十个嫡系正在往后阵转移,淡淡地道:“他想逃,就由他去逃吧,我这人还是说话算数的……”

周晚晴知道陈海的意思。

他们想将刘亚夫留下来,攻势必然还要逼得更紧,才能不让刘亚夫有突围的机会,但短时间内难有补充的玄阳重锋箭消耗一旦过剧,会让他们在应付接下来的局势时变得被动。

而他们真要将刘亚夫留下来,刘亚夫也必然会负隅顽抗,这边战局胶着拖延下去,落霞港丰逸臣那边会不会出意外,就难说了。

所以,要有可能,他们这边还是要尽早将刘亚夫所部击溃,结束鼓浪岛的战事——那样的话,丰逸臣就可以尽早率部退回落霞港休整。

接下来,萧江倘若敢率部来围攻鼓浪岛,他们撤出去也方便;萧江倘若不敢战,选择暂时撤兵,那鼓浪岛彻底落到他们手里,他们则能在东南部的局部战场上,彻底扭转之前周氏被动挨打的局面。

当然,将刘亚夫放走,也不是没有其他好处。

刘亚夫将这四千人马全部丢在鼓浪港之中,只带着自己的几十名嫡系精锐逃到萧江那里,萧江一定会暴跳如雷。

毕竟一旦鼓浪岛被拿下,和落霞港就形成犄角之势,萧江不能一鼓作气歼灭丰逸臣部,又不敢反过来强攻鼓浪岛,那就只能选择退出。

那样的话,萧氏想要通过落霞港、北津城双管齐下,短时间内将周氏彻底消灭的战略构想,将成为镜花水月。

刘亚夫乃是雷阳宗暗中培植的嫡系,萧江自然不好处置他,但是双方心里还是滋生裂痕的。

“当然,咱们也不能让刘亚夫逃得这么舒服,该送还是要送送他的,”陈海笑道,接着朗声对着敌军大营传声道:“刘大当家,这时候想着逃跑了?不过,萧家的人马,你可能随意就抛弃了,那些跟了你几十年的兄弟们,你也这样将他们扔下来给你们垫后吗?”

此时刘亚夫手下嫡系心腹,已经退到后阵,刘亚夫也正打算抽身而走,冷不防被陈海这么喊了一声,就觉得好似鼓浪港之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的身上。

刘亚夫也是心狠手辣的主,叫陈海直接拆穿,身形也仅仅是稍稍一滞,继而化身一道长虹,往西面的山岭掠去……

第七百七十二章 夺岛之战(二)

看到刘亚夫弃阵逃去,身形如长虹,眨眼间就没入城外十数里处的密林之中,信心本就不坚定的守军顷刻间就丧失抵抗意志,几乎所有辟灵境修为以上的武官,以及主持灵蛟伏波大阵的阵法师,都第一时间凌空而起,想要追随刘亚夫等人的身影,往西逃命,去与萧江统领的水师主力汇合。

阵法师放弃主持大阵,防御灵罩瞬时崩灭,数以百计的灵剑、法宝随即杀入营城之中,与重膛弩咆哮喷射出来的金属风暴般的箭雨,朝越过城墙往西逃跑的守军将卒笼罩过去,顷刻间就收割上百人的性命。

他们分散而孱弱的防御被灵剑、法宝组成的洪流,被每息数以百计的玄阳重锋箭所构成的金属风暴在瞬息间撕碎,他们的肉身也被撕成肉泥。

“缴械不杀!”

虽然已经有近二百人掠过城墙,逃入西面的山岭之中,但陈海却没有时间分散兵力去追击,他凌空飞起,十二柄玄阳剑像游龙般从宽大的袍袖鱼贯飞出,与沙天河、杨隐、黄沾等人,一起阻止更多的守军将卒试图逃跑,督促他们弃械投降,以便他们以最快的度控制住战场,控制住鼓浪岛。

待还继续试图逃跑的四十余人,都被陈海、沙天河祭御神剑阵、血灵刀无法斩杀之后,营城内的守军才算老实起来,将身上的铠甲脱下来,交手里的玄兵法宝交出来,被魏汉带着人驱赶到城守府前的校场集结,等待最后的命运宣判。

陈海同时让结束闸南大营战事的朱明巍,带着人将刘亚夫逃跑无法带走的座船血蛟宝船控制起来。

之前为掩饰行踪,达到出其不意突袭鼓浪岛的目的,陈海已经将黑风号拆散掉,不管杨隐、黄沾怎么想,现在血蛟宝船就是他的战利品,谁都不要想沾手。

血蛟宝船的大阵,要比四柱诛魔阵都要强出一截,但血蛟阵大大小小三十六座阵器,除了挑选三十六名阵法师祭炼后,才能将血蛟阵的威力挥出来,当务之际,陈海让朱明巍立即安排人,给血蛟宝船改造船帆、船桅,一方面挑选六名明窍境阵法师,以最快的时间祭炼掌握血蛟宝船的御水法阵,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虽说鼓浪岛的战事暂歇,但陈海他们还没有办法欢呼,五百里外双方精锐水师正正激烈厮杀的落霞港一战的结局,才是决定陈海等人是留是撤的关键。

丰逸臣若是被萧江杀得大败,萧江手里就有足够的兵马,转头过来进攻鼓浪岛,他们根本无力以抗,只能弃岛逃走。

丰逸臣与萧江都是九郡国的水师核心将领,彼此间知根知底,丰逸臣能以弱胜强、以少胜多很难,最好的结局就是丰逸臣完成缠敌任务之后,率主力退回落霞港休整。

不过到时候萧江是选择暂时撤出去,还是分一部分兵力监视落霞港,然而他亲率一部精锐过来夺回鼓浪岛,陈海现在还不好说。

不过,他还是得提前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下令将他们的战船以及俘获的战船,都随血蛟宝船,往入海大闸方向集结,下令将三千修为在辟灵境以下的普通战俘,分出三分之一关押到血蛟宝船的底层船舱里,剩下的普通战俘以及百余辟灵境战俘,都交给杨隐、黄沾接收。

战俘永远是最惹人眼红的一件战利品。

杨隐、黄沾常年在海上流窜,不事生产,主要都是通过掠劫大小岛屿,强迫战俘入伙,才保证所部兵马一步步壮大,而不是出现伤亡后就没有补充。

陈海只取三分之一的战俘,杨隐、黄沾觉得陈海还真是地道,没有仗势欺人的坏毛病。

逼人入伙这事也简单,杨隐、黄沾将战俘里的萧氏嫡支、旁系子弟挑选出来,让其他战俘上前一人刺一刀,将两百多萧氏子弟当场处死,然后就混编到己部人马之中,让他们直接从最基层的海寇做起。

杨隐、黄沾也不怕会有人逃走,他让每队的海盗们都相互监视,一队海寇有一人出状况,全队连坐皆斩,他们都是通过这种残酷跟血腥的方式,维持对普通海盗的统领。

这边尘埃落定,杨隐、黄沾就建议周晚晴不要犹豫,直接率领大家弃岛撤退。

他们不认为丰逸臣在这么大的劣势下,能重创萧江,与其等萧江腾出手里奔袭鼓浪岛,他们还不如现在就直接将鼓浪岛洗劫一空,然后护送周晚晴随便找个地方登岸,进入海阳郡,与周氏残族汇合。

说实话,他们还是蛮期待周晚晴回归周氏残族,能够力挽狂澜,将萧氏驱逐出去的。

萧氏眼下直接占据九郡岛近三分之一的疆域,加上像流云宗这般公开投靠雷阳宗,从九郡国独立出去自成一体的势力,一旦他们被灭,九郡岛将会留下大把的势力真空,等着人去填补。

他们有护驾之功,鼓浪岛这一仗也打得漂亮,到时候不管怎么说,王族周氏也得封赏他们一座岛休养生息,不需要再整天过那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了。

“陈真人,我们是不是现在不要再犹豫了,直接就护送宫主去海阳郡?”杨隐与黄沾走过来,看到陈海与周晚晴站在城主府内说话,拱拱手,朝陈海问道。

他们还没有从激烈战事的节奏里摆布出来,等问过陈海的问题之后,才想到漱玉宫宫主、漱玉仙子周晚晴才是真正的决策人,只是刚才作战时,周晚晴临时将战场指挥交给陈海,他们实没有必要对陈海负责。

即便陈海是姜寅的真传弟子,杨隐、黄沾想着他们以后要接受周氏的册封,要留在九郡岛安身立命,他们自然是要对周晚晴效忠才是。

“做好走的准备,但暂时不走,先看一看。”陈海心里在想其他事情,没有意识到什么问题,只是随口回答杨隐、黄沾的问话。

这时候他能感觉到落霞港方向,战事正炽烈,显然双方暂时还不知道鼓浪屿的战事已经停息,但相信双方都有严密的斥侯侦察体系,即便这边不派人去落霞港通风报信,丰逸臣、萧江都应该很快就知道鼓浪岛已经落入他们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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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逸臣不明白师尊为什么选择突袭鼓浪岛,但既然师尊如此决定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将萧江所部的主力缠住,给师尊率领归附的海盗争取更多的时间。

所以,在所有的战舰都驶出落霞港之后,丰逸臣丝毫不顾及伤亡,就直接带着伏蛟军向萧江的舰队插了进去。

落霞港这边的战事,差不多与鼓浪岛同时展开,陈海他们率部杀到刘亚夫退守的守军主城之时,伏蛟军水师主力也杀入萧氏水师的阵列之中。

此时位于九龙伏波阵的边缘,不能借助大阵的力量,丰逸臣只能冲入敌军阵列,将敌军阵列搅乱,令让萧氏水师不能挥人多船坚的优势。

而且丰逸臣眼光毒辣无比,一开始就盯住萧氏水师战阵中那两万实力最弱的归附海盗猛攻,将这二十多艘舰船组成的乌合之众打得四散奔逃,使得萧江的阵型更加混乱,将一场海战打成了烂仗。

萧江只得被迫不断的收缩阵型,与伏蛟军水师拉开距离,直到刘亚夫逃过来,告诉他鼓浪岛没有坚守到援兵赶到,这时候就已经彻底失陷,萧江气得当场都要晕过去。

刘亚夫是赶过来请萧江立即分出两万精锐,赶往鼓浪岛围杀漱玉仙子周晚晴,顺便将鼓浪岛夺回来,但刘亚夫说敌军只有五千,但萧江哪里还会没有保留的相信他?

周晚晴只是召募三支海盗,勉强凑足五千人马,鼓浪岛怎么会这么容易就丢掉了?

而且就算周晚晴手里真就只有五千人马,但怎么能肯定周晚晴没有跟空海城合作?

空海城有没有暗度陈仓,另派一支小规模的精锐战力,潜藏在周晚晴的身边?

萧江最担心的还是这个,在他看来周晚晴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下,是不可能出手偷袭鼓浪岛的!

“若照刘都督所言,周妖婆手里真的仅有五千乌合之众,我们应该加把劲,先将丰逸臣手下这四万水军给歼灭掉,到时候夺下落霞港,将周氏残族瓮中捉鳖,也不怕周妖婆一人真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一名青年昂然站出来说道。

此人是萧若海之子萧飞羽,也是九郡国近千年来,在周晚晴之后最年轻的道胎境强者,此时五十岁不到。

刘亚夫逃回到请求萧江立时派兵夺回鼓浪岛,是想弥补他的过失,但细想萧飞羽的话,觉得萧飞羽的建议更合理。

毕竟他们距离鼓浪岛有五百里,之前所派的一万援兵看到刘亚夫他们被杀得溃不成军,也半途返回过来,跟主力汇合,这时候他们就算派三万精锐去进剿鼓浪岛,周晚晴完全能提前撤走,让他们扑一场空。

此时丰逸臣所部几乎倾城而出,实是他们难得围歼丰逸臣所部主力的良机,而他们只要拿下落霞港,即便让周晚晴再度逃走,又能怎样?

然而就在这时,萧江、刘亚夫、萧飞羽都看到伏蛟军的战船,正迅拉开距离,往落霞港内撤去。

之前萧江为了方便整顿阵形,但主力战船的法阵能挥作用,就下令战船都往后收缩,以便在跟伏蛟军的战船拉开距离后,重整阵形动新的攻势,没想到他们这边还没有应过来呢,伏蛟军的战船突然往后快收缩。

萧江这时候下令所有的战般,都调转方向,缠住伏蛟军的战船,但终究是慢了一拍,无数攻击出去的灵剑法宝以及祭御道符所施展的法术,都被伏蛟军的将卒挡了回来,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到伏蛟军的战船,边战边撤入九龙伏波阵的保护范围之内。

“萧帅,请早下决断!”刘亚夫沉声说道,此时伏蛟军的战船还没有撤回到落霞港的内港,他们还是有机会进攻的。

萧江瞥了刘亚夫一眼,沉声道:“周晚晴只带五千人马,只用两盏茶不到的时间,就将有封禁大阵据守的鼓浪岛拿下,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只收编三支海盗就能做到?在没有明确的情报之前,这一仗不好打,需要从长计议!”

见萧江竟然要撤军,刘亚夫哑然无语,但想到他刚才也是弃鼓浪岛及守军而逃,实在是没有什么强硬的立场去劝说萧江什么……

第七百七十三章 噩耗

落霞港作为九郡国与空海城、雷阳宗势力相接的要津之地,一直以来都建有一套严密的侦查体系,通过外围的哨塞以及精锐斥侯、灵禽,平时差不多就能将外围两三千里海域范围内的大小动静都掌控住。

萧氏叛乱,周晚晴又生死不知,萧江率叛军水师奔袭而来,落霞港就尽丧海阳郡以外的哨塞,丰逸臣率数万守军被团团围困住,只能通过侦讯法阵大体掌握外围千余里范围内的天地元气的变化,以此推测外围可能生的种种事情,但落霞港的斥侯、侦察灵禽是没有办法放出去了。

既然知道师尊周晚晴未死,还收编海寇残部奔袭鼓浪岛,丰逸臣在拼死拖住萧江大部的同时,自然也是不计伤亡的将精锐斥侯及以侦察灵禽放出去,随时关注鼓浪岛那边的战时变化。

刘亚夫弃岛而逃,守军被击溃,丰逸臣也就比萧江迟半盏茶的工夫就知道消息了。

丰逸臣此时还不是特别清楚鼓浪岛一战的详细经过,但师尊周晚晴身受重创,率海盗残部竟然能成功夺下鼓浪岛,也是令叹为观止,他都怀疑空海城已经派出大批精锐弟子混入师尊手下,只是空海城无意直接跟雷阳宗开战,才没有特别挑明这事。

不过既然如此,丰逸臣的拖缠任务就算是已经顺利完成,当即就毫不犹豫率战船撤回到九龙伏波阵的覆盖范围之内,背依九龙伏波大阵,与萧氏叛军对峙。

他没有急着将所有的兵马都撤回落霞港防御更为坚固的坞城之中,毕竟他还是要顾虑萧江有可能率水师主力,前往鼓浪岛围杀师尊周晚晴。

陈海和周晚晴这一刻也在血蛟宝船之上,等待着落霞港方向的动静。

良久,一个黑点从高空中落下,赤军飞落在甲板之上,冲着陈海瓮声瓮气地道:“主子爷,落霞港的战事已经停歇了,萧江那怂货率兵马往北面撤退了。”

陈海松了一口气,萧江竟然看不透他们这边的深浅,没胆来攻,这就为他们整编战俘残部赢得一些时间。

周晚晴皱着秀眉,问赤军道:“双方伤亡如何?”

“各损失了十几条船,不过叛军那边的损失更多的是挂着纷杂旗号的海盗,主力应该没有什么损失。”

听了赤军的话,陈海想了片刻,挥手让赤军去高空之中继续侦查附近的动静。

杨隐松了口气道:“这萧氏总算是从落霞港撤军了,这往后有鼓浪岛和落霞港相互守望,最起码海阳郡的水路是可以安顿住了。”

陈海一直手指敲击着椅子扶手,出铎铎的响声。

诚然,萧氏手里距离落霞港最近的要津港潜川,在两千里之外,萧江率部退回去休整,他们能歇一口气,但是萧氏目前在没有雷阳宗的大举支持下,水军就对周氏有了压制,在形势继续恶化下去的情况下,谁能保证雷阳宗不会冒着全面开战的危险,直接挥师侵入九郡岛?

想太多也无益,虽然周氏伏蛟军水师损失严重,但周晚晴顺利回归海阳郡,还打了一胜仗,迫使萧江解围而去,这必然会影响到那些中立郡府的态度。

正在思虑之中,陈海忽而神念一动,察觉到落霞港方向有数十道剑光飞而来。他和周晚晴走上甲板,不多时就见几十人御剑而来。

按下光华,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直接单膝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道:“周云山参见老祖!”

陈海见那人面容憔悴,一身青色衣袍之上有不少破损之处,再细看,气息还有些不浮。

照理说,一位道胎境强者御剑横跨五百里海域,绝不会消耗成这样,由此可见,落霞港一直以来所面临的压力有多大,以及他们今日的一战打得有多么艰辛。

周晚晴看着眼前的周云山,以手虚托,将他扶起道:“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不过既然我已归来,就不会再容许萧氏逆贼能继续猖狂下去。”

周云山强自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起身道:“老祖,逸臣师兄已经着一万精锐水师横渡海峡,过来接防鼓浪岛,特命我先行过来传讯。眼下萧氏的船队还未走远,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还是请老祖先随云山回落霞港商议诛灭这些乱臣贼子的大策……”

那周云山初时说起来还好,到说道乱臣贼子的时候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一般,面容甚是惨烈。

周晚晴和陈海对视了一眼,见后者点了点头,自然点头应允。

陈海、杨隐和黄沾护送周晚晴有功,又出兵出力拿下鼓浪岛,周晚晴自然要邀他们一起去落霞港,与周族众将见面,再论功行赏。

周云山瞥了陈海、杨隐、黄沾等人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想要阻止,但这是老祖周晚晴欣然拿定的主意,他也只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反对。

陈海将周云山的神情看在眼中,心里微微一笑,他并不难想象周云山以及其他周族大臣重将对他们有所防备。

一群杀人越货、毫无底限的凶残海盗,之前还与雷阳宗、萧氏合谋诱杀周晚晴,害得九郡国差点就彻底倾覆掉,这时候他们虽然助老祖回归、并夺下鼓浪岛,但以后会不会有反复,周族众人心里显然是没有信心的。

御水法阵的阵法禁制,毕竟远没有封禁级法阵那么玄奥、复杂,也没有那么难祭炼,通常只需要辟灵境阵法师主持就能将威力全部挥出来,但为了更快掌握血蛟号,陈海调用六名明窍境阵法师,也就用两个时辰,就将血蛟号的御水法阵祭炼过,就能通过御水法阵控制血蛟号斩风劈海,在风浪汹涌的大海中航行了。

在确定周边数百里海域并无危险,血蛟号、黑鲨号、血屠夫号三艘战般就迎风破浪,载着周晚晴以及一干将卒、战俘往落霞港进去,而将鼓浪岛留给周族的伏蛟军水师接防。

在路上,周晚晴将陈海、杨隐和黄沾、沙天河、魏汉、朱明魏等将介绍给周云山认识——周云山也是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向众人一一示意,毕竟周晚晴能顺利回归,这些海盗是立了大功的。

而且伏蛟军水师损失惨重,这三路海盗能以五千人马强攻鼓浪岛,战力之强也确实令人刮瓜相看,后续的战事还不得不借助这些海盗的力量。

周云山他看得出老祖周晚晴极为依重陈海,他心里想不明白陈海一介区区道丹境海盗,有什么能够值得老祖如此重视的,但周晚晴在周族乃是神祗一般的存在,周云山也不敢当着周晚晴的面,流露出对陈海的轻视之心。

半途中遇到了落霞港前来接管鼓浪岛的船队,周晚晴接见过统兵主将,就继续分道而行,最后在夕阳将金灿灿的余晖洒满海域的时候,落霞港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丰逸臣一直关注着血蛟号船队的行踪,他也早就率着战般在落霞港百里外相迎,看到师尊那清丽娇艳的脸,他也是难抑心里的激动,上前参拜后,又亲自护送周晚晴进入落霞港。

漱玉仙子、周族老祖周晚晴那出尘的身影,出现在众将士的眼前,落霞港内外顿时激起一阵欢腾。

周晚晴就是整个周氏的主心骨,也是整个九郡国的擎天巨柱,只要是她能回归,那么所有人都坚信,平息萧氏之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丰逸臣一行将周晚晴等人迎入落霞港,特地将城守府清出来,请周晚晴住进去,稍稍安顿下来,俯身拜倒在周晚晴的身前,说道:“知悉师尊已经安然无恙之后,我已经着人前去北津关传讯,武灵侯不日之内应该就会前来接师尊回出云城。这些日子还请师尊在落霞港内好好歇息,以便早日恢复神通。”

周晚晴将丰逸臣、周云山一行好生勉慰了一番,日头已经彻底落下。

丰逸臣知道周晚晴素来不喜热闹,是以也没有安排什么晚宴之类的,只是嘱咐让所有士兵今日加了酒肉。

正待散去的时候,忽而一阵血腥气传来,下一刻,一个道丹境修士飞身进入大殿,但见他一个手臂被齐的斩掉,只是勉强制止伤势,他无力地蹲坐在地上道:“大事不好,北津城,北津城失守了……”

传讯之人话没说完,头就一歪晕倒了过去。

此话一出,大堂上所有人都面色大变,丰逸臣闪身而上,一手将那人扶住,下一刻身上冒出淡淡的光华,将浑厚的灵元度了过去。

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那道丹修士就是没有半点反应。

良久之后,他站起来朝周晚晴微微摇头,说道:“明决子赶来报信,透支太多,已经没救了。武灵侯在北津城坐镇,拥兵二十万精锐,怎么会就这么失守了?”

传讯的人已然身死,他们也猜测不出北津城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那北津城乃是海阳郡唯一的6上要塞,北津城一破,接下来叛军就能长驱直入海阳郡,这其中虽然也有几处关隘,但其险要程度根本就无法跟北津关左右万丈雄山相比。

到时候萧氏叛军长驱直入,不要海阳郡的郡城出云城了,就连落霞港也难保啊!

如此噩耗传来,不要说周族众人了,就连杨隐和黄沾也是在心中暗暗叫苦。

他们本以为投效了周晚晴,所立大功能保下半辈子安稳太平,谁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周氏唯一可以据险而守的的北津城竟然失陷了?

陈海则是暗感侥幸,幸亏在噩耗传来之前,他挟裹杨隐、黄沾打下鼓浪岛,令他们没有退路可选,要不然这两个老滑头说不定这时候就已经决定开溜了……

第七百七十四章 黑风水师

孤月高悬,此时正该是夜阑人静的时刻,但落霞水城之内,依旧人声鼎沸,灯光将水城内照耀得犹如白尽一般。

巨浪不停歇地拍击着雄厚的城墙,将阵阵涛声传到城守府之中,让人分外的烦躁。

魏汉、朱明巍等中层武将已经退去整顿兵马,此时城守府之中,只有周晚晴、陈海、丰逸臣、周云山、沙天河、杨隐、黄沾等人端坐在其中。

他们这边接到了北津城失陷的消息之后不久,落霞港负责斥侯敌情的总哨将区泉山就赶过来禀报说萧江所率领的船队去而复返,此时停靠在落霞港往北一千二百里外的一座孤岛上……

很显然萧江此时也知道萧若海率部攻陷北津关的消息了,或许是等萧若海的进一步军令,或许是窥探时机,再度往落霞港扑过来,或者觊觎一侧,截断周族从海上逃亡的幻想。

且不管北津关以及海阳郡之内的形势有多危恶,萧江率部去而复返,此时驻守鼓浪岛的一万水师随时有可能有灭顶之灾。

周云山建议放弃鼓浪岛,先将一万水师调回落霞港,防备萧江有可能偷袭鼓浪岛。

“一切还请周师决之!”丰逸臣看向周晚晴说道。

周晚晴虽然被周族乃至九郡岛亿万民众视为神祗一样的存在,在别人眼里她是无所不能的存在,而她于修行也可以说是千年不世出的妖孽奇才,但也恰是如此,自她从幼年起展露出耀眼的根骨跟天赋以来,她就受到周族无微不致的照顾跟保护,实际罕有历练的机会。

踏入天位境之后,长辈、同晚都纷纷逝去,周晚晴就成了周族的“老祖”,成为漱玉宫宫主,成为九国郡的太上皇尊,但她始终醉心于修行,除了挑选一些资质极佳的弟子收入门下指点修行外,平时都不怎么插手世俗事务。

九郡国的世俗事务,都是由周族宗老推选国主主持。

因此丰逸臣这时请周晚晴决定鼓浪岛是守是弃,周晚晴则是下意识往坐在一旁的陈海看去。

就算是陈海不想引起猜忌,此时也不得不站出来,力排众议的反对道:“萧江若出兵夺鼓浪岛,必然是想将周族封在岸上,不得出海,但也恰是如此,我们更不能让他们得逞!”

丰逸臣手撑住长案,一双虎目之中绽放出淡淡的神辉,说道:“话是这么说不假,但现如今萧江陈兵八万精锐水师于海上,若是他们想,旦夕之间就能夺下鼓浪岛,我一万水师如何能挡,岂不就白白丧送在鼓浪岛上?”

周云山、丰逸臣怎么可能想不到鼓浪岛的重要性,但北津关大溃,虽然具体什么情况还没有详细消息传来,但伤亡必然惨重无比,能有三分之一的残兵败将能撤下来,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还要面临萧若海近三十万兵马追击。

而他们手里的伏蛟军水师就四万兵马稍多一些,此时分出一万去鼓浪岛,岂非让萧江更毫无顾忌的分头吃掉?

“鼓浪岛易守难攻,倘若我有一万精锐之师,足以守岛,”陈海此时也不怕别人会说他大言不惭,主动请缨道,“我们现在将鼓浪岛抛弃掉,那萧氏定然会欣然将其占据,到时候周氏倘若想退出海外,另觅岛屿避祸,我们出海的咽喉却被萧江率水师战船所扼,还如何能从容撤出?”

“陈真人所说是这个理,我们都愿意替周宫主守鼓浪岛!”杨隐、黄沾同时邀战道。

他们倒不是真心想替周氏守鼓浪岛,而是想着,守岛时看情形不对,还可以选择撤退,总比被萧氏叛军闷葫芦关在落霞港不得外逃强一百倍。

陈海主动请缨,还神色凝重,杨隐、黄沾就多少有些迫不及待了——周云山、丰逸臣怎么看不出他们的心思,当下也只是眉头微皱,并不会点破。

周晚晴也是冰雪聪明之人,但她心里想,就算陈海此时与杨隐、黄沾、沙天河选择退出,她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毕竟陈海已经为她、为周氏做得更多了。

想到这里,周晚晴轻拂水袖:“陈真人、杨真人、黄真人,倘若三位不觉得屈尊,我今天就设立黑风水师,还请三位出任黑风水师大都督及左右都督,替我周族永镇鼓浪岛——或许鼓浪岛更名黑风岛更妥帖一些!”

陈海摸了摸额头,心想早知道在扶桑海域有赐岛的机会,当时拉着沙天河、朱明巍、魏汉他们下海为寇,就取个响亮的名号了,总之要比黑风水师响亮一些。

“老祖、师尊……”周云山、丰逸臣同时出声欲劝,黑风寇、黑鲨军、血屠夫三支海盗,可以说是难得的水师,就这么放他们去守鼓浪岛,不是眼睁睁看着他们撒腿逃跑吗?他们才不相信这三路海盗是有节操的。

“逸臣、云山,我意已决,你们不要多说了,让人将黑风水师大都督的印信准备好,明天就登坛授将!”周晚晴制止丰逸臣、周云山将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伤了和气。

“是!”丰逸臣瓮声说道。

派去了解北津城状况的人还没有返回,情形如此危恶,除了下令海阳郡境腹地的诸城宗阀、守军,立时往郡城集结外,大家也都不知道能干什么,甚至都无法决定是不是分兵前往郡城,利用郡城的天地大阵,与萧氏叛军的主力在海阳郡腹地决一死战。

事实上这取决于北津关防线崩溃的情况有多严重,要是北津关全军覆盖,那周氏残族怎么都不可能在海阳郡城凑到跟叛军力主力抗衡的兵力,彻底放弃海阳郡,周氏残族从港霞港逃出海,或成唯一的选择。

几个人继续在大厅里焦躁不安的等待着。

落霞港多海产,四处墙壁上镶嵌着数十枚宝珠,将议事殿内映照的如同白昼。陈海打量周晚晴身后的影壁,一团乳白色的光华洇开来,凝聚出一副侧立着的海阳郡立体地形图。

海阳郡与保黎、和乐、王都三郡接壤,边境由高耸万丈的紫霄山脉与其他三郡割裂开来,仅有极为有限的数条狭仄通道,能从保黎、和乐、王都三郡从6路进入海阳郡。

不过,海阳郡除了东面、南南各有一条极为高耸、交汇于落霞巷的临海山脉封闭外,腹地却是一座地势开阔的盆地平原,现在北津关失守,萧氏叛军从王者挺进海阳郡的通道被撕开,海阳郡之内,确实是无险可守,即便有天地大阵加持,最终也只是负顽抗而已。

不用他说,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北津关失守后,周氏残族的力量都应该撤到落霞港来,做好放弃九郡岛流亡或寄空海城篱下的心理准备。

“萧氏在掀起刺王篡变以来,尚有五郡保持观望,没有从贼,他们应该对老祖、对王族心存忠义,老祖此时应当檄文天下,着五郡派兵赶来海阳郡勤王,或能在海阳城歼灭萧氏叛军……”

周云山建议道。

丰逸臣叹气道:“北津城要是还在我们掌控之中,周师回归海阳郡,此举或能凑效,令五郡派遣十数二十万兵马助战,但眼下海阳郡明显是兵败如山倒的局面,谁还倒贴过来?”

这些道理人人都懂,但是真个说到明面上来,周云山等道胎境强者也难免心情颓唐。

陈海抿了抿嘴唇,说道:“此策即便不能成,也能扰乱一下叛军的心思,令他们心里多存一分顾忌,也不用我们多费什么事——而倘若周宫主想做更狠一些,也不去想往后的隐患,那就直接以漱玉宫的名义册封五郡牧为王,允许他们自立藩国,那牵制叛军的效果应该更强一些。”

周晚晴心想也是,萧氏并无天位境真君,不过是暗中与雷阳宗勾结,就被雷阳宗推出去当九郡之主,但其他五郡,甚至流云岛等已经归附雷阳宗或萧氏的势力,都未必真就心服萧氏。

他们此时趁雷阳宗被空海城牵制,不能直接出兵九郡国,实际上还是能做更多分化工作的。

“逸臣,你替我草拟诏书,不仅此时还保持观望五郡,流云宗等叛宗降群,也都派人送册封诏书过去,看他们收还是不收!”周晚晴略有些凶恶的咬住烈焰红唇说道。

离间计不管能不能成,反正他们这边也不用耗费什么,又怎么不多挣扎一下?

“……”陈立这时候跟周晚晴建议道,“周宫主倘若想我黑风水师能守住黑风岛,落霞港还是要借些资源给我……”

“陈真人尽管说。”周晚晴说道。

“落霞港存有多少玄阳精铁?”陈海问道。

丰逸臣将周晚晴她们接到落霞港,北津关失守的噩耗就传过来了,他都没有时间了解鼓浪岛一战的详情,自然搞不清楚陈海的想法,转过头来看了看周晚晴,后者冲他点点头,他便说道:“落霞港之中倒没有多少玄阳精铁,西山大仓距离落霞港仅四百余里,那里储存上千万斤的玄阳精铁。”

玄阳精铁乃星衡域最基本的铸造玄兵战甲的原料,周族在老巢海阳郡才储备一千万斤绝不能算多,但暂时也足够陈海所用了。

“我需要五百万斤玄阳精铁,以及再从落霞港征用两千造船以及铸铁的普通工匠……”陈海说道。

炼器师放在哪家都是紧缺资料,陈海也只需要普通的匠工就足够用来了造战舰跟批量铸造玄阳重锋箭了。

辟灵境以上的匠师、炼器师,陈海飘洋过海这三四个月,也逐步培养出百余人——事实上寒门弟子能拥有通玄境中后期乃至辟灵境的修为,都知书断字、修习过数理,也在铸器炼器以及制符炼丹等修习上都有一定的底子,放在普通平民中都是百里选一、千里选一的好苗子——只是之前缺乏炼器铸器的材料,仅仅是在改造黑风号上加以实践、培养而已。

丰逸臣没有看到鼓浪岛的战况,自然不知道这着玄阳重锋箭是什么物事,而周晚晴却是知道重膛弩能极大弥补辟灵境精锐的不足。

虽然眼前想要大规模制造重膛弩是非分之想,但是能多囤积一些玄阳重锋箭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在鼓浪岛一战之中,就已经消耗掉了近五万的玄阳重锋箭,剩余的玄阳重锋箭甚至支持不了一场小规模的战役。

眼见着师尊没有异议,丰逸臣也不敢怠慢,当即着人直接从匠造司抽选一批普通匠工,先送到鼓浪岛听侯陈海的调用。

陈海也是连夜与杨隐、黄沾整顿兵马,作好明天授将后就往鼓浪岛(黑风岛)进的准备——这一番忙碌,天色渐渐泛青,在海风的吹拂之中,武灵侯周斌一身伤痕,狼狈不堪的带着数百扈从风尘仆仆,乘御灵禽赶到落霞港来参见周晚晴……

第七百七十五章 失城

在一片五味陈杂的眼神之中,武灵侯周斌从一头灵鹤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之时,脚下竟然有些趔趄。

说起来,周斌在整个周氏族中甚至整个九郡国,都是除周晚晴之外的道胎境第一高手,就算与叛军交战时受伤,应该不至于伤成这个样子。

周晚晴正在殿外等候,见周斌如此,微微一蹙娥眉,待周斌近前之后,先是止住他行礼,而后问道:“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武灵侯周斌压抑了良久,就连他身边的人都没有看出端倪,此时被周晚晴点破,愕然了一下,苦笑道:“回老祖,当日从王都率部突围,我就受了不轻的伤势。只是那萧氏叛军动作太过迅捷,压制住王城之后,迅集结大军分为两路,一部攻北津城,一部绕到南面攻打落霞港,我也是分身乏术,只能将伤势硬生生压制住,在北津城主持军务,现在几个月过去,恐怕已经有损道基了。”

此言一出,陈海、丰逸臣、周云山等人尽皆色变,要知道,修士一般受伤,哪怕灵脉、灵海秘宫受损,只要调养得当,都不会有什么大碍。

当初沙天河被韩三元、吴平联手斩伤,伤势一度也是极为严重,但托庇于北陵塞之中,虽然也没有特别高级的灵丹妙药,但是数月静修下来,也慢慢将伤势稳固住了,如今也基本上恢复到巅峰状态。

然而如果不善加处理,伤势延续,伤及道基,甚至有损命元,这个问题就要严重得多。

周斌说完之后,一张沧桑的脸上愈显得苍老,若是不知情看过去,仿佛周晚晴是他的孙女一般。

见场中诸人一阵默然,周斌苦笑道:“无妨,只要是老祖安然无恙回归,就算是整个海阳郡都丢了去,他萧氏难道就能安心坐稳这江山?只可惜我太无能,没有及时现萧逆的阴谋,连累老祖遇险,丢了王城,现在还将北津关给丢了,以致老祖初归,恐怕在九郡连块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周晚晴见他说完之后,连声咳嗽,脸色一阵苍白,从怀里取出她手里所剩的最后一枚渡厄丹,叫周斌接过去服下,以免伤势继续恶化。

“这……”武灵侯周斌接过玉瓶,打开来他当然认得里面是渡厄丹,迟疑的说道,“老祖疗伤要紧,此等圣药,待罪之身怎敢享用?”

“我伤势已经稳固下来,想要恢复修为,不是三五月能成,”周晚晴坚决要周斌将渡厄丹服下,说道,“此时北津关新败,海阳郡崩溃在际,正是用人之际,也没有时间给你闭关调理伤势……”

周斌此时也没有时间去炼化渡厄丹的药力,但服下药力缓慢释放,就令他脸上的气色恢复了一些。

这也是准道阶灵丹的神异之处。

虽然对周晚晴这等修为境界的人来说,渡厄丹还是略差了一些,但对于道胎丹强者来说,渡厄丹用来疗伤就已经有些浪费了。

见周斌的伤势重新稳定住,周晚晴定了定神问道:“北津城中的九幽玄霜大阵乃是天地护山大阵,又部署在紫宵山的主灵脉上,就算是那萧氏叛军背后有雷阳宗协助,多一些强者,照理来说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失守。”

武灵侯周斌苦涩说道:“萧若海这狗贼,谋逆之心并非一时兴起,实则暗中谋划了好些年。他也知道在王城骤然难容易,要拿下我周族经营上万年的海阳郡不是易事,因而在他任国相时,就任人在紫宵山脉开采大量的矿脉,实际上将北津关附近几座山峰的底部都挖空了。我们之前是毫无觉察,也没有想到萧氏会叛变,待萧若海统率叛军蜂拥而来,持续近两个月的对峙交战,这种种隐患就暴露出来,不断有山峰垮塌。山河易形,灵脉崩残枯竭,等我意识到这点,叛军已经控制住紫宵山北麓山岭,还不断用撼地术摧毁山脉,到最后九幽玄霜大阵都没有办法从地脉抽取到一点灵气,威力就削弱七八成……”

天地大阵消耗的灵气极巨,不借助地底灵脉,只是汲取天地间的游离灵气,威力自然会被大幅削弱。

周斌继续说道:“……为防止我周族二十万精锐尽丧北津关,看到北津关不能久守,看到叛军不断在北津关外围建立新的进攻阵地,我只能引爆九幽玄霜大阵,摧毁北津城北部的两座山峰,掩杀叛军前部没能及时撤出去的两万精锐,也暂时封堵住峡道,为主力撤退争取时间——”

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竟然是周斌主动放弃北津关的,但想想看老祖回归,萧若海必然会趁他们喘过气之前,就对北津关动总攻,九幽玄霜大阵的威力被大幅削弱之后,周族已经不具备在北津关跟叛军决战的条件,当即立断放弃北津关,至少还能为周族保存二十万精锐!

周斌继续说道:“……周斌无能,在主力撤出北津关时,遇到叛军精锐的殂击,伤亡也是不轻,而留在北津城内的平民,更是遭到叛军的屠城!”

“萧氏竟然敢如此!”

“萧若海狗贼就不怕天下同道的攻伐?”大殿之中众人顿时愤怒咆哮起来。

北津城位于紫霄山的主脉附近,灵气极其充裕,比海阳郡的城郡、九郡国的王城都更适合修炼,也是周氏宗族繁衍最为密集的城池之一,城中没有来得及撤出去的平民,差不多有一半是从周氏分离出去的小姓子弟。

周斌能将主力撤出来已经不易,根本就没有时间组织上百万的平民撤离,而叛军先头精锐战力控制北津城之后就进行屠城,实际是要将周族的根基连根挖起。

此时就连一向淡然的周晚晴眉心之中也隐隐聚集起了风暴。

陈海怅然叹息,宗阀残杀,有时候比魔族入侵并不见得少多少血腥。

周云山愤然站起来说道:“老祖,萧氏叛贼,屠杀平民是极恶,摧毁紫霄山灵脉,更是坏我九郡岛的根基——此时我们檄文天下,将其恶行揭露出来,那几家观望的郡宗,当真就彻底坐视不管?”

“哪有那么容易?”周斌与丰逸臣同时一叹。

灵脉与山川地势相关,正因为九郡岛山秀峰险、天地之势完备,灵气生聚集才更充盈,才养育这么多拥有道胎境强者的宗族。

所以攻伐有护山大阵防守的坚城,从外围破坏地形、摧毁灵脉,是一种手段,但常常一场大战下来,山川地势、灵脉被摧毁,此前灵天宝地,就会变成荒无人烟的废地、荒域,也是战争最为残酷的代价之一。

紫宵山作为九郡岛的主脉之一,被叛军如此破坏,自然是削弱了整个九郡岛的根基,但战争从来都是如此残酷。

萧若海更可能是知道周晚晴回归之后,会令观望诸郡心思生变化,才用如此雷霆残暴手段屠城,以震慑观望诸郡。

“敢问周侯,叛军主力被封挡在紫宵山关,大概能阻挡他们多少时间?”陈海问道。

叛军里修为在辟灵境以上的精锐,只能直接飞越残墟,进入北津城,但叛军即便能凑出上万辟灵境以上的精锐,也要等主力兵马以及大量的战械、粮草补给进入北津城后,才敢往纵深追杀周氏残族。

这也给周氏残族整顿阵脚争取了一些时间。

只是陈海不知道紫宵山那边的具体情况,也就无法判断这个时间能有多长。

周斌并不知道陈海乃是何人,也知道大家都关心这个问题,说道:“我将北津关北塞两翼的望霞峰、揽曦峰震塌,断石积于峡道有千余丈高。我估算着,叛军主力想要进入北津城,少说需要十天时间——十天之内,是战是撤,还请老祖尽早决断……”

陈海之前最怕的是局势一朝崩坏,瞬息之间就糜烂千里,此时听到见周氏残族的主力兵力损失不重,此外还有十多天的缓冲时间,形势也不算是完全不可救药,直接跟周晚晴建议道:

“周宫主,周族此时没有跟叛军正面展开决战的能力,应争取在这短短十数天的时间里,将平民、物资尽可能往落霞城以及落霞城两翼的山脉深处撤退,然后遣使去空海城请援——我们不需要空海城直接出兵,但我们腹地尽失,后期战事延续的补充需要全部从空海城租借,所以周族也需要割让相当的利益才行……”

陈海的建议是周族主力兵马撤到落霞港来,利用从出云城撤下来的另一座天地大阵,加强落霞港的纵深,只要空海城答应提供后勤补给,就能将叛军主力吸引到落霞港的北部进行对峙,然后再分出小股精锐,以两翼山脉为掩护,骚扰叛军主力的侧后,以此将战局拖延下去,令其他观望诸郡重新燃起对周族的信心。

当然,最为关键一些,就是鼓浪岛(黑风岛)一定要守住,要不知道让叛军水6两面夹攻,周氏残族在小小的落霞港就没有一点腾挪的空间了。

武灵侯周斌与丰逸臣神念交流,这时候已经知道陈海的身份,也觉得陈海所提种种建议,确实是目前周族最后能采纳的建议了,要不然就真的只能出海逃亡了。

而且他们手里能抵挡大风暴的大型商船、战船也不多,除了精锐战力,根本就不可能将海阳郡腹地内上百万的周族子弟都带出海逃亡……

这时候有人前来禀报,登台拜将的一应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周晚晴长身而起,带着众人来到落霞港拜将台上,授陈海、杨隐、黄沾等人任黑风城城主、黑风水师大都督、左右都督等职。

领了印信之后,陈海就直接率主要由三路海盗组建的黑风水师,往黑风岛而去……

第七百七十六章 黑风岛

黑风岛(鼓浪岛)虽说被萧氏占据的时间很短,前后总计才一个半月时间,为了方便支撑落霞港的战事,刘亚夫驻岛时,还是征用民夫、动用神通,在入海大闸进来的内河港口,新建干船坞以及几座工场,以便能维修战损的战船。

陈海率黑风水师重新接管黑风岛,在整编战俘,将黑风水师三大营都扩编到三千兵员的同时,也将从落霞港征调的两千匠工整编为辎重营,第一时间就日夜以继的锻造玄阳重锋箭。

周晚晴也有心铸造重膛弩,但重膛弩的核心部件箭阵匣,相当于黄级上品法宝,即便是明窍级匠师炼制一件箭阵匣,也需要一个月时间,这件事是要做,但也不是眼下最迫在眉睫的,才暂时作罢。

当然了,陈海虽然说只是从落霞港征调两千普通匠工,但此时周氏从九郡岛各地撤回来的族人以及追随周晚晴的漱玉宫弟子,却是不缺明窍境、辟灵境的基层精锐,最后调了六名明窍境中级炼器、六十名辟灵境初级炼器师的匠师队伍,交给陈海编入辎重营。

刘亚夫弃岛而逃时,不要说将其他物资带走了,甚至连他的座船血蛟号都遗弃在黑风岛,陈海利用刘亚夫所遗弃的、以及周族所相赚的四座炼有集焰法阵的小型炼炉,每日熔炼玄阳铁十万斤,可铸成玄阳重锋箭将近四万支。

陈海预计萧江会在萧若海率叛军主力挖开紫霄山通道之后,才有可能拥兵前来,那他在黑风岛至少可以再筹成四十万玄阳重锋箭,比起燕州一场大战动辄消耗数以百万计的重锋箭,确实不多,但也增添不少守岛的战力。

北津城失陷的第五天,陈海正在黑风岛城守府中拿着一张纸笺看的出神,朱明巍和魏汉联袂走了过来,对着陈海施礼道:“都督,眼下玄阳重锋箭的炼制已经走上正轨,可是我看萧江的船队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莫不是有其他什么谋算?”

陈海将笔搁下,说道:“萧若海势如破竹,丢弃黑风岛后被迫从落霞港外撤围的萧江,日子是那么好过,但他真敢贸然前来,此时也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处,我想啊,萧江此时或许正犹豫着呢——不过,让他们这么拖下去,也确实不是办法,得想办法刺激刺激他,才能实现分而击之啊……”

朱明巍不知道这个时候周氏还有什么翻盘的机会,只是陈海并无慌乱,他也就不去多想什么,贼众势大,真要是打不过,他们也没有必要为九郡国、为周氏尽忠死战!

陈海让朱明巍、魏汉先出去处理事情,皱着眉头思考眼前的战局。

周氏这几天已经传檄天下,将萧氏破坏灵脉、屠杀平民的消息给散布出去,但如同周斌、丰逸臣他们事前所预料的那样,观望诸郡不可能会有实质性的动作。

周氏遣往空海城的使者,这时候倒是传来好消息。

空海城这时候还有些犹豫不决,几位核心长老都不想直接参与惨烈的战事之中,但同意暗地里为周氏提供部分补给——

陈海翻开扶桑海域的地图,他将扶桑海主要势力的水师力量,都标注在地图上:

雷阳宗所辖的平海军,拥有龙雀级以上战船二百艘,水军精锐三十万,可以说是扶桑海域最强的战力;空海城的荡涛军,拥有龙雀级大小战船一百八十艘,坐拥水军二十六万。

萧江原本就是九郡国的水师大都督之一,整合己部、流云宗以及大小海盗等投附势力,此时萧氏叛军在各地拥有龙雀级以上的战船九十余艘,坐拥水军十二万人。

而此时归萧江统领的水师,差不多占到叛军水师总兵力的四分之三兵力,倘若能重创甚至歼灭萧江所部,在雷阳宗水师战力直接参战之前,九郡国的形势不是无法改观。

只是,萧江是如此谨慎之人,要如何才能令他像条恶狼般,不顾一切的猛扑出来?

陈海对这个问题也是苦思不已。

九郡国分崩离析后,周氏残族所能控制的水师战力,实际就剩驻防落霞港、受周氏严密控制的伏蛟军,也曾经是九郡国最强的一支水师战力。

虽说周氏残族控制的兵马主力南撤,伏蛟军水师能补入大量的精锐兵马,但龙雀级以上、能抵挡较大风暴风浪的战船,需要载重量不低于两百万斤,有中级以上的御水法阵才能满载重高行驶,还需要有四柱诛魔阵以上的防护法阵以便接敌,却不是那么容易造。

目前周氏在落霞港拥有龙雀级正规战船都不到四十艘,即便紧急征用一些大型海商船进行改造,战船数量还是不及萧江所部。

而黑风水师仅仅拥有黑鲨号、血屠夫号两艘龙雀级战舰以及血蛟号一艘青鸾级战舰(载重六百万斤)正规战舰,说实话只需要三千精锐水师战力就足够了,但为了安杨隐、黄沾二人的心,不想杨隐、黄沾带着部下拍拍屁股走人,陈海还是照比例将三人所直接统率的大营都扩编到三千,然而在三支大营下,再分编水6战队。

****************

北津城已成死地,但从北部进入北津城的峡道被断峰堵死,大批的马步军以及物资无法通过,萧氏兵马的主力自然也暂时无法南下。

萧江率部停靠在距离落霞岛一千二百里、距离黑风岛一千五百里的一座无名荒岛上。

荒岛的纵深太小,仅有十数里方圆,没有什么山岭峰峦,一旦被雷暴席卷而过,就会被夷为平地,因此岛屿也是荒芜人烟,除了偶尔作为海盗或海商的落脚地外,也没有什么势力会将这座岛占据下来经营。

萧江也不是非要在这里落脚,但此岛往南一直到黑风岛,都没有更合适的落脚地,除了直接进攻黑风岛或者落霞岛,这么大规模的舰队,萧江是不敢长期漂荡在外海的。

不要说动不动就上百米的巨浪,会极耗阵法师的精神念力,倘若不幸遭遇黑风雷暴,整支船队覆灭都有可能,还谈什么歼灭残敌?

萧江一如既往地在自己的旗舰之上,监视着黑风岛和落霞港的动静,刘亚夫以及其侄萧飞羽整日都要请战、催促进攻黑风岛,萧江是烦不胜烦。

萧江能理解萧飞羽少不经世、年轻气盛,不甘心毫无建树,急于立功,但刘亚夫的心思就未定这么单纯了。

北津城失守,萧氏成为九郡国之主,已经铁板钉钉的事情,但就雷阳宗而言,他们未必就愿意看到顺利完歼周族、篡夺整个九郡国的萧氏就此坐大,或许更希望萧氏跟周族两败俱伤,以后才会毫无条件永远依附于雷阳宗。

萧江能猜到刘亚夫代表雷阳宗的心计,也不会点破,这时候一名扈从匆忙跑了进来禀道:“禀大都督,总哨爷回来了!”

“好,快请他进来!”萧江振备的说道,让将总哨官、流云宗的太上长老廖云铠请进来。

探测法宝流云照云镜虽然能感知千里范围内大的气息动静,但想要清晰的知道落霞港与黑风岛的一举一动,还是需要派人潜到附近侦察才行。

总哨官廖云铠走进来,朝萧江、刘亚夫以及军中地位低于他、却是萧若海第三子的萧飞羽拱拱手,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枚古镜,射出一道光,在船舱的中央慢慢展开一道光幕,光幕所呈现的正是落霞港内的情形。

透过那光幕,萧江、刘亚夫可以看到数十艘巨大的船舶停靠在港口里,大批男女青年正神色仓皇的拖家携口的登船。

从这些青年男女的衣饰以及细皮嫩肉的长相,都能知道他们都是周族前两天从出云城南迁到落霞港、没有经历什么风浪、从小锦衣玉食的嫡支子弟——这时候码头一片混乱,要不是有枭勇的将卒弹压着,大批蜂拥到码头的平民以及周族或其他附属宗族的子弟,恐怕都要冲过警戒线抢上船了。

当然,也有不服管束的,但这些不服管束的人已经变成上百具被砍掉脑袋的尸体,悬挂在码头的上空。

“落霞港城内已经乱了,到处都传言周族将平民及旁支子弟抛弃掉,带着嫡支子弟及精锐战力逃跑——前夜周斌亲自出面,率兵马斩杀上千人,才将城里的骚扰平息下来,但今天看到周族的嫡支子弟以及大批物资登船,城内外又是乱作一片。很多人都怕大将军夺下落霞港再屠城,无法登船,都往两翼的深山老林里逃去,”总哨官廖云铠说道,“二将军,是不是现在就趁乱进攻落霞港,还是索性等周族逃走之后再顺势接收落霞港,还是要早做决应啊!”

“黑风岛什么状况?”萧江见刘亚夫、萧飞羽跃跃欲试又要跑上来请战,眼神一寒,继续问廖云铠道。

“周妖女对那来历不明的苍牙子,却是体贴,册封其担任黑风水师大都督还不算,前两天又调了一万精锐甲卒到黑风岛归他指挥。”廖云铠往半空中的那枚铜镜,打入一道玄光,就见光幕画面一变,黑风岛纤毫无差的呈现出来,环岛四周的山脉虽然不高,但落雷阵阵,不利大股兵马通过,而入海大闸方向,在连接内河主港的两侧矮岭上,紧接新修出一道道简陋的土护墙,看得出周族新任黑风水师大都督的陈海,是一名知兵善战的将领,看他的布置,应该是防备这边从入海大闸切入,夺回黑风岛吧!

“二将军,倘若此时不出手,让那**十艘满载三四十万周氏子弟及精锐战力,投到空海城,怕是没有办法跟大将军交待吧?”刘亚夫沉声说道。

萧江瞥了刘亚夫一眼,心想恐怕此时在雷阳宗更不希望周氏去投空海城吧……

雷阳宗的势力此时是要强过空海城,但也强出有限,一旦周晚晴率周族三四十万精锐投附空海城,空海城将拥有两大天位境绝强者,道胎境、道丹境强者的数量以及麾下精锐战力的规模,都将过雷阳宗,这岂是雷阳宗所愿意看到的。

诚然,萧氏也不希望周氏残族能顺利逃脱,但比起全歼周氏残族,更重要的还是保存萧氏的有生力量,才能在以后的三岛乱局之中,保证拥有一定的地位,不至于完全轮为雷阳宗的附庸。

真要是那样,萧氏密谋这么久,倒讨周族干什么?

“我自有定策,”萧江不悦的瞥了刘亚夫一眼,说道,“我们即便扬帆去攻打黑风岛!”

“这时候去攻打黑风岛?”刘亚夫心凉了半截,但之前是建议萧江先率部夺入黑风岛,但此一时彼一时,彼时周氏在落霞港未乱,还没有迫切弃港脱离的迹象,所以他建议先夺下黑风岛,就近监视落霞港的一举一动,但现在周氏就要举族而逃,他们这时候去攻打黑风岛,不是要让周氏逃得更快?

萧江定住脚步,不容质疑的说道:“先前我怕贸然对黑风岛下手,会引起伏蛟军出动夹击我们。现如今落霞港内乱成一团,周氏一心想要逃窜,已经顾及不到黑风岛,如此一来,正是我们拿下黑风岛的最佳时机。而周氏乱糟糟一团,看他们将大量的物资、人马都装进船,严重载,即便逃也逃不快,甚至都不用我们出手,可能就倾覆在风暴之中——我们拿下黑风岛之后,自有时间追上周族的逃亡船队!”

刘亚夫心里一叹,他知道萧江还是不敢跟此时进一步得到周族逃亡精锐加强之后的伏蛟军水师正面对抗,这时候选择黑风岛这只软柿子捏,也只是不想事后被萧若海与雷阳宗斥责他畏战而已。

真是一头贪生怕死的老狐狸!

刘亚夫手下精锐兵力尽丧,只有百余人可用,见萧江决意如此,他也逆转不了萧江的意志!

第七百七十七章 劝留

萧江能探查到黑风岛和落霞港的详细状况,落霞港和黑风岛又何尝不知道萧江主力正全力往黑风岛奔袭过去?

即便杨隐和黄沾二人,不依赖陈立所建立的斥侯体系,依旧能察觉到大敌将至。

他们认定陈海乃是崇国万仙山第一强者姜寅的嫡传弟子,才决意护送漱玉仙子周晚晴回海阳郡,以换周族的功名,他们这时候依旧没有识破陈海的骗局,但面临数倍于己的强敌压境、而落霞港又混乱一片,伏蛟军水师战船数量又明显少于敌军,并无增援的迹象,生死头头之际,由不得他二人还能继续镇定从容下去。

“这陈海铸造重锋箭不说,还不强加固岛内的防御,难道他真打算为周氏尽忠下去?”杨隐在自己的座舱之中,来回踱步,踩得甲板噔噔作响,瞅着黄沾枯瘦的老脸问道。

因为有隔音法阵的缘故,他说话之间丝毫没有半分的忌惮,他将黄沾拉过来,就想两人是不是去劝陈海,趁敌军还有四五百里,他们赶紧率己部嫡系精锐逃离黑风岛,不要再掺合这一摊看不到一丝希望的烂事了!

一向老奸巨猾的黄沾则斜靠在灵虎锦皮软榻上,摊手说道:“这我怎么知道,他或许觉得能守住黑风岛吧?”

“怎么守?就算是有灵蛟伏波大阵,就算是黑风岛有地利之便,我们仅有两万兵马,怎么抗衡萧江麾下所率的九万精锐?不要说他了,即便他师尊金剑仙姜寅在此坐镇,也未必能守住黑风岛吧?”杨隐问道。

黄沾摇了摇头,淡淡地道:“陈真人所谋甚大,或许有什么我们未知的底牌吧?”

“什么底牌?”杨隐问道。

“你想想看,当时我们被刘亚夫蒙骗,稀里糊涂当了雷阳宗诱杀漱玉仙子的诱饵,这个且不说,当时漱玉仙子意外落入陈真人手里,他倘若将漱玉仙子献给雷阳宗,他又是金剑仙姜寅的弟子,你想想看,雷阳子会给他多少好处?”

“……”杨隐听完一怔,也微微点头,觉得当时陈海将漱玉仙子献给雷阳宗,同时又作为金剑仙姜寅的弟子,雷阳宗绝对不会少了他的好处。

黄沾继续说道:“陈海明明能从雷阳宗那里拿到足够多的好处,却偏偏没有如此,反而虎口拔牙,护送周晚晴逃回海阳郡,在我们眼里看来,自然是胆大贪天,想要从周族那里获取更大的好处。不过,杨兄弟你也要知道,胆大贪天也要有胆大贪天的底气才行——刘亚夫三名道胎追杀陈真人而不得,这显然也非你我事前所能料到的。而此时陈真人即使还能不动声色、安坐如山,我就想着啊,陈真人是不是是还有其他底牌,只是暂时没有跟你我展露出来?万仙山的底蕴,又岂是你我能够看透的?”

“你说这话不假,但这时候都火烧眉毛,陈真人那里还藏着腋着,这不是叫人着急吗?”杨隐跺脚叹气道。

正在二人谈论的火热之时,黄沾忽而神识一动,挥手让杨隐噤声,而后撤去了隔音法阵。

不多时,朱明巍走了进来,向二人躬身施礼,奉上陈海新签的令函,说道:“二位真人,大都督有令,着所有人全部弃船登岸结阵,准备迎敌。”

“弃船?”杨隐愣了一愣,心想他们就是靠船讨生活的,怎么能弃船登岸迎敌?

杨隐正待作,却叫黄沾伸手拉住。

黄沾接过朱明巍手里的令函,说道:“老朽已经知晓,这就依令行事。”

朱明巍行礼走出舱室,但在岸站了好一会儿,却不见杨隐、黄沾所部有动作,微微皱起眉头,赶忙往大都督府飞去。

此时沿内河码字,一万四千余甲卒,分十数阵列集结,准备进入各自防御阵地,朱明巍满脸忧色,不顾大营内非军机要事不得御风飞行的禁令,直接御剑向大都督府飞去。

看大帐内皆是从北陵塞追随陈海的老人,朱明巍直接将他的担忧说道:“大都督,我过去传令,杨都督与黄都督两人就在一起,我传了军令,他们两人虽然应下,但我在岸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他们有所动作。”

沙天河在一旁端坐着,此时也是眉头大皱道:“大战当前,若是杨隐和黄沾心思不稳,怕是不好收拾。”

“这两个贪生怕死的鸟货,哪里可能跟我们同心死守黑风岛?”魏汉瓮声说道,“依我看,趁敌军距离黑风岛还有四百里海路,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将他们二人给咔嚓掉!”

魏汉说是万仙山外门出身,但常年厮混军中,铁血无情起来,比强盗还强盗,就希望在迎战之前,先将黄沾、杨隐这两个不稳定因素给解决掉,省得他们临战时再反戈投敌。

“胡扯!”陈海瞪了魏汉一眼,叫他不要胡说八道,他这时候也感知杨隐和黄沾两人船上虽然有将卒在登岸,但是迟缓无比,而且此时登岸,也都是之前两人在黑风岛收编的降卒。

陈海微微一叹,摇了摇头,说道:“看来还得是我亲自走一趟,劝他们一劝!”

“不可!”

“都督慎重!”

见陈海竟然要亲自去黄沾、杨隐的水营里劝他们不要有什么异念,议事殿内众人尽皆起身出言劝阻,

“这二人眼下心思不定,要是他们铤而走险扣下大都督,我们该如何自处?”

陈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无妨。黄沾、杨隐想走,无非是对此战没有信心,我相信能说服他们坚定信心留下来——再者说,他们就算想走,也不会去投萧江,暂时扣下我,还能害我的性命不成?”

听陈海这么说,沙天河嘿嘿一笑,陈海此时冒充的是姜寅的真传弟子,即便黄沾、杨隐扣下陈海,献给萧江,萧江也只能囚住陈海送去万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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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江率九万精锐水师直扑黑风岛,陈海此时手里能用的兵力就只有两万,要是让杨隐、黄沾率其中六千精锐,就这么走了,他怎么还有赢下这仗的丝毫希望?

在沙天河的陪同下,陈海往码头飞去,见除了之前收编的降卒外,黄沾、杨隐的嫡系兵马一个都没有下船,陈海扬声道:“还请黄督军、杨督军出来说话。”

杨隐、黄沾二人明显是已经有所准备,闻声而出。

在他们出现在陈海眼前的那一刻,陈海就察觉到四周弥漫着的天地灵气明显有波动,想来是两艘战船上的防御阵法已经准备好,显然是防御他这边突然难。

还没等陈海开口,黄沾先是拱手道:“大都督,我和杨兄知道都督乃是人杰,想来应该知道审时度势。眼下落霞港一片混乱,宗阀子弟争先逃命,萧江提兵进攻黑风岛,难道都督真认为这两万人能守住黑风岛么?”

“我们好歹并肩作战过两回,可否让我独自一人上船一叙?”陈海哂然一笑,也不等黄沾、杨隐同意,就将乾坤宝袋摘下来,让沙天河替他先拿着,虚步登上战船,站在杨隐、黄沾二人面前,说道,“杨都督、黄都督,要是你们还不放心,可以先将防御法阵升起来,再随我进舱室密议……”

黄沾、杨隐面面相觑,虽说陈海实力之前能逆抗道胎境强者,但他将装法宝的乾坤宝袋送给沙天河拿着,身上又确实没有其他法宝的气息,他们又惊又疑,不明白陈海有什么自信,认为他们一定不会猝然难?

见陈海已经先往舱室里走去,杨隐、黄沾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进去,将舱门关闭,隔绝内外的声音传递。

“萧江势大,携九万精锐奔袭黑风岛,看形势,黑风岛仅有两万兵马,确实是不能与之相抗,”陈海坐到锦榻上,看到角几上有一盏未饮过的灵茶,端起来细细啜了一口,才慢悠悠的看向黄沾、杨隐,问道,“落霞港此时是一片混乱,宗阀子弟抢船逃命,但我问你们,萧江为何不去攻打落霞港,反而来打黑风岛?”

“……”杨隐、黄沾微微一怔,没想到都火烧眉毛了,陈海竟然跑过来跟他们探讨这个问题,一时半会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萧江要是能不费吹灰之时,击败周氏残族,他绝对不会吝啬打,但萧江此时去打落霞港,无法登岸,只能以重创伏蛟军船队、封锁周氏残族南投空海城的通道为最终目标,最终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惨胜。而将周氏残族二三十万精锐战力封堵在落霞港,萧若海率叛军主力过来,必然又是一场生死决死的死战,萧氏即便能胜,还是惨胜!”陈海说道,“你们想想看,萧氏要是最后都是以惨胜收场,他们能有效统治九郡国吗,最后还不是彻底沦为雷阳宗的附庸,这跟他们篡位叛逆之前,有什么区别,他们何苦来这一遭?”

“……”黄沾、杨隐两人虽然是老奸巨滑,但以往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对政治形态,自然不如陈海看得透彻,迟疑说道,“大都督是说萧江不想跟周氏残族主力在海上决战,才决意奔袭黑风岛的?”

“不错,萧江不想跟周氏残族主力在海上决战,但眼下的形势,他要是一战不打,就放周氏残族主力南逃空海城,对雷阳宗也交待不过去,打黑风岛,实际是萧江的缓兵之计!”陈海说道,“当然要有选择,他连黑风岛都不一定想打,你们想想看,我们此时要是弃岛而逃,萧江会不会死命咬在我们尾巴后面,正好不用去打落霞港了,不用去面临周氏残族的主力了?你们是觉得跟萧江在海上决战能有一丝胜算呢,还是死守黑风岛,有一丝胜算?”

“……”黄沾、杨隐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陈海。

“即便我们去投萧江也是没有用的,因为我们去投萧江,并不能让萧江必胜周氏残族,甚至还令萧江不得不去进攻落霞港,所以,你们真要去投萧江,萧江必然会下令歼灭你们,然而借停靠黑风岛休整,拖延战机!”陈海说道,“而只要我们有足够的死战决心,让萧江知道想要拿下黑风岛,必然付出惨重的代价,萧江就有决心吃掉我们——我在扶桑海是初来乍到,萧江此人到底是什么性子,他会做什么决策,黄大当家、杨大当家,想必你们比我更清楚吧?你们总归不会想着扣押我去投萧江吧?”

“我二人,绝不敢对大都督有丝毫不敬!”黄沾、杨隐惶恐说道。

听陈海这一通分析,他二人也真可谓面色如土,他们以为守岛必死无疑,却没想过守岛竟然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我们好歹并肩作战过一场,你们即便决意要留,我也不会留难你们,但黑鲨号、血屠夫号,驶出入海大闸,我们从此之后便是敌非友,还请黄大当家、杨大当家,快拿定主意!”陈海定定地盯着他们二人问道。

整个黑风港上下一时之间除了呼啸的海风之外,再无其他的声响,上万将卒盯着小小的船舱,一个个心生忐忑,都大气都不敢喘。

“一切听从大都督的安排!”黄沾与杨隐对望一眼,挥手打开舱门,在上万将卒之前,跪拜在陈海之前。

虽说陈海到底没有手里有没有底牌说出,但他们想着既然守岛是唯一的选择,到时候即便守不住,手下儿郎死伤殆尽,随陈海逃往万仙山,或许并非坏的选择。

*****************

黑风岛就在一二十里之外了,萧江缓缓舒了口气。

此时前方斥候传回消息,落霞港方向已经有吃水极深的船舶出港南下了,萧江想着拿下黑风岛之后,无论如何都要在黑风岛休整几日,让周氏残族的主力逃往空海城去。

空海城整合周氏残族的力量,短时间内实力一定大涨,到时候只会是雷阳宗受到的压力最大,而萧氏才会有更多的时间去整合九郡岛的势力。

想到这里,萧江脸上浮出一抹自得的笑意。

“这入海大寨乃是黑风岛的大门,这陈海居然连守一下都不曾,就这么直接放弃了?”萧飞羽看着眼前空荡荡没有一人防守的入海大闸,喃喃道。

黑风岛才一百多里纵深,不要说萧江了,萧飞羽神识最远也能感知二百里外的气息变化,可以说不用眼睛,就将黑风岛上的动静摸得一清二楚,此时看见陈海将所有的兵马,都收缩回距离入海大闸三十多里的大营内,就连黑鲨号、血屠夫号、血蛟号唯有三艘正式战船,连同其他大小船舶都凿沉到通往黑风大营的内河河道里,阻止这边水师战船通过,摆出一副与黑风岛共存亡的姿态,也是大感异常。

看着那孤零零在外的港闸,萧江不耐烦地一挥手,拍出一道巨大的掌印,直接往铁闸轰去,没有法阵护持的、上百万斤重的巨闸就轰然倒下。

巨闸崩塌下来,在内侧的河道里掀起滔天的大浪,等风浪平息过后,萧氏水军精锐斥侯就先行分水旱两路往前摸去,有些机关、陷阱,不是通过神识及气息感知就能摸出来的,还需要人亲自摸一遍。

而这时候,前军三万精锐水师,以两艘青鸾级战船为主,共十艘战船,防御法阵启动闪烁着青朦色的光华,通过入海大闸,沿着大闸内侧的河道,缓缓往前逼……

此时黑风大营的灵蛟伏波大阵也攸然启动,一头百米长的灵气蛟龙傲然凝聚成形,往入海大闸这么扑来,但十二艘战船,不要说其上三万精锐水师里,能御剑、驭物的数千辟灵境弟子,一人吹口气就能将这头灵气蛟龙吹灭掉。

更何况两艘青鸾级战舰,所炼入的防御法阵,也不比灵蛟伏波阵差上太多,与其他八艘战船的防御法阵联合在一起,除非黑风岛布下天地大阵,要不然一座灵蛟伏波阵在此等规模的战事中,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而此时周氏手里的天地大阵,就只剩两座,还都部署在落霞港。

萧江存了拖延战机的心思,自然不肯将战力全部放开,除了后军三万精锐守在岛外,萧江亲率中军三万精锐水师,守住入海大闸附近,等这些部署完成之后,才下令前军分出一万五千人马登岸,然后分从水6两处开始进逼黑风大营。

就在萧江做完这些举措之后,这时候在河道中段有一座临河的百丈高崖,猛然震颤起来,萧江远远看到有数道身影,将十数枚道符化作玄光打入百丈高崖的山脚下,一阵天地动摇,就见那座百丈高崖拦腰断裂,往河道垮倒过去。

“难道这就是陈海定下来的计策?用撼动符摧毁高崖,想要封住河道,不让我们战船过去?可惜啊,效果不大理想啊!”萧江率领六万人在鼓浪岛外戒备着,见垮塌下来的高崖,才堵入三分之一的河道,笑着问刘亚夫道,“当初你就让这么个人将鼓浪岛给夺了?”

刘亚夫阴沉着脸,也不接话。

萧飞羽跃跃欲试的请战道:“大都督,我愿往前军督战,去收复鼓浪岛。”

萧江看着萧飞羽年轻而渴盼的眼神,暗想着这些日子将他压制的太过厉害,毕竟是萧族年轻一代唯一修成道胎之人,大兄登上王位,必然会立他为世子,确实也应该让他建立可以炫耀的功绩了。

萧江又问刘亚夫:“刘真人可也愿去前军督战?”

刘亚夫怕前军怠慢,拖延战机,自然愿意率残部与萧飞羽一起,赶往前军督战——战况如萧江所料,两艘青鸾级战船、八艘龙雀级战船,防御法阵全开,威能并不在灵蛟伏波阵之下,一齐往前进逼,自然就将灵蛟伏波阵压制下来,掩护登岸的将卒,从左右两翼往前进逼!

然而没有等前军纠缠上去,黑风大营内的守军,突然间就摧毁西城墙,蜂拥往西逃去——

萧飞羽坐镇的前军,岂容黑风水师精锐这么容易逃跑?十艘战船就快往码头破浪急行,萧江吓一跳,赶紧传音令前军主将小心有诈。

这时候灵蛟伏波阵的阵器,部署在码头方向的,这时候猛烈爆炸起来,掀起一波波劲气射流,仿佛飓风一般,将左右树木摧折。

虽说有三艘龙雀级战船被掀翻,但也没有什么大碍,有防御法阵保护,将卒可以下船潜上岸。

看到数十阵法师皆一脸深受反噬的模样,在摧毁所有的阵器之后,也随众人往黑风岛西面的山谷里遁去。

见黑风水师不战而逃,而且是逃往无路可以撤出黑风岛的西岛山岭,萧江眉头微微一蹙,但不等他想出什么名堂,萧飞羽已经在码头上,催促前军所有的将卒都放弃战船,登岸推进作战,也压根没有再跟萧江商议的意思。

萧江苦涩一笑,他知道萧飞羽求战心切,他既然在前军坐镇,又跟随大军稳稳的往前推去,他这时候还真未必能将萧飞羽拦下来。

再想到萧飞羽率前军登岸作战,战事进程会更缓慢,说不得还能拖延更长的时间。

刘亚夫看着萧飞羽愚不可及的抢着登岸作战,他也只能带着嫡系近随,随萧飞羽衔尾追击而去。

“鱼儿咬钩了,但可惜萧江那头老狐狸不上当,周宫主在落霞港稍有动作,只怕就会将他给惊跑!”在三十里外的一座高崖上,沙天河一边要小心头顶有落雷劈下来,一边看着登岸后迅往黑风岛内侧追过去的叛军说道。

“那萧飞羽据说是萧若海最有出息的儿子,他要是战死沙场,萧江还能说撤就撤吗?”陈海看着一身黑甲、手持战戟的萧飞羽,冷冷笑了一下,跟沙天河说道,“到时候还要请沙大当家专程照顾好人家萧大公子啊!”

“这个是当然!”沙天河哈哈一笑,他不确认萧江会不会最终上当,但此时能消灭到萧氏叛逆水师近三分之一的战力,也绝对是大胜!

第七百七十八章 血战

那萧飞羽求功心切,却也是不蠢,看黑风军往西面山岭撤退的阵形并不溃散,也是等前军三万人马全部都登岸后,才集结衔尾追去。

黑风岛四面环山,高崖如屏,高空还不断有落露降下,岛内却以低矮丘陵为主,连绵起伏不绝。

过去数千年间,岛上也有数万平民栖息繁衍,但萧江率叛军水师攻来,黑风岛的民众大多都被丰逸臣提前撤到落霞港,留下一座空岛被刘亚夫率部占领,继而被陈海拿下。

驻军大营与内河码头紧挨着,又由于从入海大闸进来的河道有三四百米宽,短时间无法用沉船、断崖彻底封住,也就没有办法阻挡叛军水师战船一拥而入。

事实上不需要叛军水师近七十艘战舰都进来,哪怕是叛军水师前军十二艘龙雀级以上的战船,大小十二座防御或攻击性法阵一起动,就绝不是驻军大营一座灵蛟伏波阵及陈海手下两万兵马所能抵挡的。

所以陈海必须第一时间放弃驻军大营,往黑风岛西面的山岭深处撤退。

跟陈海他们之前草率所造的黑风号不同,九郡海所专门打造的战船,其防御型或攻击性法阵的阵器,都是直接嵌入船体之中,是船体的一部分,却不是随随便便能拆下来的。

大半个时辰之后,陈海率两万兵马,逃入一座山谷之中。

那山谷仅有数里纵深,背依千丈高崖,两侧都是树荫浓密的石岭,山谷里甚是幽静,之前驻守黑风岛的几个校尉将家眷安置在这里,而现如今也只剩下一片片残桓断壁。

萧飞羽见黑风军两万部众被逼入绝谷之中,神色振奋的排兵布阵,除了前锋兵马进逼到山谷之中,还分布占据两翼的低岭,防止黑风军狗急跳墙,从山谷里反冲出来。

虽然山谷地形易守难攻,虽说黑风军两万兵马陷入退无可退的绝境,必将困兽犹斗,但萧飞羽有信心将黑风军全歼于此,哪怕付出上万人的伤亡,也在所不惜。

相比较起来,刘亚夫心思想着落霞港的形势展,内心焦躁无比。

周氏残族即将倾城而逃,黑风岛已经是这得无足轻重,萧江执意进攻黑风岛,只是想拖延战机而已——到底能不能顺利拿下黑风岛,到底要付出多少伤亡才能将黑风军歼灭,在刘亚夫看来已经无关紧要,周氏残族南逃去投空海城已成定局,刘亚夫心想他将周晚晴追丢在先,此时又督军无能,坐看萧江将周氏残族主力放跑,也不知道师尊心里对自己会充满多少不满。

不过刘亚夫也知道,多想无益,还是要先打好眼前这仗再说,要是战事能很快顺利结束,前军又没有什么伤亡,相信萧江也不能拒绝分出一部快战船,一路上不断的扰袭周氏残族的南逃船队。

黑风军此时已经完全进入山谷,开始整理阵型,在不到三百米宽的谷口,安排不了多少兵力,陈海先安排一个大营的海阳郡甲卒,将一面面玄阳重盾竖起来,在谷口结阵,准备抵挡敌军的进攻。

这些步战重盾乃是用玄阳铁铸造,都有一人多高,可挡庚金剑芒的斩劈,要比起海战常用的轻便圆盾更加厚重,也更适用于这种阵地战。

杨隐、黄沾两部分守两翼,派出部分兵马占领谷口以西的两侧山岭,防备这些置高点被敌军夺过去。

由魏汉、朱明魏所统领的渡海甲卒以及另两个大营的海阳甲卒,作为预备队,位置更靠后一些。

眼见着萧飞羽、刘亚夫在山谷外排兵布阵,陈海站在一座百丈高崖上望着外面,缓缓吐了一口气:即便周晚晴此时迅安定住落霞港故意制造出来的混乱,着丰逸臣、周云山率伏蛟军主力来援,也要在两个时辰后才能赶到黑风岛——他手下只有两万斗志并不够坚定的兵马,能不能抗住萧飞羽、刘亚夫所部的攻势,最后能有多少人活下来,他现在也不清楚。

陈海甚至不需要看到诸多将卒眼里的担忧、惊恐、沮丧神色,甚至能从双方杀伐兵气的凝聚,能判断于敌军的士气要比他们强得多——甚至要让萧飞羽、刘亚夫、萧江咬钩咬得更深,丰逸臣、周云山极可能会等叛军前锋三万兵马攻势完全展开之后才出兵。

陈立往他所站的高崖之下望去,左边是从诸营抽调、由四百剑修组成、沙天河统领的剑修营、右面是朱明巍统领以三十二乘诛魔战车、三十具神机重膛弩及百余精锐武卒、三十二名阵法器、百余持符玄修所组成的战车营。

能不能扛住攻势,陈海还是指望剑修营、战车营能挥更大的作用。

天空雷云密布,虽然大军位于山谷低陷处,但还是担心会有落雷轰劈过来。

就在这些担忧中,叛军也是最先派出三千精锐,往谷口缓缓逼来。

萧飞羽站在后阵,冷眼看着即便暴血战的谷口,也莫名的感受到绝大的压力,为了缓解心里的压力,萧飞羽手往身后轻轻一挥,让剑修营悍然出动,数百灵剑仿佛剑之洪流,往黑风军大阵攻去,令黑风军即便有什么部署,也腾不出手来,对他们的前锋三千精锐施展。

这等规模的战事里,防御级的四柱诛魔阵所能凝聚的防御灵罩,作用是极为有限的,陈海也不指望四柱诛魔阵能将敌军往己方前阵斩劈过来四五百把势大力沉的灵剑挡住。

不想消耗宝贵的攻击、防御道符,对付剑修营的最好办法还是剑修营数百剑修御剑对攻。

那漫天飞雪般的剑芒、剑光,在两军阵前猝然相遇,瞬时掀起漫天风暴。

此时双方的剑修营,还是以辟灵境剑修为主,以明窍境剑修为骨干,道丹境乃至双方道胎境强者都还在撩阵,并没有出手,而即便如此,近千剑修对攻所掀起的风暴,也如狂飚的飓风,吹得树折石崩。

要不是双方前阵的悍卒,都差不多有通玄境中后期的修为,要是换作真正的凡夫俗子,怕是都没有可能站稳脚,更不要说手持兵厮杀了。

虽然两军前阵战卒以通玄境武卒为主,在近千灵剑对攻所掀起来的风暴,都感觉到呼吸困难,但还是很快杀到一起,

战矛攒刺,战斧挥劈,热血伴随着残肢横飞。

萧飞羽看得出,黑风军前阵多用重盾,还是更具优势,也显然黑风军前阵所部署的多为更擅长6战的悍卒,重盾之后多为重戟、长刃矛。

更为致命的,还是黑风军前锋精锐组成阵形,进退穿插的纵深更大,甚至有意识往纵深穿插切割,相比较而言,他所部的三千精锐,已经习惯于海战,习惯于拘泥于狭窄空间内的接舷战,对更大范围的纵深穿插,从下面的武卒到上面的督战主将反应都相当迟钝,都差点被切割包围了,都还是萧飞羽亲自下令干涉,才知道往后收缩一下。

萧飞羽狠狠的咬住下嘴唇。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领军作战,若是就此败了,即便将来还是能受封九郡国世子,只怕也会有相当多的人不服气。

想到这里,萧飞羽英俊的脸庞微微扭曲起来,都有些心浮气躁,飞到百米高处,往黑风军后阵看去,就见二三十乘黑色战车围在一座百丈高的石崖下来,也不知道刘亚夫所说、能密集射重锋箭形成金属风暴的雷暴弩——刘亚夫给他看到的神机重膛弩起名雷暴弩,将其视为无尽坠星海的雷霆风暴——也不知道是不是藏在那几十辆黑色战车里。

看到前阵有溃败的迹象,萧飞羽当下心念一转,一道淡绿色的剑华,从他甲袖之中铿锵一声斩出,瞬息间直指黑风军前阵,说道:“剑修营,先斩破敌军前阵盾墙!”

萧飞羽也能看出,黑风军看到前阵占据优势,信心有所恢复,这对他们来说绝非好事,一心想着以最快的度,将黑风军前阵打崩溃掉,接下来的战事才会稍为轻松一些。

刘亚夫也想尽快结束战斗,令身侧百余扈卫,也出手助阵。

刘亚夫身后百余扈卫,都是当初丢弃普通将卒,随刘亚夫弃岛而逃的嫡系精锐里,有四名道丹、三十名明窍境、八十名辟灵境中后期弟子,实力绝非一般,与己部剑修营所御的四百多灵剑汇合到一起,顿时就将黑风军给压制下去。

“昂!”一阵巨吼,一头血色巨蛟、八柄十米巨大的黑色诛魔剑,在千米高的半空凝聚起来,与黑风军剑修将卒所御灵剑汇合一起来,再次往敌军杀来的灵剑洪流迎击过去。

萧飞羽他们舍不得拆船,但陈海他们弃城西撤之时,将没法带走的血蛟号、黑鲨号、血屠夫号都凿沉掉,但这三艘战船的法阵,则都取出来。

也就是说,除了凝聚血色巨蛟的血蛟大阵、凝聚八柄诛魔剑的四柱诛魔阵外,还有两座法阵由杨隐、黄沾所部部署在两翼,随时防备突情况……

刘亚夫身边百余人太过精锐,陈海担心加上血蛟大阵、四柱诛魔阵,未必能挡住攻势,便御出玄阳六剑,封堵住漏网之鱼,防备其往下方的步战阵列袭杀过去。

沙天河也是祭御血灵刀,直接截住萧飞羽所御的青色剑华,对抗起来。

为防止冲击到己方剑阵,萧飞羽有意将所御青煞剑抬高千米,这时候除了沙天河所御的血灵刀外,陈海也祭御玄阳六剑缠杀过来。

换作其他方向,要么是萧飞羽将青煞剑收回来,要么刘亚夫或其他两到三名道丹境强者,祭御法宝、灵剑迎上去助阵,不能让萧飞羽陷入以一挑二的困境!

萧飞羽却是有他的骄傲,看到刘亚夫要出手助他,传念说道:“区区六枚凡铁制成的灵剑也想和我作对,不过是找死。刘真人你说此子心机深沉,智计了得,我看不过尔尔!”

见萧飞羽有心想要以一敌二,还不忘顺带贬低他一把,刘亚夫就懒得再去助他,专心去与四柱诛魔阵所凝聚的诛魔八剑缠斗。

萧飞羽以为他一柄天阶巅峰的青煞剑,以一敌二绰绰有余,何况六柄玄阳剑在他眼里实在粗制滥造,只要轻轻一阖,就能斩成粉碎,然而沙天河摧动血灵刀紧紧将他的青煞剑缠住,这时候六柄玄阳剑,以出乎想象的高机动度,不断从侧面斩击青煞剑,想要不断的削弱青煞剑表面所凝聚的剑锋光华,但玄阳剑还是太弱了,怎么看都难损青煞剑分毫。

看到主帅以一敌二,一时之间,所有的萧氏甲卒都大声欢呼起来。

而与此同时,黑风军的士气虽然没有崩溃,但是在左右强敌环伺,主将与人联手都未必能斗得过对方一人,士气明显又低落了不少。

陈海心中冷笑着,玄阳六剑攻势看似寻常,但剑势之中融入大破灭真意,过一会儿绝对会让萧飞羽这小贼大叫一惊……

***************

周晚晴端坐在一艘青鸾级战舰的主舱内,定定地通过流云照影镜反射出来的光幕,观看黑风岛此时正激烈生的战况。

此时周氏的船队已经出港了近半个时辰,只是他们的方向是往南而去,看似往空海城逃去,所以暂时还没有引起萧江的注意。

虽说萧飞羽所率三万精锐,此时被陈海诱杀黑风岛深处,但黑风岛纵深就只有百里,一旦引起萧江的警觉,萧飞羽率部脱离战场,登船撤走都未必需要一个时辰,因此在萧飞羽咬钩更实一些之前,丰逸臣、周云山等人都担心有可能将他们吓跑,这将完全无益于周氏残族此时所面临的严峻生死危机。

“不能等下去了,就算是萧江最终带人逃脱,也不能坐视黑风岛两军精锐全部命丧黄泉。”看到陈海麾下将卒,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周晚晴毅然下令道,“所有战船,抛弃箱笼,立即掉头,驶向黑风岛。”

此时船队虽然是往东南而去,但其实已经靠近黑风岛只有四百里的距离了,将装满砖头、泥土、伪装成奇珍异宝的铜箱子全部抛到海里,所有战船减少至少一半的载重,就能将度拉到最快,最多一个半时辰,就能赶到萧江亲自坐镇的黑风岛入海大闸。

萧江在关注着黑风岛战况的同时,也丝毫没有放松对周氏船队的监视。

注意到周氏船队快抛弃掉所有船舶上的重物,吃水线顿时就浮了起来,之后再掉转航向往黑风船直奔过来,萧江后背心都冒出冷汗来了!

“飞羽,周氏有诈,率部撤回来!”相隔七八十里,萧江直接通过神念联系萧飞羽,让他率部迅脱离战斗,做好撤退的准备。

萧飞羽人身岛内,又畏惧高空的落雷,无法看到周氏船队此时的情况,但犹不甘心一事无成就这么走了,传念给萧江道:“周氏是不是诈计,还不得而知,就算周氏在黑风岛设下陷阱,想要对我们来个瓮中捉鳖,再快也要一个半时辰才能赶到,而我只需要再多一个时辰,就能结束战斗,这样我们就恰有时间脱离战场的——实在不行,我们为何不能据入海大闸这处险要之地,跟伏蛟军的船队厮杀一场,叔父不会觉得我们必然会失败吧?”

萧江心里破口大骂,一个时辰结束战斗或许不难,但萧飞羽手下三万兵马,要从战场撤上船撤离,半个时辰之内能完成?

萧飞羽不听号令,不愿意走,萧江头皮麻,此时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萧江也注意到,战斗才持续很久的时间,黑风军也已经阵亡了一千有余,士气仍然没有到崩溃的边缘,但照这样的伤亡持续下去,最多半个时辰,黑风军就会彻底溃败。

想到此处,萧江咬了咬牙道:“我着中军田均益率中军剑修营及一万精锐人马赶去增援你,战决——希望田均益赶到,能助你立时将匪军的阵列打崩掉,这样”

萧飞羽大喜过望,还没有来得及感谢,忽而神魂之中一阵剧痛,那剧痛只是瞬间,待恢复了清明之后,竟然觉跟自己有数十年的青煞剑,竟然已经不再他的神魂控制之中了。

陈海控住六柄玄阳剑,刚才在对轰过程中,融入剑势的大破灭真意不断松动青煞剑所附的神魂印记、最后以一记截天魔指,彻底将青煞剑所附的神魂印记一下子打崩灭掉,青煞剑就顿时成了无主之物。

陈海早就看上萧飞羽这柄青煞剑,暗中这柄青煞剑足够炼成诛神剑阵的主剑!

陈海隔空伸手将失去控制的青煞剑握在手中,朝萧飞羽哈哈大笑道:“难道这扶桑海域的道胎都是脓包吗,竟然被我一个道丹把性命交修的灵剑抢了下来,你倒是有脸活在这世上啊!?”

萧飞羽此时被陈海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大手一挥,就想要让全军压上。

幸而刘亚夫此时在他身旁,此时他也知道了周氏正挥军而来的消息,虽然一时之间想不通这柳暗花明是如何来的,但是此时他更是要保存萧氏的实力,好使之和周氏斗个你死我活。

“萧大都督既然已经派中军剑修营以及其他援兵过来,对于能御剑而行的剑修营而言,三十多里也就是半炷香的功夫。接下来我们或许还要面对和周氏的决战,此时损伤太多,怕是不好收拾。”

听了刘亚夫的劝告,萧飞羽稍稍冷静下来,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将凝神的觉运转一个周天,这才好受一些,将更多的将卒登上两侧山崖,准备等中军援兵过来,就对退到山谷里的黑风军,进行最后的决战。

就在此时,一团赤红色的光芒从西南方冲天而起,飞入四五千米高的高空之中砰然爆开。

此时陈海精神一振,高声道:“周宫主亲率援军已经过来的路上,诸君用命,再撑上一阵子,最后的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此时,陈海将海阳甲卒调下来休整,令魏汉、朱明巍率渡海武卒顶上去,同时战车营也缓缓往前推动,进入前阵的两翼,重膛弩那狰狞的槽口,往侧前方山岭间的叛军将卒指去。

萧飞羽和刘亚夫瞳孔骤然收缩,同时下令道:“用符篆!”

随着他们一声令下,他们身后两百多持符修士,往两翼山岭汇合过去,将大量的防御盾符掷出,化作一面面防御灵盾,层层叠叠封住重膛弩的射击方向。

刘亚夫识得重膛弩的厉害,但只要他们手里的资源充足,防御也就没有什么问题,比如就是用巨量的防御法宝、防御道符叠加,重膛弩也就无用武之力了。

为此,萧飞羽也是准备了不少防御道符,准备集中起来使用,但三十具重膛弩再度轰鸣起来,其威力之强、之稳定,还是萧飞羽所难以想象的。

即便刘亚夫见识过重膛弩的威力,这一刻犹觉得心惊胆颤。

二十息,仅仅二十息的时间,第一批道符所化的灵盾就全部被撕碎成光屑,变成散乱无序的天地灵气散逸在天地之间。

不过萧飞羽准备充足,第一批防御道符没能撑多久,那就将第一批防御道符祭出,第二批不行祭第四批,他可以祭出四十批次的防御道符——除此之外,他手下的基层、中将武将,哪个手里不会囤积几张道符,以防万一。

萧飞羽不能勒令他们交出私藏,但真到生死关头,相信他们为了保命,也不会吝啬的。

在萧飞羽看来,将重膛弩压制住,胜利很快就会被他抓在掌心……

第七百七十九章 惨胜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谁能想象萧飞羽、刘亚夫率四万精锐,都没能将黑风水师拼凑出来的两万杂兵啃下来?

而在这一个时辰内,伏蛟军的战船拉近到距离黑风岛不足一百五十里的距离,萧江脸色铁青的站在一头龙鳞鹰的后背上,他甚至能以肉眼从高空看到伏蛟军水师战船劈开巨浪的情形,更不要说那滔天的腾腾杀气,像乌云一样压在他的神魂之上。

已经没有时间了,必需立即撤退,要不然伏蛟军的战船围追上,他们都根本拉不开距离!

“传令萧飞羽,着他立即撤退!”萧江飞回到座船甲板上,传令道。

“四万兵马就这么放弃了?”

总哨官廖云铠揪心的问道。

编入前军诸营以及中军剑修的将卒里,有大量流云宗的弟子,此时传令萧飞羽、刘亚夫后撤,仅有辟灵境以上的将卒能御空飞行,有足够快的度,撤到码头登船,逃离黑风岛,其他近四万将卒都要统统放弃掉,任敌军蹂躏,叫他们怎么甘心?

“我们有九万精锐在黑风岛,即便周斌小儿亲自率部来袭,我们怎么也能守大将军率部南下之时!”有一名悍将瓮声建议道。

萧若海率主力正通过紫霄山,顶天五六日就能从北面兵逼落霞城,到时候周氏残族必定会一败涂地,总哨官廖云铠也主张守岛!

“怎么守?”萧江揪心问道,萧飞羽率部追击黑风军残部,他是想过万一是陷阱,那他就将黑风军残部吃掉,然而率九万精锐坚守黑风岛,等到堂兄萧若海率部南下汇合就是。

但是他将中军的剑修营以及一万精锐都调上去,整整一个时辰都没能将黑风军打崩溃,等进行加强的伏蛟军主力,从东面进逼过来,他凭什么去支撑两线作战?

此时没有壮士断腕的决心,他手下九万精锐水师都将葬送在这里,这一切实是周氏的阴谋啊,黑风岛是周氏钓他们咬钩的香饵啊!

萧江只恨自己没有早一步坚定决心,亲自赶过去逼萧飞羽撤兵,不打这场毫无意义、疑点越来越多的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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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飞羽此时在中军之中,看着对面颤巍巍却依然坚持的防线,血灌瞳仁。

在这段时间内,萧江数次传令让他放弃吞灭黑风军残部的意图,撤兵离开黑风岛,但萧飞羽不甘心。

每一次要撤退的时间,黑风军的防线都岌岌可危,只要他加一把力,黑风军的防线就会彻底崩溃,他怎么甘心撤退?

然而他决意进攻,想尽一切办法,尽可能将更多的兵力都压上去,但黑风军的防线就是坚如山岳,巍然不倒。

虽然双方在战前都准备了不少的丹药,但是长达一个多时辰的搏杀,所有的辟灵境弟子都耗尽真元、灵元,无法再御剑、再施展术法神通。

萧飞羽所部诸多攻击性、防御性道符也消耗怠尽,而通过一次次的强袭,萧飞羽也将黑风军三十具重膛弩摧动掉,令黑风军不多的百余枚暴炎重锋箭消耗怠尽,双方似乎都已经消耗到油尽灯枯的地方,整个战场之上现如今就只剩下血淋淋的搏杀,最纯粹的搏杀,没有丝毫花巧的搏杀。

但是,萧飞羽重来都没能真正的将黑风军在谷口组织的防线彻底撕开过一次,哪怕他手下上万人丧命,哪怕他也令黑风军在谷口丢下七八千具尸体,但都没能将防线撕开,从来都没有一次能真正击溃黑风军的机会。

“三公子,撤吧,时机不等人了,要是九万水师精锐都在黑风岛全军覆灭,战舰难以骤造,大将军统一九郡岛的宏愿,怕要拖延数年才能得成啊!”眼见着周氏的船队已经接近到了百里之内,萧飞羽的扈从苦苦劝道。

刘亚夫看向萧飞羽,他也是这个意思。

“撤,怎么撤?”萧飞羽已经杀红了眼,一脚将劝说他的扈从踹翻掉。

周氏战船已在百里之外,他与刘亚夫能撤,但此时还有三万将卒,怎么撤,怎么来得及撤?

要不是萧江太过优柔寡断,要是萧江能坚定将后军剑修营也派过来听他指挥,战局何至于拖延到现在?

萧飞羽心里大恨,手持灵剑,与刘亚夫说道:“我不撤,我三叔必不敢撤——他要敢撤了,我父王会生剐他!刘真人,你可敢与我继续战下去。歼灭眼前万余残敌,我们有八万精锐守岛,难道就不能支撑到我父王提兵南下?”

刘亚夫往三四千步还在胶着血战的谷口战场看去,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怕了。

陈海此时已经亲自率赤源、赤军、魏汉、朱明魏等率渡海悍卒填入谷口防线。

陈海的战袍已经叫鲜血彻底的染透,湿淋淋有如血人一般,但就像磐石或无敌战神一般,屹立的战线之中,不退一步,双手执玄阳铁戟格挡搏杀间雷光隐隐,戟势似海潮奔涌、连锦不绝。

玄阳铁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玄兵,几乎每隔十数息时间陈海手里就会崩断一根玄阳铁戟,但戟碎人不退,换上玄阳铁戟继续像磐石一般守在谷口。

刘亚夫实在怀疑等伏蛟军水师战船从入海大匣攻过来时,他们能不能将眼前一万黑风军残兵给吃掉!

要是能吃掉,八万精锐还能守一守黑风岛,要是吃不掉呢?

两线作战,他们都没有重整阵脚的机会,能赢吗?

陈海此时也知道伏蛟军水师战船距离黑风岛不仅百里了,他腋下被叛军一名毫不起眼的武卒,拿战戟刺穿,在魏汉的掩护下,不得不稍退数步缓一口气。

换作其他时候,一部兵马东拼西凑的两万杂军,伤亡过三成就差不多要崩溃掉,然而他们这边的战死者已经接近四成,重伤者不计其数,谷口的防线没有崩溃,是最后这两炷香的时间,陈海亲自填入前阵坚守下来。

当然,周氏残族的人马除了拼命,也没有退路,毕竟有北津城的前车之鉴,战败之后,叛军是不会让他们活命的,而援军近在咫尺,怎么都要拼一把。

陈海见萧飞羽这时候已经杀红了眼,这时候都还不退去,虽然他还能再支撑一些时间,但已经没有必要再付出什么伤亡了,从乾坤宝袋里取出六张紫霄神雷符,便往谷口前敌军阵地掷去。

六道紫霄神雷以肉眼可见的度在半空凝聚成形……

萧飞羽、刘亚夫眼睛都看傻了,眼珠子定定的看着这一切,怎么都没有想到都打杀到这一刻了,陈海这杂碎手里还有这么多的攻击性道符,而且他妈一出手就是六张天级的紫霄神雷符!

虽说每一道紫宵神雷只能攻击一个物体,被紫宵神雷击中的人,只要没有道丹境以上的修为或地阶上品以上的防护法宝,自然是瞬时化为灰烬,而六道紫霄神雷交织着轰劈下来,所形成的冲击波,也是倾刻间将数百米方圆内的将卒连同泥石都掀翻掉;修为稍低一些的将卒,直接被震死,身上的战甲被劲风撕裂!

这就是六张天阶道符同时祭用的威力!

这时候杨隐、黄沾也飞身到阵前,他们消耗没有陈海、沙天河那么大,灵元法力还算有些剩余,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张张攻击性道符,以驭物的神通送到三四千步之外再引。

紫霄神雷符、万剑灭仙符、裂地暴焰符……

一张张都是天阶道符,就他妈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扔,而此时叛军前阵的将卒,将领真元法力耗尽,防御性道符也都耗尽,以为加把劲就能将黑风军的防线摧毁,冲击的阵形又特别的密集,几乎每一道天阶道符之下,就是数百人死伤,叛军前阵七八千兵马,几乎是眨眼间就被杀得溃不成军!

萧飞羽心里有再多的不甘跟愤怒,也只能在扈卫的簇拥下,与刘亚夫一起,仓皇往东逃去,与萧江会合后再逃离黑风岛……

此时周氏的船队距离黑风岛都不到一百里,就连黄沾和杨隐也能感受到漱玉仙子周晚晴、武灵侯周斌的气息。

虽然在之前他们多有些懦弱,然而在最终还是选择了和陈海站在一起,坚持到最后。

这一次血战,他们的手下也损失了近半,此时见萧飞羽飞快遁走,都飞过来跟陈海请战,怎么也要将叛军停留在码头前的十数艘战舰截下来。

“他们逃出海,又能逃到哪里去?接下来是丰逸臣他们的任务了!”陈海摇了摇头。

这一战太过残酷,就算是陈海他此时身上也是十数处受创,他们已经完成引诱、拖延敌军的目的,眼前还有两三万残敌等着他们俘虏,其他的就交给丰逸臣、周斌、周云山等周族重臣大将去完成吧。

他们手里就剩十几张天阶道符,就算集结精锐追杀过去,都未必能将叛军留在码头的十数战船的防御法阵撕开!

第七百八十章 不善领兵

陈立坐在一处残断的高崖之巅,赤源守在他的身后,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体内滋生出些气力来,看着山脚下尸体纵横、血流成河的战场,即便他踏入异域,大半时间都在不间断的征战之中,但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犹是感慨感叹,他都不清楚星衡域有史以来,是死于自相残杀的人数更多,还是被魔族吞噬的人数更多。

现在还能在战场之上站立的黑风军将卒,也剩不到一万人,就是这一万人之中,也差不多人人带伤。

也幸好萧氏两万多残卒被抛弃在山谷之外,此时都失去了作战的勇气,看到黑风军将卒有如猛虎下山般穿插过来,便脱掉兵甲,站在那里束手就擒。

不仅绝大多数的通玄境将卒以及充当役夫的壮勇,很多辟灵境的基层武官,也是因为真元法力耗尽、因为精疲力竭,无法跟随萧飞羽、刘亚夫他们东逃,也只能留在原地坐以待毙。

杀到现在,又被抛弃,他们也失去反抗的意志。

战鼓停歇,山谷之中再没有冲天的嘶吼和四处逸散的天地灵气,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悲惨的哀鸣和呻吟声。

虽然说黑风军视同一体,但由于成军时间太短,内部还是分为三派。陈海率领的万仙山弟子一派,杨隐黄沾所属海盗一拍,其余的尽是周氏子弟。

所以在收敛遗体的时候,各部还是将遗体分开放置。

陈海巡视过去,看着一堆堆尸骸,也是唏嘘不已,追随他踏入扶桑海域的渡海悍卒,此战也有三百多人永远长眠这里。

魏汉和朱明巍等人站在尸堆前面,面无表情。听到身后的动静,他们转身看过去,见陈海面带戚容,勉强挤出笑容道:“将爷莫为兄弟们挂怀,战死沙场都是我们的宿命”

陈海拍了拍他二人的肩膀。

这会儿杨隐、黄沾从东面飞过来,说道:“周宫主亲率伏蛟军主力,已经咬住叛军水师的尾巴,正穷追猛打,萧江那老儿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这次能不能有命逃出去,还两说呢。”

这边战事刚结束,还有大量的降俘心思不定,需要人坐定,同时陈海战力也是精疲力竭,便派杨隐、黄沾赶到入海大闸口去见漱玉宫主周晚晴、武灵侯周斌,通禀这边的战况。

杨隐、黄沾这才见过周晚晴与周斌之后,返回过来。

虽然这次伏蛟军出动大小战船五十余艘,与萧江所部仓皇逃离黑风岛的战船规模相当,但为了将萧江引上钩后围杀,周氏五十多艘战船所载,除了伏蛟军四万精锐水师外,还补入从北津城、出云城撤下来三万周族精锐子弟。

兼之此战由周晚晴率武灵军周斌、伏蛟军大都督丰逸臣等一干周氏残族道胎境强者坐镇,杨隐、黄沾想着这次战事过后,萧氏必将失去他们在海上最大的一支机动战力。

在雷阳宗正式参战之前,萧氏叛军的大部分行动,都将被局限在九郡岛之上,短时间内将丧失彻底歼灭周氏残族的可能——杨隐、黄沾相信萧若海再胆大妄为,在听到己方水师大败之后,也会在北津城缓上一缓。

想到这里,杨隐、黄沾二人对视一眼,都深感幸好当初没有选择与陈海翻脸。

天黑之前,陈海率黑风军万余残卒,押着两万四千多战俘,退回到已经彻底变成废墟的码头大营,将整编营行、管训战俘、修建营地等事,都交给杨隐、黄沾、朱明巍、魏等还勉强能撑下去的人去处,他让人临时搭建一座大帐,就钻进呼呼大睡。

他肉身所受伤势不严重,但实在是精疲力竭,大睡一觉比吞服灵丹都更有效。

陈海一觉睡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深夜的月上中天,这时候一支庞大的船队衔尾到了黑风港。

周晚晴率部追击时,伏蛟军共有五十多艘,这时候有七十二艘战船返回,一场大胜果然是没能逃出周族的手掌心。

就算萧若海闻知大败后,继续统兵南下,三十万叛军主力也需要三四天才有可能抵挡落霞港,因此船队选择在黑风岛歇一晚,明天再回落霞港。

在陈海简陋的主将大帐里,周晚晴、陈海、周斌、丰逸臣、周云山、沙天河、杨隐、黄沾等人正以依序而坐,他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但今日的一战还是令他们一个个脸上喜不自禁。

由于萧飞羽的拖延,最终萧江率部在逃离黑风岛的时候,伏蛟军的水师战船已经逼近到四十里内。

一路上萧江用尽了手段,但是还是不能阻止周氏的接近。

先前为了战决,萧江在派萧飞羽登岛剿灭黑风军时,并没有把之前投靠过来的两万海盗杂兵派上去。

之后在伏蛟军战船的穷追不舍下,萧江终于尝到了苦果。

这些海盗在海上纵横惯了,看到萧氏此次极有可能拿下整座九郡岛,这才投靠过来,想要谋一场富贵。

谁能想到萧江到最后竟然连小小的两万黑风水师都吃下去,又被伏蛟军主力咬住,这两万海盗杂兵,谁还愿意跟着萧江继续逃下去。

事实上,等萧江率部逃离黑风岛,就不断有海盗脱离船阵,往外围逃去,萧江又不能停下来追击这些逃兵,只能眼睁睁看着己方兵力一点点缩减到连三万都不到。

一路追击到萧氏叛军水师在紫霄山东北麓的主基地潜川港,周晚晴才率伏蛟军往黑风岛撤来。

前后追逐三千余里,接战十数次,最终萧江仅率十一艘大小战船、万余残卒逃入潜川港;这一战可以说将叛军水师打得一蹶不振。

“只可惜流云宗那群败类,见机不妙居然逃到了萧江的坐舰上去,否则一定要将之拿下,好祭奠我周氏大好儿郎的英灵。”周云山喝着灵酒,大感可惜的拍着大腿说道。

说过战况之后,武灵侯周斌侧过身子,问陈海:“我与老祖商议,欲将伏蛟军水师整编为两部,从左右扰袭叛乱或投敌之郡,陈真人可愿承当重任?”

陈海此时虽然独领黑风水师,但黑风水师战前仅编一万人马,这一次周族要重编水师,分编左右两部,延请陈海执掌一部水师,可以说是位列周族重臣之列了——杨隐、黄沾心想周族也算是慷慨。

陈海知道周晚晴属意武灵侯周斌继续国主之位,是以此事由武灵侯周斌当面提起,他沉吟片晌,回武灵侯周斌道:“陈海生性惫懒,无意功名、权势,才带着人渡海游历,也是适逢其会遇到周宫主,才涉入此战——这一战,随我渡海而来的弟兄里有三百余人长眠于此,令陈海感怀不已。当然,周侯爷与周宫主若是有需,便是赴刀山蹈火海,陈海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但陈海最大的能耐就是指挥一两万人作战,再多,实力有未逮,还请周侯爷另请贤能……”

听陈海这么说,众人皆是微微一怔,没想到陈海竟然会拒绝。

武灵侯周斌也是意外的往周晚晴那边说过去,周晚晴纤纤玉手放在青檀木案上,熠熠星眸内神彩暗藏,盯着陈海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强劝陈海答应什么。

“我早年在万仙山得一本上古残卷,名曰《天机宝鉴》,录神机重膛弩、级重膛弩、天机战车、天机铁甲船、天机傀儡臂等战械铸制诸法。此战能压制叛军,也多有依赖于神机重膛弩——我这人虽然惫懒于战事,但周宫主、周侯爷要是有需,我可以在黑风岛替伏蛟军、海阳甲郡铸制天机战械,或能稍稍弥补战力的短缺。”陈海说道。

陈海就想着,与其全力帮周族带兵打仗,最后就算是帮周族收复九郡国,所带出来的兵马再精锐,再多,也都是周族、都是九郡国的,没有谁会同时他将三五十万精锐战卒从九郡国带走的。

那与其帮周族带兵打仗,还不如帮忙打造天机战械,他也可以趁机在黑风岛重塑天机学宫体系……

一听这个,武灵侯周斌、周云山以及丰逸臣等人皆是大喜,守岛一战,在战前有万余周族精锐调归陈海管辖,他们已经详细跟周斌他们说了守岛一战的种种细情。

单具重膛弩或许没有什么了不起,又或者说没有足够的重锋箭,几十具、上百具重膛弩都没有什么了不起,一旦重膛弩与海量的重锋箭结合起来,在大规模对抗性的战事里,作用就太大了。

何况陈海还说了一大串他们听都没有听说过来的古怪战械的名字。

陈海能答应帮他们铸造重膛弩等天机战械,他们如何不高兴?

周晚晴却有些落落寡欢,她还以为陈海会高兴替周族执掌一部水师呢……

第七百八十一章 收心

月色清冷,照着离人那绰约的身影远去。

良久,沙天河在一旁叹息道:“周宫主甚是器重,倘若回不成万仙山,留在这扶桑海,不也是挺好?”

“……”陈海撇了撇嘴,只是笑道,“我逍遥自在惯了,沙大当家要是有心想在扶桑海重立宗门,我定会鼎立相助。”

“孤魂野鬼一个,立什么宗门?”沙天河苦涩笑道。

他以往种种准备,是很有些心思,但见过陈海翻云覆雨的手段,见过周氏如此势大都差点被灭,他的心思就有些淡了。

即便他更愿意看到周氏能力挽狂澜,最终平灭叛乱,但除非雷阳宗百万大军跨海攻来,周氏到最后都未必会与雷阳宗为敌吧?

而此时,沙天河也绝不愿看到雷阳宗百万大军跨海攻来。

“现在你是黑风寇的大当家,咱们往后该怎么走,还得是你来拿主意啊!”沙天河坐回到长案,盯着陈海说道。

沙天河知道陈海明面上万仙山内门弟子姜雨薇的役魔加门客,但到这一步,沙天河绝不会如此认为——千年不世出的天地山河剑意,陈海都参悟得了,他真要是愿意公开这点,甚至就算以魔族身份皈依万仙山,在万仙山的地位都不知道要比姜雨薇高出多少,又哪里会畏惧姜涵的追杀?

陈海能看到沙天河眼里的疑色,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沙天河解释。

尽管他如今身在海外,但最终牵扯着他心绪的还是燕州的战局,只是他此时无力干涉天罗谷的战局,对隔着血云荒地的燕州御魔战局,更是无暇直接干涉,当时情况紧急,要庇护朱明巍、魏汉等人不受姜涵的追杀,才不得不出海,他内心深处也想着出海寻找其他的转机。

周晚晴对他虽然器重,但应该更希望是他能为周氏所用,倘若有一天,他想要跟周氏借精兵十万,渡海御魔,周晚晴即便同意,武灵侯周斌、周云山、丰逸臣这些人又岂会答应?

有些事不能跟沙天河说透,但什么都不说,只怕也难安沙天河的心,陈海笑了笑,说道:“我能参悟天地山河剑意,也是天大机缘,暂寄姜雨薇门下,也是想拜入万仙山修行,只是造化弄人,不得不落荒逃入坠星海。倘若有一天,姜雨薇能成为万仙山的真传弟子,拜入姜寅的门下,洗去朱明巍、魏汉等人的罪名,也便是我们渡海东归之时——也是因此,我希望能跟周氏能分得清楚一些,省得到时候牵涉太多,没有办法干脆利落的离开。”

沙天河点点头,在九郡国与万仙山之间,他也更愿意选择万仙山作为他这一生的归宿。

他也看得出陈海与姜赫、桓温、姜雨薇关系莫逆,只要姜雨薇、姜赫他们能洗去朱明巍、魏汉他们的罪名,陈海东归皈依万仙山,也必能成为真传,他日比任何人都有机会踏入天位境——他跟着陈海,也确实要比留在九郡国要强。

陈海吩咐人将刚刚离去的杨隐、黄沾请过来。

此战过后,这两个海盗头子也不可能再朝三暮四,有投附萧氏叛贼或雷阳宗的心思了,而且他们两战都挥大作用,萧氏、雷阳宗一旦得势,也绝不可能容他们活得逍遥自在。

双方已经是绑成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有些话也需要找他们说清楚。

不多时,杨隐、黄沾踏着月色来到陈海帐中。

分次落座之后,陈海沉吟了一下,问道:“黑风岛一战之后,九郡岛的局势已经有了不少的改观,只要空海城能够牵制住雷阳宗的水师,周宫主未必没有力挽狂澜的机会。萧氏新败,水师十损七八,短时间已无力跟伏蛟军在大海上争雄,相信萧若海也不敢从6上逼攻太急,应该能一段时间的休整。周宫主这边恐怕也会有一系列的动作重整军容,此时也是建功立业的时候……”

杨隐和黄沾二人相视一望,心里疑惑陈海这时候来找他们说这些?

陈海继续说道:“二位若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大可以率部加入伏蛟军,而以二位在黑风岛两战的表现,我相信周宫主一定会委以重任。周氏有朝一日平灭叛军,中兴九郡,二位自然也是九郡国的中兴大将……”

听到这里,杨隐、黄沾才知晓了陈海的意思。

陈海想要保持黑风军的独立,杨隐、黄沾两部是彻底归于黑风军的建制,还是想在九郡国建一番功业,眼下是轮到他们做决择了。

陈海见杨隐、黄沾皆陷入沉思,又继续说道:“我此前以一道剑气示于你们二人,实际上也是着意误导你们,我并非金剑仙姜寅的秘传弟子,仅仅是机缘巧合之下,参悟到天地山河剑意。虽说我也有心想拜入姜寅门下修行,但还没有等到遂愿,就因为得罪万仙山玉皇峰宗主之子姜涵,被迫带着众人逃入坠星海避祸……”

杨隐、黄沾面面相觑,他们满心认定陈海是姜寅的真传弟子,才提着脑袋跟着陈海干的啊,现在他们跳上贼船了,陈海却又跟他们说他不是姜寅的弟子,还是万仙山大人物追杀的仇敌?

这,这,这?

杨隐、黄沾看向沙天河,这他妈算怎么回事啊?

沙天河知道陈海还是想挽留杨隐、黄沾,但有些事这时候不说透,等过一段时间,有商船从崇国传过来,杨隐、黄沾必然也会知道他们实际上是正被姜涵所追杀。

“我与陈真人,都是万仙山弟子姜雨薇的门客,”沙天河待陈海解释他们被迫逃入坠星海的前后原委,说道,“万仙山真传、姜族嫡系姜定弃众独逃,却最终落入魔族之中身灭道殒,姜涵要诛杀朱明巍、魏汉等将卒为姜定殉葬,陈真人于心不忍,才庇护众人逃入坠星海。要不然的话,陈真人此时多半已经投入万仙山,成为姜真君门下的真传了——陈真人谢绝周氏的盛情,也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入万仙山修行!”

听到这些,杨隐、黄沾才恍然大悟。

杨隐豁然站起道:“在别人眼中,我二人是投了周宫主,但是我杨隐还是佩服陈真人你的手段,若是陈真人不嫌弃,我杨隐和手下的两千多兄弟今后就跟着陈真人混了。”

见到杨隐站起来表态,黄沾却在那里捋着胡须,久久没有动作。

杨隐见黄沾模棱两可的态度,有些急躁想要询问,陈海却挥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等黄沾自己做出选择。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黄沾长长叹了口气道:“并非小老儿我不知好,但是我今年已经二百六十有七了,突破道胎无望,最多三十年就会化为一蓬黄土。当年我被逼无奈落草为寇,几个儿子都死在了这茫茫大海之上,仅剩下一个小儿子刚刚修成识海,因为怕他再出什么意外,让他隐姓埋名投到空海城的一个小宗门之中修行。周宫主若最终能夺回九郡国,我这把老骨头除了能父子相认,也能过上几十年安稳日子,就心满意足了,对于打打杀杀什么的,真的是有心无力,还望陈真人见谅。”

陈海本就尊重他二人的选择,见黄沾说的情真意切,更是不会为难他,当下就拍板在战俘之中,优先让黄沾选择人手,为他所部补充够六千人马,到明日再去找周晚晴、周斌,说他编入伏蛟军的事情。

眼见着陈海如此大度,一向阴狠的黄沾差点儿涕泪横流。

一番话说到天色泛青,此时有人前来禀报,周晚晴以及武灵侯周斌马上要带船 队出回落霞港了。

陈海带着沙天河、杨隐和黄沾赶过去送行,又跟周晚晴及武灵侯周斌提及黄沾愿率部编入伏蛟军之事。

周晚晴虽然修为暂时没有复原,但神念之强还非常人所能估算。

而陈海昨夜找沙天河、杨隐、黄沾过去,所布下的隔音法阵,也恰好只能屏蔽掉道胎境强者的探察,这样也就省去他再找周晚晴解释一通。

想到陈海终归心系万仙山,不可能永远为周族所用,周晚晴也略有些惆怅,

告诉黄沾,可以等兵力补充完之后再去落霞港。

眼见着船队渐渐远去,陈海长长舒了口气。

萧氏失去了海上主动权之后,只要雷阳宗不悍然出兵,黑风岛将会迎来一段时间的平静,在这段时间之中,陈海最重要的任务还是要将黑风军给充实起来。

陈海花费了两天的时间,将所有被俘虏的降卒打散编入军阵之中,接下来就将让朱明巍和魏汉以万仙山弟子为班底,开始将武道秘形分批传授下去,先操练起来。

陈海为要周氏铸造天机战械,周晚晴离开时,也将匠师、匠工都留了下来,但眼下最紧要的还是造重膛弩跟玄阳重锋箭,多炼制风焰天机符合禁制……

在这方世界,虽然个人的力量对于大的战局影响很小,但是一旦修成天位真君之后,就会有质的飞跃。

陈海眼下所修功法不少,却苦于没有完整的时间去修炼到更高境界,眼下正是很好的机会,将诸多事务安排好,就着手闭关的事情……

第七百八十二章 火鸦阵

黑风岛一战虽然残酷,但恰是如此残酷的战事,才能越考验修行者的心志,扛过去,心志没有被击垮,多多少少能更上一层楼。

在随陈海逃入坠星海之前,千余叛卒就有魏汉、朱明巍等六人修炼到明窍境巅峰——黑风岛一役,其中有两人战殁,剩下魏汉、朱明巍、魏廷、周援等四人在战后也都到达要突破的边缘,陈海令他们放下手中事务,闭关潜修,借眼下难有的平静期全力冲击道丹。

陈海将黑风岛的事务委托给沙天河、杨隐,他也带着赤源以及翼魔赤军进入临时开辟的地方秘室潜修。

赤源在被陈海收服之时,就已经有明窍巅峰的实力,这些年他自己修行,早已经在假丹境踌躇了多年,只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功法,也没能跨出最关键的一步,修成魔丹。

陈海希望能洗去赤源的魔性,自然不会让他去修血丹、魔丹,在火鸦阵书之中,有一篇玄火蕴丹真解,能孕育火鸦精魄、凝聚道丹,最适合赤源修炼。

在闭关之前,陈海将赤源、赤军唤过来,将玄火蕴丹真解传给二魔,又细细跟他们讲授法诀的精微奥义,希望他们这次也能修成道丹,修为更精进一步。

早就准备好的静室之中,陈海足足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将冗长而繁杂的咒文传授完毕,可见这玄火蕴丹真解之玄奥。

陈海将咒文真诀传授予给二魔,翼魔赤军倒也罢了,赤源这些年虽然缺乏更高层次的修行真法而没有修成魔丹,但一直沉浸于对焚炎真意的参悟之中,而且已经进入第二重境界,在陈海讲解的同时,在他的眉心祖窍之中,就见一副辉煌而绚烂的烈焰焚世的图景呈现出来。

好半天赤源才压下震惊的神情,迟疑地道:“主子爷,虽然我对前世记忆不全,但隐然觉得这篇玄火蕴丹真解应当还有下一层的功法,照此修炼下去,踏入天位境都不过是时间问题……”

当初经往生大阵投入血云荒地借血魔尸骸复活的神魂,并非都来自魔族。

赤源前世极可能是星衡域中陨落的人族强者,只是转世重生后,前世的记忆残缺不堪,在血云荒地又吞噬太多的罗刹血魔残神断魂,有关前世的记忆更是混乱一片。

不过,赤源此时认为玄火蕴道真解,极可能还有更高层次、能助人修入天位境的无上法诀,则是从前世记忆深处延伸出来的直觉。

陈海自然知道赤源的直觉不会错。

火鸦战车就是上古奇宝,他之前为求脱身,在姜涵此子面前将火鸦战车引爆,一件上古残宝就这样变成灰烬也颇为可惜,然而与火鸦战车一起,作为沙天河从古墓遗址里挖出来的重宝,火鸦阵书残卷自然也不可能是凡物。

火鸦阵书就剩残卷不说,就算是全本,想要踏入天位境还需要诸多机缘才有可几许希望,但现在有玄火蕴道真解,对于赤源而言,它即便是修炼到道胎境都不缺根本功法,却也是难得之喜。

将赤源、赤军打走之后,陈海便设下禁制,难得有机会借养伤清闲一段时间,就不想他人为无关紧要的小事打扰到他潜修。

陈海所修极为驳杂,裂天战戟、风雷幻踪步等武道绝学以及御雷总纲、截天魔指都有相当深的造诣,唯有火鸦阵书、诛神剑阵得手后,一直都没有时间认真的去修炼。

诛神剑阵虽说修成之后威力极大,有诛神灭魔之外威,但除了要修习诛神剑阵的总纲、六大剑阵势之外,还要炼制专门的诛神剑,才能将剑阵的威力真正挥出来。

陈海之所以用玄阳铁剑,并非他在北陵塞就找不到六七把更高品质的灵剑,实在是他要将诛神剑阵相对应的、深奥繁复的阵法禁制炼入高等级的剑胚(白剑)之中,实非三五个月就能促成。

即便是他用玄阳精铁所铸造的低级灵剑剑胚、剑胎,短时间内也只能炼入剑阵总纲所必需的第一重阵法禁制备用而已;这也限制了诛神剑阵的威力在他手里真正的挥出来!

诛神剑阵,少说需要有地阶诛神剑才能将威力初步的挥出来,而一柄地阶诛神剑,即便是宗师级炼器师出手,少说需要一两年才能炼成,陈海暂时还没有精力去考虑这个事。

陈海就想着,这段时间或许可以修炼火鸦阵,强化他在术法神通上的不足。

修炼火鸦阵,虽然要分割元神炼就三十六火鸦精魄蓄于周天灵窍之中,整个过程会削弱自身的元神,但好在一枚火鸦精魄并非需要陈海分割一半的元神才能够炼制,这等程度的削弱,他还能够承受。

不过,在参悟、修炼火鸦阵书之前,陈海决定还是先将从萧飞羽手里夺来的青煞剑先祭炼一番了。

踏入星衡域,由于姜雨薇、姜璇姐妹手里也穷困潦倒,陈海跟随她们,自然是到现在才从强敌萧飞羽手里夺得第一把天阶灵剑。

虽然青煞剑所炼入的四重阵法禁制,与陈海所修悟的诸多道之真意不合,陈海还不能将这把天阶灵剑的威力真正挥出来,但哪怕是简简单单的御剑攻敌,青煞剑都不知道比普通的玄阳铁剑强出多少倍。

陈海将青光隐隐、寒煞刺骨的青煞剑横在膝前,先用纯阳真火将萧飞羽附入剑体阵法禁制之上的神魂烙印抹除掉,然后再将他的神魂烙印一层层的打入青煞剑体内的四重阵法禁制之上,便算祭炼成功。

不过,陈海将神魂烙印打入青煞剑的第二层阵法禁制之中,就足足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而第三、四层阵法禁制更加玄奥复杂,想成功附入神魂烙印更加困难,不是十天半个月能成,陈海也便收了功法。

虽说陈海将神魂烙印附入青煞剑第一、第二层阵法禁制,只能施展阵法禁制附带的基本神通,但陈海持剑挥舞,真元在第一、第二层阵法禁制间流转,就见一道道寒煞冰箭从剑刃旋射而去,将四周的石壁射出数十深及数尺的深眼,威力煞是惊人。

要是单打独斗,对方必然会要大亏。

当然,以青煞剑旋射寒煞冰箭,丹元法力消耗也大,但青煞剑作为天阶灵剑,铸剑材质不知道比玄阳精铁强出多少,哪怕是单纯的御剑相击,也定然是玄阳铁剑这等低级灵剑一击便碎。

在祭炼好青煞剑之后,陈海就着手修炼火鸦阵。

陈海已经成功分割元神,在体内窍脉炼成第一枚火鸦精魄,剩下就是花费时间逐一去复制了。

每分割一次元神去炼火鸦精魄,都会对元神造成一次削弱,但好在陈海勤修九元归神真解中篇,能稍稍弥补回来,倒也不是不能支撑下去。

待陈海将三十六枚火鸦精魄初步炼成蓄于周天灵窍之中,已经是倏然九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初步炼成的火鸦精魄还相当弱小,仅相当于通玄境玄修的神魂强度,所以所凝聚的附魂烈焰也相当普通,但火鸦精魄还能不断的强化下去,一旦修炼到相当于道丹境玄修神魂强度,那所凝聚的滔天烈焰,说不定真能在瞬时将山岳熔断了。

强化火鸦精魄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不断分割元神去强化。

这对陈海而言,反倒带来另一种好处。

道丹境后期乃至巅峰,千万年来都没有谁能一蹴而就的碎丹结胎,元神修炼到一定程度也会停滞下来,无论怎么修炼都难以再精进半步。

陈海的元神修炼马上就要进入这个瓶颈期,这时候修炼火鸦阵,虽说不断分割、削弱元神,但事后只需要修炼九元归神真解弥补回来就是,并不会拖延修行的进展。

这一日,陈海将青煞剑收入乾坤里,他已经闭关九月有余,都没有人过来惊扰他,说明这段时间九郡岛及周边都相当平静,至少周族残族的形势不坏。

随意收拾了一下,陈海洒然出关。出了静室,正是中午,初冬的阳光洒下,还有些暖意,让人忍不住有些懒洋洋的。

陈海伸了伸懒腰,直感觉盘坐九个多月没怎么动弹的筋骨,顿时全部舒展开来。

不算狂暴的海风吹拂而来,带着些许咸湿的气息,随着风有阵阵呼和声传来,陈海用神识探去,只见新建黑风城内的校场之上,一万多精锐打着赤膊,正在朱明巍等人的率领之下,正在操训。

黢黑的身上大团大团的汗珠渗出,却没有一个人的动作有丝毫迟滞的意思。

再远处,有烈焰的轰鸣声和叮叮当当的响声,那是闸南大营附近的冶炼厂正在锻造着什么。

一股玄之又玄的奇妙感涌上心头,陈海此时就觉得这人、这岛、这海风、这浪涛已经全部融为一体,而自己,则是这所有一切的大脑。

在来到星衡域之中,陈海几经辗转几经勾连,却限于魔身取得的成就非常有限。只有在此时,那种在燕州无处不在的掌控感,才重新回到自己心中……

第七百八十三章 扶桑形势

出关之后的陈海,整个人的气势越温润如玉,没有之前过于凌厉的感觉,但也更显得渊亭岳峙,说明他的修为,距离道丹境圆满更近了一步。

然而和他一起成长的,还有焕然一新的黑风岛以及整个黑风军。

过去九个月内,沙天河征用战俘、民勇,在旧营废址上重建了城池、码头、工场、船场、疏浚河道、修建大量的营舍、民房,使得整座黑风岛都焕然一新,难以想象之前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经历过三番战乱。

在修缮一新的黑风岛议事殿中,陈海盘膝坐在大殿正中央的长案之后,沙天河、杨隐、朱明巍、魏汉、魏廷、周援、沈复、孙岱等人依次落座,将黑风港这段时间的变化跟陈海一一陈述。

陈海闭关之后,整个黑风港的大小事宜全部交由沙天河、杨隐二人打理。

沙天河在魔獐岭附近经营百年,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提兵上万精锐纵横四方的情形,但夹杂在崇国西北柱国将军府及罗刹魔族不灭邪域两大势力之间,留给他们马贼的生存空间极小。

沙天河却是没有想到,他随陈海渡海,不到短短一年,黑风寇的人马就过万余——九个月来处理黑风岛军政事务虽然繁琐,却没有让沙天河感到烦琐,他还非常乐在其中。

除了普通的城池、港口修缮外,最重要还是黑风军的操训。

战后,周氏兵马以及黄沾所部撤往落霞港,真正意义上的黑风军就剩下陈海、杨隐两部,兵力就剩五千不到,修为在辟灵境以上的精锐武官,更是降低到五百人。

之后陈海将在黑风岛所俘虏的萧、廖等叛族子弟,作为战犯交给周氏处置,但将非宗阀叛族子弟、寒门出身、修为在通玄境后期以上的战俘四千余人打散编入黑风军,将黑风军扩大到九千人。

尽管黑风岛修炼资源有限,周氏残族也面临极大的压力,也不可能无限制的黑风军的整训,但连番残酷血战,要么将人的意志压垮掉,要么就更能锤炼人的意志,从而促进修为精进。

陈海对寒庶子弟一视同仁,只要有能力、根骨、资质,无论是武修、剑修、玄修乃至炼器、炼丹,只要他是所掌握,都没有不能传授的;也会保障基础丹药的供给。

这九个月来,普通将卒里就有相当的人修为获得突破,使得黑风军辟灵境基层武官的数量,以最快的度恢复到一千二百人左右。

魏汉、朱明巍等人顺利修成道丹,使得陈海、沙天河、杨隐之下,黑风军的道丹境高级将领增加到七人一魔(魏汉、朱明巍、魏廷、周援、朱自明、沈复、孙岱、赤源),翼魔赤军距离道丹境就差一点,但也踏入假丹境的修为。

而明窍境中层武将数量的突破更为可观,达到三十六人,其中三分之二都是随陈海渡海而来的魔獐岭逃卒出身。

这都确保渡海悍卒始终是黑风军的核心。

不单单如此,黑风岛还将其他寒门出身的战俘都编入匠工营,将匠工营的规模从战前的两千人扩编到一万人。

虽然眼下是非常时期,物料难以维持,但在沙天河、杨隐的主持下,匠工营还是建造出了十二艘载量达千吨级的中型战船。

只是周氏也极需小型化的防御法阵加强海阳郡兵及伏蛟军的战力,战后除了拔了一座新的封禁级灵蛟伏波阵给黑风岛加强防御外,其他能与战船、战车一体化的防御法阵却难以满足黑风岛的需求。

所以黑风寇的海上战力,还是以重新建造的血蛟号、黑风号以及黑鲨号三艘龙雀级战船为主,其他战船只是作为黑风岛与落霞港之间的运输船使用。

匠工营在黑风岛的西岭,现一座玄阳精铁的矿脉,虽然储量不是很高,冶炼难度大,但目前每天也能为黑风岛提供上万斤的玄阳精铁,周氏也加强对落霞港两侧山脉玄阳铁矿脉的勘测及开采,现在差不多每个月都能稳定的运送一百万斤玄铁过来,用于铸制玄阳重锋箭。

过去九个月,黑风岛除了供应落霞港六十具神机重膛弩、三百万支玄阳重锋箭,自己也新炼制二十具神机重膛弩,储备一百万支玄阳重锋箭。

此时的黑风军,除了中高层武将的规模有所扩大之外,战力仅仅是恢复到与萧江一战之前的水准,沙天河、杨隐他们也谈不上有多满意,但陈海知道黑风岛以及周氏残族,此时的物资供给太过贫乏,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就算换成是他,也未必能比沙天河、杨隐两人做得更好。

黑风军当前仅拥有三艘龙雀级战船,当务之急还是海上战力太弱。

九郡国所存的诸多能与战车、战船一体的小型化防御法阵,核心阵器至少都是地阶法宝,即便是宗师级炼器师也需要一两年才能炼得一件地阶法宝,因此除了俘获,要不然黑风岛很难获得大批的防御法阵。

陈海就想着手建造天机铁甲舰。

天机铁甲舰虽然无法像防御法阵那般,将战船保护滴水不漏,局部舰甲也容易被强敌暴力击破,但做好水密舱结构,一艘天机铁甲舰的整体防御力,不会比四柱诛魔阵稍差。

现有的战船都包裹玄阳精铁轧制的铁甲,每艘战船至少要消耗两百万斤的玄阳精铁,实在是个天文数字。

不过,铸造天机铁甲舰的最大好处,就是不受炼器师、匠师修为境界的限制,能将黑风军绝大多数仅通玄境修为的匠工人数多的潜能彻底的挥出来。

玄阳铁料不足,加开勘测、开采力度,冶炼铸造一片片鱼鳞覆船铁甲,也可能分组进行;对匠师唯一有修为限制的,仅有风焰符合天机禁制的炼制。

黑风岛的事情捋顺清楚之后,沙天河、杨隐又跟陈海说扶桑海三岛的局势。

黑风岛一战之后,周氏并没能彻底的逆转形势,毕竟在6地上,叛军的实力还是要强大许多,周氏手里就剩二十万海阳郡兵,而叛军不断的招兵买马,集结于紫霄山附近兵力,已经达到四十万之巨。

不过,萧江大败,叛军水师主力几乎全军覆灭,萧若海也没有急于南进,而是率主力停留在紫霄山,重建了北津城,同时命令萧江、刘亚夫在潜川港重建水师,责罚其子萧飞羽到北津城听候他的调遣。

即便萧若海没有急于进攻海阳郡治出云城,但出云城距离北津城太近,都不到五百里,周氏最终还是不敢守出云城,将出云城的天地防护大阵以及大量的物资,都南迁到落霞港。

对周氏的隐忍、拖延着不反,沙天河、杨隐都是相当疑惑的,说道:“周宫主携着大胜的威势,虽然难以骤灭萧氏,但对流云宗这些投靠叛逆的宗门、岛屿,都没有给以颜色,未免有些太软弱了……而说来也奇怪,周氏执掌九郡国也有两三千年,周宫主踏入天位境也有四百年,照理来说,九郡岛应该有不少宗阀对周氏及周宫主又敬又畏,但从周宫主回归、黑风岛大捷之后到现在,此前选择观望的五郡,此时竟然都还选择观望,真是奇怪了。”

“不要说周氏与萧逆之争还处于明显的劣势,令这些观望的郡府难以决择,就算周氏已经取得优势,这些郡府大概也是会选择尽可能拖延时机再去正式参战的,”陈海说道,“扶桑海域与北面的魔域相隔十数万里雷霆海疆天险,罗刹魔已经有好几千年都没有大规模渡海进犯过扶桑三岛,没有外部威胁的情况下,对下面的宗阀、宗门而言,自然是希望王族的实力自然是越弱越好——毕竟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更多的底气去截留资源,供自己宗门展。将来若来实力到了一定程度,未免不能效仿如今的萧氏,篡夺王位以代周氏。”

不要说魏汉、朱明巍等人了,杨隐、沙天河以往都是劫财越货,或知兵事,但对宗阀政治却缺少足够深的理解,没有想到眼前一切的平静,才是再正常不过的。

“对了,就在你闭关两个月的时候,有两艘从崇国西北望海城过来的战船曾试图靠近黑风岛,被我们逐走。虽然姜涵没有露面,但我怀疑姜涵就在那两艘船上。”沙天河想起一事,跟陈海说道。

陈海心想他们在黑风岛搅得风起云涌,只要扶桑海有商船东渡,姜涵就不难得知他们在扶桑海的消息。

不过,姜涵就算率领五百精锐扈从渡海追杀过来,陈海此时还怕他能咬到自己的鸟儿不成?

一席话说到天黑方才散去,空荡荡的议事殿中,陈海也未掌灯,就这么独自坐在黑暗之中。

眼下已经进入冬季,不仅海上的风暴越暴烈,6地上也滴水成冰,不利作战,相信在开春之前,各方面都不会有太大的动作,陈海心想着或许是他趁着这个时间,带着翼魔赤军以最快度潜往渚碧礁,探一探那海底是否真有上古群仙门强者渚碧真君的秘密洞府……

第七百八十四章 渚碧洞府

此时九郡岛周边,不要说叛军萧氏了,雷阳宗、空海城都派了无数眼线盯着落霞港、黑风岛的动静,为了防止引起他人注意,陈海让沙天河、杨隐二人坐镇黑风岛,继续做强黑风军的根基,继续为海阳郡兵、伏蛟军水师提供重膛弩以及轻重型战车等天机战械,加强周氏残族的力量,他自己则带着赤源及翼魔赤军隐匿行迹,向万里之外的渚碧礁潜行而去。

赤源、翼魔赤军乃是魔族,即将留在黑风岛,除了闭关潜修之外,也没有办法融入黑风军。

冬季的坠星海更是暴虐,汹涌的海面上,随时可以见一个个像巨龙一样的黑色风柱垂天而立,在海面上四处游移,黑色风柱间电弧雷光就像龙蛇一样游走,轰灭一切被卷入风柱的生命。

偶尔能看到黑色风柱席卷荒岛,荒岛就像是被开天巨刃横斩过,留下触目惊心的巨大痕迹,这难怪规模稍小一些岛屿没有人兽繁衍。

随便来一场风暴,都可能灭绝之灾,除了商船或海盗偶尔落足外,谁会在这些不时被雷霆风暴光顾的荒岛上栖息生存?

海面上狂风怒飚,并不意味着海底就平静了,那汹涌的潮汐潜流,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几乎要将翼魔赤军的黑色鳞翼撕成粉碎。

“爷啊爷,老赤我身上长的可是翅膀,只适合在天上飞啊——爷要是闲下来,将老赤当作一只小鸟,骑着老赤遨游九天云霄,老赤绝不会有怨言,但老赤我不是鱼啊,老赤怕水啊!”赤军刚学会怎么与人神念交流,让陈海拖下水就喋喋不休的抱怨。

潜入上千丈深的海底,除非带有大量的防御道符,要不是谁的灵元法力都无法在海底长时间的支撑防御灵罩的消耗,他们都是单纯凭借肉身抵挡水流的压力及冲击,赤军直觉骨头架子都要被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汹涌暗流给挤碎了。

“蠢货,呱躁什么,”陈海指着在他们四周的鱼群,教训道,“你看看这些海鱼……”

“爷,这些鱼虽然美味,但在海底老赤可不敢张开口啊,灌一肚子海水的滋味可不好受啊!”赤军眼馋的盯着四周的鱼群,却不敢张开血盆大口去吞噬。

陈海无语,他是要赤军去学这些游鱼抵挡潮汐之法,没想到这魔头满脑子想着吃。

循着记忆,陈海他渚碧礁潜入深处,很快就回到那处疑似藏着上古洞府的深邃海沟之中。

潜入海沟底部,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水流,陈海都觉得有些压力,见赤翼团成一团,像只鳞球似的去抵挡水流的冲击,虽然看上去笨拙无比,倒也是个笨办法,也就懒得去管他。

陈海过来之前,还头疼想着海沟底部堆积如山的崩塌碎石如何处理呢,没想到相隔一年再重新回到这里,却现除了一些特别沉重的巨石东倒西歪的倒在海沟底部,其他碎石都被那汹涌的水流冲走了。

表层上千米高、三四百米厚的石崖,在经过数千年海水侵蚀、冲击、又被陈海无意间打塌后,这时候海沟的底部露出上千米见方的一片黑色石壁,与构成海沟的其他岩层截然不同,摸上去,冰寒一片。

之前,陈海在石壁崩塌后,就没有时间潜入深海一探,这时候看到这情形,鬼都知道这里必有蹊跷。

只是这光秃秃、仿佛万年寒铁所铸的石壁,陈海摸索了许久,却现不了洞府的门户所在,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

身后的赤军急躁了起来,挥舞着黢黑的魔戟瓮声瓮气地对陈海说:“主子爷,值什么在这里浪费时间,就这石壁被海水侵蚀了这么多年,俺几戟下去就能将其捣开。”

见赤军在那里大言不惭,赤源血红色的魔瞳之中骤然浮上一团火焰,看的赤军心里有些毛。

陈海不去理会赤军的呱躁,他在近处看不出这石壁每一处有什么区别,但退到远处,将整面石壁都收入眼底,还能感知到石壁之内,有极微弱的灵元波动,只是四周的海水冲击太强烈了,要分神去抵挡海水的冲击,很难现石壁内的蹊跷。

有灵元波动,就说明石壁内炼有阵图(阵法禁制)。

陈海见赤源、赤军抵挡深海潜流都相当吃力,传授他们一段法诀,要他们上浮到浅水层去修习逆潮十二斩,他留在海沟深处研究破壁之法。

不管这石壁内所炼入的阵图(阵法禁制)有多厉害,上万年光阴过去,即便天位真君所附入的神魂印记,也早就被风月侵蚀得烟消云散,也意味着很多与门户大阵所关连的连锁布置都失效了。

陈海不担任会受到其他机关陷阱的反噬,只要将这石壁当成普通法宝祭炼就行了。

石壁之中炼入十八个彼此独立的阵图,要是有人主持,就能十八个彼此独立的阵图就组成一座大阵,而每一个独立的阵图,都有四层阵法禁制结构,也就意味着眼前这座巨型似石非石、似铁非铁的巨型石壁,相当于十八件天阶法宝。

陈海心里一汗,就算他能祭炼十八件天阶法宝,也没有能力同时运转十八个天阶阵图啊!

陈海费了一番周折,才最终确认开启洞府门户的阵图,照常法祭炼。

天阶阵图的祭炼极耗时间,中间赤源、翼魔赤军忍不住跑过看到好几次,陈海才最终将神魂印记彻底附入门户阵图之中,渡入灵元,就见石壁中间像张开利齿一般,往四周缓缓旋转着开启,露出一层薄如蝉翼的青玄色光罩,将海水挡住。

这时候陈海才看到门户的侧面篆刻“渚碧”二字古篆。

果真是上古群仙门太上长老渚碧真君最后的隐身之所。

陈海将赤源、赤军召过来,一起进入洞府之中,之后陈海就将门户关闭起来,陈海深深吸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颗夜明珠,照亮洞府中的情景。

眼前乃是一座二三百米高的巨大甬道,甬道极其深,神识延伸过去,差不多有上百里的样子,应该延伸到海沟一侧石岭的最深处。

在四周的石壁之上,能看到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石珠。

这些珠子应当是以前渚碧洞府的照明来源,只是经历了数千年之后,这珠子中的力量已经完全消散,变成了黑黢黢的顽石一般。

深深的呼吸一下,洞窟之中并没有太多的潮湿之气,但也没有灵气的存在,这让陈海颇为诧异。

陈海做了一个小心的手势,带着赤源、赤军继续往前而去,小心翼翼地前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一扇雕刻各种图案的巨大石门出现在三人眼前。

看着数百丈之外的巨大石门,赤源奇怪地问陈海:“既然这里是天位真君的洞府,怎么说也应该是福地洞天吧。就算是渚碧真君要逃脱流阳宗的追杀,他的洞府也万万不可能如此马虎,这里居然丝毫没有灵气的存在,怎么回事?”

陈海也非常疑惑,难道是海底地壳变迁,使得灵脉衰竭,这才导致这洞府之中犹如荒漠一般?

不过,陈海转念就将这个猜测给否定了。

甬道的四壁甚至都看不到一丝的裂痕,哪里山崩地裂,出现过地形大变动的样子?

这座海底石山应该极其稳定才是,至少在修这洞府里,没有出现过大的变化。

陈海来到了石门之前,先是用神识在门上扫了一圈,现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这才缓缓伸出手来,轻轻的触碰上那石门,想要寻找有什么特异之处。

然而却不料手刚刚碰触到石门之上,就觉得脚下微微一阵,伴随着一阵轰鸣之声,那石门居然就如此轻易地向两侧滑开。

石门还未曾全部开启,一丝金色玄光就从门缝之中透了出来,随着石门越开越大,陈海和赤源、赤军三人都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在石门之后,是一个数千米方圆的巨大空间,而在这空间之内,灵气充裕无比,如同青色凝雾一般,往一道百丈方圆、仿佛空间门户的磁光之河灌注进去。

外面原来不是渚碧真君的潜修洞府,渚碧真君最后的隐世洞府,实是眼前这座天域通道后的异域空间!

陈海都有些愣,他过来探寻渚碧真君遗留下来的上古洞府,没有想到竟然找一处进入异域空间的通道。

陈海看那磁光之河内的空间通道平静无比,巨量仿佛青色凝雾似的灵气涌入,都没有引起丝毫的涟漪,想必是极其稳定。

陈海这才知道为何在甬道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的存在了,原来渚碧真君以莫大的神通在这海底石山的深处,用群仙门所遗存的古宝构筑了一座大阵,不仅将天域通道彻底的稳固住,还将灵脉所滋生的磅礴灵气,除了坚持大阵自身消耗,多余的都输入天域通道另一侧的空间里去。

陈海不知道渚碧真君在另一侧的异域空间有什么部署,但从这一侧的门户之地都彻底荒废、不设防来看,不仅渚碧真君早已经仙逝,在另一侧的异域空间应该也没有什么传人。

天域通道另一侧有一层光膜似的阻隔,令陈海的神识延伸不过去,但都到了这一块,岂有不探下去的道理?

陈海和赤源、赤军对视了一眼,便往磁光之河掠去。

尽管空间通道看上去平静无比,然而在陈海他们置身于其中时,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撕裂感存在。

好在这天域通道并不如何长,只是半盏茶的时分,陈海三人就穿越了过去。

陈海就觉得眼前一亮,只见眼前竟然是漫天的雪原,身处其中,那直透骨髓深处的寒冷,绝非普通的寒煞,陈海都要将纯阳真火散于四肢百骸,血液才不会冻僵住。

在空中缓缓下落的时候,陈海四处打量这处空间的时候,身后忽而传来一团微弱的火意和咯咯的打颤声,他转头看去,原来是赤源受不了,运起了玄火真诀取出这寒意,而翼魔赤军已经让寒煞侵体,抵挡不住直打摆子。

“你说憨货,让你修行玄火蕴真解,每次问你,你都说有所得,你看你这怂样,是修成真火的样子?”

陈海无奈的训斥道,将一枚在灵窍中温养的火鸦精魄祭出,让赤军张开血盆大口暂时吞入腹中,护住他的心脉不为这异域的冰封寒煞所侵。

很快三人飞落到了地上,陈海往四周看去,天空之上没有丝毫日月星辰的踪迹,心想这座雪原世界,应该跟血炼场、血云荒地一样,是一段世界碎片所形成的空间,还不能算是完整的天地空间。

这座异域空间仿佛全部都是由冰雪凝结而成,除此之外,没有生命,没有物体,只有一座座冰山雪峰,孤独地矗立在无垠的雪原大地之上。

“主子爷,这里也忒诡异了,就算是渚碧老儿真留下些什么,我们不等找到,怕早就被冻成碎片了——我们还是趁早回去算了,这里也不像是有花姑娘的样子!”赤军有了陈海的火鸦精魄取暖,感觉早就好了许多,但是莫名其妙的,他对这处未知的空间有着深深的恐意。

话没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巨响,赤军被赤源一拳轰到在地,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爷,这样,这憨货的话就少些了!”赤源搓着魔爪,又好奇的问陈海,“这里四处都是冰山雪原,那渚碧真君的洞府真要是隐藏在其中,我们要找到猴年马月?”

陈海笑了笑道:“渚碧真君费这么大力气,锁住一整条灵脉的灵气输送进来,可不就是为我们指明方向的吗?”

他说这向天空指去,那浓如凝雾的灵气灌入雪原天域,并没有往四面八方散开,而是仿佛无限延伸的青色焰尾,往天方往远方延伸。

三人御空而起,循着灵气流掠的方向飞去。

约半个时辰之后,一片由无数花草树木构成的绿海就展现在陈海他们眼前。

那绿海有数百里方圆,安静地位于茫茫雪原的中间,绿海的四周被一个巨大的金色灵罩所护佑着。

通过那金色灵罩看去,在那绿海之中,各种奇花异草不一而足,还能看到有一些星衡域都极罕见的珍禽在其中若隐若现。

陈海暗赞一声,上古真君强者的手段果然非同凡响。

第七百八十五章 绿海大阵

若说天地防护大阵,陈海也是见过不少。

当年在燕州之时,那乾元玄极大阵也是能将整个上百里方圆的燕京城给彻底护个结实,不比周氏庇护落霞港的九龙伏波阵稍差。

然而乾元玄极大阵与天罡雷狱阵,都是左耳、龙帝苍禹他们通过道禅院传给燕州的宗阀势力的,需要数百甚至上千名阵法师主持,才能将大阵的威力彻底的挥出来。

看那绿海之中的情形,陈海不会相信会有那么多的阵法师,在主持大阵的运营。

大阵很可能是自行运转,汲取从渚碧礁海底灵脉传送过来的磅礴灵气,抵挡寒煞对绿海的侵袭——陈海看不透这大阵什么玄妙神威,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就想先带着赤源、赤军二魔,飞到一座雪峰之上,暗暗观察大阵的运转。

然而陈海还没有动作,就见一道紫芒从绿海地底冒出来,陈海还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就见那道紫芒钻出顶部的金色灵罩,化作无穷无尽的精神波动往四面八方扩散。

陈海此时已有警觉,但就觉神魂深处“砰”的动荡了一下,就有一种异样的情绪从神魂深处滋生出来,几乎瞬时就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神。

难以言喻的诱惑,让他有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要不顾一切的闯入由无数花草树木形成的绿海之中。

仿佛只要他能够进入绿海,他眼前所有的烦恼都会迎刃而解;只要是能拿到绿洲中的物事,无论什么燕州、九郡岛、万仙山,甚至连整个罗刹魔国都不在话下。

此刻陈海如果能看到自己的脸,就会被自己深深的吓到,他此时的脸扭曲着,双目赤,整个脸上涌现处极为狂热的神情,但下一刻天地山河剑意在陈海的识海深处悠然呈现,令陈海神魂一惊,攸然警醒过来。

陈海内视识海,就见天地山河剑意所化的金仙,正散出夺目的金色光芒,将要吞没他整个识海的紫魅之云撕裂、消融、镇压下去。

好强的媚惑神通!

陈海也是背生冷汗,要不是他所参悟的天地山河剑意足够强,要不是他的道心足够坚固,这时候已经咬钩、奋不顾身的往天地大阵庇护的绿海冲过去了。

天地山河剑意只能守住陈海灵台不失,接下来还要借九元归神真解,将侵入神魂深处的精神异力驱除掉,只是不待他完全守住道心,就听赤军在他身后狂吼起来:“血肉、神兵!哇哈哈哈哈,老子要成为魔君,以后叫主子爷趴在地上给老子骑……主子爷天天骑着老子飞来飞去,老子心里也很烦啊!”

赤军张狂地笑着,双翼一振,就要向前飞去;而赤源那一张丑陋的脸狰狞之极,但要比赤军稍好一些,正苦苦抵挡那媚惑精神异力的侵袭,由此也看得出赤源的神魂本源力量有多强。

陈海张口吐出一道玄光,往赤源的眉心射去,将他从即便崩溃而疯狂的边缘拉了回来。

赤源清醒过来,也当即明白刚才中了媚惑神通,他当即盘膝坐下,以九元归神真解压制住侵入神魂深处的精神异力。

陈海帮赤源解除精神异力的侵袭,自己的灵台就差点失守,暂时无法对赤军施法,只是一脚踩过来,将赤军狠狠的踩在脚,令他动弹不得。

只是赤军完全中了招,神魂迷失,将魔躯内的潜力都拼出来挣扎,力大无穷,都差点将陈海掀翻掉。

陈海暗恨,早知道不急着帮这魔头雷霆炼体了,搞得他现在非要恢复魔身,才能将赤军死死的踩住。陈海待要恢复魔躯,心念又是一动,当即将放入赤军体内、帮他护住心脉的火鸦精魄收了回来。

没了那火鸦精魄的护持,那股凛冽的寒煞肆无忌惮的侵入赤军的体内,令赤军本能的蜷缩起来,抵挡寒煞对四肢百骸的侵袭,令他再没有其他疯狂的动作。

陈海待缓过劲来,才助赤军驱逐侵入体内的精神异力。

“干他娘的,冻死俺了,主子爷你这是要干嘛,快把小火鸦给我暖和暖和。”赤军恢复灵台清明,就被寒煞刺激得大叫,猛然看到赤源盘坐在地上闭目默运玄功,才强忍住寒煞侵体,小些声音跟陈海求道,“主子爷,您老人家再不帮忙,俺可就要冻僵在这里了。到时候在大海之上,你可不要想找第二个这么好的座骑了。”

陈海不知道绿海地底有什么蹊跷,紫芒虽然没有再现,但往四面八方扩散的精神波动并没有消失,只是要赤军运功抵挡精神异力及塞煞的双重侵袭。

这时候大地微微一震,陈海抬头看去,就见横亘在绿海南面一座大雪峰,成百上千的雪猿从雪谷里冲出来,应该皆受那精神波动的诱惑,正疯狂的往绿海方向冲了过去——说起来奇怪,绿海内的珍禽异兽,却不受精神波动的影响,这会儿只是警惕的盯着外面的茫茫雪原以及狂奔的雪原兽群。

最先冲出雪谷的那一头头雪猿,都有七八米甚至十数米高,披着厚厚的白色长毛,是那样的迫不及待往绿海冲去,偶尔遇到一些拦路的冰崖,要么绕过去,要么一巴掌拍碎,或直接用强悍的妖躯直接撞碎。

因为此方世界的寒煞出乎想象的厉害,玄冰也不知道凝固多少年,坚固程度不比玄阳精铁稍差,十几米甚至几十米高的冰崖一拍即碎、一撞即碎,可见每一头雪猿气力都极为惊人。

此时赤源已经能压制住精神异力的侵袭,他看着那些陷入疯狂的雪猿,还有其他的妖兽不断从山谷里狂奔出来,疑惑地道:“刚才那股奇异的神魂波动是什么媚惑神通,竟然如此厉害?难道绿海之下镇压下了什么魔头,需要媚惑住雪原深处的妖兽,去将大阵破开?”

陈海也看不透绿海的深浅,只能暗中看那雪原荒兽被疯狂诱引出来,往绿海疯狂的冲过去。

很快,就有数十头最先从雪谷冲出来的雪猿,冲到绿海外围的金色灵罩前,也不等背后的同类赶到,挥舞像石磨盘的巨掌,朝那金色灵罩拍击而去。

然而这绿洲的天地大阵何其神妙,大阵每一次受到拍击,就会有一道金色的电弧弹起,以几乎相同的力道向雪猿劈去。

往往在数十下之后,一个雪猿就遍体伤痕地倒在地上。

在这其中,还有一些个身高逾十米的巨大雪猿,挥手之间竟然能招出道道冰棱、冰箭,朝金色灵罩攻了过去,但他们的力量跟眼前这座庇护绿海抵挡寒煞侵袭的奇伟大阵相比,有如萤火之光跟日月争辉。

当然问题在于绿海大阵没有阵法师主持,是受到攻击才会有相当攻击力的金色电弧反击出来,雪猿以及其他雪原妖兽受到反击,也是伤而不死,过了一会儿能挣扎起来,又加入对金色灵罩的攻击之中,持续下去,陈海也能看到绿海大阵吞吸灵气的度赶上消耗。

此时绿海深处也有了大的动静,一声惊天动静的咆哮从绿海深处的一座山谷里传出来,紧接着就眼见一头百米长的黑色巨蛟显露出狰狞而威严的身姿,就见他带着十数头小一号的墨蛟,缓缓地往绿洲海的边缘飞去。

这时候集结到灵罩之前有的雪猿以及其他雪原妖兽已经有三四百头,真像赤源所说,绿海大阵的地底有可能镇压着什么魔头,以难以言喻的媚惑神通,将方圆千里甚至更大范围内的雪原妖兽都召唤过来破坏绿海大阵。

陈海也不敢轻易妄动,看到那十数头墨蛟飞抵绿海的边缘,就见金色灵罩倏然打开一个门户,令十数墨蛟能够冲去,扑入雪原兽群之中。

下一刻,鲜血淋漓,血光四溅。

那领头的墨色巨蛟一张口,就是一道冰霜喷吐出去,纵使这雪猿等雪原妖兽极其耐寒,但被那冰霜沾染在身上,身形就会凝滞下来,顿时就有十数头雪原妖兽,被十数头墨蛟扑过来,撕成一地碎裂的冰晶……

第七百八十六章 上古大能

嘶吼阵阵,兽吼连连。

那十几头墨蛟一同威,寒霜吐息夹带着往来扑击,雪原妖兽猝然间被打得措手不及,顿时就有二三十头妖兽命丧当场。

然而三四百头雪原妖兽,个个都力大无穷,即便是临死反扑,虽然伤不了那领头的墨色巨蛟,其他修为明显要弱一大截的幼蛟,就被打得鳞飞皮绽,血流成河。

这三四百雪原妖兽,虽说修成妖丹的大妖仅有七八头,但有四五十头能驾驭寒煞的异种雪猿,捶胸怒吼着,眨眼间就疯狂凝聚二三百道寒冰战枪,就向墨蛟怒掷过去。

这天地间的寒煞罡元精纯之极,好像整座天地都是由寒煞罡元构成,陈海要不运功抵挡,都承受不住。

这些异种雪猿所凝聚的一道道寒冰战枪,比庚金玄铁所铸的战枪都要锋利、坚固,去势又疾,陈海估计那些幼蛟或能承受三五下还不受重创,要是每头幼蛟都承受十五六道寒冰战枪,三五十米长的妖躯,非给射得满身血窟窿不可。

这些异种雪猿看似都没有修成妖丹,但在特殊的环境里,以特殊的天赋神通,这一道道寒冰战枪,比专修寒煞术法神通的道丹境玄修丝毫不弱。

墨色巨蛟咆哮怒吼着,庞大的妖躯以难以想象的度,从半空拉出数道残影,就直接横移过来,以自身的妖躯当在护墙,将二三百寒冰战枪悉数挡住。

黑色巨蛟虽然有道胎境巅峰修为,但硬生生扛这么一下,却也不好受,顿时上百鳞龙激飞,硬生生犁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然而他挥舞的巨爪还不忘将一头七八米高的雪猿,生生撕裂成两半,热血激飞!

那些墨色幼蛟似乎跟巨蛟早已经配合默契,同时也跟这些异种雪猿缠斗好些年了,趁着第一波寒冰战枪被巨蛟挡住,第二波寒冰战枪还没有凝聚之时,其他的墨色幼蛟则突然巨蛟的身下往前猛扑,而且是专找那些异种雪猿扑去,爪牙并用,顿时就将这些异种雪猿撕得血肉糊涂。

然而不管异种雪猿也好、普通雪猿也好,或者其他的雪原妖兽,靠近绿海大阵的,心神都完全叫精神异力所控制,即便伤亡惨重,也是疯狂的朝墨蛟围攻过去。

每一头雪猿及其他雪原妖兽,甚至修成妖丹的妖猿,都未必能跟一头幼蛟抗衡,但它们的数量是墨蛟的二三十倍,还不断有更多的雪原妖兽从四周八方咆哮着疯狂奔来,加入对黑蛟、对绿海大阵的厮杀、冲击之中。

魔族以嗜血凶残著称,但看到这些受精神媚惑异力控制的雪原妖兽,如此疯狂的去拼杀、冲击墨蛟、绿海大阵所形成的金色灵罩,也是暗暗心惊。

这时候精神波动已经削弱,赤军只需要抵挡住寒煞的侵体,也能凑过来观战,看着雪峰前的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从牙缝中挤出细不可闻的话,跟陈海说道:“主子爷,那头墨蛟也实在厉害,竟然能扛住成百上千头妖兽的围杀,这身血肉该是何等的精纯,要是老赤能将其元胎擒住,吃入腹中,大概也能修成魔胎了……”

陈海瞪了赤军一眼,要他闭嘴。

十数头墨蛟能自由进出金色灵罩,不受绿海大阵的限制,自然是渚碧真君仙逝后留下来守护灵海大阵的灵兽,而陈海这时候还没有搞明白绿海地底到底藏着是人是魔,但他既然一次控制成百上千、实力极强的的雪原妖兽心神冲击绿海大阵、与十数头大阵守护灵兽墨蛟血拼,想也不会想,应该是被大阵镇压住而极力寻求脱身之法。

宁婵儿跟苏绫都修炼过利用精神念力蛊惑人心的神通,甚至能通过媚魄魂种永远的控制另一人的神魂,但与眼前举手投足间,就控制上千里方圆内、成百上千头妖兽心神的强悍神通比起来,宁婵儿、苏绫她们实在是大巫见小巫。

被大阵镇压住的这人(魔),刚才还是范围性的施法,赤源、翼魔赤军就已经承受不住、将要落入套中,要是这位存在察觉到他们,定向对他们三个施法,不要说赤源、赤军这两头憨货了,陈海完全不觉得自己凭借天地山河剑意所修成的道心,就一定能守住灵台不失。

陈海这时候都想着掉头就走,不过转念又想,他们距离绿海大阵不过百余里,被绿海大阵镇压住的那位存在,不可能现不了他们的存在,也许是将他们一人两魔当成蝼蛟一般的存在,也可能是妖兽与墨蛟的恶战吸引住他的注意,暂时也没有在意他们这边,但不意味着他们扭头就走,那位存在还会继续坐视不理。

想要这里,陈海也是硬着头皮半蹲的雪峰半山腰,看着绿海大阵那边的恶战,静观其变。

墨蛟不时退入绿海大阵内喘息。

墨蛟心神不受控制很好理解,渚碧真君坐化之前,既然能将那位存在镇压在大阵之下,必然会传授守护灵兽克制之法,但大阵内有不少珍禽异兽,心神竟然也不受控制,也没有随黑蛟扑杀出去,陈海起初有些不解,但看到那十数头黑蛟退回到绿海大阵,抓住数头珍禽异兽都血淋淋吞噬入腹,陈海才明白过来,大阵内的珍禽异兽,压根就是墨蛟豢养的食物。

陈海看不透绿海大阵到底有多强,但再强的天地大阵,不能汲取到足够的灵气,威力也会受到压制。

绿海大阵有相当一部分,要抵挡寒煞的侵袭,这时候成百上千的妖兽疯狂的、不要命的猛扑过来、冲击过来,绿海大阵所能汲取的灵气已经远远低于消耗了。

虽说大量的妖兽被金色灵罩反弹出的金色电弧重创甚至击毙,但陈海肉眼也能看到绿海大阵所能形成的金色灵罩在一点点的被削弱,这时候并没有得到很好喘息的墨蛟,又被迫杀出绿海大阵,分担住大股兽群的冲击。

虽然七八百头妖兽轰然倒下,但最后还剩七八十头狰狞的妖兽围逼过来,而墨蛟也就剩一大二小三头肢断骨残的趴在一座低矮冰峰上喘息,显然是抵挡不住下一波攻击了。

而绿海大阵所凝聚的金色灵罩,在寒煞的冲击就已经岌岌可危,更不要说让墨蛟退进去歇口气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陈海也是暗暗心惊,但见被绿海大阵镇压住的存在,竟然这时候没有趁着闯出来,陈海猜想渚碧真君仙逝前,或许在绿海大阵之外,还额外用什么禁制将其限制住。

陈海情不自禁的又想,绿海地底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被渚碧真君镇压住,而渚碧真君在仙逝前竟然没有将他给除掉、以绝后患?

陈海想着是不是悄悄退走,忽然有一缕妖异的声音直接在陈海的识海里响起:“先前只顾着控制这些个蠢驴一般的冰原妖兽的心神,却没有现你们三个小家伙,竟然从外面闯了进来,你们是群仙门的什么人,周老鬼在这里都死了三千多年了,你们群仙门都没有觉吗?”

紧接着,陈海紧接着就觉得有一缕邪诡的神秘力量,要往他的识海深处渗透进去。

竟然妄图直接控制自己的心神!

陈海谨守道心,观想天地山河剑意,以天地之间苍郁而纯正的力,将那缕邪诡的神秘力量镇压住,继而心诵九元归神咒,将其驱逐出去。

“九元归神真解,你从哪里修得我流阳宫的九元归神真解?竟然修炼到非真传不传的中篇,你是流阳宫哪位长老门下,可是师门派你找寻我的下落!”那缕邪诡的力量倏然撤去,那人的声音又急又喜,虞使气使的说道,“你快去将那剩下的三头墨蛟杀死,护我回流阳宫,老夫必保你日后一世的荣华富贵!”

群仙门灭于与流阳宫的冲突,陈海没想到群仙门的太上长老渚碧真君逃脱流阳宫的追杀,隐匿在万丈深海,不仅在小千异域新开辟出一座洞府,竟然还镇压、囚禁流阳宫的一位大人物!

这算什么回事?

渚碧真君仙逝之前,为何不将这人除掉,难道他们两人玩密室囚禁、玩出斯德哥尔摩症式的感情来了?

对于流阳宫,无论是龙帝苍禹还是左耳都对他言之甚少,陈海只能从不多的信息里拼凑出了流阳宫昔日的辉煌,也知道流阳宫最后灭于内乱。

陈海并不会天真到以为一听到流阳宫的上古大能被镇压在大阵之上,就满心热切的扑上去帮其脱困,要知道就算左耳不说,陈海也能猜到左耳此时最畏惧以致要他死守燕州秘密的敌人,就是当年导致流阳宫内乱的那一撮人。

眼前这人是敌是友,陈海都没有搞明白,怎么会冒然帮他脱困?

“弟子乃青冥子周阳的再传弟子!”陈海想到他从银鲨老妖手里夺得那枚青冥镜来,想到青冥镜乃流阳宗上古时期的弟子周阳所炼制,他也不知道周阳在眼前这人被镇压之前是死是活,所以没有直接冒充周阳的弟子,而冒充周阳的徒孙,又含糊的问道,“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彻底破开这大阵?”

“真是天不绝我,待老夫脱困后,定要诛灭群仙门的满门老小,将他们的神魂炼灭,永世不入轮回,方消我心头大恨,”那声音继续说道,“庚阳金雷阵分内外两重,渚碧老鬼临死时,将庚阳金雷阵大部分的法力都镇压在我的身上,你即刻斩杀那头黑蛟,破开外层大阵,然而随便用什么屏障法阵,将天域通道堵住,封堵住灵气的输入,内层大阵在寒煞侵袭下,支撑不住多久,老夫就能脱困。”

“这么说,即便破开外层大阵,前辈依旧不能脱困喽?”陈海这时候祭出青煞剑,笑盈盈的笑道。

“前辈,你不知道老夫是谁?你不是流阳宫的弟子,你到底是谁?”那声音尖啸问道。

陈海却不回答,摧动青煞剑,就往一头妖丹境雪猿当头袭斩而去……

第七百八十七章 碧海胜境

本就一片雪白的冰原之上,此时正是一片狼藉。碎裂的残肢、鲜血、尸骸将方圆数里变得犹如人间炼狱一般。

庚阳金雷阵的金色灵罩,此时也已经微弱的几近透明,眼下剩余的雪原妖兽虽然不多,但是那墨蛟同样也不复再有什么战斗力,一俟那雪原妖兽冲上来,他们的使命将彻底终止。

正当这三头墨蛟满眼绝望之时,一道淡青色光华划破长空,带着凄厉的尖鸣声洞穿了一头巨猿的胸膛。

汹涌的热血找到了突破口,一下子喷出了数十米远。

那头巨猿连怒吼都没有出,在临死前的一刻,终于控制精神异力的神魂控制,迷茫而惊骇的转头向青煞剑袭来的方向看了看,眼神之中迅失去了光华。

下一刻,陈海带着赤源、赤军杀了出去。

在半空之中,赤源那巨大的魔爪连连掐动,就见在他的操控之下,一枚火莲虚影相隔二三十里,就在闪念之间就已经飞到了一头妖丹境的雪猿脚下。

这火莲虚形乃焚炎真意所化,只待赤源将磅礴的灵元投注其中,就会喷出销铁熔金的焚天烈焰将这雪猿吞没。

然而在焚天烈焰即将喷薄而出之时,那巨猿一手捶胸,连连呼喝,一道玄霜张口喷出,硬生生将那枚火莲虚影打灭掉。

早知道这方天域中寒煞罡元极为精纯、充沛,可以说完全是寒煞罡元所构成的世界,但是赤源在修炼了玄火蕴丹真解之后,不仅仅修成道丹,自身所领悟的焚炎真意还处在突破第一重境界的边缘,实力比之前要强出两三倍,没想到在这雪原世界内会被压制到先出手的机会都没到。

好在经过刚才那群墨蛟的殊死搏杀,妖丹境的雪猿只剩下三头,否则对于陈海三人来说,胜负还难以预料。

不需要陈海的指挥,赤源掣出黑骨战矛,守在陈海身侧,而赤军鼓荡巨翼,与赤源一起,替陈海挡住飞掷而来的冰枪霜剑,以便陈海能心无旁鹜的祭御青煞剑,以雷霆万钧之势,往剩下每一头雪原妖兽的头颅斩去。

被镇压在绿海大阵之下的流阳宫大佬,像是尾巴被踩住的猫,暴跳如雷,一波波精神异力,仿佛成百上千支紫色利箭,冲陈海的神魂冲击过来。

陈海仅仅是以天地山河剑意,守住灵台不守。

与陈海所预料的一样,墨蛟虽然作为绿海大阵的守护灵兽,必然有克制神魂控制异域的手段,但不意味着能丝毫不受影响——被大阵镇压的此人,能一举控制住如此之多、分布如此之广的妖兽,修为甚至都远在周晚晴之上,在刚才墨蛟与诸多雪原妖兽的恶战时,此人要是用大神通,干扰墨蛟的神魂,令这些墨蛟的度稍慢上半瞬,就已经令这十数头黑蛟完全被兽群所吞没、分食了。

此人没有那么做,显然不是怜悯,而是之前一下子控制住那么多雪原妖兽的神魂,精神异力的消耗太大了。

这也是陈海为何敢反戈一击的关键。

陈海并不知道此人是正是邪,他只知道这人要是脱困出来,一旦想要对他不利,他在这雪原世界之中,有十条命都不够此人玩弄的;而他助墨蛟将兽群击溃,将此人继续镇压,即便最后三头墨蛟不感恩戴德,他与赤源、赤军二魔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一言不合,大不了他与赤源、赤军退回去就是。

此人没想到陈海的道心会如此的坚固,竟然能丝毫不受影响,这时候便驱御剩下来的雪原妖兽,转身朝陈海扑杀过来。

在雪原世界里,陈海一方面要抵挡那人的精神冲击,一方面要抵挡寒煞的侵蚀,也没有办法将真正的实力都挥出来,剩下的三头墨蛟获得喘息之际,张开血盆大口吞噬数头妖兽后,也知道真要让兽群将陈海他们吞噬掉,就剩他们三头残蛟也不可能守住大阵,当即也是咆哮怒吼着,再次从后方往兽群猛扑过去。

墨蛟天生就能腾云驾雾,度自然要比妖兽在雪原上狂奔快得多,很快就从后方切入兽群,再度厮到一起,这时候翼魔赤军也振翼猛扑过去。

翼魔赤军虽然这次没有修成魔丹,但从踏入坠星海,只要有可能,陈海就会接引雷霆之力,帮他淬炼魔躯,而翼魔又是以魔躯强大、魔爪坚锐而著称,因此他猛扑上去,也是直接抱住一头妖丹境的雪鹰在半空中撕扯起来。

看到三头墨蛟没有坐壁上观,陈海祭出一枚能抵挡神魂冲击的灵虚守神符,散出一道青幽玄光将自己罩住,也不浪费其他珍贵的天阶道符,只是摧动青煞剑,与三头墨蛟配合着,往妖兽斩杀过去。

巨蛟虽然受到重创,但余威犹是恐怖,由他缠住诸多妖兽,陈海的青煞剑就犀利多了,偶尔会祭出三五张地阶道符,很快就将所剩下来的五六十头妖兽斩死怠尽。

那两头幼蛟几乎丧失战力,甚至都不能腾空飞行,像巨鳄趴在雪谷兽尸之中,各啃噬着一头雪猿的尸骸,而那头墨色巨蛟,四爪抓住一座百丈高的冰崖,警惕的扫了陈海、赤源、赤军数眼,俄而将绿海大阵的金色灵罩打开一座门户,瓮声说道:

“墨翟多谢道友相助,墨翟不胜感激,碧海胜景之内,有什么东西是道友所需,还请道友尽管出手拿去,只要对仙君遗骸无礼,只要不放走仙君的大仇便可。”

陈海心里一乐,他不知道这头墨蛟活了多少年,竟然倒也知道人情世俗,知情识趣得很,这样他们也不好意思翻脸杀蛟夺宝。

“主子爷,动手吧,这头墨蛟的血肉太精纯了,老赤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赤军传念说道。

“我每天叫你修身养性,就是要你有点道德底限,别整天想着吃啊吃的!”陈海要不是不想让墨蛟起疑心,都恨不得将赤军一脚踹飞出去,眼前这头巨蛟,神魂与绿海大阵存在感应,虽然受到重创,绿海大阵也消耗到极致,难以对他产生什么威胁,但问题真要杀眼前这头巨蛟,绿海大阵还能不能镇压住那人,就难说了。

他刚才突然出手斩杀兽群,可是跟那人结成死仇,一旦让他人脱困,威胁可要比姜涵那孙子强出不知道多少倍,甚至在他修入天位境之后,他都不要想能安心。

要是有可能,陈海自然不会跟墨蛟翻脸,非但不翻脸,还朝墨蛟作了一揖,彬彬有礼的说道,“陈海乃一介散修,带着这两头役魔游历坠星海,无意间潜入深海现一座荒废多年的门户闯了进来,十分冒昧,还请前辈莫要怪罪——倒想问一下,此地是哪位仙君的洞府,怎么门户之地全无守护?”

墨蛟微微一怔,见眼前一人二魔有能力出手,竟然没有出手,还如此彬彬有礼,转念想明白陈海还是忌惮大阵镇守的那人,他也便稍稍放松警惕,说道:“我家仙君乃群仙门太上长老渚碧真人,这里是我们仙君坐化前的仙墓碧海胜景……”

“爷,外面太他娘冷,要冻死赤军,咱们是不是进去再叙家常啊!”赤军瓮声嚷嚷起来。

“赤源,寒煞侵体是极难熬,但你在此修炼玄火蕴丹真解,精进最,你便留在这雪峰后潜修,也警戒莫要让其他妖兽接近!”陈海吩咐赤源道,让比赤军更有心思的赤源留在外面,以防他们进入绿海大阵后,那头墨蛟会对他们不利。

进入大阵之后,那冰冷刺骨的酷寒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温润湿热的气息,仿佛身入江南水泽之地,没想到绿海大阵竟然能在这片寒原之中,隔绝出这么一座灵天洞府出来。

而且源源不断有灵气从星衡域接引过来,让大阵内也显得灵气氤氲。

陈海左右环视了一眼,才淡淡地问墨蛟:“敢问这庚阳金雷阵之中,镇压的到底是何人?”

墨蛟说道:“自墨翟被主人带到这碧海胜境,此人就被仙君镇压在大阵之下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仙君未曾说此人的身份,只是在坐化之前极力吩咐,万万不可给那人逃脱出去。”

陈海微微一怔,他还以为墨蛟是群仙门被灭之时,就跟渚碧真君藏到这雪原世界的,却没有想到是群仙门被灭之时,才被渚碧真君收为灵兽的,但想想也正常,群仙门被灭已经将近万年,而渚碧真君在群仙门被灭之后依旧活了七八千年,自然不可能一直藏着这里未曾出去过。

陈海又禁不住问墨蛟:“敢问前寿今年为寿几何?”

那墨蛟不明所以,脱口道:“这方天域之中年岁不好估量,不过依照这碧海胜境之中草木枯荣来算,应当是三千余岁。”

陈海微微一叹,没想到这头墨蛟敢被渚碧真君收为灵兽,渚碧真君就嗝屁了,难道很多事一问三不知,倒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说真话。

陈海带着赤军,随墨蛟一路往绿海深处飞去,就见青山绿水之中依稀也有药田的存在,心里一喜,心想传说群仙门被灭之时,渚碧真君拥有天位五境的绝世修为,他在绿海大阵所种植的灵草仙药,定然是世间绝品。

陈海也暗感没有跟墨蛟翻脸。

事实上真要杀了墨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这里真要有什么道器异宝,他用不上、不能用,也不能带出去,否则的话,一旦引来天位境强者的觊觎,反倒是个祸害。

再说了,星衡域能有几件宝物,能比龙鼎、玉虚神殿更强?

说起来,用不上的宝物,永远都是多余而累赘的存在。

陈海倒是惦念着周晚晴至今没能恢复的伤势,心想这碧海胜境之中要是有什么灵草能治愈周晚晴的伤势,就极大改观九郡岛的局面,他也不虚此行了。

那墨蛟领此时若是能有表情,一定是满脸通红。

从他在断断续续的话语当中,陈海这才知道原来自从渚碧真君仙逝之后,每过数百年,被镇压的那人,总是能搞出些各种各样的幺蛾子。

最初这碧海胜境之中,本身有五六十头墨蛟,与墨翟一样的道胎巅峰存在,就有三位,然而在渚碧真君仙逝之后三千年里,几番折腾下来,最后只剩下墨翟带着十数头幼蛟还勉强维持大阵的运转,这次都差点儿没有挺过去。

这也正是他修炼到道胎境后期,都没有化形的原因,传承断了。

那些药田在渚碧真君手里,自然是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是墨蛟一族实在不会经营,消耗又如此巨大,几番折腾,药田里实在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灵药了,实在让陈海扼腕不已。

但听墨蛟说被镇压的那人如此能折腾,陈海听了也是一阵咋舌,庆幸自己幸好没有贸然去帮这人脱困,否则以他这小身板,怕是那位呼口气就给吹灭掉了。

“渚碧真君已经仙逝了三千年,你等守在这里,也着实尽了心力,但看外面的洞府入口,已经几千年没有谁进出,你们为什么不选择离出这方天域?”陈海问道。

墨蛟领苦笑道:“仙君在世时,严禁我们离开是一方面,此外我们墨蛟一族,除了我的神魂早就被仙君用大神通炼为绿海大阵的一部分、离开绿海大阵一百里,大阵就会有所缺乏、不完整,更容易被那人挑乱外,墨小一、墨小七都是从大阵核心阵器化龙池中孵化诞生,神魂深处更是附上化龙池的印记,脱离化龙池太远,神魂就会崩溃,谁能离开绿海大阵?”

陈海微微一怔,想不到那渚碧真君也是心狠手辣,硬生生将一个族群都困死在一方没有希望的天域之中。

一路行来,一座金光闪闪的山谷渐渐出现在眼前。

只见无数道看似杂乱无章,细看却又蕴含着玄奥至理的恐怖神雷,组成了一个百余丈方圆的灭世雷电牢笼,将一个浑身赤裸,神色妖异的男子困在其中。

那男子的眼睛虽然闭着,陈海一眼望去,却仿佛自己的心肺都能被其看穿一般,就仿佛在这人的面前,自己才是赤身裸体一般。

那雷电牢笼里恒定地劈下一道道恐怖雷光,在那男子雪白的肌肤之上留下道道焦黑的疤痕,然而不等下一道雷光劈下,那疤痕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此强悍的肉身恢复力,跟永生不死,能有多大的区别?

在大阵的一侧,乃是几间茅草屋,那茅草屋看上去破旧不堪,仿佛微风一吹就会倒塌一般,但若是凝聚目力仔细看去,就能看出那茅屋之外闪烁着点点光华,显然也是有不凡的禁止。

那墨翟在茅屋之前站定,巨大的龙睛露出复杂的光芒:

这次损失的墨蛟实在太多了,而化龙池之中的蛟龙之蛋已经不足二三十枚,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坚守过下一波劫数。

想到此处,那墨翟用神念勾动着阵器,将茅屋上的禁止全部放开,对陈海说道:“这屋乃仙君最后数年的潜修之地,我也从未进去过,是以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物事,还请陈真人遵守诺言,莫要触碰真君遗骸,其余物事,你可尽皆取走……”

第七百八十八章 由来

青玉竹为骨,雾影草为庐。

渚碧真君坐化之时,也没有设下多么厉害的禁止限制他人进去,只是墨翟这些守护灵兽敬畏渚碧真君为天人,数千年来都没有踏进过茅舍一步,陈海并没有花费多少工夫,就将茅舍禁制解除掉,推开门这才现,所谓的茅草屋竟然整个都是以青玉竹为梁柱、以雾影草编檐壁搭建而成。

看到这里,陈海不禁啧啧叫奇,他进入星衡域没有几年,见识自然谈不上多有广,但玉虚神殿里有大量的典籍,对星衡域所产的天材地宝有着详细的解释。

青玉竹名为竹,其实却是千万年的玉髓生成,虽然颇为刚脆,但是却能储存海量的灵元于其中,因此有些天地大阵不得不架设在次一级的灵脉之上,但大多数会选用青玉竹储存天地灵气作为遇敌时的补充。

陈海看这茅屋所用的青玉竹梁柱的色泽,都是晶莹剔透,每一根至少都是上万年的玉髓凝聚,心想任取一根,用来炼制封禁法阵的中枢阵器都没有问题。

而渚碧真君居然用青玉竹作为梁柱搭建茅舍,这手笔真是大的可以。

再说那雾影草,虽然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但是用来构筑幻境是最为合适不过的,也算是不错的炼器之物。

若非在大阵之中,那墨翟可能有其他手段,陈海也不想跟墨翟撕破脸,心里都想要将这栋茅屋都整个拆掉装入乾坤宝袋带走。

他撇了撇嘴,迈步进入茅屋之中,当先看到的就是那盘坐在玉榻之上的渚碧真君。渚碧真君一身杏罗道袍,干瘦无比,虽然已经死去三千余年,然而栩栩如生,依旧透漏出令人生畏的威势,令陈海都情不自禁心生膜拜之念。

陈海心想着曾经天位五境的人物,受他一拜也是应该,上前揖礼道:“弟子陈海,见过上君,此时弟子有难,需要借用上君几件法宝,还望上君莫要降罪!”

之后,陈海在打量起屋里的陈设。

在他的面前,三丈静室之内,除了渚碧真君遗骸所坐的玉榻外,还两张几案,上面有玉简三枚、三枚小玉瓶,除此外,还有一个三尺长短的宝船模型,横在一张玉案之上。

这让陈海颇为郁闷,这渚碧真君据说有天位五重的实力,几乎已经练就了玄晶圣体,怎会就如此寒酸,他还以为走进来,道阶法宝能摆出一箩筐呢。

陈海拿起一枚玉简,将神念度入进去,这才知道里面封印着渚碧真君坐化前的一段话,讲述群仙门与流阳宫一战的来龙去脉。

群仙门当年一统扶桑海域,差不多有如今万仙山的实力,然而不幸的是,他们在无意中招惹到他们所不能招惹的强悍势力流阳宫。

上万年前,渚碧真君还是群仙门太上长老,当时群仙门为壮大势力,良莠不齐的招揽了很多修为强大的客卿长老,也是这些客卿长老为群仙门的灭亡埋下祸端。

在渚碧真君诛杀一头妖龙受到重创潜修期间,群仙门一位大寇出身的客卿长老外出游历,遇到一位身怀重宝的天位境散修,心起贪念,说服同宗同样心存邪念的数名天位境强者,在坠星海深处设下陷阱,想要杀人夺宝。

这位天位境散修,就是被渚碧真君镇压在庚阳金雷阵之下的流阳宫玄元上殿长老秦川。

秦川喜欢隐匿身份游历天下,本身也有天位五重、距离玄晶圣体仅差一步之遥的强悍修为。

虽说群仙门一干客卿长老当时拼却两名天位境强者殒落,最终将秦川拿下,但奈何秦川的本命道器念元珠,却破空而去,将群仙门设计陷害秦川的消息,带回流阳宫。

渚碧真君知道这事后,后悔也是晚矣,只能暂时将秦川囚困到雪原世界,然后想交出罪魁祸,跟流阳宫请罪。

然而流阳宫却根本没有宽恕群仙门的念头,得知宗门长老遇伏、生死不知,在一位天位上三境太上长老的率领下,整个玄元上殿倾巢而出,还没有等渚碧真君从雪原世界回去,就直接将群仙门给灭了。

当时的流阳宫太强大了,当时伤势还没有恢复、修为也从极盛期蓑落下来的渚碧真君也不敢有复仇之念,只得封闭洞府藏在这异域小界里潜修,但奈何这方天域只是一个空间碎片,比血炼场、血云荒地都远不如,渚碧真君在此挣扎几千年,也难以恢复修为。

虽然之后流阳宫分裂了,但流阳宫分裂出来的玄元上殿犹是在幕后掌控崇国的极强势,渚碧真君也只敢在暗中扶持群仙门弟子残留、传承下来的族人,在扶桑海域形成今日漱玉宫、空海城以及雷阳宗三大势力。

渚碧真君最终在这洞府之中寿元耗尽而坐化——也因为秦川在整件事里都是受害者,渚碧真君虽然不敢放他走、怕放他走之后对群仙门的后人不利,但坐化之时,也没有伤秦川的性命,只是将他镇压在大阵之上。

陈海没想到此时打得不可开交的漱玉宫、空海城、雷阳宗背后竟然还有这么深的渊源,也是感慨不已。

除了这段玉简外,其他两枚玉简所存都是渚碧真君生命最后一段的所感所悟,陈海将那三枚玉简收入乾坤宝袋中,储物戒中,长长叹了口气。

没想到大阵镇压的秦川还真是流阳宗之前的大能,但秦川乃玄元上殿的弟子,而玄元上殿此时犹在幕后掌控着崇国,那是不是意味着左耳、龙帝苍禹等人,当初受人迫害藏入血云荒地,玄元上殿也有份?

就算不管这些事,陈海也与秦川交恶,此时绝计不可能将秦川放出来。

正当他浮想联翩的时候,秦川的声音又出现在自己的脑海当中。

那秦川饶有兴致地道:“不管你是不是出身流阳宫,以你目前金丹修为,竟然还领悟两道上三品的道之真意,也可以说是千年难出的妖孽之资,但就算你天资再过人,按部就班修炼下去,最少也要百年时间才能成就天位真君,这其中若是有什么差池,怕是提前陨落也有可能。我不求你现在助我脱困,只要你帮我传讯给流阳宫玄元上殿,我保你五十年内安安稳稳的踏入天位境,成为俯视芸芸众生的真君存在。”

陈海心里冷冷一笑,看来秦川被镇压上万年,还不知道外面已经生天翻地覆的变故了,他也不理会秦川,伸手向那只三尺长短的宝船模型探去。

然而一入手,那只宝艇竟然有万钧之重,陈海一下子竟然没有能将之拿起来。

啧啧,不愧是道阶宝物。

陈海心下赞叹着,又使上了几分力气,这才将之拿在手中。周晚晴的玄冰琉璃舰被雷阳宗夺走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合适的战船,这次倒是便宜她了——而且这是渚碧真君在生命最后阶段所炼制,拿出去用也不怕玄元上殿的人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若非自己只是道丹境界,既然不能祭炼道器,也没有磅礴的仙元去御使道器,怕是都想要将这宝船展开来仔细看看。

而那三只小玉瓶之中装的,乃是三枚天枢地元丹,这也是渚碧真君在这方天域之中,能炼制的最好灵丹,渚碧真君用以镇压伤势,最后也就剩下三枚。

将房内寥寥有数的东西扫荡一空之后,陈海这才转而往渚碧真君身旁走去。这时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去接近一个天位真君,而且还是天位五境的天君级人物,若是草率而走,怎能甘心?

近距离看去,只见那渚碧真君和被困锁在大阵之中的秦川没有什么不同,虽然干瘦,但是浑身肌肤却莹然如玉,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异之感。

陈海用神识向那渚碧真君身上探了过去,或许是其仙逝太久了,没有碰到任何的阻碍,就深入到了其体内。

然而也正是如此,才让陈海更是惊叹,原来这渚碧真君虽然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是其肌肤骨骼,经络穴窍,竟然好似全部由不知名的能量所组成。

陈海从来没有接触过天位境以上的修行功法,所以也无从理解。

陈海将神识收回,又在另两座茅舍里兜转了一圈,最大的收获却是一座能炼制道级丹药的丹炉,其他的就乏善可陈。

过了这么段时间,陈海见到妖蛟墨翟身上的伤口虽然在慢慢收拢,但是效果却微乎其微。他之前还想着在去绿海之中的药田收罗一番,但想到若是这秦川短时间内再搞出些什么幺蛾子来,以墨翟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足以应付,也就作罢。

真要是给秦川脱困了,他怕就不是落荒而逃这么简单了。

最终陈海不但没有去打那药田的主意,还将他这次携带过来的一些疗伤灵药以及一枚天枢地元丹递给墨翟,这让墨翟相当意外。

担忧着黑风岛的局势,陈海谢绝了墨翟盘桓几日的挽留,毕竟这片绿洲虽然有一整条灵脉供应,但是绝大多数的天地灵气都用于补充庚阳金雷阵抵挡寒煞、压制秦川,真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洞天福地。

这也正是墨蛟一族尽管没有多强的外敌侵袭,却不能繁荣昌盛的缘故。

墨翟临送陈海出大阵之时,踌躇了半天道:“陈真人,大阵镇压这人已经一万年,若是让其脱困出去,不单单我墨蛟一族再无幸存之理,恐怕扶桑海还要再经历一番血雨腥风,牵累仙君的后人。若是真人能助墨翟消除这祸患,墨翟甘愿奉真人为主,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陈海心想墨翟虽然活了三四千岁,但都在这方世界之中潜修,应该不会有太深的城府,但墨翟作为护阵灵兽,都不能掌握内层大阵将秦川灭掉,他也只能去找左耳那老杂毛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第七百八十九章 周师姐

陈海暂时也没有办法解决秦川的问题,甚至担心墨翟严重受创,压制不住秦川,特意留了一枚天枢地元丹给墨翟,然而带着赤源、赤军二魔,离开雪原世界。

然而,一路在深海中潜行,返回黑风岛。

陈海此前找寻渚碧真君的洞府,虽然在雪原世界逗留的时间极短,但为了打开渚碧洞府的门户禁制就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身为黑风军的主帅,这次离开的时间要处划长的。

返回到黑风岛,没有等陈海歇口气,沙天河、杨隐、魏汉、朱明巍等人就赶了过来,说道:“前日周宫主遣使过来,请大都督前去落霞港议事。”

其实就算周晚晴不来请,陈海这次回来,也要赶往落霞港见一趟周晚晴,只是周晚晴突然派人来请,陈海担心是不是局势又有了什么新的变化?

黑风岛自成一军,目前只是接受周族的雇佣而已,这是陈海在黑风岛一战之后,跟周晚晴以及武灵侯周斌、丰逸臣、周云山等人谈妥的条件。

到底什么事情,周晚晴所派的使者也不清楚,而黑风岛偏居一隅,人力有限,只能警戒黑风岛附近的敌情,对整个扶桑海域的局势,自然也谈不上有什么掌控,所以沙天河他们也完全不知道周晚晴有什么事情找陈海。

陈海思索了一下,就继续着沙天河、杨隐坐镇黑风岛,他则带上一千精锐,乘坐血蛟宝船往落霞港而去。

临近了落霞港,赤军从天上落了下来道:“主子爷,东北处有一个船队正向落霞港开来,看旗号,应该是周氏的水军。”

其实就算赤军不说,陈海已经能察觉到落霞港内停靠的战船就剩不到三十艘,看来周氏蛰伏了近一年时间后,终于有所动作了,但就是不知道在他去渚碧岛近两个月里,周氏到底具体有了什么动作。

在陈海快要抵达的时候,落霞港这边就已经知晓,此时看到血蛟宝船缓缓驶入码头,早就有人在码头上等候。

朱明巍、魏汉等将卒自有人安排,陈海径直跟着来人去往落霞港南山的晴云小筑去参见周晚晴。

此时凛冬还没有过去,天地之间苍茫一片,然而数里见方的晴云小筑却还是绿意盎然。

虽然比起那几百里方圆的绿海要逊色许多,但是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到了南山脚下,带路的人就此停了脚步,恭敬地对陈海说道:“陈真人,老祖有令,让你一个人上去即可,属下就先告辞了。”

陈海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半山腰上那摸绿意,也不御风,就这么拾阶而上。待他走到晴云小筑的入口处,正踌躇着是否要通报一声,就听到一个周晚晴的声音传出来:“陈真人,你直接进来,无需多礼。”

陈海举步而入,恍若从凛冬走入初春。

他用神识稍稍将晴云小筑打量了一下,现偌大的地方居然连一个侍从都没有,心想这周晚晴性子可真是清冷到极致了,连一名随侍递子都不留在身边。

一路上穿过瑶池香榭,陈海来到一处凉亭前,但见亭阁之中,周晚晴一袭白色衣袍,也未盘膝,就这么随意地赤腿斜靠在一方锦榻之上,望山崖前的云海,有着说不出的脱凡出尘之姿,云鬃之下的脸颊欺霜赛雪,说不出的明艳清丽,令陈海看了也是微微一怔。

陈海这些年在燕州颠沛流离见识过不少绝色之姿,甚至与帝后有染,而踏入星衡域,遇到姜氏姐妹也是绝美之人,但他这一刻却也不得不承认,诸女与周晚晴相比,还是缺少了一些仙灵气韵。

外面寒风呼啸,却侵入不了有大阵护持的晴云小筑中半分。

周晚晴自然能感觉陈海在胆大妄为的打量着自己,目光甚至还有些火热跟赤裸,但她心里也生不出半分恼意,为免尴尬,她还只能假装没有注意到这点,等陈海收回大胆之极的目光,她才转过头来。

陈海轻咳了一声,上前说道:“周真君伤势又好了一些,真是可喜可贺,只是不知周真君此次召我前来,有何要事?”

周晚晴才知道陈海刚才打量自己,是观察她的伤势如何,而非她所想的那层意思,心绪禁不住有一丝的小失望跟小气恼。

她眉眼一转,装作不在意地道:“你虽然仅仅是万仙山的门客,还没有被姜寅正式收入门下,但你所参悟的天地山河剑意,乃万仙山古往今来所出现的三大道之真意里的一种,只要你跟释清误会,重返万仙山,必然有机会能拜到姜寅真君门下修行。我幼时学剑,也曾经到万仙山,当面跟姜寅真君请教过,姜寅真君予我有半师之思,因而照道理来说,你唤我师姐便可,不需要再多礼了。”

陈海生性也是洒脱,当即从善如流,喊了一声周师姐。

周晚晴这时候才说起找陈海过来的原因,说道:“前些日子雷阳宗和空海城都派使者过来,言及九郡国战乱,令崇越等国的商船怕受池鱼之灾,不怕踏入扶桑海,令空海城、雷阳宗的损失都极大,而战事延续,令亿万生民受难,非修行人所为,都主张我周族跟萧氏议和,早日平定战事——而且四方约定到位于三岛中间海域的一座荒岛,商议议和之事!”

陈海没想到回来之后听到竟然是这个消息,蹙眉说道:“雷阳宗或许并无与空海城决一死战的决心,才决定促成周族跟萧氏议和,他们也算是达到近最大限度削弱周族的目的,就不知道周宫主您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我恨不得将雷阳宗的使者剁了喂狗,”周晚晴美眸透出一点寒意,雷阳子为了刺杀她,不惜布局数十年,她心里的怨恨怎么可能轻易消去,苦涩说道,“然而我怎么想不重要,现在是空海城也希望我们谈和。”

萧若海没有急于从北津关往南推进,所以海阳郡还没有形成大规模的难民潮,但周族主力都退到落霞港,随之也对海阳郡失去控制力。

民众暂时没有陷入大规模的饥荒,但周氏残族在落霞港三四十万精锐战力,每天所消耗的中低级灵丹,都是以十数万枚计,背后要没有空海城的支撑,他们不要说跟萧氏叛军对峙了,三四十万精锐自身就会因为缺乏补给,而先垮掉。

雷阳宗决战的意志不强,空海城求战的心思更弱,现在可能是空海城更迫切希望周族萧氏能坐下来谈和,周族怎么断然拒绝?

陈海说道:“既然要谈,那就不应该随随便便派人去谈,周师姐传信给空海城、雷阳宗,要刘正华、雷阳子亲自出面主持和议、在和议上背书,周族可以与萧氏分九郡岛而治——不过,周师姐眼下当务之急的,就是要在会议之前,恢复你巅峰修为……”

“你想我两个月后恢复修为亲自去谈,只是我此时想恢复修为,谈何容易?”周晚晴幽怨说道,但转念想到一事,“你探过渚碧真君的洞府了,这趟有什么收获不成?”

秦川一事牵涉太大,陈海想着先找左耳商议,再谈其他,因此也没有急着告诉周晚晴,只是说道:“那处洞府确实是渚碧真君的坐化之地,只是这次所得不多,但偏偏于周师姐大有好处。”

说到这,陈海将一枚天枢地元丹从乾坤取出,递给了周晚晴。

隔着玉瓶,周晚晴并不能察觉到其中到底是什么丹药,她看了看陈海,疑惑地揭开了瓶口的禁止,忽而一道光华冲天而起,飞起了丈余高之后就凝结成丹云,流转不已。

“天枢地元丹?道阶二品的疗伤圣药!”

周晚晴这些年不理世俗凡务,专心修行,炼制丹药,但究其一生,都没有炼制过这么高品级的丹药,不过,漱玉宫本就是渚碧真君暗中扶持的,得到的也是群仙门的一部分传承,周晚晴对天枢地元丹还是有所耳闻的,

“有这枚道丹,我两个月定能恢复巅峰修为,或许还能有些突破也说不定。”

周晚晴的惊喜并没有到此为止,陈海从乾坤宝袋中将缩小到仅三尺长的那艘碧海宝船取出,周晚晴的美眸一下子被吸引住,就再也挪不开了,颤声道:“这,这艘宝船竟然是整体随意变化大小的道器!”

陈海点点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他修为不高,看不出这宝船的奥妙,但是周晚晴却是实打实的天位境真君。

周晚晴将惊喜收住,凝重地看着陈海道:“你可要知道,这宝船也是道器二阶的存在,比之我之前的玄冰琉璃战舰不知道要高出两个层次,甚至比雷阳子那破船还要强出一大截,你确定要送与我?”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又无法祭炼此船,留在手里反倒是祸根,我只是想问周师姐,周师姐借天枢地元丹恢复修为后,又有碧海宝船在手,这次会谈能否找到机会诱杀雷阳子?”陈海盯住周晚晴问道。

周晚晴也是吓了一跳,怎么都没有想到,陈海的计划竟然是要借这次会谈,与她密谋殂杀九郡国一切乱事的罪魁祸雷阳子!

陈海也不强迫周晚晴用此险计,又淡淡说道:“待九郡国战事稍定,我想请周师姐助我在苍莽山筑城……”

苍莽山位于坠星海的东岸,往东、往南、往北三面都被寸草不生、鸟兽莫渡的黑风绝漠所包围,跟崇国西北角的望海城不接壤,魔兵魔将一般也跑不到苍莽山去。

苍莽山不是什么雄山大岳,南北绵延一千余里,即便山形地势也算绝险,孕育几条灵脉,但由于时常受黑风暴的侵袭,到处都是荒山石岭,草木不生,故而千万年以来,除了马贼、海盗偶尔在那里落脚,没有人族或魔族占据那里栖息繁衍。

陈海此时自然没有资格跑到崇国西北域边境内,划走一块地方站稳根脚,但苍莽山没有什么物产,黑风军要在那里的扎根,要在那里展壮大,离不开九郡国及周氏在幕后的支持。

将地球的年龄都算上,陈海已经是六十好几了,此时将天枢地元丹及碧海宝船送给周晚晴,自然是有所求的。

第七百九十章 双修

若是真能成功刺杀雷阳子,届时虽说和空海城分割雷阳宗不见得有成,但是四鹿岛必然陷入一片混乱,而萧氏失去了最后的靠山,在周族面前,将会更加不堪一击。

到时候周族重新统治整个九郡岛,支撑黑风军在苍莽山立足,也就不用周晚晴费什么思量。

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成功则罢,不成功得罪空海城不说,还将给雷阳宗直接出兵干预九郡岛战事的借口,这事需要在周晚晴恢复修为、祭炼过碧海宝船之后,再进行认真稠密的谋划。

周晚晴这时候将装天枢地元丹的玉瓶重新封禁起来收入怀里,重新坐下仔细打量着陈海,说道:“一年前与你初见,你也不过是道丹中期的修为,你此时就已经踏入道丹后期,根骨、天资比我当年有过之而不及。这天枢地元丹乃是道阶二品的圣丹,依我目前的状况,仓促间炼化,也没有办法将其药力完全吸收消化,要是白白浪费掉,甚是可惜。你先回黑风岛安排一番,再过来与我一起闭关,说不定修为还能再突破一层。”

陈海没想到周晚晴会邀他一起闭关,看到她绝美脸容,心神微微一荡,但心想周晚晴此举也应该是纯粹回报他的献宝,苦涩笑道:“碎丹成胎,乃无数玄修所向往,只是我此时连与根本真意相吻和的碎丹成胎之法都没有——之后的修行之路要怎么走,我现在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周晚晴颇为诧异的打量了陈海两眼,说道:“你都能修成千年不世出的金丹,我还以为你以往所修,乃是世人所可望而不可及的无上玄法呢,怎么会连碎丹成胎之法都没有……”

说到这里,周晚晴才省得自己太想当然了,心想以陈海的无上根骨、金丹资质,都不得不寄身到万仙山普通弟子门下充当门客,自然是之前师门传承的层次太低,不足以支撑他碎丹成胎,因此才会想尽办法进入万仙山修行。

周晚晴心想自己竟然没有意识到这点,这时候反倒去揭陈海的伤疤,真是太唐突了。

周晚晴摘下一朵五色花瓣的蕴灵花,掩饰内心的尴尬,跟陈海说道:“碎丹成胎之法,确实要好好思索,我当年也是走了一些弯路,平白在道胎境卡了上百年时间这才得最终突破。不过,这次你陪我一起闭关,我倒是可以将我修行路上的一些曲折与你说一说,或许能让你少走些弯路……”

陈海踏入道丹之后的修行,主要依赖于苍遗的指点,但也仅限于道丹境中前期的修行。

毕竟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形势会突转直下,之后忙于战事,他又不得冒险潜入血云荒地,以及进入星衡域,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苍遗也没有来得及将道丹后期之后修行之法及一些注意的要点指点于他。

周晚晴虽然对世务事务不甚关心,也不甚精通,但是在修行上,却是可以说能与余苍真君媲美的天纵之资,能得她的指点,在碎丹成胎的路少些曲折,陈海怎么会不愿?

见陈海答应下来,周晚晴松了一口气,心想要是被拒绝,真是没脸再见这人了,又故作镇定的笑着说道:“我现在就要先将这碧海神舟祭练一番,这样就算是闭关期间,也能以神魂温养之,你先回去黑风岛安排诸事,三日之后,再来落霞港寻我。”

陈海别了周晚晴,离开晴云小筑,飞回落霞港码头,待要跟魏汉、朱明巍他们汇合先回黑风岛去,却看到武灵侯周斌站在血蛟号前等他过来。

武灵侯周斌作为周氏的新任宗主,也是内定的九郡国主,只是周斌誓一日不收复九郡岛,一日不继国主之位,但他此时可以说是周族仅次于周晚晴的存在。

见武灵侯周斌专程在这里等自己一副有事要商议的样子,陈海上前与他见礼,便随武灵侯周斌往城守府商议事情。

议事殿里也只有丰逸臣、周云山等周族有数的几名重臣在座,陈海入座后,周斌便正色问道:“陈真人,这次老祖有召,可有说及议和之事?”

陈海环顾左右,见其他人都一脸迫切,想必是雷阳宗、空海城派使者过来提及谈和之事,周晚晴一直都没有跟周族众人透露她的意愿,令周斌、丰逸臣、周云山等人都揣摩不透;又或者是周斌、丰逸臣、周云山他们的建议,并没有被周晚晴接受,周斌这才亲自到码头截住刚与周晚晴见面的他。

说到底他们还是更关心周晚晴心里是怎么想的。

想到这里,陈海问道:“不知各位如何看此次议和分治九郡岛之事?”

丰逸臣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慷慨陈辞道:“有什么好谈的,我伏蛟军水师现如今已经掌控九郡岛外围的海疆,随时都能歼灭流云宗这些外围的逆贼,扰袭叛军的后方,令萧氏鸡犬不宁,只要继续对峙下去,形势必然会对我们越来越有利,怎可以忍受这样的屈辱议和?”

看丰逸臣怒冲冠的样子,陈海也是不禁叹息,若是黑风岛一战之后,周氏携新胜之威,行如此雷霆之势,让空海城看到这边有彻底逆转败局的可能,或许这时候就不会施加压力,强迫他们这边跟萧氏议和了。

周斌皱了皱眉,拿手虚按,让丰逸臣稍安勿躁先坐下来,沉声道:“萧贼势力不小,除了流云宗等从逆不说,萧氏直接掌控王都、崇岗、通汜三郡,要是我周族捏了鼻子答应跟萧氏分治九郡国,目前尚处观望之中的五郡必然会继续对我周氏阳奉阴违,而我周族只能占据海阳郡休养生息。长此下去,此消彼长,萧氏的实力会越强大,而我周族会越孱弱。只是此时落霞港的玄兵战甲、灵药战械,主要依赖于空海城的供应,我们也不能不尊重空海城的意愿。这段时间老祖谁也不见,我等捉摸不透老祖的心思,这才半道将陈真人您拉过来,想听一听陈真人您的意见……”

与萧氏议和分治九郡岛,事情关系太大,不议和,周氏独木难支,真要议和,又必然会寒了周族万千男儿的血勇之心,周晚晴在周斌、丰逸臣、周云山他们没有想透整件事之前,不表态是对的。

不过,刺杀雷阳子一事太过重大,还需要仔细的谋划,尽管在座的都是周族绝对信任的重臣,陈海暂时也不会先说出来,只是含糊的说道:“周真君召我过去,也是询问我对此事的看法,然而我并非三岛之人,我的想法也只是供周真君稍作参考,作不得数,只是最终该如何,我不便多言。不过,我这次见周真君,周真君好像有相当大的把握,能在两个月内恢复修为,我估计周真君或许想要在恢复修为之后,再做决定吧?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还望诸位能守口如瓶。”

“是吗?”武灵侯周斌兴奋的都要站起来。

丰逸臣、周云山等人皆是难抑狂喜。

周晚晴即将能恢复修为,算是这些天来最大的好消息了,这意味着周氏又重新找回了能和空海城、雷阳宗平起平坐的机会。

既然老祖有望在两个月内恢复修为,众人也都觉得怎么也应该等到老祖恢复修为之后,再论和战,现在做决定,的确太仓促了。

陈海又问及周族这段时间在落霞港聚集匠师、铸造天机战械的情况

丰逸臣刚才说得慷慨激昂,但落霞港这边展天机战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倒不是说周氏不够重视,主要是丢了大半个海阳郡控制权之后,落霞港也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玄阳精铁的供应。

那天机战车铸造繁杂,涉及大小数百部件,制造要求还极精准备,而每辆重型战车动不动就要消耗十数万斤的玄阳精铁,对此时的周氏而言,还不如多造重膛弩跟玄阳重锋箭来得实惠。

目前为止,落霞港总计造出二十辆战车,还远谈不上规模,不过落霞港倒是已经造出两百具重膛弩,储备一千万支玄阳重锋箭;此外级重膛弩造出十具,暴炎重锋箭炼制一千枚。

虽说重型天机战车才是6地战场上冲锋杀伐的一大利器,就连明窍境的庚金剑芒都无法对天机战车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必须规模化投入战场,才能挥出威力,周族退守落霞港,短时间内能筹备三千万斤玄阳铁已经是极度不易,背地里不知道欠下空海城多少外债,也的确对他们不能有更高的强求了。

而伏杀雷阳子,必有一场惨酷而激烈的海战,有一千万支玄阳重锋箭、一千支暴炎重锋箭储备,也算是勉强够用了。

陈海又与周斌等人聊了一会儿,谢绝了他们晚宴的挽留,便顶着星光,乘血蛟宝船返回黑风岛……

第七百九十一章 双修(二)

在陈海前往渚碧礁探险的两个月期间,黑风岛又是有了一些变化,陈海从渚碧礁回来后到现在,还没有来及得登岛看一眼。

虽然眼下丹药补给不够充足,但是在陈海探索渚碧洞府期间,黑风军又有上百悍卒形辟灵海,踏入辟灵境,不过相较之前,沙天河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对之见怪不怪。

“我修行遇到瓶颈,周真君愿意指点迷津,我或许会到周真君跟前潜修两个月,此间诸多事情,还要全赖你们通力合作……”

灯火斑驳,陈海将沙天河、杨隐、朱明巍、魏汉等人召集到议事殿内,安排他随周晚晴闭关潜修之前的诸多事宜。

沙天河能碎丹结胎,自然也是天资卓绝之人,但他踏入道胎境后的修行,更多是自行摸索,没有强者的指导,以致他近百年都滞留在道胎境初期,没能再精进一步,听到陈海修为竟然能得到周晚晴的亲自指点,也是相当的羡慕。

杨隐也是,他六十岁时就修成道丹,一百岁就已经道丹境巅峰,天资绝不比一流宗门的天之骄子稍差,但之后八十年修为未能再精进一步,也是在修行上走了太多弯路。

羡慕归羡慕,沙天河还是正色说道:“有我与杨隐,黑风岛这边你且管放心潜修便是。”

“最近可有姜涵的消息?”陈海问道,虽然他现在不怕姜涵有胆来强攻黑风岛,但他最终还是要回崇国、回万仙山跟姜雨薇、姜泽、周桐他们汇合,所以姜涵在九郡岛的动向,由不得他不关心。

“姜涵虽然从望海城强征来两艘不弱的跨海战船,早前也跑过去跟萧氏勾结在一起,听消息说他一直鼓动萧氏兵突袭黑风岛,但萧江、萧飞羽在黑风岛吃了那么大的亏,连伤疤都还在呢,哪里可能忘了痛?萧氏自然不会让姜涵牵着鼻子走,后来大概是萧氏让姜涵太失望,姜涵已经离开潜川城,不知道跑去哪里,但也没有接近过黑风岛!”沙天河说道。

三岛之外,皆是茫茫海洋,姜涵离开潜川城,倘若不在某种大城停靠,以他们的人手也确实难以随时盯住姜涵的行踪。

不过,姜涵不能从西北柱国将军府借来大军,陈海也不怕他能翻出什么风浪来,而姜涵倘若想从西北柱国将军府借兵,陈海相信姜赫、恒温、姜雨薇他们知道消息,也会派人过来给他传讯。

眼下最紧要的事情,还是要为二个月后伏杀雷阳子一战做准备,陈海问沙天河:“现下我们还有多少玄阳精铁储备。”

沙天河政事通顺,听陈海有问,开口就答:“眼下库房之中还有不到五十万斤的玄阳铁,这黑风岛上的矿脉还是太过贫瘠,每日只能采炼一万多斤玄阳精锐!”

陈海点点头道:“那两个月后,我们还是能铸造上百万斤的船甲,那就先全力给黑鲨号、黑风号、血蛟号装上船甲吧!我这次闭关出来,可能又要打一场硬场了!”

“打流云岛!”沙天河、杨隐都是流寇出身,他们其实都不怕伤亡,关键看是不是有利可图,听陈海要他们先暂时其他事务,全力增加三艘主力战力的防御,都相当兴奋的问道。

“现在只是做好准备,到时候会不会打还是未知数,”人多嘴杂,陈海没有将伏杀雷阳子的计划跟沙天河、杨隐他们明说,只是让他们照他的计划安排就是,又跟沙天河说道,“姜雨薇眼下应该也已经成为真传弟子,不管此间事了或者不了,也不敢姜涵是不是对我们怀恨在心,我们也应该要回崇国了……”

“……”沙天河点点头,黑风军既然独立于周族之外,不管这边的战事了或不了,确实没有必要长期在这里耗下去。

接下来三天里,陈海亲自到军中、到工场,将黑风岛此时正在做的事情都捋了一遍,三天后他趁着夜色,一人御剑往落霞港飞去。

************

北津城的灵脉虽然被破坏,但是相聚两千余里的落霞港,地底灵脉乃是临海山脉的山川地势所形成,彼此间不受到什么影响。

晴云小筑美则美矣,但位于落霞港九龙伏波大阵的边缘,一旦遇到强敌来袭,就未必能受到九龙伏波大阵无微不至的庇护,因此闭关还是要回到九龙伏波大阵保护最为严密、灵气也最为充郁的隐龙阁之中。

氤氲的灵气中,陈海、周晚晴相对盘膝而坐,那枚盛放着天枢地元丹的玉瓶在二人中间悬着,周晚晴也不急着打开。

“师弟,你且将你领悟的道之真意和元神放出,我帮你参考一下。”

听了周晚晴的吩咐,陈海心随念转,静室之中骤然光明大放,元神仿佛手托风雷篆印的三尺小孩,从陈海眉心祖窍之中钻出来,落在两人之间的地上,紫芒闪烁。

除了风雷真意已经成为陈海的本命神通,能与元神同时具相外,陈海观想其他所参悟的道之真意,让它们围绕元神皆显化出来。

这时候二十余道形形色色的光华,围绕着紫色元神盘旋飞舞起来,那道绽放金色光华的金剑最是耀眼,不过陈海没有让大破灭真意围着元神显化出来,有些秘密还是有保留一些的。

“你所参悟的根本真意,竟然是风雷,还参悟到第二重境界了,难怪那日你走在雷霆风暴的边缘区域,却不畏雷霆朝你轰劈过来,”周晚晴震惊的称奇道,“像寻常玄修,踏入道丹境,能有一种道之真意参悟到第二重境界,就已经要算是天资绝顶了,没想到陈师弟你竟然将三种道之真意都修炼到第二重境界,不仅其中一种道之真意,乃扶桑海近万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上二品真意,甚至风雷真意都快要突破最终境界,触碰到大道本源的力量了。”

周晚晴震惊归震惊,依旧耐着性子跟陈海解释道丹境后期修行以及碎丹成胎的诸多细枝末枝:

“碎丹成胎,其实并非单纯地将道丹破碎掉,否则的话,人的修为也就废了。这其中有一处关键,乃是要将元神和道丹合二为一。然而你我都知道,道丹有形,元神无质,在这有与无之间的融合,才是最为艰难的……”

道丹境后期的修行,极其繁琐,稍有不慎就会误入歧途,就算不会严重到走火入魔,稍稍一耽搁,很可能就是几十年的时间浪费掉,才会认识到自己走错路了,周晚晴也是不厌其烦、毫无保留的跟陈海解释清楚,单单是讲述这些,就花费了将近三天的时间。

当然渚碧真君在留下来的玉简里,也留着他生命最后一段的所参所悟,但渚碧真君对此时的陈海来说层次太高,所以渚碧真君留下来的参悟,陈海很难深入了解其奥义。

“若在平常,就算你一心精进,也需要二三十年的时间方有一丝可能会成功。落霞港内虽然算不得什么顶级的洞天福地,但是那天枢地元丹却是了不得的物事,依靠着这道阶二品的丹药,应该能弥补你积累上的不足。”

没想到周晚晴真要助他直接踏入道胎,陈海也不退缩,点头答应下来。

见陈海点头应下,周晚晴也不再耽搁,揭开那玉瓶的禁止,也不见如何施为,一枚流蕴着五色光华的丹丸,就随着灿烂的丹云脱瓶而出。

周晚晴连连掐动法诀,在她的眉心祖窍之中飞出一樽与周晚晴此时的模样毫无二的元胎,紫光缭绕、洗净芳华,若不仔细看去,则和周晚晴真人一般无二。

周晚晴元胎张开的檀唇,一道白光向天枢地元丹射去,天枢地元丹所绽放的五色光华,迅将白光沾染,经由周晚晴的元神,向周晚晴身上度去。

陈海今天真算是长了见识,原来这天阶丹药并非吞服,而是直接吸收其精华。

随着周晚晴的练化,一股异香渐渐弥漫整个静室,陈海当下也不怠慢,抱元守一,开始汲取这泄露的丹气……

第七百九十二章 伏杀(一)

元神无质,金丹有成形。

碎丹成胎,就是要将元神、道丹融为一体、成就道胎,突破元神有形无质的极限。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努力,陈海体内所蓄积的灵元早已经充盈无比,像金色液体一样粘稠起来,说不出的精纯、凝炼。

天枢地元丹的丹气太过精纯,还不是此时的陈海能炼化来增强自身的根骨、窍脉,但陈海将天枢地元丹所化的丹气直接吞吸到体内,照周晚晴所传授的吐息真法,将那丝丝缕缕的丹气纳入窍脉之中,与他纯金色的灵元直接混合在一起,仿佛金色液体中挑染的水墨一般,他粗略的估算,他此时体内的灵元凝炼程度少说提升了一倍。

虽说他离开这处静室,体内的灵元消耗一空之后,灵元的状态将又恢复到从前一样,但他现在却是借天枢地元丹这种能直接增强灵元的特性,临时性的将灵元凝炼强度增强了一倍,也就完成突破道丹的最后一步准备。

要不然,其他方面不说,陈海单将灵元凝炼程度修炼到能碎丹结胎,少说还需要三五十年的水磨工夫。

他稳住窍脉间的灵元,分神从身外看去,只见那悬在静室半空中的天枢地元丹已经缩小了三分之一大小,而周晚晴已经半物质化的元胎,仿佛粉雕玉琢的玉娃娃一般,正盘膝坐在周晚晴的肉身怀中,而以她的元胎为中心,磅礴的天地灵气被鲸吞而入,在她的头顶上空形成了一个灵气旋涡。

若非周晚晴顾忌陈海也要精进,怕是陈海练一丝一毫的天地灵气都不能汲取。

感受着周晚晴身上晦涩而强悍的气息,陈海知道周晚晴的伤势已经恢复到七七八八,暗感天枢地元丹果然强大。

此时的周晚晴看似彻底入寂潜修,实际还分出一缕心神牵挂着他的修行,陈海便定了定心神,抱元守一,开始尝试冲击道胎。

依照着周晚晴的指导,陈海谨守着灵台清明,将藏入祖窍识海的元神,运入下丹田位置的灵海秘宫。

在纯金色灵元汇聚之海的上方,一枚金色道丹载沉载浮。

碎丹结胎,说起来也简单,第一步就是学周晚晴炼化天枢地元丹那般,将道丹彻底解离成丹气,但不能不受控制的弥散出去。

这是很多道丹境后期强者都不敢轻易尝试的一步,毕竟碎丹结胎不成,等待他们的命运极可能就是碎丹而亡了。

有周晚晴护法,陈海倒也不担心会有生命之忧,大不了冲击道胎不成,丹碎再修一遍道丹而已,下一刻,陈海便将心神完全收敛到体内,紫色元神横立灵海之上,手托风雷篆印,释出一道道精凝而纯粹的雷意,往下方的金丹轰过去。

雷意没有纳入灵元,还没有塑造成能轰天劈地的雷霆之前,只是玄之又玄的存在,只是陈海参悟到风雷真意的第二重境界之后,陈海此时所释出的一道道雷意,已经生根本性的变化,实是精神念力所塑造的神念之雷。

只不过陈海利用元神所释出的神念之雷,还太弱小了,都不知道需要几千几万道神念之雷,才能将道丹彻底破开,但恰是如此,经神念之雷解离出来的每一丝、每一缕丹气,都附有陈海最本源的神魂印记,这样才能在道丹彻底解离的那一瞬时,不仅不失控,还能跟元神进行最彻底的融合。

经年日久,水滴石穿。

陈海虽然看上去犹如一个看透世事的老僧一般古井不波,但是在他的灵海秘宫之中,早已经翻起了轩然大波。

金丹在神念之雷的轰击下,已经开始出现了道道裂痕,那纯金色的丹气已经弥漫灵海,那丹碎的疼痛无异于重塑天地,就算是陈海再怎么坚毅,也有些吃不消,就连那赫赫生威的元神都有些萎靡了起来。

也亏得他的窍脉间充盈着极度凝炼的灵元,将他本命金丹所解离出来的本源丹气堵在灵海之内,要不然元神如此萎靡,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不让本源丹气溢离出去。

天枢地元丹除了大幅提升灵元凝炼程度外,丹气还释出丝丝缕缕的力量,支持陈海的元神支撑下来——陈海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才将本命金丹彻底解离成功。

“好!接下来你守住心神便好,我来助你结胎!”这一刻,周晚晴娇声斥道。

陈海对这一刻早有准备,就觉头顶一沉,周晚晴的一只小手按过来,一股磅礴之极又无比纯正的力暗杀教室,从颅顶灌入他的体内,又从他十二灵脉涌入灵海之中,仿佛一张漫过边际的网贴着他的灵海玄壁延伸,最终将他灵海内的本源丹气,以他的元神为核心进行压缩。

在下一刻,陈海的意识陷入了无尽的混沌之中。

这种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陈海的意识才从混沌之中倏然醒来,他睁开双眼,仿佛身处在九霄云天之上,毫无感情地俯瞰着身下的天地。

天地最初是荒凉的、沉寂的,只有无尽的雷霆跟风暴,一望无际的海洋和极为稀少的6地,然而时光荏苒,风聚云散,高山骤起,天塌地陷、神魔诞生,转眼间荒凉的天地就骤然热闹了起来,充满无限的杀戮跟生机……

这一幕幕的天地演化,令陈海心神痴迷,直欲永远沉陷在这天地演化之中,而不再醒过来,这一刻什么爱恨情仇、什么人魔两位都不在重要,陈海在意识的最深处似乎存在一种本源的直觉,似乎只要将这天地演化看透,他便能得长生。

长生?

在陈海的神念沉陷于长生之想中,几声若有若无的呼唤从无尽虚空深处传来,陈海略微怔然,下一刻,如潮水般的回忆向他开始冲刷了过来,天地演化之相就开始崩塌,不复存在,他便回到真实的世界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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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缓缓睁开自己的双眼,这才现自己还是身处在落霞城中的静室里,周晚晴袖手站在他的身前,那枚天枢地元丹早已经不见踪影,想必已经被他跟周晚晴完全吸收炼化了。

看着周晚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陈海也是微微一笑。

此时他周身的灵脉之中早已经空空如也,若是在沉溺在天地演化的虚相之中,怕是就要耗尽最后的力量陨落。

不过陈海虽然觉得肉身疲惫不堪,但是神念却灵动无比,虽然身处在密不透风的静室之中,却感觉自己仿佛和天地成为一体,内视灵海,金丹、元神皆不存在,而是融合为一樽紫金色、与婴儿毫无二致的小人儿,盘膝坐在灵海之上。

这便是他半生修为所化的道胎!

“恭喜师弟碎丹成胎,离成就天位再进一步!”周晚晴笑吟吟地向陈海道谢。

陈海朝已经彻底恢复修为,甚至还有所精进的周晚晴作揖谢道:“侥幸,侥幸!若非周晚晴冒险相助,陈海怕是百年之内,都无望修成道丹。”

“碎丹结胎的瞬时,能参悟到一线天机。道意参悟越是精纯的人,在突破的瞬时,参悟到天机会越强烈、清晰,但越容易沉溺在其中不得自拔。陈师弟,我怕你积累不够,强行将你唤醒,说不定会有损你的机缘,你不会怨我吧?”

“周师姐见外了。”陈海心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此时怎么可能参悟透天地演化的至道?要不是周晚晴用无上神通将他强行唤醒,他的意识恐怕就永远拉不回来了。

陈海当下微微一运法诀,静室之中那海量的天地灵气就疯狂地向他体内涌了过去,大概一个时辰之后,陈海枯竭的灵脉和灵海秘宫之中再次灵元充满,而肉体的疲惫感也随之一空。

二人又叙了一会儿陈海在元神和道丹融合之间的感悟,这才一同走出静室。

成就道胎本来是有天地异象出现,然而周晚晴为了保密,将陈海的气息牢牢锁死在静室之中。

也亏得那静室乃是整个落霞港灵脉交汇之处,否则以周晚晴的实力,还真不好将陈海的动静给掩盖的住。

回到落霞港城守府,一路上士兵侍卫见到周晚晴,尽皆鞠躬见礼。

周晚晴恢复了修为,陈海又成就了道胎,心情格外舒畅,也就不厌其烦的一一点头回礼。

这些人从来都没有见过周晚晴和气的样子,一个个目瞪口呆。

来到议事殿中,武灵侯周斌正皱着眉头处理政事,看到周晚晴和陈海联袂而来,先是一惊,而后仔细分辨了一下周晚晴的气息,这才欣喜若狂地从桌案后跑了出来,长拜道贺。

周晚晴将之搀起,笑着道:“我们这一闭关,也不知道日月更替,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周斌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回道:“回老祖,已经过去近四个月了。”

“哦?”周晚晴随意地寻了个椅子坐下,问道:“我闭关之前授意你和萧氏、雷阳宗、空海城虚与委蛇,现在情况如何。”

见周晚晴提起这档子事情,周斌苦笑了一声:“逸臣代表我族,已经和三方势力谈了四轮,但是那萧氏实在没有什么诚意,不单单王都不奉还,还想着要再将和乐、保黎二郡也都划走,欺人太甚,我们怎么接受这样的条件屈和?只是拖到现在,空海城那边也有些厌烦,这个月运送过来的物资已经不能足数,若是老祖再不出山,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应该是好了。”

听到萧氏的狼子野心,周晚晴也不着恼,点了点头道:“将逸臣、云山他们都召集过来,我有事情交代!”

不多时,周氏仅存七大道胎境强手外加沙天河、杨隐二人都齐聚一堂,周晚晴便让陈海说出让所有人都震惊得张开嘴半天无语的伏杀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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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郡岛与四鹿岛、野驼岛作为扶桑海域三大岛屿,差不多占到扶桑群岛一半以上的6地面积,在三大岛的中间,有一片方圆两千余里的死亡海域,那里的暗礁密集,雷霆风暴异常密集,没有一日或断,倘若不是青鸾级的战船,轻易闯入那片海域,通常都是九死一生的惨淡下场。

这一日,闪着丝丝雷光的万幽玄雷舰撕开云层,缓缓往一座无名礁岛横空飞去。

在战舰的正中处,气息森严的雷阳子负手立在那里,看着不远处那时不时掀起的风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作为雷阳宗的客人,姜涵这次也饶有兴趣的随同雷阳子,一起前往谈判的地点,他倒想亲眼看一看扶桑海第一美人的周晚晴,是名符其实呢,还是言过其实。

当然,姜涵也没有忘记不单不束手就擒,还出手伤他、叛出宗门的那些杂碎,他就想看看在周晚晴及周族被杀得身败家亡之后,还有谁能庇护他们!

刘亚夫和雷阳宗的两位道胎境长老分别站在雷阳子的身后,眼里寒芒四溢,没想到都未必恢复道胎境修为的周晚晴,这时候竟然真敢亲自出来议和。

十日之前,周晚晴遣使传讯,同意和萧氏分治九郡岛,但需要空海城城主刘正华与雷阳子亲自到场,为这次分治议和背书,确保萧氏得半岛之地后再无贪念。

四方约定,各派一部精锐水师,分从四个方向逼近死亡海域,但需要停在两千里之外,最终四方只能各派一艘战船,抵达指点的无名荒岛见面进行和议。

当然了,四方事先都会派人赶到荒岛,确保荒岛不被其他人担前部署成伏杀的陷阱。

消息传出,各方面实力反应各不相同。

萧氏虽然想一举将周氏残族彻底消失,或者将周氏残族从九郡岛驱逐出去,但密谋叛变之初,萧氏就不得不处处接受雷阳宗的掣肘,即便他们还没有彻底沦为雷阳宗的傀儡,只要将雷阳宗将援助的精锐战力抽回去,萧氏就未必能挡住周氏残族四十万水6精锐之师的反噬一击。

因此,萧氏心里再不甘,也只能接受雷阳宗的建议,接受分岛共治的议和条件,虽然说这会让周氏残族获得喘息的机会,但相信雷阳宗不可能真正坐视周氏残族从容复兴,继而与空海城联手压制雷阳宗。

雷阳子的心情却是极其舒畅的。

即便这次依旧没有机会将周晚晴彻底除掉,但将九郡岛分而治之,对雷阳宗而言也不是多坏的结果。

萧氏与周氏分岛而治,长期严重对峙以及不断的小摩擦,百年之内会把九郡岛的资源消耗一空,即便周晚晴恢复巅峰修为,漱玉宫也再无可能跟雷阳宗平起平坐,而空海城的刘正华,早已经过了巅峰期,现在正在走下坡路,时间拖得越长,对空海城越是不利,雷阳子还不怕刘正华能玩出什么花招。

对空海城的刘正华而言,让萧周二族分九郡岛而治,绝非最好的结果,但实力及资源,原本就要差九郡国、雷阳宗一截的空海城,与雷阳宗水师对峙一年半时间后,又必须大规模支借大量的物资帮周氏残族在落海城的聚集上百万军民支撑下来,也是感到吃力无比,最后不得不强迫周氏残族接受议和。

空海城、雷阳宗、周族伏蛟军以及萧氏叛军都派出五万精锐水师,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逼近约定的海域,最终在距离约定海域两千里的方位上停下来,四方各派使者,登上其他三方的战船,确保其他三方没有动手脚。

不过,雷阳宗、空海城的五万精锐水师,主要配备青鸾级大型战船,看上去人马规模相当,战力却是要强过周族伏蛟军的五万精锐水师一大截,更不是萧氏五万新组建水师所能比。

四支水师停在指定的海域,雷阳子、刘正华、萧若海各乘宝船抵达约定的最终见面岛礁,等了半晌,才看到一艘青鸾级战舰才劈风斩浪从伏蛟军水师停驻的海域驶过来。

一艘青鸾级战船若说起来,在扶桑海域已经算是不错了,但是相比萧若海夺自周晚晴的玄冰琉璃舰,雷阳子的万幽玄雷战舰和刘正华的铁翼巨阙战舰来说,就看起来有些寒酸了。

四艘巨舰缓缓往方圆不足十里的荒岛聚拢,雷阳子也不怕什么,就这么直接飞出万幽玄雷战舰。

只是这空寂海域之中霹雳阵阵,他虽然不是如何惧怕,但是飞得太高,引来雷劈也是尴尬,就踩着浪头朗声笑道:“周宫主,别来无恙!区区小事,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签订盟书,何必非要跑到这鬼地方来?”

听闻雷阳子的声音,周晚晴身在舱室内也不露面,只是冷哼道:“雷宗主深谋远虑,雷阳宗又兵强马壮,唯有这处海域谈事,大规模战舰不能轻易闯入,才能稍稍叫人心安一些啊!“

雷阳子冷冷一笑,心想这小娘皮终于是学会谨慎了,这次想要伏杀这小娘皮,怕是有些困难了。

此时刘正华、萧若海也都各自从自己的船上飞了出来。

刘正华看上去六旬年纪,虽说他已经修为巅峰期,但看上去面色红润,长髯及胸,他怕周晚晴和雷阳子三两句谈崩,赶紧出言圆场道:“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一年来萧周二族频频交战,不仅九郡岛数以百万的民众死伤,还令崇越等地往扶桑海而来的商船断绝,长此下去,绝非善策,今日既然大家都愿意坐下来谈和,那我等还是直奔主题来的好些。”

周晚晴这时候才身穿一袭青衣走出舱室,看上去脸色腊黄,伤势犹然严重,就直接站在战船的前甲板上,冷哼说道:“自从群仙门陨落之后,我周氏在九郡岛休养生息,国祚万年,今次萧氏和雷阳宗合谋,夺我王都,杀我臣民。这些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萧氏必须将王都还给我族……”

萧若海自然绝不会同意将九郡岛的心腹之地还给周族,待要辩解几句,却不料雷阳子一挥手先站了出来道:“周仙子提这样的条件,未免太自信了吧?若非空海城正华兄鼎力相助,你周氏不要说能得回半岛之地,恐怕连海陵郡最后一角之地都站不住脚,而要落荒而逃了吧?现在正华兄也已经出面,我看大家各退一步,萧氏占据现有的郡府不需要让地出来,也不得再得寸进尺,而我等则会连手施压,令那些没有卷入战事的郡府,重新听从周氏的调遣,周仙子你觉得如何?”

虽说周晚晴暗地底下定决定,要借这次机会除掉雷阳子,但听到雷阳子提这样的无耻条件,犹是觉得气恼不已。

观望中立的五郡,原本就不归萧氏占据,此时强令他们听从周族的调遣,表面上看似周族跟萧氏分岛而治了,实际上萧氏消化吸收半岛的实力将极为迅,而周族想要真正令中立五郡将人马、资源都交出来,将难上加难。

何况雷阳宗怎么可能真正的帮着周族对这些中立郡施加压力?

周晚晴冷哼一声,把目光转向刘正华道:“刘城主以为如何?”

刘正华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既然雷宗主已经有定论,我就不再多言,但是今日一旦盟约签下,若是谁日后反悔,定遭其余三家联合攻伐。”

周晚晴心下暗笑,萧氏和雷阳子现在如同一体,周族要是违背了约定,雷阳宗就会找到直接出兵的借口,而萧氏违背约定,雷阳宗怎么都不可能出兵制裁的,到时候还是看空海城有无一战的决心跟魄力,不然一切休谈。

周晚晴这时也不耐烦继续和雷阳子继续虚与委蛇下去,笑着道:“若是今日雷宗主死在这里,我周氏之危是否就立时可解了,还需要讨论这些有的没的吗?”

雷阳子眉目一挑,怒极反笑:“周宫主大言不惭,难道你以为仅仅凭靠你脚下这艘破船以及船舱里挤下连喘气都困难的数千精锐,就真能杀得了我?你要真敢胡说八道,你就休怪我手下无情、再次对你出手了!”

周晚晴也不看他,张开檀口吐出一道青光往脚下战船笼罩过去,这时候就见周晚晴脚下这艘看似普通的青鸾级战船,壳板咔咔的崩裂剥落开来,内部露出青黑色的船体,急剧往外膨胀开来,短短几息的时间,一艘三十丈长的青鸾级战船猝然间拉长一倍有余,变成一座近七十丈长的级战船落在怒波之上……

能变幻大小,乃道器最为显著的特征。

周晚晴脚下的战船,竟然整体就是一件道器!

第七百九十三章 伏杀(二)

周晚晴早就有了准备,在碧海宝船露出狰狞真容的那一瞬间,她也将自身的伪装撕掉,摧动碧海宝船内的无上阵法禁制,化作道道耀眼刺目的流光,向万幽玄雷战舰冲击而去。

这时候天空中恰好劈下一道霹雳,令身在十数里之外半空中的空海城主刘正华蓦然心惊,身形玄之又玄的错开那道雷霆的轰击,然而眼前的一切却令他目瞪口呆。他过来之前,是笃定以为周氏会迫于空海城的压力,最终同意跟萧氏议和,他没想到周晚晴竟然早已经恢复全盛修为,甚至还更胜于前,没想到周晚晴在座船玄冰琉璃舰被夺后,竟然还拥有一座更强悍的道宝神舟。

怎么可能?

再看眼前这艘宝船通体透漏淡淡的碧光,难道通体都是用精玄金铸就?

如果不是精玄金这种层次的天材地宝,不仅承纳不了道阶的阵法禁制,也不可能随意变化大小!

刘正华确认周晚晴脚下的战船,确是通体都用精玄金铸就!

天啊,铸造眼前这么庞大的一艘战船,要用掉多少精玄金?

五百万斤,还是一千万斤?

要知道九郡岛一年产玄阳精铁或许能达到千万斤级别,但从万丈海底开采天玄碧海砂炼取精玄金,集一岛之力,每年能炼得两三千斤,就是已经算是丰年了。

又由于精玄金产量极微,是诸宗用来炼制准道阶法宝所紧缺的天材地宝,市场上也没有什么交易,刘正华心想眼前这艘巨舟要是周族暗中炼制,那通体都采用精玄金铸造,岂非要暗中储备三五千年,才有可能筹集到足够的材料?

而换作是空海城,要是有上千万斤的精玄金储备,不知道能多少炼制准道胎阶的法宝,早就统一扶桑海域了,怎么可能用在一艘不知道驴年马月才能炼制成的道阶宝船之上?

难道周晚晴被雷阳子刺伤后,有什么机缘不成?

刘正华心里胡思乱想着,周晚晴传念道:“刘城主,今日伏杀雷阳子,少说能换来扶桑海域千年安稳。”

此时雷阳子反应度也是极快,甚至在碧海宝船露出狰狞之姿时,身形就如一道青色电芒狂闪而过,几乎在眨眼间就回到万幽玄雷战舰之上,此时正全力将万幽玄雷战舰的防护大阵摧动起来,灵罩仿佛一道道玄煞幽雷凝聚而成。

眼见着局势已经如此,刘正华心里虽然恼周氏完全不打招呼就擅自行动,但他除了苦笑后将身边战力全押上去,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周晚晴恢复巅峰修为,又突然间拥有一艘道阶宝船,但并不能完全逆转周氏此时所面临的劣势,毕竟一艘道阶宝船还不能彻底扭转上百万人马规模的战事。

这次让雷阳子逃了,雷阳宗定然会悍然兴兵九郡国,到时候空海城参不参战?

空海战要是选择坐壁上观,以目前周氏的状况,定然会被雷阳宗与萧氏叛军夹攻而亡,而待九郡国彻底落入雷阳宗手中,空海城孤木难支,哪里又会有幸存的道理?

想到这里,刘正华一咬牙,闪回铁翼巨阙战舰之上,神念与中枢阵器相接,鲸吞天地间狂飚的灵气,摧动铁翼巨阙船,绕过荒岛,从左翼往万幽玄雷战舰进逼而去。

见到铁翼巨阙战舰有了动作,碧海宝船之上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碧海宝船虽强,但雷阳子与萧如海联手,他们还是没有多少把握能将雷阳子留下来。

陈海传念跟周晚晴笑着说道:“依照着刘正华的性子,若是之前先和他露了口风,他多半不会同意我们搞这么冒险的行动——现在他决意参战,也算果断之人。”

正前方,万幽玄雷战舰抵挡住碧海宝船第一波仓促而急的冲击。

作为中枢阵器也达到道阶的万幽玄雷战舰,自然不会那么不堪一击,何况双方之前还各占据在荒岛的对角线,由远及近的攻势会被严重削弱,即便是道阶也无法级空间法则的限制。

这一刻,万幽玄雷战船被一道道深青色的雷光包裹着,准备御空而逃。

雷阳子再傻也知道他与萧若海联手,根本就不是周晚晴和刘正华的对手,他没有想到周晚晴已经恢复巅峰修为,他没有想到周晚晴所乘的战船,竟然是一艘道器级的战船。

这两样失策,就注定雷阳子今天这一战,绝没有翻身的机会,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此时铁翼巨阙战舰动了,刘正华虽然已经过了巅峰期,但是那也只是神魂开始衰败,但是其体内的仙元之雄浑,神念运转之如意,还不是此时的雷阳子和周晚晴可以媲美的。

在他的操控之下,那百余丈长的铁翼巨阙战舰忽而产生了极大的吸力,这吸力对的并非是狂暴的天地元气,而是四周翻滚起伏的海水。

那万吨海水疯狂搅动起来,在空中形成一头百余丈长的元水鲲鹏,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地向缓缓升空的万幽玄雷战舰扑击而去。

万幽玄雷战舰的灵罩虽然能挡的住铁翼巨阙舰的这一重击,但之前的上升之势则被彻底遏制下来,重新落在了咆哮的海浪之中。

战舰上除了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武将,其他修为普通的将卒都承受不住瞬时如此猛烈的冲击,尽皆被这强大的冲力给震处站立不成,东倒西歪。

然而这个时候,萧若海控制的玄冰琉璃战舰,阵法师才刚刚把战舰上所有的阵法全部激活。

碧海宝船乃是道阶二品,神妙无比。

虽然周晚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然不可能将碧海宝船内的所有阵法禁止全部祭练完毕,主要的附带神通都施展不出来,但周晚晴并不关心这些。

碧海宝船重逾千万斤,通体又异常的坚固,是渚碧真君潜伏雪原世界的近万年,给自己炼制的座船,即便所有的附带神通都不能用,还有最野蛮、最直接的一招,就是撞击。

此时整个碧海宝船的尾部凝聚出青白色的光芒暴烈的喷薄而出,推动着战船仿佛飞似的脱离波浪汹涌的水面,直接跃过一截海岬,往停在海岬对面的万幽玄雷战舰猛扑过去。

这是周晚晴跟陈立商量好的战略,就是要用碧海宝船上千万斤的重量,将万幽玄雷战舰的防护灵罩,直接压碎掉。

碧海宝船上千万斤重,贴海面飞掠之时,度快得惊人,这也意味着碧海宝船的这一撞,足以将山岳都撞塌掉,陈海倒想看看万幽玄雷战舰的防御灵罩到底有多强。

眼见万幽玄雷战舰被空海城主刘正华压制住,无法凌空遁走,好不容易将铁翼巨阙船所凝聚的元水鲲鹏斩灭掉,就见碧海宝船以万钧不挡之势,已经直直的撞过去,好在这时候在小岛对面的玄冰琉璃战舰爆出来。

只见一点晶莹剔透的冰芒急划破长空,向碧海宝船射了过去,肉眼都能看到冰芒所掠的天空,几乎都要冻结起来。

雷阳子眼睛一眯,他知道若是让周晚晴新得的座船猛扑下来,万幽玄雷战舰即便不直接压碎掉,但哪怕防御灵罩被压碎掉,船上的数千精锐将卒也无法承受住这巨大的冲击。

这次雷阳子仅带一艘战船赴约,船上也还有四名道胎、二十余名道丹精英弟子随行,人员编制接近饱和,雷阳子也自以及足以在半道伏杀周晚晴,却没有想到会生这样的事情。

雷阳子此时也无可奈何,只得让部属全力维持住万幽玄雷战舰的根本阵法,再与萧若海边战边退,等援军从后方两千里外赶过来汇合。

在雷阳子看来,玄冰琉璃舰的冰封山河极为强悍,即便是道阶法宝也应该能冰封住几息时间,这样他脚下的万幽玄雷战舰,就能拉开一段距离,令局面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险恶。

然而玄冰琉璃舰射出的那点冰芒,在碧海宝船上空化作无尽寒霜笼罩下来时,陈海、周云台、沙天河等人同时出手,同时祭出数十道天阶道符,形成一道半球形的穹顶护罩,将无尽寒霜封住,也使得碧海宝船毫不受阻碍的,往万幽玄雷战舰碾压过来,冲击之势已经将四周的海水带起上百米高的巨浪。

姜涵站在雷阳子身后,咋舌不已。

他现在已经看到陈海就站在对面的碧海宝船之上,只是万万想不到姜雨薇麾下的一名门客竟然能如此折腾,来到扶桑海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抱上了这么个大腿。

姜涵已经不再奢望能有机会趁乱杀死陈海,眼见事不可成,自然不会留下来给雷阳子陪葬,也不打招呼,就用神念通知自己的几个扈从,身形一闪,逃出万幽玄雷战舰。

姜涵刚刚逃出万幽玄雷战舰,就觉身后传来撕开空间般的巨大震响,恐怖的冲击波仿佛巨刃狂割,将姜涵往外围逃窜的度在瞬时间推高一倍不止,姜涵转回头,就见两艘巨舰在身后撞在一起。

什么灵罩法宝,什么通天修为,在这一刻全然无用,有的只是最原始的力道碰撞。

万幽玄雷战舰看上去要比碧海宝船更加庞大一些,船阵中枢阵器也是道器级别,但碧海宝船通体都是精玄金所铸造的道阶二品法宝,上千万斤重的战舰,就这么直冲冲的撞过去,就见万幽玄雷战舰的防护灵罩勉强支撑了几秒钟,但在铁翼巨阙战船所凝聚的元水鲲鹏再一次撞击,眨眼间就告破碎,紧接着碧海宝船上千万斤的船体,就直接朝万幽玄雷战舰的舰面碾压下来。

雷阳宗耗费千年之力所铸就的万幽玄雷战舰,也是坚固到极点,主要也是船下都是海水,船体被碧海宝船直接压到水面以下,却没有直接四分五裂,然而留在舰面没有来及得逃走的普通将卒,全部被碾压成肉渣子!

第七百九十四章 伏杀(三)

万幽玄雷舰船防护灵罩被破,被上千万斤的碧海宝船碾压下来,船体被猛然压入汹涌的海水中,出咔嚓嚓的巨响,最后竟然没有四分五裂,船体也真是出乎想象的坚固。

舰面上的普通将卒来不及逃避,上千人在眨眼间就被碾压成肉酱,但雷阳宗修为在辟灵境以上的精锐弟子,都能御风飞行,只要不是被防护灵罩破碎时造成的冲击波所直接扫中、震晕过去,大多数人都还是能及时飞出舰面,此时化作数百道流影掠芒,往四面八方狂逃。

此时是重创雷阳子嫡系精锐的良机,陈海、周云山、沙天河等人,率领全船千余辟灵境精锐将卒,这时候也是拼命全力,将青煞剑、血灵刀、镇蛟印等千数法宝灵剑一起祭出。

从动突袭的那一瞬时,周晚晴就以神识牢牢锁住雷阳子,准备将碧海宝船下一波强击送给他,叫他尝尝肉身崩解、神魂破灭的滋味,然而不想在碧海宝船压沉万幽玄雷舰的瞬间,她对雷阳子的神识锁定竟然被斩断,有那么数瞬的短时,竟然失去雷阳子的踪迹。

周晚晴再次锁住雷阳子的气息时,雷阳子已在千丈之外,正往萧氏叛军窍居的玄冰琉璃船狂掠过去。

周晚晴神念勾连碧海宝船内的阵法禁制,顷刻间船的玄女铜像仿佛活过来一般,张天檀口喷吐出弥漫天际的玄霜,仿佛霜暴以难以想象的度往雷阳子身后席卷过去。

这才是正而八经、经渚碧真君改良过的冰封山河,就见玄霜风暴弥漫狂卷而过,天地凝出青碧,仿佛虚空都要被冻裂开来。

有数十名雷阳宗弟子跟随在雷阳子的身后,往玄冰琉璃舰逃去,但度都要比雷阳子慢一大截,纷纷被卷入寒霜之中,甚至连雷阳宗一名道胎境在玄霜风暴之中也就挣扎了三五息的短时,护身法宝就被破开,整个人在半空被冰封住,然后在半空坠落下来,被巨浪拍碎,化作一大堆血肉冰晶洒落深海。

雷阳子也是侥幸之极,幸亏他意识到周晚晴必有大招等着他,在逃脱万幽玄雷舰之时,他以镇灵珠切断周晚晴对他的神识感应,在极瞬间跟周晚晴拉开上千丈的距离。

要是逃离万幽玄雷舰的瞬时,被卷入玄霜风暴,以雷阳子的修为自然不可能骤死,但内外皆无援兵,他哪怕是被玄霜冰封住一秒钟,成百上千的法宝、灵剑就会有如洪流一般围杀过来,将他剁成肉沫子,绝没有活命的机会。

雷阳子此时已经顾及不到雷阳宗成百上千的嫡系精锐被周族屠戮,运起苍雷剑,轰出一片雷光,将来势被削弱许多的玄霜勉强抵住,意识到与萧如海汇合也不可能脱困,便与逃得不比他慢多少的刘亚夫,猛然朝汹涌的海水深处扎过去。

玄霜破开雷光,但就差一瞬没能在海面之上将雷阳子冰封住,玄霜有如霜龙一般,猛然朝深海里扎进去,就见玄霜过处,海水冰封,瞬息间上千丈立方的海水就被彻底冰封住,但周晚晴这时候再度失去对雷阳子的神魂感应。

以周晚晴天位初期即将圆满的修为,都感知不到雷阳子的存在,陈海也知道叫雷阳子潜入海底逃跑了。

周云山急得直跺脚,说道:“这如何是好,叫雷阳子逃回四鹿岛,接下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铁翼巨阙战舰缓缓往这边驶来,隔着十余里,也能看到刘正华也是一脸的严肃,显然他也失去雷阳子的踪迹了,为接下来的局面大考头痛!

陈海哂然一笑,说道:“雷阳子即便逃脱又能如何,难道萧氏和雷阳宗的五万水师,还能插上翅膀飞走不成?”

战场上形式千变万化,一个修为并不比周晚晴稍弱,战力甚至还强出一截的天位初境强者,哪里是这么好容易杀掉的?

陈海早就做好杀不死雷阳子的准备,而下一步的补充计划,就是将雷阳宗和萧氏叛军护送雷阳子与萧如海的精锐水军都吃掉。

到时候雷阳宗的水师被消弱后,还继续由空海城制衡,而萧氏辛苦一年多时间,新组建的五万水师再度覆灭,以后还有什么资格跟周氏争夺制海权?

议和!

萧氏谋逆造反,诛杀周氏百万族人,雷阳子又差点令周晚晴身消道殒,这背后的仇恨无不能化解,所谓的议和,不过是双方争取喘息机会的借口而已,除了扶桑海重新回到三岛互制的平衡之中,要不然连三五年的停战都不可能做到。

所以陈海才坚决主张周晚晴以这次的议和为诱饵伏杀雷阳子,即便杀雷阳子不易,也要重创雷阳宗的一部精锐水师,打得他们感觉到痛,落霞港才能更安全一些。

空海城主刘正华脸色阴霾许久,才轻吐一口气,传音说道:“万幽玄雷舰大阵被破,雷阳子受反噬,应该伤了神魂,他这次又强行借水遁远逃,伤势只能更加严重,没有几十年休养不好。既然战局已开,那我就率部围追雷阳宗的护送水师,还请周宫主负责将萧氏叛逆的水师给歼灭掉!”

这次四方说是各率五万水师护送,谈判时四支水师都停在两千里外的海域等候这边的消息,但无论是雷阳子还是刘正华,都会将最精锐的战力带在身边。

雷阳子虽然远遁逃走,但他的座船万幽玄雷舰已经沉入海底,而雷阳子带在身边、在万幽玄雷舰上的两千多精锐扈卫十损其九,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而刘正华麾下、铁翼巨阙舰上的精锐则是丝毫无损,他与己方护卫舰队汇合后,歼灭雷阳宗的护卫舰队残部,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要将雷阳宗这部精锐水师吃掉,刘正华也不怕雷阳宗在短短十数二十年内,能恢复压制住空海城的元气。

“刘城主,你要是真以为雷阳子是遵守承诺、真心议和之人,怕是有些高看雷阳子了,我怀疑雷阳宗在附近还埋伏有水师,刘城主还要多加小心!”陈海直接传音说道。

“……”刘正华今天是第一次跟陈海见面,知道他是黑风军的领,虽说黑风军跟空海城相比,仅仅是流寇海盗级数的势力,但细想陈海的提醒确实有理,微微颔,便使麾下驱动铁翼巨阙舰往来时路赶去,而将这里剩下的场面都留给周晚晴收拾。

看到万幽玄雷舰的防护大阵都没能撑住五六息短时间,就被周晚晴的新座舰压碎掉,萧若海吓得魂飞魄惊,在看到雷阳子逃入海后,他也是令阵法师全力驱动御水法阵,带动玄冰琉璃舰往北方狂逃。

而这时看到周晚晴竟然放弃搜索雷阳子的存在,将碧海宝船在他们身后轰然驱动起来,就要凌空飞掠过来,萧若海在战船之上已经是面如死灰。

有雷阳子主持的万幽玄雷战舰都没有撑过一个照面,他脚下这艘玄冰琉璃舰,能逃过今天的劫数吗?

“走吧!”陪同萧若海一起过来“议和”的萧江,此时看到周晚晴脚下战船再次泛起青光碧华,心中顿生一股无力感,劝萧若海及早弃船逃走!

“……”萧若海怎么甘心打都没打,就直接弃船遁海逃亡。

这他娘的到底生了什么事情,百年筹谋,一朝如愿,周晚晴都被雷阳子杀得毫无还手之力,谁能想象叫突然冒出来的黑风寇领陈海,直接将重伤难逾的周晚晴给劫走了?

眼看萧江统领萧氏水师主力,在九郡岛东南海域占据绝对优势,最后竟然被周氏残族的伏蛟军配合黑风寇给歼灭掉了。

一晃一年多过去,周氏和空海城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最终无奈地只能选择议和,与他们分治九郡岛,谁能周晚晴居然修为尽复,还多出一艘道器层次的战船,直接杀得雷阳子逃荒而逃!

他不想弃船逃跑,但他们不弃船而逃,玄冰硫璃舰怎么可能在与护卫水师汇合之前,逃脱周晚晴新得道器战船的追杀?

萧若海郁闷的直想仰天大吼,但转瞬间他还是最终下定决心,放弃普通将卒,令其他能遁入深海的武将,分散潜逃,他与萧江等人也是猛然遁入深海,借潜流往远处逃走。

看到萧若海、萧江他们直接弃船,陈海与周晚晴对望一眼,都忍不住要大笑起来。

碧海宝船整体作为一件道器,作为一件法宝,跟普通战船的最大区别在于,碧海宝船无论是遁行追敌,还是使用阵法禁制附带的强悍神魂御敌,只有祭炼者周晚晴能够驱动——碧海宝船过于强大,实际上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垮万幽玄雷舰,再加上施展玄霜风暴,就已经将周晚晴体内的仙元消耗得七七八八。

而普通战船与多种法阵密切结合,左右前后行驶,有御水法阵,临敌克敌,有防御法阵,也都有不同的阵法师主持,实际上萧若海、萧江真要乘玄冰琉璃舰北逃,陈海他们还真未必能追得上。

陈海没想到他们萧若海、萧江二人竟然成了惊弓之鸟,这时候竟然主动将玄冰琉璃舰抛弃掉,正是得来全无费工夫啊!

第七百九十五章 伏杀(四)

萧若海率精锐弟子弃船而逃,而萧氏叛军被遗弃在玄冰琉璃战舰上的普通将卒,自然不可能再有抵抗的意志。

他们中大多数人都不想弃船跳入汹涌的海水之中——这片海域,即便拥有辟灵境的修为,跳入海中能逃脱生天的概率都未必能有一半。

只要不是萧氏嫡系子弟,其他人看到周云山率一部精锐踏水飞过来,都纷纷交出兵甲投降。

整艘碧海宝船作为道器,实在是太庞大了,刚才那两下,就将周晚晴体内的丹元消耗掉七七八八,她此时也无法直接驱动碧海宝船去追赶落荒而逃的萧若海等人;甚至也没有办法让将卒都转移到玄冰琉璃舰之上,由周晚晴将碧海宝船收入储物戒里,然而再去追赶萧若海。

陈海这时候才深刻认识了,整艘碧海宝船,看似仅道器二品,实际上是渚碧真君生前为他自己炼制的。

没有天位五境的巅峰修为,还真是没有办法将如此宠大的道器威力挥出来啊,他们刚才也是趁雷阳子等贼没有防备,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要是碧海宝船的第一次撞击,没能成功将万幽玄雷舰的防护灵罩直接撞碎掉,没能将万幽玄雷舰直接压沉入海底,迫使雷阳子弃船逃跑,这一战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呢。

而倘若萧如海不是惊弓之鸟,被他们吓得弃船而逃,陈海他们也将拿萧如海没辙。

虽然陈海他们在出前,给碧海宝船外装了两套高级御水法阵作为驱动装置,以节约周晚晴的法力消耗,但碧海宝船彻底恢复原形之后,船体还过于庞大、沉重,用外装的御水法阵驱船前行,度缓慢,不要说追上正常航行的玄冰琉璃舰了,现在往北追上,也极可能赶不上丰逸臣所率伏蛟军水师主力歼灭萧氏水师的战事。

周云山接管玄冰琉璃舰后,就立即安排百余随行的阵法师去祭炼御水法阵、玄冰琉璃阵,但想要彻底掌控玄冰琉璃舰,这不是三五个时辰就能完成的任务。

而万幽玄雷舰也已经倾覆沉入海底,虽然船体没有四分五裂,但所炼入的大阵损毁严重,不是派百余明窍境以上的阵法师潜入海底,将殛天玄雷阵的诸多阵器祭炼一番,就能将万幽玄雷舰从海底捞出来的!

陈海与周晚晴找来沙天河、周云山等人,简单商量了一番,决定周晚晴、周云山与碧海宝船留下来,负责打捞万幽玄雷舰,然而与玄冰琉璃舰一起系于碧海宝船之后,慢慢拖回落霞港去。

到时候周氏伏蛟军将拥有两艘鲲鹏级战船、一艘改装版、战力比鲲鹏级战船只强不弱的道器战船,伏蛟军水师人马甚至不需要增加多少,但纵横扶桑海的战力却将获得质的提升。

这时即便是叫萧若海带着五万萧氏叛军水师逃回去,周氏残族也将不惧萧氏水师敢再出海跟伏蛟军争夺九郡岛外围的制海权。

陈海与沙天河,则赶去跟丰逸臣、杨隐所统领的伏蛟军、黑风军混编水师汇合,全力助他们追击拦截萧氏叛军的水师战船;要是能将萧氏叛军新组建的五万水师歼灭,即便雷阳子能全身而退,接下来九郡岛的战局,也将会变得更加明析。

修成道胎之后,陈海的修为有了长足的进步,呼吸间甚至能将少量的天地元气直接转换为灵元,补充消耗,是以两千余里路,他与沙天河仅用不到三个时辰。

丰逸臣、杨隐所统领的伏蛟军、黑风军混编水师,在三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开始往西北驶行,目标就是要拦截住萧氏叛军水师北逃的道路。

倘若萧氏水军这时候还没有得到消息往北逃跑,那他们此时距离萧氏水军的路程,应该已经缩短到两千里,那就有足够的时间能赶在萧氏水军逃回九郡岛西翼最大的水师基地、位于九郡岛最大河流青元江入海口的通池城之前,将萧氏水军主力截住。

虽然叫雷阳子、萧如海等人逃脱,但得知之前的伏击战重创万幽玄雷舰、从萧氏叛军手里重新夺回玄冰琉璃舰,而空海城也决意对雷阳宗用兵,丰逸臣、杨隐还是极度振备,指挥全军全前进。

由十艘青鸾级、三十艘龙雀级战船组成的庞大水师船队,逆着狂涌的波浪,继续往西北方向前进。

两天之后,伏蛟军、黑风军混编水师,终于赶将萧氏水师进入青元江的入海口之前,将其截住。

青元江蜿蜒七八千里,是九郡岛的第一大河,源于岛东南角的紫霄山脉,横穿九郡岛的中南部,从九郡岛西翼、萧氏一族繁衍经营三千余年的通池城南入海。

青元江入海口宽不到二十里,南北有两座千米雄峰峙立,南峰筑有军塞,部署封禁级防护法阵,谈不上多强,但北峰位于通池城之中,设有一座天地防护大阵,攻击威力能覆盖住整个青元江口。

一旦让萧氏水师从入海口进入青元江,或许让萧氏水师背依通池城的天地防护大阵作战,伏蛟军与黑风军混编水师再强,也绝难赢得此战。

萧氏水师被截在青元江之外,进不了通池城,但萧若海此时又绝不肯轻易放弃通池城。

通池城即便有天地防护大阵,但城内仅有三万精锐守军,萧若海一旦弃通池城,率领水师战舰沿岛逃往东翼另一座水军基地潜川港,萧氏一族在通池城经营多年的基业很可能就将毁于一旦。

这时候不战而逃,岂非以后他们所占领的所有沿海地带都要放弃掉?

对萧若海而言,他们未必要跟伏蛟军与黑风军的混编水师在青元江外一决胜负,他们甚至只需要冲开伏蛟军与黑风军混编水师所排开的船阵,冲入青元江或进入通池城西侧的海岸线,进入天地防护大阵的攻击范围之内,他们就能安然无羡了。

归城心切,萧氏水军将卒也展现出一往无前的气势,数十艘战艘形成锥形船阵,破浪冲来。

陈海、丰逸臣、沙天河、杨隐都知道接下来的这一战,将彻底逆转九郡岛的战局,当下也不畏伤亡地迎了上去。

两只水师骤然相遇,便都毫不留余力的进入白热化的血战之中。

这次出海,伏蛟军、黑风军将三百具重膛弩、一千五百万支玄阳重锋箭,都编入军中。

每艘战船之上的防护大阵以及剑修营、符修营将卒们,当前的主要目的,就是保证在跟敌船接近到足够的距离之前,他们防御、阵脚不会被打破、打乱掉。

萧若海、萧江他们自然知道重膛弩近距离密集射杀的厉害,只是他们别无选择,他们也预计到想成功突破周氏水军的船队拦截,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但他们看到己方第一艘战船冲上来,在左右四艘战船,上百具重膛弩轰射出来的金属洪流笼罩下,仅仅支撑到五十息的时间,那艘青鸾级战船所标配的灵龙伏蛟阵所聚灵罩就被打碎成一团团光屑,也是心惊不己。

然而不等神魂受到重创的阵法师再次凝聚灵罩,持续不停扫射的重膛弩,与成百上千灵剑法宝以及攻击性道符所化的剑气、刀芒、焰流、冰锥、风柱、雷柱一起,再夹杂着一枚枚暴炎重膛弩所化的冲击暴焰,将那艘青鸾级战舰上的将卒,用防御道符、重盾组成的脆弱防御以及那艘青鸾级战舰由千年坚木所造的船板快撕裂开来……

无数的血肉之躯根本来不及逃亡,就被撕成粉碎,就淹没在烈焰之中。

萧若海、萧江集结精锐战力于一船,最终突破周氏水师船阵的封锁,冲入通池城防护大阵的庇护之中,转头看去,看到他们出时的四十艘战船,此时仅有五艘残破战船甩开伏蛟军、黑风军混编水师的纠缠,往通池城这边靠过来,而其他的战船,要么被打散架,要么没有被打散架,但已经倾覆过来正往海底沉去,要么已经沉入水中。

而五万多水师将卒,此时差不多有三万多人或浮尸碧波之中、或被迫向周氏水师投降,仅有一万多人随最后突围的战船,逃出修罗场般的海上战场!

萧若海、萧江这一刻欲哭无泪,经过一年新组建的水师再度遭受毁灭性的重创,而伏蛟军、黑风军混编水师,才损失不到十艘战船,又由于伏蛟军、黑风军混编水师从头到尾牢牢掌控着战局的展,将卒的伤亡更加有限,可能都不到八千人……

第七百九十六章 议事

萧若海在通池城欲哭无泪,雷阳子此时的心情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四鹿岛,沐雷山,雷阳宗山门所在,经年有浓云密布,雷霆万钧。

其实沐雷山之前并非叫沐雷山,也并非都是如此可怖的模样,只是在雷阳子侥幸得了雷阳宗的传承之后,经过上千年的努力,在山脉深处遍设御雷大阵,才最终将沐雷山变成了如此模样。

在沐雷山的正中央,一座高耸入云的万丈高峰,万雷阁就坐落在高峰的顶端。这里是雷阳子潜修的禁地,除了平常议事和寥寥有数的几个弟子之外,其余人擅闯必死。

今日的万雷阁多少有些寂寥,带着隐隐雷息的大殿当中,只有寥寥七八个人在此。

雷阳子面色枯黄地盘膝坐在正中,也不说话,整个大殿中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前些日子,雷阳子遇伏后,怕遭遇刘正华与周晚晴的联手拦截,直接从海底潜逃回四鹿岛民,而是令刘亚夫去与护卫船队汇合。

尽管刘亚夫拼尽全力,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过空海城荡涛军护卫水师的围追堵截,在四鹿岛与野驼岛之间的黄泥荡海域生交战。

雷阳宗的平海军与空海城的荡涛军的精锐实力虽然相差仿佛,但此行平海军的护卫船队五万精锐,差不多有近一半武将都随雷阳宗唯一一艘鲲鹏级战舰万幽玄雷战舰倾覆在大海,而空海场荡涛军护卫船队斗志昂扬,是以甫一交战,平海军就落入了下风。

幸好雷阳子原本就心归叵测,在荡涛军护卫水师返回野驼岛的半道上埋伏了十万精锐水师,得信赶来救援,将荡涛军护卫水师惊走,否则平海军的这五万护卫水师,定会落得跟萧氏水师一样的惨淡下场。

带着残存的三万人马和二十余艘战船停靠四鹿岛的水师基地天雄港城之后,刘亚夫就接到雷阳子的传召,匆匆赶到沐雷山,也知道萧氏水师在青元江口之外,被伏蛟军杀得大败,几乎损失掉所有的战船。

雷阳子不开口,其余人尽皆不敢生,听着大殿外雷声隐隐,霹雳震震,就这么耗了几个时辰。

良久,雷阳子才怅然开口:“此战过后,周晚晴定然会携雷霆之势,扫荡九郡岛,而之前九郡岛那些个鼠两端的郡守,此时也定然会放弃观望,重新投效于周氏。我等筹谋百年,没想到竟然毁于一旦,大家说说看,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有了雷阳子的开口,大殿之中的气氛就松动了许多,一个面如冠玉,身穿素色衣袍的修士站起身来道:“师尊,这一战我们损失虽然不大,但萧氏水师伤亡殆尽,无法再从海上牵制周氏伏蛟军水师,我宗平海军出海,就要受到空海城、周氏两部水师的夹击,此前的优势就不复存在。而师尊受伤的消息瞒不了太久,为防备刘正华那老匹夫有什么异动,我建议将支援萧氏那批精锐调回,加强四鹿岛防备。”

“不可,”刘亚夫急忙站起来道:“萧氏眼下已经危如累卵,若是贸然将人调回,萧氏更是崩溃在即。到那时候,九郡岛就将重归周氏的掌握,就算周氏需要休养生息一阵子,但十年之内,其伏蛟军水师人马必将暴增,到时候我们所面临的压力将更大。”

那素袍修士看了看满脸焦急之色的刘亚夫,说道:“刘师兄纵横海域百余年,自然能看出萧氏已经守不住九郡岛了,萧氏岂能看不出?萧氏夺九郡王城、夺紫霄山,先后屠周氏族人百万有余,萧氏绝无可能向周氏投降,别无选择之时,只能从九郡岛出逃。你说萧氏是举族投附我雷阳宗,还是踏上茫茫大海,到十数万里之外,再寻一座大型荒岛栖身?”

刘亚夫皱的眉毛都要竖了起来,知道眼前这素袍修士,也是想派人去说服萧氏,举族迁到四鹿岛,彻底成为雷阳宗的附庸。

刘亚夫说道:“萧氏虽然眼见着落了下风,定然是守不住紫霄山,或许还会丢掉王都,甚至通汜、流云、通池等地,但九郡岛的北部,山高地险,萧氏要是能果断将三座天地防护大阵以及数十万精锐战力,撤到北部经营,依旧能死死将周氏主力牵制在九郡岛之上——这样至少能保证战火不直接波及到四鹿岛。而有三五十年的缓冲时间,以师尊的能力,定能再找到一统扶桑海的契机。现在让萧氏归附过来,他们是否愿意暂且不提,一是战火会直接波及到四鹿岛来,四鹿岛与外界的通商海路会被截断;二是眼下四鹿岛地狭人密,山川灵脉、肥沃土地,都有大小宗族占据,安置萧氏几十万族人也是难题;更关键的,以一岛的产出,去对抗九郡、野驼两岛,形势于我雷阳宗,只会更加艰难!”

灵脉、药田、矿山以及庞大的人口基数,永远是宗门能否强大下去的根基所在。

雷阳子内心盘算了一阵,缓缓开口道:“形势未必就彻底崩坏,刘亚夫这老狐狸越老越是奸诈,当日若非周晚晴祭出道阶宝船、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他未必就会对我们下手。此时周氏拥有三艘鲲鹏级战舰,要是叫周氏重新夺回九郡岛,刘正华又正走下坡路,他难道不担心周氏一朝得势,也有一统扶桑海的野心?凤九,你代表为师前往空海城去见刘正华,将这些道理跟刘正华这老匹夫说清楚,就说雷阳宗不计前提,愿与空海城休兵,看他什么反应。此外,魏哲,你率三千精锐,前去增援萧氏,萧氏暂时不宜跟周氏决战,先经营好九郡岛北部,再从长计较。”

见师尊雷阳子做出决定,素袍修士魏哲也自然从命。

吩咐过诸多事情,雷阳子单独将刘亚夫留下,着其他人先行离开了。

其他人都走光后,雷阳子对刘亚夫道:“亚夫,我上次重伤未愈,这次又受了些伤,若是不闭关一段时间,怕是会有损道基,四鹿岛之事,你留下来和七位护法长老共同商议——除非空海城和九郡国大举进犯我四鹿岛,不要惊醒我。”

刘亚夫恭敬地俯身在地,应了一声,转而疑惑地问:“师尊,三千精锐,对此时的萧氏来说,是不是有些少了?”

雷阳子苦笑道:“若是抽调精锐太多,难保空海城那老匹夫不会对我雷阳宗有什么想法。这次出兵,一是要锻炼锻炼一下魏哲,更是表明我们雷阳宗没不会放弃萧氏的态度。当然,我们也不能没有一点动作,要不然萧氏军心变动,怕是大势真就不可挽回了。好了,你去吧!”

听了雷阳子的话,刘亚夫脸上一阵佩服,又俯身行了一礼,这才转身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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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阳宗内气氛紧张,落霞港此时却是欢天喜地了。若非王城仍然在萧氏手中,说不得张灯结彩一番,都会是有的。

周晚晴恢复修为、拥有道阶宝船,议和一战,与空海城联手重创雷阳宗的护卫水师,又近乎将萧氏新组建的五万水师全部歼灭,这一消息都不需要周斌这边刻意安排,就长脚似的飞快地传遍九郡岛全境。

一时间,除了流云宗依附萧氏过深之外,保黎、和乐、琚延等郡纷纷派来使者,欲重新效忠于周氏。

周晚晴不耐烦敷衍这些墙头草,诸事交给武灵侯周斌他们处理,她就回到晴云小筑,和陈海叙话。

还是那处亭阁,不过彼时周氏是内外交困,现如今却是形势一片大好了。

月色下,周晚晴和陈海相对两丈,盘膝而坐:“萧氏颓势已成,大败在际,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不然,就由你率黑风军去夺流云岛?”

陈海看着周晚晴那晶晶亮的眸子,知道她最终还是想留自己在她身边。

只是对于他而言,燕州的血魔大劫才是他的执念。

陈海淡淡一笑,说道:“周氏携新胜之威,诸郡重新回归周族的治下,这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奋勇上前、杀敌立功。黑风军始终是客军,再贸然去抢功劳,也不利周族治理九郡岛。你已经送我万幽玄雷战舰,等这战舰修复好之后,我最终还是要去苍莽山的。”

看陈海去意已决,周晚晴微微吁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劝道:“你就算不去苍莽山筑城,这九郡国一样有你的位置。那姜涵乃万仙山玉皇峰宗主姜晋之子,此时你们在九郡岛,他虽然拿你们没有办法,但你们若是去了苍莽山,与九郡岛相当十数万里风暴海域,要是有什么反复,我想派兵救援都来不及啊!”

陈海轻笑了一下道:“无妨,苍莽山也是有万里黑毛大漠作为屏障,眼下天罗谷中聚集了大量的罗刹魔,崇国于魔獐岭等地的防线压力不轻,姜涵就算能掌握到兵权,暂时也奈何不了我。”

周晚晴为一国柱石,她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整个九郡国亿万臣民的走势,而整个九郡国相对于崇国以及魔族在天呈山的不灭邪域一脉,实力又有些弱小了,陈海还不想将燕州之事,去烦乱她的心绪。

仔细算算,姜雨薇在姜赫、桓温两人庇护下,现在也应该修成道丹,成为万仙山的真传弟子了,与姜涵之间的事未必没有转寰之机,而他此时也必须再次介入天罗谷的势态展,不能让魔族真在天罗谷再成气候。

要不然,让数以百万计的精锐魔兵,进入血云荒地、进入燕州,燕州的形势就危恶了。

还有那碧海胜境中的秦川也是要防范的。

虽然墨翟有言,秦川二三百年才能折腾一次,但是天位五重的存在已经出陈海的理解,有些事情还早做打算为好。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陈海眉心间渐渐凝聚了一座山峦。

周晚晴看着身侧这个男子,直觉告诉她,陈海身上压着太多的秘密跟责任,只是陈海不愿意说,她自然也不会追问不休,心想陈海真到了需要她的时候,或许会主动提出来吧?

第七百九十七章 炙阳真意

万幽玄雷战舰受到的损伤,要比陈海想象中严重一些。

周晚晴驱使碧海宝船的那一下大力撞击,虽然没有直接将万幽玄雷战舰直接压得四分五裂,但船体到处都被压裂,仅船体就需要一年时间,投入上百斤的玄阳精铁以及其他更为珍稀的材料,才能修复好。

而关键的,万幽玄雷舰内部的殛天玄雷阵以及浮空法阵、御水法阵都受到损伤。

御水法阵在扶桑海较为常见,直接更换新的御水法阵就行,但浮空法阵及殛天玄雷阵,堪比天阶上品法宝的中枢阵器都有所受损,这个要修复起来就太困难了。

一件天阶上器法宝,且不说所耗用的材料有多珍贵了,哪怕是道胎境炼器宗师用上百年之久,都未必能成功炼制成一件来。

而殛天玄雷阵总共拥有八件相当于天阶上品法宝的中枢阵器,都或多或少都受到损伤;而除了中枢阵器之外,堪比地阶、玄级极品的次一级阵器更是还有一百零八件,也都或多或少有所损伤。

整个修复工程即便是陈海、沙天河亲自主持,没有三五十年都不要想能将万幽玄雷舰彻底修复过来。

这也不怪雷阳宗根基这么深厚,为何崛起这么多年,到现在手里却仅拥有一艘鲲鹏级战舰。

修理鲲鹏级战舰都这么困难,何况是造,不知道要动用多少珍稀材料。

当然碧海宝船绝对是个例外,渚碧真君能够用上千万斤精玄金炼制一件道器二品的战船,陈海都怀疑渚碧真君是不是在雪原世界龟藏太多,手里精玄金太多了,太过于无聊了,又或许渚碧真君的野心其实更大,想着要将碧海宝船炼制成更高层次的禁宝,只是天不假年。

陈海、沙天河对浮空阵法禁制更是都没有研究,短时间内就不指望万幽玄雷舰能御空飞行;而殛天玄雷阵又过于繁复,威力之强堪比天罡雷狱阵,可以说是除道器之外,能装入车船的最强小型法阵类型之一了。

陈海自然不奢望能在短时间内将殛天玄雷阵都修复过来,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对玄雷战舰的船体进行修补、加固,再改装风焰螺旋浆装置,让其能在波涛汹涌的坠海里能动起来。

当然,陈海也是由两名道丹境玄修,率领百余修为在辟灵境后期以上的阵法师,祭炼并琢磨着怎么修复玄雷战舰内部残缺的法阵。

殛天玄雷阵受损再严重,此时也要比四柱诛魔阵强出一截;玄雷战舰船体都用坚固异常的珍稀金铁铸成,即便不用防护法阵,从它能承受碧海宝船上千万斤的重压而没有四分五裂,也能看出它要比普通的战船坚固得多。

青元江口一战,周氏伏蛟军已经彻底击溃叛军的水师战力,而且还拥有两艘鲲鹏级战舰,除非雷阳宗平海军水师主力跨海攻来,不然伏蛟军在九郡岛外围海域,将再无敌手。

陈海这时候已经无意过深的参加九郡岛的战事,一方面派人渡海回崇国去联系姜雨薇、姜泽,一方面将玄雷战舰拖回到黑风岛进行修复,黑风军也需要进行进一步的休整。

当然黑风岛同时也为周氏承担一部分天机战械的铸制任务,以换取必要的补给及其他资源。

建兴十三年秋,整个九郡岛开始沸腾了起来,在周晚晴重新恢复巅峰战力,萧氏水师遭受毁灭性打击,那些已经叛变、跟萧氏站到一起的郡府宗族此时自然没有什么选择,但此持中立观望的郡,这时候纷纷举起义旗,重归周氏的治下。

形势逆转,即便雷阳宗不施加压力,萧若海也无意去守紫霄山,甚至连将王都、流云、通池等地统统放弃掉,将上百万族人、上千万附民,统统迁到山巍地险的崇岗、千峰北部三郡严防死守。

流云宗弟子及廖氏等宗族嫡支子弟,最终放弃流云岛,十余万人欲渡海逃入九郡岛北部三郡,但被丰逸臣率伏蛟军水师主力,在半道截住。

廖云铠、廖云凡等人逃走,三万余众被歼灭于海上,其他人悉数投降,除了流云宗外门以及廖氏叛族的旁系子弟都直接流放回流云岛之外,内门以及廖氏叛族嫡支子弟,统统废黜修为、贬为奴籍。

之后封丰逸臣的宗族,世镇流云岛,平息九郡岛外围的战乱。

此时周氏的声威已经盛到极点,所有人都认为周氏接下来会一鼓作气,直接将萧氏驱逐出九郡岛,但出乎意料的是,在重夺王都之后,周晚晴只是着周云山等大将陈兵于崇岗郡南部的泰金山,将萧氏封堵在九郡岛的北部,就开始着手准备周族迁回王都复国的事情,也特地遣使到黑风岛,邀请陈海、沙天河到王都参加复国大典,同时也是武灵侯周斌加冕国主的大典。

这时候已经是建兴十四年初夏了,黑风岛才刚刚完成玄雷舰的船体修复。

恭送周晚晴派来的使者离开,站在锁海大闸前,沙天河颇为不解地说道:“周族到底搞什么鬼,此时不说聚集全部力量,一举平定九郡岛的乱事,偏偏在这个时候要举行复国大典。”

陈海笑着点点头道:“九郡国以往奉周氏为王族,但强宗大族据诸郡而立,每年仅仅是象征性的缴纳一些灵珍贡品,是这岁贡,而没有常例的赋税兵役,以致周氏对九郡国的控制力实际上很弱,更主要是维系在漱玉宫主的个人声望以及诸宗子弟在漱玉宫修行所形成的牵绊上。萧氏叛乱,很多郡的宗族闻风而反,剩下的五郡虽然没有直接投叛,但说到底也非对周氏的效忠,更多是想待价而沽。眼下叛军未灭,却是梳理新的军制、政制的良机,所以漱玉宫主决意先复国、再平叛,还是很有道理的,毕竟此时大家还都面临不弱的生存压力,一切改变都为加强水步军战力,相信阻力会小很多……”

“原来是这样啊,”沙天河见陈海身在黑风岛,已经数月没有离开,但此时对周氏的意图洞若烛火,猜想这或许是他给周晚晴出的主意,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策略真是不错,又问道,“北部三郡地域不小,什么时候才是将其歼灭的最好时机呢?”

陈海撇了撇嘴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那时候,我们已经在苍莽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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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的复国大典如期举行,虽然简朴,但勒令九郡所有重归周族治下的宗族之主参加,大典也是极其的隆重。

武灵侯周斌受封武灵王,正式继承国主之位;周晚晴也重归漱玉宫,除了诸宗族的子弟进漱玉宫修行外,还大规模增加寒门子弟的比例,同时也重新梳理王都与诸郡、王族与中小宗族的关系,改岁贡为赋税常例,强化对郡府的管理、官员则受封于国主,同时还在海阳郡兵的基础上,征募诸宗族的私兵,改编王都禁营军,同时继续加强伏蛟军的战力。

这些和陈海的关系已经不是很大,看到周氏的王都禁营军及伏蛟军战力日益增强,总编制都不到两万人的黑风军在接下来的战事里,也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派往崇国的人手赶回,姜雨薇去年就已经成功修成道丹,被余苍真君收入门下,但姜雨薇成为真传弟子之后,还没有来得及解决朱明巍、魏汉他们的问题,就与姜璇、姜泽、周桐等人被余苍真君派到血炼场,进入焰湖神塔中修行。

此时是姜赫、桓温在魔獐岭军中历炼,替姜雨薇防守北陵塞。

姜赫、桓温只认跟陈海青鳞魔身的交情,陈海只能等姜雨薇从血炼场焰湖神塔修行出关之后,再考虑前往苍莽山立足的事情。

在安排好玄雷战舰后续修复事、安排人手潜入苍莽山,对苍莽山进行全面的勘测之后,陈海他开始在黑风岛闭关,巩固他刚修成道胎的境界。

陈海兼武道、剑道、玄法,又涉足炼器、匠造、兵术、炼丹等术,一生涉猎极其繁杂。虽然说他在修行上,还能继续接受周晚晴的指导,但周晚晴此时身份崇高且敏感,很多事情就变得不合时宜。

之前是形势所迫,他们两人才在一起修炼提升修为,而此时周族已经复国,周晚晴又再度成为九郡国亿万人之上的“太上皇”,陈海再整天到周晚晴身边潜修,就难免会让人说三道四了。

很多时候,陈海更多还是跟周晚晴书信交流修行所悟所行。

陈海此时武道修行进入瓶颈,短时间内难以突破,除了御雷真解之外,陈海眼下着意要修炼、并且能快提升个人战力的,还是火鸦阵书。

火鸦阵除了本身是一门强大的火系术法神通外,凝炼火鸦精魄,还能强化周身灵窍,也是筑固道基的一种法门。

进入天位境之后,有一重境界叫肉身境,就是要修炼周身灵窍,使凡胎肉身神入化。

修行无岁月,陈海再行出关,已经是建兴十五年暮春了。

这大半年的时间内,他又分割元神,修成三十六枚火鸦精魄,终于将凝聚火鸦阵所需的七十二枚火鸦精魄全部修成,他骤然在虚空之中,感觉到了一丝灸热的气息。

这是又要领悟道之真意的表现,陈海心中不由得一喜,凭籍着对于道之真意的了解,陈海知道这应当是火之大道的一个碎片。

只是出奇的,这气息虽然灸热,却并不狂躁,完全没有他从领悟了燎原真意的姜赫以及领悟焚炎真意的赤源身上感受到的焚尽一切的气势。

道之真意乃大道碎片,种类繁若星辰,星衡域的宗门数十万年来传承积累,都没有完全统计出来,陈立也不会一定要将新领悟的真意跟旧称对应起来,仔细参悟所得,心想或称炙阳真意更合适一些……

第七百九十八章 苍莽山(一)

苍莽山,断魂崖。

断魂崖高两千米,宽七八十里,靠海的一面终日被海风和巨浪侵蚀着,吹出了嶙峋的怪石和不满崖壁的空洞,整日里呜呜地鸣响着,让人听了心烦意乱不已。

在断魂崖的另一侧,是一个狭长的山谷,名叫曲岩谷,有了断魂崖作为阻隔,山谷之中的气候就不再那么恶劣。大漠的热风时时吹拂,加上近在咫尺的充沛水汽,山谷之中有着苍莽山难得一见的绿色植物。

过了苍莽山再往东,则是茫茫数万里的黑毛大漠,此时一队五百人左右的队伍,骑乘着各式灵兽正向往苍莽山而来,看他们身上的兵甲形形色色,没有统一的制式,也知道他们是一支马贼流寇。

马贼领骑着一头丈余高的凶猛妖虎,以黑布罩着脸,只有眉眼露在外面。

穿行几万里的大漠,即便侥幸避开那剔骨蚀肉的黑毛风暴,对他们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大多数人看上去,都相当疲惫。

那领眼神中也带着倦色,只是自从魔族再度在天罗谷稳住脚跟,而边军将防线稳固在北陵塞一线,马贼活动的空间就日益狭窄起来,打家劫舍的日子没有那么好混了,他也不得不纠集着自己的手下,做一些类似行镖的勾当维持生计。

这次他们是将一批见不得光的黑货,押送到苍莽山西侧的一处海滩,等着从越国绕过望海城的船舶来接货。

行走之间,大漠之上无端又升起了数道黑色风暴在天地间狂卷,好在队伍之中有经验丰富的向导,加上他们人马规模不大,没有将风暴引过来。

那领来回梭巡了一圈,现马队中的货物并没有什么损失,这才放下心来,下令让所有人原地休息一阵。

正在这时,一道剑光从西边远远地飞了过来,按下剑光之后,一个粗鲁壮汉显出身形,冲着马贼领叫道:“大当家的,我刚才现曲岩谷那边停着一队人马,三百人左右,我们要不要顺道干一票?”

马贼领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船队到了没有?”

汉子神情一愕,摸了摸脸道:“还没有,消息上说的是五天之后才会到,应该也不远了——我们到底押运的是什么东西,一定要避开官家的耳目,要不然走望海城出海,不比特意绕进黑毛大漠要轻松许多?我们这次单马匹就损失了多少,货主给的佣金,能抵得上损失吗?”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马贼领瞪上这人一眼,当即就盘坐在那里闭目休息。那汉子转了两圈,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畏惧大当家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难受非常。

盏茶时分过去,马贼领才站起身来,吆喝了一声,队伍又继续前进。

那汉子也只能没情没趣地坐着一头黑狡马的背后,郁郁而行。

正在他东倒西歪的时候,忽而一个声音传到耳中:“那些人什么来头?有什么可值得我们出手的?”

汉子一喜,催动胯下的青狡马紧了两步,和妖虎错了半个身位恭敬地道:“什么来头不知,但看停靠在断魂崖一侧的两艘船,像是从扶桑海那边过来的,有可能躲避战乱的。这些人在曲岩谷里搭建屋舍,又分出人手到处寻找矿脉,应该是有在曲岩谷常驻下去的打算。”

大当家皱了皱眉头道:“曲岩谷距离海岸有二三十里,他们有多少人在看守船只?”

若是想要穿过十万里的风暴海域,就算侥幸不遭遇雷霆风暴,普通的商船也抵挡不了巨浪的冲击,不谈其他的,就算单将那两艘船抢过来,可比他们走十趟镖要赚的多多了。

听那汉子一五一十地将对方的实力一一罗列清楚,马贼领心里仔细盘算了一下,对面只有一个道丹和六七个明窍,这对他们这支队伍来说还造不成什么威胁,当下畅快地一笑:“看来弟兄们干了这趟活儿,就能去望海城潇洒一阵子了。”

一直紧着神偷听的马贼们一个个随着欢呼了起来,这几年的日子,他们过的实在是太过苦闷了。若非他们每个人都背着命案,怕是老早就不再干这劳什子走镖的苦差事了。

有这么个诱惑,这一队由马贼转行为镖师的汉子,又暂时回归了本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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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岩谷,朱明巍端坐在临石崖开辟的石室里,正闭目修行,忽而有人飞奔过来禀报:“报都尉,五百里外,有一支马队出没,看方向,应该是向我们这边而来。”

朱明巍睁开眼睛,眸子一阵晶亮,点了点头道:“吩咐下去,好好警戒。”

在陈海准备重回崇国之时,朱明巍就受其指派,先行来苍莽山建立据点,勘察矿脉。

眼下朱明巍率前部人马已经秘密进入苍莽山三个多了,在苍莽山内现不少的铜铁矿脉,只是大多数的矿脉都没有什么开采价值。

朱明巍正打算以曲岩谷为中心,往外围扩大搜寻范围的时候,恰恰碰到了这档子事情。

苍莽山虽然距离望海城有万里之遥,但是这万里之中,风暴稍弱的海湾地却极为有限。

曲岩谷这边,算是沿岸的优良避风地之地,也正因为此,有些禁物、黑货见不得光、不便在望海城交易,有很多会辗转来到此地进行交易。

这些朱明巍原是知道的,看来这就是穿行在黑毛大漠之中,帮人做走私的马贼了。

朱明巍之前是军中将领,还是最近才知道崇国和扶桑海三岛,以及与隔着横断大绝岭的越国东北部地区,通过海路的来往,其实比他想象中的要频繁不少。

特别是最近几年,九郡国连年征战,阵器等物损耗颇为严重。

阵器之物并非一朝一夕可以造就,而万仙山中就有人这么大胆,盗用军中制式阵器向外售卖,以换取各种海上才能出产的灵药材料。

萧氏之所以能在黑风岛将水师折损掉大半之后,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重新聚集五万水师,万仙山的内贼功不可没。

想到这里朱明巍就一阵咬牙切齿。

军中阵器想要不着痕迹的消失,最为便利的方法就是战损,每一套阵器的消失,就意味着一队两千人的士兵被送入绝境,真是这些寒门弟子的性命,造就了万仙山宗门的一步步强大,也养肥了内部一些蛀虫的胃口。

朱明巍冷哼一声,也不再修行,就站起身来准备给这群马贼一些个好看。

两个时辰之后,那群马贼已经进入了朱明巍的神识当中,一个道丹,七八个明窍,剩余的都是辟灵境,就这么些个人,居然敢打自己的主意。

又过了三炷香的时间,一队人马辚辚而来,此时朱明巍已经摆好了迎敌的阵势,待那群人来到三千步的时候,朱明巍大喝一声:“来人止步,再有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那车队听到朱明巍的警告,缓缓停了下来,马贼领从队列中走出,脸上带着笑容高声喊道:“在下东都肖武山,有批货要送往下海湾,还请道友行个方便。”

朱明巍冷哼一声道:“去下海湾的路那么多条,为何偏偏要从我这里经过,我看你定然是别有所图。”

肖武山看着对面的战阵严整,队列中虽然仅有十几辆战车,大多数兵卒都只有通玄境的低微修为,人数也不比他们更多,但是一个个身上杀气俨然,十足像是军中悍卒,一时间心底打起了鼓。

正在这时,他身后一名汉子悄悄靠了过来,轻声道:“大哥,我看这些人虽然看起来铁血,但是通玄境弟子却占了半数还要多,他们虽有战车防护,但是战车传出来的法阵气息极弱,怎么跟我们打?要我说,直接上得了,没必要套近乎再偷袭,否则再过两天给接应的船队现了,还少不得要分给他们一杯羹,得不偿失啊。”

马贼领肖武山听闻之后,眯了眯眼睛,将笑容一收拢,沉着脸带着人继续往前而去,一边率部往前逼近,一边阴恻恻地说道:“这曲岩谷我肖武山走了不知道多少趟,你们说不给过就不给过,是何道理?我今天还偏偏不信这邪,偏要走这条道,看你们能奈何得我?”

行走之间,肖武山的手下大多数已经将兵刃执在手上,其实他手下的辟灵境大概在百余人,但能御来远袭的灵剑、法宝却很少,不足以用来试探对方的实力,还不如节省真元法力,结阵冲上去后厮杀。

肖武山的队伍一步步靠近,而朱明巍却没有再次喊话,只是沉着地计算距离,等待着这群马贼靠近重膛弩的射程。

而肖武山看着那十多辆黑黢黢像铁疙瘩似、没有炼入多强法阵的战车,竟然都是用上等的玄阳精锐铸造,心想这伙人还真奢侈,再想想停在山崖后那两艘大船,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极致到了两千步左右,他冷笑一声,一柄七寸灵剑从储物戒中铮然而出,紧接着一声大吼道:“兄弟们,上!”

这口肥肉在他看来是吃定了。

然而在他的灵剑闪着光华向朱明巍电射而去的同时,只见对面的朱明巍一挥手,重型天机战车的射击孔啪啪连响的打开来,每辆重型天机战车,都探出三具重膛弩,箭簇泛着寒光,向他们露出狰狞的笑容。

虽然北陵塞的重膛弩已经成了气候,但是除非遇到大规模的魔袭,一般都不会动用,所以活跃在魔獐岭以北的马贼,都还不怎么认识这收割生命的利器。

五百多马贼各拿兵刃,奋勇上前,天空中还有三十余灵剑、法宝,紧跟在肖武山所祭灵剑之后,往当前战阵斩来。

下一刻,只听见空气中传来一阵轻鸣,一道数十丈大小的玄黄色巨盾在空中无声息的凝结,紧接着,重膛弩开始了轰鸣……

第七百九十九章 邪药

茫茫坠星海深处,雷霆风暴肆意飘掠、接天连地,而即便是靠近大6百里范围之后,雷霆风暴减弱许多,但依旧是巨浪滔天,普通的商船、渔船倘若敢下海,也是九死一生的营生。

这一日,苍莽山以西数百里的海域之中,却是出奇的平静,正午时分,金色的阳光将海浪映射的分外的瑰丽。一群海鸟在风浪之中穿插来去,追逐着被风浪带起的深海鱼类,忽而仿佛现而来什么,惊叫着四散开来。

但见海面上飘荡的浓雾之中,一艘缭绕着丝丝雷光的百米巨舰露出威严的身影,在它的身后,还散着十数团朦朦胧胧的黯淡光华,显然是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

这时候风平浪静,没有了风暴的侵袭,各船逐渐撤去防御法阵,随着灵罩的熄灭,一些船上都响起了欢庆的声音。

最前方那条巨船,自然就是刚修复大半的万幽玄雷战舰。

陈海站在船甲板上,迎着和煦的海风,看着数百里外的苍莽山,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他身后的魏汉笑着道:“这几年的时间,不是在海上飘着,就是在岛上龟缩着,骤然回到大6了之上,还真有些不习惯。”

陈海淡淡地应着,也是心生感慨。

当初他带了近一千三百人出海,最终能活着回来的不足一半,其他人都葬身异域,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不过,除了这最后所剩的六百人之外,他还带回来了一万人的队伍。

这一万人马之中,除了陈海、沙天河、杨隐三人以及二魔外,还拥有道丹境高级武将(含炼器师)九人,明窍境中层武将(含炼器师)九十一人,而拥有辟灵境修为的基层武官及匠师,总共一千八百余人,以崇国西北域柱国将军的标准算,黑风军此时已经完全抵得上一镇精锐。

想东都姜氏所执掌的东都城,防卫军规模也不过如此。

苍莽山根基难稳,陈海也不清楚围绕天罗谷局势会怎么展,所以陈海也是尽可能组建一支能够快机会的精锐战力,修为底子稍弱,或者在此前战事中受到伤势过重还没有痊愈,又或者已致残的,差不多还有**千人留在黑风岛安置。

陈海决意要回崇国,但是周晚晴还是无意让周族将赐封给陈海的黑风岛收回来,陈海也需要留些人手,经营黑风岛。

随着陈海的悠然神往,船队终于缓缓靠岸,朱明巍早就在海滩前驻足,等着迎接陈海率黑风军主力东返。

下得船来,陈海抽了抽鼻子,向朱明巍问道:“那么大的血腥味,有人跑过来袭扰典曲岩谷?”

朱明巍神色凝重的说道:“一帮走黑货的马贼,原本能绕过我们下海,但太过贪心,却直奔曲岩谷而来,我动用天机战车与重膛弩,将其歼灭!”

见朱明巍提及这事,神色极其凝重,陈海还以为他担心这些走黑货的马贼背后有他们摸不透的复杂背景,问道:“是否手脚没处有处理干净?”

“是给跑了两个,”朱明巍愤恨的道,“谁知道那两个马贼头领这么油滑,重膛弩开动的瞬间,见机不妙就直接溜之大吉了,追都赶不及。”

陈海点点头,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

他们上万人进入苍莽山,要开矿、设立工场、部署法阵、修建避风港湾,根本不可能瞒得住谁。

姜涵真要是能率数万精锐,横跨上万里的黑毛大漠向这边而来,陈海也只能认栽、换个地方才立足。

想到这里,陈海又问道:“运的什么黑货?值得几百人的队伍来护送。”

“大都督,你过来看就知道了!”朱明巍领着陈海、沙天河、杨隐,往前方一座石洞里走去,里面摆放上百只拿油毡布遮盖的木桶,想必这些就是朱明巍劫下来的黑货,然而朱明巍刚揭去洞口的封禁,一股难言的怨煞直冲出来,令此时的陈海都感觉心神如置寒潭之中。

“什么东西,如此阴邪?”沙天河蹙眉问道,走入洞中,揭开油毡布,看到木桶里的情形,他以往即便是杀人如麻,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汗毛都立了起来。

木桶里装满药液,而每只木桶药液里浸着十数还没有成形的人胎!

陈海脸色铁青,他还以为马贼走私贩卖崇国禁止输入异乡的阵器法宝一类的黑货,谁能想到竟然是上千个盗采自母体的未成形人胎!

父母受孕之际,天地赋与一点生机,谓之天元;之后胎儿在母体之中育,在呱呱落地之前,又称为地元,天地所赋与的那点生机真阳还没有完全消失。

常有邪修盗采人胎入药,为了就是那一点生机真阳,不仅能提升合药的成功概率,还能提高灵药的品质,但在人族社会此为大禁忌。

再说,星衡域是不时都有邪修按捺不住盗采人胎,但如此成规模,一次盗采上千人胎,然而穿越茫茫大漠贩卖出海,陈海还没有听说过。

“马贼横跨茫茫大漠,运送此等邪药,海上必有接应船队,”陈海锁紧眉头,杀气腾腾的吩咐下去,“搜索下去,一旦确认是接运邪药的,杀无赫!”

他不敢这批货到底是哪方势力需要,但细看这些未成形的人脉,即便都没有了生机先机,但用特殊药液保存下来的先天真阳还极为充盈,倘若能生下来,必是根骨不凡的子弟,也就显得这批人胎极为珍贵。

陈海也不知道幕后的势力,到底害了多少人,才凑出这千余具极品人胎!

而且崇国境内有宗阀要出这种事,早就闹得沸沸扬扬,这千余人胎必然是盗自无人关心的寒门贫户!

这种邪药不能装入储物戒,也难怪这些恶贼,不得不从苍莽山借道出海!

陈海原本不想跟活跃在苍莽山附近的马贼、海盗起冲突,毕竟马贼、海盗极可能是未来苍莽山最主要的出入人群,但是他这一刻动了杀心。

待魏汉与翼魔赤军率领三艘战船出海,搜索敌踪,陈海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心口的怒气抚顺,问起朱明巍这段时间进入苍莽山探矿的成果。

听朱明巍沮丧的汇报,陈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苍莽山真要有容易开采的大矿、富矿,也轮不到我们来占据,只要有矿脉,即便深度再深,再难开采,含量低一点,有些问题并不难解决……”

朱明巍觉得难,是他拘泥于旧思维,认为越是深的矿脉,需要动用的开采人力越多,而在曲岩谷附近的几处矿脉,玄阳精铁的含量都不到千分之一,也就意味着他们想要每天冶炼一万斤玄阳精锐,就要从苍莽山的深处,挖一千万斤的矿石出来。

要维持这么一座矿场的运转,至少需要四到六万人才行,这还没谈到矿石的冶炼。

现在他们就只有两千匠工,跟着进苍莽山,他们从哪里找四五万年轻体壮的凡民劳力?

当然,他们可以从九郡岛接受一批叛军战俘过来当苦役,但四五万人的补给,就多少有些问题。

陈海在燕州就造出卷刃采矿车,用来采矿、开挖坑道,而他在黑风岛,优先造了十二乘重型天机战车,改装成卷刃采矿石也是容易。

各个士卒有条不紊地将大船上的物质往下卸,下海湾一片喧闹。

此时在千里之外、无尽的风浪之中,有三艘一百五六米长的巨船停在那里,船处一个中年修士站在那里,目蕴神光向下海湾处看去。

过了好一阵子,他身旁一个垂垂老朽颤巍巍地问道:“大人,那下海湾忽然来了这么多战船,说不定肖武山早已经被吓跑了,我们是不是还要继续过去?”

那中年修士定定地站了好一会儿,坚决的说道:“不行,师尊急需要那批先天人胎合药,我们这么回去,怎么交待?”

第八百章 岳博

那三艘海船看似不强,但有着特别的阵法禁制,能隐藏着风暴的深处,魏汉率领三艘龙雀级战船,不敢轻易进入雷霆风暴的深处,仅仅是在曲岩谷以西数百里方圆内的海域搜索,注定不会有什么现。

不过,陈海能隐隐感觉三艘海船的存在,有眼睛从无边的雷霆风暴中盯着曲岩谷这边,只可惜玄雷战舰的殛天玄雷阵还没有远没有修复完好,没有办法直接进入雷暴风暴深处去追击这三艘海船。

既然没有办法追击这三艘海船,将幕后的真正主使者揪出来,陈海便按兵不动,也没有让朱明巍直接将这批人胎邪药销毁掉。

要在崇国境内悄无声息的凑足这么一批先天真阳充盈的人胎邪药,不知道背后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也必然是有人急需这批邪药,才会胆大妄为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陈海相信这些人绝不会轻易退走的。

陈海就当一切没有生过。

苍莽山脉在曲岩谷附近呈弓之形走势,曲岩谷往东凹进去,两翼往西南以及西北延伸的崇山峻岭,将曲岩谷以西数百里坠星海,围成一个相对风平浪静的三角形海域。

这片海域里鱼兽众多,即便6地没有什么物产,但捕捞鱼兽,也足够一万多精锐的日益消耗,下海湾和曲岩谷的矿脉开,也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起来。

苍莽山矿脉稀少,灵脉比起其他地方自然更加不济。

好在曲岩谷乃是三条下品灵脉的交汇之处——也是因此几十里深的山谷里有泉水涌出,生长一些稀疏的草木——勉强可以扎下封禁大阵。

而曲岩谷往西一百余里外,差不多在下海湾三角形海域的中心点位置上,因为海底山脉的走势形成一处相当不弱的灵脉,只是那里位于上千米深的海水之下,暂时还没有办法利用。

姜雨薇、姜泽等人,还在血炼场内潜修,一时联系不上,而在北陵塞坐镇的姜赫、桓温,虽然对朱明巍、魏汉等人的遭遇有所同情,但在知道陈海跟青鳞魔的真正联系之前,也不可能触犯禁忌,跟这边联络,陈海便暂时将苍莽山的据点,确定在曲岩谷,开始安排人手修筑石寨,开挖矿脉,将冶炼、铸器等工场先修建起来。

富含玄阳精铁以及含有极微量精玄金的矿脉,位于曲岩谷上千丈深处,这要是在人力富足的崇国境内,或许还有开采的价值,放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不时会受到大漠及坠星海风暴两面夹击的苍莽山腹,实在是没有什么开采价值。

陈海先让匠师着手改造卷刃采矿车,到时候开挖矿道,将深埋地底上千丈的矿石开采出来治炼,才会稍稍容易一些。

陈海起初要修建的黑风寨规模不大,仅有四百米见方,内部也只需要建造兵营、工场、议事殿等简单建筑,另外就是要在曲岩谷的背后,修建一座码头。

除了匠师营三千人马外,另三营水步军皆是精锐,除了必要的警戒兵马外,陈海差不多还抽调四五千人轮番协助匠师营筑城,也就短短十数日的工夫,一座环围一千六百米的石墙,就矗立在曲岩谷的深处,也将一座封禁级的灵龙伏蛟阵也部署下来。

差不多在截获人胎邪药一个月后,陈海在简陋的石砌工场内,检验第一批新铸破石卷刃的质量,忽然间神识一动,察觉到了东北方五六百里外的黑毛大漠之中,又是一队百余人规模的马队正往曲岩谷辚辚而来。

此前曾藏身风暴深处窥视曲岩谷的三艘海船早已不知所踪,陈海也没有无谓派出斥侯,远距离追蹑这些人的行踪。

曲岩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陈海打的又是海盗的旗号,这一百多人突然大大咧咧的往曲岩谷而来,要说跟人胎邪药没有牵扯,陈海就算是打死都不相信。

不过对方既然敢率百余人马来闯海盗窝,想必也是有依仗的,陈海便当一切都没有生过来,想看这百余人马过来,到底有什么意图。

蹄声嘚嘚,这队精骑踏入了曲岩谷,为的那人只是骑着一头不显山漏水的黑狡马,看着军容更盛的黑风军,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只是此人眼睛虽然眯着,但是却挡不住那蕴藏的灿然神光,正是那日在海上窥伺陈海的青年修者。

他接下了帮师尊运送灵胎圣药的任务,虽然动用三艘战船渡海,但并没有调用太多的人马。他原本想着在曲岩谷海滩将灵胎圣药接上船,十数天后,他们就会在越国的烈阳港登岸,到那时候,就算风声走漏出去,只要这些灵胎圣药不是在越国境界盗采,就不会激起众怒,自然没有人敢为难他什么。

谁知道从6路运送灵胎圣药的肖武山竟然在苍莽山出了岔子。

他也没有一味的蛮干,而是绕开苍莽山,率领一部嫡系精锐进入黑毛大漠深处寻找肖武山,想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肖武山在和朱明巍一战之中,本就受了不轻的伤,直接逃回老巢,第三天就被他找到了。

得知这批货竟然因为肖武山的贪心,最终落到陈海这伙来明不明的人手,他抑制不住怒火,直接将肖武山和另外一名知情者灭杀当场,又将肖武山老巢里残存不多的老弱病残都屠了一个干净。

天枢地元丹有一味灵药,极难获得,可以用上品灵胎替换。为了在崇国西北域不动声色的收集千余上品灵胎,背后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而且此事又涉及师尊能否成功突破天位第三境的瓶颈、延伸寿元,他自然不愿就此甘罢善休。

他部署过一番后,就重新率领百余部属,这径直奔曲岩谷而来。

百余人马在黑风寨以东十余里外一座山崖前停下,传音说道:“我西北柱国将军府长史吴澄思的内侄、越国天柱山岳氏子弟岳博,这次到崇国游历,投亲柱国将军长史府上,听说这里盛产紫菱草,想着采集一些回去合药——我在望海城没有听说过曲岩谷有人立足,却不想诸位兄长竟然在这里筑起一座寨子,不知道能不能借个方便?”

吴澄思乃万仙山另一位修入天位第二境的大佬,不仅是万仙山的太上长老之一,目前还在西北柱国将军府担任长史一职,其新娶的娇妻岳灵珑乃越国大族周氏的嫡女,眼前这人直接报出吴澄思的大名,也难怪敢率领百余人手,就直接闯黑风塞这座海盗窝。

换作其他海盗,没有足够大的利益诱惑,谁没事敢去招惹吴澄思以及越国大族岳氏这么强悍的势力?

至于紫菱草。

曲岩谷以西百余里海底,是因为特殊的地形环境,生长紫菱草这样的灵药,但这种玄阶下品的灵药,哪里需要岳博这么一个人物亲自带着百余手下来采集?

再说了,眼前这岳博道胎境中期修为,百余手下有四名道丹境,竟然都乘着黑狡马这样稀疏平常的灵骑,想必是刚刚下船,临时拿来充当脚力的而已。

而眼前这岳博也实在胆大妄为,似乎并不介意,让别人猜到那一批人胎邪药跟他们岳氏有牵连,也叫陈海震惊,但细想来,说算他这边将这事宣扬出来,没有十足的证据,又凭什么能取信世人?

“此人过来是干什么?搬出岳氏的名头,想要我们将那一批人胎乖乖还给他们,还是试探我们的虚实,然而从西北柱国将军府借兵将我们给剿了?”沙天河传念问陈海。

陈海也没想到这事牵扯会这么深,眯着眼睛盯住岳博,说道:“我乃是扶桑海域飞浪岛岛主秦玉山,这几年扶桑海域战乱得厉害,很多同道兄弟都被迫卷入其中,连尸都难保全,俺老秦不想被那些大宗大族当枪使,只能率着手下弟兄渡海过来,想着找一处落脚之地。”

岳翩将信将信的盯着陈海,说道:“玉山兄啸聚海上,居然能拉起这么一支人马,真是不简单啊。”

陈海打着哈哈,说道:“我当然没有这个本事,我们其实是三岛的兵马合成一股,兄弟们抬举玉山,硬要我来当这个大当家。岳兄既然跟吴族大佬有这么深的牵扯,以往我们在崇国落脚,少不得还要仰仗岳兄的照顾——岳兄需要多少紫菱草,我派兄弟们去采集。岳兄要是不嫌寨子太寒酸,进来歇两天,玉山没有什么其它招待的,扶桑岛的仙萝酒跟舞姬,想必岳兄在越国也有所耳闻吧……”

陈海摆出一副讨好的神色,极力招待岳博及手下进黑风寨!

“要是事事都经他人之手,还谈什么历练,”岳博再蠢,哪怕就算认定陈海已经被他的名头唬住,也不会可能贸然进入黑风寨,笑着说道,“我们为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特地过来说一声,既然玉山兄这么好说话,那我们也不再耽搁,就先入海去采摘紫菱草了……”

岳博说着话,御马绕过黑风寨,往西边的海滩走去……

第八百零一章 各怀鬼胎

见岳博不肯受邀进寨,朱明巍、魏汉等人征询的朝陈海看过来,想着现在就直接动手。

陈海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忽躁。

岳博此时颇为警惕,始终与黑风寨这边保持着足够的警戒距离,他们直接动手,或许能将岳博身边百余精锐都留下来,但未必能将岳博这条大鱼留下来,

这时候打草惊蛇了,反倒不妙,还不如继续麻痹岳博,以待形势的展。

而岳博等百余人的身影,飞过断魂崖投入汹涌的海水之中,很快陈海与沙天河神识都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思忖了一下,放下手头的事情,招呼诸将到石殿议事。

“大当家,为什么不索性出手将他们干掉,难不成还要他们亲口承认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后,才能动手吗?”魏汉性子介直,一屁股坐在长案后,愤闷不满的囔囔道。

“捉不住岳博这条大鱼,意义不大。”杨隐嘿嘿一笑,他倒是能了解陈海为何能按捺住性子不出手。杨隐虽然差半步没有修成道胎,但修为、眼力,毕竟还是要远在刚修成道丹的朱明巍、魏汉等人之上。

“就算逃掉这条大鱼,他必不甘心这些伤天害理的邪药落在我们手里,到时候引来更多的敌兵,我们正好能疯快淋漓的大杀一场。”魏汉满不在乎的说道。

“要是敌兵兵锋太盛,我们战不过呢?”杨隐问道。

“战不过,当然逃啊,难不成二当家还要站在那里让敌兵拿刀戟斩杀不成?”魏汉说道。

杨隐哈哈一笑,倒觉得魏汉的性子真是更合适做海盗。

“胡扯,”陈海瞪了魏汉一眼,不让他胡扯下去,这时候说出他的打算,“我们此时出手,多半留不住岳博,而岳博知道跟我们没有转寰的余地,不再指望能从我们手里夺回人胎邪药,那他就会正而八经的利用吴澄思在西北柱国将军府的影响,调请一支兵马过来进剿我们。那时候我们也就没办法搞清楚,是谁丧心病狂在崇国境内帮着他们盗采人胎。我们示敌以弱,岳博多半还是会调兵来进剿我们,但他不想消息扩散出去,又想在剿灭我们后,将这些人胎邪药,悄无声息的带走,他在崇国所能请来的援兵,跟帮他们在崇国境界盗采人胎的,就极可能是同一伙人!”

“原来爷放出长线,要钓出这条大鱼啊!”魏汉摸了摸额头,说道,“我还以为爷怕了姓岳的呢。”

“主子爷怕姓岳的,你怎么说不主子爷怕你啊?”赤军刚刚修炼化形诀,尖嘴猴腮、背后撑出一对大肉翼,坐在魏汉的对面,不忘讥讽魏汉两句。

杨隐还以为陈海自知无法将岳博留下来,还不如索性示敌以弱,故意麻痹敌人,没想到陈海的思虑比他还要深入。

杨隐作为海盗出身,虽然他无意盗采人胎炼药,但也不会有多余的正义感。

不过杨隐心里清楚,岳博刚才自承身份,一是震慑这边不敢轻易妄动,另一方面实际也是将他的杀心露出来了。

杨隐这些流窜于扶桑诸海,对宗阀子弟的心态,了解得可是比魏泽他们要精准得多,知道他们就算将人胎邪药白送出去,岳博也极有可能为了岳家婊子似的牌坊,从附近借兵将他们真当成海盗给剿了,他们还没处说理去。

所以他也是支持陈海做好大干一场的准备,倘若真打不过,就如魏泽所说,大小了逃呗!

陈海又跟沙天河说道:“沙大当家,你秘密潜往北陵塞,务必说服姜赫或桓温能有一人到曲岩谷来!”

沙天河点点头,他知道陈海的用意。

他们现在是背叛宗门的逃卒,是杀人越货的海盗,不要说公开指证岳博与此事有牵扯没人会信了,倘若岳博贼喊捉贼,诬陷人胎邪药是这边所盗采,陈海还没处说理去。

不过,姜赫、恒温都是七族年轻一代最为核心的嫡支子弟,又是万仙山的真传,要是他们能有一人过来见证后续事情的展,事情就会简单许多。

而不管吴氏有没有牵扯进此事,只要将岳博牵扯此事的证据拿住,姜族利用好,对吴氏就是一次惨重的打击。

陈海他们还说不定能借这事,重归万仙山。

除了沙天河秘密去北陵塞见姜赫、桓温外,陈海还额外派了暗哨,潜入有边军驻扎的城池盯着,以便曲岩谷这边能提前知道岳博借调兵马的规模早做准备。

而在曲岩谷这边,陈海则是刻意讨好岳博。

只要岳博带着人从海底露出来,陈海就会派船送去灵酒佳肴,似乎真想巴结岳博,好在吴澄思及吴族那里个出身。

岳博死活不进黑风寨,但每天都会派人将从海底采割的紫菱草,送到黑风寨做阴藏处理,陈海也是故作不知,任岳博派入寨的人到处乱看。

到第六天,陈海亲自坐船,出海去“犒劳”岳博,站在甲板上,邀请岳博众人登船休息,笑着说:“岳兄这次下海,收获如何?哈哈,看我这嘴,以岳兄的本事,那自然是满载而归了。”

陈海脚下这艘船,只是普通海船,陈海这次也只带着百余扈卫出海,岳博不担心在这波涛汹涌的海上陈海能做什么手脚,也是大方的带着人登船,说道:

“玉山兄久在扶桑海域,怕是不知道这下海湾的地势。从望海城到这下海湾近两万里,只有这么一出深水处可容得大船近岸,若是崇越两国或者扶桑海域有些私货往来,大都是挑选在这里交接。你这一安营扎寨,可是堵了很多人的财路了。”

陈海愕然了一下,一拍桌子道:“他娘的,我说这段时间总是能看到有商队往这边来,但是离得远远的就掉头走了。我还想占一处好地方,要是有私船过来交易,我能从中抽水,没想到将这些龟儿子都吓走了。”

岳博笑道:“玉山兄,你们不要说将普通商船吓走了,消息也应该早传到望海城,你就不怕望海城的水师过来征讨你们?”

陈海满不在乎的冷笑道:“这方圆五六千里,连个毛都没有半根,我们在这里借一小片地方落脚,他们吃饱了撑着,跑过来征讨我们?再说崇国为了这小小一地,真能派多少兵马穿越茫茫大漠来剿我们?难不成我们的战船、法阵、灵剑法宝都是吃素的?”

岳博端起灵茶抿了一口,淡淡地道:“这崇国西北柱国将军府在望海城的水师战力,怕也不是玉山兄可以轻易硬碰的,否则的话,这里早就满地都是玉山兄这样的英雄豪杰在此啸聚了。不过,此事未尝没有解决的办法,我姑丈乃是万仙山的太上长老,西柱国将军府长史,我只需要稍稍帮忙活动一二,给玉山兄谋一个正经出身,不是更好?”

陈海哈哈大笑道:“岳兄,我最怕的就是和你们这些宗阀子弟打交道,要不然也不会图逍遥快活出海做海盗了。倘若岳兄真有心,要是能帮忙引荐几位将军,能暗中卖一些我们所急缺的兵甲、战械以及防御法阵,那就感激不尽了……”

岳博倒不怕陈海有所求,这时候见他竟然想利用自己的身份,走私一批兵甲玄兵过来,他心里却也是一笑,没想到这些海盗却是注重积累实力。

当然,陈海提这个要求,岳博也不意外,毕竟他几天派进黑风寨的眼线,都确认眼前这伙马贼手里除了三座防御级法阵装到三艘龙雀级战船外,寨子里仅有一座封禁级大阵还是严重受损的,压根就不能挥出什么威力,暗感借调两万私兵过来,足以顺顺利利的将这座破寨了夷为平地了。

见陈海开口提出要求,岳博稍作沉吟后就直接进入主题道:“其实我这次来崇国游历尚在其次,最重要的乃是帮我族中一位长辈收集一种延续真阳命元的灵药,这一趟下来,大都置办齐整,只是其中还有个别的珍稀灵药没有踪迹。玉山兄自海外而来,想来也带来了不少我崇越两国稀缺的东西,若是其中正好有我等所需要的灵药,我们愿意出市面双倍的价码来换。”

“哦?”陈海冷静的问道:“不知岳兄需要什么灵药?”

岳博看着陈海这时候还在那里装傻痴卖傻,心里也是冷笑不已。

陈海这期间看似无意的打开过一次封藏人胎邪药的洞穴,岳博已经确认灵胎圣药就在眼前这个海盗头子手里,没想到自己都点得这么明,眼前这海盗头子还装痴卖傻,难不成真要他们先将玄兵灵甲以及法宝大阵送过来,这伙海盗才肯交出灵胎圣药吗?

岳博暗暗推算时间,两万私兵应该已经集结待了,想着过会儿就直接派人去确认。

第八百零二章 入彀

当初姜雨薇带着姜璇、姜泽、周桐等人回师门修炼,将北陵塞人马托委交给姜赫、桓温统率时,也曾经郑重跟姜赫、桓温提及过,要是陈海有朝一日过来请援,还请他们不吝余力的援助。

姜赫、桓温当时答应下来,没有想过去两三年,都没有陈海传个信回来,也就没有再将这事放在心里。

没想到这时候沙天河带着陈海的信函赶到北陵塞来。

沙天河秘见姜赫、桓温,也只是请他们中一人过去做个见证,姜赫也想知道苍牙子这几年来到底折腾出了什么东西,就带着十余名扈从赶了过来。

陈海乘船出海与岳博周旋时,姜赫刚好随沙天河赶到黑风寨,他倒是知道岳博这个人,所以没有等见到实证,也就知道事情确实透着诡异。

等陈海跟岳博分开,返回黑风寨,姜赫在黑风塞内的一座精舍见到陈海。

他是不可置信地打量了陈海半晌,才自嘲的一笑,说道:“此前在北陵塞相见,陈真人才道丹境中期修为,却不料三年多的时间,陈真人竟然已经修成道胎了。枉我还自认天资卓绝,跟你一比,差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姜雨薇能得你效力,真是撞了狗屎运哩。”

姜赫作为宗阀子弟,性情却是磊落,有什么话都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绕来绕去,也算是异数了。

陈海哈哈大笑道:“一愚之得,当不得姜兄过誉,沙真人此前过去,可是将事情与你讲清楚?”

说到这里,姜赫神色凝重起来,跟陈海说道:“人胎邪药在哪里,陈真人先带我前去看看!”

陈海也不怠慢,和姜赫、沙天河几人赶去封藏邪胎的山洞之中,都不等揭开铜质箱,只是进入洞穴之中,那邪煞之气就压得姜赫极不舒服。

姜赫砰地一声揭开桶开,看到药液里所浸泡的胎儿,面部肌肉都微微抽动着道,捏紧拳头:“魔獐岭以南广阳等郡的荒僻山野里,近年来时常传有孕妇暴病而亡,又不时有魔族精锐渗透到这些山岭里屠村灭寨,但柱国将军府以及诸郡每回调派精锐设伏,但魔族却又悄无声息,不再渗透过来,搞得柱国将军府上上下下都猜不透是怎么回事。大家还以为魔族又有什么特别的隐匿法门问世,却偏偏没有想到有人在暗中盗采此等邪药!可恨、可恨!”

姜赫气得咬牙切齿,都恨不得直接飞出去,将岳博等人捉来千刀万剐,审讯此事到底跟吴氏有多深牵扯。

这时候朱明巍露在洞口求见,走进来说道:“大当家的,前方哨探有来回禀,有两万人马出广元城,横切入大漠,应该是往我们黑风寨而来。”

“果真是吴氏这些杂碎,竟然犯天下大忌,做出此等天诛之事来!”姜赫愤怒说道。

广元城以及广元城北面的蒙城山乃吴氏一族的源地,包括整个蒙城山所在的邵泉郡都是吴氏的封邑,那边没有边军驻防,只是吴族的私兵。

要是岳博从望海城或魔獐岭借兵来清剿黑风寨,还可以说是剿匪争功,但从距离更远的广元城调集私兵出郡,不就坐实吴氏从头到尾都有参与此事?

“吴氏两万精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要不我回去禀明师尊,从族里调一部精锐过来助你?”姜赫问道。

北陵塞一线此时虽然只有五千精锐驻扎,但是北陵塞兵马的调动,受魔獐岭的节制,姜赫要另调援兵,只能通过师尊,从姜氏内部借调精锐过来。

“一是来不及,二是姜氏真要有兵马过来,也会打草惊蛇,”陈海摇了摇头,问过朱明巍敌兵具体配备,说道,“吴氏两万兵马,虽然有三名道胎境强者统领,又有十二套诛魔战车相随,但他们心存轻敌之意,又想掩人耳目、战决,这一战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打!”

见陈海如此自信,姜赫也不再说什么,感慨道:“陈真人短短三年之内,一千多人马能折腾出这么大的阵仗,的确让人刮目相看。雨薇现如今也在余苍真君座前修行,再有一年的时间,应该就能从焰湖神塔之中出关。你这次能立下大功,即便雨薇师妹暂时不出关,我也能求师尊将你收入门下修行——就不知道陈真你,你愿不愿意了……”

没有万仙山的认可,黑风寨的处境始终是非常尴尬的,也没有正式的身份,去介入天罗谷的诛魔战事。

陈海点点头,拱手道谢:“固所愿,不敢请耳。”

姜赫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或许有所不知,这三四年间,北陵塞也生很大的变化,天罗谷内的魔物聚集得越来越多,军府决意依托北陵塞,往东西两翼修筑防线,驻军增加到五千余人,但有吴澄那老匹夫掣肘着,犹不能跟聚集天罗谷的魔族抗衡,倘若陈真人你这一支黑风精锐,能编入北陵塞,我们便能打些硬仗了……”

**************

五日后,岳博率着两万精锐,簇拥着十五套诛魔战车,浩浩荡荡的进入了苍莽山脉。与此同时,六艘艨艟战船也从西边渡海逼来,停在曲岩谷以西五十余里,封住黑风军渡海西逃的通道。

看来陈海那日打不过就逃的话还是让岳博有些忌惮,这才有此举动。

此时整个黑风军的动作都已经停了下来,六千余名士兵整饬完备,严阵以待。

黑风寨虽然只是草创,但对于城防建设问题,陈海一向是不遗余力。

两千工匠一般维持矿脉开采,另外一般则带着众弟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先筑城垒。是以,在一个多月里,黑风寨城池已经见了雏形。

前期在矿脉之中挖掘出来了大量的铜铁杂矿,这些杂矿所炼的铜铁,只能锻造普通器物,无法铸造哪怕最低等级的玄兵,但陈海将这些时间所炼取的铜铁,全部浇灌到黑风寨总长一千六百米的内外两道石墙之中,同时还在两道石墙间填入七八米厚的粘土,以便吸收敌军攻城里的巨大冲击力,可以说每一段城墙的防御力,不比四柱诛魔阵稍差。

不过,这些完全都不被岳博放在眼中,他自以为早就将黑风塞的虚实看到眼底,想着在惊动魔獐岭、望海城的驻军派斥侯过来探察之前,快将黑风寇给解决,因此直接率两万精锐,从狭窄的山口进入曲岩谷,在黑风寨前十里许的谷地摆开阵势。

岳博骑乘着一匹两丈多高的金毛狻猊踏着小步子出了战阵,对着十余米高的城墙上高声喊道:“兀那海盗,苍莽山乃是崇国边境,岂容你等占山为王?我岳博虽非崇国将臣,但也绝不会坐视不理,今天特请一部精锐前来清剿,尔等若是识相,投降,或许可以留下你们的狗命。”

岳博声音滚滚如雷,传遍十数里方圆。

陈海站在墙头,听着岳博的话只是耸耸肩而已,故作惊讶的说道:“岳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日你管俺要那东西,俺并不是不给你。只是俺坐地起价,你落地还钱就是了,没见过你这种一言不合,就掀翻桌子喊打喊杀的,将来怎么做生意?”

岳博有两万精锐依仗,哪里还会继续跟陈海这伙海盗虚与委蛇?冷笑一声道:“谁跟你们这些海盗做交易?”

黑风寨议事殿中的姜赫,通过流云照影镜,能清清楚楚看见岳博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心底暗骂这蠢货连死到临头,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两万人马横穿上万里绝漠,普通将卒都十分疲惫,极需要拿下黑风寨后休整一番,岳博也不耐烦和陈海再说什么,与身旁吴族将领笑道:“一群海盗,大言不惭,带着点儿残缺的阵器,就妄图来崇国占上一二,真是不知死活。”

那几名吴族将领笑着回道:“区区六七千杂兵,都不需要一个时辰,我们就能贼寨推平了,岳公子在这里静侯佳音偏是!”

当下几名吴族将领,将两万精锐分成左中右三路,每一路又分前中后三个梯队,准备对黑风塞展开攻势。

很快三路人马里的前锋梯队,共六千余人,在百余诛魔战车的掩护下,向黑风寨的三面城墙逼近。

前锋梯队的诛魔战车也没有撑开防御灵罩,而是凝聚出四柄百米长的诛魔巨剑,带着沛然莫御的气势,想要一举将黑风寨的防御给破开……

第八百零四章 罪证

谁也没有想到骤然间出现在苍莽山深处的一座贼寨,会如此难啃,才短短一盏茶工夫,前锋梯队就伤亡惨重,不得不退回来重整阵形。

“岳公子,你之前到底是怎么刺探敌情的,怎么跟你说的相差这么多,都死了这么多人,这一仗我们还要怎么打下去?”

负责到前阵督战的一名吴氏武将,退回来瓮声牢骚道,

“我们不能打乱掉他们的阵脚,那三百架玄阳重膛弩架在城墙上,重锋箭密如蝗群封锁过来,才这么点时间,前锋梯队所备下的防御道符就消耗掉七七八八,损丧两千人手,再打下去,难道真要用普通将卒血肉之躯,能挡得住玄阳重锋箭的攒射?”

岳博没想到他会完全错估黑风寨的实力,见吴族诸将都萌生退意,他也犹豫起来。他虽然想完成师尊的嘱托,将灵胎圣药给夺回来,但他在吴族毕竟只是客人,即便是身为吴澄思的内侄,也不可能跟吴氏嫡支子弟的地位更高,要是吴族诸将决意撤兵,就不可能会听他的劝阻。

岳博只能劝众人,莫不轻易就动退兵的念头,或者可以在山口稳住阵脚,从广元城紧急调攻城战械以及一批重盾过来,或者情形就没有刚才那么糟糕了。

这时候姜赫脸带面甲,也走上城头。

他过来路上,看到身受重伤后没有来得及撤走而被抓进寨子里的百余吴氏子弟里,其中有两名明窍境好手,这时候正被黑风军用锁元针封住灵脉,然后五花大绑的捆结了一个结实重点关押起来,心知坐实吴族的罪名,就落在这两人身上了。

吴族在越阳、召泉等郡的偏远山村,不知道屠杀了多少孕妇,才能收集到上千人胎邪药,甚至还误导西北柱国将军府及诸郡以为是魔族小股精锐渗透入侵,这绝非一两个人所能够做的。

姜赫也认同陈海的判断,眼前这两万兵马,很可能就是吴族派出去做出此等伤天害理的直接凶手,他们现在抓住上百战俘应该能审讯出一些什么东西来,只是作为证据,却未必能将吴氏致以死地,更不可能将吴澄思牵扯进来。

毕竟吴澄思不可能直接跟明窍境的子弟吩咐此事。

姜赫这时候也将十数里外的岳博等人脸上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对陈海说道:“看来吴氏的人有些被打怕了啊,要是给他们守住山口,另调援兵过来,你这几千人怕是不够折腾的!要不,我来帮他们下一下决心?”

“好!”陈海猜到姜赫想干什么,当即点头同意道。

姜赫直接将脸上的面甲揭掉,昂然而出,凝立在半空中,冲着十数里的岳博扬声喊道:“岳博兄,你什么时候到我崇国做客的,怎么也不跟小弟我说上一声,也好让小弟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啊?”

姜赫虽然是姜氏嫡支,但是他到姜寅门下修行、成为真传弟子后,不久就来到了魔獐岭之中,是以声名并不如何显赫,最起码岳博并不认识他。

然而吴氏的那几位将领却都认得姜赫是金剑修姜寅新收入门下修行的真传弟子,这一刻又惊又疑。

他们起初以为是一伙突然出现的海盗,从肖武山手里将货劫走,没有想这伙海盗是如此的难啃,这时候再看到姜赫露面,他们心头瞬时被阴云笼罩住。

岳博还没来得及细问从黑风寨跳出来的这人是谁,他身后一名身穿黑面战甲的武将走上前,冲着姜赫怒吼道:“好你个姜赫,竟然敢勾结海盗,为非作歹。我说这一群海盗怎么会有这么多军中利器玄阳重膛弩,原来都是你在背后资敌!今日我等就将你擒下,看看姜寅还要怎么庇护你!”

陈海听这声音耳熟得很,应该在什么地方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姜赫哈哈一笑,冷声说道:“没想到吴逸群你也参与这天诛恶事中来,竟然还要倒打一耙,想污蔑我跟海盗勾结?你怕是打错主意了吧!想想也不奇怪,之前屡屡传讯说是魔族渗透进来、屠村灭寨,而且以召泉郡的血案最为惨烈、最为密集,现在想想,这背后要没有你父亲的配合,西北柱国将军府、召泉郡牧府派出那么多的人手,怎么可能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现在千余人胎物证在此,召泉、越阳等郡上百万平民的尸骸未寒,而你吴氏子弟又被我俘虏百余人,我倒要看看你们吴族,这次怎么撇清自己……”

陈海这才想起,眼前这面甲遮脸的吴族武将,就是当初资助姜雨薇买下自己的吴逸群,而吴逸群又是万仙山太上长老、西北柱国将军府长史、吴族宗主吴澄思的真传弟子。

吴逸群眼瞳又惊又疑的看向岳博以及其他吴族将领,谁能想到他们谋划这么周密的事情,竟然泄漏出风声,谁能想到眼前的一切,竟然是姜赫跟这群海盗联手给他们设下的陷阱?

吴逸群看向岳博的眼神也是极为复杂,心想要不是岳博及其姑母岳灵珑唆使,师尊吴沐思也不至于会为一件道器,将吴氏拖入这桩麻烦之中。

只是道器太难炼制了、诱惑太大了,吴氏崛起来数千年,除了宗门所赐的道器,这些年想要炼制一件真正属于吴族的道宝,却屡屡不得成功。

为了获得一件道宝,不要说收集千余灵胎了,甚至屠城灭国、动战争都是在乎不惜的事情。

只是真正能替代去炼制天枢地元丹的灵胎,需要百里挑一。

为了聚集足够多的灵胎,师尊吴澄思除了安排在军中及各个郡府任职的嫡支子弟全力配合外,还从族中挑选五百绝对可信的精锐,冒充魔族,专挑偏僻的山村野寨下手——事后为掩藏痕迹,死在他们手里差不多有上百万的平民。

吴逸群知道这事泄漏出去,会对吴族造成怎样的打击。

当初挑选出来的五百精锐,实际就是现在进攻黑风寨两万私兵的武官。

先如今被黑风寨俘虏上百人里,就有七八人直接参与了此事,一旦真要让姜赫将人押送到西北柱国将军府或万仙山,随便用什么搜魂的手段,事情都将败露出来。

吴逸群难以想却到时候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他带着人手,秘密运送灵胎跟岳博交接,而不应该假借肖武山的手了!他们自以为借假肖武山之手转移灵胎,能将最后一丝蛛丝马迹掩藏,谁能想着肖武山会被姜赫跟眼前这伙海盗盯上了?

吴逸群原本不想打,但现在不打不行,咬牙对身周的几个将领说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不是他们死,就是吴族亡!曲岩谷之中,也就几千贼兵,只要我们能攻破贼寨,毁掉灵胎,或者将灵胎送出境,即便叫姜赫逃走,我们也能咬死是他勾结海盗、栽赃我吴氏!”

在场的高级将领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当下也没有什么话说,也不需要岳博劝说,三路兵马再度动起来,而且是一次性往黑风寨压过去,想要一举将黑风寨碾得粉碎,令姜赫都没有逃跑的机会。

岳博、吴逸群他们要是知道陈海在黑风寨储存了一千两百万枚玄阳重锋箭,之前才消耗掉四分之一,或许就会做另一种选择,或许会先逃回去找吴澄思商议弥补之计,但所剩一万八千兵马不计一切的、像狂潮一样朝黑风寨扑过来之后,一切都迟了。

玄阳重膛弩咆哮起来,金属风暴席卷一切。

级重膛弩每一波射出三十支暴炎重锋箭,不管吴氏子弟出不出手拦截,只是或近或远的化作一片片烈焰,往下方覆盖过来。

纵横交错的灵剑法宝,无数道符所化的剑气刀芒、冰锥烈焰、一根根比战矛还要锋利的岩刺以及冰盾、水盾、灵盾、火盾,在战场上激烈的碰撞着,天地元气彻底搅乱起来。

而陈立一切的底线,就是要守住重膛弩的阵地不被攻破,然后吸引吴族私兵不计伤亡的攻上来,利用重膛弩将吴族私兵密集而有效的射杀在城下。

岳博始终没有亲自杀到前阵去,但他在后阵施展术法神通也没有歇力,只是战局已经不是一两名道胎境强者躲在阵后施法就能逆转的了。

看着黑风寨前的战场有如修罗地狱,岳博将手中最后一枚地阶道符祭出,一点爆裂的炎意掠过十数里虚空再释放出来,随时化作一团十余丈方圆的烈焰火海瞬间将黑风寨一小段城墙笼罩进去。

灵蛟伏波大阵的灵罩虽然已经碎裂了多次,阵法师受反噬伤势太重,已经不能凝聚成巨蛟御敌。此时控制中枢阵器的朱自民还是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灵蛟伏波大阵最后一点天地灵气摧动起来,化作一面巨盾,将那团烈焰封挡在城墙之外,接着他身子一歪,也就不醒人事了。

岳博的心也跌入到了谷底,此时他的灵海秘宫之中,早已经涓滴不剩一点灵元,就连道胎也由于过度榨取,萎靡不堪。

看前方尸骸堆积成山,岳博也是欲哭无泪,他自以为此战必胜、必定大胜、必定胜得轻而易举,谁能想到竟是这样的惨淡下场!

但他不甘心又能如何,此时只能与吴逸群等人,在最后二三百人的簇拥下,往山外逃去。

“要不要去追这些家伙!”赤军跃跃欲试的问道。

“哼,他们逃回去就能够活命了?”陈海冷冷一哼,不让赤军带人去追杀往山谷逃去岳博、吴逸群等人,让人将吴氏那些重伤、无力逃跑的将卒都当成活口证据关押起来。

经历如此残酷的血战,黑风寨城墙也是被打得一塌糊涂,整段整段的垮塌下来,死亡也差不多要有两千人,重膛弩也被摧毁掉三分之二,所储备的上千万支玄阳重锋箭,也都消耗差不多了。

岳博、吴逸郡逃出去,跟停留在外海的三艘战船人马汇合,黑风军没有足够的重锋箭、暴炎箭,想要将这三艘战船的人马留下来,可能还需要付出两三千人的伤亡,那就得不偿失了。

浑身浴肉的姜赫走了过来,说道:“吴氏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即便叫吴逸群、岳博等人暂时逃脱,待我等将人证、物证送回宗门,又岂有他们的命在?”

陈海点了点头,战事已了,此时精疲力尽的黑风军也都恢复了不少体力,开始收拾战场,陈海则引着姜赫、沙天河、杨隐回议事殿说话。

这一战整个黑风寨上下都精疲力竭,陈海也没有招呼其他人来侍奉,就亲自动手煮了壶灵茶。

火苗舔舐|着紫砂小煮壶的地步,很快就有一丝丝热气从壶口处冒了出来。

沙天河说道:“岳氏、吴氏虽然逃跑的人不多,但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要我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赶在吴氏再派援兵过来之前,将所有的人证、物证送到魔獐岭,就不怕吴族还能翻案了……”

“……”陈海摇了摇头,说道,“吴逸群、岳博涉及此案,说明吴澄思就是幕后指使人——要是吴澄思此时已经闻讯赶到,我们在大漠深处被他带着人拦截住,将难以控制伤亡。”

在黑风寨,陈海他们能凭借封禁级法阵,阻挡天位一二境绝世强者的强袭,但离开封禁级法阵的保护,一旦被吴澄思率领一群强者盯上,那就太被动了。

“我亲自去魔障岭传讯,让三叔率兵马过来取人证物证,吴澄思再胆大妄为,也不敢袭击边军的精锐兵马的!”姜赫说道。

陈海心想唯有如此最妥当,当即让沙天河、赤军护送姜赫潜往魔獐岭立即去见姜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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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姜明传就亲率两万精骑随姜赫赶来曲岩谷会合。

姜明传一到,看到山谷所堆满的尸骸,也顾不得心惊,就先去审问过三十多名知悉此事的俘虏。

虽然这些人都咬紧牙不肯说,但这些俘虏里那几个辟灵境修为的吴氏弟子,在姜明传道胎境后期的强者神魂压迫下,根本支撑不住多久就精神崩溃,什么都吐露出来。

再进入封藏人胎邪药的洞穴看到上百桶浸泡在药液里的物证,姜明传都忍不住要仰天大笑起来,对姜赫和陈海道:“好,好,好,你们这次为我姜氏立下大功了!我说前些时日吴煦那老鬼怎么整日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我看这盗取人胎之事,他多半也有莫大的牵连。要不是他通风报信,我魔獐岭为抓住多起屠寨血案的幕后真凶多次设伏,怎么可能一无所获?不过此事兹体事大,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姜寅老祖必有示下——我先将人证、物证取走,直接送回宗门,交诸宗议决此事,你们就在苍莽山再委屈一段时间,到时候必有大功赏赐下来!”

说完之后,他把目光转向朱明巍、魏汉等人,罕见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不错,不错!”说完转身上了一头金毛狻猊,就带着人马押送人证、物证先回魔獐岭而去了。

朱明巍、魏汉等人连同陈海,此前都被姜明传、姜涵列为逃卒追杀,但现在他们为姜氏打击吴氏立下这样的大功,之前的小事自然也就轻轻揭过了。

直到目送姜明传所部的身影都被远处的沙丘遮住,陈海才与姜赫退回到寨子里,总算是可以放心的歇一阵子了。

“我三叔在魔獐岭被吴煦掣肘的厉害,这次总算是能扬眉吐气了,”姜赫感慨的说道,“而你立此大功,也要做好一些准备啊!”

陈海微微一笑,他不能暴露玉虚神殿的秘密,那他不管立下多大的功劳,赏赐或许少不了,但万仙山的真君大佬谁会将一个来历不明的散修收入门下传授不二法门?

陈海倒也没有指望太多,就想着姜氏要是能借这次事情,将吴氏在魔獐岭军中的势力驱逐出去,只要姜明传、姜赫等人想有一番作为,一旦能重创占据天罗谷的魔族,他找机会回燕州,也未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董宁、苏绫和宁婵儿的倩影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也不知道她们怎样了……

第八百零五章 回归

随着一蓬大火的燃起,苍莽山一战的最后痕迹尽皆被消除个干净。

两千人的伤亡对此时的黑风军来说,依旧算是惨亡惨重,但重创吴氏两万精锐私兵的骄人战绩,令诸多将卒的士气旺盛。

虽然在激烈的血战中,吴族私兵所携带的玄兵战甲、灵剑法宝以及作为制式配置的十二组诛魔战车,损毁颇为严重,但依旧是极为可观的收获。

毕竟被歼于曲岩谷的两万人,是吴族最精锐的私兵,即将是普通武卒所配备的,都是黄级以上的玄兵战甲。

要不是黑风军这两年储备了上千万支玄阳重锋箭,根本不可能赢下这一仗。

最终核算下来,稍加修复就能使用的黄级以上的玄兵灵剑法宝,计有三千余件,战甲近三千套,诛魔战车六组,青狡马以上的灵骑四千余匹。

其余的损毁兵甲战车,修复价值不大,都作为原材料收入库房。

这些私兵将卒所携带的丹药,很多都是增益修为、改养根骨,不能直接增益气血、回复法力,自然也就都成为黑风军的战利品,让黑风军之前捉襟见肘的丹药储备一下子就阔绰起来。

接下来,陈立最紧要的一件事,就将匠师营的力量都动员起来,将六组近二十辆诛魔战阵,统统加装风焰动力匣,改造成重型的天机诛魔战车。

即便不将四柱诛魔阵考虑在内,这些军中的制式诛魔战车主体也都是用玄阳精锐铸造,防御强度不比黑风军铸造的重型天机战车的车体稍弱。

姜赫只以为黑风军铸造天机战械的技术,都来自姜雨薇手里的那本天机残卷,只是没有想到陈海在黑风军推行天机战械的决心跟力度,比北陵塞都要强。

姜明传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的时间不见踪影,不过不时会派人到曲岩谷联络姜赫,通报最新的情况。

姜明传没有直接返回魔獐岭,而将人证、物证集中押存在北陵塞,然而放出风声促使燕台关长史吴煦阵脚大乱。

吴煦欲率部逃离魔獐岭,但全部落入姜明传设下的陷阱之中,是役,姜明传以诛逃剿叛的名义,或擒或杀,歼灭吴氏之前在燕台关驻军任耶路撒冷嫡支、旁系子弟共三千一百余人,吴煦此战道胎破碎、神魂破灭,仅剩一具空壳残存世间。

说起来还是姜明传诛杀吴煦的心过于急切了一些,以致在姜寅、姜晋两位姜氏老祖联同余苍真君正式难,在万仙山以及西北域其他两大宗门的百万寒庶子弟胸中的怒火真正燃烧起来之前,吴氏就果断将所有滞留在召泉等外郡的嫡支子弟,全部召回吴族的源地蒙城山。

吴澄思也直接从西北域柱国将军府挂印而去;吴氏另一位真君级人物、同时也是万仙山太上长老之一的吴澄远,差不多同时离开万仙山,回到蒙城山。

之后,吴澄思、吴澄远,将所谓“自溢身亡”的苏灵珑以及灵智被灭、形同白痴的吴逸群、苏博等人,派人交到万仙山处置。

且不管整件事对万仙山、对西北域诸郡的势力格局到底会产生多深远的影响,但整件事最终还是没有将盖子向世人揭露出来。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陈海、姜赫二人,在苍莽山等了两个月,拿到万仙山高层对整件事的最终处理决定,姜赫不满的牢骚说道:

“也不知道师尊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到这时候都不将盗胎案的盖子都揭开盖子,令吴氏竟得喘气的机会?”

陈海长叹一口气,说道:“盗胎炼药,天理难容,这与罗刹血魔又有什么区别?不要说吴族做好叛乱的准备,而此事传出去,也会直接动摇万仙山在西北域与其他二宗三足鼎立的根基,虽然可惜,但姜寅真君为此妥协,大要也是迫不得已吧!”

这是万仙山十数真君级大佬共同的决定,已非陈海、姜赫两人所能更改,二人在这里随意聊着,忽而一道数尺长的金光划破长空,往黑风寨这边飞来。

姜赫脸色一喜,打出一道玄光,将那金光召回到手里,却是一枚三寸金色小剑。

姜赫把神念往金剑中探去,笑了笑道:“朱明巍、魏汉他们的赫免诏书已经下来,但他们之后何去何从,师尊嘱咐我带陈真人你到万华虚境走一趟再作商议,看来我以后要跟陈真人师兄弟相称了。”

陈海笑着应了一下,心想现如今吴氏必然要蛰伏一阵子,不会轻举妄动,他暂时离开苍莽山,短时间内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陈海将黑风寨交由沙天河、杨隐处理,又嘱咐赤源好好看管好赤军那个二货,他也不带什么扈从,跟随姜赫一起前往北陵塞,准备从那里绕道燕台关,乘坐浮空巨舟去万仙山。

他们几人轻便,很快就穿越了黑毛大漠,踏入了魔獐岭的范围之内。

在路上,陈海时不时能看到有哨卡的残桓断壁掩映在山崖之上。

姜赫皱着眉头道:“魔族对于北陵塞的侵袭,一直都没有停顿下来过,这些哨卡就是他们的杰作。这次除掉吴煦老贼之后,没有了掣肘,总算是能有一番作为了。”

陈海听得出来,姜赫对于吴煦也颇有微词,这也算是吴煦的取死之道。

几年不见,北陵塞又扩大了一倍不止,从外貌上看去,和城塞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感受着北陵塞的气息,陈海心绪也是一阵起伏,也不知道左耳把龙鼎拿去后,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只是这一次实在太过仓促,他回北陵塞只是客人,否则一定要想办法进入地底灵穴见一见左耳。

进了北陵塞城门,桓温高兴的迎了上来,他虽然视陈海跟他没有什么交情,但从此之后大家就同为一脉,自然也是热情。

天色已晚,补给燕台关的浮空巨舟要等到数日之后才会到魔獐岭,是以他们也不需要太过着急,当晚陈海就和姜赫在北陵塞住下。

姜赫还要梳理近几个月来北陵塞的防备,陈海则住到之前他在北陵塞的院子潜修、凝练灵元。

然而就在他设下外人禁入的禁制之时,左耳的声音忽而钻入了他脑海之中:“小子,这才几年没见,居然就成就道胎了已经,进境不慢啊。”

话音未落,左耳就直接穿墙走了进来。

陈海仔细打量着,只见左耳的模样虽然未变,但是相比起之前那黯淡的模样,身形却凝实了许多,龙鼎的功效果然神乎其神,居然能延续左耳即将走到尽头的寿元,甚至还让他的修为恢复许多。

见着左耳,陈海笑了一下,盘膝坐在地上,一副惫懒的模样道:“左师这些年收获也不小,从你身上的气息来看,怕是恢复天位境的实力了,只是在这北陵塞之中你大模大样的飘来飘去,也不怕被别人现而来端倪。”

左耳笑了笑道:“这北陵塞之中就那几个小崽子,还能现我的行踪?你这次一消失几年,看起来收获不小啊。”

陈海想起碧海胜境中的那枚定时|炸弹,将这几年远渡扶桑海所生的种种事,一一说给左耳知晓,问道:“被困碧海胜境的秦川,左师可有印象?”

“秦川……”左耳波澜不惊的脸上顿时生动了起来,也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惊不已,过了片晌,才冷哼一声说道,“我还以为这老杂毛早被群仙门炼成人渣了呢,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左耳似乎沉溺于对往事的回忆中,定神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真是时也命也,想不到当初不可一世的幻云真君秦川不但没死,居然还被群仙门的渚碧老儿困在那大阵之中一万余年。不过,也幸亏如此,否则的话,当时要让将心魔**修炼到第八重境界、又掌幻魂塔的秦川还在,当年我们怕是要输得更惨,连逃入血云荒地的机会怕是都不会有。”

看着左耳感慨的样子,陈海心中微微一惊。

这些年在星衡域,他道听途说,也能想象流阳宫当年的辉煌,到底生了什么事情,让如此强悍的流阳宫一夜之间就四分五裂了?

不过到这一步,陈立心想左耳也该将这万年秘辛向他揭开了……

第八百零六章 往事

随着天色渐渐泛青,北陵塞又重新热闹了起来。袅袅的炊烟,重新开始运作的矿脉,和叮当乱响的炼器作坊,构成了繁忙而有序的早晨。

此时左耳早已经隐去,重新回到灵脉之中继续修养,只剩下陈海对于流阳宫的命运感叹不已。

大约在十万年前,流阳宫不过是挣扎在罗刹血魔威胁下、在万仙山附近极力谋求生存的一家三流宗门。

一次组织弟子进入一个陌生的小型天域探险的,流阳宫在那天域的深处最深处,现一座上古流传下来的道府遗址,从中获得大量的传承真法及法宝。

其中就有星衡域迄今为止唯一一件出世、越寻常道器的存在龙鼎。

虽然当时流阳宫的掌教真人商秋阳也不过是天位二境的存在,根本没有能力去祭炼龙鼎,但流阳宫还是很快掌握真龙涎息的秘密,很快就成为星衡域屈指可数的炼丹宗门,整体实力飞增加起来。

然而等星衡域的其他势力知道龙鼎的存在时,此时的流阳宫已经成为庞然大物,甚至在深受罗刹血魔威胁崇、越等州,开辟形成新的人族国度流阳帝国,也是今日崇国、越国以及天南国的前身。

流阳宗的宗主商秋阳以及所在宗族商氏一支,自然也就成了流阳帝国的皇族,也是人族抵御罗刹血魔从北域南侵的中流砥柱。

流阳帝国在坠星海的东岸与魔族展开旷日持久的血战,数万年以来都将魔族压制在天呈山以北,难以南侵。

一万年前,圣皇商秋阳已经迈入暮年,在准备禅让皇位之时,当时的太子商缺想要确定自己能真正继承皇位的威名,决意率部北征魔族。

那一次,流阳宫也是最大限度的征调本宗的精英战力,左耳、龙帝苍禹等八十余位天位境存在,携龙鼎、玉虚神殿等镇国重器率三百万精锐战卒、无数的玄兵战械从天呈山防线出兵参与北征,意图一举踏平魔族联军当时的老巢玄阳谷。

却不想这一次魔族联军出乎意料的强大,大军出师不利,被迫放弃之前的作战计划,只能一路退到天罗谷。

就后续的作战计划,太子商缺想以自身为饵,在天罗谷吸引魔族兵马主力,然后从流阳帝国各地调集更强大的兵力,过来围歼魔族主力,彻底的解决星衡域滋息繁衍数十万年以来的生存危机。

毕竟当时的流阳帝国境内,共有四百多天位境强者,圣皇商秋阳虽然已经蓑弱下来,但毕竟是星衡域屈指可数的天位九境的存在。

倘若商缺的计划能成,是能真正重创魔族,将人族的栖息往北扩张到玄阴谷甚至更往北的,就能将罗刹魔族彻底压制在玄阳谷以北的寒原绝域之中。

谁能想到流阳宫五脉之一的玄元上殿,会突然勾结内贼外敌一起谋反叛乱,圣皇商秋阳遇刺而死,皇族商氏在帝京及各郡的上千万子弟悉数被诛,自然更没有什么援兵赶到天罗谷来增援太子商缺、左耳、苍禹他们。

而当时不要说天呈山了,从天罗谷、魔獐岭往南到万仙山的数万里沃土,统统落入魔族之中。

太子商缺率三百万精锐,陷入魔族的重重包围之中,见等不到一支援兵过来,不得不用龙鼎——圣皇商秋阳的嫡传弟子龙帝苍禹,拥有真龙血脉,即便是天位中三境的修为,也已经能勉强祭用龙鼎——强行提前打开九千年才会开启一次的通往血云荒地的天域通道,将残部全部转移到血云荒地之中。

只是很可惜,他们在血云荒地没有能休生养息多少年,血云荒地与星衡域的天域通道就再次开启,在天罗谷筹划上百年的魔族大军,数以亿万计的杀入血云荒地。

血云荒地那一仗打得天崩地灭,太子商缺战死,龙鼎与守护灵兽龙帝苍禹,从破开的空间玄壁,被打入无尽混沌之中,三百万精锐战卒死伤怠尽,最终仅有左耳三名天位真君带着二三十道胎境悍将支撑到最后。

不过魔族这一仗也是元气大伤,最终不得不在天域通道受大战影响而提前关闭之前,退出血云荒地。

那一场大战,也有少量的罗刹血魔进入燕州,酿造燕州的第一次血魔大劫。

就当时而言,燕州人族的文明展极其落后,左耳三位天位真君虽然无法进入燕州,但还是让其他残存弟子在天域通道关闭之前,进入燕州创立道禅院,传承玄修文明。

至于玄元上殿为何叛乱,以及玄元上殿勾结哪些势力叛乱,由于叛乱生时,左耳他们被数以亿计的魔兵魔将围困在天罗谷,也只能从俘捉的魔将那里知道一些零星的细节,还不知道全部。

不过一万年前,秦川乃玄元上殿最耀眼的存在,也是当前玄宗上殿宗主、流阳宗太上长老秦世民的嫡子,在搞清楚当年流阳宫之变的真相之前,绝不能让秦川活着走出碧海胜境。

虽然左耳曾是星衡域最为耀眼的天位上三境的存在,但此时就算拥有龙鼎,以龙涎真息滋养命元,能延伸几千年寿元已经是相当了得了,已经不可能恢复当初的巅峰修为。

一旦让秦川从碧海胜境逃出来,就算此时的玄元上殿已经不再是秦世民掌控,左耳也不是秦川的对手。

不过,秦川既然被庚阳金雷阵镇压了一万年都只能搞些小手脚,只要是庚阳金雷阵仍然在运转、不出什么大乱子,就不惧怕他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毕竟,庚阳金雷阵在天地防护大阵里,属于第四品的存在,压制住一个秦川还是不在问题的。

当然,想要彻底解决碧海胜境之中的危机,也并非没有其他办法。

陈海当日在碧海胜境之中,秦川的心魔**都不能破开陈海的道心,说明他在一万年的羁押之中,在大阵的镇压下,他所能施展的心魔惑神**,也就第三、第四重境界的样子。

左耳有六阳定心符的炼制之法,便能抵挡住秦川的心魔惑神**,只需要陈海能炼制一千枚六阳定心符,派一千精锐进入碧海胜境助墨翟守阵,就不怕秦川还能翻出什么波浪来。

听左耳说得如此轻松,陈海就想直翻白眼,一千枚天阶中品的六阳定心符,他要是筹备到驴年马月?

陈海心想这事也不急于一时。

左耳虽然在北陵塞内来去自如,但是若是到了万仙山,说不得就会露了行藏,所以陈海这次前去万仙山,左耳并不跟随。

关于道胎之后的修炼功法玉虚神殿就有,但需要陈海进入玉虚神殿第二层自行去取,左耳不肯私自传授,气得陈海都没有急着将天枢地元丹送给他。

时间太仓促,陈海此时还不具备闯玉虚神殿第二层、拿到流阳宗真正传承,为了防止姜赫、桓温他们起疑心,陈海在和左耳聊完之后,就起身出了静室。

北陵塞之中陈海也并非全部陌生,此时还是有不少北陵山庄的弟子还继续在北陵塞中从军,他们大都记得陈海这个跟随了姜雨薇一段时间的门客,看到陈海都是亲热的打招呼。

过了几天,陈海就姜赫一起,轻车简从往燕台关而去,在那里,他们将搭乘浮空巨舟,赶往万仙山参见真君姜寅……

第八百零七章 万华虚境

第八百零七章

从魔獐岭乘坐浮空飞舟,数日便到回到万仙山。

这次和姜赫、陈海一起回万仙山的,还有姜赫在北陵塞看重的一些个扈从。这些人在几年之间为姜赫立下了汗马功劳,颇得姜赫青睐。

姜赫成就真传弟子之后,除了从家族内部获取资源外,也开始有意识的招揽一些能征勇战的将卒或散修作为扈从或门客,培养自己的嫡系力量。

趁这个机会将他们带回到万仙山来,让他们长长见识,也或在人杰地灵的宗门之内潜修一段时间,巩固修为。

这次有姜赫陪同,这次来万仙山就没有如同姜雨薇那次凄惨。

得了姜赫到来的消息,姜氏的执事早就已经候在那里。

下来浮空巨舟,姜赫看到一个须皆白的老年修士,眼睛一亮,紧了两步过去施礼道:“怎么劳动王伯您出来了,师尊他老人家可在万华虚境!”

王伯看了看姜赫,满意地点点头,笑着道:“你在外面历练了几年,果然慢慢培养出了一些为将的威严来。你师父在白云台呢,另外余苍真君以及大老祖今天也跑到白云台作客,你们直接去白云台吧!你的这些扈从,我就帮你带到孤云峰调教调教。”

陈立知道姜氏目前有三个天位境老祖,姜涵的父亲姜晋虽然正值修为的巅峰期,却是姜氏一族三位老祖中年岁最大的,姜氏族人都习惯称之为大老祖,或大祖宗。

姜晋此时也是万仙山玉皇峰一脉的宗主。

也就是说,陈海即便侥幸能拜入姜寅门下,也是列入万仙山玉皇峰的门墙之内,要拜姜晋为宗主。

姜晋此时竟然与余苍真君都在姜寅的住处,是为其他事,还是推算着他与姜赫今天回万仙山,专门堵他们的?

姜赫却没有多想,回头身后带回来的扈从,朝老者揖礼道:“要麻烦王伯了。”

白须王伯盯着陈海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那苍牙子?”

眼前的这个王伯,虽然有道胎境巅峰的实力,但早已经过了巅峰期,寿元都快到尽头了。

不过,此人让平时都难免带有些傲气的姜赫如此温顺知礼,陈海猜测他的身份不简单,可能是姜寅最信任的扈卫之一,当即施礼道:“陈海见过王真人!”

见陈海的模样,王伯捋着长髯,也没有过分亲热地说:“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化,一定要好好珍惜。”

吩咐完之后,王伯也不拖沓,就将身后的两头焰羽鹤交给姜赫、陈海,带着其他人转身离去。

这两头焰羽鹤赤身白喙,站在山崖前顾影自盼,羽翼展开有如烈焰燃烧,不过才一丈多高的禽躯,应该是生长不足百年的幼鹤,但焰羽鹤是仅比蛟龙稍弱一级的灵禽,天生就驾驭火煞罡元的神通,即便是幼鹤,寻常的明窍期好手也不是它们的敌手,这时候左右顾盼之间,自有一番威严。

陈海翻身上了焰羽鹤,感受到那点淡淡的炎意波动,体内凝聚而成的七十二个火鸦精魄都活跃了起来。

那焰羽鹤也能感受到陈海身上一丝丝的炙阳真意,也是一阵亲近。

它蜷着脖子理了理自己的羽毛,仰天轻鸣了一声,振翅直入蓝天。

顶着猎猎罡风,陈海无暇顾及脚下的壮丽河山,好奇地问姜赫道:“那王伯是什么来历?应当不是你姜氏族人,却叫你如此诚惶诚恐?”

姜赫笑了笑,回道:“王伯本名王伯当,乃是师尊刚成就天位境、到军中任职时的部属。王伯虽然是寒门出身,但他的资质、根骨极其不凡,令师尊都要自叹不服,仅仅是身出寒门,当时还无法获得万仙山的真传绝学。一次诛魔血战中,师尊身受重伤,又陷魔兵重围之中,最终还是王伯拼命将老祖给救了回来。只是这一仗王伯道受伤更惨重,道基也受损,终究是无法踏出那最后一步。虽说王伯这些年都没有怎么随师尊出征了,但师尊身边的扈从精锐,都是王伯一手训导出来的……”

陈海点点头,没想到这个青衣老者,竟然是姜寅扈卫营的总教习,想来除了深得姜寅信任之外,还深谙兵术。

姜寅虽然这段时间为了避嫌,退回到万仙山休养,但他好歹是帝京正而八经册封的西北柱国大将军,身边扈卫营常例编两万武卒,可是要比吴氏派去攻打黑风寨的两万私兵强悍多了。

这些年姜寅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也有他这些年所组建这支扈卫营的功劳。

一路上,姜赫给陈海说了一些万华虚境的奇特之处,说话间,焰羽鹤鸟飞到了一处奇特的空间,那空间上下左右前后望去,尽皆是青山隐隐、猿啼阵阵。

姜赫控制着焰羽鹤停下,打出道道灵光道诀,前路才霍然开朗了起来。

陈海在机缘巧合之下离开地球后,自认为对于这些奇山异景已经有了免疫力,然而此时看到万华虚境,还是不禁赞叹不已。

在万华虚境之中,陈海的神识根本就延伸不了几里,但能看到数座大小不一的山峰飞悬半空中,分外的惹眼,暗想必是比庚阳金雷阵更强悍的天地大阵,借万仙山主灵脉的天地伟力,才有可能造成眼前的奇景,心想这里或许是整个万仙山的中枢阵眼之一。

这万华虚境之中的天地灵气,要高出外面两个层次,都不用如何施为,陈海就能感受到那精纯的天地灵气仿佛往身体中涌聚一般,分外的舒爽。

焰羽鹤在万华虚境之中飞快地穿行着,那山峰看起来只有几十里远,焰羽鹤却足足飞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抵达诸多飞天巨峰中间的那一座。

下了焰羽鹤,陈海守着仪节跟在姜赫身后,顺着一条蜿蜒石梯,拾阶而上,来到半山腰间的一座白色石台前。

陈海心想这里应该就王伯所说的白云台吧?

石台数百米方圆,洁白如玉、正面光滑如镜,这时候已经数人等候在那里,除姜寅、余苍真君外,就见姜涵赫然陪着一名华服中年人,气势轩昂的眺望山野,不用姜赫说,陈海也知道此人就是姜晋。

姜赫轻咳了一声,下意识整了整衣冠,这才带着陈海走了过去。

“姜赫(陈海)参见几位真君。”

这是陈海第二次见到姜寅,只见这位在西北赫赫有名的金剑仙气息越的内敛,无论陈海怎么打量,都感觉这人仿佛就如同普通人一般,显然在这几年,姜赫的修为有上了一个层次。

对于陈海的打量,姜寅丝毫不以为意,他和身旁的三人停了话语,把眼睛向陈海一扫,陈海顿时就觉得,仿佛一盆冷水直接浇灌到自己头上一般,直感觉浑身上下都好像被姜赫看了个精光一样。

这种感觉他只有在面对秦川的时候有过一次,可是秦川乃是天位五重,而姜寅才是什么修为?

陈海身上有诸多秘密在身,这一刻也是心底凉,怕内心所有的秘密都叫姜寅这一眼都看过去。

陈海强自按捺住自己想要转身而逃的冲动,硬生生俯身在那里。

好在那感觉只是一闪而过,姜寅也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就直接跟姜赫说道:“赫儿,你这次做得很好。虽说都叫吴氏嫡支都逃回蒙城山,我们并不能揖拿真正的凶手,但以后军中少受吴氏的制肘,你跟明传他们,就能有更有所作为。这些,是你和这位小友一手促成,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姜赫虽然此时心花怒放,但是表面上还是镇定地道:“师父一直教导姜赫行人做事要顶天立地,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可不敢跟师尊讨要赏赐,师尊一定要赏,就赏给陈真人吧!”

余苍真君微微一笑,他都觉得姜赫这小子太圆满了。

姜寅眯着眼睛道:“你这小子,也忒圆滑,你冲击道丹的真识道意乃是燎原真意,只不过是中三品而已。我这里有一枚万年火髓珠,乃是我游历之时斩杀一头修炼上万年却还祸害地方的火蜥妖兽所得。这火髓珠,实是这妖兽所修炼的妖丹,其中蕴含极为精纯的火之道意。你若是能将之炼化,将你的道之真意提升到上三品也说不定。其余的赏赐和宗门功绩,还少不了你的。”

说完一弹指,将一团拳头大小、温润无比的赤红珠子送到了姜赫面前。

姜赫此时掌握中三品道意,只能说是有少许成就天位真君的希望;而领悟了上三品的道之真意之后,只要不是意外陨落,无一例外都能成就天位真君。如此一来,姜赫怎能不大喜过望?

他飞快地将抢也似的将师尊姜寅手里的万年火髓珠收入储物戒之中,连连叩谢不已。

姜寅也是了解姜赫的子性,便由着他去,这时候才将头转向陈海,随意地问道:“这位小友,赫儿在此前的信函里也提及你希望入我万仙山修行,虽然诸脉真传弟子都有严格标准,但也并不是没有破例的可能……”

“这个怕是不妥当吧?”不等姜寅把话说完,姜晋就不紧不慢的跟了一句……

第八百零八章 拜师(一)

白云台上,微风轻拂。

陈海设下陷阱,令盗胎案东窗事,更多是义愤,不耻吴氏的天诛之罪,倒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封赏。

他身上隐藏着太多秘密,一旦玉虚神殿与左耳的存在,引起当年叛乱者的注意,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然而在北陵塞,他参悟到姜寅留在断崖之中的那道剑意,自然也参感受到姜寅悲天悯人的大情怀、大宏愿。

也是因为如此,他才决定随姜赫再回万仙山,见一见姜寅,也愿意拜到姜寅门下修行,却不想姜寅刚流露出这个意图了,姜晋却直接说此事不妥。

姜晋瞥了陈海一眼,透露淡淡的金芒,似乎要将陈海剥心剐骨般看透,淡然说道:

“我听说你是姜雨薇那小丫头游历时招收的门客,只是姜雨薇那丫头当时还只是明窍期的修为,何德何能,让你效忠于她?再者,姜涵奉我令谕到北陵塞缉拿宗门逆徒回来听候训戒,你们就胆大妄为,叛逃宗门——此事当然往后不会再提,但你能不惜毁掉一件上古残宝,这样的手腕也是叫人心惊……”

姜晋执掌玉皇峰多年,虽说近一千年来被惊才绝艳的姜寅给盖了风头,但是他始终是姜族的大老祖、玉皇峰的掌宗真人,他看似闲言絮语的问答,却蕴藏强悍的精神冲击力量,重重地捶打在陈海的神魂之上。

陈海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抵挡着。

姜晋没想到陈海竟然能承受他的锤心之问,也是微微心惊,他这时候转头跟姜寅、余苍真君说道:“大家都知道,真传弟子并非普通意义上的弟子,将来是要继承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万仙山未来的希望也都在他们的身上。盗胎案,说到底还是吴氏一族那几个不宵子弟犯下大罪,却连累得整个吴氏一族成过街老鼠。这个前车之鉴,我们不得不虑啊。现在不要说收真传弟子了,那几家大族,即便是招揽扈从门客,都要追根寻底,我们也不会如此草率吧?”

陈海心里一叹,他早就知道逃不过这一问,而且他在姜晋、姜寅、余苍真君这等已经触摸到天机边缘的绝世天强面前,也不要想有瞒山过海的机会,看来还是没有可能正式进入万仙山修行啊!

虽然他并不稀罕万仙山的传承,但没有万仙山真传弟子的头衔跟大旗,很多地方就会被束缚住手脚,难以尽力施为。

而在姜晋慢条斯理、抽茧剥丝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姜涵,也是死死的盯住陈海的一举一动。

他从望海城借了两艘青鸾级战船追逃杀叛,却不想扶桑海域盘桓许久,没有半点建树不说,还眼睁睁看着陈立为姜氏立足以令他成为玉皇峰真传弟子的大功,叫他心里如何能平静下来?

不管怎么说,都要先阻止此厮成为能跟他及姜赫等人平起平坐的真传弟子,要不然,真叫他直接陈入二祖姜寅门下,他往后还要怎么找机会收拾害得他灰眉土脸的家伙?

此时听他父亲将话说得如此之重,姜涵心里暗爽,瞥向陈海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嘲讽之色,心里冷冷一哼: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

姜寅微微一笑,跟姜晋、余苍真君说道:“宗主或许不知,或许苍牙子自己也都不知道,我曾指导他的修为,所以他的来历没有问题——不过,既然宗主担心他难以管教,我那就将他直接收到门下严加管束就是了!”

陈海都心里一惊,一时半会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没想到姜寅竟然会替他圆谎。

姜涵更是难以置信他听到的话,也顾不上失礼,愣怔怔的盯着姜寅看了半晌,心里充满巨大的疑惑,怎么可能?二祖曾指导过眼前这孙子的修行?

姜赫则是又惊又喜,由衷的替陈海感到高兴。

姜晋眼瞳里闪过一丝狐疑,心想姜寅真要指点过此子修为,此子根骨如此之佳,又能征善战,姜寅这些年一直都缺这么一个助手,为何拖到现在才起念将其收入宗门?

不过,姜寅执意要将陈海收入门下,姜晋也不可能为区区一个真传弟子,喋喋不休的质疑下,搞得姜寅下不了台,当下也只是不动声色的盯着陈海,说道:“你可愿意从此往后成为我万仙山玉皇峰一脉真传,可愿意拜到太上长老姜寅门下修行,可愿意从此往后尊师崇道,永不叛宗门?”

陈海给姜寅伏叩礼:“陈海愿入玉皇峰修为,遵从师尊的教诲,矢志不渝!”

“好了,你既然跟着雨薇那丫头有一段时间,也应该知道宗门的规矩,只要不违拧崇门的规矩,其他都不必太拘束了——你起来给你师伯、师叔行礼。”

陈海站起来给姜晋、余苍真君长揖行礼。

“我今天却是没有准备见面礼庆贺姜寅师兄又收一名弟子,不过等到陈海正式名入金册的那一天,我一定会跟姜晋师兄补上的。”余苍真君哈哈笑道,又闲扯片晌,便与姜晋联袂而去。

“赫儿,你们也先下去,我有些话要跟陈海说。”姜寅此时让姜赫跟随侍身边的道童都先离开白云台,单留陈海陪他说话。

白云台之上空落落的,就剩下陈海和姜寅二人。

姜寅拂袖走到白云台的边缘,看着山崖下云雾蒸腾,过了良久,才转回头看着陈海的眼瞳,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替你圆这个谎?”

“陈海不知,还请师尊示下。”陈海心里还纳闷着呢,毕恭毕敬的小翼问道。

“你也别在我跟前装了,你没有傲视俾睨天地山河的心胸,怎么可能参悟我留在北陵断崖的剑意?”姜寅哈哈一笑,见陈海又惊又疑,说道,“也并非是谁传讯于我,而是你参悟天地山河剑意的一瞬时,我在万华虚境便有感应,只是当时也万分困惑,一介青鳞魔怎么可能一夜就悟透我毕生修悟的剑意?之后才知道你是人非魔。然而天地山河剑意虽为第二品道之真意,万仙山这一代真传弟子里仅有三人参悟出第二品道之真意,但我当时并没有直接将你领进宗门修行,你可知道为何?”

陈海没有想到姜寅竟然早就知道他且人且魔的身份,还以为自己一直掩饰得很好,不过姜寅既然直接点破这点,但姜寅的问题就不那么回答,此时也真正恭敬的说道:“师尊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毕生御魔护民,终悟得无上真意,然而师尊的所作所为,却未必能让宗门其他真君都满意……”

“……看来我是没有看错你啊,”姜寅定睛看了陈海片晌,说道,“我年少时恃才傲物、轻狂无端,也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一心想着踏遍星衡域的每个角落,修成道胎后,性子才收敛起来,回宗族山门任事,又到军中历炼,守边三百年,又历任地方郡府职事,渡过道劫后又是五六百年过去,才突然在一次大变之中参悟剑意。不得其心,不入其道,因为我参悟出天地山河剑意,大家也都知道我这人是什么德性,我嘛,脾气差点,别人也只能忍着受着,但他们却非会希望宗门内再出现一个姜寅!”

姜寅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陈海却能体会到他内心的郁闷。

姜寅作为西北域柱国将军,名义上是西北域第一人,然而却不得不退到山门潜修,将西北域柱国将军府的事务交给吴澄思等人署理,又岂是他内心所甘愿的?

“天罗谷另一侧是血云荒地,血云荒地的另一侧是燕州,三地间的天域通道九千年打开一回,弟子本是燕州之子弟,为御魔劫,才修魔身,混入魔族,也曾在往生骨塔之下,看到师尊隔着天域通道御剑杀穿魔塔——也恰是师尊率众荡平魔族,收复天罗谷,血云荒地内的魔族不知天罗谷外围的状况,才令弟子进入星衡域,与师尊、姜师妹结缘!而弟子在燕州的师门……”

陈海心想姜寅应该知道流阳宫崩灭、太子商缺被围天罗谷的一些旧事,自然不难猜到燕州此时的玄法传承,多少跟流阳宫的残余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跟姜寅知道他参悟出天地山河剑意绝对没有问题一样,陈海也相信姜寅是真正有着庇护人族大情怀、大宏愿的,倘若姜寅想知道一切,陈海也不介意将龙鼎、玉虚神殿等事一一道来。

“不说也罢,”姜寅挥了挥手,没有让陈海继续说下去,说道,“你修成天地山河剑意之事,也不要对外透露——而除了天地山河剑意之外,你还修炼过其他神通手段?给我看看,我也好指点你修行,不能白当这个师父。”

在姜寅面前,陈海也不再掩饰什么,当即就盘膝而坐,道胎脱身而去,就见三寸金紫小人,背负金剑、托露风雷篆印,给姜寅施礼。

“好好,你竟然修炼成两种本命神通,可以说是万仙山千年难出一人的妖孽了,”姜寅又震惊又满意的笑道,“如此看来,不要说赫儿不如你,你那几位自视甚高的师兄,也是大把的年岁都活到狗身上了——他们眼下都各有职司,一时半会你也见不到他们,将来总是要让你好好激励一下他们,好叫他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并非除了真君级存在,就没有叫他们敬畏的了!”

第八百零九章 拜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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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兼修诸多法门,虽然还谈不是融会贯通,但就算是姜寅处在他这个阶段,也不见得能比他做的更好。

此外,玉虚神殿之中自有比万仙山更为精妙的真法传承,姜寅对此也是心照不宣,留陈海下来,也只是指点他修成道胎之后稳固修为,以及剑道、武道、雷法神通等方面的一些法门。

而这些也正是陈海最为欠缺的。

陈海博闻强识,修行也是集众家之所长,涉猎极广,因而受姜寅指点,他每每都能举一返三,很快就能领会到关键点。

不过大道唯艰,境界越高,修行涉及到因素越是千丝万缕,这也是很多弟子年纪轻轻就能修成道丹、道胎,但之后毕身都难以精进半步的根本原因。

陈海踏入修行,迄今才四十余年,就已经能修成道胎,在星衡域都可以说是千年罕有的异数,但将时间拉得更长,也就不是绝无仅有,像姜晋、余苍真君、周晚晴等人,年少时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但他们能踏入天位境,很大程度还是靠的机缘。

而退一万步说,万仙山七脉真传弟子,即便大多数人天资及根骨不如陈海,但是又能差得上多少?

然而万仙山七脉这一代近三百名真传弟子,或许最终仅有二三人能在寿元耗尽前得机缘踏入天位境,成为真君一级的存在。

姜寅言传身教,白云台之上祥云雾霭,分外悬异,一番教诲足足持续了七日七夜,陈海这才算是初步掌握从道胎初期到中期的修炼注意点。

“你我修士,要有目标,但也不可太过好高骛远。你的道基要比寻常弟子稳固得多,只要持之以恒的修炼下去,进入道胎中期只是水到渠成。到那时,我再指点你后续如何修行,免得我啰嗦太多,反倒令你分心。你现在先去找姜赫,让他直接领你去玉皇峰先登入金册,再找一处灵脉作为你潜修的洞府先安顿下来,往后的事情再作商议……”

陈海恭敬地俯身施礼,就往白云台外走去。

临到了山间阶梯,陈海回了回头,见姜寅就在原地盘膝闭目垂思。

看着姜寅略显孤寂的身影,想到他身上所背负着守护星衡域苍生的大宏愿,陈海也是慨然一叹。

陈海沿着阶梯轻身而下,见姜赫盘膝坐在路边的一方巨石上打坐调息。在他的身后,两个焰羽鹤也都乖乖地蜷缩在那里,身体起伏之间,缓缓吸纳着万华虚境之中精纯之极的天地灵气。

看到陈海过来,姜赫睁开双眼,重重地一拳砸在陈海的胸口,笑着道:“你小子行啊,原来你早就得到过师父的指点,早知道如此,当初何需受姜涵那怂货的恶气?”

陈海皱了皱眉,有些事还不宜让姜赫知道,便说道:“师父这趟不说,我也不知道是师父……”

“师父做事就喜欢神神秘秘的,烦人呢,”姜赫倒是不怕姜寅能听见,大大咧咧的说道,“有一件事,咱们现在就得要说明了,你是最后入门了,以后在万仙山你是师弟、我是师兄,咱们辈份可不能乱了……”

“这算多大便宜?”陈海苦笑问道。

姜赫随意地对陈海道:“这不管,你答应下来,我便带你去玉皇峰列入金册。你以后就是万仙山的真传弟子,到时候你知道万仙山的真传弟子在西北域诸郡能有多威风,就不会跟我争这个师兄名份了……”

“好好,赫师兄请为师弟我领一领路!”陈海苦笑道,二人上了焰羽鹤,就出了万华虚境,一路往玉皇峰飞去。

******************

万仙山纵横两三万里,虽然谈不上多么庞大,却是崇国西北域的三大主脉之一,而玉皇峰所在又是万仙山的七大主峰、灵脉之一,也是是万仙山天地护山大阵的七大节点之一。

然而在陈海的眼中,玉皇峰除了高耸入云外,却不是十分的起眼,如同一般的普通山峰而已。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返璞归真,朴实无华,但是若用神识仔细的探去,就能现整个玉皇峰始终都是朦朦胧胧的,仿佛没有实体一般。

有姜赫的引领,并没有触动玉皇峰的守护大阵,进入了玉皇峰百里之后,才能看到玉皇峰的真正面目。

在青山绿水的掩映之下,一栋栋建筑错落有致的分布在万丈落差的峰谷之上。

在山峰脚下,一片数里方圆的城池坐落在那里,那是玉皇峰守护道兵的驻扎地。

万仙山七大主峰,每峰都会有五万精锐道兵的常驻编制,若是万仙山山门遇敌,或者边境遇到边军都无法弹压的突事件,就是他们出动之时。

姜赫带着陈海从天空中落下,早有一名道胎境的执事长老在那里候着,恭敬地对姜赫、陈海施礼。

姜赫与此颇为熟悉,亲切的说了几句玩笑话,三人便一起往玉皇峰走去。

玉皇峰除了真君、除了十万火急之事,其他人都不能随意飞行,陈海、姜赫也就安步当车,一步步往山峰之上登去。

姜晋执掌玉皇峰数千年,内外门弟子有近三分之一出自姜氏一族。

姜赫的祖父、父亲乃至母亲以及叔伯都在此修行过,姜赫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也早就把这里当成家一样,一路上随口指出某某遗迹,道出种种典故,都令陈海赞叹宗门传承之悠久。

其实燕州的道禅院也算是有底蕴了,偏偏魏子牙那恶贼为一己之私,最终将万年传承的道禅院毁于一旦,若非陈海机缘巧合,被苍禹带到了这方天域,怕是整个燕州现在早已经生灵尽灭。

除了内门弟子外,绝大多数外门弟子都只能在主峰之外居住、修行,但会有一部分外门弟子会到主峰的诸院殿任职,换取功绩,因此一路走来,看到在主峰出没的弟子也是不少。

一路逶迤而上,逐渐来到了玉皇峰的半山腰,听到一阵潺潺的水声,转过一道山峦,一个幽静的平整山地出现在陈海眼前。

这块山地有千米方圆,几个四四方方的大殿矗立在那里,这里就是玉皇峰祖师堂——陈海只有入了祖师堂的金册,才算是正式成为万仙山玉皇峰真君之下、万人之上的真传弟子。

身为真君的门下,哪怕是同等道丹境或道胎境修为,无论是山门,还是军中、郡府,地位跟声望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整个玉皇峰内门以上的弟子就有上千人,而得幸能入真君门下修行的,仅有三十多人而已,而这三十多人,与其他六脉的真传弟子,才是万仙山真正的天之骄子。

姜晋、姜寅不喜欢繁文褥节,不想搞什么大典,但早就令旨传过来,这边又专门派出一名执事长老处理此事。等他们进入大殿,看到大殿里边早就有十数执事手捧宗籍金册以及玉匣、金丝银鱼道服等物守在大殿两侧。

“还请师兄祭炼灵山金印,名入金册……”

执事长老引领陈海坐到祖师堂大殿中央的一只蒲团之上,开启玉匣拿出一枚金印,抛到陈海眉心之前。

那方小印在空中凝立,射出一道淡淡的金光直扑陈海眉心祖窍,陈海闭上眼睛,都不需要去祭炼,就觉得神魂微微一震,一缕神魂就被收入灵山金印之中,随后灵山金印传出一道奇异的波动,直接在他的识海深处往外扩散,仿佛自己的神魂已经和那金印融为一体。

姜赫嬉笑道:“恭喜师弟,从此刻起,你就真正成为万仙山的一员了,依你的修为与战绩,将来若出任职司,少说也得是镇守将军,到那时候,可要好好照顾一下为兄啊。”

见姜赫一副惫懒模样,陈海只是哈哈一笑,指着执事长老手里捧着的弟子金册,问道:“这就结束了?不知道在这金册上签个名,落个神魂印记什么的?”

姜赫笑着说道:“金册与灵山金印实是一套法宝,你祭炼过灵山金印,神魂印记便登入金册之中了。倘若有哪位真传弟子在外游历生意外而殒落,金册上的神魂印记便会消散,到时候宗门自然也就会有所感应——走,我现在帮你去挑一座上佳的洞府去,这个则要到掌教真人所在的玉衡峰去办理。这个我要不亲自领你过去,你指不定就要受人欺负。要是领到一座灵气枯竭的洞府,不要说你的修行会受耽搁,也不会有多少内外门弟子追随你修行啊……”

(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章 拜师(三)

万仙山雄峻无比,除了七峰主脉外,两万余里的绵延山岭里深还分布着数以百计、能滋生天地灵气的灵脉、灵穴。

虽说整座万仙山灵气都极为充裕,但真正修行者所向往的宝地,还是这些能直接滋生天地灵气的灵脉、灵穴。

倘若在这些灵脉上修造府宅,又部署聚灵法阵尽量减少灵气的溢出,灵气都不知道要比山野里强出多少。

而此时除了修行精进度更快好,就算是豢养的灵兽、灵禽、种植的灵药灵草也要比万仙山的其他地方强出太多。

万仙山灵脉数以百计,看上去很多,但事实上除了真君级大佬之外,也只有真传弟子与少数的功勋级执事长老,才有资格在万仙山选择一处灵脉,修建自己的洞府。

就跟功法、法宝一样,灵脉也分强弱,姜赫怕陈海吃亏,决意亲自领着陈海到玉衡峰,将这事给办妥了。

玉衡峰位于七大主峰的正中位置,距离玉皇峰大概四千余里。

陈海与姜赫乘御焰羽鹤,飞抵玉衡峰时,天色已经入暮。

相比起玉皇峰,暮色中的玉衡峰依旧是生机勃勃,成群结队的异兽在人的驱策之下,沐浴着夕阳缓缓归巢,玉衡峰下的道院,成百上千的弟子还有修行一天功课。

姜赫带着陈海从半空中降下,停到了一个古拙的院子前。那院子门处有一个匾额,上书“玉皇别院”四字古篆。

七峰平日里各行其是,但玉衡峰乃七峰之,许多事务都必需要玉衡峰来才能署理——玉皇别院乃是玉皇峰一脉在玉衡峰的驻地,很多弟子过来办事,来不及回各自的住宅,通常都会到玉皇别院暂歇。

还没有下焰羽鹤,姜赫远远看到姜涵跟几个人站在别院的院子里,皱了皱眉,传念跟陈海道:“姜涵怎么也在这里?当真讨厌。”

姜赫向来就看不惯姜涵的行事,而现如今跟陈海成了同门师兄弟,更是看到姜涵不顺眼。

陈海耸了耸肩膀,传念说道:“万仙山这么大,我们还能阻人来去不成?”

姜赫几年不曾回来,在这玉皇别院之中也有几个旧识,本来还想着进去寒暄一二,眼下见姜涵在里面,就暂时没了兴趣,他们直接在玉皇别院外面停下来,招来两名道童帮忙照料两头焰羽鹤,就要直接往玉衡峰登去。

没等二人转身,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别院之中传来:“小耗儿,你拜到二老祖门下,威风日益见长啊。见了为叔,也不打声招呼,就这么匆匆忙忙要走?”

见姜赫的脸刷地黑了下来,陈海转身见一名身穿灰袍道服的道胎境执事长老,与姜涵从里面走出来,听这人的口气应该是姜族中人,在姜氏的辈份比姜赫还要高,但不知道他跟姜赫有什么恩怨,都没有见到面就要先挤兑两句,而姜赫似乎也拿此人没有辙。

姜涵眼睛却盯在陈海的身上。

虽说二祖姜寅已将陈海收入门下,但想到这几年所受的屈辱可能此生都没有办法洗刷掉,这叫他看到陈海心里如何能爽?

今天他正好有事到主峰来,虽然父亲叮嘱他不得跟陈海、姜赫他们生冲突,但姜巡这时找姜赫的麻烦,他也乐得看一场好戏。

灰袍执事长老名叫姜巡,论血脉传承,实是姜寅的十二世孙,只是姜寅此人甚为公正,唯材而定,即便是对自己的血脉子孙也不偏私。

姜巡二百六十岁时勉强修成了道胎,却又贪生怕死不敢去御魔一线赚取功绩,姜寅也不会待见他,还是姜晋许了他这玉皇别院执事的职事,日子过得很是舒爽,姜巡在心理上也就更亲近姜晋这一脉。

姜巡知道姜涵跟姜赫这几年闹了些矛盾,此时看到姜赫从玉皇别院门前经过,怎么能不挤兑姜赫几句?

“赫师兄,我们走吧。”陈海此时就想着早日将洞府给定下来,很多事情才能缓缓展开,哪里有心思跟姜涵这种角色在这里浪费时间,就催促姜赫快走。

“你是何人,看到本执事与姜涵公子,竟然如此踞傲无礼?”姜巡三角眼扫了陈海一下,看着脸生得很,见陈海道胎境修为,竟然称唤道丹境的姜赫为师兄。

在万仙山弟子分外门、内门以及真传三个层次,同层次之间以修为境界定长幼;而在不同层次的弟子之间,则以层次高低定长幼。

理论上说来,姜赫自然要唤陈海为师兄,但姜赫就是跟陈海死皮赖脸的要当“师兄”,陈海也只能依他。

姜巡不知道这些,还以为身材魁梧的陈海是寒门出身的军中武将,立了军功,修为又有突破,才得以特许进入内门修行的呢。

陈海转头淡淡看了灰袍执事姜巡一眼,懒得跟他说话,便要与姜赫往外走去。

“放肆,姜长老询问你话,你如此态度,是什么意思?”姜巡、姜涵都还没有吭声,姜巡两名道丹境中期别院执事看到陈海态度狂傲的要直接走人,便祭出灵剑,朝陈海的面门刺来,想要将陈海逼回去,给姜巡、姜涵叩头谢罪。

“放肆!”陈海心想就算姜涵没有跟这些人说及他的身份,但他今天也是跟姜赫过来,这些人敢对他如此无礼,还不是从没有将姜赫放在眼底,伸出双手,直接朝刺向自己面门的两柄灵剑抓去。

照道理说,念转剑飞,灵剑进退要远比手脚快捷,何况两名道丹境中期的剑修,修为也就比陈海低两个小境界?他们两人联手自然不指望真能拿陈海怎么行,但也自信能将陈海挡上一挡。

谁曾想陈海出手的度是那么快,仿佛一道灰色的影迹从胸前掠过。

即便同时道胎境中期修为的姜巡,都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就看到他两名手下的灵剑,就像灵蛇一般在陈海手里挣扎不休,他两名手里即便脸憋得通红,也没能将灵剑从陈海手里收回去。

陈海抓两柄地阶灵剑别在背后,在玉皇别院之前从乾坤宝袋里取出银丝灵鱼服换上,慢条理丝的看向姜涵、灰袍长老姜巡,问道:“我倒要问姜涵师兄一句,在宗门主峰之前,两名执事以下犯上,公然行刺宗门真传弟子,该当何罪啊?”

见陈海换上金册真传弟子才能穿的银丝灵鱼服,姜巡顿时就傻了眼,他都不知道宗门之内,何时又多出一名脸生的真传弟子来了?

此人跟姜赫走在一起,难道是二祖姜寅新收入门下的?

姜巡倒是不怕什么,但那两名道丹境执事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他们身为执事,在万仙山地位不能算低,但还是远不能跟真传弟子相比。

何况眼前这人跟姜赫站在一起,很可能是万仙山第一剑修金剑仙姜寅所收的门徒,地位更在其他真君的嫡传门人之上。

对他们来说,以下犯上就轻则受鞭刑、重则逐出山门的大罪,真要坐实行刺真传弟子的罪名,哪里还有他们的活路?

两人眼巴巴的朝姜涵看过去,知道这时候只有姜涵能救他们。

“行刺?”姜涵看着陈海冷冷一笑,说道,“陈师弟你言重了吧?我只看到这两位师兄不过是想找陈师弟比比剑道,陈师弟你要不愿,那就算了,动不动就说行刺,传出去不知道让人误以为我们万仙山乱成什么样子呢!”

“既然姜涵师兄替这两个不开眼的求情,那我就放过他们一马,想找我比试剑道,哪还是等他们有了姜涵师兄的修为再说吧……”陈海转头看了那两名道丹境执事一眼,直接将手里擒住两柄地阶上品灵剑折断,当成烧火棍扔到一旁。

“小耗儿!果然是你!你现在怎么才修到道丹境中期修为啊,差我也越来越多了,”这时候就见一道虹芒从远处掠来,在玉皇别院前顿住身形,却是一名脸色清媚的红衣少女跟姜赫打招呼,红衣少女好奇的打量了陈海两眼,不满的问道,“玉皇峰什么时候又有新的真传弟子了?这两位师兄找你比试剑道,你要是不愿就算了,毁人家的灵剑作甚?”

陈海大感头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天真少女,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却教训起他的不是来?

“……”姜赫颇为忌惮红衣少女,怕陈海不明情况与此女冲突,急忙说道,“陈师弟乃我师父新收入门下的弟子,还不认得姬师姐是掌教真人的千金呢。”

陈海没想到眼前此女,竟然是万仙山掌教真人,同时也是万仙山唯一踏入中三品、西北域三大绝世强者之一的姬江野的嫡女,难怪年纪轻轻就有道胎境的修为,只是未免太不谙世事了些!

不过,陈海也犯不着跟掌教之女的不痛快,当下揖礼说道:“姬师姐教训得是,陈海受教于心!”

见陈海的态度颇好,红衣少女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而这时候姜涵在一旁挑拔离间的说道:“姬师妹,你莫叫陈海师弟的假相唬住,你知不知道陈海师弟在入宗门之前,可以劫财掠货、杀人如麻的马贼黑风寇领?”

果然,一听姜涵这话,红衣少女再看陈海时,脸上就一层寒霜。

陈海也不知道红衣少女跟马贼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想多惹麻烦,就拉着姜赫先往玉衡峰登去……

第八百一十一章 道禅峰(一)

“真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骨骸,”看着陈海、姜赫往玉衡峰登去,姜涵在身后假惺惺地长叹一声,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道,“有些人劫掠同族、为祸地方,没想到转头来一朝得势,竟然就成了我万仙山真传,真是时也命也。”

姜赫此时还没有走出几步,听姜涵还在那里阴阳怪气的污蔑陈海,一时气不过,转身怒目看向姜涵道:“姜涵师兄,陈海之所以落草为寇,还不是受你迫害,你要是继续颠倒黑白,污蔑陈海的名声,小心我揪你到掌宗真人面前论一论是非?而且陈海能入宗门修行,也是掌宗真人认可的,难不成掌宗真人能让杀人如麻的大寇拜入宗门修行?”

姜赫的质问可以说是相当有力,但姜涵也只是冷哼一声,一副不屑与姜赫争论的傲然姿态,令人琢磨不透他两人的话,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那红衣少女乃是万仙山掌教真人姬江野之女,兼之她年纪轻轻就修成道胎,平日里在这万仙山地位极其尊崇,地位要在其他真传弟子之上。

虽说她这些年主要还是潜心修行,但也不会完全让姜涵的一番话所迷惑,狐疑的扫了陈海一眼,心想此人真要是为祸地的马贼强寇,等她抓到把柄,再将他逐出宗门不尽。

当下红衣少女也不吭声,就径直御剑飞走。

姜赫与陈海却没有在玉衡峰飞来飞去的特权,只能老老实实的缘道而上。

走到半道,见姜赫脸上仍然有不平之色,陈海笑着说道:“姜涵这几年费尽心思,想要杀我,甚至不惜跑到望海城借兵出海,然而最终在九郡岛损兵折将不说,也只能看我立下大功,拜到师尊门下修行。他现在肚子都快气炸了,但这时候却也只能说几句风凉话,你恼什么恼?”

山道的风轻柔,姜赫愤然说道:“你要真是那滥杀无辜、劫掠地方之人,我也不会容你,然而你为庇护千余被抛弃的弃卒,不畏艰险、流亡海外,此等气魄跟心胸,我是远不如你。而你这回立下大功,姜氏受益良多,姜涵身为姜氏一族最核心的弟子,不念你所立之功,反而为些微恩怨,找你纠缠不清,要是姜氏尽让这种人窍居高位,有朝一日不会重蹈吴族的前车之鉴?”

见姜赫此时实是对姜氏一族的未来有所反思,陈海微微也只是微微一叹,岔开话题,问道:“对了,姬师姐到底为何对马贼强寇痛恨不已?”

这时候姜赫知道事涉掌教真人的有些话就不敢随便乱说了,通过神念跟陈海说道:“掌教天君毕生共有十数子嗣,姬成韵师妹乃掌教天君一万两千岁时所得的幼女,最得宠受,在娘胎之中就得掌教天君亲自施秘法淬炼胎体,一出生就是大周天灵脉皆通的灵体,也是我们这一代年轻子弟最为耀眼的一人。姬成韵的母亲碧华真君,一次外出游历,与盘距越崇两国交界十万横断山脉十三寇之一的盗泉子交手受到重创,返回宗门没过多久就不幸仙逝,即便是掌教真君都无力回天,以致姬成韵师妹在宗门立志要诛尽天下强梁盗寇!”

陈海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心里只是轻轻一笑,不要说崇越两国交界了,即便是崇国西北域境界也是盗匪横行,背后莫不与宗族大族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倒不知道这个姬成韵清不清楚这些曲折。

陈海暂时将姬成韵之事抛之脑后,与姜涵踏过青石板铺就的石道,往掌管宗门所有灵天洞府的仙府司走去。

仙府司大殿异常开阔,足有数十丈方圆。

此时虽然临近黄昏,但在殿顶几颗宝珠的照耀下,大殿内与白昼无疑。

大殿呈开放式格局,除主殿摆放着桌椅之外,两边的厢殿也是跟主殿连为一体,摆放一排排万年古檀所造的柜子。

柜格之中,都放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能看到有一座座微缩的庭院造型在不晶球里不断旋转浮动,应该就是一个个洞府的全貌。

而刚才先走一步的红衣少女姬成韵,此时端坐在主殿正中央,正自顾自地在那里品茗,似乎就等着陈海、姜赫过来。

大殿外有数十黑甲道兵守值,而大殿之中,除姬成韵之外,还有一名身穿锦袍的执事以及几名侍童站在姬成韵的身侧正说着什么。

那执事看到姜赫、陈海进来,笑着迎过来问道:“姜师兄不是在北陵塞御魔吗?今日怎么正好有空,跑到仙府司来做客了?”

姜赫偷眼瞟了姬成韵一眼,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主意,拱了拱手跟执事强笑说道:“我师父近日新收了一个弟子,着我带他来挑选一处洞府。”

那执事看了看陈海身上的金丝银鱼道服,艳羡着道:“其他峰十年能收一位合格的真传弟子已经不易,偏偏玉皇峰短短五六年间,居然接连出了三位真传弟子,香火之盛,实乃是万仙山少有,师弟在此向姜晋、姜寅和余苍三位真君道贺了。”

姜赫听那执事的语气,姬成韵应当还没有给陈海下小绊子,这时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姜赫乃是姜氏嫡支核心子弟,陈海也身着真传弟子才有的金丝银鱼道服,但那执事还是接过陈海的灵山金印典验明陈海的身份,这才带着陈海来到一旁厢殿,让陈海挑选洞府。

万仙山的灵脉洞府,共分天地玄黄四类,而除了七峰主脉之外,像姜寅所居住的万华虚境这一类天级洞府,唯有真君级以上的太上长老、掌宗真人才有资格获得。

当然,像北陵谷山庄这种没有灵脉滋养的地方,根本就不算什么洞府,自然不放在名册之中。

除了天级洞府外,地级洞府所处灵脉汇聚的灵气也极为精纯浓郁,设下聚灵法阵,进步浓缩凝聚灵气,甚至就连道丹境弟子居住其中修行,都不需要额外服食丹药。

这一级的洞府在整个万仙山也不过四十之数,照理来说准天位境的功勋长老或者诸峰的席、次席弟子才有资格选择。

姜赫刚修成道丹成为真传,只有资格居住最次一级的黄级洞府,而陈海修成道胎拜入姜寅门下,照理来说可以在玄级洞府中进行选择。

这一级洞府,天地灵气之充裕,能使明窍境弟子在里面修炼都不需要额外的丹药,在万仙山也仅有一百五十余处。

虽说道胎级的真传弟子有资格挑选玄级洞府居住,但每年必须需要额外支付的一定宗门功绩才行。

不过玄级洞府每年所要缴纳的宗门功绩,不要说在大族嫡系弟子眼中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就算是寒门出身的真传弟子,也可以邀请其他内门、外门弟子进入洞府潜修。这样不仅能分摊掉这部分功绩支出,甚至还有富余。

这也是成为真传弟子之后,在万仙山的一种特权。

陈海在两座厢殿里走一圈,蓦然间看到在距离北陵谷山庄两百里处有一座名为道禅峰的山湖孤峰空缺出来,心里一动。

然而陈海正想指定道禅峰作为他在宗门修行的洞府之时,姬成韵在身后突然清冷的说道:“我潋仙湖旁边的沐阳山还空缺着,陈海师弟大概不会介意跟我毗邻而居吧?”

姜赫没想到姬成韵这个时候横插一杠,竟然强迫陈海跟她毗邻而居。

见姜赫、陈海两人满脸的愕然,姬成韵心中冷冷一笑,你从此之后与我毗邻而居,我倒要看看姜涵所言到底是虚是实……

“我就选这道禅峰了,”陈海指着道禅峰跟仙府司今天守值的执事说过之后,转身看向姬成韵,笑道,“姬师姐你要知道,强扭的瓜真是甜不了,姬师姐一定要跟师弟我亲近,那还是请姬师姐将洞府移到道禅峰左右……”

“你……”姬成韵没想到陈海敢拿这种口气调戏她,而见旁边那执事一脸错愕又好笑的样子,怒气冲冲的喝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哪里去了?”

那执事无辜的摊手说道:“小祖宗,我可没想哪里去啊!只是,照宗门律例,这位陈海师兄确实可以在空缺的玄级洞府里选择修行之地,小祖宗一定要他住到潋仙湖旁边,最好请掌教真人一道令旨,仙府司这边才好遵旨办事……”

第八百一十二章 道禅峰(二)

姬成韵在万仙山,即便是诸多真君级大佬看了都要让她三分,谁曾想今天竟叫陈海出言调戏?

她一张美脸气得绯红似霞,然而她的性子又非天生骄横,拿陈海没辙,也不会迁怒于普通执事,心想着以后找办法收拾陈海,便先气呼呼的御剑走了。

陈海选定道禅峰作为他在宗门潜修的洞府,由洞府司的锦衣执事,将开启道禅峰灵脉封禁的钥匙交给陈海,往后只要陈海没有违背宗门律例而被贬为内门、或外门弟子,没有被逐出师门,没有意外殒落,那道禅峰就永远是他在宗门的潜修之所,永不会收回。

做完这件事,陈海入门最关键的两道手续便算是完成了。

不同于内门、外门弟子,换作其他真君收到根骨、天资都堪称亿万人之选的真传弟子,少不得要搞场入门拜师仪式,但姜赫知道二祖不是喜欢繁文褥节的人,陈海入门一事到这时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陈海与姜赫走下玉皇峰,一轮眉月已至中天,姜涵等人早已经离去,玉皇别院里静谧一片,找人来问,才知道他俩骑过来的那两头焰羽鹤,与院中的其他灵禽都被姜涵、姜巡带回玉皇峰归还御禽院了。

那焰羽鹤本就是姜赫从御禽院借过来充当脚力的,没想到姜涵、姜巡小人到这般程度,姜赫都忍不住要气笑出来。

陈海笑道:“本以为跟你回万仙山还能见你抖抖姜氏衙内的威风,不料你也是处处被人压上一头,却还能笑出来,实在不易啊!”

姜赫说道:“我辈修士,道心唯坚,方能得证天位,姜涵心胸如此狭窄,又有你这个心魔在,注定这一辈子都只能止步于道胎境,我有什么不高兴?”

山风轻柔,姜赫站在那里侃侃而谈,浑身散出自信,他已然无视姜涵、姜巡等人修为境界暂时比他高一截的差距,似乎下一刻就能将姜涵、姜巡这些人踏在脚底下。

见姜赫看得透彻又如此自信,陈海笑道:“这里距离道禅峰也不过七千里,我们索性御剑当空,吟啸而行,何如!”

姜涵顿了顿道:“正该如此!”当下祭出姜寅所赐的祭出赤焰剑,与陈海脚踏青煞剑,在月光之下,化作一青一红两道光往西北方向的道禅峰飞去,同时将爽朗的笑声和片片歌诀洒满山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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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所特别选定的道禅峰,距离北陵谷山庄仅二百里,在纵横两万余里的万仙山里,已经算是足够近了。

道禅峰与其说山峰,不如说是一座百余丈高的山崖,矗立在一座千余亩宽阔的山湖之畔。

六百年前,道禅峰曾是一位宗门护法长老的潜修之地,此时山湖畔留有数十栋院落,都是当年护法长老所建。

只是这位护法长老坐化之后,道禅峰被宗门收回,而当年的诸多防护大阵也都被那位护法长老的后人拆走,留下来数十栋宅院,经历六七百年风吹雨打,已经腐朽、残破得不成样子,只有几座石砌的大殿,还完好无损的屹立在那里。

灵脉泉眼,在护法长老坐化后,用一座巨型的天机封灵锁封禁住,使得道禅峰看上去就像是万仙山里数以万计、再寻常不过的山崖,但只要陈海拿仙府司所赐的钥匙,将天机封灵锁打开,被封存六七百年的灵脉重启,便将重新焕地级灵天洞府的光彩。

“陈海,你且慢解开封禁,”姜赫挡住陈海,不让他急着将天机封灵锁打开,让道禅院的灵脉重见天日,说道,“此处灵脉封禁六七百年,内中的灵气也就沉淀了六七百年,灵气之精纯难以想象,甚至有可能压缩成灵液,你贸然打开就太可惜——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先在灵泉眼外围部署好能锁住灵气外溢的聚灵法阵,再打开这天机封灵锁为好。再说,这地方六七百年都没有人打理,也太寒酸了,你要么从黑风军调些人手回来,要么从外门弟子里招募一些人手,总不至于一切都要你事事亲历亲为的!”

“曲谷岩路途还是遥远,一来一回少说得要半个月的时间——姜赫,你陪我去北陵谷山庄借些人手过来。”陈海说道。

即便是借历练的名义,与姜雨薇率绝大部分弟子赶到魔獐岭,就近盯着天罗谷的形势展,陈海都没有放姜雨薇彻底放弃北陵谷山庄,还留了少许人继续经营。

姜雨薇拜入余苍真君门下,成为万人之上的真传弟子之后,更是从北陵塞调回一批匠师、弟子,即便她带着姜泽、姜璇、周桐他们,到血炼场的焰湖神塔中修炼,但还是留在大量的人手继续展北陵谷山庄。

陈海与姜赫离开道禅峰,御剑往北行二百里,便到北陵谷山庄的上空。

最初之时,北陵谷山庄仅有百余间房屋,此时的北陵谷山庄,面积扩大十数倍,院子套着院子,足足有上千间房屋鳞次栉比的分布在岭谷之间。

陈海和姜赫落在北陵谷山庄大门前,就有数人迎过来,为之人则是在血炼场里断了一臂的赵大成。

赵大成初时看到姜赫、陈海皆着真传弟子的道衣,还是吓了一跳,这几年姜涵虽然没有亲自露脸,但他一系的扈从或内外门弟子,没有少打北陵谷山庄的麻烦,今天突然看到两名真传弟子联袂而来,如何叫赵大成不惊。

“赵大成,你看到我跟陈海,一惊一诧的干嘛,难不成你这浑小子,认不得我们了?”姜赫笑骂道。

“啊!是赫少爷啊,有三四年未见,赫少爷可比以往英气多了,可不能怪我眼拙,没将您老认出来——对了,您老不是在北陵塞镇压魔族,什么时候回万仙山了?”赵大成是没有想到姜赫这时候会回万仙山,再加上之前跟姜赫接触的机会不多,才一时没有认出来。

而陈海修成人身后,作为投附过去的门客,在姜雨薇身边停留的时间更短,听姜赫说起陈海的名字,赵大成才陡然想起来,只是心里又惊又疑,大小姐的门客,什么时候也成为万仙山宗门的真传弟子了?

当然了,见姜赫与陈海甚是亲热,心想此人也多半会承大小姐当年曾收留过他的情义,赵大成当下也是热情的将姜赫、陈海收入山庄,让侍童沏茶出来招待。

赵大成不明原委,陈海也不怪他,见姜雨薇、姜璇、姜泽、周桐等人不在,赵大成虽然修为没能提高多少,但将山庄打理得井井有斤,却也是个人才。

陈海坐下喝茶,同时神识也已经把整个北陵谷山庄探查了一遍。

此时北陵谷山庄内共有五百余人,虽然姜雨薇刚拜入余苍真君门下就被送入焰湖神塔里潜修,还没有时间在宗门内邀请更多的、修为更高的内外门弟子一起到北陵谷山庄修行,甚至姜雨薇都没有来得及选好自己的洞府,也就造成北陵谷山庄此时没有几名明窍境好手的局面,但炼丹房、炼器房以及山庄以后的药田种植、低级肉兽的豢养,倒是进行得井井有条,甚至都已经着手试制风焰飞艇了。

风焰飞艇几乎没有什么防御力,借风势而起,顶天能日行三千里,远不能跟攻防兼防、能日行万里的浮空飞舟相提并论。

然而万仙山这些年来,此时将军中以及宗门内的浮空飞舟都计算在内,也不到二十艘而已,浮空禁制的炼制,不知道有多复杂繁琐;而风焰飞艇只要有熟炼的匠师、配套的工场以及充足的材料,一座二三百匠师、匠工的工场,两年就能造一艘,造成之后每天能运转三四十万斤的物资转运两三千里,这即便是在星衡域,也是有着巨大优势的。

陈海斟酌了一下,跟赵大成说道:“我得幸拜入玉皇峰二祖门下修为,也是得雨薇师妹莫大的恩惠,我此时蒙师门赏赐,将洞府定在北陵谷山庄南二百里外的道禅峰,当下修建宅院屋舍,整理药田、兽栏,需要些人手,便也不当自己是外人,特地跑过来找赵师兄你救援来了。”

陈海话说得客气,赵大成却有些疑虑。

他是负责替姜雨薇守成的,要是这时候将人手借出去,一旦陈海用趁手,勒令这些人从此就留在道禅院,人家是真传弟子,拔根汗毛比他的大腿还粗,他不敢去讨要,到时候如何是好?

陈海知道赵大成的性子,也觉得好笑,心想着赵大成实在不愿意,他也不可能强逼他,大不了多耽搁几天,从黑风军调一批人手回来——再说了,黑风军有一些老残需要找个地方安养晚年,以及朱明巍、魏汉、魏廷、周复、孙岱等人也需要重入宗门,少不得要轮次着回来一趟。

陈海见北陵谷山庄一切安好,也就放心了,刚要跟姜赫告辞离开,神识却马有一支车队正辚辚往北陵谷山庄赶来。

陈海稍稍分辨了一下,为之人竟然是久未曾谋的姜震。

这就更让陈海奇怪了,姜震乃是东都城主,姜雨薇、姜泽都没有从焰湖神塔出关,他这个时候跑到北陵谷山庄来做什么?

以陈海此时的人身,他是不曾见过姜震的,但姜震既然来了,他倒是要以人身,跟姜震重新结识一番的。

陈海与姜赫等了小半个时辰,姜震的车队便赶到北陵谷山庄。

数年未见,姜震比之之前威严更甚。

不过也难怪,最初时姜璇遇袭,姜震借故将吴明凡父子驱逐出东都城;之后姜雨薇成为真传弟子,这使得姜氏在东都城的地位水涨船高。

盗胎案,更是令吴氏在东都城以及邵泉郡的嫡系或旁支势力都受到惨重的打击,怎能不让姜震胸怀大畅。

虽然姜震没有见过陈海,跟姜赫也是乏乏之交,看到姜赫、陈海在北陵谷山庄,还以为姜雨薇从焰湖神塔出关了呢,没想到陈海跑过来是借用人手的。

虽然东都姜氏在万仙山修行的内外门弟子不多,总共加起来也不到三百人,除了跟姜雨薇进入焰湖神塔修行的,其他人要么在北陵塞军中,要么就在北陵谷山庄,但说到能用的人手,东都城好歹也有万余武卒、上千名辟灵境精锐可以调用。

姜震是生怕无法跟姜赫、陈海这样的人物搭上关系,听到陈海要借用人手,怎么会拒绝?

姜震没有过来,北陵谷山庄是赵大成说得算,但姜震身为东都姜氏的族长,他到了这边,即便姜雨薇有什么事情,也得要跟他商议一二。

当然了,姜震这次过来,除了押送北陵谷山庄炼丹、炼器所需要的药草金铁,更为主要的还是想着到宗门运作一番,求个人情,以便东都姜氏能在东都山的北麓再筑一城,将东都山中麓、北麓两千里方圆的地盘,彻底纳入东都姜氏的势力范围。

东都山北麓已经延伸到黑毛大漠的深处,那里的气侯恶劣,也没有什么物产,但即便如此,以往东都姜氏想要将那片地域占下来,也是不可能的。

现在东都姜氏出了一位真传弟子,与东都姜氏制肘的吴氏几乎被连根拔起,姜震想着不去跟其他的宗族,争吴氏留下来的其他空缺,就想着这次能将东都山中北麓都划归为东都姜氏的地盘。

第八百一十三章 道禅峰(三)

东都姜氏最早封邑于东都城北面的都林峰,这些年子孙繁衍,差不多将东都山中麓西坡四五百里方圆的山地、林地都圈过去,但这也是慢慢蚕食的过程,很多情况下都是通过土地赎买等手段兼并过来的。

现在就算东都山西北麓的荒山野岭,因为气侯恶劣以及马贼山匪盘踞的缘故,只有少量的山民栖息其中艰难生存,但就算是无主之地,东都姜氏想要一下子就占过去,也不是随便能做的事情。

当然,姜震也没有想过要将一下子就将东都山北麓都划为族地,就想着先迁几座寨子过去,让东都姜氏的子弟在那里扎下根来,慢慢繁衍壮大,等过两三百年,等东都姜氏子民在北麓繁衍足够多了,再将灵秀之地兼并、圈占下来,那整个东都山北麓,也就跟东都姜氏的族地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件事情说简单算不上简单,就以姜震目前在万仙山或邵泉郡及西北域柱国将军府的人脉,姜雨薇若是帮不上忙,那也就万事休提了,但是说麻烦也算不上麻烦。

这次盗胎案的余震已经明显,眼下召泉郡姜氏占了不少席位,姜震目前所求之事,正好归姜赫的一个堂兄管辖。

依姜赫此时的地位,费些心思倒也能让姜震得偿所愿,但除开姜雨薇这个因素之外,姜赫实在没有道理去为姜震费这个心。

毕竟这些年来,东都姜氏跟本宗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了,本宗内部的利益都还照顾不过来,谁还有精力去理会这些疏远到都快改姓的旁支利益?

姜赫不说话,正厅里一时间静了下来。

姜震虽然是道胎真人,但是早已经过了巅峰期,唯一所求的,就是东都姜氏能在自己手里打下更深厚的根基,有所求自然有所忧,看着沉默着不表态的姜赫,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陈海开口问道:“吴氏子弟大规模退回蒙城山,邵泉郡留出不少灵天洞府,姜城主怎么就看重了一片不毛之地?”

姜震虽然不清楚陈海的底细,但陈海既然曾经投靠过姜雨薇,此时又与姜赫关系密切,心想他多半是承旧情的,沉吟了一下,慎重地回答道:

“好高骛远,并非可取之道。我东都姜氏积弱数百年,眼前就算有天大的好处,没有一定的实力,就算拿到手中,最后也难免为他人做嫁衣裳。东都山北麓荒凉,平素根本不会被人看在眼里,但山里还算是有几处颇为不错的矿脉,迁些族人过去建寨子,即便难以种植什么灵药,但开矿炼铁,倒也是能让族人在那里立足……再一个,东都城周围繁衍子民逾百万,人多地少,平民已难裹腹,更是迫切要迁些人口出去。”

天罗谷以西的黑毛大漠方圆两万余里,但东都山北麓距离曲岩谷不过六七千里的路程,陈海想着东都姜氏要是能在那里建造城寨,便能与曲岩谷守望相助。

而且那时距离魔獐岭约一万一千余里,距离北陵塞一万三千里,又有矿产,陈海心想着在东都山建立天机战械的生产基地,要比在北陵谷更方便一些。

毕竟在万仙山范围之内,不谁都有资格开采矿产的。

而姜震也是一个相当务实的人,陈海便饶有兴趣地找姜震了解东都山北麓的矿藏情况。

姜震也知道,东都姜氏不可能一家将好处都占尽了,对陈海的问话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东都山北麓千余里方圆,普通的铜铁矿暂且不计,能炼取玄阳精锐的矿脉目前已经现三处,虽然含量较为稀少,但现在东都山附近承平数百年,地少人多,人价低贱,征用三五万精壮劳力开矿炼铁,每年产上百万斤玄阳精铁,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陈海心里默算,他这边提供卷刃开矿车,能将矿道挖得更深、效率更高,以东都山北麓的矿脉潜力,每年产四五百万斤玄阳精铁没有问题,是要比曲岩谷一带要富足得多。

“我与姜师兄一定会尽力促成这件事,”陈海也不跟姜震卖什么关子,说道,“但我也有两个要求,希望姜城主能成全?”

“陈真人请说。”姜震说道。

“我带着朱明巍、魏汉他们逃入坠星海时,曾委托姜师妹将朱、魏等人的亲族,迁到东都山,请姜城主庇护,现在我拜到师尊门下修行,朱、魏等人的冤情也得到洗清,但他们的亲族迁来迁去,总是有很多的不便,我就想让他们索性也在东都山北麓扎下根来、继续请姜城主庇护为好。还有一个,就是他们的亲族以及黑风军有些想归隐山林、贻养天年的老卒,除了铸造兵甲战械,也没有其他一技之长,我就想着姜城主往后在东都山北麓所开采的玄阳精铁,都以市价出售给我,如何?”

姜震也没有指望他能将东都山北麓完全都占下来,陈海提的两点要求,他自然都是一口答应下来。

姜赫在一旁笑道:“陈师弟刚刚拜入师尊门下修行,昨天到仙府司挑选的道禅峰洞府就在北陵谷山庄南面二百里外。那洞府封存了六七百年,百废待兴,陈师兄虽然拥兵近万,但属下却都在万里之外,一时间也是没有能用的人手,姜城主这次索性借一些人手,帮了陈师弟这个忙,接下来合作也就顺理成章了。”

姜震当下便对赵大成他们说道:“这些年北陵谷山庄在你们的操劳之下,已经日见规模,但毕竟只是普通山林,对你等修行无助益。陈真人说是请你们过去帮忙一段时间,但你挑些人手,随我一起过去帮忙,对你们的修为不知道有多大的好处……”

“……”姜雨薇都视姜震为族主,赵大成自然是听从姜震的吩咐,将有资格进入内山的外门弟子都召集起来,随陈海、姜震、姜赫一起往道禅峰而去。

*************

万仙山内、地广人稀,对灵田种植也没有什么讲究,诸多珍稀草木都是散种溪谷之间,滋养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之下,通常都是要隔数十年甚至数百年才收成一次。

陈海可没有精力等那些上品的灵草、灵药,隔上百年甚至数百年收成一回,那样的话,对燕州的御魔大局毫无帮助。

他准备将山湖沿岸所有适合种植的上万亩土地都开垦出来,全部用来种植黄苓、草芝、还魂草这些一两年就能收成的下品灵药。

放在别人眼里,陈海这么搞就是糟踏灵天洞府的资源,但陈海到时候却是需要大量的低级灵草、灵药,用来炼制下三品的丹药,弥补军中普通将卒巨量的消耗。

经过十数日忙碌,道禅峰早已经焕然一新,药田整理出来,播散灵草的种子、坍塌的宅院清理整平,几座石殿也进行加固,新建的七八栋宅院,倒是让道禅峰下,初步有洞府的感觉。

得知禅峰还需要一座聚灵阵法,能将灵脉中滋生的灵气更大限制的滞留在道禅峰左右,姜震不动声色就派人去泉台谷采购了一座聚灵法阵过来。

陈海这次立了大功,姜晋、姜寅商议了一下,赏赐了他百万点宗门功绩,一套聚灵阵法也就需要十万点宗门功绩就能兑换出来,但姜震这么殷勤,陈海也不会拂他的面子。

这一日,道禅峰山脚下,陈海、姜赫、姜震等人站在一座不知道存世多少年的古泉井石栏前。

古泉井的洞口大约有七八米方圆,用玄阳精铁所铸的天机封灵锁封禁住,已经六七百年没有开启过,数百人站在陈海他们身后,等待陈海将封存数百年的灵脉重新开启。

陈海定了定神,走上前去,将仙府司赐予的钥匙取出,插入天机封灵锁的锁眼,“咔嚓”一声,就见天机封灵锁缓缓旋转着,收入古泉井的石壁之中。

“哗啦”一声,一道粘稠的水柱冲天而起,映衬着刺眼的阳光,带着淡金色的色泽。

“蕴仙灵液!快收取!”尽管早已经知道极有可能会有灵液生成,但看到那冲天而起的蕴仙灵液,姜赫还是兴奋地叫了起来。

那古泉眼虽然被封住数百年,但其连接的灵脉却没有失去效用,仍然在将磅礴的天地元气转化为天地灵气。灵气无处释放,越积越多,最终被压缩成液态一般的存在。

蕴仙灵液可以直接助人恢复灵元法力,效力甚至比回灵丹强出十数倍,在万仙山都珍贵无比。

若是不及时收取,那蕴仙灵液就会再次转化为精纯的天地灵气,散归在天地之中。

好在陈海早就有准备,当下从乾坤宝袋里拿出一只两尺高的大铜瓶,往冲天而起的液柱扣压下去,足足收了上百斤蕴仙灵液——仅这上百斤蕴仙灵液,差不多能换取好几十万宗门功绩,这也是真传弟子才能享受的特权。

古泉眼很快就恢复平静,虽然不再有蕴仙灵液这样的奇珍,但浓郁的天地灵气如烟雾一般向上飘散。

此时布置在古泉井四周的聚灵法阵动起来,散溢出去的天地灵气仿佛受到无形的束缚,散溢的度就顿时减慢起来,使得古泉井附近的灵气最为浓郁,令姜震这样的人物站在古泉井边上,都觉得浑身的毛孔要舒展起来。

而随着距离的延伸,灵气会变得渐渐稀薄,但即便是到山湖另一端,灵气也要远比北陵谷山庄浓郁数倍。

很快整个道禅峰以及山前湖泊都被这充裕的天地灵气所浸染,那山、那树、那水,都仿佛有了灵性一般,出了灿然光彩,确实是修行者的福天洞地!

第八百一十四章 道禅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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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禅峰灵脉已经重新开启,天地间似沾染了几分灵性,显得光彩灿然,要不是姜震还要忙于俗世事务,都忍不住想在这里闭关数月,潜修一番。

东都山说是绵延三四千里,但六七处灵脉都不成样子,唯有东都城所在的主脉勉强称得上黄级灵脉,然而灵气之精纯、浓郁,比道禅峰还是差得很远。

一方面是不知道姜雨薇还要闭关多久才能返回宗门,另一方面姜雨薇就返回宗门,也只能选择黄级灵脉建造洞府,还是要差道禅峰一截。

不管怎么说,至少在姜雨薇返回宗门之前,姜震自然希望东都出身的弟子,都能在道禅峰一边帮着陈海修缮、照料洞府、一边吞入如此精纯浓郁的天地灵气潜心修炼。

灵脉初开,虽说积存数百年的蕴仙灵液都叫陈海收走,但最初喷涌而出来的灵气,有洗髓伐脉之功,对辟灵境的低级弟子特别有效。

姜震能遇到姜赫、陈海愿意帮忙将东都山北麓划为东都姜氏的地盘是喜外之喜,但他此次过来,主要还是过来拜见余苍真君的。

姜雨薇是东都姜氏的子弟,又是余苍真君渡过天道雷劫踏入天位境之后,迄今为止所收到门下修行的唯一弟子,姜震作为姜雨薇的太叔祖,在万仙山体系内,也就理所当然被视为更接近余苍真君这一系的人。

不过,余苍真君身为寒门出身,虽然能踏入天位境受姜寅的恩惠极深,但他本身极痛恨宗阀的作派,因此东都姜氏想要谋划东都山北麓的事情,姜震真要求到余苍真君那里,都未必能管什么用。

但不管怎么说,余苍真君也是姜震极力要巴结的,一方面希望余苍真君能不遗余力的指导姜雨薇以及姜泽、姜璇、周桐等弟子的修行,另一方面余苍真君即便不愿意直接扶持东都姜氏,但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邵泉郡也不会有哪家势力会再公然欺压东都姜氏了。

不过,余苍真君自上回在万华虚境归去后,就闭关潜修,也不知道几时会再度出关,姜震也乐意留在道禅院多做几天的客、等上几天。

道禅峰虽然是上好的清修之地,然而对此时的陈海来说,诸事待兴、千头万绪,暂时实在是没有时间闭关潜修。

在姜雨薇回归宗门之前,黑风军与北陵谷山庄的合流无法立即进行,但黑风军上万将卒、数千匠师都留在地狭山险、灵气稀微、气候恶劣的苍莽山中,实不利黑风军的继续壮大跟展。

陈海传讯给沙天河、杨隐,除了在曲岩谷留两千人马,在那里继续开采矿藏、兴建坞港外,分出三千兵马、六组诛魔战车,作为客军进入北陵塞,暂时受桓温节制,协助抵御天罗谷魔兵对北陵塞的侵袭;陈海同时还下令年龄衰老以及伤残难治的千余将卒以及大部分匠工,迁到东都山北麓,联络东都姜氏在那里择址建一座寨子安置下来。

此外,沙天河、杨隐、朱明巍、魏汉与二魔率领四五百名处于通玄境、辟灵境巅峰潜修一段时间就能突破的将卒,到万仙山来跟他汇合。

朱明巍、魏汉、魏廷、孙岱、周复等人,原本就是万仙山在潜修的外门弟子,之后在军中积功升任小校、营尉等职;这次冤枉平反后,不仅能恢复他们在万仙山的弟子身份,有一小部分人甚至还能更进一层,正而八经成为玉皇峰的内门弟子。

而陈海作为真传弟子,有一项特权就是每年有向宗门推荐十名外门弟子的资格。这十个名额自然是给沙天河、杨隐等人,实际也是方便他们进入道禅峰修炼。

毕竟没有正而八经的弟子身份,哪怕是随扈、仆役,都不能随意进入万仙山的内山的。

随沙天河、杨隐他们返回万仙山的四百多人马,没有外门弟子以上身份的,都只能暂时住在北陵谷山庄修行;道禅峰与那边相距不过两百里,每天派人过去指导修行都来得及。

而沙天河、杨隐、朱明巍、魏汉等百余人以及赤源、赤军作为侍魔进入道禅院,则彻底解决掉道禅院人手欠缺的难题——辟灵境以上的弟子都学会小云雨术等术法神通,三四十人就能将上万亩种植低级灵药的药田照顾好;更多的人在潜修之余,还是要全力修为殛天玄雷阵、浮空法阵,特别是唯有浮空法阵恢复好,黑风军才会真正拥有自己的浮空战舰。

还有一部分炼器师,进入道禅峰,潜修之余则主要炼制箭阵匣、风焰动力匣等天机战械最为核心、等同于玄阶法宝的中枢部件——其他的部件倒不是不关键,只是那些部件涉及到阵法禁制的炼制,没有修为在身的普通匠师就能铸制,就可以放在道禅峰之外。

毕竟道禅峰并不适合建造大型的工场。

沙天河、杨隐见陈海成为真传弟子之后,没有直接借助姜寅的影响,将黑风军纳入西北域边军之中、进一步强化黑风军的地位跟战斗力,甚至将黑风军打散了分到四处安置,他们心里是很有困惑的。

陈海如此布局,似乎能一下子将摊子铺开来,将触手伸到北陵塞、魔獐岭、万仙山、东都山等地,也能通过苍莽山跟九郡国保持联络,但黑风军实力还是太弱小了,除沙天河之外,陈海手下再没有其他道胎境强者可供驱使,他们觉得此时的黑风军根本就不可能将这么大的格局都照顾得滴水不漏。

然而陈海心里清楚,虽然有些话他跟姜寅没有明说,但有些事也是心照不宣的——只要他一心御魔,姜寅即便被架空起来,被迫退到万华虚境潜修,但支持他搞些事情的能力还是足够的。

陈海以往能在黑风岛,短时间内积攒上千万支玄阳重锋箭、上千支暴炎重锋箭,并非黑风军的生产力真有这么强,实际上还是九郡国周氏前期主要依赖黑风军协助铸造大量的重膛弩、天机战车以及风焰螺旋桨改造的铁甲船,不仅基础材料主要由周氏供给,甚至漱玉宫大量的炼器师都调到黑风岛,直接听从陈海的调用。

目前周氏在九郡岛,已经将叛军的气焰彻底压制下去,周氏对天机战械的依赖就没有那么强了,因此也不可能再向以往那般,再大规模向黑风军供应玄阳精铁;甚至周氏还要将大部分的明窍境、辟灵境的炼器师调回去,组建周氏自己的天机工造院。

所以,陈海现在最先要做的,不是继续扩大黑风军的兵马,而是要将天机战械的生产体系,进一步完善起来,这些才是黑风军未来战斗力强悍的根基。

沙天河、杨隐、朱明巍、魏汉他们一到道禅峰,陈海便拉着他们以及姜赫、姜震去参观北陵谷山庄风焰风艇的制造情况。

姜震、赵大成对此还有疑虑,毕竟风焰风艇是目前北陵谷山庄所造的最先进天机造械,而且造成后意义重大。

姜赫几次想看,都叫赵大成找借口阻拦住,只说遵从姜雨薇走之前的意思,造成之后就先给北陵塞送一艘过去。

陈海也不管他们信不信,只是笑道:“你们从当年意外所得的天机残卷里学得风焰飞艇制造之法,但你们可知道,姜师妹曾将一本完整的天机残卷交给我保存?”陈海从怀里取出一本天机残卷,交给姜震、赵大成验看,省得他们为保守天机战械的秘密,而延误很多事情。

陈海当年伪造的天机残卷,姜震、赵大成也只从姜雨薇那里看到一部分,他们虽然不明白姜雨薇为何将完整的天机残卷拓本交给陈海保存,但毫无疑问,风焰飞艇的制造秘密再向陈海保密,是毫无意义的。

虽然黑风军于曲岩谷歼灭吴族两万私兵一战,虽然没有对外公开,但姜震多少是知道些细情的,也知道曲岩谷一战,除了吴族轻敌的主因外,另一个关键因素就是黑风军配备大量的天机战械,甚至可以说黑风军装备天机战械,比北陵塞的守军都要激进、充分……

(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五章 告诫

北陵谷山庄的后山,有一个巨大的石窟,是赵大成他们制造风焰飞艇的工场。

当陈海进入其中的时候,一艘半成品的风焰飞艇用高大的架子吊在石窟的中央。

沙天河等人看着这庞然大物,一个个人脸上既震惊又迟疑。

“里面只是一些玄级的阵法禁制,难道真能让这么庞大的东西飞起来?”

朱明巍看到风焰生器,跟重型天机战车的风焰动力匣相仿,但驱动十数万斤重型天机战车,跟让十数万斤的飞艇舱及货物浮空飞起来,完全是两个概念。

沙天河笑了笑道:

“重膛弩最核心的箭阵匣,连玄阶下品法宝都称不上,还不一样令成千上万的吴族精锐魂飞魄散,大当家什么时候让你们失望过?”

朱明巍耸了耸肩,这些年跟在陈海身旁,他已经习惯了对陈海的盲从,但还是觉得眼前这大家伙想要飞上天去,有点儿不太可能。

风焰飞艇的构造,要比重型天机战车要简单,主要难点是巨型气囊需要甄选轻质而坚韧又要足够廉价的材料殊为不易,要不然,要么风焰飞艇的载重会变得极有限,要么风焰飞艇升上千米高空,难以抵挡凛冽罡风的撕扯,要么就是制造、维修成本太高昂,变得很不实用。

北陵谷山庄的匠师,为建造风焰飞艇前后筹备了近两年时间,到现在才制成半成品,主要还是耗费在材料的甄选上,即便就现在所采用的材料,也只能说是勉强合格。

陈海还要等姜雨薇回来,北陵谷山庄与黑风军才有机会彻底的合流,到时候他才能更大范围的去甄选、甚至合成出新的合格材料,而就眼下来说,赵大成他们造出第一艘风焰飞艇,为后续培养合格的匠师、积累经验,也很重要。

初期只是迁移三五万族人到东都山北麓建些寨子,这些事只要相关方面默许,也不需要姜震亲自赶回去主持。

姜震还是想着有机会能与陈海一起,去拜见一下余苍真君。

要是这事能得到余苍真君的肯,那才叫真正的十拿九稳。

在万仙山,余苍真君虽然声望还远不及姬江野、姜寅、姜晋等老牌真君,但他作为近两千年来以来,唯一一位出身寒门、踏入天位境的人物,在寒庶弟子心目中的地位,却是中流砥柱般的存在。

而此前围绕血炼场搅出那么多的是是非非,虽然令余苍真君在其他真君面前,很不受待见,但也能看得出他是真正为寒庶子弟在万仙山、在崇国的不公待遇而愤恨不平。

陈海在燕州御魔,一方面整合宗阀的力量,但他也知道完全依赖于宗阀,则将一场灾难,必须要制造更多的机会,将资源往寒门弟子倾余,让更多的寒门弟子崛起,人族的潜力才能真正的激出来。

从这一点上,陈海跟余苍真君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

姜震想要一起去拜见余苍真君,陈海自然欣然同往。

道禅峰的西南两千里,有一个天阶洞府,唤作镇灵峰,乃是真君余苍的洞府。

陈海与姜震御剑到镇灵峰之前,收了灵剑,乖乖地站在山门前求见。

“你这小子,不就是为一件贺礼,竟然跑到我镇灵峰来眼催劝,本尊难道还会欠你不成?你们直接飞上来吧!”余苍真君爽朗而宏亮的声音,直接传入陈海的耳中。

陈海乍听余苍真君这么说,也是一阵愕然,片晌才想起姜寅收他为徒时,余苍真君曾有说过要赠他贺礼。

陈海都没有将这件事记在心上,没想到余苍真君此时提起这茬事来。陈海挠了挠头,哭笑不得地与姜震御剑往镇灵峰顶飞去。

在镇灵山的峰顶,不见美轮美奂的宫殿亭台,只见几间茅舍交错掩映在奇峰之中,陈海按下剑光,循着余苍真君的气息向当中的茅舍走去。

走到那茅舍前,见门楣匾额上写着“褴褛庐”三字古篆,陈海撇了撇嘴,这真君还真是没有一丁点的世外仙君风范,却不怕一阵狂风刮过来,将这几间茅草屋给吹倒了。

走进茅舍之中,里面一片空荡,不要说什么器物陈设了,就连桌椅都没有,余苍真君盘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十数道卷散落身周。

见陈海和姜震进来想要躬身施礼,余苍真君大手一挥道:“免了,在我这里可没那么多规矩。”将两只蒲团送到他们身前,让他们坐下来说话。

余苍真君不拘礼节,陈海自然从善如流。

余苍把眼光冲着陈海和姜震瞄了一下,又转回到手中的道书之上,缓缓说:“你这小子才拜到姜真君门下多久,就开始明目张胆到处圈地盘了?姜真君虽然不言,但你们也要知道收敛,莫要逾越了界限,令姜真君受人诘难……”

陈海知道,东都姜氏谋划东都山北麓的事情落入余苍的耳中,才有眼前的告诫。

姜震作为姜雨薇的太叔祖,自姜雨薇拜入余苍真君门下,东都姜氏就打上余苍真君的烙印,余苍真君自然是能对姜震说些劝戒的。

此外,余苍真君能得此成就,受惠姜寅良多,在诸多真君里,他与姜寅的关系最为密切,因此也重来都不怕姜寅的弟子视为外人,所以有什么话,也是直接告诫陈海,不藏着掖着。

陈海与姜震连连称是,解释东都市人多地少,看着东都山北麓荒凉之地,无人耕作甚是可惜,才想着迁些人丁过去,也是不想东都城子民生存得太艰难。

这番话是陈海跟姜震过来之前商量好的,也知道这么说,最能迎合余苍真君的心意。

陈海又说了一些将在东都山北麓开矿建工场的事情,但更主要的还是想吸纳一批寒门出来的弟子去做造械的匠师。

万仙山每年仅有数百寒门子弟进入宗门修行,不要说大量被排斥在宗门之外的寒庶子弟,宗门之内的寒庶子弟,能崛起的机会也极其稀微,要不是也不会两千年以来,仅有余苍真君一个寒门出身的弟子能踏入天位境了。

陈海此时没有资格对万仙山中高层的格局指手划脚,但他招募匠师,除了制造天机战械有利御魔外,对很多寒庶子弟来说,也是谋生计的一种手段。

陈海此前作为姜雨薇的门客,能为朱明巍、魏汉等人,不惜拼上性命,与姜涵这样的人物反目成仇,也足以证实他的话不虚,余苍也是渐渐为他所说,算是默许东都姜氏此时在东都山北麓的作为。

姜震见目的达成,他们坐下来也聊了许久,便给陈海使了个眼色,想要起身告辞。

不料余苍说道:“姜震,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情要跟陈海谈。”

姜震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欠身而去。

“你可知道千剑峰雷震?”姜震走了之后,余苍将道书收起,冲着陈海道。

陈海一阵愕然,想不出余苍提起雷震有何意图,难道是因为自己全力制造天机战械,碍了雷震的好事?

想到这里,陈海皱着眉道:“当然,以不满四十岁成就道胎真人的雷震雷真人,听说数百年来,除了掌教真人的嫡女姬成韵外,七峰还没有一位真传,修行精进能有他这么迅。”

余苍怅然叹息了一声,缓缓道:“当初我修成道胎的进境虽然比不上他,但也相差不远,也是早早就成了玉皇峰一脉真传。只是我所求甚多,总想着自己突破的同时,能与苏师一起,为寒门弟子撑起一片天空,就这么一再耽搁,这才多花费了一二百年的时间才突破道胎,踏入天位境。雷震也是寒门出身,初入万仙山,也有一片赤诚之心,当时在明里暗里,我也给他不少帮助。初时他还感恩在心,知道做些扶助寒门的事情,但在他成为真传的这几年,就有些蜕变了,除了向宗阀靠拢外,行事手段也多有跋扈之嫌。我听到你与姜赫,暗助姜震在东都山北麓圈地,也是担心你会步雷震的后尘,才多出刚才一番话,你莫要怨我多嘴。”

“余师叔教诲,陈海铭记在心。”陈海行礼道。

余苍挥了挥手,自顾自说道:“雨薇这丫头,说是宗阀出身,但她在宗门及北陵塞,能公平对待宗阀、寒庶子弟,品质颇为难得,姜真君说我门下不能没有一名弟子,硬将雨薇这丫头塞到我门下来。雨薇让我送入焰湖神塔潜修时,求过我一件事,说有朝一日你在外落难,要我看在跟她的师徒情份上,知道了要尽量帮你一把。这丫头片子,大概现在都想不到,你此时在宗门的地位反倒在她之上了。”

见余苍真君眼瞳炯炯望来,陈海知道他实际也怀疑起自己的真正身份,也是姜雨薇对他关心太切,才在余苍真君这里露了马脚。

陈海稍作沉吟,燕州之事还是不宜让太多的人知道,手掌摊在膝,凝聚一枚金剑,跟余苍说道:“我入宗门修行,必将秉禀姜师之志,还请余师叔莫虑!”

“……”余苍这一刻也是相当的震惊,完全没有想到陈海竟然参悟出天地山河剑意,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陈海也不知道他所说的原来如此到处是指什么。

余苍也不再纠缠刚才的话题,跟陈海说道:“仔细算算,雨薇一月之内也该出关了……”

余苍忽而“咦”了一声,向外望去,陈海顺着方向一看,只见一道金光划破长空,在茅舍前滞住,化作姜寅的声音传出:“陈海,你到万华虚境来!”

第八百一十六章 麻烦

/p> 除了入门之时,陈海在姜寅身边聆听七天七夜的教诲,接下来这几个月,姜寅都在万华虚境潜修,这时候突然传音召见,陈海都觉得甚是奇怪。

余苍真君起初也有些讶异,但神识往万华虚境延伸出去,片晌后笑道:“我道是为何,原来是姜真君的老对头来了,这下可有热闹可看了。”

说罢拉起陈海,一同往万华虚境赶去。

陈海不明所以,一路随余苍风驰电掣,赶到万华虚境,一眼就看到一头的青鸾灵鸟傲然悬立万丈虚空之中,那凛冽、能吹灭玄修神魂的九天罡风,并不能令青鸾有丝毫的畏惧。

虽说掌教真人姬江野座前的灵兽一头蜕变凡胎、修成真龙之体的银鳞螭龙,以及万仙山之内,还有六七头护山神兽存在,但陈海还是第一次看到比蛟龙更高层次、直接有着堪比天位真君战力的灵兽存在。

龙帝苍禹身为夔龙之族,层次自然要比青鸾、螭龙更高,但陈海所见的龙帝苍禹只是虚弱到极致的元胎神魂,并无缘见到龙帝苍禹的真身,而苍遗身上的夔龙血脉已经不纯,突然突破道胎境的桎梏才能修成真龙之体。

见陈海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对星衡域的宗门渊源有些孤陋寡闻,余苍才简短地和陈海解释一番。

在西北域之中,万仙山虽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并不代表没有势力能与之抗衡。除了万仙山之外,还有元阳宗、玄皇殿两大宗门,与万仙山一起,通过西北柱国将军府,间接共同掌管西北域三四十万里方圆的疆域。

三宗以万仙山最为兴盛,元阳宗次之,而玄皇殿乃是虚黄天在崇国境界的一脉分支,论实力敬奉最末,目前只是守着自己的地盘,很是老实。

相比起来,元阳宗就有些不那么安分了。

元阳宗乃是流阳宫之变后几家中小宗门为抵御当时的魔劫、合流到一起的新兴势力,展了万余年迄今也有十一名天位真君坐镇,现任掌教真君唤作秦虎山,人称巽木真人,天位三重的修为。

秦虎山一直都觊觎西北柱国将军之位,但帝都雍京最终选任姜寅出任此职,秦虎山一直耿耿于怀,只要有机会,就喜欢来找一下姜寅的麻烦。

姜寅虽然烦不胜烦,但是秦虎山毕竟乃是一宗之长,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被其骚扰。

尽管秦虎山乃是一宗尊长,姜寅也没有给他丝毫的优待,待客的地方依然是那空空如也的白云台。

陈海与余苍真君飞上白云台,看到姜赫已经先得讯赶了过来站在一旁,而姜寅与一位出尘的青袍修士对案而坐,长案上摆着一些不像样子的灵果,已经是算是待客之道了。

余苍真君上前先给青袍玄修行礼,秦虎山摆了摆手,让余苍坐下来的闲聊,眼睛却在陈海身上打量,冷哼一声道:“这就是你新招收的真传弟子?看起来也不过如此!最起码比我那孙儿要逊色不少。”

姜寅云淡风轻地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轻笑一声道:“秦谦乃元阳宗的天之骄子,雍京青鸾榜名列前一百的后起之秀,要强过我新收的徒儿,才是正常。想当年我在青鸾榜排名也就八十名左右,虎山兄早年似乎都没有资格进青鸾榜吧?”

他二人斗过无数次嘴,姜寅一番话风清云淡,倒也是不吃亏。

秦虎山虽然有些想要怒,但最终还是忍下了,他修长的手指绽放如花,在桌案上敲着:“徒争口舌之利,我的提议如何,你是否考虑好了?”

姜赫这时候将来龙去脉说给陈海知道。

吴煦被姜明传当成叛乱剿灭之后,燕台关长史之职位就一直空缺在那里,姜寅有意推荐陈海去接任此职。

虽说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位置,姜寅即便被架空,推荐一名弟子到镇守将军府下担任长史一职,照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丝毫的阻碍才是,但偏偏秦虎山就是要横插一脚,硬要推荐他的嫡孙秦谦去争这个位置,今天还特意跑上门来,让秦谦找陈海比试一番,以决定谁胜谁去燕台关担任这个长史。

听姜赫说过之后,陈海也是哭笑不得。

柱国将军之下投都护将军,都护将军之下设镇守将军。

燕台关仅仅是西北柱国将军府所直辖的边军三十六镇之一,而燕台关镇守将军之下,除了长史、主簿、录事参司、司马等职外,还有诸多直接统领大营兵马的副将,秦虎山堂堂的元阳宗掌教,要是跟秦寅争吴澄思去职后留下来的西北柱国将军府长史之席的推荐权,还情有可缘,这时候却为燕台关长史这一个职位大动干戈,让他能说什么?

这老头纯粹吃饱撑着找姜寅的不痛快啊,难怪余苍真君知道他找上门,一定有热闹可看。

然而秦虎山既然找上门来,秦寅这边也不能不应,见姜赫将原委说给陈海听了,征询的朝陈海看过来,问道:“怎么样,你可有信心?”

一个燕台关长史之位,看似尔尔,但姜寅推荐他去担任此职,实际也是看到这一职务对他在北陵塞、东都山以及苍莽山布局御魔的重要作用,也由不得他不应战。

陈海朝秦虎山身后看去,见秦虎山身后数人,一位紫袍少年双手垂立,在自己观察他的同时,他同样也在观察着自己,想必此人就是秦谦。

陈海眼光何其毒辣,能够看出这少年虽然一脸的温良恭谦让,但其眼神之中却蕴含着一种轻蔑、一种张狂。

虽然都是道胎境初期修为,但说及实力是千差万别,真正能进入崇国道胎境前一百名的强者,必然是雷震、姬成韵这样的角色,又岂是易与的?

陈海转身向姜寅道:“敢问师尊,如何比试?”

姜寅赞许地点了点头,转向秦虎山道:“秦老虎,划出道来。”

秦虎山哈哈一笑道:“到了魔獐岭自然是要领兵打仗、冲锋陷阵的,自然是先比近战武道——谦儿,上前去见过陈师兄。”

秦谦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向陈海拱手道:“请师兄多多指教。”

正待陈海想要上前应对的时候,余苍忽而一拍脑门道:“哎呀,我差点儿忘了一件事!”

他这么一打岔,秦虎山和秦谦二人眼睛都微微一眯,看着余苍下一步的动作。余苍哈哈笑着站起身来道:“师侄啊,当日师兄说收你为徒之时,我曾刚说在你正式行拜师礼的时候,要送你一件贺礼。可偏偏师兄太过低调,你都名列金典几个月了,一直没有举办什么仪式,捡时不如撞日,今日师叔我就将贺礼送给你吧。”

说他他从储物戒中掏出一柄战戟。

那战戟长约一丈,刃如弯月,锋若星寒,戟杆之上雕满了符文道篆,看上去犹如一条盘龙一般,紫光缭绕的战戟挥动之间隐隐有风雷之声,显然是一件不错的天阶上品玄兵。

不管秦虎山、秦谦二人怎么想,陈海心里却是清楚,这一定是姜寅之作。

余苍在镇灵峰之时,对礼物还只字不提,现如今才突然拿出来,又正好符合自己的道之真意,除了对自己底细了解清楚的姜寅,余苍哪里会知道他正好缺一件顶级的近战玄兵?

陈海接过战戟,随意舞了一下,当真了得,仿佛体内的风雷真意,在此时也活跃了许多。看着陈海舞的虎虎生风,余苍笑着道:“此戟名为逆雷,正好让师侄拿着御敌。”

秦谦和秦虎山眼神一个交汇,秦虎山能看出秦谦眼瞳微微一敛,他传音过去:“天阶玄兵没有经过祭炼,也没有办法挥全部的威力,但姜寅这老贼算计极深,你莫要轻敌就是。”

秦谦点了点头,二人正待飞身往天上的时候,忽而姜寅和秦虎山都皱了皱眉,向万华虚境的入口处望去,却见一道灵动至极的红光,正飞而来……

(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七章 比试(一)

/p>

姬成韵身为掌教真君的爱女,天资纵横,却又不骄纵,甚得万仙山诸真君喜爱,然而众人站在白云台,却不知道平素也是神龙见不见尾的姬成韵,怎么在这个茬口上突然跑到万华虚境来。

不过陈海能察觉得出,姬成韵御剑进入万华虚境之时,秦谦眉头不自觉的扬了一下,一副恋奸情热的样子,暗想,莫非姬成韵跟秦谦有一腿?

姬成韵踏上白云台,先向秦虎山、姜寅和余苍款款一礼之后,转而和秦谦打了个招呼:“秦师兄,今日有闲暇来到万仙山,怎么没有先去玉衡峰找我?”

秦谦一脸温和的笑意道:“家祖听闻姜真君新近收了一个真传弟子,特来庆贺,大家谈得投机,想要比试一番,师妹来得正是时候,正好给我跟陈师弟比试做个见证。”

当日姜涵一番言语,已经为陈海在姬成韵心中留下了先入为主的坏印象,是以过来之后她和其他人都笑靥相对,唯独对陈海视而不见。

那日从仙府司离开之后,她并没有就此放过陈海,一直派人暗中盯着道禅峰的动静。

虽然姜赫辩称陈海为寇是迫不得已,但沙天河、杨隐二人则是魔獐岭、扶桑海杀人如麻、纵横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马贼、海盗,如今这两人竟然都投靠了陈海,姬成韵更不相信陈海是清白的。

只是沙天河、杨隐以及朱明巍、魏汉等人,皆因这次立功,而得既往不咎的赦书,姬成韵也没有拿沙天河、杨隐以前犯下的血案,揪住陈海不放。

姬成韵赶到万华虚境,是赶过来见秦谦,听得秦谦与陈海有一场比试,则丝毫不掩饰心里的不屑,瞥了陈海一眼,似乎陈海这一刻已经被秦谦打得满地找牙,朝秦谦说道:“那师妹就等着看秦师兄大展神威。”

姜寅和余苍相视一笑,也没有说些什么,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张长案,请姬成韵坐下来观战。

秦谦单手一翻,一杆青色战枪就操在手中,那战枪和逆雷戟长短仿佛,似金非金、似木非木,不知用何物制成,那就尺许长的枪刃,随着枪杆在秦谦手中翻转时,透漏盈盈绿意,最后凝聚成一头青龙虚影盘缠在枪杆上。

“这是秦谦赖以成名的木神枪,是准道品器级的存在,比你的逆雷戟还要略胜一筹。而秦谦自幼修炼元阳宗的青龙辰木诀与逆龙枪诀、木神枪配合使用,即便强如雷震师兄当年也败在他的枪下,你要小心啦!”姜赫虽然才道丹境中期修为,但对西北域年轻一代的强者了如指掌,这时候也不忘提醒陈海。

秦谦踏空而起,身形悬停在百丈高空之上,朝陈海扬手道:“陈师兄请。”

“秦师弟莫客气!”陈海哈哈一笑,说道。

有姬成韵在侧,秦谦也不跟陈海争口舌之利,双手一抖,手中木神枪便朝陈海面门刺来,四周风气涌动,这一瞬被姜谦手中的木神枪所牵动,化作一头狰狞咆哮的风龙,朝陈海狂卷过来。

陈海悬立空中,道袍被卷得猎猎作响,看着噬人的风龙即便吞噬而来,逆雷戟在他手里便已经化作重重叠叠的戟影,仿佛一座孤悬傲然遗世,横挡在风龙面前,令牵动四方云气而成的风龙也无法将其摧垮掉。

姬成韵微微动容,没想到陈海竟然还是能化解掉秦谦青龙枪诀的风龙劲!

姜赫则紧张的盯着半空的战场,秦谦自出身以来,修炼的就是元阳宗最顶级的玄功真法,甚至在娘胎前里就用私药淬体,据说因为淬体的秘药太强,其亲生娘亲在秦谦出生之时,就暴病而亡。

姜赫相应陈海假以时日,实力绝对不会比秦谦稍弱,但陈海刚刚拜入师尊门下几个月,万仙山最顶级的武道绝学都还没有机会修炼,此时看似跟秦谦都是道胎境初期,但底蕴道基实要差秦谦一大截。

姜寅、秦虎山、余苍三位真君则都颇为云淡风轻。

即便是秦虎山也是不急不躁,知道姜寅既然让陈海应战,必然也是对陈海有所期待的,哪里是轻易就能挫败的?

然而秦虎山却相信,胜利最后必然是属于谦儿的:陈海天赋再强,姜寅也堪称一代宗师,但陈海拜入姜寅门下才几个月,又能得了姜寅多少真传?

以往统兵作战,陈海要掌控全局,已经无法再往最初时浑然忘我冲锋陷阵,以致他在修成第一次道丹之后,就罕有机会将全部的战斗潜力都激出来。

陈海知道秦谦不弱,但正因为秦谦,旁边又有姜寅、秦虎山撩阵,他也不怕失手,即便今天败给秦谦,他也没有无所谓。

他此生执念,是为御魔,是为守护燕州苍生,一战胜负,对御魔、对守护燕州苍生的影响是有,但还不至于让他牵肠挂肚、痛不欲生。

陈海也就便毫无保留的将这些年所参悟的武道,都朝秦谦渲泄过去,而不是仅仅局限于他以往所参悟的裂天战戟诀或逆潮十二斩戟诀。

毕竟裂天战戟诀是陈海明窍境中后期所创的武道绝学,逆潮十二斩还要更早一些,运用于道胎境的武道搏杀中,已经有些不够看了。

而真正道胎境能用的武道绝学,陈海只会一式半,一式是截天魔戟、半式是玄金傀儡在焰湖神塔中所施展那惊艳一刺。

陈海当然将这一式半施展出来,相信没有一丝胜秦谦的可能,那他就只能打持久战、消耗战,他就不怕秦谦的灵元法力,能比他三次修成金丹的灵元法力更雄厚、磅礴!

第一势接触之后,陈海的攻势多少可以说是凌乱无章的,甚至还将一些最基础的戟术掺杂入攻势之中。

然而在此等水准的近战搏杀中,基础戟式根本没有任何威力可言,在秦谦有着毁天灭地气势的攻势面前,陈海仿佛一座随时会被摧毁的孤崖,仅仅勉强矗立在狂怒之中暂时撑住了。

然而陈海将战斗本能彻底激出来,随机应变的度太快了,秦谦刚抓住一丝破绽,但还没有等他将攻势彻底铺展开来,陈海常常有出乎想象的手段,转危为安,遏制住秦谦的攻势,将战局拖延下去。

“你这徒儿能撑到现在,也当真是了得,可惜他刚刚拜入万仙山,还没有机会修炼万仙山的最强戟术惊神戟诀,则注定不会是谦儿的敌手!”开战之后一直沉默的秦虎山开口说道。

余苍知道秦虎山的意思,修为境界是一回事,灵元法力之磅礴、雄浑是一回事,甚至掌握的道之真意再强悍,但最终无论是剑道、武道,还是术法,都需要相应的神通绝学施展出来,才能转化为真正的战斗力。

所参悟的道之真意不提,秦谦自幼修青龙辰木诀、逆龙枪诀,都是进入崇国绝学玄机榜天榜之中的真法绝学,只要能够驾驭,甚至仅仅是将逆龙枪修炼到六七重的境界,就差不多能将道胎境初期所应该有的战斗潜力全部激出来。

余苍看陈海的出招,明显就没有修炼过与道胎境相匹配的武道绝学,怎么去胜秦谦?

这一战看上去虽然只是一个镇守将军府下长史之位的争夺,但往大了说,也是对姜寅权威的又一次挑战。

若是一个镇守将军府的小小长史之位,姜寅都筹谋不成,凭什么让其他人继续支持姜寅在西北域柱国将军府掌权?

余苍一脸的忧虑之色。

姜寅脸上却仍然平静如水,似乎完全不关这场比斗的胜负,笑着跟余苍以及身后的姜赫说道:

“陈海此时所有的朝招,都是道丹境,甚至明窍境弟子都能修炼、掌握的武道绝学,但你们看他变化之时,更接近纯粹的武道。特别是你们看他有时候前后两势,反差极大,照寻常武道而言,这是极大的破绽,然而你们看陈海常常能用一两式极其简单的变势,就令秦谦抓不住破绽,这变势则是更接近纯粹武道的部分……”

姜寅知道以秦虎山之能,即便这时候看不出,事后也能参悟出其中的玄妙,所以也是直接出声点评陈海与秦谦的比斗,希望让姜赫能从中参悟到更多。

当年在血炼场的地底焰湖溶洞里,姜赫他们没有灵元法力可耗,被迫跟陈海修行武道,还在焰湖神塔第一层苦修两三年,以致最终脱困。

不过等他们脱困返回宗门之后,都全力冲击道丹,之后又修炼宗门内与道丹境相匹配的玄法真诀,也就将陈海传授、看似辟灵境以下低级弟子才会修炼的简单武道抛之脑后了。

姜赫没想到陈海所传授给他们的基础武道秘形,就是师尊姜寅此时点评的更接近纯粹武道的那一部分!

秦虎山起初对姜寅的话不以为意,还以为姜寅这么说只是为了扰乱谦儿的心神而已,但一番比斗持续了三个时辰,秦谦竟然都没能将陈海打落下来,秦虎山的眼珠子就盯在半空,再也没有转开过半瞬……

(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八章 比试(二)

白云台之上的比斗,将虚华虚境之内上百里方圆的云气都搅动起来。

姬成韵坐在姜寅旁边,看得也是瞠目结舌。

以她的实力,自然能看出秦谦的实力,是比陈海要高上一截,却没料到,最终竟然没能短时间就将陈海打落下来,反倒被陈海拖入苦战当中。

近身搏杀,对灵元法力的消耗相对要少,而陈海和秦谦都是道胎境修为,灵元法力又极为磅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能快吞吸万华虚境内充盈的灵气弥补消耗,因此陈海与秦谦各持枪戟对战近三个时辰,双方犹是龙精虎猛、都没有疲惫之感。

秦虎山此时也极为震惊,没想到陈海将战斗本能激出来,竟然能用一些简单、更接近武道本质的变势,弥补道胎境武道绝学跟明窍境武道绝学间的巨大差距。

不过秦虎山震惊归震惊,犹是淡然跟姜寅说道:“你这弟子,也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最终他还是难逃一败。不过,谦儿即便最后能胜,倒也是有些取巧了。这木神枪乃是我入元阳宗时所种下的一株降龙紫心桑生长八千年后取材炼制而成,即便紫心桑已经炼制成枪,却犹能吞吸日月精华转化为草木精气。谦儿得此枪祭炼已经二十年有余,早已是人枪一体,御此枪与强敌近战,气血无时无刻不受木神枪所化的草木精华滋养,即使是战上三天三夜,都不会力歇,就不知道你这弟子,能不能撑住三天三夜了……”

秦虎山明里是跟姜寅争口舌之利,但暗地里除了动摇陈海的信心外,更是看到秦谦战到此时已经有些心浮气躁,他说这话是为点醒秦谦。

秦谦听了这话,也是静心宁神,将过于狂放的攻势收敛起来,打算跟陈海拼耗下去。

姜赫虽然实力差秦谦一截,但毕竟是大家之子、也在姜寅跟前修炼过数载,这些眼力倒也是有的,便暗感秦虎山这人太无耻。

只是秦虎山乃一宗之,姜赫虽然不耻他的言行,但在姜寅面前也不敢唐突失礼,只是焦急看向半空的战场,心想比斗真要是让秦谦无耻的拖延下去,陈海倘若中途不服食丹药弥补气血灵元的消耗,战到最后,岂非被秦谦耗成人干?

姜寅却是淡然,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场比斗的胜负,毕竟有时候旗逢对手、能酣畅淋漓的战上一场,对双方的修行都有极大的裨益,即便败了又能如何?

难不成就燕台关一个小小的长史之位能争?

下面人明眼如炬,而高空中的双方却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秦谦修炼逆龙枪诀已经踏入第七重境界,即便遇到天位第一境的绝世强者,也有一争雌雄的信心,却没有想到三个时辰过去,竟然拿陈海无可奈何。

祖父秦虎山的话,秦谦自然是听在耳里,也收敛住过于急于求胜的心思,但他的心里终究是不甘。

毕竟就如祖父秦虎山所言,他就算拖到最后获胜,也是凭借木神枪的神异,胜之不武。

陈海对秦虎山的话,却是充耳不闻。

不要说道胎境的武道绝学了,就算是道丹境中后期的武道绝学,陈海都没有修炼过。

裂天战戟诀、逆潮十二斩,都是陈海脱胎于燕州道丹境以下的武道绝学所说,虽然也可以说是博取众家所长,但陈海并没能创造出真正越道丹境的武道绝学,这确实是他的最大劣势。

然而恰恰如此,陈海此时更能深刻体会到武道秘形更接近武道本源的微妙精玄,他只是肆意磅礴的,将他以往所学、所悟,通通化入战戟之中。

而天地山河剑意、大破灭真意、风雷真意、怒潮真意、风云真意、燎原焚炎真意,在他胸臆中交叠鼓荡,杀入忘我之境,道之真意与天地元煞相感应,隐隐雷光、像怒潮狂卷的风云、一簇簇仿佛灭世红莲的烈焰,被逆雷战戟频频带动出来,使得他出手一些看似极为简单的戟招,却呈现出令人心惊胆颤的威势,至少秦谦这时候凭借逆龙枪已经没有办法在气势上,将陈海压制住。

秦虎山看似平静,心里却是波澜汹涌,余苍真君也是暗暗称奇。

到他们这个境界,参悟多种道之真意实属正常,而像秦谦能成为元阳宗的天之骄子,必然也是掌握多种真意,其中也必然有上三品的无上真意,才能与雷霆、姬成韵等人并列,进入西北域年轻一代的十大后起之列。

虽然余苍真君只能从种种呈现出来的异相里,揣测陈海所掌握的道之真意的大概,并不能直接进入识海看到陈海所掌握的真意本相,但也为陈海所掌握真意的博杂、境界之精深而震惊。

姬成韵俏脸微寒,她倒是能感受到秦谦的不甘。

到这时候,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秦谦要不是凭借木神枪,而又倘若没有其他压箱底的绝学来直接将陈海打落下场,在这场武道比试之中,则必定是他先撑不到最后。

即便秦谦最后能胜,也是胜之不武。

然而即便是胜之不武,姬成韵也希望秦谦能赢,也坚信秦谦能赢。

毕竟在场的人谁都能看得出来,整整四个时辰过去,陈海体内的血气精华消耗太剧,脸颊比出战时都瘦陷下去一层,手臂上的青筋更为狰狞,姬成韵相信再比试一两个时辰,姜寅应该就是会叫停这场比试了,要不然真让陈海支撑到最后,则必然油尽灯枯、回天无力的下场。

而秦谦吸纳木神枪所源源不断滋生出来的草木精气,相当于每时每刻都在炼化精元丹的药力,甚至要比直接服食弥补气血消耗的效率高出百倍,以致此时看上去犹神采熠熠、丰神俊朗。

“停了吧……”余苍真君也于心不忍,再比下去,陈海气血消耗得太厉害,就有伤命元、道基了,这时候忍不住出声劝姜寅叫停比试。

而此时停手,陈海虽败犹荣,至少西北域年轻一代,没有谁再能不把陈海放在眼底。

余苍真君能看得出来,持续四个时辰的恶战,陈海手里的战戟,起转顿变间透漏出越来越强烈的道韵,说明势均力敌的一战,令陈海受益极深;甚至余苍真君也能看得他正不断的将天地山河剑意融入战戟,使得手中的战戟越有一种气吞山河的气势,而要不是差一杆木神枪,陈海支撑到最后绝对能反败为胜。

“多谢师叔,但陈海能战!”陈海身在半空扬声说道。

他难得有打得如此酣畅淋漓的机会,也唯有势均力敌的一战,能让他的战斗潜力彻底出来,而且距离玄金傀儡那惊艳一刺的灵机一念,就差那么一线没能通悟,怎么甘心就此停手?

要停手,也要抓住玄金傀儡那一刺的灵机一念再停手不迟。

接下来,陈海往战戟中融入更多的刺之战势,并且尝试更多的变化,这也使得陈海此前收敛的攻势,顿时狂暴起来,戟影如狂潮往前一层层翻卷,打得秦谦节节后退。

这一幕看得秦虎山也是微微心惊,没想到支撑到这时候,陈海还能抢占攻势,将秦谦压在下风,但他也只会认为陈海已是强弩之末,只是最后再搏一把,逼秦谦露出破绽而已。

然而比试持续下去,秦虎山也渐渐看出不对劲来。

陈海越来越多的将最简单的攒刺,融入如山崩海啸般的攻势之中,甚至到最后将其他变招都剔除掉,就是单纯的攒刺出击,融入不同的道之真意,使得简简单单的攒刺,在陈海手里有着百千种玄妙致微的变化跟味道。

刺,卷动风云。

刺,如怒潮狂奔。

刺,牵动雷光聚轰。

刺,拆天破地。

刺,红莲焰影。

刺,生机勃勃。

刺,风卷大荒。

刺,如大雨倾盆。

秦虎山面露惊容,姜寅说陈海手里的战戟,更接近纯粹的武道,他起初不在意的,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简简单单的攒刺,在天位境以下的武道新秀手里,能变化出如此之多的味道来。

这真是姜寅刚入门下的弟子吗?

要是陈海天赋过人,一直都在姜寅门下修行,能有如此惊艳的表现,秦虎山不会觉得意外,但他得到消息说姜寅收入门下的弟子,此前仅仅是一介散修,眼前的这一切就未免太惊人了。

难道真正是应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天才之外还有天才这句话?

不管秦虎山怎么想,陈海胸臆间的战意越来越磅礴,也战得越来越痛快,逆雷戟仿佛彻底化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令他感受到即便是简简单单的攒刺,也蕴藏着最本质的大道至理,也令他疯狂的要将这大道最本质的一面呈现在世人面前。

他彻底进入忘我之境,心中、眼里除了战斗、攒刺、战斗、攒刺,就再无他物,甚至都完全没有注意到万华虚境之外的天空正悄然生着变化。

“……”余苍真君看着涌聚的雷云,将万华虚境的防护大阵撕开,震惊得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大道雷劫!怎么可能,一场比试竟然引大道雷劫!”姬成韵站起来张大檀唇,几乎能塞得下一整个鸡蛋,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道。

“痴儿,还不快醒来,你这动静搞大了!”姜寅看到这一幕,弹出一道玄光,往陈海的后脑勺射去,他此时不得不动手中断比试,要不然让陈海将心目的那一刺刺出来,大道雷劫就将彻底成形,而以陈海此时的修为,必然会被大道雷劫轰成灰烬,绝没有一步踏入天位境的可能。

陈海倏然醒来,疯狂劲退去,就见秦谦还悬立在半空中,一副要被打哭的样子,回头问姜寅:“师父,我输了?”

“你输了,下来吧!”姜寅出手中断比试,当然要算他输。

“姜寅,是谁在万华虚境渡劫,怎么又半道而废?”这时候万华虚空的上空,凭空凝聚出一道青衣人影,张口问姜寅。

虽然这道人影是凭空凝聚出来,但眼瞳炯炯有神的望过来,跟真人在此毫无致。

“禀掌教真人,是我收新的徒儿,跟秦真君的嫡孙秦谦比试差点引雷劫,不想惊扰到掌教真人的清修。”姜寅揖礼回道。

第八百一十九章 比试(三)

“……”

乍听姜寅此言,万仙山掌教真人姬江野也是一惊,这一刻他的元胎在万华虚境上空所凝聚的投影,面部表情也顿时异常复杂起来,朝秦虎山拱手说道,

“却是要恭喜秦真君了,没想到元阳宗相隔六百年,又要再出一位天位真君了!”

秦虎山知道姬江野不是故意拿话挤兑他,是真误会了,但他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期期艾艾都不知道如何跟姬江野解释是他们万仙山的真传弟子,在刚才比试中触及到大道本源,差一点引大道雷劫。

秦虎山一颗苍老的心,嫉妒都快狂,为什么不是谦儿触及大道本源,为什么元阳宗就没有如此耀眼眩目的弟子?

万仙山近年来有余苍崛起不说,竟然又要出一位擅修武道的天位真君,这世道对待元阳宗,是何其的不公啊!

秦虎山内心郁闷的呐喊着。

陈海经历这一战,气血精华消耗太厉害,形销骨立,身上的道袍都显得臃肿不堪,完全没有半点引大道雷劫的绝世强者的风范;相比较而言,秦谦虽然最后被陈海山崩海啸般的怒攻压制得没有还手之力,但他借助准道宝木神枪的神异,支持到此时,气血都没有大亏,除了一副欲哭无泪的神色外,倒比此时的陈海丰姿俊朗多了。

然而姬江野这一声道贺,却差点叫秦谦难过要哭出来。

姬江野是在天音阁潜修,被万华虚境上空突然动的雷劫所惊动,才凝聚虚影过来询问。

然而此前陈海与秦谦的比试是在万华虚空之内进行,姬江野并不知道详情,因此听姜寅的话后,就理所当然认定是秦虎山的嫡孙、认定是那个被视为元阳宗近六百年来最有希望踏入天位境的秦谦,在比试中触及大道本源,才引雷劫。

而这一刻秦虎山、秦谦的反应,顿时叫姬江野意识到他猜错了,眼瞳惊诧的往陈海身上扫去。

姜寅收陈海为徒,虽然没有举办大典,但姬江野是知道的。

毕竟万仙山七脉真传弟子加起来,也就二百人出头一些,姬江野身为掌教真人,要是连门下多了一名真传都不知情,这个掌教真人就有些太不称职了。

更何况,盗胎案虽然没有掀起更大的波浪,但也令姬江野头痛的好几个月,他怎么可能对揭穿盗胎案的始作俑者陈海毫无知情?

正如姜晋对陈海的身份存疑,姬江野也觉得陈海的来历有所不明,但姜寅执意要将陈海收入门下,姬江野也不可能为一名真传弟子跳出来横加阻挠,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入门刚几个月的弟子,竟然在与秦谦一切颇为随意的武道比试中触及大道本源,差一点引大道雷劫!!

触及大道本源,意味着对道之真意的参悟进入一个前所未来的境界,跟天位境真君并无本质的区别,也意味着一步步修炼下去,有朝一日只要肉身以及本命法宝足够强到抵挡大道雷劫,就将必然踏入天位境。

触及大道本源,甚至要比那些道胎境巅峰强者,更有资格称为准天位境的存在。

是啊,此时万仙山拥有二百余真传弟子,而修成道胎境的强者更多,差不多有六七百之多,但真正有希望突破的,又能有几人?

万仙山从上万年前的三流宗门,崛起为西北域第一大宗,上万年的时间,将殒落的天位真君计划在内,万仙山前后也就踊现出不到三十名天位境存在。

也就意味着,以万仙山差不多平均三四百年,才能有一名弟子渡过雷劫,成为天位真君。

由此可以看到一名触及大道本源的准天位境存在,对宗门的意义有多重要。

而以万仙山此时的底蕴,差不多能保陈海在一百年之内踏入天位境,为万仙山再增加一名天位境真君存在,这在已经拥有十九位真君级存在的万仙山,也绝对是百年一遇的盛事。

“好、好、好!”虽说万华虚境上空仅仅是姬江野的神魂投影,但好他的眼瞳却蕴藏着直透人心的力量,他也为万仙山能有这样的年轻弟子崛起而高兴。

这一刻,数道虹影朝万华虚境飞来,姜晋等真君看到掌教真人身在万里之外的天音阁,直接投影过来,纷纷上前给姬江野行礼。

姜晋等真君的洞府就在左右,也是感应到万华虚境这边再起大道雷劫,但他们完全猜测不到宗门内这段时间有谁处于突破的边缘,看到大道雷劫没有最终形成就消弥掉了,忍不住好奇心,跑到万华虚境过来问个究竟,没想到竟然是两名道胎境初期弟子武道比试,差一点引大道雷劫。

“……”姜晋看向陈海的眼瞳里透漏出迟疑,不过当下却是玉皇峰一脉多了一位准天位境的存在,他也只是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接受其他真君的祝贺。

“……”秦虎山神情复杂的打量了陈海一眼,朝姬江野、姜寅拱手说道,“时辰不早,今日便不再叨扰几位道友清修了……”伸手招来青鸾,拉着失魂夺魄的秦谦及其他几名随行弟子,踏入青鸾宽大如舟的后背,便往西南、往万仙山之外飞去。

“陈海与秦谦因何比斗,最后竟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没有秦虎山这个外人在,姬江野也就随意追问今天比斗的详情。

“我起初打算推荐陈海到燕台关军中任职历练,不曾想秦虎山死活跟我过不去,约下这场比试,以决定燕台关长史一职的去舍。”说起这个缘由,姜寅也是哭笑不得。

“……”姬江野听了也相当无语,说道,“既然你出手中断比试,那便我们这边认输,秦谦要去任燕台关长史一职就由着他们去好了——陈海当务之急,则是要在宗门闭关潜修,争取早日突破道胎,为万仙山再添一员真正的虎将!”

姬江野如此安排,换作其他人只怕要感恩戴德的跑上前去叩谢,但陈海心想他真要听从姬江野的安排,从此就在万仙山闭关清修,等百年之后他踏入天位境出来,燕州的黄花菜都要彻底凉透了。

“陈海这些年漂泊在所,无所依靠,也养成挣扎于死生边缘磨砺道心、参悟道意的习惯,”陈海也不管姬江野喜不喜欢,硬着头皮上前给姬江野行礼道,“掌教真君厚爱之心,陈海铭感于心,但倘若陈海从今之后,闭关于宗门之内,享受万千弟子的供奉,不再有生死边缘的反复磨砺,也没有世情悲喜的一记记锤炼,即便有朝一日能再次触及道之本源,引雷劫淬去凡胎,那也只是小道,而非陈海心中的大道……”

换作其他场合,姜晋一定会喝斥陈海在掌教真人面前说这番话太狂妄了,但陈海才刚刚修成道胎,就已经触及大道本源,成为准天位的存在,都远在他们当年之上,又确实有狂妄的资格。

百岁不到的准天位境存在,西北域上万年来,都未必能凑足一只手掌吧!

姬江野微微一怔,没想到陈海并不愿留在宗门潜修、全力为天位境突破做准备。

要知道为宗门再添一位真君级存在,他都打算赐一件道器给陈海,让他当作本命法宝祭炼,以便能在百年内顺利的渡过大道雷劫。

姬江野朝姜寅看过去,陈海既然是姜寅新收的弟子,最终怎么安排,还是看姜寅的意思。

“燕台关除了长史空缺之外,还缺一名司马参军,长史一职陈海是输给秦谦了,但相信秦虎山这次也不好意思再派一名元阳宗的弟子出来,跟陈海争燕台关的司马参军一职了,”姜寅跟姬江野说道,“陈海武道更具金戈铁马的道韵,让他到军中历练,有助他参悟更高层次的大道!”

“行,”姬江野也尊重姜寅的意见,不再坚持留陈海在宗门内潜修,接下来又与众人说道,“秦虎山这人爱慕虚实,好面子,应该不会主动将今天比试之事说出去的,诸位也要切记莫要宣扬出去,以防落入魔族斥侯之耳……”

万仙山与元阳宗以及玄皇殿,共同撑起西北域的军政格局,虽然也明争暗斗得厉害,但这些年来大体还是能和平相处。

而说到人魔两族数十万年、甚至数百万年在这片大6的尖锐对立跟仇恨,只要有机会,斗争起来就无所不用其极了。

所以陈海执意要去军中任职,姬江野就不能让人刻意突出陈海的地位,要不然这些落入魔族强者眼底,反倒有可能会对陈海更不利!

第八百二十章 任职

吩咐过诸多事情后,姬江野的身影在万华虚境的上空就碎裂散去,白云依旧、清风徐来——对今日的风波,万仙山其他赶到现场的真君,即便内心有种种不同的想法,但也都是跟姜晋、姜寅道贺后离去。

虽然玉皇峰一脉,在百年内或许会出现四位真君,实际将凌驾于其他五脉之上,与主脉玉衡峰并驾齐驱,但总就是万仙山的实力又增强一分。

而以陈海的潜力,说不定将来的成就,还要在姜寅以及掌教真人姬江野之上。

要说令诸多真君最不爽的,大概也就是陈海并非出自六族,一旦陈海踏入天位境,扶植自己的子嗣、子弟,其他六族总是要让出一部分利益的。

姬成韵在临出万华虚境的同时,回身看了一眼那形销骨立的正站在白云台上,聆听着姜寅等人对他的教诲,心中也是五味陈杂,她从陈海与秦谦的交战中,能够看陈海必然是杀人如麻、经历无数次的生死搏杀,才有可能锤炼出如此精微玄妙的战斗技巧,令她更倾向相信秦涵的话,但就这么一个人物,竟然刚修成道胎,就触及到大道本源,地位也一下子过普通的真传弟子,连父亲都要为他后续的展、潜修筹划,这叫姬成韵心里如何能爽?

要不是不想驳父亲的面子,姬成韵都想找陈海大战一番,看看他就算是触及大道本源,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众人都走了之后,姜晋和余苍二人也都对陈海勉慰了一番,这才离开万华虚境。

白云台上只剩下姜寅、陈海、姜赫三人。

“你且服下这枚春华丹,莫要为这次比拼有损到命元、道基。”姜寅从怀里取出一只玉质丹匣递给陈海。

陈海打开丹匣,丹匣里放着一枚暗金色的灵丹,散出来的药气在丹匣上方凝聚出春芽吐蕊的虚影,透散出无限的生机。

陈海当即盘腿坐下,将春华丹纳入口中,炼化药力,以春华丹无垠的草木生机,弥补自己血肉精华的亏损。

姜赫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陈海形销骨立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度,渐渐充盈起来,有些话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但到最后也只是大感可惜的说道:“师父你先将春华丹给陈海,这一战定能打得秦谦满地找牙。”

“这一战或胜或败,有什么重要的?”姜寅哂然一笑。

两个时辰之后,陈海就恢复了全盛状态,睁开了愈加澄明通透的眼睛。

眼见着陈海这么快能恢复过来,姜寅更是开心,他轻松地对陈海道:“今日一战虽然凶险,但你能在与秦谦势均力敌的搏斗之中参悟更高层次的武道,也可以说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但你要切记,你此时的修为根基还是太浅,切莫使出那一招。大道雷劫与大道本源共鸣,大道雷劫一经形成,必需要你亲自去扛,没有人能助的。我原本想传你惊神戟,但惊神戟再强,也只与元阳宗的逆龙枪相当,并不能更胜之,你今天能挡住逆龙枪的攻势,且已经触摸到大道本源,不传你也罢,反倒能让你在武道上有更自由的展,不至于被惊魂戟限制住……”

陈海点点头,知道渡劫的凶险,根本不敢奢望能一步踏入天位境,而惊神戟的层次不比元阳宗的逆龙枪更高,还真是不修则罢,只是担忧的说道:“掌教真人下令封锁消息,败了,怕是有损师父的威名……”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姜寅知道陈海的意思,将他剩下的话拦住,接着道,“不过,你接下来到魔獐岭任职,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陈海不假思索地回道:“弟子也没有想到会有今日的变化,但弟子以御魔为己任,不管情况生怎样的改变,弟子都会锐意进取,一往无前。”

听到陈海的回答,姜寅胸怀大畅。

姜寅能有如今的成就,都是踏着尸山血海上来的,其中或许有不少妥协,但是他的道心却一直未曾有所改变。

“当年北伐之后,你的几位师兄都被调出了御魔一线,被我派到其他地方历炼去了,所以你此次去魔獐岭,除了赫儿以及即将出关的雨薇那丫头外,怕是没有更多的人手调给你用。不过,只要我一天身为柱国将军,相信魔獐岭也不会有人故意为难于你,你在魔獐岭倒是可以尽你的能力放开手脚施为……”

*************

对陈海进行过教诲之后,姜寅又将他跟姜赫留在万华虚境小住了半个月,指点他们修行。

在此过程中,陈海将那逆雷戟又祭炼了一番。

若是现在让他和秦谦再斗上一场,未必能轻松将秦谦拿下,但也绝不会像之前打得那么艰辛。

半个月后,姜雨薇、姜璇、姜泽、周桐等人全部从焰湖神塔出关。

得知陈海不仅带着魏汉他们安然无恙归来,还拜到姜寅门下修行,姜雨薇她们自然是极为兴奋。

几年闭关潜修,姜雨薇修成本命神通,踏入道丹境中期;除此之外,姜璇竟然也突破明窍境、修成道丹,这次回来也将拜到余苍真君门下修行,成为真传弟子。

相当于是东都姜氏一下子出现两位真传。

姜泽、周桐等人虽然没能修成道丹,但修为也到达明窍境巅峰,未来数年间修成道丹也不在话下,虽然难以成为真传弟子,但也可以说是万人之选,令东都姜氏的实力继续水涨船高。

陈海出任燕台关军司马的任书,差不多同时传到万华虚境,这时候第一艘风焰飞舟恰好造成,陈海也不等待,就带着姜雨薇、姜赫、沙天河、杨隐等人及二百余扈从,直接乘风焰飞舟赶往燕台关任职。

星衡域的军制,跟燕州有很大的不用。

西北域柱国将军府,理论上是西北域最高军事务机构,下设三十六镇守将军府,在柱国将军跟镇守将军之间,每三到五镇会加设大都护将军统领一方。

军司马属于镇守将军府的属官,与长史辅佐主将后勤等军政事务不同,军司马的职责就是辅佐主将兵事。

风焰飞艇的度,比浮空飞舟要慢得多,风势大时,日行三千余里,但平均下来,一天也就行两千里,度也只能跟中下品的灵骑相当。

风焰飞艇受气候限制极大,但能最大限度的摆脱地形的限制,更关键的还是在一艘风焰飞艇的载重,堪比一二百匹灵兽,而综合的修造成本,却要比一两百匹灵兽低得多。

姜雨薇归来,北陵谷山庄与道禅峰自然就顺理成章的合流,照陈海的计划,北陵谷山庄也加快风焰飞艇的建造。

陈海他们二十天后,赶到燕台关,未曾想刚到燕台关就遇到姬成韵跟姜涵这两个不之客。

看到今非昔比的陈海,姜涵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但是眼神中还是有些怨毒。

当日姜晋回去之后,就将他喊到跟前,说了万华虚境生的事情。

到这一步,就算陈海没有得到姬江野等人的关注,姜晋也知道姜涵此时还想针对陈海做什么,也难有什么作为,但姜晋同样清楚幼子姜涵是心高气傲之人,在陈海身上连连受挫,陈海已成他的心魔,要想将来修行还有所突破以致最终能踏入天位境,姜晋令他一起到燕台关来,在心魔之旁磨砺他的心性。

姬成韵对陈海同样是心魔难除。

她这次请求父亲同意她到魔獐岭历红,也是决意盯着陈海的一举一动,心想陈海真要是大奸大恶之人,绝不能不露出一点破绽。

而早十日之前,秦谦已经赶到燕台关,履任长史一职。

万华虚境中的风波并没有扩散开来,最起码姜明传这个层次还不得而知。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秦谦的到来,姜明传多少有些忧虑。

当初北伐收复魔障岭上万里纵深的土地,乃姜寅一力主导,这也使得魔獐岭三镇防线的所有关键位置,几乎都被万仙山的核心弟子牢牢掌控。

秦谦身为元阳宗的真传,他过来看似担任一个不堪紧要的职务,但在姜明传看来,这也意味风向在生悄然的变化……

第八百二十一章 巡视

天色已然入暮,五六千里纵横的魔獐岭都逐渐陷入黑暗之中。

魔獐岭在纵横近百万里的崇国境内,虽然算不上雄山大岳,但从魔獐岭往东,则是绵延十数二十万里的黑毛大漠,风暴狂肆人魔难越;而从往魔獐岭往西,除了万余里黑毛大漠的延伸区域外,越过苍莽山,就是波狂浪凶、雷霆密集的坠星海,将人魔世居的族地分隔开来。

这样的地形,使得天呈山、玄阴谷聚集的亿万魔族,十数万年来的大规模南侵,十次有七次都从魔獐岭借道。

而在流阳帝国崩裂为崇、越、天南三国之后,万仙山到魔獐岭之间的辽阔地域,一旦全部沦陷魔族之中,亿千人族惨遭吞噬,还是在万仙山、元阳宗、玄皇殿三派6续崛起后,人族才6续收复万仙山以北的区域,但收复魔獐岭也是在姜寅出任西北柱国将军之后。

而姜寅率部北征,除了收复魔獐岭,还将罗刹魔族一直驱逐到天罗谷北部上万里以来。

姜寅意欲一举收复天呈山,重现当前流阳帝国的盛影,然而雍京都担心姜寅率部过于深入魔域,接连派帝使督促姜寅撤兵,最终还是在姜寅的坚持下,兵马撤回到魔獐岭修筑防线,而不是放弃魔獐岭,撤回到魔獐岭南面八千里外的屏马山。

那样的话,相当放开一道口子,让不计其数的魔物、魔兵魔将涌进来,不仅屏马山到魔獐岭八千里纵深的土地皆沦为魔物出没的荒原,而延黑毛大漠的南部边缘往东、往西延伸,召泉等郡都会受到魔族的威胁。

知道流阳宫当年内乱的一些情形之后,陈海大体能猜到雍京为何有人会坚决勒令姜寅放弃天罗谷以北的区域,率部南撤了。

天罗谷与血云荒地相接的天域通道,受天地伟力的作用,九千年便会自动开启一次,此时距离天域通道开启的时间越来越近。

无论是阻止当前流阳宫叛变的真相公布于世,又或许阻止太子商缺、左耳、龙帝苍禹等人当年所携带的龙鼎、玉虚神殿等重宝万一落入万仙山手里,幕后知道并参与当年流阳宫叛变的人,怎么可能希望天罗谷会落入万仙山的控制之下?

陈海推测,在天域通道彻底形成之前,对天罗谷进行小规模的用兵,不会有什么问题,一旦西北域柱国将军府有意再次将防线从魔獐岭北扩到天罗谷,并出兵清剿占据血云荒地的魔族,玄元上殿以及隐藏在幕后的其他人,可能就又要登场了。

魔獐岭以北的荒原之上,除了时不时鬼叫狼嚎之声,就只有一个个人族的城寨哨卡散落着。

成群的杂魔在荒原上游荡着,它们一边窥伺着人族的哨卡散出来的微弱光芒,一边要警惕着同类的血腥袭杀。

对于它们而言,无论落在任何一方的手中,下场都是极为凄惨。

此时的燕台关内的镇守将军府后宅内却热闹非凡。

撇开陈海军司马的身份,姬成韵、姜涵、姜雨薇、姜赫等人尽皆是万仙山的真传弟子,更不要提姬成韵还是掌教真君的爱女,姜明传自然要大摆宴席一番,将燕台关的主要将领、属官召集过来,介绍给陈海、姬成韵、姜雨薇他们认识。

虽然说姜雨薇、陈海此前也是隶属于燕台关镇的武将,但此前除姜明传、吴煦等人外,他们对燕台关的其他将校皆不怎么熟悉,更不要说与位于魔獐岭中麓以及东麓的嘉桐关、雁荡关两镇的将领了。

虽然陈海等人都不太喜欢应酬,姜明传此人私心又重,此前对北陵塞的扶持,也可以说有他极重的私心,但陈海接下来想要在北陵塞有一番作为,却还是需要姜明传的支持,所以姜明传的宴请,陈立、姜雨薇捏着鼻子也是要欣然赴宴的。

此时的宴席上,列席的将校主要都是万仙山的弟子,但派中分派、系中分系,不同的将校,对待陈立、姜赫,对待姜涵以及对待姬成韵的态度则是有着微妙的不同,好在姜明传长袖善舞,使得三方都没有觉得受到冷落,气氛倒也是融洽。

唯是秦谦所属的元阳宗虽然也有弟子在燕台关任职,但大多数人都只是低级武官,还没有资格赴宴,秦谦身后只是大猫小猫三两只,就显得有些凄凉。

宴至中巡,姜明传的倾向性就明显了起来,他和姬成韵等人频频举杯,更是对秦谦视而不见。

虽说秦谦那日在万华虚境被陈海夺了锐气,早不复之前的年少气盛,但也有些气郁。

若非姬成韵和秦谦有旧,以前交往甚深,在席间频频招应秦谦,而秦谦对姬成韵也有爱慕之情,要不然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临近宴终,姜明传举杯而起道:“我万仙山和元阳宗虽然份属两门,然都是西柱国将军府辖下,这次秦谦真人来到燕台关履新,还望各位通力合作,以保燕台关雄踞北域,斩妖除魔。”

众人尽皆举杯畅饮,而后散去。

此次来到燕台关,陈海是有职司在身,自然不会如第一次只是被随意安排在一个兵营之中休息。

回到姜明传给他专门安排的府邸里,姜赫、姜雨薇、沙天河就被陈海邀到自己房中。

昏黄灯光下,姜赫凝眉而坐,叹息说道:“今日在席中,我与三叔几次提出,想要对天罗谷筹谋一次攻势,但三叔顾左右而言其他,唉……”

“根据调查,天罗谷之中有精锐罗刹魔兵十万、杂魔三四十万,这对于坐拥二十万精锐大军的燕台关而言,或许还算不得什么。不过,云湖真君吴澄远,身为吴氏老祖之一,卷入盗胎案之中,生怕师尊与余苍真君对他不利,缩回蒙城山不敢出来,他的燕台关镇守将军一职,自然就要彻底的换人,而不会一直都明传将军暂代。在这个关窍上,贸然出击胜了还好,若是损伤太多,那明传将军就将彻底跟燕台关镇守将军一职无缘——所以在这个关键的茬口上,他小心些也是应该的。”陈海并不想说太多对姜明传的不满,即便是在姜赫等人面前,也都是维护他代镇守将军的威严。

而事实上,姜明传就算真想悍然出兵拿下天罗谷,背后钳制姜寅的力量就会再次浮出水面,令姜明传难有作为。

所以陈海根本就没有指望驻守魔障岭的六十万大军,短时间内能有什么作为,他这次过来要做的,就是要将北陵塞这小小的一步棋运用到极致。

只是这也未必能获得姜明传的支持。

姜明传之前支持姜雨薇筑北陵塞,这时候不会支持他们依赖北陵塞搞出大动作,前后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变化。

之前姜明传之所以看上去锐气十足,无非是被他派去筑北陵塞的,是姜雨薇、姜泽、周桐等无关紧要的人物,损失就损失了,对姜明传他的仕途无碍,要是有所斩获,就是他姜明传的功劳。

而此时不仅他跟姜雨薇、就连姜璇都成为真传弟子,加恒温、姜赫,五名真传弟子都推动从北陵塞对天罗谷出兵,一旦有什么闪失,姜明传能扛得住这个责任?

真正要想姜明传对北陵塞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睁,姜赫、恒温两位七族嫡支出身的真传弟子,就不能留在北陵塞任职。

“我与恒温为何要调到燕台关来?”姜赫不解的问道。

“……”陈海手指掐诀,结成手印释出一道玄光将书房与外界隔绝起来,说道,“你与恒温到燕台关任职,我到北陵塞主动请战,师尊肯定是支持的,掌宗真人那边多半也不会反对,明传将军那边自然也就不会反对了……”

见姜赫想到一会儿才明白陈海的话意,沙天河、杨隐坐在一旁只是嘿然而笑:这段时间那些宗阀出身的真君大佬们,大概都有些嫌弃寒庶弟子崛起太快,只要姜赫、桓温能调回北陵塞任职,他们多半正巴不得北陵塞出些波折吧。

姜赫自然不愿失去与魔兵接战的机会,陈海劝他道:“你回到燕台关,可以请求担任哨将,到时候统领斥侯、侦察魔兵动静,少不了有跟北陵塞策应联手诛魔的机会,还能使我们能动用的精锐兵力有所增加!”

听陈海这么一说,姜赫算是答应下来。

陈海这时候揉了揉额头,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继续说道:“魔族为患已有数十万年之久,以师尊之能,都没有想过要毕功于一役。我身为军司马,有权要求巡视防塞,也有权要求留在北陵塞监督防塞建设,我们此时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要将北陵塞的驻兵扩编到两万人规模,而只要姜赫、恒温不在北陵塞,我仅仅是用北陵塞的兵马,跟魔兵进行一些小规模的接触战,相信明传将军不会有什么意见……”

接下来,陈海和姜赫等人将说服姜明传、秦谦他们同意扩编北陵塞驻兵的一些细节地方商议了一下,直到夜深,这才各自散去休息。

临走的时候,姜雨薇落后了沙天河、姜赫半个身位,在沙天河、姜赫出门之后,她还微微迟疑了一刹那,回身通过神念对陈海说道:“这些日子,璇儿一直问我到底把你派哪儿去了,如果让她知道你就在她眼前,却不知道会惊成什么样子。”

陈海微微一笑,看着姜雨薇他们离开,他吹熄灯,就这么独自坐在黑暗之中,直到窗棂泛起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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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次日去见姜明传,提出熟悉兵事就要先从巡视防塞、监督北陵等塞建设诸事做,以及姜雨薇提出要将北陵塞驻兵扩编到两万人、姜赫、桓温有意调回到燕台关任职,姜明传都没有反对。

当然,燕台关所辖十二大营,皆有主将,北陵塞驻兵扩编到两万人,相当于新设一座大营,姜明传没有反对,但也没有办法支持。

毕竟他不能从其他大营抽调兵员补充给北陵塞,也不能给北陵塞提供更多的粮饷,却要北陵塞所有的驻军听从他的指挥,不得擅自对天罗谷的魔兵擅自出兵。

其实姜明传心里也清楚,之前数月,黑风军66续续有好几千人进入北陵塞,而既然陈海拜入二祖姜寅门下,他自然将此视为二祖姜寅的意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他在得到二祖姜寅明确的意思之前,却不会同意陈海他们从北陵塞贸险出兵,至少军令不能是出自他之手。

对姜明传的条件,陈海、姜赫、姜雨薇他们自然是一一答应下来,然后就带着扈从,再乘风焰飞艇,先往北陵塞赶去。

北陵塞经过数年的建设,城池已经扩张到四里方圆。

除了在苍莽山编一部三千人规模的水师,交给杨隐统领,负责经营曲岩谷黑风塞基地、除了朱自民率两千匠师以及千余老残撤往东都山北麓立足外,陈海将黑军风的主力都调到北陵塞。

此时北陵塞除了驻兵人手增加到一万两千(后续缺额招募寒门子弟补足并非难事)外,玄阳重膛弩增加到三百具。

北陵塞旁的矿脉,每天有近两万斤的玄阳精铁可供开采、冶炼出来,虽然这些年也总共铸造近千万支玄阳重锋箭,但由于北陵塞频临御魔的第一线,消耗也是极大,在没有其他补充的情况下,即便加上黑风军从曲岩谷运来的,此时也仅有不到两百万支玄阳重锋箭的储备。

由于玄阳重膛弩长时间使用后,磨损也很厉害,数量增加都有限。

这显然是不够打一场中等规模御魔战役的。

此外,级重膛弩增加到二百具,只是暴炎重锋箭的储备极少,不到两百支。

当然,陈海通过缴获吴族私兵,此时在北陵塞拥八组共二百六十四乘诛魔战车,并不比燕台关同等规模的精锐战营稍弱。

只是要将二百六十四乘诛魔战车,都改造成战力更强的、装备重膛弩甚至级重膛弩的轻重型天机战车,这需要等苍莽山、东都山北麓以及北陵塞三角支撑格局真正形成之后,才有足够的资源去做这件事。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要到九郡国走一趟!

第八百二十三章 殛天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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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这次去九郡岛,不知道又要耽搁多少天,有些事情需要先做起来。

诛魔战车增强装甲厚度、加装风焰动力匣、驱动转向部件以及级重膛弩、重膛弩等载具改造成重型天机诛魔战车之后,攻防一体,战斗力就将大幅提升,到时候即便在野战中遭遇数量占据优势的精锐魔兵,黑风军也不会落在下风。

而每一套风焰动力匣都相当于一件玄阶中上品法宝,其核心禁制无法拆分开来分工合作,明窍境的炼器师,一年也只能炼制一件。

此时陈海将曲岩谷、东都山北麓以及北陵营三地的匠师营加起来,有四千人规模,但修为在明窍境以上的匠师(炼器师)仅有三十六人,这意味着他们什么事情都不做,一年也只能成功改造出三十六乘重型天机诛魔战车。

不过诛魔战车即便是用灵骑拖拽着驰聘战场,组成传统的车阵,会受到很多的限制,但战斗力也未必会弱很多,前期最为主要的改装,除了增强装甲外,增加级重膛弩、重膛弩等载具,效果将更为明显。

更为主要的,还是北陵塞守军(黑风军),要训练、适应新的车骑、步骑以及车步相结合的新型战术。

配重型抛石弩制造简便,以前北陵塞重点铸造固定式的抛石弩,陈海要求在他暂时离开期间,三地的匠师营多铸造拖拽式的配重型抛石弩。

而只要拖拽式配重型抛石弩重量不过两万斤,则可以用风阵匣驱动着在开阔地形快移动,改良后的风阵匣仅相当于黄级中品法宝,其核心禁制辟灵境炼器师就能炼制,三个月内就有可能造出上百具来。

精锐武卒不凭借战骑,根本就无法跟精锐魔兵对抗,但北陵塞目前顶天只能编五千精骑,更多的步战武卒想要参加野战,长矛方阵是一个好的方式,匠师营需要铸造一批长达七米甚至十米的重锋玄铁长矛,组织编训。

然而这一切,都进一步提高对玄阳精铁的需求。

玄阳精铁的矿脉在星衡域分布不少,但玄阳铁矿的含量都极少,像曲岩谷、东都山北麓现的几处矿脉,含量都低于千分之一,这意味着每开采上千万斤的矿石,只能炼出不到一万斤的玄阳精铁。

东都城即便在东都山北麓筑寨采矿,要达到日产一万斤玄阳精铁的规模,也需要动用二三十万的精壮劳力才够,东都城此时显然提供不了这么多的精壮劳力。

陈海暂时放弃对曲岩谷矿脉的开采,将十辆卷刃采矿车以及集焰炼炉都调到东都山北麓,还设计的轨道矿车,希望能在三五个月内,只需要动用五六万的精壮劳力,就能将玄阳精铁的日产量提升到两万斤左右。

眼下北陵塞库存两百万玄阳重锋箭,若是三百具玄阳重膛弩齐射,两盏茶的功夫就被消耗干净了。

虽说理论上,二十支玄阳重锋箭都射中,就令一头精锐罗刹血魔失去作战能力,但是在千瞬万变的战场之上,要形成箭雨弹幕压制,可能需要二百支甚至更多的玄阳重锋箭才能消灭一头精锐魔兵。

所以北陵塞后续的工作重点之一,还是要不断的增加玄阳重锋箭的储备,这才是黑风军出北陵塞与精锐魔兵野战的根本保证。

将这些工作都安排完,陈海差不多耽搁了小半个月,之后将北陵塞、东都山北麓诸事,委托给姜雨薇、沙天河、朱明巍等人,他则带上姜震、杨隐等人,从曲岩谷出海,向九郡岛杨帆而去。

左耳也在曲岩谷直接现形,登上陈海的座船玄雷残舰。

此时血云荒地已经被亿万魔族占据,燕州又是比星衡域层次更低的异域,玄元上殿即便还防备着流阳宫余孽没有完全灭绝,但也不会想到当年随太子商缺逃入血云荒地的诸多天位境强者,还能有谁活着。

而星衡域又广袤无垠,绝不止崇、越、天南三国,左耳以海外散修的身份偶尔搭一次船,又仅恢复到天位初境的修为,只要龙鼎、玉虚神殿不显现,即便消息传出去,也不会引起怀疑。

经由陈海创造的机会,左耳冒险回到星衡域之后,就一直过着地老鼠一般的日子,这次携龙鼎、玉虚神殿等重宝离开魔獐岭,自然也不愿意憋在船舱里不出来透透风,那也不利于他恢复修为。

当然,陈海同意左耳现形,也是希望左耳能直接参与对玄雷残舰的恢复。

左耳作为昔日流阳宫有数的天君强者,虽然说他此时实力没有尽复,仅天位第一境的修为,但于炼器上的造诣,则是万仙山那些所谓的炼器宗师拍马都追不上的。

陈海即便将殛天玄雷大阵的阵器,暗中交给左耳修复,也必然瞒不过姜震、杨隐这些老狐狸的耳目。

陈海所擅长炼制的天机禁制,主要都是地阶以下,天阶往上的玄兵灵剑,他目前总计就拥有逆雷戟、青煞剑两件,更不要说修复、炼制了。

虽说殛天玄雷阵最关键的那件道器级中枢阵器,虽然损毁很轻微,但要说是他亲手修复了,谁会相信?

而姜寅在宗门又不擅长炼器,要是请万仙山那几个擅长炼器的天位境真君修复这件道器级中枢阵器,所收取的宗门功绩大概能换一千匹黑狡马;更不要说其他八件损毁颇为严重的天阶阵器的修复费用了。

为了修复万幽玄雷战舰,陈海也是费了很多心思,但是到了道器层次,就如同和夏虫语冰一般,根本就不是他以及沈复民等人所能理解的。

当初陈海曾想着将万幽玄雷战舰的阵器都拆下来,运往万仙山去修复,但打听到恐怖的报价,最终只是咬牙将浮空大阵拆下来运到万仙山修复,准备打造一艘浮空战舰!

现在陈海直接让左耳现形,参与对玄雷残舰的修复,反倒能让姜震、杨隐看了不会多想什么。

“这玄雷舰倒是一件不错的物事,若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昔年扶桑海域群仙门一位宗门长老殛雷真君的座舰。那殛雷真君也是天位四重的修为,只是群仙门本就穷酸,成气候的时间又短,自然造不出更高层次的道器。退而求其次,他们就以殛天塔这件初阶道器为核心,与其他法宝阵器组成大阵,就是能挥三阶道器的实力,也算是相当取巧的手段。只是你遇到的那个雷阳子生性多疑,即便是嫡系弟子也不让其有丝毫的可趁之机,非要以一人掌控整个殛天玄雷大阵,这才仅能挥整座大阵三四成的威力。要不然的话,你们当初也没有那么容易能得手!”左耳与陈海坐回到舱室之中,跟陈海分析玄雷舰的利弊,说道。

陈海细想当时的情况,也确实如此。

玄雷舰有三座法阵,除了最根本的殛天玄雷大阵外,还有御水法阵以及浮空大阵,当时在玄雷舰上的阵法师好像就负责操控御水法阵跟浮空法阵,除了雷阳子本人,确实没有其他人染指殛天玄雷大阵。

虽说天位境真君就能分出成百上千道神识御物、御器,雷阳子一人是能掌控整座大阵,但一个人的神魂再强大,终归是有限。

“我往后不在你身边,除了你之外,你身边也没有人能祭炼最核心的殛天塔,而你又不可能时时跟这破舰在一起。你倒可以将殛天塔拆下来,当作单纯的雷系道器,你现在就能免强祭用;而其他的阵器,添加一些小改造,还是可以再组成一座封禁级法阵使用!”

“没有踏入天位境,就能祭用道器?”陈海疑惑的问道。

“道器之所以为道器,是没有触及到大道本源的玄修,根本就理解不了其内部的阵法禁制,自然就无法祭炼——而你已经触及到大道本源,就已经是准天位境的存在,岂能跟其他都没有摸到大道边缘的庸俗道胎相提并论?”左耳哂然说道,“到时候不仅玄雷舰的玄雷大阵可以单独启用,而你祭用殛天塔加入进来,组成完成的殛天玄雷大阵,威力更是能倍增,令强敌防不甚防,也算是你以后出奇制胜的一种手段!”

“……”陈海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我一边修复这殛天塔,你一边祭炼,我实力未复,到时候还要你助我一臂之力,才有可能将那秦川镇压住!”左耳说道。

(本章完)

第八百二十四章 后会有期

左耳作为星衡域遗世而立几万年的存在,又被封闭在血云荒地之中上万年,推演阵法、玄诀,此时就算是在星衡域里,对阵法的理解能胜过他的人,也是廖廖无几。

将最为核心的中枢阵器殛天塔拆下来之后,左耳仅用月余时间,炼制了一幅看似简单的阵图,却能将殛天玄雷大阵的剩余部分联结在一起,形成一座封禁级的玄雷法阵继续庇护战舰的安全。

常言道有万法,但殊途同源。

陈海在左耳的指导下,最终在黑风岛出现在视野中之时,将神魂印记初步附入殛天塔内部的阵法禁制之中。

虽说仅仅是初步将神魂印记附入殛天塔,都未必能挥殛天塔十分之一的威能,但也是非同小可了。

虽然周族将黑风岛赏赐给陈海,并无收回之意,但在陈海率黑风军主力东归之后,在黑风岛仅留了千余武卒,由当前东逃坠星海的一员营尉,也是在扶桑海修为突破的六大道丹之一的周复统领。

除此之外,周复还负责黑风岛的建设。

此前周氏为复国,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动用半个海阳郡的精壮劳力,在黑风岛对岸的沿海山脉开采、冶炼玄阳精铁,为当时海阳郡兵、黑风军大规模铸造玄阳重锋箭提供保证。

然而那是特殊之时采取的特殊手段,目前周氏基本控制住九郡岛的形势,将叛军压制在北三郡难以动弹,在诸事待兴的此时,不可能再耗费如此恐怖的精壮劳力去开采玄铁矿脉,使得周氏这时候即便重新控制住中南部六郡以及四大附岛,玄阳精铁的年产量也就仅维持在一千五百万斤左右。

这已经能保证周氏一族的需求,那就不可能提供玄阳精铁给黑风岛。

而周氏一族的匠师,也掌握重型天机战车、重膛弩、级膛弩的炼制之法,精锐匠师无论是规模还是水平,也都过黑风军,因此周氏也无需从黑风军手里再换取什么天机战械了。

毕竟黑风军仅仅拥有小两万人马,而周氏一族目前已经重新控制住九郡岛大部分地区、近两亿的人口,自然绝非此时的黑风军能比。

这一段时间,陈海率黑风军主力离开后,黑风岛也一度冷清下来,但现如今陈海又了姜寅的支持,有了姜震的依附,下一步就计划把黑风岛当做九郡岛和东海岸进行贸易的一处重要基地,可以预想得到,最多几年的时间,黑风岛将会热闹繁华起来。

陈海在黑风岛没有多做停留,就带着船队往落霞港而去。

此时落霞港依旧是九郡国最大的水师基地,守将依然是丰逸臣,得了陈海到来的消息,也是前来迎接。

多日不见,丰逸臣气势更加稳重,看来在陈海东归苍莽山的这段时间,九郡国的局势进展相当不错。

在路上,丰逸臣将九郡国目前的情况跟陈海讲了一遍。

九郡国复国之后,周晚晴就没有再过多干涉军政事务,主要时间都在漱玉宫闭关潜修。

不过,拥有碧海宝船以及两艘鲲鹏级战舰的伏蛟军,已经是扶桑海第一强大的水师战力。

萧氏水师尽丧,而雷阳子身受重伤,雷阳宗所控制的水军在人数规模上,虽然要比伏蛟军强出一筹,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一来,雷阳宗对萧氏的支援也只能流于表面,萧若海拼尽全力,最终也只能死守九郡岛北部的一隅之地。

丰逸臣说得眉飞色舞,陈海也听得出周氏目前将重膛弩等天机战械的铸造,紧紧地把控在自己手中,除了重膛弩仅装备周氏最为嫡系的子弟兵之外,还将炼制玄阳重膛弩的工场列为国之禁地,国主周斌专门派了一名周族长老坐镇,甚至将相当的匠师、匠工以及家人都编为受周族严格控制的匠户,以免重膛弩等天机战械的铸制之法流传到雷阳宗跟空海城去。

陈海心里微微一叹,要是人族没有不断的内耗跟故步自封,何致于数十万年始终位于罗刹魔族的威凌之下,仅有流阳帝国最鼎盛的小段岁月,将魔族压制在天呈山、玄阴谷以北难以翻身?

不过,陈海也能理解周族的小心翼翼,人族内部的矛盾,在短时间内他都看不到有半点彻底解决的可能。

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陈海踏入修行都不足四十年,在道胎境都拥有八百年寿元的星衡域自然要算年轻人,而且年轻得令人嫉妒——丰逸臣心中也是万分感慨。

当初在危难之时,周氏不得不接受陈海的帮助,然而周族重新掌控九郡岛的局势之后,周族有不少人都担忧陈海这个外乡人有朝一日会功高震主。

除了有周晚晴的镇慑下,陈海始终谨守分寸,也难令周族对他有丝毫的不满,而令众人所想不到的,在周氏复国之后,陈海竟然又舍弃他在九郡国所获得的一切,率部远渡重洋,返回崇国,甚于对封邑黑风岛也是半放弃状态。

这也令周族众人对陈海多少心存愧疚。

丰逸臣也是如此,此次看到陈海、姜震他们过来,也是相当的热情;何况陈海此时已经正式拜入姜寅门下修行,成为万仙山的真传弟子,身份更是不同以往。

得知陈海此行的目的的,丰逸臣专门派了一队精锐,护送陈海他们赶往王城参见国主周斌。

参见过九郡国主周斌之后,陈海就将海贸的谈判完全交给姜震、杨隐负责,他与周斌、周云山等人略作寒暄,就受召赶往漱玉宫参见多时未见的漱玉仙子周晚晴。

漱玉宫位于王城西北处六七百里的青珏峰之巅,陈海只是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就赶了过去。

青珏峰虽然比不过万仙山诸峰气象,但作为九郡岛的主脉,还是要比魔獐岭的主峰气势磅礴得多。

漱玉宫重开一年有余,在陈海的建议下,青珏峰在山脚修建道院,从诸郡大举征募寒门子弟修行,使得山脚的道院同时修行的弟子一下子增加到十数万之多,但作为周晚晴修行的漱玉宫,还是显得相当的寂寥、空旷。

陈海赶到时,早已经有一个明窍境的女官在山门处等候。

陈海顾不得欣赏漱玉宫的美景,一路上穿花过林,直接赶到周晚晴潜修的玉真洞府。

在一处奇花构建的回廊之中,周晚晴那绰约的身影就在其中等候。

眼见着陈海身后的赤源、赤军,周晚晴微微蹙了下额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她抚了下衣袖,用尽量淡然的语气道:“听说师弟你已经拜入姜师门下,此时正是潜修增强修为之时,怎么突然想到要渡海跑到九郡国来见我了?”

虽说陈海离开后,少有书信传来,但周晚晴时刻关注万仙山的动静,是以在陈海这次过来之前,就已经知道陈海已经拜到姜寅的门下修行,但不知道陈海这次为何专程跑到九郡国来。

周晚晴不觉得陈海会是专程来看她的,而垄断海贸之事由姜震或杨隐渡海过来就行,没想到陈海会亲自过来。

看着周晚晴晶莹深邃的美眸是那样的不染烟尘,陈海心知以她闲然的心境,多半不会支持周斌反攻雷阳宗的,这也就意味着扶桑海的统一变得遥遥无期。

陈海还是更期待周族能统一扶桑海的,但眼下不指望这有可能成为现实,当下也将万仙山封锁消息的盗胎案等事,一一说给周晚晴知道。

陈海知道周晚晴的性子疏淡而纯然,也没有将他与秦谦一战的事情瞒她。

听到陈海竟然触及到大道本源,周晚晴一双妙目之中隐隐泛起光华,禁不住盯着陈海的眼瞳、脸容看了半晌,心里的欣喜溢于言表:“你已经触摸到了大道本源,百年之内就能与我成为同道中人,真是可喜可贺啊!”

“渚碧真君遗府之事,之前涉及太多的凶险跟秘辛,我没有跟你尽言,”陈海将渚碧真君遗言所说的当年群仙门被玄元上殿灭门的秘辛,一一说给周晚晴知道,“但据渚碧真君的遗书,无论是九郡国、空海城还是雷阳宗,都是群仙门当年所幸存的残族所立,也在过去数千年间,一直都在有意无意中,得到渚碧真君的扶持。无论是我对墨翟的承诺,还是为扶桑海不被秦川搅得天翻地覆、再临灭族的危机,我们必需要彻底将秦川镇压住,不令他有机逃出碧海胜景!”

周晚晴微张檀唇,哪里想得到漱玉宫及周族,竟然跟当年被流阳宫支脉玄元上殿所灭的群仙门有这么深的牵扯?

“碧海宝船适于大规模的战事,不利于单打独斗,这次不征用周族精锐战力,单我与你过去,真能将这秦川彻底镇压住?”周晚晴疑惑的问道。

“还有一人在青珏山外等候,加上他与我及周师姐,应该是够了,”陈海说道,“只是此事牵涉极大,消息不能泄漏出去,要周师姐秘密离开漱玉宫,跟我们独往,周师姐能否信任我?”

周晚晴曾落入过雷阳子的圈套,差点身殒道消,陈海担心周晚晴会不会独自一人随他秘密离开漱玉宫。

“我怎么会不信你?”周晚晴瞥了陈海一眼,隐然有些幽怨,说道,“你先下山去,我这边准备一番,便赶去跟你汇合……”

第八百二十五章 镇压(一)

九郡国西南两三万里外的海域深处,这一刻正被覆盖千里方圆的雷霆风暴笼罩住,巨大的风暴连天接地,卷起以数以亿吨的海水,仿佛黑色的接天巨柱悬停在天地之间。

深海中不断有鱼虾海兽被风柱吸卷到半空,撕扯得支离破碎,再从风柱的边缘甩脱出来,洒落到巨浪翻涌的海面上。

一道道雷柱,几乎将天地都劈开。

风暴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未但没有要消散的迹象,范围甚至还在不断的扩大,就在这片风暴海域的深处,一艘透着熠熠毫光的巨船正破浪而行,即便一道道能将巨鲸轰灭的雷柱,落在那看上去灰蒙蒙的毫光之上,却岿然不动。

此时站在巨舟船道的数人,正是陈海、周晚晴、左耳以及赤源、赤军二魔。

陈海亲自赶到漱玉宫相邀,周晚晴仅仅是简单布置了一番,除了国主周斌以及周云山等有数几人知道周晚晴外出(也不知道周晚晴是去干嘛),漱玉宫差不多所有人都以为周晚晴闭关潜修。

周晚晴随陈海悄然潜出漱玉宫,与左耳汇合在一起,离开九郡国便召出碧海宝船,乘风破浪往渚碧礁海域驶去。

差不多距离渚碧礁不到两千里,周晚晴将碧海宝船缩小到三尺大小,放入储物戒之中。

碧海宝船彻底恢复原形时,差不多有上千万斤沉重,周晚晴费尽全力都无法如臂指使的祭御碧海宝船,但说起来奇怪,碧海宝船收为三尺小船,却是能直接装入储物戒随身带走。

陈海他们赶到渚碧礁,原本不需要用船,直接贴着海面飞过来,不仅仅度更快,行踪也更隐蔽,但考虑到陈海还要借这段时间进一步祭炼殛天塔,他们将乘碧海宝船赶路。

还没有到渚碧礁,陈海他们潜入海底,一路摸到渚碧礁万丈海水之下的碧渚遗府,然后再从碧渚遗府内的天域通道,进入碧海胜境。

看到陈海离开才三四年时间,就再度返回碧海胜境,身后还出多两名陌生人,墨翟多少有些意外。

不过,陈海真要有什么阴谋,只要用法阵封闭天域通道,使得庚阳金雷阵无法从星衡域借用天地灵气,墨蛟一族就必然只能束手就擒,实在没有必要费更多的周折。

所以见到陈海之后,墨翟当即就把庚阳金雷阵放开,将陈海等人让了进来。

陈海离开碧海胜境才不过几年的时间,碧海胜境中又孕育出两头墨蛟。

不过这些墨蛟纵使一出生就有明窍境的实力,但想要彻底镇压秦川,它们跟赤源、赤军一样,都挥不了什么作用。

陈海与墨翟商议,他们将安排赤源、赤军以及五头连妖丹都没有修成的墨蛟先进入渚碧洞府,从另一头掌握进入碧海胜境的法阵,彻底封闭住天域通道,以免他们在出手镇压秦川时动静太大,令碧海胜境内的其他异兽有机会逃入星衡域。

那样的话,有可能会令碧海胜境内的秘密泄漏到星衡域去。

墨翟虽然自开启灵智以来,就没有离开碧海胜境,但服侍渚碧真君数千年,也知道此时九郡岛的周氏族人,实乃群仙门当前的残剩子弟,而周晚晴甚至可以说是渚碧真君的再传弟子。

所以在知道周晚晴的身份之后,墨戳待她也甚是恭敬。

周晚晴近日才从陈海嘴里知道这一切,待进入雪原异域、看到碧海胜境,也是异常震惊,没想到距离九郡岛如此之近,竟然隐匿着这么一处存在。

而进入了碧海胜境之中,左耳的气势也登时高涨起来。

他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就循着气息,向庚阳金雷阵的阵眼飞去,秦川就大阵勉强镇压在那里。

看着一道道金色雷柱所组成的雷狱牢笼之中,秦川的模样看似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触及大道本源的陈海却能明显的感觉到,秦川比之几年前气息强了不少,显然是这几年过去,又暗中积蓄了一部分力量。

几个人方才站定,秦川就睁开了双目。

陈海和那目光略微一接触,就感觉神魂之中一阵摇悸,仿佛那双目之中有无底的黑洞,能吸引人魂魄一般。

陈海知道,这是秦川将幻灭真意修炼到极致的体现,他也不着忙,以九元归神真解化解秦川对他神魂的魅惑。

秦川却没有得手,却也不以为意,冷哼一声说道,缓缓开口道:“你这逆子,短短数年的时间,居然侥幸修成元胎,也算是天纵奇才了。不过,你以为带了两个区区天位第一境,就能难倒我不成我已经仔细推算过,这庚阳金雷阵最多还能承受两次兽潮攻势,到时候就会彻底崩溃。待我秦川出去之后,定要将你元胎练成魔偶,放到九天魔焰之中烧灼万世,叫你求生不死、求死不得。你放心,我有足够的手段能将你的意识延续下去,到那时你就会现,死亡才是最好的惩罚。”

秦川说得笃定且阴毒,自然是认为周晚晴和左耳奈何不了他,但可惜的是,他乍然间没有认出左耳。

等秦川说完之后,左耳呵呵一笑道:“止云真君就算被围困上万年,锐意依旧不减当年,果真不愧是当年玄元上殿最有望能接掌宗真君的人选。”

那日修炼流阳宗不传之秘的陈海,最后竟然出尔反尔去助那几头妖蛟,令秦川猜到星衡域已经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流阳宫也应该不复存世才是,这才令流阳宫的真法玄诀流传出去,而陈海并非流阳宫的弟子。

然而陈海一走就是数年,再次出现,身边还多出一名老态龙钟的耆耋老者,竟然好似知道自己底细一般,这叫秦川一时间眉头大皱,漆黑的瞳孔隐隐泛着亮光,冲着左耳打量个不停。

眼见着秦川脸色严肃了起来,左耳冷笑一声道:“秦川你不用多加打量,我乃流阳宫本宗护法左耳,想来秦川你既便在这里被囚上万年,对我应该还是有些印象的。”

一听到左耳的名字,秦川瞳孔牟然收缩一下,浑身止不住提升了些许的力量。尽管只是那一丝的波动,还是引起了庚阳金雷阵的反噬,霎时间,只见万千条雷电凝成的雷电长鞭向秦川身上兜头抽打过去。

那雷电密集,将秦川的身形都完全笼罩在其中。

过了盏茶时分,庚阳金雷阵平息了下来,只见秦川身上已经完全焦黑一片。与此同时,庚阳金雷阵的光芒也黯淡了两分。

“左护法,你怎么会找到我的,难不成这小子就是左护法你收的弟子?”秦川眼瞳微微收敛起来,盯着左耳的脸问道。

“流阳宫覆灭之时,你已经被囚在这里不少年,你应该完全不知道玄元上殿叛变这事才对,但看你似乎非常惊讶我还活着,对我过来全无半点的欣喜,甚至还有藏不住的惊惧,看来应该是我猜错了;看来玄元上殿叛乱,并非一时之念,实是你们玄元上殿谋划很久的惊天阴谋,”左耳盯着秦川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秦川,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秦川没想到他三言两语就叫左耳抓住破绽,但他也不以为意,哈哈笑道:“依稀记得当年在我被困之前,你也是天位五境的存在,没想到你竟然越活越缩回去了,竟然仅剩天位第一境的修为。就算一切都是玄元上殿筹划数千年的惊天大阴谋,你们又能如何,不要以为我现在能挥的实力不足巅峰时的三成,但我毕竟玄晶圣体有成,就凭你们这几个废物,就算能彻底掌握庚阳金雷阵,也未必能伤我的肉身及根本!”

所有的事情陈海与左耳都已经盘算好了,这时候自然不会再和秦川去争什么口舌之利,左耳在解决秦川之前先要来看上一眼,也无非是想看一下故人罢了。

这时候确认玄元上殿的叛变并非临时起意,秦川也早就牵涉其中,左耳自然不会再去念及旧情,就径直带着陈海、周晚晴和墨翟往庚阳金雷大阵的主阵器而去。

若是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掉秦川,就必须打开庚阳金雷阵,让左耳和陈海等人都能直接攻击到秦川才行。

墨翟的神魂虽然和阵器有着天然的联系,但还是弱了一些,只能控制层次较低的外层法阵,完全无法控制内层大阵的变化万端。

庚阳金雷阵作为第三、第四品的天地大阵,唯有周晚晴或者左耳方能勉强操控住内层法阵最为核心的道器级主阵器。

陈海与左耳商议的办法很简单,就是由周晚晴与墨翟一起主持真正的庚阳金雷阵,由陈海祭御殛天塔以及左耳祭出玉虚神殿,将秦川彻底镇压住或者灭杀掉,以绝后患……

第八百二十六章 镇压(二)

碧海胜境所处的天域依旧天寒,白茫茫的一片,看起来,这又是普通的一天。

然而,一丝异样的气氛早已经在整片天域之中传开,生活在山洞中和地底的雪猿都察觉到了。大多数雪猿都畏畏缩缩不敢妄动,少部分强者则走了出来,有些往碧海胜境而去,有些则往天域通道而去。

而此时庚阳金雷阵早已经动,在周晚晴和墨翟的操控下,放弃了绝大多数的外围防护,全力向秦川镇压而来。

陈海和左耳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庚阳金雷阵内部变成一片金色雷海,而秦川的身影则早已经淹没在金色雷海之中。

过了盏茶时分,陈海满脸忧色地道:“左师,大阵已经展开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这秦川的气息还那么强,并没有削弱多少?”

左耳叹息了一声道:“天位五境的天君,已经修成不死真身,哪里是这么容易斩灭身骸的?若是渚碧老鬼仍在,或者周晚晴能完全掌控庚阳金雷阵,挥出庚阳金雷阵的所有威力,炼灭秦川也只是片刻之间的事情。而眼下庚阳金雷阵最为核心、强大的神通,唯有在秦川试图在逃脱大阵控制时才会动,暂时还不受周仙子跟墨蛟的控制,自然就拿秦川没有办法。如今看来,还是要免不了你我二人出手了。”

陈海点点头,既然确认秦川曾参与过对流阳宫的叛变筹划,他与左耳下手自然不会留情,决意将秦川炼灭,以解决掉这个后患,而不是之前商议的将秦川更稳固的镇压住就好。

左耳说完之后,也张口一喷,玉虚神殿闪着光芒浮现了出来;而陈海也祭出殛天塔。

远处的周晚晴和墨翟也是控制住庚阳金雷大阵,将雷电牢笼撤掉。

这时候秦川要是试图冲出来,便会触及庚阳金雷大阵的最强禁制神通,那自然是最好,也能省去许多麻烦就能将秦川直接杀得身骸俱灭;而要是秦川不上当,也方便左耳、陈海一起参与对秦川的夹攻之中。

秦川被庚阳金雷阵镇压了上万年,虽然不能脱困而出,但对庚阳金雷阵熟悉无比,虽然庚阳金雷阳在雪原异域没有雷煞罡元可以直接吸噬,但在庚阳金雷阵吞吸天地灵气所转化的雷霆之力消耗干净之前,他试图逃脱,无论是自寻死路。

当然,雷电牢笼撤除后,看到天域通道就在两三千里外,对被困上万年的秦川而言,也是难言的诱惑。

此时在左耳的催动之下,展开有千丈方圆的玉虚神殿悬停在半空中,骤然绽放出万千道光华,然而凝聚在一道莹莹如月色、绽放亿万毫芒的光柱,带着令神魂崩解的神威,朝秦川当头照射过去。

“玉虚神殿!这帮废物,筹谋了这么多年,让你这老东西逃了不说,居然还将这玉虚神殿也随身带走。”秦川作为流阳宫支脉玄元上殿的传人,自然知道叫玉虚神殿所凝聚的玉虚神华照射到,神魂会是什么下场,当下也是怒喝后身形往一旁闪避,不叫神华光柱有机会直接照到他的身上。

陈海操此时也祭御殛雷塔,往秦川当头镇压过去。

就算被万千庚阳金雷时时鞭策都无动于衷的秦川,这一刻终于丧失了自己一直以来保持的沉着冷静,他心里清晰,身形一定被镇压住数瞬,令玉虚神华加身,他的元胎绝对难以支撑住多久就会被炼灭掉。

作为玄元上殿曾经最杰出耀眼的弟子,一朝得志,四海筹谋,然而还没等他完全绽放,就因为大意被群仙门给囚禁在异域之中,万年不得脱身。

眼看着自己依靠着无上神通,快要将这庚阳金雷阵给破掉,到那时,他凭借着这万余年的参悟,一旦回到星衡域,就能立时突破踏入天位第六境,谁能料到会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他最后的逃脱机会竟然被意图闯进来的陈海给扼杀掉了。

能修成天位真君之人,无一不是亿万之选,秦川更是天才之中顶尖的存在,自然不会束手待毙。

左耳才恢复天位第一境的修为,将玉虚神殿完全祭出就已经相当吃力,更不要说凝聚玉虚神辉准确照射秦川的神魂了。

周晚晴和墨翟已经不再试图用普通的庚阳金雷能对秦川造成多严重的打击,只见庚阳金雷阵的上空,一团手臂粗细的金色雷鞭正在缓缓凝聚形成,鞭梢宛如龙蛇,向秦川缠绕而去。

秦川心里也清楚,他要是被那雷鞭缠绕住,就会被禁锢住难以动弹,到时候只能任玉虚神耀将他的神魂照灭掉。

而周晚晴与墨翟将雷电牢笼撤掉,秦川这时候不去触庚阳金雷阵的最强威能,而是在庚阳金雷阵镇压的范围内腾挪转移,身形快得已经过肉身的极限,令庚阳金雷大阵所凝聚的雷鞭,根本就缠不住他,凭白的消耗大阵所储的法力。

陈海看了叹为观止,心里他即便能有秦川的度,肉身也会承受不住会直接崩解掉。

不过,祭御殛天塔进入庚阳金雷阵之中,陈海灵海秘宫之内,三寸道胎手里所持的风雷篆印熠熠生辉,数瞬之间,一道紫霄神雷就经殛天塔凝聚而成,度甚至不比直接祭用道符慢多少;而蕴藏的雷霆之威,也要比一道紫霄神雷霆符所化的雷柱强大一倍有余。

这就是道器的威力,虽然陈海还不能谈得上已经彻底掌握殛天塔的威能。

然而那如瀑海的庚阳金雷都难对秦川造成严重的伤害,陈海凝聚一道紫霄神雷砸在秦川的身上,也仅仅是稍稍滞停了一瞬秦川的身形,甚至都没能打断秦川几根须。

此时在陈海的神识当中,已经有数十头道丹级、神魂明显受秦川控制的雪猿聚集过来,然而秦川此时死到临头,但还是跟滑不留手的泥鳅一般,左耳祭出玉虚神殿凝成玉虚神华之后移动度太慢,根本就无法将其罩住。

庚阳金雷阵外围的防护微弱无比,若是真拖延下去,等那些巨猿攻进碧海胜境,形势怕是马上就会逆转。

周晚晴也没有想到秦川会这么强,远远乎她的想象,传念问道:“是不是先收手再商议后计?”

陈海让左耳拿主意,他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或许可以先将这些受秦川神魂控制的雪猿都消灭,再慢慢研究折腾秦川的办法不迟。

左耳跟陈海苦笑道:“我在最后一战之中伤了神魂,在一穷二白的血云荒地之中,根本得不到恢复,虽说得以重回星衡域,但也是借龙鼎续了一些寿元,勉强恢复天位第一境的修为而已。玉虚神殿作为罗刹魔族费尽心思都要得到上三品至宝,以我此时的实力,仅能挥其百之四五的威能,自然是拿秦川毫无办法。”

左耳都如此说,就更不要说墨翟和周晚晴了,只是陈海决定放弃时,转念想到他能够捕捉住秦川的身形,只是他的修为不够,难以将殛天塔的威能尽数挥出来,无法对秦川造成重创,但要是周晚晴凭借庚阳金雷阵所凝聚的雷鞭能与他借殛天塔凝聚的紫霄神塔前后串连而动,能不能抓住机会将秦川的身形缠住?

陈海当即就凝聚出了一道新的紫霄神雷,让周晚晴附入一道神念,接着只见庚阳金雷阵所凝聚那条仿佛蛟龙的雷鞭虬结着,跟在紫霄神雷之后在庚阳金雷阵内蜿蜒延伸。

此时墨翟的心都已经提了起来,要是陈海此招不能奏效,他们就必须先去对付那些雪猿。

他跟秦川斗了数千年,知道秦川虽然不敢强行闯出庚阳金雷大阵,但他们暂时放过秦川,让秦川有防备之后拼手一搏,也必然会给他们更大的麻烦。

“砰”的一声脆响,大片的紫色雷光激散开来。

“中了!”墨翟心中都是咯噔一跳。

就见紫霄神雷先击中秦川,那道如龙蛇一般的雷电长鞭紧随其后,也险之又险接触到了秦川的本体,延伸出来的雷光电梢,仿佛触须一般,若即若离的搭上秦川的后背。

周晚晴和墨翟心中都是一紧,全力催动大阵,只见那雷电长鞭登时如八爪章鱼一般延伸,向秦川周身裹挟而去。

秦川此时状若疯狂,眼瞳中射出的神光都有一米多长,拼尽全力想要挣脱雷鞭的束缚,但玉虚神殿所凝聚的玉虚神华,仿佛一道绽放亿万毫芒的擎天巨柱,朝他当头镇压过来。

“左护法,饶了我,我知道玄元上殿的所有秘密,只要你留我不死,回到星衡域之中,我一定会帮你铲除玄元上殿,恢复流阳宫的昔日荣光。”

眼见覆灭在即,一向高傲的秦川再也不管不顾,向左耳哀声求饶。

左耳心志坚定,哪里轻易会被他迷惑,即便不杀秦川,也要先将他的修为废掉再说,当即还是毫不犹豫的摧动玉虚神殿凝聚更强烈的玉虚神华朝秦川当头照去。

这一刻就见秦川的不灭之身近乎透明,他体内的元胎清晰的呈现出来,在玉虚神华的照射炼化下,一点点的崩解……

第八百二十七章 玉虚炼神焰

元胎九转,方证大道。

秦川被庚阳金雷阵束缚了上万年,虽然实力下降的厉害,但是元胎却是实打实的天位五境。

在玉虚神华的照射之下,就见秦川性命交关的元胎一重重的剥离、崩解,在此过程中,秦川如同被恶鬼缠身一般,声嘶力竭的啸叫哭嚎。

秦种无力挣扎之后,对雪原荒域内的异兽也失去控制,那些正向这里赶来的雪猿猛然打了个摆子,脑子陡然间清醒过来,迷茫的站在雪原深处,困惑不已,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往那些凶蛟所居的碧海胜境而去。

看了看远处依旧闪烁的金光,雪猿一个个畏惧的摇了摇头,各自散去。

看着元胎仿佛被无形巨磨一层层碾碎、崩解的秦川,众人脸上的忧虑之色也都尽皆消失。

墨翟化身一个黑袍青年,站在陈海身边,看着肉身已几近透明、显露元胎的秦川,内心之中此起彼伏,为了这么个人,碧海胜境中的墨蛟一族几近全灭,现在终于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全部问题,看向一旁丰神俊朗的陈海,心里也是充满感激之情。

左耳此时也是稍稍轻松一些,颇为惋惜的对陈海道:“秦川虽与谋叛事,但终究没有大开杀戒,罪不当死,而他修成天境五境,殊为不易,只可惜我修为未复,没有办法将他镇压住,要不然也无需彻底废掉他的修为。”

“不要说秦川与谋叛事了,但事关亿万人性命,也绝不能叫他有一丝机会逃脱出去,”陈海笑道,“左师与碧渚天君到底是心慈手软了些,想当初碧渚天君要是痛下杀手,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祸。”

“碧渚天君留秦川的性命,倒不全是心慈,更多应该是受因果业劫牵绊,”左耳正色说道,“因果业劫,虽说此域无一人能勘破,但天位境强者无病无伤,常常未终寿元而亡,便是受业劫所害。你有朝一日也将踏入天位境,也要注意因果牵连之事……”

陈海摊摊手,他现在哪里有暇去考虑这等虚无缥缈之事,传念询问左耳他刚才祭出玉虚神展现是哪种神通,竟然凝聚一道光华就能照灭天位五境强者的神魂。

左耳传念说道:“玉虚主殿内有一盏玉虚焚神灯,收有一缕亘古不灭的玉虚焚神焰,乃是星衡域排名第五的神火之焰,传说真正的神魔都能用此焰炼灭。神焰所散出来的神华能灭天位境神魂,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陈海心想太子商缺凭借此宝以及龙鼎,还被魔族打得跟狗一样,猜测左耳有可能在吹牛逼,看秦川再无挣扎的可能,便跟左耳商议后续的打算。

左耳说道:“北陵塞的灵脉还是太弱了,我暂时也不宜抛头露面,留在这碧海胜境潜修,或有机会恢复到天位三四境的修为。而这庚阳金雷阵太过强大,此时也不宜出世,而能真正掌握庚阳金雷阵,能凝聚庚阳雷火,最善炼器。玄雷舰那几件残缺的天阶阵器,我是凭借普通的地焰之火,也需要十数年才能修复,但借庚阳雷火甚至都不需要一年。”

陈海心想渚碧真人在此间所留在天材地宝不少,特别是周晚晴手里的那艘碧海神舟竟然都是用精玄金炼制而成,实在也太铺张浪费了。而碧海神舟在渚碧真人手里,或许刚好用,但周晚晴的修为境界还是差了一些,虽然能够祭炼碧海神舟,但是碧海神舟展开后太巨大、沉重,或许交由左耳重新炼制一番,将碧海神殿炼小,不仅周晚晴更合用,也能节约大量的精玄金用来铸造、修复其他的高级法宝。

说话间,秦川的声音已经渐渐微弱了下去,在神光的照耀之下,一道道玄奥虚相从秦川的身体上浮现,在空中飘散半刻,而后砰然炸成一团光屑。

这一道道虚相就是秦川所领悟道之真意的具相,此时在玉虚炼神焰辉芒的照射下一一崩解,也唯有如此,才算是彻底废掉秦川的修为。

陈海站在远远,也能感受到这一道道虚相里所蕴含的玄奥气息和澎湃的力量。

整个炼化过程一直持续了五天的时间,秦川体内的元胎最终只剩下一团模糊的神魂虚影与秦川修炼到的天位第五境、庚阳金雷都无法斩灭的身骸一起,被左耳收入玉虚神殿之中。

以秦川此时的神魂,根本就驾驭不了他的身骸,就相当于是被他自己的身骸永远的封禁住了。

眼见着终于大功告成,化形黑袍青年的墨翟,看着空空如也的庚阳金雷阵,转而朝陈海拜倒下来:“墨蛟一族,今后定然供真人驱策,向死向生,在所不辞。只是周宫主乃是我家主人遗脉,还望真人能宽宏大量,容我那几个不成气候的儿郎,能追随在周宫主左右。”

陈海既然选择了把这天大的秘密和周晚晴共享,自然早已经不分彼此,对于墨翟的请求,自然应从。

而且他现在刚刚拜到姜寅门下,虽然有姜寅替他掩饰,但也不知道背后有多少双眼睛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这个时候若是再带着七八头玄霜墨蛟回归北陵塞,也未免太招摇了一些。

现在战事未起,陈海不需要太多的武力,反正左耳要在碧海胜境之中潜修、修复阵器、法宝,需要有人侍候,他就着墨翟跟随左耳在这碧海胜境之中修行。

周晚晴得知周氏及自己跟群仙门及渚碧天君的牵扯,就已经震惊了好几天才缓过神来,待进入碧海胜境,知道这次随陈海一起渡海而来的青衣老者竟然是当前的流阳宫护法,知道是玄元上殿等支脉的叛变导致当年流阳宫的灭亡,更是震惊难以自己。

陈海见周晚晴眉眼收敛着,藏有忧色,上前说道:“周师姐,真是抱歉,之前没有解释太多,就直接将周师姐您与周氏拖入这样的凶险中来……”

周晚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周氏乃群仙门的后人,一旦让秦川逃出去,周氏也难逃灭门之祸,大家休戚相关、死生相共,谈不上谁牵累谁。而此事太过凶险,你不便解释太多,我也能理解。”

转而,周晚晴又转左耳敛身施礼问道:“敢问左师,晚晴可有资格拜入流阳宫门下修行?”

周晚晴突然这么一问,左耳也颇为意外,看了陈海一眼。

陈海知道周晚晴是想跟他们真正成为休戚相关的一体,从此之后死生与共,朝左耳点点头,让他答应下来。

再说在渚碧真人的暗中扶持下,周族在周晚晴之前,也就出了两名天位第一境的强者,但是也都早已仙逝,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了,这也导致漱玉宫此时仅有天位第一境以下的玄法传承。

而也不知道渚碧真君他当年怎么想的,竟然没有碧海胜境里留下群仙门当年的玄法传承,陈海猜测渚碧真君有可能是担心墨翟等妖蛟得到真正的传承后,修入天位境之后就不甘心再守在这里,到时候有可能令碧海胜境的秘密泄漏出去吧……

周晚晴的天资要更胜周氏前人,但要想突破天位第一境,却没有相应的玄法真诀,也是极难。

周晚晴即便不主动提出加入流阳宫,陈海也会劝左耳将天位境的一些真法玄法传授给她。

“世间没有不灭的宗门,流阳宫能不能重现于世,不可强求,最终还要看你们的机缘——就我而言,毕生能够不让重宝不落入奸佞之手、能够不让魔族吞灭燕州,就已经足矣。”左耳慨然说道。

他让陈海决定要不要将玉虚神殿所收藏的玄法真诀传授给周晚晴,并无意直接将周晚晴收入流阳宫门下,也不想让他们强行背负起光复流阳宫的责任,他也知道陈海此生的宏愿,也仅仅是卫护燕州苍生而已。

光复流阳宫,对此时的他们来说,还是太过沉重了。

陈海心想左耳没有光复流阳宫的执念,那是再好不过,说道:“流阳宫不再,那我们这一脉传承,便暂时以玉虚殿为名便好,”又问墨翟,“墨兄,你可愿修玉虚殿的真法?”

“多谢主人成全。”化身黑袍青年的墨翟拜谢道。

陈海虽然拜入姜寅门下,成为万仙山的真传弟子,但要想修行万仙山宗门之内的玄法真诀,同时需要拿宗门功绩去换;姜寅对陈海的指点,更多还是将他个人在道胎境时的修炼体会,传授给陈海。

此时进入玉虚神殿的内层,拿到流阳宫真正的传承,则成为陈海的当务之急。

此时秦川事了,左耳将玉虚神殿彻底展开,放置在庚阳金雷阵中。

一座近千丈方圆的巍峨巨殿矗立在碧海胜景之中,周晚晴、墨翟看了都心旌摇拽,难以想象流阳宫极盛之时是何等的雄阔。

而玉虚神殿等重宝,还不是流阳宫所造,实是商秋阳得至上古仙府,更难想象造成玉虚神殿、龙鼎此等重宝却在星衡域历史上找不到半点痕迹的上古仙府,是何等的神秘莫测……

第八百二十八章 五百天武身相

大道玄奥,鳞次栉比。

陈海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玉虚神殿,但他此时已经触及到大道本源,再看玉虚神殿,除了美仑美奂的壮美外,还透漏出难以言喻的道韵,仿佛玉虚神殿的存在,本身就是大道规则的呈现。

相比较而言,龙鼎都没有给陈海这样的感觉,这实在是龙鼎的层次更高,陈海连那个层次的皮毛都没有触及,他禁不住想自号神王的商秋阳,当年到底是从怎样的上古残墟中,得到玉虚神殿及龙鼎这几样重宝?

陈海想问左耳这背后的根源,左耳却只是说陈海想知道这一切,待他进入玉虚神殿最里层的主殿,便自然知道一切,同时也将得到神王商秋阳的根本传承。

商秋阳活了十数万年,还是无法永生不死,最终在寿元耗尽、身体陷入衰弱之际,为叛徒刺死,不得善终,也致流阳宫陷入覆灭,压根连不死不灭的神的边都搭不上,却自号神王,想到这里,陈海对太子商缺在坐化之前留在玉虚殿最深处的流阳宫根本传承兴趣就弱了三分。

左耳不肯放水给他作弊的机会,陈海也不指望这次能拿到流阳宫的根本传承修炼,而除此之外,陈海此时也不确实玉虚神殿第二层,能有比火鸦阵书更强的术法神通、比他触及大道本源所参悟的那一戟更强的武道绝学值得他去修炼。

不过,周晚晴以及墨翟都极希望这次能从玉虚神殿获得真法传承,以便修为能更进一层楼。

这边事了,陈海还要急着赶回北陵塞主持军政事务,当下也不多作停留,就领着周晚晴、墨翟,随左耳一同走入玉虚神殿。

第一层大殿,空荡荡一片,除了六具神卫傀儡外,还有就是十数只封印道胎以下弟子所能修行的真法玄诀。

这些真法玄诀并非流阳宫本宗一脉所独有,流传出去也无碍,只是周晚晴此时的修为境界,已经看不上这等层次的玄法真诀,即便是神卫傀儡可以修炼身外分身,周晚晴也觉得这六具神卫傀儡太过狰狞,勉强其难的将一具神卫傀儡收入储物戒里,也不掩饰嫌弃的说道:“待我漱玉宫将这具傀儡身骸重新炼制一番,待没有这么丑陋了,再修炼身外分身或好。”

左耳、墨翟都觉得周晚晴完全是多此一举,陈海也只是耸耸肩不表意见。此时他与周晚晴休戚相关,从此之后都可以说是流阳宫的再传弟子,在流阳宫算是真正的师姐弟了,但周晚晴毕竟还是高高在上的周氏老祖、九郡国的定海神针、漱玉宫宫主,有周斌、周云山、丰逸臣等君臣处理九郡国及漱玉宫的一切,她潜修之余浪费点时间为自己的身外分身炼制一具好的皮囊,也只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而渚碧天君在世时,除了指点墨翟修炼玄霜墨蛟一族的天赋神通外,其他的玄法真诀传授极少,甚至墨翟修炼化形诀,也都是陈海上次进入碧海胜境后为结个好人缘所传授。

故而进入第一层,墨翟看到十数银匣所封印的诸多道典,眼瞳贪婪而激动,差一点就要变回原形,将陈海他们挤出第一层大殿,而看他的样子,估计是每一样都想修炼一番。

“玄霜墨蛟,乃是寒螭的异种,血脉神通就是掌握玄霜,又名玄霜龙种,这里有一种玄霜八荒戟,你是化形人身可以修炼的武道绝学,”左耳知道陈海此时最缺高端战力的襄助,而周晚晴此时也不会直接去帮助陈海,这时候就希望墨翟提升战力能更迅有效一些,而不是胡乱一气的修炼,就直接隔空招来一只银匣,取出一本拓印玄霜八荒戟的帛书递给墨翟,说道,“第二层大殿里有一柄玄霜八荒戟,乃是我最早在流阳宗所收入门下修行的一名弟子所用,虽然仅仅是天阶上品玄兵,但你们这次要是能进入第二层大殿,取来给墨翟用,正是合适!”

说着话,走到第二层大殿的门户禁制之前,陈海伸手往那道仿佛青雾蒙蒙的隐隐光华里探手伸去,却有一道沛然莫御的无形力场将他封堵在外。

陈海摧动灵元,手掌横切过来,以架山之形往第二层大殿的门户禁制推去,他自信这一推足以能让完全展开的碧海神舟都摇上一摇,未曾想门户禁制所形成的那道光华,竟然连一丝荡漾状的波动都没有。

陈海不由得朝左耳看过去,心想这不是玩他吗?

“玉虚神殿之内的所有门户禁制,都是太子商缺生前所设,目的就是决定谁才有资格真正得到神王一脉的传承,如何进入第二层大殿,还是需要你们自己参悟。我现在去祭炼庚阳金雷阵,说不定能在你们出关前,就能掌控庚阳雷火炼器了。”左耳说罢,人就直接遁出玉虚神殿,不理睬陈海他们。

左耳坚持不肯放水,陈海也没有办法,让周晚晴尝试去攻击第二层大殿的门户禁制。

周晚晴伸出盈盈皓腕,翻掌间寒气四溢,在掌心间瞬间凝聚成一头袖珍的寒霜冰螭,朝那道青雾隐芒撞去,然而那道青雾似的隐隐光华,竟然还是岿然不动。

“咦!”陈海盯着那道青雾隐芒,这时候也知道第二层大殿的门户禁制,不是凭借蛮力就能够强行破解的,要不然以周晚晴的修为,不可能也不能撼动分毫,只是不管太子商缺生前在这道门户禁制里留下来怎么的谜题考验后来者,但也需要门户禁制有所反应才对。

要不然,纹丝不动的一道青雾光华,算什么谜题?

周晚晴美眸歉意的看向陈海,没想到她竟然没能帮上忙;墨翟则傻乎乎坐在一旁,看看陈海,又看看周晚晴,见他们都束手无策,他压根连脑子都懒得用。

陈海一边细虑,一边以云桥之形再次尝试着朝门户禁制攻去。

“咦,你身形刚动,但劲力还没有像漫天云雾铺开之时,门户禁制之内似有一道极微小的波动出现——你再试一试刚才的秘形身势!”周晚晴说道。

陈海再现云桥之形,他神识感应没有周晚晴那么强,即便神识死死锁住门户禁制也察觉不到有什么微小的波动,疑惑的朝周晚晴看去。

“咦?难道刚才是错觉?”周晚晴也异常疑惑。

陈海蹙眉说道:“既然门户禁制对武道秘形有反应,但也绝不应该简单到凭借云桥之形就破开……”他以臂作戟,挥拳前劈作断山之形,沛然巨力还蓄于拳锋之间没有释出,这一刻他也感知到门户禁制传入一道明显的波动!

门户禁制只会对不同的武道秘形有反应?

陈海这么想着,当下就将他已经参悟出来的四百六十九种武道秘形,在一抹青雾似的门户禁制之前一一施展开,也确认他施展同一种武道秘形,仅有第一次会在禁制之中引波动,重复则丝毫没有作用。

“不错,第二层大殿门户禁制,又名天武炼形壁,”也不知道左耳什么时候又走了进来,看到陈海在天武炼形壁前演炼武道秘形,这才揭开迷底说道,“你要是掌握五百天武身相,天武炼形壁就会直接打开。而你所掌握的天武身相即便没有五百种之多,但你已经进入由武入道的境界,相信也能将禁制之力削弱掉九成还多,到时候以周小丫头的实力,就足以将天武炼形壁打开,让你们进入第二层大殿。”

周晚晴自己活了一千岁,竟然还被左耳唤作小丫头,她都觉得怪异,但细想跟比起活了几万岁的左耳,她可不就是一个小丫头?

“天武炼形壁又是什么鬼东西?”陈立疑惑的问道。

“你以为任何一具神卫傀儡的识海,天然就能拆解武道秘形?”左耳哈哈笑道,“助你所炼就的傀儡分身,识海之中实际炼有天武炼形阵法,你细想想你是怎么掌握基础武道秘形的,就知道这天武炼形壁一旦被你掌握,是什么鬼东西了!”

“靠,我还以为我武道天赋过人呢,没想到在这上面开挂了。”陈海能理解天武炼形壁是什么东西,但心里更为震惊。

“你的悟性确实是我此生所遇到的无数流阳宫年轻弟子里最杰出的百人之列,但要没有天武炼形替你打下基础,你真以为你是千古以来的第一人?”左耳笑道。

陈海已经参悟掌握四百六十九种武道秘形(天武身相),一一施展出来,这时候他都能感觉到门户禁制已经明显变弱,只是由不是他此时修为能破开,只能让周晚晴来。

陈海知道左耳这时候也是知道北陵塞那边不能久离,算是给他放水了,要不是他或许真要掌握五百身相后才真有可能走进第二层大殿……

不过,现在他与周晚晴、墨翟一起联手,怎么也不会再被削弱**成的门户禁制挡住!

第八百二十九章 大殿二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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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陈海知道,如果他能勘破五百天武身相,对武道的参悟很可能将进入一个更高的境界,然而他数十年的时间,差不多将燕州所能收集的武道绝学都收集过来,这里面不仅有左耳他们经道禅院流传出去的武道绝学,也是燕州近万年以来无法武道强者所留存下来的精华,即便如此,他也才参悟出四百六十九种武道秘形。

虽然距离五百之数,就差三十一种,但陈海心里知道想要再参悟三十一种武道秘形,可能需要花费比以往双倍的时间跟精力都不止。

文章天成,妙手偶得,参悟武道也是同样是如此。

被北陵塞势态所牵累,陈海纵然是有大恒心、大毅力,也只能先行将这些放下,先与周晚晴、墨翟联手破开这天武练形壁进入第二层大殿再说。

这其实也算是左耳的一种放水,要不然照太子商缺的遗愿,应该是参悟五百天武身相的人,才有资格进入第二层大殿。

不过,即便现在就有机会进入第二层大殿,但陈立也知道他还是要尽可能、尽早将五百天武身相参悟满。

太子商缺生前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设下这样的考验,说不定等他参悟天武身相(武道秘形)满五百之数后,另有现也说不定。

经过陈海的四百余手身相秘形,此时的天武炼形壁上悄然浮跃着不少的身形,每一个身形都是如此的简单,但每一个身形都充满着爆炸性的力量跟道韵。

周晚晴和墨翟盯着这一道道身相秘形,心知这天武炼形壁实是弟子参悟修行武道的至宝,只可惜他们此时没有时间去参悟、修炼这些身相秘形。

此时三人都已经把自己的力量提升到极限,周晚晴和墨翟二人身上都散出凛冽刺骨的寒意,而陈海的身上的气息却雄浑了起来,天地山河剑意、大破灭真意、风雷真意一同绽放,散出金黄、青紫和灰黑色三种光芒,将陈海映衬的犹如神魔一般。

周晚晴早知道陈海并非池中之物,却料想不到他竟然能修成两种本命神通,天地山河剑意虽然还不能和陈海的道胎完全契合,但是作为这方天域中的顶级真意,迟早也会是陈海克敌制胜、笑傲风云的本钱之一。

天武炼形壁在和陈海的天武秘形契合九成以上之后,所拥有的禁制之力就已经被削弱到相当低的程度,在三人的合力施为之下,天武炼形壁的禁制再也不能维持,只听见一声轻轻的脆响,那道蒙蒙的光华骤然大放光明,而后其中显出了一道幽幽的门户出来。

场中几人都微微一笑,陈海信步而出,当先消失在门户之中。

一阵短暂的精神恍惚,陈海的身形出现在一处玄光闪烁的空间之中。

那空间极其高耸,空中漆黑而深邃,仿佛是无尽的夜空一般,陈海将神识顺着向上而去,却没有现有丝毫的阻碍,犹如空无一物。

当年那焰湖神塔残破至此,都能隔绝神识探测,对于玉虚神殿这种层级的道器,能有如此神异,陈海也丝毫不为奇怪。

正在陈海要仔细打量周围环境的时候,身后传来两声轻响,周晚晴和墨翟也跟了进来。

周晚晴看到数百组古拙的高大石柜陈列在大殿的中央,收藏数十万卷道典,让人如置道藏丛林之中,口中赞叹道:“没想到这第二层大殿竟然就跟藏经阁似的,流阳宫传承果然非同小可,真非漱玉宫所能比及的。”

陈海左右看了看,叹息了一声道:“这些应该都是左师他们在避祸血云荒地之后,化费近万年时间整理出来、包罗万象的道藏,即便没有天位境修行的真法|功诀,也是难言的巨大宝藏啊!要是真让这些道藏锁在这里不能重现天日,真是太可惜了。”

陈海和周晚晴站在那里说道,在一旁自顾自四下打量的墨翟疑惑地问道:“左师应该对这些道藏都了如指掌,为何不直接将真法玄诀传授给主人,还要让主人自己想办法解开禁制?”

听了墨翟的疑问,陈海和周晚晴相视一笑,这才正色对墨翟道:“修行之途,重在机缘,若无实力与之相匹配,最终也只是取祸之道。再加上大道繁杂,各有专擅,若是修习太多、太多,也并非都是好事,最后或许只会干扰你修行精进之心,沉溺在旁门小道之中。”

在渚碧真君寿元将近的数百年中,墨翟不过还只是一头幼蛟,即便能得到渚碧真君的教诲也很有限,很多的道理都墨翟自行参悟,但碧海胜境的环境太单一了,墨翟又哪里能参悟出太多的东西?

陈海此时告诫他,也是为了让他在今后的道路上戒骄戒躁,这才能有得证天位的可能。

墨翟知道陈海的用意,自然虚心点头称是。

说完这些,陈海就让他们二人自去寻自己心仪的事物,他也漫步在柜阁之中开始浏览了起来。

每一座石柜都有蒙蒙的青光,庇护着其中的道卷玉简不会为时间的流逝所侵蚀。陈海将手掌伸到青光之上,一道道讯息就汇聚他识海之中,这乃是柜子中所陈列的功法内容。

那青光除了能庇护着道卷玉简,还有另外一层作用就是限制人一次借阅道卷的次数,这种做法与陈海对墨翟的告诫暗合。

道藏太多、繁若星辰,陈海找了半天,竟然看到九元归神真解第三篇道卷。

陈海不着忙,那边的墨翟却是很有目标,一上手就直奔道藏石柜后放置器物的几案,很快就找到了左耳所说的玄霜八荒戟,费力想要解开封住玄霜八荒戟的禁制。

只是他连连呼喝,累得满头大汗,玄霜八荒戟都纹丝不动,气得他都要变回蛟身暴力取戟。

陈海微微一笑,传音过去道:“墨兄,这才过去多少时间,你就忘了我们如何通过天武练形壁的?这处禁制应该也是考验你有没有资格成为玄霜八荒戟的主人。”

墨翟天生聪慧,经陈海提醒,马上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陈海也不上手帮忙,就任由墨翟在那里继续和玄霜八荒戟奋斗,忽而他咦了一声,竟然在一座石柜之中现完整的《玄火蕴丹真解》,他之前找左耳请教火鸦阵的修炼之法,左耳竟然都没有吭声说一下。

火鸦战车乃沙天河从上古残墟里所得的上古遗宝,陈海为摆脱姜涵的追杀,被迫殉爆火鸦战车,已经将火鸦战车完全摧毁,但这段时间来,陈海一直都在苦修火鸦阵书。

除了火鸦阵书修成之后威力绝强外,陈海更看重的还是所修成的七十二道火鸦精魄,相当于在元胎之前又修出七十二重第二元神,同时还能修炼七十二处身窍,极大强化肉身。

虽然将七十二道火鸦精魄都修炼到道丹境甚至道胎境,耗时极长,甚至可以说是道胎境八百年寿元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将严重压制陈海的修为境界快提升,但陈海此时已经触及大道本源,仅仅是道胎及肉身难以承受大道雷劫而已。

他现在按部就班修炼火鸦阵书,修炼七十二道火鸦精白色,修炼七十二处身窍,实际上就是在为最关键的渡劫做准备。

玄火蕴丹真解是修炼火鸦精魄的辅助功诀,他之前仅得残篇,蕴养火鸦精魄不足,难以踏入更高的境界,他现在得到真解全书,又有九元归神真解,相当于已经拿到突破天位境之前的根本真法了。

左耳这老家伙明明知道他进来必有所得,还藏着掖着不说,还真是拿这老家伙没有办法,陈海忍不住高兴的摇头而笑。

将这两篇真意拿到手中,陈海已无所求,随意兜转了一圈,挑选了一册浪叠万重的武道真解。

那浪叠万重和陈海自创的裂天戟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在细微之处还要更胜上几筹,心想或许更从中多参悟一两种武道秘形也说不定,自然也先收入囊中。

挑选完这些之后,陈海就听到那边一声欢呼,转头看去,只见墨翟已经将那玄霜八荒戟取出,在方寸之地挥舞的寒煞四溢,分外威风。

陈海笑了笑,见到周晚晴在那里凝眉盯着一枚残缺的龙形青色玉佩看个不停,就快上两步走了过去,轻声问道:“师姐,有何不妥?”

周晚晴迟疑地道:“依照左师而言,这一层都乃是道胎所应用之物,只是这镯子透漏出来的气息,明明比二品的道器更强大。”

当初群仙门被玄元上殿所破,渚碧真人手就没有剩几件道器,这些年也暗中传给雷阳宗、空海城跟漱玉宫。然而扶桑海三宗一直都没有炼制新的道器的能力,上万年时间,内斗也罢、抵御外敌也法,不多的几件道器也都破损殆尽,雷阳宗手里的殛天玄雷舰最后还落到陈海的手里。

周晚晴此时看到一件道器现在就能取走,自然是欣喜若狂。

陈海见青色玉佩透漏的气息是极为强大,但看到破损处,不难想象当年的恶战是何等的恐怖,叹息了一声说道:“这大殿里应该都是当初流阳宫弟子的遗留之物,虽然是道器残宝,但左师留在这里,应该是道胎境弟子也能够祭炼。师姐若是喜欢,尽管取走便是,说不定还有机会将修复好。”

周晚晴闻言点了点头,她微微凝神,眉心之中腾地跳出一个六寸元胎,那元胎手掐印诀,一道道青色玄光打向龙形玉佩,不多时龙形玉佩就轻轻的漂浮起来,朝周晚晴的手掌心飞来。

墨翟早在拿取玄霜八荒戟之时就已经把所有的力量用完,周晚晴转了一圈,也只是取了几篇适合她参悟的道卷,三人就一起返回到第一层大殿……

(本章完)

第八百二十九章 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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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走出玉虚神殿,看到左耳背依一株万年古松,盘膝坐在碧海胜境的一座石崖之上,但滑稽的是,石崖前有十数雪猿正蹲坐在那里,有模有样的听左耳讲授玄法。

周晚晴看此情形,禁不住噗嗤笑出声来,那些雪猿受到惊吓,张头望来。

虽然黑翟化为黑袍青年,但他毕竟跟陈海受仙元灵血进行脱胎换骨般的淬炼不同,那身上墨蛟一族天生地成的妖煞气息很难褪去、敛去。

这些年来,雪猿受秦川蛊惑,不断的冲击庚阳金雷阵,不知道有多少同族死在墨翟的爪牙之下,因而墨翟的气息,简单就是深入它们骨髓的恶梦,看到实力更强的周晚晴倒仅仅是一怔,待看到墨翟从神殿里走出来,十数雪猿顿时就失魂落魄的夺命而逃,也顾不上听左耳讲解无上的玄法。

“你们真是鲁莽,”见十数雪猿受惊而走,左耳振衣而起,苦笑道,“好不容易让这几头雪猿能耐着性子坐下来听我讲道,都叫你们吓跑了。”

“莫非左师想将这些妖猿收为弟子不成?”周晚晴嫣然笑道。

周晚晴刚才噗嗤一笑,有如寒梅吐蕊,说不出的清艳迷人。

星衡域八荒极野之地,存在不计其数的妖兽,玄修宗门常捕捉妖兽、妖禽或加以驯养,或直接以秘法控御神魂,充当灵骑侍兽;即便也会传授修炼真法,但也顶天在其能够化形之后,收为部属、扈从。

而那些曾将妖兽直接收为弟子的,都是荒诞不经之人。

周晚晴走出玉虚神殿时,看到那十数头连灵智都没有完全开启的雪猿,竟然有模有样的站在那里听经授道,就觉得颇为有趣得紧。

“你们肩负重任,不能在碧海胜境内久留,我教授几名妖徒排谴寂寞,却也没有什么不可,”左耳哂然笑道,“只是现在都叫你们贸然出殿惊走,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再将它们哄回来!”

见左耳不介意潜修之余,将无上玄法传授给妖类,陈海心想赤源、赤军已经知道碧海胜境之事,而他们修为又低了一些,一旦被强敌捕捉过去,未必能承受过搜魂之法的搜刮而有可能泄漏出碧海胜境里的秘密,他与周晚晴、墨翟商议,就让赤源、赤军以及六头玄霜幼蛟都暂时留在碧海胜境伺候左耳,也正好由左耳体系的传授他们修行之道。

墨翟自然不会拒绝。

墨蛟一族,虽然血脉强大,幼蛟刚出生就有人族明窍境精锐的战力,但在坠星海依旧是其他强悍妖兽猎食对象,能留在碧海胜景、留在雪原世界里跟着左耳潜修,那是再好不过的。

这时候陈海将守在天域通道另一侧渚碧洞府内的赤源、赤军二魔及七蛟召唤进来。

赤源、赤军并不知道左耳的身份,看到碧海胜境深处,突然间矗立一座千丈方圆的巨殿,狰狞的血盆大口张开,都忘了要合上去。

“我就说嘛,赫赫有名的群仙门,怎么可能除了一艘破船、几枚灵丹,就什么都没有呢?主子爷,您是从哪里现这座大殿的?这要是能搬回到崇国去,能换多少宝贝啊?”赤军贴过来问陈海的话,口水都快要滴到脚上了,它还误以玉虚神殿是早就藏在碧海胜境的地底。

陈海自然不会跟赤军解释玉虚神殿的来历,只是勒令他与赤源今后都要留在碧海胜境修行,除非化形诀能修炼到大成,不然不得再入星衡域。

“主子爷啊,这地方鸟不拉屎的——不对,这鸟地方连只鸟都没有,我跟老源清修,嘴都能淡出鸟来,可修不成什么化形诀啊!”赤军一听要被陈海遗弃在这里,一边察看陈海的脸色,一边朝陈海的大腿慢慢的挪过去,想着找到机会就死命抱住陈海的大腿诉苦,“再说老赤我还要给主子爷您尽忠啊,留在这鸟不拉屎的鸟地方,老赤想给主子爷您尽忠,也没有门道啊!”

“你要早一刻将化形诀修成,就算是给我尽忠了,”陈海强忍住将赤军一腿踹出去的冲动,嫌弃的往外躲了躲,他反正决定将赤源、赤军交给左耳打磨,又说道,“天武炼形壁,留下四百六十九种天武身相,你什么都参悟透了,也可以提前出来。”

赤军面目本来就狰狞得很,又摆出一副苦瓜脸,更是丑陋异常。

陈海也不去管他,跟左耳说起来他们进入第二层大殿的收获,以及商议他们当前最紧需要做的事情。

赤军说碧海胜境内鸟不拉屎,倒也不尽然。

为暗中扶持漱玉宫、空海城、雷阳宗三宗的成长,渚碧真君差不多将手里所剩余的资源都消耗掉了,以致碧海胜境内仅剩碧海神舟一件道宝,但要说碧海胜境一无所有,也是不对。

实际上除了两枚天枢地元丹之外,碧海胜境真正的宝物就是周晚晴手里那艘碧海宝塔。

碧海宝船完全展开了,长逾二百米,通体皆是用精玄金铸成,怕不下一千万斤重。

作为道阶二器的道宝,完全展开重逾一千万斤,实在是太铺张浪费了,以致周晚晴天位第一境圆满的境界,都没有办法祭用完全展开的碧海神舟,就仿佛婴儿举大锤一般,每祭用一次碧海宝船,她都要受到不伤的反噬。

之前能借碧海神舟击败雷阳子,实际上也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眨眼间利用碧海神舟的自重,将殛天玄雷舰压垮掉而已。

渚碧真君之所以将碧海神舟造得如此笨拙、巨大,有可能是渚碧真君造不出更高级的道器,将碧海神舟的重量增加到极致,所以他祭御起来更得心应手,更符合他的身份。

但现在周晚晴祭用碧海神舟,还如此的笨重,就显然是严重的累赘。

陈海皱着眉头问左师:“左师掌握庚阳金雷阵,凝聚庚阳雷火,要是彻底改造碧海神舟,大概需要多久的时间?”

左耳说道:“晚晴丫头片子要踏入天位第二境都恰好能用,十数米长的宝船就足够了。渚碧真君当年有庚阳雷火所助,造此船也耗费两千年。我现在要将碧海宝船的重量缩减到此前的百一,即便省去炼制阵法禁制的忙碌,即便有庚阳雷火,也要三五十年才有可能办成!”

陈海看向周晚晴,由她决定,依左耳所讲,天罗谷与血云荒地还要再过百年才会真正联接起来,所以三五十年他还是等得起的。

周晚晴动不动就闭关潜修一二十年,因此三五十年就能办成这事,她觉得度已经够得上飞快了,而碧海宝船小型化之后,除了她能祭御随心外,更主要是能节俭上千万斤的精玄金,这个就太恐怖了。

九郡国虽然也盛产精玄金,但即便平时一点都不消耗,储存上千万斤的精玄金,集一岛三亿民众之力也需要上千年之余。

而且修炼道器才能用得上的精玄金,在星衡域也是比玄阳精铁更硬的硬通货。

唯一可惜的,就是为了避免起疑,陈海每年只能拿三五千斤精玄金附带着运回崇国交换其他物资,但就这点也就足以弥补北陵塞两万精锐每年日常消耗的缺额了;而要是不怕惹人猜疑,一千万斤的精玄金都拿出去兑换物资,足以支撑一支百万精锐十数年的战备消耗了。

赤军说这里鸟不拉屎,却不知道真正值钱的东西,早就在周晚晴的手里。

见周晚晴没有异议,左耳也是非常满意,说道:“我老人家也不会亏待于你。你从第二层大殿所取走的那枚龙形玉佩乃是道阶二品的青霄缚龙佩,遇强敌便是真龙之体也能困住。虽说残破不少,但内部禁制受摧毁的部分很少,也是比较容易修复的道器,我便拿青霄缚龙佩换碧海宝船暂时留在碧海胜境里可好?”

周晚晴自然不会推脱,当下朝左耳盈盈下拜,确定好此事……

(本章完)

第八百三十一章 东归

陈海这次扶桑海域之行,除了牵线撮合东都姜氏与九郡国贸易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安置左耳和解决秦川。

有周晚晴的照拂与他昔日为周氏所建设的功劳在,陈海也不用担心姜震跟九郡国谈不妥协议,碧海胜境这边的事了之后,他也就不再耽搁,带着墨翟直接从渚碧礁飞渡雷霆风暴遮闭的坠星海,返回崇国。

这一次来往,转眼间就是大半年过去,陈海抵达到苍莽山之时,已经是建兴十七年初秋了。

此时苍莽山深处的黑风寨已经建立两年多,所有事情早已经走上了正轨。

虽然说开曲岩谷乃至东都山北麓,在人力存在严重的欠缺,短时间没有办法完全补足,但是依照姜震送来的消息,最迟再有三五个月,姜震将率领第一批从九郡国返回的船队抵达曲岩谷,到时候除了九郡国、空海城的物产外,还将有俘自萧氏叛军的两万俘虏一并押送到曲岩谷和东都山,缓解这边的人力欠缺。

这两万战俘,虽然没有辟灵境以上的精锐修为,但差不多都有通玄境的修炼底子,是作为战奴贩卖给黑风军的——这些战俘留在九郡国也不安生,而陈海将从碧海宝船上炼取下来的两万斤精玄金,支付给周氏作为赎卖这批精锐战俘的费用,看上去也是相当慷慨的。

要知道九郡岛即便盛产精玄金,一年也就两三千斤的产量而已。

周晚晴此时与陈海休戚相关,又同修玉虚神殿的玄法,但这个秘密不能公开,也就意味着陈海想从九郡国获得什么物资、资源,都需要支付一定的费用,周晚晴才能对下面有个交待——为节约其他的资源消耗,只能不断从原本已经属于周氏一族的碧海宝船上炼取精玄金付给周氏。

只是周氏最后知道这一切,会不会抱怨老祖周晚晴吃里扒外,就不是陈海此时能猜测的事情了。

黑风寨、东都山北麓是陈海布局的两处重要支点,眼见着两方按部就班的建设、运作,无需他额外操心什么,他也没有在曲岩谷停留,带着墨翟直接赶往北陵塞。

初秋的北陵塞,四周已经多见枯黄,秋风呜呜的一吹,哗啦啦的作响,一股萧瑟的气息在天地间弥漫。

然而北陵塞之内却一片热火朝天。

北陵塞两万战卒兵额都已经补齐,共编二十个千人,其中六千支长柄破锋矛已经铸成列装,共编六个千人规模的长矛方阵;此外还编六个千人规模的战骑队,编六个千人规模的步车混编战阵,另编辎重营、匠工营两千余人,正按部就班的展开训练。

城东的工场中日夜轰鸣,加班加点的铸造天机战械。

依照陈海的估算,只要玄阳重锋箭的储备增加到六百万枚,北陵塞就可以对天罗谷外围用兵了。

陈海在扶桑海域几年的时间,就折腾出了几万人马,这次回来身边多了一位道胎境的存在,姜雨薇等人丝毫不觉得奇怪。

陈海赶回北陵塞时,万仙山掌教姬江野之女姬成韵正在北陵塞作客,虽然她从墨翟身上感受到一股凶悍的妖煞气息,却勘不破墨翟的真身。

陈海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这些天,在姬成韵看来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她却又抓不住陈海的行踪,也拿陈海无可奈何。

对于姬成韵的心思,陈海却是没有精力去管顾太多。

墨翟数千年来不历人世,现如今猛然进入对它来说繁华异常、人烟稠密的北陵塞,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时间很不适应,陈海也由得他先在北陵塞内闲逛。

北陵塞议事殿内,陈海居中而坐,姜雨薇、沙天河、姜璇、魏汉、孙岱、魏廷等将,都坐在他下议事殿的两侧,将他离去这些日子北陵塞的情况一一作了说明。

除了陈海自己眼睛所看到的那些,北陵塞并没有什么更多的变化,一切都照陈海前往九郡国之前的部署,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不断增强北陵塞的攻守实力。

天罗谷方向也有些许的变化。

天罗谷这些日子行动颇多,四下捕猎,大半年从天罗谷的北部聚集了数百万的低级杂魔,驱赶到天罗谷里。

这些杂魔没入天罗谷之后,就再没有了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陈海陷入了深思。

低级杂魔虽然对于普通人族而言,也是有着不小的威胁,但由于杂魔灵智极低,难以驾驭,对罗刹血族而言,这些杂魔都是牲口,都是食粮而已。

孽境殿在天罗谷聚集近十万精锐魔兵,短时间内没有必要将这么多的杂魔驱赶进天罗谷,更有可能是孽境殿少君泰官,从星衡域搜集杂魔,当作粮草输送到血云荒地里去。

短时间内输送如此之多的杂魔,可见血云荒地跟天罗谷之间的天域通道,变得更稳定了,他需要考虑孽境殿少君可能还是无法从天呈山调来援兵,而一旦血云荒地的般度等魔头,将血云帝国的魔兵派入天罗谷,虽然能暂时减轻燕州那边的压力,但他们这边则需要加倍的小心。

陈海搓着手指,考量着北陵塞的实力。

虽然北陵塞在他的谋划之下,战斗力比其他拥有同等兵力的要塞,战斗力要强上许多,但是在茫茫荒原里面对十万级甚至规模更恐怖的罗刹魔兵,还是没有什么战胜的可能。

纵然陈海心头牵挂着的燕州战事的进程,但他也断然不会拿北陵塞弟子的性命去天罗谷冒险。

陈海心里暗暗考虑,是否在秋后吸引部分魔兵出天罗谷野战,以消耗魔兵的实力?

陈海一遍听姜雨薇、沙天河的话,一遍翻阅着这些日子的往来文书,忽然他楞了一下,指着一封函文,问道:“燕台关前些日子又来了一名副将?”

沙天河轻咳了一声,接过话头,指着书案上一封函说道:“燕台关来这份函文,姜赫真人也同时送来了一封信,有提及这位燕台关新副将的身份,就在文书下面……”

陈海拿起姜赫写给他们的信函,眉头骤然深锁起来。

流阳帝国崩灭后,分裂成崇国、越国以及天南国,崇国以秦氏为皇族,但其权力架构和燕州相去不远,由皇族与玄元上殿等二十余各霸一方的宗门通过天枢院,共同掌管这数十万里方圆内的土地。

崇国以雍京为帝都,除雍京之外,其他八域共设八大柱国将军府统管地方军政事务,而在这些作为地方最高统治机构的柱国将军府里,又通常都是由地方上的宗门、宗阀共同控制。

而雍京除了派遣使臣、监军进入柱国将军府,监管地方军务外,通常极少大规模干涉地方军政事务。

前些日子,作为皇族秦氏背后最强大的支撑宗门玄元上殿突然一反常态,派出大量的精英弟子填入西北柱国将军府,参与对天呈山一线的魔族的防备。

而且魔獐岭三镇,玄元上殿派出的弟子特别的多。

玄元上殿出乎寻常的举措,令姜明传、姜赫都非常担忧,都觉得玄元上殿有可能染指西北柱国将军府的权柄。

只是万仙山、元阳宗、玄皇殿西北三大宗门还没有反应,姜明传、姜赫即便有所担心,也轮不到他们能说什么,姜赫写信过来,还是要北陵塞这边这段时间收敛一些,莫要叫玄元上殿弟子出身的将领抓住什么把柄。

陈海弹了弹信笺,将之放下,面向姜雨薇问道:“这符少群是什么来头?”

姜雨薇之前没有成为真传弟子之时,一心精进,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宗阀弟子不甚了了,但成就真传之后,对这些事情就关心了起来,当下随口回道:“符少群乃是玄元上殿上幽阁的真传弟子,年届四十,就已经修成道胎,时年六十七岁,已有道胎境中期的修为。在青鸾榜上也是排名七十九位,若无差错,五十年内应能成为天位真君的存在。”

说到这里姜雨薇笑了笑说:“其实以师兄你的修为,如果你有心的话,几年之内登上青鸾榜应该也不是问题。”

陈海与秦谦一战时就触及大道本源,即便那一战他并没有真正战赢秦谦,但这对一个刚踏入道胎境的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若是宣扬出上青鸾榜一点问题没有。

只是陈海对这些没有实质性的名声,实在看淡得很,他此时更在意玄元上殿突然派出大量弟子全方面渗入西北域边军体系,而且他也不难猜到玄元上殿及秦氏皇族的用心到底是什么,

最多还有百余年,天罗谷的天域通道就会彻底开启。

到那个时候,星衡域和血云荒地之间就如同坦途一般。

虽然玄元上殿叛乱,迫使流阳宫追随太子商缺北征逃入血云荒地之中,之后又有亿万魔兵魔将侵入血云芒地,但是谁又敢保证太子商缺遗脉是否彻底真彻底灭绝了?

更为重要的是,玉虚神殿和龙鼎这两件至宝,绝对非同小可。

无论是为了湮灭当年玄元上殿参与叛乱的证据,还是为了这两件了不得的至宝,玄元上殿大批派出精英弟子全方面渗透到西北边军之中,并没有出乎陈海的意料。

想到这里,陈海摸了摸下巴,其实若真是如此,也并非真就是什么坏事。

玄元上殿的两个意图,特别是后者,都是要让玄元上殿毫不犹豫的将魔兵驱逐出天罗谷,将天罗谷牢牢控制在他们的手中,独家掌握唯一进入血云荒地的通道,这样才能保证玉虚神殿及龙鼎最终落入他们的手里。

现在血云荒地中的罗刹魔兵还不在少数,任凭他们如何用心,也不会查找到太多的真相。值得陈海关注的倒是在血云荒地的事情被彻底安顿住之后,若他们继续选择深入调查,进入燕州,恐怕就会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这些关窍在他的脑海中很快就兜转了一圈,回过神来看到沙天河、姜雨薇正盯着自己,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灵茶笑道:“未尝不是好事,若是我料想不错,我北陵塞以后会有更多的物资供应了。”

这句话说的姜雨薇、沙天河等人都摸不着头脑,但看陈海神色轻松,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蹊跷,他们也没有什么担心。

有沙天河、姜雨薇、朱明巍等人的打理,北陵塞的日常事务不需要陈海过多操心。

接下来的日子,陈海就在研读九元归神真解和玄火蕴丹真解。

这两篇道卷都是他晋升天位的关键,都是他将来能够抵御大道雷劫的底牌,他自然不会大意。

以修行谋取高位,以高位获取更多的资源完成御魔大业,这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九元归神真解陈海已经修行多年,第三重对于陈海而言,不过是水到渠成,但是玄火蕴丹真解全篇对于陈海而言,却不是那么简单。

他仔细估算了一下,若是按照目前的进度,最快他也只是能在七十年内将玄火蕴丹真解修成大成,但要是按部就班的将七十二处灵窍及火鸦精魄都修得大成,怕是他道胎境八百年寿元都远远不够。

然而在当下,陈海也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

一个月后,陈海在静室之中在天机傀儡臂的设计补正图上,画下最后一笔。

图卷密密麻麻画满曲线、写满标注,寻常人若是仔细看去,都会头晕脑胀,而在陈海的眼中,眼前这幅图卷却令他振奋无比。

从燕州创办天机学宫时,陈海就组织人手研究天机傀儡臂的制造之法,但一直都没有拿出成熟的实用性方案来,这一次陈海是真正拿出实用性的成熟方案。

这主要也是陈海能从渚碧礁每年获得两三千斤精玄金的供应,而有如此珍稀的精玄金,天机傀儡臂诸多极为精细的部件铸造成为可能。

虽然陈海还没有着手试制第一件天机傀儡臂,但他的构想能够实现的话,一件天机傀儡臂差不多能突然间灵活的爆五千斤以上的力道。

这跟陈海这样的妖孽武修没有什么可比性,但也确实差不多相当于辟灵境中前期武修的水准。

出塞野战,虽然有战车和法阵作为抵挡,但是精锐罗刹魔兵猛扑上来,最前方的盾兵和长矛兵将卒,往往就要直接受到将近万斤冲击力,这已经不是通玄境精锐武卒能够承受的冲击,但有了天机傀儡臂,就不一样了。

陈海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出门而去,要安排工匠试制。

然而刚刚迈出静室,他抬眼向南望去,那里,一队五千人规模的骑队已经来到了北陵塞五百里之内。

在队伍当中,一个面如冠玉,一身玄黄色锦袍的青年人,乘坐一头黑鳞狡走在队伍的嘴前方。

在陈海把目光向南望的同时,那青年人似乎有些察觉,嘴角也浮上了一丝笑意……

第八百三十一章 铁骑

轻车快马,驰骋山河。

符少群带五千铁骑,皆骑乘黑狡马,马皆披重铠,连符少群也不例外,骑着一头高大、只是相对符少群身份又太普通的黑狡马往北陵塞蜂拥而来。

陈海睁开心眼,竟然能隐隐看到骑阵之上有着杀伐兵气凝聚成的红彤血云!

好强的杀伐兵气!

这一瞬间几乎压得陈海都喘不住气,非要默运玄功,才能将压在心头的那口郁气泄去。

好强的精锐战骑,虽然姜雨薇、沙天河等人,都不能像陈海那般“看到”杀伐兵气之形,受影响要少一些,但如此浓烈的血煞之气,不要说道丹、道胎境修为了,开辟识海的明窍境精锐,都难以挣扎其影响。

“姐,对方兵势如此之盛,竟然令人好难受!”

姜璇受益于真龙涎息提升根骨,目前也修成道丹,拜入余苍真君门下修行,但多年来主要受其姐姜雨薇的庇护,即便也有多次出生入死的经历,但实际历练还是稍弱了一些。

此时她也只是觉得道心受到对方兵势无形的压制,仿佛眼前五千精骑,就是五千头上古凶兽,随时都会脱缰猛扑上来。

作为皇族秦氏背后最强宗门,上万年来一直牢牢把控着天枢院,统领着崇国近百万里纵横的疆域以及与此相连同的小型通道,但甚至直接干涉八域的军政事情,这次玄元上殿派出大量的弟子,安插到西北柱国将军府各镇不说,像符少群这样的人物,身边更是有五千差不多有半数开辟灵海秘宫的精锐骑卒相随,派头比暂代镇守将军一职的姜明传还要大,也难怪沙天河、姜雨薇、魏汉等人充满疑惑跟警惕。

陈海相信燕台关那边,对符少群等人的到来也是头大如麻、充满抵触情绪,心里又想:姜明传、姬成韵、秦谦等人或许被蒙在鼓里,但姬江野、姜晋、秦虎山这等人物,也应知道当年流阳宫灭亡是怎么回事,他们这时候有没有猜到玄元上殿的意图?

耐着性子等符少群的骑队接近,陈海同时暗自琢磨着西北域的微妙形势,也暗中观察五千精骑杀伐兵气所凝聚的红彤血云,竟然比北陵塞两万精锐所凝聚的杀伐兵气都还要强,也不知道玄元上殿是用什么手段,锤炼出这么一支铁血精锐。

在北陵塞上下的目光之中,符少群终于接近了北陵塞的北城门,双方各自见礼,验看过文函,陈海扫了一眼陪同前来的姜涵,便就将符少群连同五千精骑迎进城。

陈海原本先想直接将符少群及他身边几名嫡系亲信迎到议事殿设宴招待,但符少群却坚持要亲自安顿好兵马,再议其他。

陈海也只有耐着性子陪同符少群赶往西城大营,先将他五千精锐扈兵安顿好。

虽说让陈海、沙天河、姜雨薇跟前跟后的忙碌,符少群很是失礼,但能看得出他很受这五千铁血精骑的簇拥跟爱戴。

玄元上殿的道兵,平时都驻扎在雍京,都没有机会像边军一样,参与到御魔等各方面条件都相当残酷的边境战事里,但犹带有凶烈的血煞杀戳之气,皆是生平少见的铁血悍卒,陈海暗中估计玄元上殿可能通过天域通道,跟其他天域进行着秘密的血腥战争。

星衡域周边,除了血炼场、血云荒地、碧海胜景等天地法则不完整的中小天域,也不乏像燕州这样天地法则完整、能滋生亿万生灵的中小天域。

而像燕州这边的中小天域,受天地法则限制,天位境以上的强者进不去,仅有天位境以下的人物率兵马进入,也未必就真能轻而易举将一座中小天域攻伐下来,甚至也有经历残酷血战,损兵折将太甚被迫放弃的。

一阵忙碌,直到天黑符少群才歇下力,陈海肚子里直骂娘,但还是笑眯眯的将符少群以及随同前来的姜涵,迎进议事殿设宴款侍。

议事殿之上,自有侍从将灵果、灵茶一一奉上,陈海满脸世故而圆滑的跟符少群抱歉说道:

“北陵塞深入魔域,物产极为有限,而陈海一介寒庶出身,仅有这些粗陋瓜果照待贵客,还望符真人见谅。”

“不妨!”符少群大手一挥,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笑着说道,“魔獐岭乃是崇国以北之壁障,护着亿万民属于其后安居乐业,职责之重,如万仞担肩。我履新月余,走遍了燕台关上上下下七十六座哨卡,五座要隘,若说军容齐整,还要数陈师兄你北陵塞为第一。”

听符少君语气颇为亲切,陈海不动声色,敬陪末座的沙天河等人则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陈海笑着回道:“符师兄谬赞了,我本乃姜师门下,寒庶出身,多做一些,也是应该的。”

陈海和符少群在这里虚应着,坐在一旁的姜涵看在眼中,心头一阵不爽。

在陈海与秦谦一战之后,他已经明白自己此生有可能被陈海拉得越来越远的距离,而没有接近的机会。

说实话在姜涵的心里面,哪怕是姜赫、姜雨薇以更快的度踏入天位境,也绝对要比让在朱明巍、魏汉等人身上跟他结下仇怨的陈立踏入天位境,要好得多。

符少群还没有率部进入燕门关,他父亲姜晋就提前知道消息,当时就派人送信给他,说玄元上殿此举非同小可,必然是想在西北域有一番作为,要他们尽可能不要跟玄元上殿下派来的弟子起冲突跟瓜葛。

然而姜涵就是想利用这点,有意无意的将符少群的注意力往北陵塞这边引,然后促使符少群跟陈海起冲突,最终借符少群的刀,将陈海扼杀在萌芽之前,只是没想到陈海跟符少群虽然比他都要年轻,但坐下来聊得竟然十分投契。

陈海和符少群正在那里随意聊着,议事殿门口一道光华闪现,姬成韵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她看着符少群敛身行过礼,又大大方方的跟符少群开玩笑问道:“早就听闻少群师兄来燕台关履新,谁曾想这么长时间才来北陵塞,难道少群师兄不知道我也在?”

姬成韵就这么半娇半嗔,符少群脸上的表情却生动了起来。

姬成韵作为姬江野最为娇宠的幼女,在整个崇国年轻一代人里面,她也算得上鼎鼎有名的人物。

符少群所属的符氏,虽然也是玄元上殿经年历久的宗族,甚至都要比整个崇国的历史悠久许多,但万仙山同样是他们不可轻视的势力。

姬成韵因为其母的缘故,在修行之余在整个崇国内四处游荡,猎杀寇匪,因此之前与符少群有过不少的交集,她性格介直,也颇得符少群喜爱。

虽然符氏和崇国的皇族秦氏多有联姻,但是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家贵女,符少群实在谈不上喜爱,相比起来,姬成韵更加符合符少群的胃口。

看着姬成韵到来,符少群站起笑看她入座。

他知道姬成韵的脾气,口气中带着真真假假的怪罪道:“昆吾岭一别,十年已经过去。十年中,我一直在上幽阁潜修,方才出关,就被宗门委任到燕台关。倒不是不想见到姬师姐,实在是军职所在。倒是你,只是在北陵塞游历而已,我来燕台关任职,你难道就不知道?不说去燕台关看看为兄,反倒在这里和我脾气。”

看陈海跟符少群还有军务要商议,姬成韵耸了耸香肩道:“少群师兄还是先以军务为重,我先告辞了。”话音一落,就翩然而出。

眼见着姬成韵如鸟雀一般飞出议事殿,符少群的眼神也随着闪烁了一下……

看到这一幕,陈海心里微微一笑,秦谦跟符少群都对姬成韵感兴趣,又都是各自宗门的天之骄子,却不知道他们争风吃醋起来,会是什么事。

当然,陈海更看好身上带着淡淡血腥杀气的符少群,能将秦谦这个没怎么经历世面的二世祖压在身下翻不了身。

第八百三十三章 约斗

酒浊果鄙,宴不久长。

姬成韵在离开之后没有多久,议事殿上的酒宴就已经撤去,符少群也回到西城大营之中安顿了下来。

在陈海特意为符少群准备的别院之中,符少群端坐在大厅正中央的椅子上,搓着手指一脸的玩味;在他的下手,六名神态各异的道胎境武将、玄修坐在长案后,默不作声。

过了许久,符少群开口问道:“北陵塞往北就是天罗谷了,剩不到百年,天罗谷通往血云荒地的天域通道就将彻底打开,到时候天位境强者都能自由进出——而此时天罗谷内已经有不少魔兵再度聚集,相信魔族与天罗谷之间已经建立起来不完整的天域通道,你们对此有什么想法?”

在座除了符少群外,虽然都不能算玄元上殿最核心的弟子,但这些年征伐异域,建立赫赫战功,又有道胎境以上的修为,也都清楚他们这边过来的任务是什么。

前朝太子商缺流亡血云荒地,将星衡域最为强大的几件重宝龙鼎、玉虚琉璃灯等都收入玉虚神殿带入血云荒地,而在九千年前,魔族曾大规模入侵过血云荒地,但之后龙鼎、玉虚琉璃灯等重宝,都没有在魔族手里出现,那他们就有理由相信这些重宝还留在血云荒地或者燕州。

而北陵塞北部的天罗谷又是进入血云荒地,或经血云荒地进入燕州的唯一入口,这个入口再过八十三年就会彻底的打开,打开到天位境强者都能任意进出的程度。

所以除了符少群他们作为第一批人马,之后还会源源不断调派更多的人手过来,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将魔獐岭、天罗谷牢牢控制住,然而派出大军进入血云荒地、进入燕州,不管此时血云荒地、燕州,是被人族或魔族占据,他们都要搜海刮山,将这几件重宝找出来。

到时候崇国就有可能恢复当年流阳帝国的荣光!

当然,符少群完全可以等后续的人马过来之后,再考虑有所动作,但那样的话,特别是他那几个已经证得大道、踏入天位境的师兄过来主持大局,到时候又怎么再有机会体现出他符少群的能耐,又怎么可能获得太上帝君特别的青睐,又如何确保他符家能从这次的远征中获得最大的战功跟利益?

一个面色枯黄的修士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万仙山、元阳宗、玄皇殿绝大多数,即便也知道天罗谷的重要性,但未必敢跟我上殿争夺诸宝,唯有姜寅这人狼子野心,之前太上帝君连十二道上谕,他才勉强其难撤兵,他说不定对龙鼎、玉虚琉璃灯等重宝是有些想法的。而现如今虽然姜寅受圣帝斥责,退回到万仙山闭关潜修,连西北柱国将军府的军政事务都极少插手,但整个燕台关,差不多尽在姜氏的掌控之中,北陵塞又是姜寅新收的嫡传弟子掌握,兵马战械之盛,又明显强过其他同层次的关塞,未必不是姜寅的布局。我以为少主对陈海、姜明传、姜赫、姜雨薇以及他们背后的姜寅,要多加提防!虽然他们没有办法在太上帝君的眼皮底子做什么手脚,但少主要防备他们给我们制造障碍。”

此时天色已晚,室内昏黄一片,符少群脸色越的阴翳。

他知道谷执事所说的道理,待玄元上殿计划安排控制魔獐岭、天罗谷一线的兵马都66续续的派过来,他们不知道姜氏控制燕台关二十万兵马能什么,但这又怎么体现出他符少群的能耐呢?

符少群想了片刻,缓缓说道:

“陈海一介寒庶,能入了姜寅的法眼,自然有其独到之处。曾有传言,这燕台关长史之职本乃是姜寅为陈海所选,只是元阳宗秦虎山带着秦谦上了万华虚境,之后这长史之位就归了秦谦所有,想来背后必有一番曲折,然而姜寅又为陈海谋得军司马之位,看得出姜寅最终的目的,还是不容外人染指燕台关,而且在燕台关,这个陈海的地位,未必就弱于姜明传。而陈海到燕台关,就以军司马执掌北陵塞,又在附近及东都山北麓大开矿脉、冶炼兵甲战械、扩充兵备,确实是有过人之处。在其他师兄过来之前,我要想有所作为,看来还是要在陈海这个人身上做文章……”

“有什么文章好做,迫使他们与魔族拼个两败俱伤,不就可以了。”有一个粗鲁武将翁声说道。

“齐将军所言甚是,但少主仅是燕台关副将,又如何令北陵塞出兵,跟魔族拼个两败俱伤?”之前那个枯瘦玄修问道。

**************

第二日一早,北陵塞校场之上,符少群在参观北陵塞驻军的军演。

只见令旗招展处,北陵塞的十八个方阵进退转进如风,没有半点迟滞之处。若说这只是半年来新成之军,任谁都不会相信。

这也就让符少群更加坚信陈海在姜寅心目的地位,不可能在姜明传之下,他应该尽早迫使北陵塞的兵马与天罗谷魔兵拼个两败俱伤,好减少他以后掌控燕台关的麻烦。

想到这里,符少群微微颔,朝陈海朗声道:“听闻陈兄乃是寒门散修出身,很早就得姜寅真君指点修行,以致在修成道胎后,才得以直接拜到姜寅真君门下、成为万仙山的真传弟子?”

陈海点点头道:“确是师尊于陈海有再造之恩!”

“金剑仙姜寅真君,胸怀万民,一直来以御魔、庇护人族为己任,三十年前出掌西北柱国将军府,就积极备战,最终提兵数百万,杀溃百万魔兵,夺回魔獐岭、天罗谷,为人族赢得数万里方圆的栖息之地。而眼下有近十万罗刹魔兵重聚天罗谷,陈兄在北陵塞锤炼精锐战兵,不会没有一点想法吧?”

听符少群这么一说,同样站在点将台上的姜涵眼神蓦然一厉,向陈海看了过去。

陈海不动声色的回道:“蒙符师兄谬赞了,只是北陵塞新军初成,大多没有过血战经历,固守尚可,野战或许会力有不逮。能坚守北陵塞已是万幸,其他想法倒真不敢有。”

符少群淡淡地笑了笑,岔开话题说道:“前些日子我在燕台关之中,和长史秦谦有过长谈,听闻你二人有过一战,只是结果讳莫若深。区区不才,和秦谦同列青鸾榜之上,也只是比那秦谦略高一筹。你我同为战阵之将,今日就在这校场之上较量一番,何如?”

符少群话音一落,姜雨薇、沙天河等人尽皆哗然。

陈海与秦谦一战,二人都是道胎初境,谁也说不上什么。可符少群已经是道胎中期,又是玄元上殿的嫡传弟子,在修为上已经对陈海压制,这不明显是要占陈海的便宜?

而符不群之前言外之意有意劝陈海出兵,这会儿话题突然间转到比试上,他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陈海笑了笑道:“陈海刚入宗门修行,哪里可能是符师兄的敌手?无需比试,陈海认败就是。”

符少群眼瞳犀利的盯住陈海,俄而又笑道:“陈兄既然认败,那便答应我一个条件,从今往后,北陵塞每月送我两千头罗刹魔兵的级如何?”

两千头罗刹魔兵的级说起来不多,但在北陵塞车骑战阵初成之时,怕是要付出相同数量精锐的牺牲才有可以换来。

一个不好,给罗刹魔兵包住,死伤怕是更加惨重。

而就算每次都能惨胜,北陵塞两万精锐不需要一年时间,就会消耗殆尽。

没想到符少群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竟还是要迫使他们跟魔族拼个两败俱伤,姜雨薇等人再看向符少群的眼神,皆露有愠怒之色。

“北陵塞出不出兵,皆遥燕台关遥制,陈海不能擅决,符师兄不要提这些让人为难的要求。”陈海风轻云淡的说道。

“只要陈师兄答应下来,明传将军那里,我自会做工作。”符少群寸步不让的说道。

“符师兄真要与我一战?”陈海眯起眼睛,盯着符少群问道。

“我这人就好比斗,还请陈师兄成全。”符少群说道。

“符师兄若败如何?”陈海问道。

“还请陈师兄示下。”符少群说道。

“若是我胜了,也不求多,但请符师兄能额外拔给北陵塞一百万斤玄阳精铁,以充诛魔之资!”陈海说道。

符少群眯起眼睛盯住陈海,每月一百万斤玄阳精铁,都抵得上动用百万精壮劳力开采、冶炼一座大型玄阳铁矿脉所出了……

第八百三十四章 兵气借用

陈海和秦谦一战,在场诸人里姬成韵当初是亲眼所见,而姜涵又从他父亲姜晋那里知悉详情,都知道陈海已经是接触到大道本源的准天位人物,然而即便是如此,但论及真正的实力,他们都觉得陈海还是要差符少群一截。

陈海与秦谦一战,虽然陈海差一点就能引大道雷劫,而看到陈海距离天位境就差半步之遥,令秦谦心情绝不好过,但最终还是要算秦谦赢。

因为陈海就算最后一式能引大道雷劫,但这一式也未必真就能杀得了秦谦,而陈海自己则被会无穷无尽的大道雷劫轰成灰烬。

涉及到万仙山及姜氏一族的脸面,姜涵、姬成韵理应劝阻眼前的比斗,这一刻他们两人却是硬生生没有吭声,看着陈海与符少群走下校场,从他们各自的角度,都心想陈海在符少群手里得个教训,想必是好的。

校场之上,三军已经退到一旁观战。

陈海手持逆雷战戟,一身素袍,缓缓走到校场当中。

战场之上,诸将通常都会灵甲护身或激活护身灵宝、道符,令强敌难有可趁之机,但要想寻常的武道比试有些意义,除了贴身使用的战兵外,护身法宝、道符、灵甲以及丹药都是禁用的。

而且是谁在对方的强力进逼下支撑不下去,使用额外的辅助手段防护、闪避,或许反压对手,都要判输。

符少群这时也是收了护身灵甲,从储物戒里取出两柄血气缭绕的战锤飞到半空,站在陈立的对面。

符少群虽然是杀伐战将,但人长得英姿挺拔,没想到他竟然以两只血色战锤为玄兵,看起来多少有些不和谐。

而符少群在掣出战锤的那一刻,油然透漏一股浓郁的血腥杀气,竟然与校场东侧符少群所带来的五千精锐战卒所凝聚的红彤血云浑成一体,仿佛重重血山血岭,往陈海心头碾压过来。

好强的杀机!也不知道符少群这一对血色战锤下,收割多少生灵的性命,才能锤炼出如此凌厉、有如实质的血腥杀气来。

虽然符少群此时并没有直接将身后虎狼之师的杀伐兵气融入自身的气息之中——陈海猜测符少群应该掌握类似玄龙战撵化用杀伐兵气、压制强敌的神通——也令陈海这一刻绝不好受,灵海秘宫之中,紫金道胎蓦然睁开双眸,射出一道金色神华,散成淡淡的辉芒充盈灵海、笼罩住道胎的全身,才抵挡住血腥气息的侵凌。

初秋的正午,阳光还很毒辣,校场上没有风,数万人站在一侧,都屏住呼吸,时刻等着两个道胎高手石破天惊的一击。

符少群微微牵扯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地道:“陈师兄,请!”

陈海一横战戟,点了点头以示应承。

下一刻,一缕森然的血腥之意便油然往陈海当头笼罩过来,随后出动的就是符少群手里的战锤。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符少群攻势动是如此的凌厉,在陈海应下的极瞬间,符少群的血色战锤就仿佛两道血色电光,往陈海当头轰去。

点将台上,姜璇修为最低,双眼甚至都捕捉不到符少群的血色战锤的轨迹,就看到两道红色电光在一瞬之间就要劈在陈海头上,令她的心脏这一刻都要跳出来。

然而就在她那一声娇呼声还没有喊出之时,就见陈海双手一抬,逆雷戟斜撩而上,也如一道黑色闪电,与血色战锤撞到一起,冲击出一道红黑交错的煞芒来。

紧接着姜璇才看到一道无形冲击波,极瞬间令空气都扭曲起来,以戟锤相击的中心点,往外极扩张起来,在三百米外,跟四柱诛魔阵所凝聚的防护灵罩撞在一起,将防护灵罩冲击得都晃动起来。

为防止陈海与符少群的比斗,摧动北陵塞内的设施,自然是要启动防御法阵,将比斗场所跟北陵塞的设施隔绝开来,但看到陈海与符少群相斗的余势,都能如此程度的波动到防御法阵,众人皆暗自感慨,陈海与符少群真要对防御法阵出手,像四柱诛魔阵这一级数的防御法阵,必然支撑不了多少时间。

符少群也不指望一击得手,随后一双血色战锤便化作道道血影,仿佛惊涛骇浪,从四面八方往陈海碾压过来。

陈海被困在万千血色锤影当中,将逆雷战戟舞得滴水不漏,雷电四溢,抵住符少群的攻势。

外人看着陈海颇为轻松,但他在场中却颇为吃力,而且是越来越吃力,暗感符少群不愧是青鸾榜排名在秦谦之前的人物,才刚刚展开攻势,就有如此的实力,也确实不容他小窥。

陈海肉身本体乃是神卫傀儡魔躯,炼化左耳的一滴仙元灵血化形而来,又不断引雷霆之力淬炼肉身,若是纯粹比拼肉身力道、度,他绝对不会畏惧符少群,然而符少群这人,一生也不知道经历多少血战,他除了将自身的血腥杀意彻底融入战锤之中,还是将身后五千战卒杀伐兵气所凝聚的红彤血云,借用少许化入重重锤影之中,有如实质一般向陈海位于灵海之中的道胎碾压过来。

哪怕以符少群的修为,不借助特定的法宝,也只能借用少许的杀伐兵气,但万千虎狼悍卒杀伐意志所凝聚的杀伐兵气、红彤血云岂是易与?

仅仅是分出少许碾压过来,也令陈海灵海秘宫内的道胎,如遭泰山压顶,顿失以往的灵动,诸多道意也被压制住,使得陈海手中的战戟也使去道韵、灵性。

这使得陈海在符少群凌厉的攻势下,仿佛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狂风巨浪拍散架掉。

符少群手中战锤如山,心中冷笑不已。

他借用杀伐兵气,即便是真正踏入天位境、证得大道的强者,有些人的神魂也难免要被他压制住,难以挥出真正的实力来,从而兵败折戟,他就不信眼前这竖子的修为,能比这些天位一二境的绝世强者更强。

墨翟、沙天河、姜雨薇等站在点将台上,都已经看出陈海状况不对。

沙天河暗自对姜雨薇说道:“陈真人情况有些不对,似乎在这符少群手里,都挥不出应有的战力出来……”

沙天河虽然没有亲眼目睹陈海跟秦谦一战,但他知道陈海的实力绝不止于此,此时在符少群手下最多就挥出五成实力而已,然而看陈海的样子,又不像是有意压制自己,暗感符少群或有什么神通,令陈海难以挥真正的实力。

姜雨薇此时的实力,比沙天河、墨蛟还要差一截,摇了摇头,表示她更不清楚陈海此时是出了什么状况。

姜涵虽然表面上要照顾万仙山的颜面,不能喜形于色,但内心巴不得看到陈海当场就被符少群一锤毙命当场,好让他一吐胸中郁闷之气。

点将台上的人一时间心思各异,而这时陈海却已经被逼迫到极处,险象环生。

此时陈海的灵海之中,紫金道胎如负血山雄岳,即便没有被直接压垮,但往昔挥手间风雷大作的威势也不复存在。

好在陈海道胎即便受到压制,难以将种种道之真意融入戟势之中,增强战戟的威势,但与秦谦一战,令陈海对武道的参悟进入一个更高的境界。

四百六十九种武道秘形,每一种都如烙入神魂深处,此时看上去凶险,但他将种种秘形化入战戟之中,同时也是陈海的肉身够强悍,也是令血红战锤所化的凌厉攻势再强,掀起血腥风浪再恶,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他这艘孤舟打散架掉。

更多的时间,陈海也只是暗中观察,符少群到底是怎么去借用这杀伐兵气的。

虽然左耳传入燕州的玄龙战辇,能凝聚杀伐兵气御敌,然而这玄龙战辇是太子商缺时代就存在的兵家法宝,左耳不擅长兵战之法,所以对玄龙战辇的炼制以及内部独特的阵法禁制,也缺乏足够的研究。

然而陈海这些年为御魔,在燕州练兵及征战南北,即便放在星衡域,也堪称兵法大家,他也早就在平西羌国之乱时,就能“观”杀伐兵气之形指挥兵战,甚至还能将杀伐兵气导入入体,冲击窍脉,然而这一切并不代表他对杀伐兵气有更深入的研究,也无法像符少群这般,直接借用杀伐兵气克敌制胜,没想到眼下竟然是他观察学习借用杀伐兵气的一个良机。

“陈师兄要是仅有这点手段,我看还是早些认输便好!”符少群也不可能当着北陵塞两万将卒,公然将与他同为一镇之将的陈海杀死,此时也只是催促陈海尽早认输,省得他再施展更凌厉的武道神通重创陈海,反而令他在燕台关难以立足……

第八百三十五章 兵气借用(二)

即便同为道胎境强者,彼此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崇国一境,可以说是道胎多如狗、道丹满地走,即便是万仙山一宗,将所隶属的中小宗阀也都统计在内,像姜震、姜明传这样的道胎境强者,加起来总计也有好几百人,但最终也仅有姬成韵、雷霆二人,能够有资格跻身青鸾榜之中。

符少群身为青鸾榜中人物,又岂是好相与的?

然而陈海之所以答应与符少群比试,看似受符少群咄咄逼人的姿态所激,但事实上,他这次要能赢得了符少群,相信以符少群的傲气,自然少不了每月要想办法供应北陵塞上百万斤的玄阳精铁,而即便他这次输给符少群,近期筹划对天罗谷魔兵的攻势本就是他计划之中的事情,顺水推舟出兵诱魔兵出天罗谷野战便是。

而所谓每月两千颗魔兵头颅的赌约,压根就是一个笑话。

他就算每个月杀不足两千魔兵,无法兑现赌约,符少群能拿他如何?

本来这样的赌约就有些儿戏,而姜寅那边一道文函,将这种赌约斥为儿戏,勒令这边不得随意出兵,难不成姜明传还敢公然违拧姜寅的意志不成?

再者,抵御魔族无法避免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跟牺牲,但陈海也绝不可能为了他所谓的面子跟傲气,拿北陵塞的儿郎性命去做无意义的牺牲。

当然,陈海此前与秦谦一战所得良多,现在能与符少群这一级数的强者对战,他也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良机。

风雷攒动,血潮滚滚,陈海知道他的神魂要是始终被符少群融合杀伐兵马的血腥杀意压制住,最终还是难逃一败。

他虽然不在乎胜败,但要是在两万黑风军战卒之前,被符少群击败,也是太伤将卒的士气。

何况东都山北麓的矿脉开采、冶炼,要达到日产三万斤玄阳精铁的水准,还需要征调三四十万精壮劳力,需要铸造一批炼炉跟卷刃采矿机,这前前后后就需要一年多时间的准备,所以他心里还是希望能赢下这一仗。

见符少群自恃胜券成握,竟然催促他弃手认输,陈海心里只是冷冷一笑,在他的秘海秘宫之内,紫金道胎微微一震,一道苍郁气息油然而出,凝聚成金剑之相,就将压抑他神魂之上、呈红彤血云相的血腥杀意,绞成粉碎,随意将更多的道之真意融入戟势,带出一道道雷光戟芒,往符少君血色战锤所化的重重锤影席卷过去。

“咦!”

符少群没想到他参悟二十年、已经进入无限接近第三重圆满、即将证得大道境界的血杀真意,竟然都没能将陈海的神魂压制住,反而叫他的反攻之势猝然凌厉起来,心里也是微微一惊。

陈海没有将天地山河剑意在身外具相显形,但符少群这一刻也不难猜到陈海必是悟得无上真意,道心才会如此的坚不可摧,庇护神魂才能无惧血胜杀意的侵凌。

符少群当然有其他神通手段继续扳回上风,但他也好奇陈海参悟出何等无上真意,好奇陈海的道心到底多坚固,当即双锤一撇,身形以极为古怪的体姿在半空微微一凝,就见他身后五千悍卒头顶由杀伐兵气所凝聚的血色彤云,顿时就直接分出一缕融入血杀真意所化的血腥气息之中,往陈海眉心侵凌过来。

鱼跃身相!

这一刻令陈海震惊,倒不是侵凌而来的血腥杀意倍增,而是符少群借用杀伐兵气的古怪身形,实是天武五百身相之一的鱼跃身相。

而与之对应的,符少君身后五千悍卒的站姿,实是鱼跃身相的基本站姿之一。

两者之间有着玄之又玄的牵连跟共鸣,才使得浑成一体的杀伐兵气分出一缕来。

借用杀伐兵气的秘密,难道就在天武身相、武道秘形之上?

陈海怀疑左耳早就知道天武身相与杀伐兵气的秘密,只是这应该是流阳宫的不传之秘,而玄元上殿曾经作为流阳宫的一脉,符少群又作玄元上殿的嫡传弟子,这些年又替玄元上殿南征北战,掌握这样的神通手段实属正常,但他倘若暴露出此等的神通手段,就算能借口说这一切都是他自行参悟,也必然将引起玄元上殿的密切关注!

陈海这时候也暗感他在燕州时,早就应该参悟出这其中的秘密,毕竟他在燕州训练诸军,很早就将暗合武道秘形的基础步法、戟法、腿法、掌法都传授下去,也很早就在精锐战卒之中推广裂天战戟诀。

理论上,只要军中所编的精锐戟卒规模足够庞大,庞大到能凝聚杀伐兵气,到时候为的战将也以裂天戟诀御敌,与麾下精锐戟卒形成共鸣,他就不难看到杀伐兵气因此而产生的种种变化。

很可惜在燕州的最后那段时间,他更侧重于统筹军政全局,罕有率兵马冲锋陷阵的机会,而修炼裂天战戟诀的精锐,更多是小规模编为诸将的嫡系扈从,他也就一直没有机会参悟出这其中的秘密。

没想到除了玄龙战辇此等兵家玄宝之外,直接借用杀伐兵气的秘密竟然如此简单,陈海心里也极为振奋,恨不得现在就将符少群这一伙讨人嫌直接赶走,方便验证他的猜测。

陈海这一刻也不再有什么保留,面对血杀真意倍加凌厉的侵袭,他的灵海秘宫之内,金色剑芒与大破灭真意所化的黑煞之气环绕着紫金道胎璇转不休,不断将血杀真意所化的红彤血云绞成粉碎。

不受血杀真意的压制,陈海胸臆间充塞澎湃战意,怒潮、风云、风雷、炎海等真意融入戟势之中,种种或虚或相的种种异相,牵引天地元煞,化作道道雷光、旋风、冰霜、烈焰、水涛、冰棱,往符少群席卷而去,顿时将符少群往地面压下去……

此时在四柱诛魔阵的灵罩之中,修为低下的人早已经看不清楚陈海和符少群的身影,只能看到一团掺杂种种异相的青色雷光和一团血色巨山不断的碰撞在一起,打得那座血色巨山不断崩裂出一道道横七竖八的裂纹。

这一刻任人都知道陈立已经占据上风,在陈海攻势的强压下,符少群已经不断露出破绽来。

看到陈海扳回劣势,点将台之上沙天河、姜雨薇、雷翟等都神色振奋,校场上的将卒皆高声欢呼起来。

虽然有大阵的隔绝,但传出来的声音还是震耳欲聋。

黑风军将卒士气大振,陈海也能看到身后将卒凝聚出杀伐兵气,很可惜他不能当着符少群去验证他的猜测。

符少群见血杀真意不能压制住陈海的神魂,自然不会就此认输,当即双锤一卷,就见他的血色战锤即将蒙上一层隐隐的血光,瞬时间血色战锤再度轰砸过来的力道,竟然凭借增加了一倍有余,一下子就将陈海重重如山侵凌而下的戟影破开。

符少群随后单掌直劈,在半空中凝聚一道如巨崖撞来的掌影,朝陈海当头拍来。

见到符少群竟然还有更强的借用杀伐兵气的手段,陈海这时候只是将战戟一收,往后退出数十丈,将战戟负在背后,冷冷看向符少群。

“陈师兄,怎么不打了?”符少群没有想到陈海说退就退,惊讶的问道。

姜涵、姬成韵心想陈海也是不轻易认输之人,怎么可能只是被符少群破开一招,就收手不打了。

“符师兄,你已经输了,还有什么好打?”陈海冷笑道。

“我怎么输了?”符少群硬着头皮问道。

姜涵、姬成韵以及姜雨薇、沙天河等无数人都晕头转向,明明是陈海的攻势被符少群破开,怎么算符少群输了?

“符师兄以为天下人都看不破杀伐兵气的秘密,不肯认输,我也没有办法,但我一人之力,总不可能胜过符师兄身后五千精锐战卒。”陈海冷声说道。

虽然陈海点破杀伐兵气的秘密后,有可能会引起玄元上殿的额外关注,但他不能因为害怕这点风险,就束手束脚不在黑风军中大肆推广裂天戟阵,不让魏汉、朱明巍、姜泽、周桐、孙岱他们借用杀伐兵气御敌!

“……”符少群微微一惊,没想到陈海竟然能看破他将杀伐兵气化入战锤的秘密。

虽然除此之外,符少群还有更多的神通手段,将杀伐兵气化入战锤之中只想更干脆利落的将陈海打落下来,在姬成韵心目里建立起他天位境以下无敌的形象,但被陈海点破后,他有他的傲气,他也没有脸抵赖……

第八百三十六章 兵气借用(三)

虎狼之师,万千将卒杀戮意志汇聚到一起所形成的杀伐兵气,能够干扰、压制强者的神魂乃至神识感知,能使剑修御剑不及远,能使玄修难借天地元气施法,能使武修战意难以盎然勃,能使神魔在百万雄师面前神魂惊泣,差不多是星衡域在军中担任将职者都有一定的了解。

然而杀伐兵气,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却是绝大多数将卒难以理解的。

然而姜雨薇、姜璇以及姬成韵、姜涵,在天位境绝世强者门下修行,都知道在踏入天位后,有一层境界名为燃灯境,修成此境,不借用天地元煞以及任何一种或冲和、或极性的灵气,而是用最纯粹的心念之力塑成一缕火苗,就不难理解杀伐兵气是怎样一种存在了。

说白了,精神念力跟天地元煞乃至更具体的世间万物之间界限,虚与实之间的界限,并非是绝对无法打破的;无法打破,仅仅修为境界受限制而已。

不过,姜雨薇、姜璇、姬成韵、姜涵以及边军绝大多数的高级将帅,即便都明白杀伐兵气是怎么一种存在,但罕有知道除了柱国将军府的蟠龙大将军印之外,竟然还有人能直接御杀伐兵气为己用。

陈海推测借御杀伐兵气的办法,早初为流阳宫秘传,流阳宫破灭之后,玄元上殿作为流阳宫的一脉,也有此法传承不足为怪,但是除玄元上殿之外,崇门其他大小数十宗门,没有一家看破其中的秘密,说起来也很简单。

说白了就是,再精锐虎狼之师,普通将卒所修炼的都是较为普通、甚至最为普遍、简陋的武道绝学,然而能执掌一支虎狼之师的将领,绝非寻常之人,即便是身出寒门,也早就修炼宗门内更为高级的武道绝学。

又由于流传于世、绝大多数的武道绝学,玄奥、繁复者有之,却都有着各自的特性,因此,排兵布阵之时,将领作为战阵的阵眼,施展高级武道绝学,根本无法跟所属将卒施展最为简单的武道,甚至仅仅是简陋的战技产生共鸣、共震,也就无法看破驾驭杀伐兵气的秘密。

玄元上殿的弟子,之所以能驾驭杀伐兵气的秘密而不泄露出去,说白了就是玄元上殿内部也有天武五百身相的传承。

天武五百身相跟世间所存的任何一种武道绝学不同,却又可以说是构造天下武道绝学的一切基础。

只要身为主将,掌握天武五百身相,那就不怕麾下将卒所用何种战技,都总有一款身相能够与麾下将卒共鸣,从而驾驭杀伐兵气。

为尽可能麻痹玄元上殿的关注,陈海不能将天武五百身相直接传授魏汉、姜泽他们,但可以通过将卒共修裂天战戟诀的方式,最终也达到驾驭杀伐兵气的目的。

“……”符少群微微一怔,没想到宗门勒令严守的天大秘密,除嫡支真传弟子之外概不外传的秘法,竟然让眼前这人一语道破?

符少群盯住陈海的眼瞳,想要从他的眼瞳里看出,他是不是故意讹自己。

“符师兄若不肯认输,陈海也没有办法,请符师兄率领手下,离开北陵塞吧!”陈海下驱逐令道。

“什么鸟货色,打不过就借助外力,竟然还有脸不认输,算怎么回事?是不是以后比试,大家将衣囊里的法宝、道符、玄兵宝甲以及身后的扈从兵卒都摆出比大小得了?”魏汉最看不惯宗阀子弟的嘴脸。

符少群率五千虎狼悍卒进入北陵塞,魏汉也为符少群所部的军容所震撼,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心里更是不服气,这时候也忍不住出唇相讥。

“……”符少群眼神阴戾的盯了才道丹境就敢对他出言不逊的魏汉一眼,但也知道此时在北陵塞里,他拿这口吐狂言的粗鲁汉子没辙,继而对陈海说道,“我与五千血狼战卒进出异域、共生同死二十载,早已性命相依,遇到强敌,不知不觉间整个心神魂意便与众将卒的杀戮意志浑成一体——照道理来说,是我输了,赌约我也不会不认,陈师兄什么时候率兵出塞诛魔,我便每月送一百万斤玄阳精铁过来,以致北陵塞的军资……”

陈海眯起眼睛,看了符少群片晌,没想到他都认输了,还耍滑头一定要他这边先对天罗谷用兵,他才会履行赌约,每月将一百万斤玄阳精铁拱手送上。

姜雨薇、姜璇、姜泽等人都暗感符少群这人太无耻,但陈海却是哂然一笑,对符少群说道:“符师兄一定要黑风军出塞清剿魔兵,那就请符师兄到明传将军那里打声招呼,讨到让我出塞征战的军令过来,以及每月及时送上一百万斤玄阳精铁,我便每月送符师兄两千魔物的头颅又如何?”

符少群见陈海咬口说“魔物的头颅”,而不去说“精锐魔兵的头颅”,这里面差异极大,也知道点破没有什么用,便说道:“这可是陈师兄亲口所言,待我讨得出兵的军令之前,陈师兄可不要矢口否认……”

他心里想着,只要陈海答应出兵,他之后有的是方法迫使陈海跟天罗谷的魔兵斗个两败俱伤,从而松动掉姜寅对燕台关的掌控力。

接下来数日,符少群率部进驻北陵塞西部偏北的一座两百米纵深的哨垒里驻扎下来,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看符少群此时的姿态,陈海也能猜到玄元上殿的心思应该就要在血云荒地的天域通道彻底展开之前,把整个天罗谷放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即便今日之计未成,但不意味着符少群从此就善罢甘休。

而陈海更担心的,除了玄元上殿对天罗谷势在必得一样,另一方面他猜测般度等魔头,只要稍稍了解魔獐岭以北的形势,就不可能将玉虚神殿随左耳逃归星衡域的消息传播出去。

一旦将消息传播出去,让天呈山轮回殿、玄阳谷等魔族势力知道玉虚神殿早被人带入茫茫荒野深处,他们就会失去对血云荒地的兴趣;而一旦天罗谷通道有朝一日完全打开,般度等血云魔国的魔兵魔将,则注定会被人族强大的战兵杀得流花落水。

这是对般度等魔侯最不利的处理方式。

所以,陈海心想相关消息很可能还叫般度等魔侯继续严格封住着,天呈山轮回殿、玄阳谷的魔族要是误以为龙鼎、玉虚神殿等上古至宝还留在血云荒地,那他们就会全力以赴的封堵住天罗谷,不让星衡域的人族战兵有机会进入血云荒地、燕州,将宝物都收入手中。

一个是龙鼎,一个是玉虚神殿,那么可以预见整个魔獐岭最快十数二十年、最迟三五十年,就会变成一个绞肉场。

想到这里,一股郁积之气在陈海胸中越积累越是浓郁,最终控制不住纵声长啸起来……

第八百三十七章 末雨绸缪

血云荒地与天罗谷之间的天域通道,还有八十三年才会彻底打开,到时候甚至能令天位境强者自由进出,然而看符少群等人刚编入魔獐岭三镇,就控制不住的蠢蠢欲动,陈海心知玄元上殿不会真正等到八十三年之后,才有大的动作。

陈海虽然除了跟孽境殿少君以及潜入血炼场的那一小撮魔族外,跟星衡域的魔族没有什么太深的接触,但在过去数十万年里,魔族在星衡域从未让人族获得过真正的优势,可见绝非易与之辈。

而此前魔族费尽心机,动用往生大阵,将那么多的魔兵魔将送入血云荒地,陈海相信魔族绝不可能到最后一刻放手。

接下来的日子,符少群就在北陵塞以西六十余里外的一座山岭修筑营塞,陈海虽然担心情形有变,接下来也是先照既然的计划,先进行天机傀儡臂的试制。

天机傀儡臂的内部结构,不仅要比天机战车、重膛弩等复杂得多,涉及到的构件还都异常的小巧,陈海专程调来一名明窍境的炼器师、六名辟灵境的成熟匠师,形成一个专门的小组,但也预计也至少需要一年,才有可能将第一件天机傀儡臂试制成功。

而想批量生产,更是遥遥无期的事情。

陈海现在手头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天机诛魔战车的改造,铸制更多的玄阳重膛弩,扩大玄阳精铁的产能,制造更多的风焰飞艇,打通东都山跟北陵塞的运输瓶颈,添置两到三艘青雀级战船,扩大九郡国经曲岩谷与东都山的海运能力等等,陈海要做的事情可以说是千头万绪。

天机傀儡臂短时间内根本无法量产,也无法批量装备军中形成战斗力,但陈海还是专门抽调人手负责天机傀儡臂的试制,一方面是天机傀儡臂编入战阵,能解决黑风军精锐战力匮缺的问题,另一方面东都山也要籍此机会,逐步的形成学机学宫的机制,才有可能推演、制造更丰富、更强大的天机战械出来,投入御魔战事之中。

一个月后,姜震就携带从九郡国赎买过来的第一批战俘横渡坠星海,从曲岩谷登岸。

除了从九郡国赎买过来的战俘外,陈海最终还是决定由沈复、朱为民等人,带领匠师营主力迁往东都山北麓扎根。

谁也不知道玄元上殿在魔獐岭的部署,何时会刺激到魔族也加对天罗谷的增兵,到时候北陵塞这撮尔势力在这样的危局之中,是根本不够看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北陵山一般,在哪个魔君的手下,被夷为灰烬。

这时候,陈海也只能将东都山当作魔獐岭防线之后的主根据地进行建设。

接下来,一个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在黑风军将卒中广泛传授基本戟法及裂天战戟诀。

陈海暂时不会将天武身相与杀伐兵气的秘密揭开,但基础工作则要立时推进下去。

符少群借用少许的杀伐兵气,就能将他的神魂压制住,令他挥不出一半的战斗力,甚至符少群能直接将杀伐兵气融入天武身相之中,将天武身相的威力提升一倍有余。

这么好用的东西,陈海怎么可能不用?

黑风军有两万精锐,哪怕仅仅是抽六千精锐出来修炼基础戟法及裂天战戟诀,哪怕最终仅有四分之一不到的人小有所成,但只要能凝聚杀伐兵气,能够借用,陈海就算是面对天位境高手,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而且魏汉、孙岱、姜明泽、周桐、朱明峰以及沙天河他们,与手下将卒同施一种的裂天战戟诀,就能够借用杀伐兵气御魔,从而解决掉黑风军高端战力不足的一部分问题。

这么好用的东西,陈海怎么可能不用?

唯一的问题,就是陈海要对裂天战戟诀进行改造,一方面能让普通将卒都很好的掌握,而另一方面也要有足够强的绝学,能让魏汉、孙岱等人将战力彻底的挥出来。

这一日,在北陵塞上下各自忙得热火朝天时,远处一阵轰鸣声从南方传了过来。北陵塞军纪严明,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丝毫没有眺望的心思。

反倒是陈海、沙天河和姜雨薇等将领站在北陵塞的城头之上,看着那空中的庞然大物慢慢接近。

这是道禅峰所造的第二艘风焰飞艇,随之而来的,还有精元丹、凝血散等低级丹药十数万斤。

陈海将道禅峰所开垦的药田,都全部种植低级草药,足足有上万亩之多,灵气极其充裕,生长一年半到两年时间就能采摘合药,产量也是极丰,加上从宗门换取的其他丹药,这次运入北陵塞的十数万斤丹药,可以说是天量了。

只是这一批运入北陵塞的丹药,都未必能够两万精锐将卒维持半年的日常操训、修炼所需,更不要说将出现惨烈惨亡的战事了。

好在缺额部分,可以从跟九郡国的海贸里可以补足。

北陵谷山庄第一艘风焰飞艇前后造了有三年的时间,而第二艘风焰飞艇的建造时间缩短到一年稍多一些,而东都山北麓的工场,已经开工同时进行第三、第四艘风焰飞艇的建造。

将运送风焰飞艇的赵大成等人安顿了下来,陈海就把姜雨薇唤到精舍之中。

看着姜雨薇一如往昔的干练模样,陈海心中一片思潮。

对于陈海而言,姜雨薇一直以来都是星衡域他最为信任跟依重之人。

给姜雨薇斟上了灵茶,陈海踌躇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如今已经制成两艘风焰飞艇,接下来还将制成第三、第四艘风焰飞艇,打通北陵塞往来东都山的运输瓶颈,接下来,我想让你去东都山主持大局。”

姜雨薇一听怔了一下,皱着秀眉问:“符少群也在北陵塞一线建造军塞,而且那日他言之凿凿,一定会从镇守府请出调兵令,到时候你就要率兵马出塞,与魔族野战,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如何能走?”

陈海低头抿了口茶道:“你还记得当初在血练场里,我跟你所说的那些话?”

“……”姜雨薇疑惑的看向陈海,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时又提此事,跟她去东都山坐镇,又有什么关系?

“你又知道符少群为何而来,又为何盯住北陵塞不放?”陈海将玄元上殿叛变、流阳宫灭亡,太子商缺率部退入血云荒地,最终在亿万魔兵的攻势下身消道殒等等事情,说给姜雨薇知晓,“此时聚集血云荒地的千万魔物,实则是数十年前魔族启用往生大阵送入血云荒地、借亿万魔骸复活的魔兵魔将的神魂。而魔族费尽心机,不惜令当年魔獐岭、天罗谷一线的实力削弱,为的就是抢夺当年被太子商缺带入血云荒地的几件上古至宝。而符少群等一批玄元上殿弟子,突然插手魔獐岭一线的防线,无非也是想控制住进入血云荒地的唯一入口天罗谷!”

姜雨薇以为她之前已经知道够多的秘密,但这时她檀唇微张,半天都不知道合拢起来。

“姜震此时与我合作,最根本还是为了东都姜氏的利益,一旦北陵塞为应付残酷而惨烈的战事,对东都山的索求,暂时会令东都姜氏的利益受损,姜震以及其他的族老,就未必还会继续配合我们了。我希望你去东都山,希望你能成为东都姜氏的核心,到必要的时候执掌东都姜氏的大权,能果断的应对可能将极为惨烈的危局……”

姜雨薇、姜璇都是出身东都姜氏,又都是万仙山的真传弟子,将来的成就在姜泽这些人之前,她们姐妹俩才是东都姜氏的继承人。

陈海现在就希望姜雨薇回东都山掌权,就是预防形势恶化后所可能生的种种变故。

玄元上殿强势介入进来,陈海也意料不到形势什么时候就突然恶化,只能现在就立即着手做最坏的打算。

姜雨薇一时之间也难以消化这么多的事情,下意识的跟陈海说道:“师兄一心只为卫护燕州苍生,而玄元上殿和魔族大动干戈,只为争流阳宫当年流落到血云荒地及燕州的遗宝,师兄为何不将流阳宫的遗宝交给玄元上殿,以换取玄元上殿对燕州的庇护?”

然而姜雨薇话没有说完,就知道自己这番话太想当然了。

流阳宫亡于玄元上殿的叛乱,玄元上殿得到上古遗宝之后实力继续增强,是能将魔族从天罗谷附近彻底驱逐出去,但到时候又岂会坐看流阳宫的传承在燕州传续下去?

到时候玄元上殿派大军进入燕州,想将流阳宫在燕州的传承连根拔起,而燕州得到流阳宫传承的宗阀、宗门,又岂会坐以待毙,任玄元上殿来杀?

到时候还不是一样杀得天翻地覆、血流成河?

见姜雨薇醒悟到了这些,陈海继续说道:“十数二十年后,天罗谷、北陵塞一线所暴的战事之残酷、惨烈,可能将远乎你我的想象,我们现在必须要未雨绸缪起来,到时候才不至于彻底丧失掉对自己命运的掌控……”

陈海的话语仿佛又无边的魔力,把姜雨薇带到了那血肉横飞的战场之中。

姜雨薇也明白一仙修成万骨枯的道理,即便陈海没有明言流阳宫流落异域的上古至宝到底有何神通,她也能明白这些上古至宝对那些天位境绝世强者有着怎样的致命诱惑,也知道在天位境绝世强者面前,在万仙山都不要说外门弟子以及都不能踏入外门修行的寒庶子弟了,就算是内外弟子以及七族的宗族嫡系子弟,也只是他们修仙途中的踏脚石跟蝼蚁而已。

也许是以往曾被当草芥对待过,也许年纪轻轻就成为真传,骨子里的热血没有被无情的岁月抹去,姜雨薇眼下还接受不了这种种残酷的法则,咬牙说道:“行,我去东都山!东都山有两百人丁,青壮也有四五十万之多,这次我回东都山,便将基础拳法、步法、戟法传授下去,或许还能再得两三万精锐可用。”

“好!”陈海点了点头,说道。

目前黑风军虽然编得两万兵马,但只要他对天罗谷用兵,就一定会有伤亡,陈海与周晚晴商量好,将九郡国的战俘统统赎买过来,一方面补充精壮劳力的不足,一方面当作预备役兵员储备起来,但要是后续完全用战俘补充黑风军兵员的不足,军队的士气跟战斗意志就很成问题,最终还是要尽可能多的培养出守土有责的子弟兵。

陈海又跟姜雨薇说道:“东都山北麓虽然和魔獐岭隔着黑毛大漠,但是战况到最激烈的时候,数以百万的魔兵蜂拥而来,区区黑毛大漠将不再是难以穿越的天堑。到时候玄元上殿及西北三宗的兵马,即便牢牢控制住魔獐岭,依旧将有大量的魔兵魔将绕过魔獐岭 ,将战火烧到召泉等黑毛大漠以南的地域去。你这次回去,还要在东都山北麓修造防塞。”

第二日一早,姜雨薇带着赵大成等人,乘坐着风焰飞艇向东都山北麓而去,而负责统领战船,押送战俘渡海的杨隐,在将战船及其他物资,交给姜震运回东都山后,也赶到北陵塞来见陈海,汇报他们此番渡海的艰辛。

陈海给周晚晴写一封信,将基本戟法及裂天战戟诀抄录下来,附在信后,由杨隐再去九郡国时,将信当面交给周晚晴。

虽说此时九郡国的战事没有平息,周晚晴也没有办法抽调太多的人力、物力,支持黑风军,而一旦九郡国的战事平息后,即便周族反对,在周晚晴的主导下,九郡国对黑风军的支持,将远非东都山所能及的——大不了陈海就拿碧海宝船上炼取下来的精玄金,不断的从九郡国赎买物资跟人。

碧海宝船实在是大而无法,缩减到之前的十分之一,周晚晴或许祭用更顺手一些,也就意味着能从碧海宝船上炼取上千万斤的精玄金下来——这也是群仙门当年所剩不多的遗产之一——就也足够陈海狠狠的挥霍一段时间了,只是不想引起额外的关注,只能一点点的拿出来。

因此,陈海也更重注九郡国的经营。

要不是玄元上殿的动作比陈海预料的要早,陈海更希望看到周氏能一统扶桑海。

在陈海上下忙碌、魔獐岭前风云波诡的同时,万仙山依然是平和无比,一派仙家气象。

万仙山玉衡峰之上,一道剑光顶着凛冽的罡空划破长空,从云霄降落下来。

剑光隐去,露出了一个古拙而清癯的中年修士,正是金剑仙姜寅。

姜寅皱眉看了看眼前透漏出晦涩苍古气息的昊天塔,面无表情的就往前走去。

昊天塔不高,仅**米高,塔前守着两位道胎修士,看到姜寅来者不善,对视了一眼,一脸苦笑地向前而去,拱手施礼道:“姜真君在上,今日掌教真人正在昊天塔内闭关潜修,吩咐过不见外客,不知道真君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见掌教真人,我兄弟俩可以进去代为传禀。”

姜寅左右看了看,二人吃姜寅那犹如实质的眼神一照,一个个慌不迭低下头来。

眼见着二人不堪的模样,姜寅冷哼一声,冲着塔内缓缓开口道:“掌教真人,我无意为难弟子,希望你也不要让我为难。”

话音落后,过了几息,一声浓重的叹息声从昊天塔内传出,那叹息仿佛饱经了万年风霜雨露一般,带着一种浓浓的岁月气息。随着叹息声,昊天塔那刻印着繁杂道纹的大门无声息的打开。

二人不敢再有所阻拦,就任由姜寅走了进去。

昊天塔似用古铜铸就,然而走进塔中,站在塔中照外看,那塔身却似乎是半透明似,肉眼看不见塔身外的情形,但阳光却能没有阻碍的照射进来,暖融融的。

一个中年人端坐在正中,一道道流金般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就仿佛被他的身体吸进去似的。

这中年人正是万仙山掌教真君姬江野,此时也正修炼一种万仙山非掌教真人不得相传、借昊天塔所修炼的焚日真经。

“我知道你来所为何事,只是这事情干系太过重大,就算我万年传承的万仙山插足进去,稍有不慎也难逃粉身碎骨的厄运。万年来,你是我万仙山最有希望能踏足上三境的真君,这趟浑水,我们还是不要趟了,你听我一声劝,将柱国将军大印交出去便是。”

姜寅盘膝坐下,一双眼睛仿佛射出金剑一般,看着姬江野说道:“此时雍京来人,倘若真是一心为御魔,我绝不会恋栈不去,不会死死守住西北柱国将军的位子不让出来,但雍京心思不纯,出兵意在流阳宫遗落异域的上古至宝,我们就绝不能将三十六镇的兵权拱手相让啊。到时候要有什么闪失,天呈山、玄阴谷的魔兵魔将打开缺口,像潮水一样往南涌来,我们要如何应对?”

“雍京派过来的人,也必然是能征善战之辈,你无需太过担心了。”姬江野劝道。

“我的意思很明确,雍京要直接出兵参与对天罗谷的收复、镇守,我们不能阻拦,但即便我不担任这西北柱国将军,掌管三十六镇兵权的西北柱国将军府,也理应由三宗执掌。”姜寅斩金截铁的说道。

第八百三十八章 出战(一)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崇国上层起的这些微澜,魔獐岭一线绝大部分的将卒还无从能感受,但陈海还是能感受到残酷血腥的时代马上就要到来。

建兴十七年冬,执掌西北柱国将军府百年的姜寅上书辞去将职,将蟠龙大将军印交了出去,而新上任的柱国将军乃是太上圣皇秦世民第十七子,同时也是当今坐在雍京皇位上的熙帝秦蟠的十七叔、烈王秦冉。

烈王秦冉下车伊始,对三宗在西北域的地位无意削弱。

虽然他这次带着两万王府虎卫里,虎将、谋臣无数,但并没有调整柱国将军府的官职,没有派自己人将柱国将军府的权柄都掌握过来,更没有调整三十六镇主将任命的意图。

烈王秦冉这次北上,除了精锐虎卫扈从,还带了一大队的绝美歌伎舞姬,他赴任后,平日里更多的时间也只是在王府别院里赏歌赏舞,甚少过问柱国将军府的事务,但陈海他们都知道,这也只是玄元上殿麻痹魔族的瞒天过海之计而已,很快就6续会有大批的精锐,从雍京分头北上,填入魔獐岭等地的城塞之中。

在姜寅派人送来的信函里,陈海知道姜寅辞去柱国将军是有条件的,就是玄元上殿收复、控制天罗谷需要从雍京调集兵马,不能动用原西北柱国将军府下属三十六镇子弟兵。

原三十六镇子弟兵,在这场雍京直接主持的战事里,将作为二线战斗力,主要承担魔獐岭、屏马山等要隘之地的防御。

在很多人看来,西北域兵力大增,除了担心雍京有可能趁机将势力延伸到西北域来,削弱三宗对西北域的掌控之外,倒不担心魔族能对人族产生有什么威胁。

而为防止玄元上殿有可能乘机削弱三宗对地方的控制力,万仙山、元阳宗和玄皇殿三宗的意见也难得一致起来,就是要加强魔獐岭、屏马山等防塞关隘的建设,确保这场战事结束,雍京的兵马会如期撤出西北域。

北陵塞这边也是建设的重点之一。

虽然三宗对流阳宫的遗宝没有什么奢想,也言明不会承担直接与魔族进行大规模会战的责任,但有机会插一脚,多少也是想着分一杯羹的。

不过,此时就算加大对北陵塞的支持,真正能从燕台关调到北陵塞的物资也很有限。

姜寅则担心三宗过于乐观,低估流阳宫遗宝对魔族的吸引力,低估魔族最终聚集到天罗谷北部的兵力,他除了暗中积极推动加强屏马山等防线的建设外,也接受陈立的建议,觉得有必要重点建设位于魔獐岭侧翼的东都山。

一旦魔獐岭有失,东都山将与屏山马等重要地形连成一片,形成新的防线,不让魔兵有机会渗透到三宗统治的腹地去。

姜寅虽然卸任柱国将军,但威望还在,手里也掌握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资源,一次就往东都山征集八千匠师,听从陈海的调用。

整个西北域都处于内紧外松的状态之中,包括西北域柱国将军府暗中全力备战,玄阳精铁等物资一下子就紧缺起来。

现在集结东都山的工匠数目过万人,但无论是修筑城垒、铸制兵甲、打造天机战械,所需要的玄阳精铁都是天文数字,仅靠东都山和曲岩谷那几座贫瘠的矿场,根本就供不上生产所需;而九郡国境内的战事还没有平息,没有多余的玄阳精铁以及低级灵药渡海运来。

是时候要痛宰符少群一刀了,每个月一百万斤的玄阳铁对于陈海而言,无比重要。

年关将至,漫天大雪。

就在北陵塞左近的一个简易哨垒之上,符少群带着几个随从遥遥向北陵塞方向望去。

北陵塞那高耸的城门轰然洞开,一队铁甲精骑当先而出,远远的向北方而去;在精骑的身后,五个千人队簇拥上百辆战车,拖着逶迤的队形,也遥遥向东边进。

兵马很快就消失在符少群的神识感知范围之中,他皱了皱眉,回身对侍从道:“那日我不管怎么逼迫,陈海都不曾答应出战,现在时间还没过多久,他就率部主动进入荒原的深处,真是奇怪。他有什么信心可以在荒原之上,猎杀罗刹血魔?”

符少群在北陵塞西的矮寨岭立足之后,就派斥侯将天罗谷周边的地形都摸了一遍,知道目前天罗谷内的**万精锐魔兵,是以孽境境少君泰官为。

也许是之前数次都没能将北陵塞强攻下来,反而损兵折将,近一年来,天罗谷里的魔兵已经很少主动出击。

符少群再自负,也不敢率兵杀入充满魔雾毒瘴的天罗谷,去强攻十数倍于己的强敌,他就不信陈海只是带两千精骑、五千车步兵能有什么作为。

符少群身边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陈海具体的打算。

符少群冷哼了一声道:“我的空子哪里是这么好钻的,陈海要是想拿两千杂魔的头颅来应付我,想要从我这里每月骗走一百万斤的玄阳精铁,恐怕是做梦。”

烈王入主西北柱国将军府,前期也会从雍京调集大量的军事物资过来,玄阳精锐是其中的主项,但就符少群所知,天枢院那边第一批拔给的玄阳精铁,也就十亿斤而已。

他想要从烈王殿下那里,每月搞到一百万斤玄阳精铁也非易事,自然不会叫陈海这竖子轻易骗过去。

他身后一个随从皱着眉说道:“陈海、姜雨薇能在北陵塞立足,跟魔族也是打了几场硬仗,要不我们派人跟上去,看他们具体有什么动作?”

符少群点了点头,派出十数擅长潜形匿踪的精英斥侯,去盯住黑风军出北陵塞的这批兵马,看他们有什么动静,然而符少群第二天在大营里,却等来被陈海派人拿担架抬着送回来十数精英斥侯。

“……陈将军吩咐卑职告辞符将军,他此次率部寻找战机,也是为了兑现跟符将军的赌约,请符将军莫要派人再盯着我们,在这里等候我们的捷报就是,省得再像这次搞出误会,还以为是魔族派出的斥侯,差点就伤了几位师兄的性命。”

符少群看着十数个断手残足的斥候,没想到陈海狠辣下手如此之狠,咬着牙说道:“好,我就在这里,等着陈将军的捷报,将魔兵头颅送过来!”

此时被符少群挂念的陈海正在密林之中前行,而他的方向却不是天罗谷,而是天罗谷以东的方向。

大雪覆盖荒原,稀疏的树林,树叶都已经凋谢干净,天地间显得特别的萧条,阳光从树枝间散落下来,影影绰绰的。

魏汉跟在陈海身旁,瓮声瓮气地说道:“大当家的,我们下手是不是太狠了,大家都是寒门子弟出身?”

陈海冷哼了一声道:“他们何曾把自己当做寒门子弟看?被我们抓到之后,还一个个趾高气扬的,还真以为我不能拿他们如何?”

魏汉耸了耸肩膀,也不再说什么,陈海轻拍金毛狻猊兽,继续往前赶路。

孽境殿少君泰官如今率数万精锐魔兵,龟缩在天罗谷之中,活动范围不过天罗谷二百里范围,陈海也没有能力直接杀入天罗谷,去啃这块硬骨头。

然而孽境殿少君泰官能够在天罗谷聚集这么多的精锐魔兵,说白了也是得到天呈山的支持,才能做到这一步。

此时在天罗谷与天呈山之间四五万里纵深的荒原上,魔族这段时间也建了不少的小型魔寨,以保证跟天罗谷的联络、物资供应,但由于魔族极可能认为玉虚神殿等重宝就在般度、丹图等魔手里,这时候不想过早刺激到人族的神经,这些新修建的魔寨规模都较为普通。

陈海此次是要绕到天罗谷的北面,去袭击魔族的这些魔寨、猎杀魔兵,以便兑现赌约,能从符少群手里换取玄阳精铁。

队伍行进间,半空中,一只闪烁着青光的灵鹄忽而从云端插了下来,轻盈地落在了陈海的肩头。

陈海取下灵鹄腿上绑着的密信,笑了笑一撒手,任由那灵鹄飞了出去。

不多时,随着一声令下,行进中的队伍又加快了几分,根据消息,一队五千规模的罗刹魔兵数日前从天呈山出来,正途径一座座魔寨,往天罗谷进。

埋伏魔兵,绝对比强攻魔寨更为有利,陈海当即就调整作战计划……

第八百三十九章 出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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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魔獐岭到天罗谷的荒原,地形上相对狭窄,两边都是风暴狂乱的荒漠,但过了天罗谷往北,地势渐渐开阔起来,一直到四五万里之外的天呈山,皆是灌木藤草疯狂生长的荒原。

传说荒古时神魔曾在这片地域恶战不休,将高耸入云的崇山峻岭,打得粉碎,才留下大片的荒原跟沙漠;也由于这片荒原受神魔之血的灌溉,使得荒原深处到处都是能吞噬人兽的凶险之地,也到处蔓延生长毒草魔藤。

即便上万年以前,极盛一时的流阳帝国曾将天呈山以北的地域都占据过来,但人族从来都没能真正大规模的成功开垦过这片荒原,然而这片荒原此时却是魔物栖息繁衍的乐园。

虽说魔族以这片荒原所栖息的杂魔为食粮,但孽境殿少君率**万精锐魔兵龟缩在天罗谷里,还要源源不断支持血云荒地对燕州的攻势,还需要从天呈山源源不断的运输物资南下。

而在这四五万里纵深的荒原里,分布有二百余座简陋魔寨,像一长串的魔链,将天呈山与天罗谷连接起来——有些重要的魔寨,可能会有上千魔兵驻防,有些魔寨可能就十数魔兵。

即便不是跟符少群的赌约,为了切断天呈山对血云荒域的支持,陈海也会出兵骚扰甚至想尽办法切断魔族的这条补给线。

此时在天罗谷以北的四千里外,陈海率七千兵马,正潜伏一座山峡的深处。

为避免被天罗谷的魔族精锐盯上,陈海先率部潜入沙天河当年的老巢,从横七竖八的地下岩洞,先进入天罗谷西翼的深峡穿过去,然后一路借着深邃峡山、茂密的森林掩藏行踪抵达此地。

明明仅有六千里的直线距离,陈海他们足足走了一个多月,才成功潜伏到魔族控制的腹心之地。

通过流云照影镜,陈海能清晰看到五千魔兵,正从三百里外缓缓南下,只是在他的神识感知之下,这五千魔兵出乎想象的强大,看着应该是某位魔君的近卫精锐,仅明面上就有三樽魔侯级魔族强者统领着这支精锐战力南下。

虽然还隔着三百里,陈海不借助流云照影镜,也不借助他那能延伸到三百里外感知到微弱气息变化的强悍神识,便是直接往北望去,也能看到北方的天空隐隐有魔煞血云冲天而起。

人族精锐能凝聚杀伐兵气,魔族心里的杀戮意志更暴烈、强烈,当足够多的魔兵精锐汇聚到一起,又或者说魔兵的杀戮意志足够强,也会凝聚类似杀伐兵气的杀戮血云。

之前黑风军的斥侯,主要是通过驭兽术,控制荒原里灵智低下、极容易控制的杂魔接近这队魔兵,但能侦察到情报很有限,也没有侦察到这支魔兵这么强,极可能是某樽魔君级存在的近卫战力,都让人担心这位魔君是否就隐藏在这群魔兵里。

魔君级存在要是刻意收敛气息,陈海此时相距这么距,自然还是无法能感知出来;毕竟从道胎境到天位境,是一个巨大的跨越。

要不然麾下拥有好几百道胎境的万仙山,此时也不会仅有十数天位境真君坐镇了。

而在魔兵那长长的队伍当中,还簇拥着四五十辆巨大的骨车南下。

这些骨车由高大无比、同时又力大无穷的魔蹄兽拖拽着,看着那些骨车过去之后,在荒原深处留下深深的印辙,陈海估计里面藏有不少好东西,要不然也犯不着跨越几万里运送一些破铜烂铁到天罗谷,也不需要动用这么精锐的魔兵护送。

那股魔兵已经距离陈海已经不到三百里了,但黑风军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同陈海一般淡定,陈海这会儿能听到很多将卒这时候呼吸都已经紧了,摆弄兵甲的小动作也多了起来。

虽说统领这次魔兵的三樽魔侯级存在,魏汉连踹带抽的喝斥一通,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兵卒都藏到岩洞里去,又不耐性的跟陈海抱怨道:“这一次带了四千新兵蛋|子,都没有怎么见过血,乱糟糟一团,能打仗才叫见鬼了,只希望不要误了将爷的大事。”

陈海笑道:“不妨事的,总是要有第一次的,多打几仗就好了。”

“这一仗怕是不好打……”沙天河凑过来说道。

沙天河不像陈海能“看到”杀戮血云,但三百里外的五千精锐魔兵,都是清一色的青鳞魔,哪怕最普通的青鳞魔兵,都有人族辟灵境武修弟子的战力,而且罕见的都装备各种魔甲。

而除了战矛跟巨大的骨盾外,每头魔兵还背负数支到十数支不等的投掷骨矛。

如此精锐的魔兵,在姜寅率西北边军主力收复魔瘴岭之后,沙天河在这一片的荒原里,就没有见过,何况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那两百辆巨大的骨车里,所装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魔君级存在潜藏在这支魔兵队伍里,他们没有觉。

“不好打也要打!”陈海斩金截铁的说道。

他感知不到那四五十辆骨车内部有什么异常的气息透漏出来,有可能是最为寻常的金铁之物,自然不会有什么异常的气息泄漏出来,但真要如此,却犯不着动用如此精锐的魔兵押运。

而且每一辆骨车都有七八丈长,看车辙深浅,每辆骨车装载的东西都差不多有七八万斤甚至十数万斤重,用十数匹力大无穷的魔蹄兽拖拽着而行。

看得出每一辆骨车里应该都装着一件大型物件,要不然完全可能分摊到更多小型骨车运输,实际能让这队魔兵移动的度更快一些。

因此,陈海更怀疑魔族是用某种特殊的手段,将骨车完全封禁起来,不让外人有机会察觉到骨车里运送的东西。

这队魔兵是往天罗谷而去的,这么多辆骨车里运送的东西,要么用来针对北陵塞的,要么是运入血云荒地针对燕州的。

是让这队魔兵将这些东西运入天罗谷更容易对付,还是此时打这队魔兵一个措手不及更容易对付,这显然是陈海不用考虑就知道的选择。当然,眼前这队魔兵是出乎想象的精锐,但围绕天罗谷的人魔战事一旦展开,北陵塞随时有可能会被碾灭掉,陈海还能说畏惧眼下打一两场硬仗?

陈海当即将沙天河、墨翟、魏汉、魏廷、周桐、姜泽、孙岱等人都召集过来,商议接下来的战术安排……

*********************

渐渐的,日头已经偏西,在寒冷的冬季,式微的阳光已经无力再用光热去驱逐荒原上的酷寒。

逶迤了三四里的魔兵来到了一处山谷之中,这山谷葫芦形状,有二三十里长,两侧的山崖笔直如刀削,数千米高耸,悬崖上稀稀疏疏地有几颗枯木,疮夷得很。

一头身骑三丈多高血蹄巨兽的紫鳞魔侯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咒骂了一声这滴水成冰的天气。

紫鳞魔巫达,乃魔胎后期的修为,也是孽境殿的一员魔侯老将。

四千里路,对巫达来说,是三四个时辰就能跨越的距离,但为了押送身后这些骨车所装载的东西,率领五千精锐魔兵,却还要走上半个月才能到达天罗谷,这也令巫达心情烦躁不爽。

他也不知道早就失势的少君泰官怎么就突然得到大魔君的青睐,除了之前派兵派将外,这次竟然将这么紧要的物什,都给他送过去。

巫达回身呵斥了几下,刚要让巫青、乌额图从两翼督促队伍度再加快一些,突然间两声巨响从身后七八里外的高崖半山腰响起,回头就见队伍后方有数道人族身影掠起。

这些人族飞到半空中双手怒掷,数道流光射向半山腰,掀起惊天动地的巨大动静,紧接着就见石壁出现蛛网状的裂痕,很快一堵竹笋状的孤峰就往谷道折断过来。

“撼地符!”

巫达刚要出手,就见那几名人族玄修就往两翼的山岭里遁逃,他以为少君泰官在天罗谷从拥有近十万精锐,一定能令人族不敢越过天罗谷,所以他一路南下,也没有放出斥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人族的埋伏。

一时间巫达也不知道人族在这里有多少伏兵,这时候只感知到前面山腹岩洞里有大量繁杂的气息传出,他这时也不管后路被断峰截断,只是带着兵马往前更开阔的谷地推进,他就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族瞒过泰官那蠢货的眼线潜伏过来,竟然妄图伏击他们!

三个道胎,几个道丹,七千孱弱的人族战士。

久经战阵的巫达看着陈海率部从前方的岩洞里鱼贯而出,封堵前面的谷口,忍不住要咧嘴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一刻,他不再觉得这次只是无聊的任务,最起码有人族鲜嫩可口的血肉可以供其品尝!

自打从天罗谷撤兵之后,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品尝到这些美味了——再说,对他这一级数的魔族强者,想要通过血炼吞噬提升实力,也必需要同修为境界的美味才行。

巫达仰天起嘶吼,扬起手中数千斤重的陨铁巨锤,让巫青、乌额图各率一部精锐守住侧翼,小心狡猾奸诈的人族从侧翼骚扰,他则亲率主力精锐,将数十辆骨车簇拥到中间,整顿好进攻阵型,往谷口徐徐逼去。

五千车步兵在两千铁甲精骑的簇拥下,居然敢直面他们的冲阵,巫达都怀疑这伙人族是不是脑袋坏掉了。

看到距离人族战阵剩不到三千步,巫达拳头大小的鼻孔重重呼出了一团团白雾般的寒气,勒住跨下的血蹄魔狡,随即他身后一千青鳞魔兵从两翼走出,取下身后的骨矛,带着摄魂夺魄的啸声,如蝗群一般朝人族阵中狠狠的投掷过去。

陈海都不用下令,就见天地之间微微一震,两个数十丈大小的巨盾迎风而起,横档在阵前,在上千骨矛的怒掷,激烈一团团精芒,但最终还是将上千骨矛都挡了下来。

眼前这队孱弱的人族兵马竟然拥有两座四柱诛魔阵,看来还是不容小窥啊,巫成敛起巨大的血色魔瞳,盯着人族兵马将十数辆要比寻常诛魔战车更加巨大、厢甲更加厚重的战车,推到阵前,战车上架设三四十具巨弩。

这些就是令少君泰官只敢龟缩在天罗谷内不敢动弹的重膛弩?

巫达虽然渴望痛饮眼前这些人族的鲜血,但他不是莽夫。

泰官龟缩天罗谷内不出,在天呈山很受质疑,虽然泰官的辩解也令很多魔侯、魔君不屑一顾,但巫达今天遇上了,却不会不多加一分小心,这时候则是让持有坚固骨盾的魔兵往前组成密集阵形,形成三道坚不可摧的盾阵,掩护后续的魔兵往前冲锋。

看此情形,陈海从乾坤宝袋里取出逆雷戟、青煞剑。

沙天河看此情形也祭出血灵刀,他心里都清楚,陈海要不能亲率精锐正面将魔兵的盾阵撕开或者压制在缓坡下,重膛弩就很难挥应有的作用。

魔兵的这些骨盾,比玄阳精铁所铸的两寸厚重盾还要坚不可摧。

重膛弩不是不能撕裂、摧毁这些骨盾,但要摧毁一面骨盾,少说需要重膛弩怒射上百支玄阳重锋箭才成。

然而眼前这队魔兵装备太精锐,结成梯阶式的三重盾阵,共有两千余面巨型骨盾,可以轮替着上前封挡箭雨。

理论上来说,需要在魔兵冲入己方阵列之前,射十万支以上的玄阳重锋箭,才能将魔兵的三重盾阵撕得七零八散。

而他们所携的四十六具重膛弩,即便中间不出一点卡壳或磨损过热的问题,射十万支玄阳重锋箭都需要接近四分钟的时间;而魔兵冲过两千步的箭雨封锁区,则仅需要一分半钟的时间。

这意味着陈海要不能亲率精锐,将魔兵的冲锋压制住,让魔兵精锐杀入阵中,他们将难逃全军覆盖的惨淡结局。

魏汉、姜泽、周桐等人,都颇为紧张的抓住手里的战戟、灵剑,也将储物戒里的道符分门别类的又整了一遍。

陈海传授他们兵术,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让他们学会计算、推演敌我战阵此消彼涨的种种变化,此时他们看到魔兵战阵变化,也都知道眼前有硬仗要打,前面不能扛住,仅凭阵后四架级重膛弩,根本不可能将敌阵搅乱掉,而等魔兵集群冲上来,那等待他们的就将是全军覆灭的下场。

“昂!”墨翟怒吼一声,缓缓变回墨蛟真身,上百米长的庞然妖躯,横陈在人族阵列的上空,巨大而狰狞的鼻孔里,喷吐出寒霜之气,令左右的温度陡然间就下降了几度。

陈海轻轻拍了拍跨下的金毛狻猊兽,从前阵诛魔战车的空隙前走出。

五百打头阵的铁甲精骑也在魏汉、孙岱的统领下,也从两翼往陈海身后的阵前中央场地集结,将两翼的空间留下来,留给重膛弩集中扫射。

这时候魔兵前阵已经进抵到两千步外,四架级重膛弩最先动起来,将四枚暴炎重锋箭往魔兵阵列后方射去。

四枚暴炎重锋箭刚抵达魔兵阵列上方,就被魔将斩出凌厉的刀气当空斩断,化作一蓬蓬烈焰流炎,往下方的魔兵覆盖过去。

四枚暴炎重锋箭自然难以扰乱魔兵后阵,主要目的也是希望能不断的对魔兵造成一些干扰。

魔兵前阵的冲锋猝然间开始加,重膛弩的机括动声,像是密集起的雨点轰打下来,玄阳重锋箭在两翼形成两道金属洪流弹奏出死亡乐章。

只是这一次的魔兵前阵防御严重的强固,所以朱明魏在阵中指挥,是尽可能将重膛弩的射击点集中在左右两个点上,以更快的度将一面面骨盾撕成粉碎。

虽然这么做,能使得撕裂、摧毁骨盾的效率更有效、更快,但魔兵的伤亡实在是相当有限。即便每过一息短时,就能将一头精壮的青鳞魔兵,连同骨盾以及它们身上的魔甲或铁甲撕成粉碎,但这点伤亡,对眼前五千精锐魔兵,根本算不上什么。

那三樽魔侯应该会完全愿意付出一二百精锐魔兵的伤亡,杀入他们这边的阵中。

这时候两组诛魔战车也凝聚两柄诛魔巨剑,往魔兵前列的盾阵横扫而去。

三樽魔侯级的存在,这时候自然不会看到己方的盾阵被扰乱掉,也动了起来,二十多米高的魔躯,各持巨大的战锤、战矛、魔刀,迎着诛魔巨剑怒斩过来。

陈海此次出兵,虽然没有将精锐尽调出来,但两组诛魔战车所用的阵法师,却是黑风阵目前最精锐的两组,他们主持四柱诛魔阵,所凝聚的诛魔巨剑,虽然不能跟天位境强者出手相提并论,但也乎寻常道胎境强者所能抵挡的水准。

然而在三樽魔侯出手时,陈海感受到它们要比刚才未动时,气息及实力更强出数筹,甚至浑身也透漏出有别于魔煞的隐隐血芒。

特别是为那头紫鳞魔侯,这一刻,力道打得出奇,一锤竟然就将一柄诛魔巨剑给轰成一团碎光流影,仿佛真正的上古魔神降临,令沙天河看到心惊胆颤,他之前也有机会跟魔族打打杀杀,只是没有想到,即便是同为魔侯级的存在,在魔族内部竟然存在如此巨大的差异,就跟人族普通道胎境强者与青鸾榜中人物相比一样。

然而陈海这一刻更震惊,他没想到这些魔侯级的存在,竟然也能借用类似杀伐兵气存在的杀戮血云,在战阵之前提升自身的肉身战力!

除了三樽魔侯级存在外,那些修成血丹、魔丹的魔将级存在,这一刻借用杀戮血云,实力竟然也有些不同程度的提升。

陈海祭出殛天塔,释出一道紫霄神雷,往那紫鳞魔侯当头轰去,未曾想紫霄神雷竟然没能将那紫鳞魔侯身上的血芒撕开,伤及其肉身!

陈海细想下来,也按捺住心里的震惊,心想武道与神魔炼体同出一源,武道淬体,更本质上就是神魔炼体,听左耳说天武之道最早也是脱胎于神魔,最终经人族之后扬光扬。

陈海猜想借用杀伐兵气、杀戮血云,魔族应该才是老祖宗,要不然魔族仅仅凭借肉身,怎么可能跟擅长炼器的人族缠斗几十万年而不落下风?

看到紫鳞魔侯已经一骑当先,杀突出来,陈海当即轻轻一跃,踩到金毛狻猊兽的后背上往前而行,相距百余丈,逆雷戟反手翻出,在半空凝聚一道百丈长的戟芒,朝紫鳞魔侯当头怒抽过去!

“小小人族,敢在本尊面前争锋,今日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巫达咆哮着,巨臂挥动一对陨铁巨锤将戟芒击碎后,又猛然在胸前对撞,就见他身前形成一道黑色的冲刺煞芒,往陈海当头射去。

“昂!”墨翟咆哮着喷吐出一道玄霜之气,仿佛霜雾巨龙往紫鳞魔侯巫达席卷而去,与陈海一起,将眼前这强悍得过分的紫鳞魔侯压制住。

这一刻魏汉等人率五百铁甲精骑,跟魔兵前阵撞到一起。

魔兵精锐无比,普通青鳞魔兵都差不多有四米高,而铁甲精骑跨下皆是披甲的黑狡马,虽然在相撞的一瞬间,无数战骑就被直接撞得肢断骨残,但瞬时间的冲击力,还是人族的铁甲精骑略强一筹,将一批持盾魔兵撞翻在地。

这也是养一头黑狡马靡费极巨,陈海仍然要在北陵塞不断扩大战骑规模的关键因素。

人族辟灵境精英武修弟子,单打独斗或许不比精英级的魔兵稍差,但冲锋陷阵时,没有什么腾挪的空间,甚至道符、法宝在近距离接战时都不怎么管用,而纯粹是力量的较量,人骑合一高所形成的冲击力,绝对要比一名族辟灵境精英武修强出数倍,也唯有如此,才能跟精英级、肉身强大无比的魔兵抗衡。

陈海率五百铁甲精骑,像磐石一般,不计伤亡的将魔兵前阵阻拦在千步以外,这时候随着时间的拖延,重膛弩的威力才能一点点的挥出去。

当然,要做到这一步,铁甲精骑的牺牲是巨大的,后续还要不断分出小队的铁甲精骑冲上去;而两个三百人组成的长矛方阵,也坚持不移的从前阵诛魔战阵的空隙间,踏入血肉横飞的战场,更多的长矛方阵在后方准备着轮番上阵……

(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章 出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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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云翻滚,搅动着冲天的杀戮气息,在冰冷刺骨的荒原,在这千里险山之间沸腾不休,令附近大大小小的杂魔都惊筑逃散,仿佛山岭的深处是人世间的惨烈炼狱。

受峡谷里崎岖的地形限制,前阵填入一千精锐魔兵就已经是拥挤不堪,前前后后挤了十几层,在战场上艰难的往前推进。

虽然魔兵每一步的推进,都会给黑风军带来血腥的伤亡,但两侧咆哮的重膛弩,则在不断撕裂骨盾,也不断的收割着精锐魔兵的性命,肢残骨断、血肉横飞。

战到此时,两盏茶的时间已经过去。

为了将魔族的铁蹄迟滞住,铁甲精锐最前的冲阵,伤亡极大,待持矛锐卒结阵填补上来,情形才稍好一些。

北陵塞所专造的破锋重矛,柄长两丈三尺,加上长三尺的枪刃,通体用玄阳精铁所铸,重逾三百斤,通玄境子弟持之列阵,除了攒刺等简单的动作外,也没有更大的气力将这样的重矛运转如飞。

然而,破锋重矛阵的精髓,就是在“攒刺”二字上。

持矛锐卒挑选健锐,也就二米高矮,相比较**米长的破锋重矛就有些渺小了,但也恰是如此,才能让破锋重矛的锋矛,层层相叠,在一个相对狭小的接触面上,更密集的攒聚在一起,组成密集的战矛坚墙。

青鳞魔兵体形巨大,大体都在四米左右,宽度也是差不多是人族精锐的两倍,这意味着每一头青鳞魔兵要同时迎接二十支破锋重矛的攒刺。

即便骨盾坚不可摧,前阵魔兵的推进度也会被猝然遏制住,甚至往后摔倒,与后面的魔兵撞到一起,会被无情的践踏。

巫达此时稍稍退后督战,魔瞳射出森森的血芒,盯着战场上的任何一处细微变化。

以往的数百年间他不知道与人族斗了多少场,倒是第一次遇到人族精锐使用这样的战术,竟然还这么的难缠,前阵推进的步伐竟然就这样硬生生被挡住。

虽然魔兵极其悍勇,不断有魔兵高高跃起,奋不顾身的扑入破锋重矛,虽然是能带走一片伤亡,但毕竟难成规模,很快就会被人族战阵中的强者联手击杀,极短时间内无法将人族的战阵搅乱掉,而他们两翼魔兵在重膛弩的扫射下,则伤亡更为巨大。

是的,两千步距离,要是没有阻拦,仅需要一百息的时间就能杀到人族阵中,然后进入彻底混战阶段,巫达有十足的信心能将这支胆大妄为的人族兵马彻底灭杀掉——巫达预计少君泰官所说的人族利器重膛弩,在一百息的时间,大概能给它们带着三五十头青鳞魔兵的损失,但这完全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只是谁能想象,束越魔君麾下精锐无比的青鳞魔近卫,竟然硬生生被挡在半道在中途,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候三四十具重膛弩攒射过来,哪怕每一波箭雨只能带走两三头魔兵的性命,累积下来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两盏茶的时间内,两翼积累的魔兵伤亡竟然已经过八百。

酣战中,巫青魔掌怒拍,掌锋凝聚如盾,一掌将上百支攒射来的玄阳重锋箭拍成粉碎,但他无法往前突进,沙天河的血灵刀以及一组诛魔战车所凝聚的诛魔巨剑在等着他。

巫青朝巫达怒吼:“大兄,人族势大,我们现在撤还来得及……”

撤,怎么撤?后方的谷口已经被断崖封住,他们就算能抛弃前阵的数百魔兵不理,就算青鳞魔兵攀登绝壁不是问题,但能将装有三十六具血魔尸的骨车抛弃在这峡谷里,往两翼的崎岖山岭逃命吗?

巫达朝巫青怒瞪过去,恨他这时候怯战而乱己方军心、斗志。

看到凶残嗜杀的魔将也萌生退意,黑风军将卒皆大吼起来,变退为攻,前后战阵协同起来,一步步坚定往前推进,将剩余的三四千魔兵,往更狭窄的绝谷深处逼去,然而用一道道撼地符冲击两侧的高崖,震塌一块块巨石,无情的朝青鳞魔兵轰砸过去。

刚恢复了人身歇力的墨翟,这时候也仰天嘶吼,身躯开始急剧膨胀了起来,十数息的短时,百余米长的庞大身躯就出现在战场的上空。

鳞爪在一座石崖的猛的一顿,大地一阵震颤,下一刻,他就喷吐着玄霜朝巫青扑杀过去。

“死死顶住!”巫达咆哮怒吼着,他没想到青鳞近卫竟然也有一天会被人族同等数量兵马打乱阵脚的一天,但他心里清楚,越往后退,空间越狭窄,人族擅长战械、道符的优势将彻底挥出来,到时候除他与巫青、乌额图,根本没有一头青鳞魔兵能逃过人族的屠杀。

巫达怎么都不甘心败退,挥舞陨铁战锤,将破锋重矛阵砸出一个缺口,十数持矛锐卒被砸成肉酱。

陈海此时也已经将浪叠万重的力量积蓄到了极致,他吐气开声,手中的逆雷戟上带着丝丝青光,带着破灭的气息向巫达当胸刺去。

这一刻,杀戮血云的气息,似乎在极瞬之间被某种带着破灭气息、更玄奥、更高层次的秘意,直接从身上剥离出云,巫达大惊失色。

它平时临阵不穿战甲,一方面是它的肉身极其强悍,不畏刀剑的斩劈,另一方面它胸臆间沸腾杀戮之意时,有如与手下万千魔兵浑如一体,令它的肉身倍加强悍,几乎无限接近天魔第二境真魔之躯的境界。

然而这一刻,巫达直觉得自己仿佛赤|裸|裸的站在陈海的逆雷戟前,戟刃还没有刺中他的魔躯,但它的神魂似乎在这一刻已经刺穿!

魔胎这一瞬竟然被禁锢在魔躯之中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

巫达的战斗本能也是烙入骨髓深处,即便神魂受到压制,魔爪挥动陨铁战锤还是极往胸前对击过来。

就在这时,一声幽远之极却又飘忽极近的惊讶声从远处的一座峰巅传来,在场中除了魔族和陈海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听懂那话的内容。

“大破灭魔意,你一个人族怎么能得到大破灭魔神的垂青,领悟到如此无上的魔意!”

那声音虽然很是惊讶,但透着说不出的邪异力量,竟然令战场中万千人魔的激战停滞了一瞬。

“束越魔君!”巫达心生狂喜,拧头看去,但他没有想到陈海道心稳固,竟然丝毫不受束越魔君的噬魂邪音的干扰,反而是他这一瞬时心神激荡,封挡胸前的陨铁战锤留出一丝空隙,让逆雷戟像闪电似的穿过来,在他不甘的怒吼痛呼中,刺穿他的魔躯。

“不!”

魔血四溅!

在逆雷戟刺穿巫达身躯的同时,在陈海的催动之下,融有破灭气息的数十道雷光一起往巫达的体内涌去,在巫达凝聚魔元将逆雷戟锁住之前,将它的心脏轰成粉碎。

巫成委顿坐地,它的魔胎刚要从它的魔躯颅顶挣扎着逃出来,但见风就像是被风化千万年间的石像,寸寸龟裂。

它太过自信,以为真魔之体有如人族的金刚之体坚不可摧,以为人族天位以下的强者不可能给它致命伤害,没有防备就被陈海这一刺直接洞穿它的心脏,而听到束越魔君的声音,更是令它心念一岔,失去最后的自救机会,眼睁睁看着无尽的毁灭气息就往他毫无防备的魔胎席卷过来。

谁能想象巫达死得如此的干脆利落?

陈海凝重地抽回逆雷战戟,确认巫达死了不能再死,这才抬起头寻找那声音的来处。

而这时候为将另一头紫鳞魔侯巫青截住,墨翟正摆尾朝巫青拦腰怒扫过云,都没有注意一道青黑色的幽光,从两三百里外的峰巅朝他极斩来。

墨翟惊觉到危机来临时,妖躯翻滚,仅仅是避开心脏要害。

就见那道青幽光华一闪,没入墨翟的妖躯,在他巨大的妖躯,撕开一道丈余深的恐怖创口。

在残照的夕阳中,大片的蛟血在空中喷洒下来,与此同时还带着墨翟那声震数里的痛苦嘶鸣。

墨翟身形在空中急促地晃动,差点儿直接掉入魔兵阵中。

此时又是一道光华从远峰烁动而来,陈海和沙天河二人早有准备,挥动血灵长刀、逆雷戟,斩出两道暴烈无比的刀光、戟芒,往那青幽光华封去。

幸好没有受到第二下重创,墨翟堪堪稳住自己的身形,艰难地向人族本阵中飞回去。

此时陈海终于看清楚那邪音的主人是谁,就见一位透漏滔天魔煞的紫袍青年,站在两百里外的一座高崖之上,在他的身后,站着五六个魔侍,而其中一个是之前给人族在魔獐岭北部哨寨制造大量伤的魔族刺客夏寒。

看到自己的攻击,竟然被陈海和沙天河联手挡住,那紫袍青年定睛打量了陈海一眼,说道:“万仙山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一个弟子?”

紫袍青年凌空飞来,度快得乎想象。

而看到此人,刚才被杀得近乎崩溃的魔兵,皆呜呀大呼起来:“束越魔君!”

“一群废物,我才离开一天,就被撮尔人族杀成这样,天呈山的颜面都让你们丢尽了!”紫袍青年不满的打量狼籍一片的战场,没想到他的近卫精锐竟然被杀得这么惨!

(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一章 出战(四)

残阳斜照,血肉横飞的战场更添几分悲壮。

没想到紫袍青年竟然是天呈山孽境殿所剩五大魔君之一的束越魔君,看到墨翟猝不及防间受到重创,陈海与沙天河联手护住墨翟撤回来的同时,也勒令兵马都暂时先收缩回来,稳住己方的阵脚再说。

他们此时深入魔域深处,从天罗谷还往北跑了四千多里,这一战已经损失近千将卒,玄阳重锋箭也损耗近半,陈海必须要保证有充足的战力,才能将主力兵力安然带回北陵塞。

束越魔君看着血肉横飞的战场,看到巫青、乌额图垂头丧气走过来,他一双紫色魔瞳,像刀子似的要从他们身上挖一块肉下来,他都难以想象当中他就离开一天,交给他们巫达统领的五千青鳞近卫,就被打得这么惨,竟然被打得损伤逾半。

而巫达更是在他眼鼻子底下,被眼前这身穿青甲的人族将领一戟刺爆心脏,连魔胎都没能及时从躯壳里逃出来,彻彻底底的魂飞魄灭!

身穿青色战甲的人族将领,竟然掌握大破灭魔意,也同时叫束越魔君难以置信。

换作其他时刻,束越魔君必是第一时间,将眼前这青甲人族将领除掉,避免天罗谷南边的人族再冒出一个像姜寅这样的存在,但眼下己部惨重的伤亡,却叫束越魔君颇感棘手。

他当下也只是下令魔兵收缩回来,在酒店里相对开阔的地方重整阵形,希望自己能借魔君之威,将眼前这撮人族震慑住,这样他就能更方便将这些人族兵马缠住,等到他从其他地方抽调更多的精锐魔兵过来,再一举将眼前这一支人族精锐吃掉。

这一刻,荒原深处出奇的变得宁静起来,要不是谷中大摊的血迹跟横七竖八的尸骸,都难以想象就在刚才一刻,战斗是那样的残酷。

墨翟飞回阵中,身形急剧变化,最终化成人形,虽说腋下伤口也不见了,但陈海知道他伤及脏器的伤势,却远没有那么容易痊愈,而短时间内无论是真身,还是化变人形,都无法再到前阵,与强敌近身搏杀了。

陈海让墨翟不要再随意出手,就留在阵中坐镇,又将魏汉、周桐、孙岱他们召集过来商议下一步作战计划。

魏汉、周桐、孙岱、姜泽等人没有想到,他们第一次绕到天罗谷北部,就遭遇到魔君级的存在,心里承受着极大的压力,都是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对这次能否安然返回北陵塞,已经没有太多的信心。

翼魔赤军敛翼降落下来,他看到那个叫夏寒的魔族刺客,此时正绕过崇山峻谷往天罗谷方向而去,度竟然比他振翼飞行还要略快一线,极可能是赶往天罗谷去搬援兵的。

“所谓魔君,也不是如此,竟然要从天罗谷搬救兵过来,才敢跟我们一战,他也不想想,孽境殿少君泰官就算愿意派出援兵,从天罗谷里杀过来,需要多少时间?”陈海冷哼一声说道。

陈海倒不是真敢轻视魔君级的存在,不过是看魏汉这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气势为束越魔君所夺,他要再没有一点自信,这一仗就没法打了。

杀伐兵气,是跟将卒士气、斗志直接相关的,将卒胸臆间充塞的战意、杀戮意志越澎湃、越激烈,所凝聚的杀伐兵气也就越强,这也将是他们能不能挺过这一关的关键。

“那几十辆骨车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周桐凑过来问道。

周桐虽然还没有修成道丹,修为要差魏汉他们一截,但作为最早追随陈海的人,遇事冷静又有急智,颇得陈海的依重。

其他人的视野都被束越魔君的出现所吸引住,周桐却还在琢磨那几十辆巨型骨车到底装运的是什么东西——这些年土生土长,他甚至要比魏汉、孙岱等人,对陈海有着更深入骨髓的信任,并不觉得此战会一败涂地。

现在他们已经确认眼前的这些魔兵,都应该是束越魔君的近卫精锐,考虑要是骨车里所装运的是普通物资,只需要用普通魔兵押运即可,根本不可能动用魔君的近卫精锐,以致将魔君级存在的行程都完全拖延耽搁下来。

“打下来,就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的?”陈海笑道。

“主子爷,您不会真想不开要继续强攻吧?束越魔君虽然才修成天魔第一境,但好歹也是魔君啊!”翼魔赤军都快要呻吟出来,没想到陈海率五六千人的疲兵,竟然敢对身边还有三四千近卫精锐簇拥的魔君级存在出手。

陈海没好气的瞪了翼魔赤军一眼,喝斥道:“你等会儿随我一起打头阵!”他刚才装腔作势提振士气,让赤军这没志气的胡言乱语一通,就直接戳没了一半。

翼魔赤军吓得狰狞深陷的脸颊有些白,又怕挨陈海训斥,磨磨蹭蹭半天才凑到陈海跟前耳语道:“老赤我修为太差,主子爷不怕老赤碍手碍脚?要不我继续往南侦察敌情,万一附近聚集三五千巡哨魔兵,我也能提前赶回来,给主子爷您报信啊!”

陈海也没有指望翼魔赤军能在残酷的冲锋陷阵中展多大的战斗力,还不如让他更大范围的盯住魔兵的动向,这边等将卒歇过气后,就毫不犹豫的结阵,继续往魔兵阵列进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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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越魔君收拢魔兵,在近卫精锐伤亡如此惨重的前提下,他是暂时没有奢望能将眼前这支人族精锐吃掉,但也不意味着他就怕了,也更没有想到这支人族精锐,竟然反过来敢对他主动动攻势。

束越魔君张口吐出一柄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四尺黑色狭刃,没用魔元摧动,就吞吐着青黑色的刀芒,竟然是一件颇为不错的道宝灵刀。

魔族虽然不擅长冶炼、铸造跟炼器,但人魔两族既然数十万年来都纠缠不休,即便是通过历年历次战事,被魔族缴获或抢夺过去的道宝,已然不少了。

相隔数千步,束越魔君看到人族将卒结阵逼来,冷冷一笑,黑色狭刃灵刀当即就斩出一道青黑色的百米刀芒,朝身形看上去袖珍得多的陈海碾压过去。

陈海也没有机会检验他一次到底能借用多少杀伐兵气,看到青黑色刀芒瞬息斩来,想也没有想,将逆雷戟举起一横,就朝半空架去。

硬接刀芒的那一瞬间,陈海直觉他周身的骨骸似被千山万壑碾压过一般,五脏六腑都被打移位,更是他张口就吐出一团带器脏碎片的鲜血,但总算是借助杀伐兵气,以一个人的力量,将束越魔君的凌厉一击接了下来……

这一刻,沙天河都觉得难以置信。

他追随陈海身边有四五年了,对陈海的修为境界、实力最为了解,据他所说,陈海再强也绝无可能如此轻松接下束越魔君如此的凌厉一击。

第八百四十二章 出战(五)

束越魔君踏入天魔境还不三百年,但是大道触类相通,他踏入天魔境所承受的天魔雷劫,实际也是大道雷劫的一种,只是称谓不同而已,作为触及大道本源的存在,自然能更深入的认识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

之前陈海和沙天河联手,接住他的一招攻势,他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毕竟他也只是在二三百里外仓促出手,要不是那么愚蠢的墨蛟没有防备,也不会受他重创,但陈海竟然正面接住他这一斩,却实在让束越魔君大吃一惊。

而在陈海横戟而立的那一刹那,束越魔君也感知陈海与身后数千人族精锐,气息浑如一体,实际是杀伐兵气的加持,令陈海在瞬时间实力倍增,接下他这一斩。

眼前这青甲人族将领,难道是玄元上殿的弟子?

对此束越魔君也不觉得有任何的意外。

玄元上殿叛变,令如日中天的流阳帝国旦夕间崩溃,而流阳帝国的旧太子商缺,在不灭邪域、玄阴谷、轮回殿等三家魔族势力的围攻下,经天罗谷逃入血云荒地这事,虽然已经过去上万年,但这事不要说玄元上殿、万仙山等宗门了,即便更次一级的人族宗门势力,也都是记忆犹新的事情。

这些愚蠢的人族,定然认定龙鼎、玉虚琉璃灯等重宝遗宝血云荒地,再有七八十年,天罗谷进入血云荒地的天域通道将彻底的打开,愚蠢的人族啊,玄元上殿作为崇国的领袖宗门,怎么可能没有动作?

这时候看到玄元上殿的弟子率人族精锐越过天罗谷,渗透过来,束越魔君也没有觉得多意外,只是眼下却令他大感棘手。

硬接束越魔君这一斩,虽然陈海直觉他周身骨骸似被千山万壑碾压过一般,五脏六腑都被打得移位,但总算是借助杀伐兵气,以一个人的力量,将束越魔君的这一斩接了下来……

而且就是在如此暴烈能斩灭天地的攻势,陈海才能更深刻的感受到杀伐兵气的强悍之所在。

对道丹境、道胎境武修而言,与强敌近身搏杀,仅仅是依赖于自身的灵元法力,绝难持久,有时候更多还是利用所悟道之真意与相应天地元煞之间所存的直接感应,牵引天地元煞化入武道绝学之中,动静之间皆威力非凡。

高层次的武修出手,皆是雷光风刃玄霜冰暴流炎烈焰相伴,这多为天地元煞所化,但又由于高层次武修近身搏杀,进退攻守的度太快,每一次斩击常常在几分之一瞬间完成,所能化借的天地元煞就变得极有限。

这时候要提升近身搏杀的战斗力,主要还是要提升对道之真意的参悟,所参悟的道之真意越强,层次、境界越深,对天地元煞的感应也就越强,举手投足间自然有大威力。

即便不提灵元法力的精锐程度,不提战斗经验,不提身上的玄兵战甲的差异,这也是同为道丹境或道胎境武修,参悟上三品道之真意者,永远能碾压中下真意的根本所在。

而杀伐兵气乃精锐将卒杀伐意志所凝聚,可以说是类似精神念力一类的存在,一旦融入道之真意外放的气息之中,陈海感知刚才那一瞬,道之真意感应、牵引天地元煞的效率竟然提升十倍不已,也使得他刚才那一式铁锁横江身相,威力比平时强出一倍有余。

虽然陈海也被这一斩打得脏肺错位,但这点伤势对他这种层次的强者,实在算不了什么,举起手中的战戟,怒吼起来,激励将卒燃起更旺盛的斗志,结阵往魔兵阵列进逼!

见黑风军将卒结阵,如山岳移来,巫青、乌额图等魔侯魔将也是连连叱喝,骨矛如雨掷出,往黑风军阵覆盖过去。

两组诛魔战车凝聚巨盾,横在阵前,挡住那一支支势大力沉的掷矛,沙天河虽然不像陈海那般直接站到前阵,与普通将座一起往前冲锋陷阵,但也祭出血灵刀,与陈海联手御敌。

虽然陈海接手束越魔君那一斩,将将卒胸臆间的斗志彻底的点燃,消除掉将领对魔君级存在的恐怖,但他也清楚此时的陈海,跟魔君级的存在还是有差距的。

而他只要与陈海联手,将束越魔君的强悍战斗力压制住,最终的胜利,必然是属于他们的。

束越魔君当然也没有蠢到专找陈海下手,他始终是人身站在魔阵之中,斩出一道道带着邪魅力量的刀芒,以极其凌厉的度,往人族两翼的战阵削斩而去。

陈海无法以这么快的度在阵中腾挪转折去封挡这一道道能碎山裂地的刀芒,而两组四柱诛魔阵所凝聚的灵盾要想挥作用,也不能摊大饼似的铺开三四里方圆,将六七千人马都遮闭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战阵每过一瞬,侧翼总被束越魔君斩开一道缺口。

而这又常常意味着数名甚至十数名将卒丧命黄泉。

魔君级的存在,永远都不容忽视。

特别是重膛弩怒吼起来,四柱诛魔阵所凝聚的灵盾,必然要让出射击空档来,这就更让束越魔君有机可趁。

通常说来,集中装载重膛弩的战车都有一组玄修持备大量的防御道符跟随,防止强敌往重膛弩所在的战车聚集攻势,但一张张地阶防御道符甚至天阶防御盾符,加上手持重盾的精锐战座,能将重膛弩所在守护的水泄不通。

只是这样的小组防御体系,在魔君级存在面前,就显得有些弱不禁风了。

虽然一枚天阶防御道符或十张地阶防御道符叠加使用,能挡住束越魔君斩出一道刀芒,但黑风军能有多少地阶、天阶防御道符消耗?

而束越魔君出手之际,口诵邪音,六七千将卒所凝聚的杀伐兵气也不能彻底压制这种邪音侵入阵中,普通将卒心神一旦失守,受到冲击,出了错漏更多。

陈海他们与魔兵战阵距离拉近到两千步之内,重膛弩还没有咆哮多久,就被束越魔君摧毁了十具!

这情形,令魔兵魔将神情大振,魔瞳皆露出凶残的血芒,咆哮吼嚎起来,更多的骨盾叠到前阵来,将金属风暴似的箭雨封挡住,就等着束越魔君再继续斩毁十具八具重膛弩,它们就展开疯狂的反攻,将这些可恶的人族虫子撕成粉碎吞噬一尽!

沙天河脸崩得紧紧的,墨翟挣扎着从一辆诛魔战车站起来,取出纯钧战戟,准备强撑着再到阵前应战。

看到这情形,陈海心里轻轻一叹,在魔君级数的存在面前,他还想着将最后底牌藏住不出,显然是没有可能了,当时祭出殛天塔。

殛天塔完全展开也只有三米高,重逾三万斤,陈海单手掣起,没有直接祭出去攻击束越魔君。

而殛天塔看上去颇为古朴拙然,但作为道器级数的存在,透漏出来的气息,自然非普通的玄兵法宝能及,而且能直接化用雷煞罡元施展种种雷霆神通,威力也非普通的天阶法宝能及。

陈海祭出的殛天塔的一瞬时,束越魔君的魔瞳再次一敛。

道胎境的人族弟子竟然能祭炼道器,这虽然绝无先例,但这在星衡域也绝对不会多见,至少在魔族他所知道的,也就三五个而已。

道器内部的阵法禁制,远非普通法宝能及,修为不到那个层次,对道器内部的阵法禁制以及道器所掌握的力量都理解不了,又如何去祭炼?

眼前这人族青甲战将,不仅掌握大破灭魔意,能借杀伐兵气接下他的攻势,这时候还能祭炼道器层次的法宝,还真令人惊喜啊!

束越魔君舔了舔腥红的嘴角,心想今天哪怕是将所剩的三千青鳞近卫都消耗掉,只能将这人族青甲战将抓过来,炼魂煎魄,炼成玩宠,倒也是值得了。

束越魔君并不觉得陈海祭出殛天塔,能抵什么用,甚至还不如老老实实借用杀伐兵气跟他对抗呢,但下一刻陈海身后百余里的山腹深处传一阵轻鸣起来的震动,则令束越魔君瞬时间神色崩变,咆哮道:“可恶,你这小小的人虫打到这一步竟然还有后招!”

陈海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孽境殿少君泰罗在天罗谷有近十万精锐魔兵可以调用,而此时在北陵塞左近的符少君又心机叵测,不仅巴不得他们丧命魔手,甚至还可能会暗布杀招,他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布置,就率一支孤军绕过天罗谷,潜入魔族的腹地?

这一刻就见陈海所祭出的殛天塔与身后百余里外的山峰间,雷煞罡元都疯狂的扰动起来,极瞬间就凝聚出一道百里长的雷光。

“收!”

这道雷光看似细弱,比小拇指粗不到哪里去,但随着陈海一声大喝,殛天塔光芒大作,这道百里长的雷光往殛天塔这边猛然收缩过来,下一刻就凝聚一道千丈长、粗如水桶的金光雷霆之鞭,往前方的魔兵战阵怒抽而去!

束越魔君飞身而去,魔元狂涌,手中的黑刃瞬时间滋长出百丈煞芒,往雷霆之鞭怒斩而去。

天地在这瞬时都为之一颤,劲风如刃,直接将四柱诛魔阵所凝聚、刚才已经被消耗差不多的一面灵罩给压碎掉。

然而束越魔君还是以人形举重若轻的屹立在半空中,也不知道他身上所穿的紫袍是何种法宝,竟然在如此暴烈的对攻中夷然无损。

不过束越魔君即便硬生生扛住这一道雷霆之鞭的怒抽,但以他的神勇,也不能将这道雷霆之鞭所蕴藏的雷霆之力完全消去。

他是将雷霆之鞭击碎了,但雷霆之鞭破碎所化的数道紫霄雷柱、上百道金光雷柱,将数十精锐魔兵轰灭成渣!

沙天河看到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他都不知道陈海还有这样的部署,回头看见,就见身后百余外的山峰崖壁在这时候裂开,石崩砂飞,露出里面一座巨大的山洞,玄雷战舰从中浮空飞出!

玄雷战舰竟然就部署在战场后,甚至还与殛天塔组成完整的殛天玄雷大阵出手?

沙天河他都难以想象眼睛看到一切?

借和谈之际偷袭雷阳子时,虽然殛天塔作为道器级存在,扛住了冲击,没有怎么受损,但其他几件主阵器受损都比较严重,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恢复好能够使用了?

而且为经营东都山、曲岩谷以及北陵塞,陈海将手里不多的精兵强将都派出去,这时候又用谁驾驭玄雷战舰?

殛天玄雷阵,除了主阵器殛天不是谁随便都能祭炼外,其他次一级的核心阵器,也天阶雷系法阵,差不多需要道丹中后期甚至道胎境阵法师主持,才能挥足够强的威力。

而浮空禁制更是至少需要六名道丹境阵法师主持,才能让重逾百万斤的战舰浮空飞行。

这些人手,陈海是从哪里调用来的?

沙天河却不知道,周晚晴重创雷阳子将缴获的殛天玄雷战舰送给陈海,当时玄雷战舰受损严重,是没有办法派上用处,最终不得已左耳才将受损最轻微的主阵器殛天塔交给陈海单独祭炼使用。

要是左耳一一去修复剩下那几件受损严重的天阶阵器,即便有庚阳雷火相助,少说也需要三五十年才成,但他最终是从庚阳金雷阵拆下来一些附属阵器,直接替换掉受损严重的阵器,送回大6来。

而此时驾驭玄雷战舰的,不是别人,是受周晚晴指派,援助北陵塞的黄沾所部五百精锐。

陈海让黄沾所部驾驭的玄雷战舰也绕过天罗谷北上,对谁都没有说,平时也只是通过翼魔赤军传递命令,就是想当成这次北进的最后筹码使用,没想到绕过天罗谷北进第一仗,就被迫将这张底牌给用了出来。

看着雷光缭绕的玄雷战舰,浮空飞行,搅动风云,紫鳞魔侯巫青那张紫鳞覆盖的丑脸,更加的狰狞,梗着脖子对束越魔君说道:“束越魔君,人族一向贪婪,我们将血魔尸丢给他们,他们绝对不肯轻易放弃。三十六具血魔尸会严重拖慢他们的,我们只能能盯住他们,等少君率部过来跟我们会合,还怕他们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吗?”

束越魔君心里大恨,谁想到这次出山,竟然被小小的人族虫子杀得落荒而逃,要是传回天呈山云,还不得让其他魔君笑掉大牙?

而要是他将血魔尸都丢掉,最后还要等少君泰官来援,才能将血魔尸重新夺回来,他凭什么去掌控天罗谷的局面,叫少君泰官对他言听计从?

束越魔君自然不甘心就这么逃走,然而看到那艘雷光缭绕的黑色浮空战舰,从下面的舰壁伸出五六十只黑黢黢的弩膛,再看看人族战阵中那能疯狂吐出箭雨般的战弩,束越魔君知道他现在就算将手下都耗尽,也不可能扳回劣势了。

“走!”

束越魔君咬牙说道。

虽然山谷北侧的谷口让被撼地符摧垮的残峰给阻隔,但也只能将一些伤残魔兵跟骨车挡在山谷里无法退出,两翼崎岖的悬崖峭壁,对最为精锐的青鳞近卫,也就比如履平地稍微麻烦些。

看到魔君级的存在竟然都落荒而逃,经过浴血奋战夺得最后胜利的将卒,心情激动之下,一个个都振臂欢呼起来。

这边伤亡也是惨重,绝大多数消耗都极大,也无法分散开去追杀这些精锐魔,只是看着给他们带来胜机的玄雷战舰,往山谷这边缓缓降来。

暮色四合,山野间烧起堆堆篝火,这时候将斥侯哨岗放出去,百里之内令魔族化身虫蚁都没有办法钻进来,黄沾才出玄雷战舰,参见陈海,与众人相见。

黄沾也不清楚玄雷战舰为何能这么快修复,他只是接到周晚晴指令率部接管玄雷战舰,然后再渡海过来接受陈海的指挥——黄沾手里没有足够的高级阵法师,还是周晚晴另外调了九名道丹境阵法师,才完全掌控这艘玄雷战舰。

沙天河听到这一切,还以为漱玉宫主念及旧情,得知这边形势紧缺,才特意派黄沾驾驭玄雷战舰赶来助阵,也不枉他们之前全力助周氏复国。至于玄雷战舰为什么能这么快修复好,也只能理解为漱玉宫比他想象的底蕴更深一些,怎么都不可能想到漱玉宫跟群仙门的牵涉,怎么都不可能想到渚碧礁的万丈海底,藏有一个通往雪原异域的通道,而在这雪原异域里藏有一座比万仙山护山大阵只强不弱的庚阳金雷大阵。

庚阳金雷大阵,比殛天玄雷阵要高出三四个层次,又同属雷系大阵,拆几件阵器先将殛天玄雷阵补齐,甚至都不怎么影响自身的威力。

黑风军将卒这时候也开始收拾战场,将战死的同胞残骸收拢在一处,同时开始割除罗刹血魔的头颅,扒下他们身上的甲胄。

四五十辆骨车也费力的拖到相对开阔的山谷里。

谁都能猜到能劳烦魔君、魔侯级存在亲自护送的骨车,所装载的东西绝对非同小可。

这些骨车都有两三丈余高,车厢也是用玄阳精铁铸造,里里外外都密封住,打开之前,感知不到里面装有什么东西。

陈海拍出一掌,化作一道巨掌虚影,隔空就直接将封印车厢的禁制捏碎,一股极其浓重的阴邪气息就从车厢里扑出来。

“血魔尸,难道这些骨车之上,都是血魔尸不成?”沙天河看清楚车厢里情形的,震惊的叫道。

陈海看骨车之中,一樽**米长的紫鳞魔骸闭目负手,躺在其中。

与普通的紫鳞魔尸骸有所不同,这樽紫鳞魔不仅倍加巨大,浑身上下散着金属般的光泽,完全没有半点干瘪的痕迹。

紫鳞魔虽然已经死去,但陈海犹豫能感知到魔骸体内还蕴藏着极其恐怖的暴性力量,在那阴邪的气息面前,若是闭上眼睛,仿佛眼前站着一樽择人而噬的上古魔将张牙舞爪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这下达了!”沙天河喃喃地道,“要是找到合适的傀儡师,每个血魔尸差不多都能挥魔胎境中后期甚至巅峰的肉身战力。在万千军阵之中,这三四十具血魔尸坚不可摧,足抵得上两三万铁甲精骑了——难怪魔族费这么大的气力,运去天罗谷!”

陈海能猜到这些骨车里所装载的东西必定不凡,却也没有想到是三十六具如此强大的血魔尸。

陈海虽然进入星衡域的时间才十数年,但对血魔尸的存在绝不陌生。

血魔尸绝非普通的罗刹魔尸骸,也绝不同于万仙山等宗门子弟所炼制的普通血魔傀儡,实际上是那些渡天魔大劫失败后神魂破灭、但肉身未毁的罗刹魔留下来的完整魔躯!

这些血魔尸可以说是星衡域目前最顶级的炼制血魔傀儡或魔躯分身的材料了,比这更强的材料,那就只有踏入天魔境的魔君尸骸了。

陈海暗感一阵后怕,三十六具血魔尸,还无法对崇国的西北域边军形成多严重的威胁,而同时天呈山也没有派遣相应的魔族傀儡师同行——陈海也是庆幸这点,要是他们一开始就面对三十六具血魔尸参与的混杀,真不知道他们能有几个人能活下来——这些说明这三十六具血魔尸是送往血云荒地的。

血魔尸太强大了,肉身经过秘密炼制,都堪比人族天位第二境的金刚肉身不坏,玄阳重锋箭肯定撕不开其鳞甲,要是这么三十六具血魔尸出现在燕州战场上,燕州要死多少人马,才有可能将这三十具血魔尸摧毁掉?

要知道陈海离开燕州时,燕州道胎境以上的强者加起来,也就三四十人而已。

沙天河他们不知道陈海的侥幸,看到如此重大的收获,都喜形于色,昏黄的天空中一个黑影飞向陈海,还没有落下赤军的声音就后先至:“主子爷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一个魔君居然硬生生被你打得远远遁逃,不过我看那魔君走的时候颇不甘心,我们还是……”

话没有说完,赤军收敛魔翼落了下来,看到陈海几人的表情,又往骨车之中定睛一看,口水差点儿就直接流了下来,竟然是血魔尸!

……

第八百四十三章 回程(一)

没有月色的寒夜,多少有些压抑,而滴水成冰的酷寒,让整个荒原魔域更加死寂一片。

符少群负手立在城墙之上,微微闭目,神识延伸出去,两百里的北陵塞些微动静,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时候一道像幽灵般的身影掠上城墙,符少群转回头,来人行礼后用沙哑的嗓音说道:“都过去一个月了,到现在都没有半点消息传来,想必陈海已经葬身魔域了……”

符少群摇了摇头道:“我之前都还不知道吴族在他手里吃过那么大的亏,但认真想想,能得到姜寅青睐的人,又怎么可能简单?北陵塞那边看似没有什么动静,但他们的斥侯兵马,这段时间总是偏东北翼活动,似乎很有些蹊跷……”

“或许北陵塞觉得我们在西面扎营,一定会放出足够的眼线,盯住西北翼的魔兵动向吧?”来人猜测说道,他不觉得北陵塞的小股斥侯兵马侧重侦察东北翼的敌情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我看未必,你往东面多放几个探子,看北陵塞放出去的斥侯,是不是在搞什么小动作。”符少群也猜不到北陵塞有可能搞什么鬼,但这段时间他认真研究过陈海与姜涵起冲突之后的种种形迹,觉得这人既神奇又高深莫测,之前刚过来时失之大意了,这时候就绝不能再轻视此人,紧蹙着眉头说道。

在符少群苦苦思索陈海行踪之时,而在距离北陵塞五六千里外,束越魔君正站在一座数千米高的雪峰之上,妖异的瞳孔闪烁不定,紧紧地盯着两百里外的万幽玄雷战舰。

雷光缭绕的万幽玄雷战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威严,矗立在夜空之中,明亮如矩。

万幽玄雷战舰不单单给正在收拾战场的黑风军以勇气,更是震慑的束越魔君这样的魔族强者不敢孤身欺来。

这一战,黑风军阵亡千余将卒,受伤将卒数量更多,可以说是伤亡惨重,但是他们一战击溃同等数量的精锐魔兵,收割近三千颗精锐青魔近卫的狰狞头颅,甚至还将魔君级的存在逼退,缴获三十六具堪比准道器级数存在的血魔尸,这种种都使得黑风军将座的士气更加高涨。

战场的打扫很快就进入了尾声,三十六具血魔尸和罗刹魔的头颅已经被运上了玄雷战舰。

玄雷战舰空间及载重有限,眼下也只是将血魔尸以及魔兵头颅以及受伤将卒都转移进去,其余五千将卒、两千匹灵骑以及五六千匹驼马、一百余辆诛魔战车,还得从荒原深处杀出一条血路,返回北陵塞去。

“大当家,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走?”沙天河蹲到篝火旁,看着远处深沉的夜色,压低声音担忧的问陈海。

他虽然感知不到束越魔君的存在,但知道束越魔君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盯着他们,只要他们这边稍有疏忽,束越魔君必然会凶残的猛扑过来,将他们撕成粉碎。

他们之前的打算,无非是摧毁几座魔寨或者偷袭几支魔族的运输队伍,以他们这次出动的兵力,全歼三四千规模的魔兵兵马都没有什么难度,但谁知道第一战,就正好撞上魔君身旁最精锐的青鳞近卫,甚至最后还迫得束越魔君出手。

虽然他们第一仗,将魔君级存在逼退,斩获三千魔,绝对是能拿出狠狠吹嘘一通的骄人战绩,但他们此时还在天罗谷北面四千里的荒原深处,将卒已经有些打疲了,玄阳重锋箭消耗也近半,而魔族在天罗谷有十万精锐兵马,随时能截断他们的归途,他们想安然撤回北陵塞,还是个问题啊。

陈海站起来,直指被夜色笼罩的南方,说道:“我们往那里走!”

“啊……”不要说沙天河了,即便是此时对陈海信心爆棚、陈海让他跳进火海都绝不会皱一下眉的魏汉,也是异常的震惊,迟疑的问道,“孽境殿的那个小魔头,在南边有近十万精锐魔兵,我们直接闯过去,不正好直接撞到他们的怀里去了?”

“你怕了?”陈海盯住魏汉的眼瞳,笑问道。

“怕他奶奶个鬼!”魏汉啐地说道,“那个鬼兮兮扮成人样的魔头真要敢冒头,末将掰下他的头颅,给大人您当尿壶!”

“真能吹牛,你要能将那家伙的指甲盖掰断,老赤我就喊你三声爷。”赤军刚刚修成道丹修化形诀,现能勉强变化人身,但脖子顶着巨大的狰狞头颅,嘲笑魏汉的声音,就像砂子在铁锅里翻涌。

魏汉让翼魔赤军一通抢白,老脸涨得通红,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魔头,刚才浴血搏杀时没见着你,现在说风凉话倒是在行。”

“好了!”陈立制止赤军跟魏汉继续斗嘴下去,看到普通将卒都恢复气力了,就让魏汉、朱明巍他们立刻整队,准备直接往正南方向,快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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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数千人族兵马,形成三路纵队,直接往天罗谷猛扑过去,束越魔君站在三百里外的孤峰之上,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原以为陈海有可能集结兵马,往东或者往西任何一个方向突围,甚至陈海将普通将卒、坐骑以及笨拙的战车都抛弃掉,尽可能多的将嫡系精锐装入浮空战舰,然而护送血魔尸直接返回北陵罗,都不会叫他意外,但绝没有想到人族会分三路纵队,直接往天罗谷方向并行扑去。

他们难道不知道泰官率近十万精锐就藏在天罗谷的深处,难不成他们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束越虽然猜不到人族兵马的用意,但他还是下令让剩不到两千青鳞精锐的残部集结起来,朝黑风军紧贴过去,将彼此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两百里以内,防止黑风军耍滑头,突然往其他方向折去,甩开他们的追击。

同时他还继续派出嫡系魔将赶往天罗谷,一方面将集结于天罗谷的两千翼魔精锐都调出来,以便他将黑风军缠得更紧,为防止人族将领有可能直接乘浮空飞舟逃走,另一方面让泰官率魔兵主力在东西绵延逾四千里天罗谷以北做好围歼黑风军的准备,同时还要盯住人族在魔獐岭的兵马动向。

要有人族在魔獐岭的主力试图北进,那他们就应该毫不犹豫的将天罗谷北面的这部人族歼灭掉,夺回血魔尸。

黑暗之中,除了铎铎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的声响。

黑风军的普通士卒也隐隐知道,他们还将经历数场血战才有可能撤回到北陵塞去,但是夜空中有玄雷战舰为他们指引着前进的方向,所以就算在黑夜之中,他们也不会又丝毫的迷茫。

天色开始泛青的时候,两千翼魔铺天盖地的从南边飞过来,与束越魔君的青鳞近卫残部会合。

泰官从一头六爪翼魔的后背跳下来,站在一座石崖,看着束越魔君身后有些凄凉的残部,冷笑道:“束越你身为堂堂魔君,竟然让几千人族杀得落荒而逃,还将血魔尸都丢失了?”

其父鸣裕死后,泰官不能继承孽境殿魔主之位,就是束越等几个桀骜不驯的魔君,不愿受泰官的钳制——泰官甚至担心束越此次到天罗谷想骑到他头上闹事,此时看到束越竟然被数千潜伏进来的人族兵马杀得这么惨,自然是极尽揶揄之能,打压束越的气焰。

束越气得魔瞳里血焰翻腾,但他此时指望泰官出兵助他夺回血魔尸,此时也强忍住心头的恶气,任泰官冷言嘲讽。

泰官训斥过束越,见他气焰被打压下去,心情大畅,不过他也知道血魔尸事关重大,眼下能否尽快拿下燕州,甚至都寄托在这三十六具无坚能摧的血魔尸的身上,接下来还指望束越能率残部打头阵,甚至以后能真正奉他为孽境殿的魔主,也不会逼他太甚。

了解到黑风军昨夜一直都在往正南方向推进,泰官既深感困惑,又不屑一顾,说冷笑道:“不管人族有何奸计,真正还是要凭借手里的实力才能实现。他们敢直接往天罗谷扑去,那也正好,也省得我们疲命追击了。束越,你丢失血魔尸、败于人族在前,这次我许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两千翼魔我交给你指挥,将黑风军给我盯住了——只要他们敢一路往南,就放他们过来,我在天罗谷等着他们!”

泰官这些年在重膛弩手里吃过多次亏,舍不得让好不容易凑足的两千翼魔精锐去冲击重膛弩阵,所以将两千翼魔交给束越指挥,也只是要他盯住黑风军,等黑风军逼近天罗谷,他另组织魔兵精锐与之决战。

束越魔君瓮声应承下来,泰官就带着百余扈从,往天罗谷折返而去。

第八百四十四章 回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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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普通将卒都有健骑代步,但推进的度还是快不了,每天还是仅有七八百里左右。

他们出的位置距离天罗谷四千里,然而这四千里乃是直线距离,荒原深处丘山纵横、河湍滩险,曲折迂回下,差不多要走七八千才能接近天罗谷,而这也就意味着,在这一条路上,他们要消耗十天左右的时间。

而叫束越魔君率三四千精锐魔兵紧紧的盯着,黑风军日夜兼程,即便停下来歇脚,都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如陈海所料,聚集于天罗谷的魔兵主力,并没有猛扑过来,而是选择在天罗谷北部的险隘之地以逸待劳,看来也是期待着他们一路南下,然后在天罗谷附近决一死战。

“……”陈海能看到得出朱明巍等人脸上藏有忧色,担忧五六千人马不可能突破魔兵主力的拦截,安然无羡的越过天罗谷,撤回到北陵塞前,但他无意解释太多。

这时候陈海感知百余里外,有数百头杂魔,朝他们行进的队列猛扑过来,这些杂魔眼瞳充满血腥之色,想必又是被狂化的魔物。

“又是一拔狂化杂魔,”沙天河苦涩说道:“想不到这些魔族竟然也知道用这种诡计将我们拖疲!”

陈海撇了撇嘴,说道:“他们舍不得将翼魔派出来骚扰,这些杂物也刚好给下面士座练手而已。”

束越魔君率两千翼魔、两千青魔近卫精锐,像影子似的跟在他们二百里南下,这部分精锐魔兵真要反复冲上来袭扰,陈海还会觉得麻烦——其他不说,就算是行进队列一次次打断下来结成密集阵型防备冲击,精神紧绷而得不到一丝的松懈,都会令将卒身心疲累、难以承受。

现在嘛,都不需要陈海指手划脚什么,统领左翼的朱明巍,当即分出一部马步兵去迎击这些狂化的杂魔,确保主力往前推进的步伐不受干扰。

陈海与沙天河勒住胯下的金毛狻猊兽,盯着左翼的战场,看到朱明巍指挥马步军下马结阵,将重盾层层叠叠的架在河滩前,迎接狂化杂魔穿过溪河冲过去。

一阵阵嘶吼惨呼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杂魔灵智低下,但个人战力却未必低下,猛扑上来,巨大尖锐的魔爪划过,就在玄阳精铁所铸的盾牌,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这些杂魔上千斤甚至数千斤的魔躯,像炮弹一样猛|撞过来,要不是北陵塞所造的玄阳盾,能够钩镶在一起形成一个整体,仅仅依靠一两名通玄境中后期的弟子,想在背后撑住重盾不被冲倒,还是极难。

然而杂魔之所以称为杂魔,不被视为精锐魔兵,就是冲击散乱、没有章法,在训练有素的人族精锐战卒面前,很容易分而击之。

将杂魔的冲势挡下来,密如矛墙般的破锋重矛,从盾墙空隙猛刺出去,两翼百余铁甲精骑来往穿插,将散乱的杂魔砍瓜切菜般砍翻在地,四具备用的重膛弩都没有动,两盏茶的工夫,就将这群狂魔解决掉。

看到朱明巍带着浑身浴血的将卒撤回来,魏汉烦不胜烦的瓮声说道:“尽是这些杂魔跑上来送死,捞不到一点功绩,也不能痛痛快快的打一仗,实在不行,我们反冲过去杀他娘一把……”

“给我老实点,等到天罗谷,有你血战的机会。”陈海勒令魏汉不得给他滋扰是非,蹙眉看向远方。

虽然有玄雷战舰、有殛天塔,束越魔君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但今天又有一队魔骑从南面驰来,与束越魔君会合,使得束越魔君身边的兵力越来越多,他们这边稍有不慎,还是有可能会刺激束越魔君提前动手,这绝非他愿意看到的情形。

**********

黑风军这边高举战旗,趟过数千里的血路不间断的往南推进,泰官这边紧锣密鼓的调动魔兵,在黑风军推进的方向陈以重兵。

当然,天罗谷东西绵延四千余里,南北最宽阔过,却不到两百里宽。

魔獐岭方向虽然有人族五六十万兵马,这时候是赶不及北上增援了,但魔獐岭三镇,每镇都拥有一艘浮空战船,要是一齐出动,一天之内能将**千精锐投送到天罗谷以北,泰官不能不防,这次也是将手下所有的精锐魔兵,都调动起来,抢占天罗谷南北两翼的要隘,也是打定主意,人族敢从魔獐岭出兵增援,他就要囫囵吞枣,一次都吃掉!

风门谷两翼都是七八百里绵延的险峻山岭,山险石奇,人族铁甲精铁以及那沉重的诛魔战车肯定没有办法通过去,只是风门谷略为开阔了一些,有二三十里开阔,时间短暂,两万魔兵精锐也只能在风门谷用土石构造几道简陋的墙垒,希望黑风军不改变行军方向,能直接一头撞上来。

黑风军此时距离风门谷已经不到五百里,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从风门谷突围。

风门谷不仅地势开阔,背后的天罗谷虽然深逾数千丈,但仅有三十里余宽,只要人族兵马能在风门谷获得,他们拥有玄雷战舰,一天之内往返**次,就能将人马都运到天罗谷南侧去。

束越魔君这时候直接赶到风门谷,跟泰官会合。

看到泰官身穿黑甲,变成人身,束越魔君确认不仅魔獐岭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就连北陵塞都没有派出兵马来,脸色阴郁的说道:“黑风军看到这边防备严密,不一定就会选择从风门谷突围,以防万一,我认为还是要把江松岭和断魂坡两地的精锐魔骑都调集过来,直接给他们迎头痛击。”

束越不会觉得人族兵马,真会愚蠢到直接冲击他们这边整饬数日的防阵,随时有可能变换突围的方向,为防止夜长梦多,建议泰官将手里的精锐魔骑都集中起来,加上两千精锐翼魔,一个冲锋就足以将五六千人族兵马杀溃歼灭了。

泰官看了束越一眼,心里冷冷一笑,这几年天呈山是6续往天罗谷增派了近十万精锐魔兵,但天呈山仅仅是不想引起人族的警觉,才没有派遣其他魔君过来坐镇,而是将所有的魔兵,都交给他来节制。

他手下一时间看上去是异常的兵强马壮,但他对那些桀骜不驯的统兵魔侯们,约束力实在有限。

他何尝不知道集中精锐魔骑,直接杀出去将五百里外的五六千黑风军歼灭掉才最为干脆了断,但除了部署在天罗谷南侧的三万精锐兵马防备人族在魔獐岭的主力有什么异动外,还有四万兵马被他部署在两翼距此地各有上千里的两处要隘上,这时候就算他传令过来,勒令能快机动的魔骑即刻往风门谷集结、听候他的调遣,也多半不会得到理睬。

现在他手里只有七八千精锐魔骑,加上束越手下的两千青鳞近卫以及两千精锐翼魔,是能将眼前这部黑风军吃下来,但面对重膛弩所形成的狂暴箭雨,即便损失三四千精锐,他还是觉得难以承受。

泰官不愿意跟束越解释太多,瓮声说道:“我自有我的打算,瓮中捉鳖之事,何需那么麻烦?等会儿还请你统领两千翼魔,盯住那艘浮空巨舟就是,莫要叫他们有机会带着血魔尸往南突围。否则的话,就算诛杀再多的人族小兵,也难抵你的罪责!”

束越魔君遭泰官一顿抢白,胸臆间怒火极盛,强忍住将泰官撕成两半的冲动,返回去与己部青鳞近卫会合,盯住黑风军的一举一动,防备黑风军有可能突然决定绕过风门谷,往西或者往东|突围。

黑风军始终没有改变方向,仅仅是在距离风门谷五百里远的野山休整了半天,就直接往风门谷猛扑过来。

这时候束越魔君也率部撤回到风门谷,在风门谷东北侧的缓坡上集结,看着黑风军将卒徐徐逼近……

距离风门谷的北口三十里,陈海下令兵马停顿下来开始改变进攻阵型,准备突破魔兵在风门谷的防线,同时他先祭出殛天塔,与玄雷战舰组成完整的殛天玄雷大阵,汲聚天地间的雷煞罡元,聚凝一道金色雷球,准备往风门谷两翼的山岭间轰过去。

这时候就见风门谷附近的天地气息一变,很快就见大量的黑色魔雾突然间从后方的天罗谷里被疯狂|抽取出来,涌入风门谷之中,很快就凝聚出六面黑色的巨型雾盾,在风门谷北口上方不断的变化着方位……

“魔兵在风门谷部署魔阵,怕是不容易闯过去啊!”沙天河看到这一幕,蹙着眉头,跟陈海传音说道。

(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五章 回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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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风门谷上方凝聚出六面不断变化方位的雾盾,受束越重创才稍稍缓过劲来的墨翟、沙天河以及朱明巍、魏汉等人皆是一脸的凝重。

自有史以来,星衡域的人魔两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血腥厮杀,谁都没能将谁最终灭绝,彼此也可以称得上知根知底了,即便此时风门谷已经被黑色的魔雾笼罩住,朱明巍、魏汉、孙岱他们也不难想象在风门谷的内侧,必然有成千上万的杂魔聚集在那里,构筑成将他们封挡在天罗谷以北、威力不比殛天玄雷阵稍差的血炼魔阵。

事实上也恰是朱明巍、魏汉、孙岱所能想象的一样,在风门谷内侧,上万头灵智彻底被剥夺的杂魔聚集在一座岔谷的深处。

在这些杂魔之中,数十头巫魔以特定的方位站定,吟唱法咒,张口吐出一缕缕黑色气息,这时候就见四周杂魔体内的气血精华形成一道道血色煞芒,往黑色气息里汇聚过来,使得这一缕缕黑色气息不断的滋长壮大,最终在岔谷的上空汇聚成一片里许方圆的血黑色阴云。

阴云涌动着,带着一股庞大无匹的吸力,又仿佛无形的巨手,将数十里外天罗谷内的腐蚀魔雾吸卷过来,在凝聚风门谷的北口凝聚成几面黑色的雾盾,随时防备殛天玄雷阵所凝聚的金光雷球轰劈过来。

虽然风门谷过去,天罗谷仅有三十余里宽,但天罗谷深处常年滋生腐蚀性极强的魔雾毒瘴,倘若不能从数千米高的高空飞过,不要说普通人了,即便是修炼出护体罡元的辟灵境中后期弟子,凭自身的真元法力,进入魔雾之中都未必能支撑住一炷香的时间。

也就是说,在泰官、束越等魔族强者看来,陈海他们选择从风门谷突围,唯一的选择就是先抢占风门谷,然后在风门谷站稳阵脚,利用玄雷战舰将数千人马以及战车兵械,分批运到天罗谷南侧去;当然,黑风军在风门谷的阵脚足够稳健,等北陵塞及魔獐岭那里派援兵,都赶得及。

束越不知道五六千黑风军疲卒,有什么自信能从数倍于己的魔兵精锐手里夺下风门谷,但他在陈海手里吃过一次大亏,即便泰官有十足的信心,束越仍然不敢再有轻视之心。

血魔尸对尽快攻陷燕州意义重大,而只要攻陷燕州,即便一时无法将玉虚琉璃宝等重宝夺回,但仅凭燕州数以万亿计的生灵血肉所能造就的血池,也足以将天呈山魔族的实力提升一大截。

这时候陈海摧动凝聚成形的金光雷球,往束越魔君身后的翼魔集群轰来。

现在以及将来,对玄雷战舰威胁最大的,还是这些在空中凭借利爪就凶悍无端的翼魔,有机会陈立绝对愿意多杀伤一些翼魔。

也是由于大群翼魔的存在,使得魔獐岭三镇军中,都无法编制大规模的战禽营。

并非西北域柱国将军府不知道大规模使用战禽的重要性,只是翼魔在空中近身搏杀的优势太强,万仙山、元阳宗、玄皇殿都不舍得好不容易花费上百年、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培养的灵禽,这么无谓的消耗。

眼见着那金色雷球越来越近,束越却没有想到血炼魔阵凝聚的雾盾过来封挡,他狠狠瞪了远处的泰官一眼,出一声嘶吼,就见他背后腾地张牙舞爪浮现出一头四臂邪魔的虚影,与此同时,他张口一喷,那柄黑色邪刃犹如黑色闪电一般,向数里外的金光雷球刺了过去,其度要比金光神雷快上十倍不止。

只见那黑色邪刃飞快地在雷球之中往来穿刺,每一次都让陈海对雷球的掌控弱上几分,几息过后,金光雷球在抵达山坡之前,终于提前炸裂出来。

罡风及金色雷光,将束越魔君身前冲击得山崩石裂、树残草碎,但没有伤亡束越魔君身后那些翼魔、青鳞近卫精锐分毫;这一幕令沙天河、朱明巍等人看了都暗感可惜。

陈海也不着忙下令攻击,而是再一次汲取天地间的雷煞罡元。

眼见着万幽玄雷战舰的下方,恐怖的雷意又在聚集,束越魔君传念怒斥泰官:“大敌当前,莫非少君非要让人族来看我们的笑话不成?你要知道,黑风军最忌惮的还是我的存在,要不然他们凭借这雷霆大阵与数十具战弩,随便往东还是往西突围,你需要付出多大的伤亡,才有可能将他们尽数诛杀?”

束越看似轻松的将殛天玄雷大阵化解掉,但消耗还是极剧。

更为令他心痛的是,他所祭用的九阴魔刃,每与如此强悍的纯阳雷霆对抗一次,都会受少许的伤害,他今日真要硬扛下眼前这座雷霆大阵的所有攻势,就算他能支撑住,九阴魔刃也会彻底废掉。

面对束越魔君的满腔愤怒,泰官只是传念说道:“血炼魔阵并非缺陷,我需要先确认黑风军这座雷霆大阵的威力,才能安排接下来部署,束越魔君稍安勿躁!”

这会儿又见玄雷战舰凝聚出一枚金光雷球,这次不用束越魔君再说,只见一面数十丈方圆的黑色雾盾从风门谷内旋转而出,向金光雷球迎了上去。

雷球和雾盾很快相撞在了一起,说来也怪,其中并没有疯狂的爆、冲击,只是听到一阵嗤嗤的微微响动,雷球和雾盾飞快地消融,不多时,雾盾稀薄了许多,而金光雷球却也被消融个干净。

这时候就见风门谷深处,形成一道黑色气息,往被削弱的雾盾之中,很快就令那面雾盾再度凝实起来。

看到这一情形,分布风门谷内外的魔兵皆疯狂的嘶吼起来。

魔物天生畏惧雷霆,看到己方的血炼魔阵能够克制住殛天玄雷大阵,无数魔兵嘶吼着,抓起战矛、战锤敲打铁盾、骨盾,魔瞳的喷射出血芒凶焰,恨不得立即冲出去,将人族兵马撕成粉碎吞入腹中,好好的美餐一顿。

战事未开,浓郁的血腥杀戮气息在风门谷的上空弥漫开来,一樽樽魔将、魔侯,就觉胸臆间杀戮之意沸腾,浑身涌动着比平时强出一倍有余的气力来。

十数头魔蛟也腾空而起,狰狞咆哮着随时加入战团。

相比魔族的兵势,此时在风门谷北面三十里外集的黑风军,孱弱得就像随时会被狂风撕碎的枯叶一般。

黑风军已经抵达风门谷北口三十里,泰官掌握绝对优势的兵力,也不可能真就守在风门谷防线后坐等黑风军拼死攻来——要是黑风军突然折向,往东或往西突围,他再率部杀出风门谷在后面追赶,场面就有些滑稽了。

泰官下令擂动令魔血沸腾的战鼓,驱赶一队队杂魔出谷口,主动往黑风军已经集结的攻击阵列抢攻过来。

泰官这几年吃过北陵塞好几次亏,以致近年来彻底放弃对北陵塞的扰袭,但针对重膛弩还是琢磨出一些战法来。

驱赶来源极多的杂魔冲阵,一方面能极大消耗黑风军的玄阳重锋箭,另一方面大量被射杀的杂魔尸骸,会在相对开阔的战场上,形成更多的遮挡,以便精锐魔兵再行冲锋,借且车、盾,能进一步限制重膛弩的威力。

这样精锐魔兵就能以最少的伤亡,冲入黑风军战阵之中,从而将魔族近战优势最大限度的挥出来。

看到泰官安排颇有章法,束越也就耐着性子观战,同时时刻关注着黑风军那艘浮空战舰的动向。

只要那艘浮空战舰有加脱离战场的迹象,他就会不计伤亡地带着两千精锐翼魔围攻上去。

虽然明知道魔族统帅最先驱赶杂魔上来,是为了消耗他们手里的玄阳重锋箭储备,但部署在前阵的二十具重膛弩还是照旧咆哮起来,毕竟这时候过多的消耗普通将卒的体力,是更不明智的行为。

虽然陈海也不想过于频繁的动用殛天玄雷大阵,以免过度消耗自己及其他阵法师的精神念力,但此时魔族血炼魔阵在风门谷北口上方所凝聚、不断变化方位的雾盾,这时候凝聚成八支闪烁金属光泽的巨型雾矛,正蓄势要往这边怒攻过来,他不得不凝聚数百道金色雷柱组成的雷狱牢狱,准备封堵那八支雾矛。

血炼魔阵,虽然要消耗大量的杂魔血肉,但论及威力绝不在殛天玄雷阵之下,更非两座四柱诛魔阵能抵挡,这时候也只能再次动用殛天玄雷阵抵挡。

虽说陈海计划在风门谷北口先与魔族血战一场,但看到魔兵一上来就将攻势淋漓尽致的都铺陈开来,为避免伤亡过于惨重,陈海准备提前往东转移,将最终的决战地放到风门谷以东六十里外的山岭之中……

(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六章 回程(四)

重膛弩咆哮着,肆虐的箭雨就像金属风暴,往成千上万猛扑过来的狂化杂魔笼罩过去,将它们的鳞皮撕裂,将它们的筋骨血肉撕碎,天地间仿佛陷入彻底疯狂的杀戮之中。

只是杂魔血脉中的杀戮狂性,被巫魔用秘法彻底的激出来,不知道疼痛、不畏惧生死,胸臆间只充塞着一个念头,就是杀戮,即便它们的脸颊、胸膛被箭雨撕开,胳膊大腿被箭雨射断,但只要它们最后一口气没有咽下,它们就还在拼命的往前冲锋。

杂魔太密集了,为了消耗黑风军的弩箭储备,一次就驱赶四五千头杂魔,像黑色潮水般冲击过来,激起漫天的飞尘,仅靠四十具重膛弩,根本就不可能在短短四五十秒的冲锋时间,将这些多的杂魔都扫射掉。

看到这一幕,那些刚刚编入营伍不到半年,之前才经历过一场血战的新卒,心口紧、手脚出汗,实在难以想象他们这一仗有活着杀出去的希望。

束越魔君这时候也将九阴邪刃紧紧的握在手里,哪怕只要有千余杂魔冲开人族的弩阵,杀入人族战阵之中制造足够的混乱,那接下来,两千青鳞近卫、两千精锐翼魔以及部署在风门谷西北侧的四千魔骑,在下一波攻势中,就能将这些跟他们纠缠了有十多天的数千黑风军人马全部歼灭掉,不留任何的后患。

然而这一刻,黑风军五六千人马,突然往东推进起来!

怎么可能,黑风军毫无防备的将侧翼让出来,任何他们这边冲击?

很快束越魔君看到突然往东推进的,并非是全部的黑风军,那十数辆装载重膛弩的黑色战车并没有往东撤,而是将重膛弩收入车厢之中、射击口都要用铁板封堵起来后,与千余铁甲精骑继续还留在原地,等待着支撑到最后都没有倒下的千余杂魔冲过最后不到一百步的距离。

这些黑色战车不用驼马灵兽拖拽而行,听泰官说是用一种天机战械驱动,但除此之外,与人族的精铜战车、玄铁战车的车厢,没有多大的区别,

第一波所剩的千余杂魔,也都被重膛弩扫射得肢残骨断,束越魔君不指望能重创人族千余铁甲精骑,但只要从侧面将那些装载重膛弩的黑色战车拱翻,他就能率身后两千精锐翼魔扑上去,从半空俯冲下来,将人族千余铁甲骑兵撕成粉碎,令人族兵马彻底失去快机动反击的能力。

“砰!”

在束越魔君有所动作之前,已经有一头杂魔撞上去。

是一头看似笨重的魔猿,高逾六米的万斤魔躯,看上去就像是一樽铁塔,身上坚韧鳞皮早不知道被玄阳箭雨撕成什么样子,血淋淋的像炮弹猛|撞一辆黑色战车的正面,束越魔君心里想,就算是一只铁疙瘩也会被撞瘪进去。

不错,黑色战车是微微被撞瘪进去一层,也往后侧滑移出一尺,但距离束越魔君所期待的拱翻,则差以千里。

“好重的铁疙瘩!”束越魔君有信心将黑色战车一刀斩断,但他没有想到狂化后的魔猿,那么快的冲击度,竟然没能将一辆黑色战车撞翻出去?

这辆黑色战车要有多少重?

而且仅仅凹进去那么一点,玄阳精铁所筹的车厢板,得有多厚。

泰官魔瞳也是瞪得溜圆。

陈海最初到北陵塞立足,就助姜雨薇造天机战车加强战车,但受限玄阳精铁的紧缺,主要是造两三万斤重的轻型天机战车配合北陵塞的防御,一直到近年才着手造重型天机战车,而近年泰官龟缩在天罗谷内不敢出战,对北陵塞最新的天机战械展,就有所不知了。

陈海知道,他们进入魔域,与魔族精锐遇上,重膛弩所在一定会成为魔族精锐集中进攻的对象,所以他将重膛弩装载在重型天机战车上。

之前没有动用重型天机战车,是弩阵要集中扫射两翼的青鳞魔近卫,而此时他们要以最快的度将杂魔清理掉,然后整体东撤,所以趁魔兵精锐主力未力,他将十二辆重型天机战车与铁甲精骑留下来殿兵。

十二辆重型天机战车咆哮着冲撞起来,瞬时间就将第一波最后千余狂化杂魔冲得四散八落,将这些狂化杂魔的冲势挡下来,搅乱掉,铁甲精锐分队迂回穿插,诛杀杂魔的度就快多了。

在魔兵精锐主力从各地阵地杀出来之时,殿后兵马就将狂化杂魔清理得差不多,然后也以防备阵型徐徐往东撤去。

就算三十六具血魔尸不在玄雷战舰之上,泰官、束越魔君也绝不可能看着五六千人族精锐从眼皮底下撤走。

泰官一方面派出信使,赶到东翼一千三百里外的青松岭,传令负责在那里堵截的魔兵,立刻将四千魔骑、四百翼魔以最快的度,从东面夹击过来,一方面将风门谷的两万精锐悉数调出,同时驱赶大量的杂魔往东追赶,以便随时能充当精锐魔兵的肉盾。

束越魔君还是担心陈海等黑风军头目有可能会乘那艘浮空战舰,突然间就强行往南突围。

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从泰官手里将血炼巫魔都借了过去,让它们骑到翼魔的后背上紧追上去。

在束越魔君看来,倘若陈海等黑风军头目试图乘浮空战舰往南强渡天罗谷,他亲率两千精锐翼魔,都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将它们拦截住,但真到那时候,血炼巫魔哪怕是从精锐魔兵甚至他的青鳞近卫或精锐翼魔身上汲取气血精华,也要用血炼魔阵,将那艘浮空战舰拦截下来。

在风门谷投伏的魔兵,这一刻完全可以说是倾巢而出,铺天盖地的翼魔和汹涌肆意的魔潮,跟在魔族的前锋部队后面,将与黑风军的距离缩短到二十里以内,死死咬住不放。

魔兵数量的优势还是太多,这使得魔兵追击时,可以绕到北侧,甚至迂回绕到东面,夹击快东撤的黑风军,最终黑风军被迫退入风门谷以东六十里外的一座断谷之中。

断谷有四五十里纵深,但到断谷的尽头,还要越过上百里的险峻山峰,才能抵达天罗谷的北部边缘。

沙天河、墨翟、朱明巍他们脸色都很难看,之前他们还有突围一丝突围的机会,但现在他们被逼入绝谷,左右以及身后都是两三千丈高的绝岭,难道他们也要学姜定、姜涵这些宗阀子弟,将普通将卒以及大量的战械都丢弃在这里,他们自己分散着逃命?

虽说装载重膛弩的天机战车与铁甲精骑都安然撤回来,两组诛魔战车也是各据方位,将四柱诛魔战阵展开,盾戟兵、破锋重矛兵结阵就位,一面面巨盾环环相扣、用短戟撑住,结成盾墙。

一些受伤严重的兵卒,这时候也不甘被包围在后方,而拼命气力,搬运石块,协助辎重营的匠工,将抛石弩的配件拿出来,然而迅的砍伐巨木,将六架抛石弩组装起来,与级重膛弩一同架设在阵中……

然而看着像黑潮涌进来的魔兵,沙天河并不觉得六架抛石弩,多砸死三五十头杂魔或精锐魔兵,能管什么用;普通将卒可能还被蒙在鼓里,但他与朱明巍这一层的将领心里都清楚,之前消耗太巨,他们手里就剩不到十万枚玄阳重锋箭。

一旦玄阳重锋箭消耗一尽,失去最大消耗魔兵有生力量的利器,他们最终还能依赖殛天玄雷大阵及两座四柱诛魔阵能支撑多久?

很快就有一批狂化杂魔,从断谷北口的缓坡攻上来。

那处缓坡两侧有高耸的石崖矗立,将谷口收缩得只有五六百步宽,狂化杂魔有没有阵型可言,就这么拥挤成一团,往断谷里冲来。

在它们的身后,两千余罗刹魔骑根本无视落在后面的杂散魔物的死活,就这么奋马扬蹄,往断谷里侧冲过来,踩得糜烂一片。

朱明巍、魏汉等人此时都死死的盯住那两千魔骑,勒令操纵重膛弩的将士,不要去管那些狂化杂魔,将不到千头狂化杂魔交给盾戟兵以及破锋重矛阵封堵,重膛弩则重点遏制精锐魔骑有可能从侧翼动冲锋。

断谷除了谷口相当狭窄外,内部地形则相当开阔,泰官也不清楚黑风军怎么不坚守谷口,猜想黑风军可能已经放弃挣扎,陈海等头目很可能随时会放弃普通将卒,分散逃走或集中乘坐那艘浮空战舰逃走,那在谷口组织防御则毫无意义。

一队队魔兵像潮水似的进入断谷,束越魔君也率两千精锐翼魔、十数魔蛟、数十血炼巫魔,停在断谷南侧三四十里外的雪岭之上,直接堵住陈海等黑风军头目乘浮空战舰往南突围的可能。

准备好一切,泰官才开始动攻势,驱赶着一队队狂化杂魔,间杂少量的精锐魔兵,往黑风军防线冲击过来,血战再次暴。

在前阵举着坚盾、孔武有力的士卒一个个齐身喊,脖子上青筋暴露,最终还是将这第一波冲击给挡了下来国而手持特制长矛的战兵将两三百斤重的破锋重矛拼命地向前攒刺。

而主持诛魔战阵的阵器师也已经摒弃了防护,操控着由天地灵气所凝聚巨刃,向魔兵阵中疯狂地斩去。

巨大的血花在战场上迸现、蔓延,朱明巍、魏汉、墨翟等人已经彻底放弃灵元法力消耗巨大的灵剑法宝御敌,而是手持战戟、战矛,与普通将卒一起,确保前阵不被魔兵轻易突围、冲溃。

巫青、乌额图二魔,没有跟随在束越魔君的身边,青鳞近卫不能再消耗了,但束越魔君不能不为此战贡献,他们二魔就浑身缭绕着黑气,直接随少量的精锐魔兵,混杂在大量的狂化杂魔之中,在人族阵前徘徊不已,只要寻到空隙,那数丈长的魔戟横扫,动不动就将数面玄阳精铁所铸的重盾连同重盾之后的将卒轰成粉碎、肉渣。

魔兵在数量上的优势太大了,同时断谷内部的地形又太开阔了一些,盾戟兵与两座破锋重矛阵,只能在重膛弩阵之前,构筑千步宽的防线,但两翼犹有两千余步的空间,能让魔族更多的兵马直接穿插进来,顶着重膛弩直接冲击后面的中军战阵。

魔兵以及狂乱杂魔的数量太多,断谷内地势开阔,又不足够开阔,所剩一千四五百铁甲精骑难以挥来往穿插的作用,但就算地形足够开阔,而魔族的精锐魔骑数量更多,到时候只会加这边的战阵崩溃。

泰官自重身份,一直在后督战,这时候看到黑风军的防阵崩溃在即,心情也是畅快无比。

沙天河收起血灵刀,走到陈海的身边,他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陈海,传念说道:“要是战到最后一卒,有可能胜,我沙天河即便今日战死沙场,也绝不会缩一下头,但是大当家,再拼下去没有意义了,想办法突围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谁说没有意义了?!”陈海今日全场凝重的脸,这时候陡然一笑,令沙天河神情微微恍惚了一下,下一刻就听见身后不远处的崖壁哗啦啦垮塌下来,露出一座黑黢黢的洞口,就见一大队血鳞魔族矗立的岩洞里。

沙天河吓了一跳,摧动血灵刀就要往岩洞里斩去,陈海哂然一笑,说道:“沙爷,你不问青红皂白,怎么就对咱们的援兵出手了?”

沙天河定睛才看清楚岩洞里哪里是血鳞魔族,明明都是全身连头脸都覆盖在血鳞甲之下的人族精锐。

“大当家竟然在这里早有部署!”沙天河追随陈海之后,也爱惜羽翼起来,要不是山穷水尽,他也不会劝陈海弃下普通将座逃走,没想到所谓的断谷绝境,竟然一切都是陈海的部署,狂喜的问道,“大当家,你是怎么瞒过魔族的眼线,就在他们眼皮底下部署伏兵的!”

令他狂喜不是千余援兵,而是千余援兵正扛在肩头的近三百具重膛弩,随时就会填入阵地。

然而沙天河同时又陷入巨大的震惊跟困惑之中。

这里距离天罗谷的核心太近了,不要说天上飞的翼魔,山岭间都不知道暗藏多少魔族的眼线,不要上千兵马了,就是几十名辟灵境低微修为的人族,都根本没有可能从北侧绕到断谷里埋伏起来。

沙天河这一刻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这千余兵马,是从天罗谷南面野桃林附近,借助他当年立足的在地底绵延有四五百里长的地底岩洞,先进入天罗谷内,然后从天罗谷内进入断谷之中埋伏起来。

因为魔族绝对不会想到,伏兵是从天罗谷内部出来。

只是从天罗谷内部穿过时,千余兵马是怎么抵挡住毒瘴魔雾的侵蚀,又不被魔族现的?

沙天河这时候看到洞口里囤积着大量的装玄阳重锋箭的木箱子,他都怀疑这千余兵马来回跑了不只一两趟。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跟他们身上用血魔鳞皮制成的铠甲有关系?

在沙天河抓破脑袋又惊又喜之余,姜雨薇将面甲摘下来,指挥每四名将卒扛着一具重膛弩,迅进入阵地!

上万年来,是在姜寅手里第一次收复天罗谷,当时西北域二三百万兵马北进,大小法阵无数,姜寅直接用大量的法阵将天罗谷内的毒瘴魔雾压制住,自然就将将藏匿到天罗谷内的魔兵残部歼灭。

之后姜寅被勒令放弃天罗谷,仅留一部分兵马在魔獐岭驻守。

由于上万年来,人族仅有一次应对天罗谷特殊毒瘴魔雾的经验,大家都以为除了有罡元护体的精英子弟,普通将卒只能依赖法阵或防御道符所形成的灵罩,才能进入天罗谷之中。

而无论是精英子弟罡元护体,又或者是普通将卒借法阵或道符护体,他们只要进入天罗谷,截然不同的异样气息,将很难瞒过魔族强者的感知。

事实上,无数人都没有想到血魔鳞甲缝制的铠甲,只要密封性足够好,而修成灵脉、踏入内呼吸境界的通玄境中后期弟子,就只能穿着全密闭性的血魔甲进入天罗谷之中。

陈海在燕州时,最初就是大量制造血鳞甲,率精锐进入血雾魔渊清剿魔族的先驱兵马,将魔劫暴的时间足足往后拖延了好些年!

由于魔族在天罗谷内聚集太多的杂魔,姜雨薇带着人,化整为零身穿血鳞甲进出天罗谷运送物资到预定的埋伏地点,都成功的瞒过魔族的视线。

而陈立在击溃束越魔君所部之后,直奔风门口而来,因为他知道唯有如此,泰罗才有可能率精锐魔兵在这里以逸待劳、守株待逸,而不会率精锐魔兵进入荒原深处追杀他们。

而陈海之所以选择断谷内部作为预设的决战场地,就是因为断谷内阔口窄的特殊地形,方便大量的魔兵都涌进来布阵,实际是踏入他设的陷阱,同时又能限制魔兵往外溃逃的度,就能用重膛弩尽可能多的射杀魔兵!

那一具具崭新的重膛弩,在阳光的照射下,在寒冷的冬日中,散出冷耀的光芒,仿佛如冰锥一般,插入泰官的胸口。

黑风军这里藏下千余伏兵,以及三百具重膛弩,他们怎么可能全无察觉?

要说物资可以早些年就分批藏下,但这千余伏兵总不可能早就在这里藏了数年,他们是怎么瞒过他们的警戒,毫无声息的藏入这山洞中的?

这一刻,泰官恨不得将他的总哨官撕成粉碎!

泰官如何感受,黑风军自然不会在意,此时在整个阵地之上,虽然没有大片的欢呼,陈海能通过杀伐兵气的强弱程度,直接感受到黑风军此时将要沸腾起来的高昂士气。

三百具重膛弩填入战阵,使得中军战阵重膛弩的攻击密集,直接提升了十倍。

这是什么概念?

当年吴氏两万精锐私兵,有数组诛魔战车的庇护下,又拥有不知道多少玄宝道符助阵,也都没能在曲岩谷突破黑风军借三百具重膛弩所布设的防线!

随着一只只装满玄阳重锋箭的木箱搬运上来,黑风军的前阵被越来越暴烈的金属洪流所充塞。

巫青和乌额图不甘心退出,夹杂在数千狂化杂魔及精锐魔兵冲了两波,但玄阳箭雨骤然间密集起来,而且是一下子密集七八倍,巫青、乌额图坚持过十息,还是被迫退了下来。

巫青退到脸色铁青的泰官身边,浑身那虬结的肌肉连连扭动,噗噗几声,挤出了十六七支玄阳重锋箭出来,伤势虽然谈不上多少,但也破开鳞皮了。

而前阵,狂乱杂魔、魔兵以及从两翼突进去的精锐魔骑,在每息四五千支重锋箭的攒射下,像割稻子似的载倒在地。这时候不仅十六辆重型战车,带着三四十具重膛弩直接推进到魔兵乱阵之中碾压冲突乱扫狂|射,两组四柱诛魔阵也化灵盾为诛魔巨剑,纵横斩劈过来,每一剑都要带走数头甚至十数魔兵的性命……

“走!”泰官血瞳这一刻几乎要瞪爆掉,不甘的朝天怒吼起来。

“蠢货,为什么要撤?将所有的兵力都押上去打!”束越通过魔念,直接对泰官传音呐喊,在他看来泰官跟他,将手头所有的精锐兵力都不计伤亡的押上去,未必不能胜。

此时撤,断谷的谷口那么狭窄,已经进入断谷的两万多魔兵以及万余狂化杂魔,最终能逃出多少去?

泰官冷冷看了四十里外的束越一眼,两千翼魔从四十里外的雪峰飞过来加入战团,虽然可能都不需要半炷香的工夫,但问题在于他们这么多的魔兵以及狂化杂魔都拥堵在谷口内侧,才支撑半炷香而不崩溃吗?

泰官这些年在北陵塞吃过不少亏,他清楚的知道半炷香的时间,足够三百具重膛弩射出一百万支玄阳重锋箭。

这一刻除非束越魔君能牺牲自己,不惜以性命为代价,承受住黑风军所有强者的攻势,直接突入重膛弩阵之中,泰官还有获胜的信心,要不然此时撤退,虽然损失严重,但还能保证不伤元气……

第八百四十七章 回程(五)

在重膛弩疯狂的横扫之下,无论是狂化杂魔还是精锐魔兵,就像是秋后被收割的庄稼一般,快的被割倒,肢残骨断、血肉横飞。

泰官这些年针对重膛弩也做了很多的准备,在尝试在天罗谷内部开采矿脉,冶炼铜铁,铸造重盾,以便替代稀缺的骨盾,能普遍装备所有的精锐魔兵,能在战时压制重膛弩箭雨的覆盖,甚至考虑学人族铸造坚固的战车、车盾等战械进入战场。

虽然魔族还没有掌握铸造天机战械的秘密,但哪怕是用魔兵将一辆辆玄铁所铸的巨型战车、重型车盾推入战场,也绝对不会再出现被重膛弩疯狂收割的场面。

然而泰官进入天罗谷是想有一番作为,以便将来他能真正的接掌孽境殿的大权,但这些年6续进入天罗谷投奔他的其他魔侯、魔将,实际上仅仅是天呈山高层担心引起人族的警觉,名义上受他节制而已。

这种种因素,叫他在天罗谷所进行的一切努力,进展缓慢之余,还常常受到其他魔侯的嘲笑跟抵制。

这一战,他是在前阵尽可能多的安排坚盾,也想着利用大量的狂化杂魔加强冲击黑风军战阵的力度,但是一切的战术安排,都是在黑风军前阵部署四十具重膛弩、每息最多扫射五百支玄阳重锋箭的基础之上。

然而这一刻,黑风军前阵所填入的重膛弩多达三百四十六具,重锋箭雨的密度一下子提高了七八倍,泰官望眼看去,就见一面面坚盾,或能承受数十支重锋箭的扫射,但同时上百支甚至数百支重锋箭暴烈的攒射过来,纷纷崩裂破碎。

同时也因为泰山这一次将精锐魔兵跟狂化杂魔掺杂在一起,冲击黑风军的战阵,使得魔兵手里即便持有重盾,但左右都是拥挤混乱的杂魔,根本结不成密不透风的盾阵,只要稍有破绽露出来,就会被箭雨在眨眼间射成马蜂窝。

即便有小群的精锐魔兵反应过来,将重盾重叠起来,构造坚固的盾墙,但十六辆重型天机战车直接碾压冲撞过来,同时四柱诛魔阵凝聚六柄十数米长的诛魔巨剑横扫斩劈过来,简陋的盾墙根本没有办法封堵这么强烈的冲击。

虽然此时有十数战力绝强的魔将在最为混乱的战场中心,但它们的魔躯高大,动不动就有七八米高,更容易成为重膛弩集中射击的目标,自顾不暇,自然更无法去帮助下面的普通魔兵,去抵挡重型天机战车的横冲直撞。

一队队铁甲重骑,也是跟随在重型天机战车的身后或侧翼,不断的包抄斩杀被击溃的魔兵……

而表现最为突出的,则是随姜雨薇埋伏在断谷的玄金傀儡。

玄金傀儡,通体都是用精玄金所铸,即便是用庚阳雷火,左耳每天也只能从碧海宝船上熔炼百余斤下来——炎魔难以将玄金傀儡的威力都挥出来,但玄金傀儡坚不可摧、力大无穷的特质,使得他进入战场之后,就顿时杀得魔兵哭爹喊娘,一杆战枪在混乱的魔兵之中,完全可以说是所向披靡。

很快黑风军阵前就被清理一片开阔的空场,那些曾经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大魔物,肢残骨断的倒在血泊之中,还有不少没有死绝,冷不丁还会抽搐一下。

眼见着如此情形,束越魔君睚眦欲裂,他现在后悔也来不及,恨不已,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听泰官,应该直接带着青鳞近卫及两千精锐翼魔冲上去,不给黑风军有机会将他们诱入这断谷之中,又怎么被会重膛弩扫射得这么凄凉?

等不及与两千精锐翼魔同行,束越魔躯的身形,就像鬼魅一般,从群岭上空,来到泰官身旁。

泰官此时正铁青着脸,下令所有的魔兵不成一切的撤出战场!

“为什么要撤?”束越魔君一把揪起泰官,怒吼道,“让这些人族将血魔尸劫走,你有何面目去见天呈山诸尊?”

泰官何尝想逃?

然而今天他将手里最后不多的精锐都拼光,获胜可能性也不会过两成,然而就算最后能夺回血魔尸,是对天呈山诸尊的交待了,但他将手里真正忠于他的嫡系拼光了,谁会认他这个孽境殿少君?

面对束越怒火中烧的血瞳,泰官反倒恢复平静,沉声说道:“我已经受挫败好些回了,也不在乎再败一次,丢失血魔尸的责任,我一并承担下来就是,还请但束越魔君出手,尽可能多撤出一些精锐出来,令人族战后不敢立即去谋天罗谷。要不然害天罗谷弃守,我才真正没有面目去见天呈山诸尊!”

这时候越来越多的重膛弩,也随着诛魔战车,往战场纵深快推进,横扫狂乱杂魔之余,也压迫着魔兵不断的往后撤退,将兵方魔兵的阵列压缩更拥挤、混乱。

姜雨薇这次带来的两百剑修,这时候也将灵剑纷纷祭起,往溃败的魔群杀去,二百支灵剑光华熠熠,仿佛一头由灵剑组成的蛟龙,在魔群内外翻涌着,带着一蓬蓬炽热浓稠的魔血。

正在这时,几道恐怖的魔息从北面的谷口冲天而起,随后就见九阴邪刃仿佛一道仿佛黑色闪电似,直接往剑阵暴斩而来。

“束越魔君!”

陈海不需要看,也知道是束越魔君此时出手了。

也只有魔君级的存在,才敢同时对抗二百剑修。

剑修营是姜雨薇带过来的,还没有跟束越魔君交过手,看到魔族强者竟然敢单独祭御一柄魔剑妄图想对抗他们两百支灵剑,即便这时候已经陈海出声提前,但大多数剑修都是下意识摧动灵剑,朝九阴邪刃齐斩而去。

陈海眼睁睁看着他们这边,眨眼里就被斩断十数支灵剑,才将九阴邪刃击退。

姜雨薇也是当机立断,喝斥所有的剑修,将灵剑都收回来,与殛天玄雷大阵一起,保护本阵的安全,防备被魔族强者率精锐强行直接攻入本阵,那战局就随时有可能被翻盘。

束越魔君终究是不想牺牲,直接冲入黑风军防守最严密的弩阵肆虐一把,然而看到每时每刻都有数以十计的魔兵被扫翻在地,他胸臆间充满着愤怒及滔滔恨意,他再也按捺不住,一樽四臂邪魔从他眉心钻出,浑身缭绕着黑色气息,张牙舞爪地向半空中的九阴魔刃渡去一缕黑煞。

下一刻,战场之间弥漫的死亡跟血腥气息,疯狂的融入九阴魔刃的刀锋之中,还不断出一阵阵蛊惑人心的的颤鸣。

黑风军士气极盛,也凝聚出足够强的杀伐兵气,仿佛淡淡的青色云霭横在半空中,将九阴魔刃震颤所的邪音挡在兵阵之外。

然而看到九阴邪刃的气息越来越盛,陈海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神识从殛天塔延伸出去,延伸到玄雷战舰的玄雷大阵之中,确保殛天玄雷大阵在他的直接掌控之中,防备束越魔君接下来有惊天动地之威的杀手锏,直接对本阵造成惨重的伤亡。

不仅如此,阵中将官也纷纷祭出防御道符,形成层层叠叠的灵盾、灵罩……

九阴邪刃气息提到极致,仿佛一柄百米长的巨大邪刃横亘在天地之间,没有往黑风军斩来,而随着大地的一阵震颤,在黑风军阵前斩开一条深逾数百米、横跨整个断谷的大裂谷……

四辆重型天机战车、上百铁甲重骑与三四百魔兵,来不及避开,被九阴邪刃斩成两截。

当年在燕州的时候,董良三剑劈开了铁壁山,但每斩一剑都需要用大半个时辰汲取天地元气,束越魔君这一斩动静看上去是要小许多,却是在须臾成型。

可见魔君级存在的实力,永远都不是他所能小窥的。

这时候魔兵溃势已成,而束越魔君出手,也仅仅是拖延黑风军战阵继续推进的步伐,同时也杜绝魔兵突袭反攻的可能。

而看到束越魔君出一次手,消耗也是不小,除了将更多的重膛弩直接推进到裂谷边缘,疯狂的覆盖两千步方圆内的魔兵、杂魔外,陈海也摧动殛天玄雷塔,将一波波金光神雷,像金光雷暴一般,往**里外的谷口狂|泄而去……

待最后一头杂魔逃入山岭深处,陈海直觉头颅深处针扎似的剧痛不已,识海也是一片晦暗,这是精神念力过度透支的表现。

沙天河、黑翟、朱明巍、魏汉、周桐、姜泽一个个都难以想象,这一仗他们能赢,竟然还是赢得如此的彻底!

“……我要休息一下,剩下来你来负责负责吧?魔兵没敢杀回马枪,不要唤醒我!”陈海吩咐过姜雨薇一声,就直接钻到玄雷舰中睡大觉去了——没有比美美睡上一觉,更能恢复精神念力了。

由于魔族在天罗谷还是占据绝对的优势,即便孽境殿少君、束越魔君率残部逃天罗谷的魔瘴之中,沙天河、姜雨薇他们还是不敢大意,稍作休整之后,一边收割魔兵的头颅,一边先将重膛弩运往天罗谷南翼建立阵地,然后前后分二十次,将数以千计的人马、战械以及不计其数的缴获,都运过天罗谷,然而再集结往北陵塞撤去。

陈海醒过来时,玄雷战舰已经回到北陵塞了,停在内城之中,只是谁都没有要打扰他大睡一觉的意思,也没有将他从玄雷战舰里喊下来。

走下玄雷战舰,陈海看到北陵塞还是旧样,感知道姜雨薇她们都在北面的议事殿里,就带着守候在他身边的墨翟、赤军,往议事殿飞去。

议事殿中灯火通明,不仅姜雨薇、沙天河、黄沾、朱明巍、魏汉他们都在,就连杨隐、姜震、姜赫、桓温他们也从东都山、曲岩谷、燕台关赶回来。

眼见着陈海的脚步踏入殿中,众人齐刷刷地站起身来,姜赫嚷嚷道:“师兄,这一仗你们杀得如此的痛快,怎么就没有知会我与恒温一声?”

“我们此次北上,也没有想到能遭遇魔君级的存在,等决定要在风门谷诱魔兵决战,时间也极为仓促,担心从燕台关借兵会惊扰到魔族,反而使计谋难成,这次也就没有找你们帮忙,下次一定会跟你们提前打招呼。”陈海与恒温、姜赫笑着说道,又与姜震行过礼,才到中央长案后坐下来,到这时才有暇询问此战的伤亡及战果。

朱明巍点了点头,将这次战斗的结果汇报了一下。

此次黑风军出塞作战将近两个月,斩杀魔兵头颅一万六千有余,杂魔无数,而在激战中损毁诛魔战车、重型天机战车共计十七乘,损毁玄阳重膛弩七十二具,消耗玄阳重锋箭近二百万支、暴炎重锋箭六百余枚,战死及致残将卒近三千人。

这在人魔两族的局部战场上,已经可以算是难得辉煌的辉煌战绩了。

只是想到那么阵亡的将士,陈海长长出了口气,意兴阑珊的道:“此次多赖诸将用命,这才能有如此多的斩获,却不知道符少群会不会兑现赌约,拿八百万斤玄阳精铁,换取我们手里一万六千颗魔兵头颅!要是符少君是信守诺约之人,倒也能稍解我们燃眉之急。战死及致残将士,除了镇守府应有的抚恤之外,东都山也要再拿出一份来,确保其家人无生计之忧。”

要不为专为这一战返回北陵谷,姜雨薇此时还在东都山北麓主持建设,将卒家小的安置,也都归她负责,这时候点了点头,将这事记在心上。

这两个月来,战事极为辛苦,商议过事情后,陈海也没有特意安排宴席,跟姜赫、桓温、姜震他们说了一会儿话,特地邀请姜赫、恒温他们两人明天一起去符少群的驻营,兑现赌约。

大胜后的北陵寨,在凌晨天色还未泛青的时候,将卒依旧顶着凌冽的寒风,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年关将至,陈海推开房门,看天色略微有些阴暗,北陵塞的士兵刚刚结束晨训,队列整齐地前去用饭,一路上陈海连连点头示意,与姜赫、桓温会合,一起向西城门走去。

此时的西城门前,早早地有三十多辆铜车停在那里,沙天河、魏汉已经点齐一队铁甲精骑,在车队前方等候。

见陈海到来,迎了上去,魏汉瓮声说道:“大人,我们现在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符少群的那张脸,想必是精彩到极点啊。”

陈海耸了耸肩帮道:“我们在天罗谷打得天翻地覆,这么大的动静,符少群不可能没有察觉,他有什么心情,应该已经平静下来了,看到我们过来,除了一张黑脸,我猜不到还有其他精彩的可能。”

沙天河、姜赫、桓温他们都是哈哈大笑。

陈海跨上金毛狻猊兽,与姜赫、桓温他们一起,在骑队的簇拥下,押运着几十辆铜车逶迤驰出北陵塞,往符少群驻营而去。

当最后一辆马车出门的时候,鹅毛大的雪花开始飘起,这可能是建兴十七年的最一场大雪了。

车队不急不缓,在中午时分才赶到了两百里外符少群的营寨。

符少群五千精锐驻扎在这里,短短几个月,营寨修建得比经营数年的北陵塞还要坚固雄伟。

沙天河、姜赫他们眼尖,老远就看到营寨的西城墙顶端有一处丈余方圆的缺口,那茬口一刀剁成,在整齐的城墙上显得分外惹眼。

看到这一幕,大家都是哈哈一笑,浑无顾忌的公开讨论符少群知道黑风军斩获大捷的消息后被气成什么样子,也不顾这么近,符少群绝对能将他们的话听进耳朵。

此时雪已经大了起来,铜车碾过去,留下深深的印辙。

符少群的近卫早就得知了陈海到来,打开了城门。

一个黄瘦的修士迎了上来,对陈海一拱手道:“我家将军在议事殿等候陈大人你们过来……”

陈海让魏汉率兵马驻扎在城外,让符少群的人将装满魔兵头颅的铜车拖进城清点,然后他与沙天河、桓温、姜赫一起去议事殿见符少群。

营寨内部没有什么民户,风格粗诳甚至可以说是粗糙,但是议事殿中却整饬得奢华无比。

一炉异香,入鼻有静心养神之效;大殿的正中央,竟然是用一张长四五十米的青蛟皮铺为地毯。

三十六盏青铜古灯分布四周,随着灯焰的光芒散出淡淡的苍古气息。

每一盏古灯下站着一名明窍境的持灯侍者,陈海暗感这些青铜古灯看上去都仅仅是地阶下品法宝,但经三十六名持灯侍者结阵祭灯,恐怕他与沙天河都没有办法硬扛三五下。

大殿的上方,还还悬挂这一只几近透明的玉瓶,瓶中不停地向外散着热量,将这北国的酷寒驱逐的一丝不能进入议事殿中。

虽说大家早就寒暑不侵了,但能在北国酷塞中感到春暖之意,这就是奢华之感。

陈海定睛看去,才现玉瓶中封印着一枚炎魔精魄,果然是玄元上殿出身的世家子弟,比起姜涵的排场都要大。

符少群一袭锦袍,坐在大殿正中的软塌之上,锦榻的下手,两个千娇百媚的道丹境宠姬站在他的身后,给他揉捏着肩膀,见到陈海他们进来,懒洋洋地招呼陈海坐下,笑着说道:“陈大人真是好手段,此战不仅获得大捷,竟然拥有浮空战舰助阵——我听说万仙山都未必有十艘浮空战舰吧?”

见符少群说起玄雷战舰,陈海也轻笑了一声说道:“海外雷阳宗意图吞并九郡国,我适逢其会,同时也是与九郡国漱玉宫的周宫主有缘,立了一些功绩,九国郡将从雷阳宗手里所缴获的玄雷舰赠给我,也是侥幸得很啊!”

对陈海的底细,符少群这段时间自以为已经查得一清二楚,判断不出他是在说谎。

对陈海能得到那九郡国周晚晴的青睐,符少群他心里也是艳羡不已。

不过自己一天不踏入天位境,一天就不要想着这等好事,他挥手让两个宠姬退下,笑眯眯地问道:“我听说那玄雷战舰飞了好几个来回,想来陈大人这次收获不小。”

陈海点了点头,将斩获一五一十地报给了符少群,符少群一边听心中一边在滴血。

八百万斤玄阳铁,足足要近百万点宗门功绩才能兑换出来,就算是家族中能给一些补贴,符少群这些年统兵在外,也立下不少功绩,但凭空损失这么一大笔,也是令他心痛不已。

陈海也是看到在他报出那一串数字的时候,符少群的脸上一阵抽搐,心里只是一笑,说道:“我本打算每月送来两千具,可是你我两处路途毕竟遥远,怕每次都要劳动到符将军,我索性就一次性运了过来。只是不知道符将军的玄阳精铁,什么时候可以兑现?”

第八百四十九章 分赏

从符少群所部驻营雁行塞归来,灵骑踏雪,陈海他们赶回到北陵塞,夜色刚刚将四周的山野荒原全部笼罩住。

临近年关、斩获令人心振奋的大捷,姜赫、桓温、姜震、杨隐等客人,北陵塞这边还是宰牛烹羊,准备大宴犒劳将卒,塞城内外还悬挂很多红灯笼,凭添几分喜庆跟气氛。

在这样的时候,陈海的心思难免会牵挂燕州。

就目前来看,魔族对燕州的攻袭,应该是被有效遏制住了,要不然也会额外从星衡域请求援兵,但是他们这次将三十六具血魔尸劫下来,但不意味着魔族就没有其他手段增援血云荒地、增援对燕州的战事。

燕州的魔劫危机,实质上并没有稍减多少!

不过,要是符少群急于表现,后续能对天罗谷持续展开攻势,令束越魔君、孽境殿少君泰官短时间内的自顾无暇,也确实是能给燕州那边分摊一些压力。

现在就不知道符少群会不会在现实面前低头,选择跟他们这边合作了?

陈海深深吸了一口气,任由那冷冽的气息在肺腑之中流转,压下了脑海中的万千思绪,着魏汉先率扈卫兵马先返回军营,他与沙天河、恒温、姜赫一起,先往已经设下宴席的内府走去。

姜雨薇、姜璇、姜泽、黄沾、周桐、朱明巍、孙岱等人,已经陪着姜震、杨隐在内府大厅内坐下,灵酒珍肴已经摆上桌案,就等着陈海他们回来用宴。

“符少群没有赖掉赌约?”姜震手拍着大腿,朗声笑道。

陈海与青鳞魔的身份是割裂的,除了姜寅、姜雨薇、沙天河外,在姜震等人看来,陈海的崛起有着猝然而兴、根基轻浅的意味。

姜震之所以跟陈海合作,说到底也是屈从于姜寅、余苍真君的意志,但他对陈海本人是有疑虑的,并不确认陈海真能给东都姜氏带去多少利益;而与九郡国的海贸也才进行了两回,主要还将战俘送入东都山,未来能有多大的成效,这时候判断还为时太早。

然而黑风军此战大捷,却是鼓舞人心的,也令姜震确信跟陈海合作,是能给东都姜氏带来极大利益的;因此他闻知大捷之讯,赶到北陵塞,心情是极其畅快而兴奋的。

“……”陈海将今日与符少群见面之事,说给姜震、姜雨薇、杨隐、黄沾他们。

“哦,符少群真有从我们这里购买战械?”姜震眼睛一亮,张口问道。

雍京强势插手西北边军与魔族的战事,即便中高级将领都已经渐渐明白他们是为流阳宫万余年前遗落异域的重宝,三宗对此也是采取默认的态度,但边军将领、三宗弟子以及西边域大小宗阀,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痛快的。

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西北域宗阀心里是不痛快,但也达不到敌视的程度,而将来雍京兵马大规模集结过来,三宗以及诸郡宗阀也必然会给予相当的支持。

毕竟名义上西北域也是雍京的治土,三宗及诸郡宗阀还是尊奉商氏为皇族。

而这时候就能跟符少群做买卖,不争什么意气,却符合姜震“老奸巨滑”的性子了。

“我看他们的意思,倒是想自己造,但他们也要能自己造得出来才行……”陈海笑道。

脱胎于天机傀儡术的天机战械,不要说与法宝炼制了,就是与传统的天机傀儡术也截然不同。

就像雷震名下的震火堂,早就十年前就从北陵谷山庄得到重膛弩的炼制图录,但此时卯足劲,一年也仅能炼制七八十具拿出来的售卖,而且售价差不多是黑风军铸制一具重膛弩成本的二十倍以上。

就算符少群自行组成匠师复制重膛弩,也能达到震火堂的生产规模,但随着后续战事加剧,以及魔族也会想出更多克制重膛弩阵的手段,每年七八十具重膛弩的产量,远远不够日常战事消耗的,最终符少群还得求到他们头上来。

这时候姜雨薇颇有疑惑的看过来,通过神念问道:“真要将重膛弩等战械,大量出售给玄元上殿?”

别人即便抵触雍京这么蛮横的插手进来,但最终并不会将符少群他们视为敌人,抵触之余,能合作还是要合作。

然而姜雨薇却知道玄元上殿最终是要将流阳宫在燕州的余孽,包括陈海在内连根拔除掉,她不明白陈海为何不限制天机战械的传播?

要知道天机战械未来可能未来是燕州对抗玄元上殿大军入侵最为核心的筹码。

“世间就没有一成不变的胜机,”陈海传念跟姜雨薇说道,“孽境殿少君泰官是一直都受到压制,仅仅是名义上统率十万魔兵,但麾下魔侯、魔将能听他号令者不多,以致他在重膛弩手里连着吃过几次亏,但没能有针对之法。束越魔君这次也栽在我们手里,倘若他到天罗谷不与泰官争权夺利,我相信魔族后续压制重膛弩的手段就大幅提升。而天机战械里,重膛弩仅仅是基础,最终还是要与重型天机战车等配合起来驰聘沙场,才能令敌人骨头深处都震颤起来!”

用过宴之后,陈海又将诸将召集起来,议论此战的得失。

此战是黑风军斩获大捷,杀得魔兵大败,但并不意味着黑风军就毫无破绽。

实际上还是陈海用策太突然,太出乎魔族的意料,使得形势在猝然间逆转过来,令魔族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去稳住脚阵,就被黑风军兜头打崩溃掉,但当时的情形要是稍有意外,比如说束越魔君当时没有急着去黑风军的后路,而是率领两千翼魔、十数魔蛟以及数十血炼巫魔就在断谷的北口,跟泰官在一起,又或者魔兵主力的攻势没有那么急迫,可能就是另外一个结局。

就眼下而言,黑风军的中高端战力还是太欠缺了,一旦魔兵大规模铸造战车、重型车盾,将重膛弩的威力限制住,黑风军再想获得这样的大捷,就难了。

而说到中高端战力,一方面黑风军还要批量铸造重型天机战车,另一方面则是要将这次缴获的三十六具血魔尸利用起来。

要想将三十六具血魔尸的威力挥出来,至少需要道丹境中后期的傀儡师。

目前黑风军中道丹境以上的将领,加上奉周晚晴之命,随黄沾赶来增援、接受陈海调遣的九郡国的道丹境人物,加起来是有三四十人,但阵法师临时之时,要全心全意沉浸于大阵之中,因此将这部分人扣除之后,黑风军中只需要留十二到十八具血魔尸便好。

除此之外,陈海给姜震、桓温、姜赫各六具血魔尸。

“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好意思?”姜赫之前还抱怨陈海打这一仗没有将他跟桓温带上,没想到这时候还能分战利品。

“……你要是不好意思,那我便收回来。”陈海笑道。

“别,别,我也就是客气客气!”姜赫忙说道,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姜氏本宗年轻一代,姜赫不能算最杰出的子弟,但也是屈指可数的数人之列,陈海又难得跟他脾气相投,这时候只要有可能,他还是会想办法帮助姜赫增强他在姜氏本宗的地位跟声望。

他们在这里聊着,忽而陈海眉间一动,不多时,就见一枚金剑符诏破空而来,落到陈海手上。

陈海看了看,皱了皱眉,跟姜赫他们道:“镇守将军召我去燕台关……”

“……难不成十三叔要你到燕台关亲自陈述此战的胜捷?”姜赫笑问道。

虽然姜明传很少过问北陵塞的事务,但他难得传书相召,陈海次日也是带着墨翟、魏汉等扈从,与姜赫、桓温所率领的千余精锐斥侯兵马,赶往燕台关。

到了燕台关,陈海一行人就直接赶往姜明传所在的镇守将军府。

经过通禀,陈海等人被侍卫领进东跨院姜明传的书房当中,陈海抬眼望去,见端坐在书案后的姜明传一袭素色锦袍,脸上多少有些憔悴。

看到陈海、姜赫、桓温三人走进来,姜明传也是起身相迎,招呼他们坐下说话:

“吴云湖因伤不能守燕台,我才得以暂守之,但魔獐岭形势往后会越严峻,我能力浅薄,也难堪大任,柱国将军府已经做出决定,将由辅真山人吴之洞真君执掌燕台关……”

陈海微微沉吟,他知道雍京对师尊姜寅颇为忌惮,他与姜赫的影响力以及黑风军还上不了台面,不会被雍京放在眼底,但烈王秦冉执掌西北柱国将军府后,哪怕是用三宗的人,将魔獐岭三镇的镇守将军逐一撤换一遍,都是不难想象的事情。

而姜明传撤换掉,陈海并不觉得就是坏事,这样至少能让符少群等雍京将领,对北陵塞少些忌惮,反倒更方便他做些事情。

只是这件事,等到元阳宗的天位境宗师吴之洞正式上任时,将诸将召来见个面就行了,姜明传又为何今天特意将他喊过来?

“除了吴之洞真君将执掌燕台关外,烈王殿下还做出决定,将在魔獐岭北面的厉牙山新设一镇,委任吴澄思自组部曲、担任镇守将军!”姜明传说道。

听姜明传这么说,陈立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吴氏竟然直接投靠雍京、投靠玄元上殿了。

所谓自组部曲,实际就是要用吴氏一族的私兵填补新设厉牙山镇守府的兵额——盗胎案令吴氏遭受大挫,想必吴氏早就恨黑风军入骨,而厉牙山就在北陵塞以东六百里外,现在吴族率二十万精锐填进来,北陵塞要随时防备吴族的血腥报复,日子怕是没那么好过了……

第八百五十章 势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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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台关之前是吴氏、姜氏共掌,但盗胎案时,牵涉其中的吴澄率吴氏子弟欲逃出燕台关撤回吴族本宗所在的蒙城山观望形势,却在半道被姜明传以诛叛平反的名义剿灭,从此之后姜氏在燕台关就一家独大。

虽说长史之位落在元阳宗弟子秦谦的手里是个意外,但秦谦一人在这燕台关,也根本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啊,但现在元阳宗真君级强者吴之洞过来,直接顶替姜明传担任镇守将军,那燕台关的局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从姜明传的语气之中,陈海能听出姜明传内心对大权旁落的不甘,这次召集他与姜赫、桓温过来,大概也是想统一思想,好紧守住姜氏一族在燕台关的利益。

陈海心里微微一叹。

虽然大多数燕台关镇守将军府的主要职位,都由姜氏子弟占据,但吴之洞毕竟是正而八经的天位境真君,又是名正义顺的镇守将军,兼之有秦谦配合,掌握燕台关的军政大权,并非难事。

而姜寅此前都将西北柱国将军府的蟠龙大印交了出去,也就是不愿意再插手边关军镇内部的争权夺势。

姜明传担忧他在燕台关的权柄旁落,陈海却担心厉牙山新设军镇对北陵塞可能会有威胁。

吴之洞虽然姓吴,却非吴澄思、吴云湖所在的吴氏一族,跟吴氏一族没有什么牵连,而吴澄思、吴云湖所在的吴氏一族落得今日的境况,实则是陈海一手促成的。

这几年吴氏一族退守蒙城山,与外界联系甚少,陈海也不清楚他们心里对自己的仇恨到底有多深,他此时不能两面树敌,也不会去理会姜明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明传絮絮叨叨,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毕,大家也就都先行散了。

吴之洞三天之后就会赶赴燕台关上任,魔族在天罗谷遭受重挫,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动作,北陵塞这段时间会相当平静,陈海也暂时随姜赫、桓温在燕台关住下。

他身为燕台关镇守将军的主要副职之一——姜明传要是不离开燕台关,也只能留下来协助吴之洞处理军政事务,到时候陈海与姜明传则是平起平坐的——新的镇守将军赴任,他总是要留下来迎接的。

虽然陈海没有燕台关任过几天职,就直接以军司马的身份到北陵塞督军,但在燕台关镇守将军府的后街,也留有他的府邸,平时有几名老卒打理照看。

陈海带着墨翟等在黑夜之中冒着鹅毛大雪,赶到对他来说来相当陌生的府邸。

陈海抬眼向北望去,此时百余甲骑正踏雪往燕台台驰来,他摇了摇头,吴之洞这么一来,连符少群也要回来参见的。

陈海在燕台关的宅子不大,由三组三进纵深的院子,当中的院子是主宅,是陈立居住以及接见客人以及在家里署理公务的所在;两侧是偏院,由扈卫、仆役居住。

回来后,墨翟就直接到偏院潜修疗伤去了,陈海走到书房里,点燃一盏铜灯,坐在灯下细想当前的局面,不知不觉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雪下了整整一夜,四处全都是白茫茫的,室外滴水成冰,寒煞入骨,对陈海这种修为来说,毫无感觉,但普通将卒除了加厚衣袍外,还要服用御寒的丹药,才能抵御酷寒。

燕台关这边没有北陵塞严格,在这种天气之下,镇守燕台关的士兵没有开始训练。

陈海呼吸了几口冷冽的空气,九元归神真解周身运起,不多时就神气完足,待他要去镇守将军府了解当前燕台关更详细的兵备情况,昨夜入城的符少群,大清早却直接登门拜会。

“陈师兄,昨日才分了手,今日又在这燕台关见面,还真是有缘分。”符少群若不上战场,永远都是锦袍加身,温文尔雅,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只是昨日还一口一个陈大人,今天就又变成了陈师兄,他却不嫌转变的太快。

陈海笑着拱手迎了上去道:“我等粗人,日夜奔波习惯了,算不得什么。倒是符师兄乃千金之体,连夜赶回燕台关,还能这等精神,实在是我辈楷模。”

二人在这里假惺惺地寒暄,丝毫不觉得肉麻。

将符少群让入书房之后,陈海也不习惯有人伺候,亲自给符少群沏上灵茶,说道:“我主要在北陵塞督军,这边的宅子也没有人打理,还望符师兄莫要怪我怠慢。”

符少群之前是忌惮姜寅对燕台关的控制,不容他在燕台关有所作为,而姜寅想要钳制玄元上殿对燕台关的渗透,必然也是借陈海、姜明传、姜赫等人之手,所以符少群对陈海也不可能友善。

现在烈王秦冉直接调吴之洞过来担任燕台关镇守将军,意在让元阳宗执掌燕台关军镇,斩断姜寅对燕台关的控制,他这时候赶过来,就是要看陈海到底是什么态度。

要是陈海对这样的安排没有什么抵触情绪,那就如云师所言,北陵塞往后就有可能成为雁行塞强大的友军——要不然,他绝对愿意看到吴族出手,将黑风军给灭了,省得滋生什么意外是非来——现在仔细想想,若是在自己的身侧有这么一个战力强悍的友军,对他来说并算不得坏事。

符少群端起灵茶抿了一口,虽然比不上自己惯常喝的三阳还春,但也算能入口,他点了点头,对陈海道:“我本来打算的是三日之后再回燕台关参见新的镇守将军,但昨日陈师兄说那玄阳重膛弩可以大量供应于我部,我急着赶过来,就想问问这个大量,能到什么程度。”

见符少群这么迫切的登门,陈海也不难猜测他的意图。

他这时候要是拒绝跟符少群的交易,无非是表明他将与姜明传、姜赫等人一起,对燕台关新的镇守将军任命,采取抵触姿态,那样的话,他不仅不会将天机战械交易给符少群,以后后也会用尽手段限制吴之洞、秦谦等元阳宗一系的人手接管燕台关的权柄,会想尽办法令元阳宗的弟子在燕台关难有作为,最终确保镇守将军一职尽快落回到秦氏一族的手里。

昨天姜明传虽然没有挑明了说,但无非也是这个意思。

陈海这时候却不会去理睬姜明传的小心思,皱着眉跟符少群说道:“半年之内,我可以交付两百具重膛弩给符师兄。”

此时在东都山聚集七千匠工,辟灵境以上的匠师也突破千人,只要原料充足,重膛弩的年产量会逐渐提升到五百具。

考虑到魔獐岭的形势变化,北陵塞后续会尽可能减少主动出去的次数,对重膛弩的需求就会减降,半年之内提供两百具重膛弩给符少群没有什么可能,他也会尽量创造机会,让符少群主动率部去进攻天罗谷。

听陈海这么一说,符少群眼睛也是一亮,甚至都没有难以相信。

百闻不如一见,之前他虽然听说过玄阳重膛弩乃战场利器,重视程度依旧远远不够,直到看到云师用水镜术带来的画面,内心深处是深深被那三四百具重膛弩齐射的场面所震撼。

两百具重膛弩,足足可以使他所部精锐的战力提升五成。

见陈海这么大方,完全没有制衡他们的意图,符少群心里是存有一些困惑的,但当下也没有办法不满意,问道:“那少群在这里就多谢陈师兄了,只是不知道价位如何?”

陈海笑了笑道:“不多,一具重膛弩折算一千点战绩便可。”

“这么便宜?”符少群也算是有城府的人,但万万没想到陈海的要求只有这么低,要知道雷震的震火堂出售的重膛弩是这个七八倍的价格。

陈海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玄阳重膛弩也不单卖,若是购买我的玄阳重膛弩,所配套的玄阳重锋箭也需要从我这里采购——不过,符师兄也不用担心我会狮子大开口,每一支玄阳重锋箭,我只多收两成的原铁作为加工费便成,毕竟要养活那么多人,还请符师兄理解……”

玄阳重锋箭的铸造虽然没有什么难度,但陈海额外多收两成的原料作为加工费,也绝对谈不上心黑,符少群即便想到陈海是防止雁行塞建立自己的生产体系,眼下也没有理由拒绝,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成交。”

一切定了下来,二人各自得偿所愿,陈海又不经意地道:“我听说吴氏一族这一次要在厉牙山开镇,想那吴氏一族做出了那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却还能东山再起,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符少群摇了摇头说:“此事我也有听闻,只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任由两位天位真君在大后方闲着,也不是办法。烈王殿下此次着令他们出人出力,也想着让他们戴罪立功吧。”

陈海敛起眼瞳里的精芒,说道:“我相信符师兄御魔之心真切,才将重膛弩等利器交易给符师兄,但绝不希望看到重膛弩流入厉牙山,还望符师兄能够理解。”

“这个当然,说实话我对烈王殿下的这个决定,也有些不理解。”符少群心想陈海要是担心吴族找他复仇,那就再好不过了……

(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一章 诡局

陈海这么轻易就允诺半年内供给雁行塞二百具重膛弩,符少群心里是有困惑的,一方面他认为可能陈海迫于吴氏一族的压力,急于跟他们示好,又怀疑这有可能是陈海的缓兵之计。

不过,符少群当下对陈海难有什么不满,即便怀疑陈海没有那么容易入彀,但也只能等到半年后,看陈海是否真干脆利落的交易二百具重膛弩给他。

谈过事后,符少群就告辞离去,而陈海在燕台关难得有两三日的闲暇,也无意出去应酬,便下令扈从关门闭户、谢绝朋客造访,借眼下难得的闲暇时间梳理这段时间的修行。

陈海已经触摸到大道本源,所以绝大多数道胎境强者此生永远无法跨的那道门槛,对陈海来说是不存在的,他眼前要做的也就只是不断的巩固道基,直到他在道胎及肉身上的修行有把握扛过大道雷劫,便可以渡劫冲击天位境了。

道胎乃神魂所系,陈海修行火鸦阵书,在体内开辟七十二灵窍、修炼七十二火鸦精魄,与雷电淬体秘法一起,能同时提升道胎跟肉身的修行,但整个过程是漫长而枯躁的。

姜寅说他潜心修行,百年之后就有希望渡劫踏入天位,这不要说在万仙山了,即便是在崇国,也是千年难出的绝世妖孽,但八十三年后血云荒地跟星衡域的天域通常就将彻底的打开,而且玄元上殿与天呈山的魔族必然会在此前有一场大决战,陈海哪里可能闲下心,留在万仙山潜心修行?

修炼七十二火鸦精魄,此事需要时时为之,但急切不得,可能真需要上百年之久,才能真正小有成就。

陈海想着武道秘形不仅仅跟杀伐兵气相关,而流阳宫太子商缺也绝不会随随便便在玉虚神殿第二层入口处留下五百武道秘形的考验,他此时就差三十一种武道秘形,就能补足五百之数。

就眼下而言,要能参悟出更多的武道秘形,不仅能提升他对武道的参悟,提升他的实力,也能令他对杀伐兵气能有更深的理解。

不同的武道秘形,能组合成武道绝学,同时修行不同的武道绝学,能拆解出新的武道秘形来。

陈海之前差不多将燕州他所能接触到的武道绝学,特别是最基础的部分,都修习过一遍,也从中拆解、参悟出四百六十九种武道秘形,他此时要想参悟更多的武道秘形,最好的方式,也是从星衡域流传已广的武道绝学入手。

为方便魔獐岭三镇军中的弟子修行,万仙山在魔獐岭深处设有一座道院,陈海心想那里应该保存大量的玄功真诀,或能供他参详。

想到这里,陈海也不惊动潜修养伤的墨翟,径直御剑往位于魔獐岭中麓的道院飞去,一个时辰就横跨千余里险山绝岭,在一组位于山峡深处的道院建筑群前停下来。

山峡里种满梅树,此时正值梅树吐蕊的季节,那一株株老梅暗吐芳华。

陈海听姜赫说过,道院的监院长老是个擅修武道的武痴,但他神识往道院内扫去,却现监院长老人不在道院里,其他几位长老都仅道丹境修为,赶出来看到陈海亮明身份,赶忙诚惶诚恐的将他迎入道院之中。

陈海听道院的其他长老说魔獐岭南麓某处深涧生长一株怪梅,这几天芳华吐蕊,监院长老特地跑过去赏梅去了,心想也真是趣人,以后有机会倒可以找上门切磋切磋,但这时候也不想打扰别人的雅兴,就没有让道院的人跑去将监院长老请回来,他让传功长老带着他去藏经院翻阅此时所收录的武道典藏。

道院都是道丹境以下弟子所能修行的玄法真诀,几位长老都不明白陈海都修成道胎了,又是太上长老姜寅老祖的亲传弟子,怎么会对如此低微浅显、内门弟子都不会修炼的武道绝学感兴趣?

不过,在万仙山,真传弟子地位高高在上,堪比护法长老,远非他们这边外门道院的普通长老能及,只当陈海修行遇到什么瓶颈,需要追本溯源的去觉问题所在。

陈海作为真传弟子,有一项特权就是所有内外门弟子所能修行的道藏宝典,都无法用宗门功绩兑化,就能直接翻阅修行——这也是七姓本宗嫡系子弟所拥有一项特权……

虽是外门道院,但也藏有十数万册道卷,仅武道玄功录有七十九种;而万仙山历代弟子对这七十九种玄功,最为经典的参悟心得另有三千七百余种。

以陈海此时的修为及强大的神魂,已经远不是用一目十行就能形容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花费了三天时间,将七十九种武道玄功都拓印到识海之中。

今天还要去参见即将上任的新镇守将军吴之洞,陈海不能继续耗在道院,便请道院将对其他三千七百余种武道参悟,以及道院里还有十数种对天机傀儡术的研究道藏,抄寻一份送到他在燕台关的府邸之中。

大道艰深,修为越高越难突破,从这之中也能稍窥一斑。

这七十九种武道玄功,对此时的陈海来说简单之极,但都修炼一遍、从中拆解出新的武道秘形来,就非三五年能做成的事情。

从道院出来,陈海先御剑回到燕台关城内的府邸,看到赵大成在院子里伺弄他驰聘战场充当坐骑的金毛狻猊兽。

问过赵大成,陈海才知道他传言回北陵塞,姜雨薇、姜震、沙天河他们预料到他会在燕台关住上一段时间,便将修为不高,却擅长处理种种庶务的赵大成派过来,照顾陈海的起居。

今日已经是建兴十八年的新年,下了三天的雪已经停住,陈海得知北陵塞一切安稳,便让赵大成随他赶往镇守将军府。

“大人,你这样子可是不行。”赵大成说道。

陈海疑惑地问道:“有什么不妥?”

赵大成指着陈海的衣服,说道:“今天新的镇守将军上任,在燕台关营尉一级的将官都赶过去拜见,大人这么一身布袍过去,怕是会被新的镇守将军挑剔吧……”

陈海这才注意他身上穿了一件灰色便袍,自嘲地笑道:“我一向随意习惯了,却忘了这茬,现在想想还是北陵塞来的舒服,最起码可以为所欲为。”

陈海回房换上代表军司马身份的高冠锦袍,看到赵大成在府门外将车驾都安排好,便乘铜车辚辚轧着石板路,赶往镇守将军府。

镇守将军府就在同一条街上,即便是慢悠悠的乘车,半炷香工夫也走到了。

陈海穿过仪门,看到姜赫、桓温站在门廊前说话,两人眉头都微微皱着,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你这时候倒有时间跑去道院,符少群放出消息,说你答应半年内提从二百具重膛弩装备雁行塞?”姜赫迎过来,传念说道。

“嗯,是有这回事——之前答应过他了,也不能因为这事就突然变故。”陈海心里一笑,说道。

他没想到符少群这么怕他反悔,又或者是怕姜明传等在燕台关的姜氏子弟,对他不够厌恶,竟然现在就直接将消息放出来了。

姜赫倒也不喜欢姜明传争权夺势在背后搞事,只是他还以为陈海不会急于跟符少群|交易,还以为陈海会缓一段时间,有些担忧陈海跟姜明传再起龃龉,而他心里也清楚,是姜晋老祖暗中在支持姜明传——毕竟比起师尊来,姜晋老祖更在意姜氏一族的利益不被他人侵犯。

陈海走进大厅里,营尉以上的将领已经有**十人聚集过来,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万仙山的弟子,而十之五六又都是姜氏弟子。

看到陈海与姜赫走过来,姜氏出身的将领看陈海的眼神都有些怪讶,但陈海乃是姜寅的真传弟子,在燕台军又是仅次于镇守将军及长史的军司马,在场的姜氏子弟以及其他万仙山弟子,都还不敢对陈海不敬。

姜明传还没有到来,符少群也未见踪影,而在镇守将军的虎案一侧,秦谦孤零零地坐在一张长案之后,脸色神情凝重,并无喜色。

元阳宗太上长老、秦谦的师叔吴之洞到燕台关担任镇守将军,然而秦谦此时长眉深蹙,似乎已经知道姜明传以及姜明传身后的姜族,绝不会轻易看到燕台关的军政大权旁落元阳宗之中……

第八百五十二章 下车伊始

燕台关镇守将军府议事大厅,又名白虎堂,是主将虎帐所在。

大殿有百步进深,镇守将军所踞虎案居中,左右两侧各列十数长案,仅都监使、长史、军司马、参军等主要辅佐官员以及大营主将有资格箕坐案后议事,其他人等入殿只能站着议事。

陈海坐下后不久,就看到姜明传绷着脸与符少群前后走了进来,经过陈海身边的时候,陈海明显察觉到姜明传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陈海抬眼望去,见和姜明传并肩而行的符少群目不斜视,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不管姜明传怎么看自己,只要姜赫、桓温、姜雨薇等人聚集在自己身旁,陈海也怕不了姜明传什么,对于符少群这点小手段,陈海自然也就装作视而不见。

姜明传走到殿中,朝秦谦颔示意,俄而扫视殿中诸将,才深深吸了口气,表面如常地道:“镇守将军的车辇已经到了燕台关百里之外,诸将与我一起前去迎接。”

少顷,诸将簇拥着姜明传、陈海、秦谦、符少群等人走出镇守将军府,向西城门而去。

燕台关峙守魔獐岭的西麓,西北侧的地势最为开阔,西城门也是燕台关临敌的主城门,建筑额外的雄伟壮阔 ,而从镇守将军府往西城门的主街也百米宽,能供铁甲精骑、战车结阵通过。

西大街连下了几天的积雪这时候早已经清除干净,这时候每隔五步就有一个精锐戟卒峙守,透漏出森严的肃杀之气。

陈海等人在西城门下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远远看到四五千余铁甲精骑护送数辆车辇出现在视野里,为一辆古拙铜车看似普通,甚至还有些陈迹斑斑,也仅仅是用两匹黑狡马拖拽着在雪地里缓缓而行,但陈海睁眼看去,却有一种神魂刺痛之感,暗感这应该就是吴之洞赖以成名的二品道宝极阳镇魂车。

秦谦看到吴之洞的扈卫车马队,下意识想要举步前迎,然而姜明传负手站在城下,没有半点要上前的意思,他也只能硬生生停住脚步。

唏律律几声兽吼,车队停了下来。

一名丰神朗俊、身穿青色战袍的中年人走出极阳镇魂车,不需要问,这人便是吴之洞了。

待吴之洞与随行人员都走近过来,姜明传才轻咳了一声,举步上前,躬身道:“都监姜明传恭迎镇守将军。”

吴之洞接任镇守将军,姜明传御任后,将以都监使的职位留在燕台关,协助吴之洞处理军政事务。

随着他的开口,后面稀稀拉拉地也响起恭迎的声音,姜明传皱了皱眉,回身怒视了一下,声音才整齐划一了起来。

姜明传带着浅浅的自责对吴之洞道歉:“明传御下不严,军容松怠,让将军见笑了。”

吴之洞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说道:“无妨,天寒地冻的,这么多人在这里等本尊这么久,有所不耐烦也能理解,我们先回镇守将军府,再说其他的。”

迎接吴之洞的队伍迅分开来,让吴之洞和姜明传从中过去。

走进白虎堂,吴之洞站在大殿前,盯着居中的虎案看了片晌,才走过去撩起战袍四平八稳的坐下,等着接受诸将的参拜。

姜明传也照着规矩,合验过柱国将军府的令函,然而使掌印官将燕台关将印拱手奉上,众将官依着名册所录、挨个参拜新任镇守将军。仪式虽然繁琐,但大半个时辰也就结束了。

吴之洞也是雷厉风行之人,先不说接风洗尘之事,听姜明传、陈海、秦谦、符少群等将臣汇报燕台关的军政事务后,便直接对陈海道:“姜寅真君收复魔獐岭以来,设三镇驻以重兵卫戍边疆,堵住天呈山魔族南侵的口子。这些年来,魔獐岭三镇也颇为平静,然而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唯有燕台关还算是有不些斩获。而在我就任燕台关之际,陈大人能深入魔域,斩获罗刹魔兵级近两万,不愧乃姜寅真君的嫡传,我军之干城!诸将要是都能像你一样,我这个镇守将军,也就容易做了。”

陈海拱手说道:“职责所在,镇守将军谬赞了。”

吴之洞点点头,接着道:“魔族在天罗谷虽受重挫,但兵势依旧不容小窥,还希望陈大从掌管北陵塞,再接再厉、为朝堂效力分扰!”

说到这里,吴之洞又朝秦谦说道:“秦谦,你身为长史,乃诸吏之,应知道魔族一旦南下,北陵塞、雁行塞当其冲,其物资供给,都遵照其他大营,则极不公平。从今往后,北陵、雁行二塞,军资都加倍供给,欠缺之余,由其他诸营分摊。”

吴之洞下车伊始,就下达这样的军令,也顿时令诸将一阵哗然。

陈海在北陵塞将黑风军扩编到两万人,达到一个大营的规模,但姜明传之前就五千将卒供给物资、军饷,其他都是陈海从其他地方筹备,现在吴之洞不仅照实际人数,还提高一倍的标准,供给北陵塞以及雁行塞的军需物资,而因此造成的缺额,则从其他十座大营照比例分摊,相当于是削减对其他大营近两成的军需物资供应,这令诸将如何能够接受?

“谢将军体谅!”陈海端坐在长案之后,也不管其他人看过来的目光有多火辣,只是不动声色的向吴之洞道谢。

虽然在厉马山开镇以及符少群筑雁行塞之后,北陵塞会有所下降,但经过数年建设的北陵塞,眼下是进攻天罗谷的桥头堡。

陈海之前还是担心吴之洞调任之后,有可能将他调回燕台关,或者压制北陵塞的展,却没有想到吴之洞下车伊始,会做这样的决定。

虽说吴之洞的决定,与符少群散布的信任,会令他在万仙山,特别是在姜族内部,如受火炙,但就算吴之洞的用意,是离间他跟其他姜族将领的关系,他这时候也没有办法拒绝。

吴之洞又了解一些军政事务,便与诸将说道:“我这一路舟车劳顿,有些乏了,眼下大雪封山,军中也没有什么急事,都不要着急回去,晚上我要宴请大家。”

说完,就让众人先行散去。

镇守将军府是前衙后宅,姜明传已经提前从后宅搬了出去,吴之洞担任镇守将军,他以及随行人员,自然是直接住进后宅;晚上宴请诸将的晚宴,也会安排在后宅。

这次随吴之洞到燕台关赴任的,除了元阳宗的五千精锐道兵组建成吴之洞的亲兵扈卫营外,还有吴之洞的十数嫡传弟子以及元阳宗两名道胎境巅峰护法长老相随。他们暂时无法获授将职,但将作为吴之洞的幕僚人员留在燕台关,让吴之洞不至于无人可用。

议过公务,秦谦也随众人进入后宅叙旧。

秦谦对吴之洞之前的突然决定,也很是不解,但知道吴之洞这个师叔,为人严格,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

吴之洞请随行众人在小厅里坐下,看向秦谦问道:“有什么话在我面前还不能说的?”

秦谦说道:“我知道师叔或许是想要通过向陈海示好,令姜明传等人与其不合,化解师叔执掌燕台关的阻力。只是,陈海乃姜寅真君的亲传弟子,即便是喂饱他,他也不可能对师叔您心怀感激,而姜赫、桓温、姜雨薇等人,又与他关系莫逆,姜明传、姜涵等人,即便心里厌恨他,暂时也拿他无可奈何,同时并无法削弱秦族对燕台关的掌握力……”

吴之洞摇头笑了笑,直起身子道:“你所说只是一个方面,或许符少群是这么想的,但秦谦你也要知道一点,陈海统兵诛杀魔族,最终还是减轻魔獐岭乃至整个西北域所面临的压力。而退一万步来说,北陵塞乃燕台关之北陵塞,北陵塞诛杀魔族所立军功,也是燕台关之军功。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才能叫将士用命,这是最为基本的为将之道,实无需思虑太多。”

“是,秦谦狭隘了。”秦谦满脸羞愧的说道。

“我看你写过来的信中所言,北陵塞用兵有异以往,但于诛魔却又凌厉有效,”吴之洞说道,“而符少群也准备大肆添购重膛弩装备所部,想必也是看重其利。你现在掌管燕台关的军资供应,对天机战械的优劣,也要有所思。你之前的信里写得太简单,我希望你能抽时间专程写一封详细的条陈供我参详……”

“好。”秦谦答应道。

第八百五十三章 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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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传卸任镇守将军,就得从镇守将军府后宅搬出来,而他新入住的宅子拙道园,与陈海私邸同在一条街上,只是规模要大得多。

拙道园大小二百间屋舍鳞次栉比形成的建筑群,亭台殿阁造得美仑美奂,院子内假山流榭,格调在关城内也就比镇守将军府稍差一些而已。

最初是吴云湖受创回到万仙山潜修,由姜明传暂摄镇守将军之职,而就算吴族卷入盗胎案,连同吴族子弟都被驱逐回蒙城山,姜明传他都没有奢望镇守将军真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因此他刚到燕台关就任,就着手为自己修造这座私邸。

只是姜明传没有想到吴之洞的赴任会如此的雷厉风行,仅给了他不到三天的时间搬家,一切都手忙脚乱。

参拜过新任镇守将军吴之洞后,陈海就被姜明传邀到拙道园来谈话,这时候就见拙道园内上上下下三四百名仆役,正忙得焦头烂额,好些家俱藏品等,都还摆在院子里,等着逐一摆进屋子里。

好在姜明传会见宾客的别院,已经收拾整饬。

姜明传阴沉着脸,请陈海、姜赫、姜涵以及其他姜氏一系在工匠司、典牧司以及诸营担任典史参军、总管、都尉等要职的将领,进入小厅说话。

燕台关以镇守将军为主将,之下有都监使、军司马、长史、参军等各司其职、分掌军政事务。

此外,燕台关二十余万精锐,分设十二营,诸营都尉又皆为燕台关的副将,依照所在大营的序列,称燕台关第一、第二……第十二将。

一一列算出来,燕台关除镇守将军吴之洞、长史秦谦、第十二将符少群外,其他的关键职位都由万仙山弟子担任,而这些人里面,又有六成都是玉皇峰一脉的子弟;而到底下的杂佐史、营尉、小校,玉皇峰内门出身的弟子,更是占到七成还多。

此时玉皇峰与姜氏互为表里,燕台关此前差不多都可以说是受姜族直接掌握的一支精锐战力。

而等魔獐岭防线稳固之后,人族迟早会大规模经营魔獐岭到屏马山南北仅**千里、东西却有七八万里纵深的广阔地域;姜氏能将燕台关牵控制手里,对将来掌握从魔障岭西麓往到屏马山,往西到东都的广袤地域,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陈师弟,吴之洞今天对你示好,实怀挑拔离间之心计,你心里可是明白?”姜明传请大家入座后,就迫不及待的提醒陈海说道。

“……”陈立从娇美如花、脸容雏嫩的婢女手里接过沏泡得热气腾腾的灵茶,打开琥珀色的瓷盅,看着一缕雾汽蒸腾而起,在眼前凝聚成三寸大小的青鸾,栩栩如生,似随时都将出悦耳的清鸣,不动声色的说道,“明传师兄所言,陈海心里自然明白。”

“你心里明白就好,等到夜宴时,你就直接谢绝吴之洞的好意,明着告诉他这种雕虫小技还不要想能离间我们玉皇峰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姜涵听陈海这么说,脸色稍缓一些。

烈王秦冉起用吴之洞非常突然,玉皇峰知道这事也不比燕台关接到令函早多少,担心元阳宗全面渗透控制燕台关,姜晋知道消息后就传书过来,要姜涵、姜明传他们小心戒备吴之洞、符少群他们的手段,断不可使燕台关的军政大权旁落元阳宗的控制。

姜明传还以为吴之洞过来,第一个就要打压他,没想到吴之洞下车伊始竟然会用此恶计,他与姜涵都担心陈海这人狼子野心,有可能会被吴之洞小恩小惠拉拢过去。

“……”

听姜涵如此说,陈海心里只是冷冷一笑,没想到他竟然能将以往的恩怨当作不存在似的,又或者说他内心认为,只有他这样的世阀贵子才有资格憎恨别人,而他稍假颜色别人就应该对他感恩戴德?

陈海饮了一口茶,说道,

“陈海虽然明白镇守将军用心未必良善,但镇守将军乃燕台关主将,他执意如此,我不过小小的军司马,焉敢公然违背他的军令?再者,过去数月北陵塞将卒缩衣节食,日子过得艰难,下面将卒就很有些怨言,镇守将军突然要给大家增加粮饷,不管镇守将军用心如何,我要是拒绝了,回北陵塞怎么面对下面的将卒?又或者,姜涵师兄、明传师兄,你们从其他地方补足我们这些,我也好对下面的将卒有个交待。”

“陈海,你这话是何意?”姜涵没想到陈海刚才说他心里的明白,压根就是晃点他跟姜明传,质问道,“难不成你真想从其他大营手里,挖走两成的军资,去北陵塞的欲壑不成?”

陈海抬头迎向其他人神色各异、凝望过来的眼神。

燕台关能从柱国将军府得到的物资、军饷,是照人头供应的,平时也会分派到诸营手里,现在吴之洞要大幅提升北陵塞、雁行塞的供给,黑风军得到好处倒也罢了,更关键的是黑风军所得到的额外供给,是从其他十大营头上克扣过来的。

此时在场的就有七名大营都尉主将,虽然跟陈海都是玉皇峰的师兄弟,但他们怎么也不可能甘心手里的利益直接硬生生就被挖走一大块!

他们原本是指望姜明传、姜赫能劝陈海拒绝掉吴之洞的拉拢,但没想到陈海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姜赫这时候坐在一旁,看陈海触了众怒,也没有办法替陈海出头说什么话。

“要我直接违背镇守将军的命令,我难以办到,但姜涵师兄、明传师兄你们要是能劝镇守将军收回成命,陈海是乐见其成的。”陈海也不理睬姜涵说话的语气,只是慢条理丝的将球踢回给他们。

陈海这话,也叫姜涵难以继续质问下去,当下只是冷着脸坐在一旁。

姜明传岔开话题说道:“陈师弟,玄阳重膛弩屡创魔兵,此时已广为人知。你三天前跟符少群谈妥交易重膛弩之事,到今天就已经传得沸沸腾腾,想必你也知道符少群跟吴之洞一样,居心不良,断不可将此等利器轻易交到他们手里?”

“消息是谁传出去的,陈海也不关心,因为陈海就没有想法这事要瞒着明传师弟你们,”陈海说道,“而玄阳重膛弩的造法,此时已非北陵塞所独有,我不出卖,符少群一样能从震火堂获得重膛弩,大概也不存在明传师兄您所说的‘断不可’吧?”

“你可知我玉皇峰的道兵,都没有装备二百具重膛弩?”陈海毕竟不是姜氏之人,姜明传也只能拿玉皇峰的帽子去压陈海。

“……”陈海从袖口里拿出一封图册,递到姜明传的桌前,说道,“此乃玄阳重膛弩的制法图录,明传师兄可将图录送给玉皇峰,宗主真觉得重膛弩堪用,大可让炼器院铸造一批,装备道兵……”

姜明传极力压制着,才没有让胸臆间的怒火冲涌出来,他还以为特意将陈海请过来摆事实、讲道理,能让他明白当前燕台关对姜族、对玉皇峰一脉的恶劣形势,但没想到陈海竟然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竟然咬住吴之洞所给的这点好处不松口!

“玄元上殿为夺流阳宫遗宝,不惜大动干戈,三宗不能拒绝雍京出兵西北,但也是约好守关自保,不干涉雍京出兵控制天罗谷。吴之洞受烈王蛊惑,得授燕台关镇守一职,此时加强对北陵塞、雁行塞的供应,意图还是要用燕台关的兵马,对盘踞天罗谷的魔族制造压力,实际上吴之洞意图用三宗的兵马、资源,去讨好烈王!这是有违三宗精神的!”这时候就见一名青袍道人从姜明传的里面走出来,盯着陈海的眼睛侃侃说道,“我回万华虚境,听师尊夸师弟聪慧,想必不会不知道这层道理吧?”

“……”陈海都没有察觉到这人一直都站在小厅里侧的房间里,看他修为虽然没有踏入天位境,但予人云山雾海、难窥其底之感,不用姜赫帮忙介绍,也知道他就是姜寅的大弟子,也同时是他跟姜赫的大师兄、半步踏入天位境的姜沛。

姜沛不仅修炼到道胎后期,还触摸到大道本源,此时正四处云游,寻找几件关键的灵物,以便能提升自己的本命法宝,顺利渡过大道雷劫。

陈海没想到姜沛这时候会突然跑到燕台关来,还跟姜明传、姜涵他们一起,对他进行施压。

“陈海见过大师兄!”陈海与姜赫站起来,给姜沛行礼,“大师兄怎么到燕台关来了?”

“我这些年闲去野鹤惯了,这段时间才回宗门,宗主大概也是看不惯我游手好闲,三天前特地从掌教真人那里帮我讨好一个差事,令我过来执掌魔獐岭道院!”姜沛盯着陈海的眼瞳说道。

陈海心里暗暗一叹,听姜沛张口一个宗主、闭口一个宗主,心想姜晋虽然没有露面,但针对吴之洞的部署却是缜密,竟然派出准天位境的姜沛过来执掌魔獐岭道院。

而跟姜明传一样,姜沛虽然是姜寅门下修行,但他从根本上还是一心维护姜族的利益,一心将姜族的嫡支子弟利益放在第一位,因此也是跟姜晋走得更近。

这恰恰也是姜寅最悲哀的地方,他身为姜族二祖,在宗门不得不主要从姜族嫡支挑选子弟教导,在军中也不得不大量使用姜氏子弟为将,然而他能传授玄法、统兵征伐,却不能强拗着令门下的弟子、麾下的战将跟他一样有着越宗阀利益的胸襟跟庇护人族山河的大宏愿!

陈海给姜沛行过礼后,坐回到原处,照样是以眼观鼻、以鼻观心,丝毫不为他们的话所动摇,姜沛以大师兄的名义上施压也是不行,最后闹得不欢而散,陈海先回私邸。

坐到夜宴时间到来,陈海让墨翟在宅子里潜修,他打算孤身一人去镇守将军府赴宴,推开而出,看到姜赫站在雪下等他,传念笑道:“你现在还跟我凑到一起,就不怕得罪大师兄?”

“我眼里只有师父,师父没有写信过来,想必也不赞同他们的做法,”姜赫笑道,“只是人各有志,师父大概也不愿一定要去约束大师兄吧……”

(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四章 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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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姜赫出门得晚,他们携手赶到镇守将军府,诸将都已经6续到齐了,这时候镇守将军府宴会的后宅大院内,早已经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虽说吴之洞也是今天才刚刚接手镇守将军府,他扈从之中,除了元阳宗的精锐道兵外,就是吴之洞的十数弟子随行,没有杂役奴婢,但就是半天时间,亲兵扈卫营入驻左右的兵营,十数弟子带着百余老卒,就将镇守将军府的后宅收拾妥妥贴贴。

陈海与姜赫跟随吴之洞一名叫张城的弟子,走进后宅宴客的院子,看到院子里也摆满桌椅,不过院子里是给都尉、主事以下的将吏入席用宴的,陈海、姜赫他们饮宴的座位则在大厅里面,已经有三十余张长案,分列两侧,摆上精美无比的玉质杯盏,姜明传、姜涵、姬成韵、桓温、符少群、秦谦等人都已到场。

陈海看到在姜明传与姜涵以及姜涵与恒温之间各留出一个空位,也知道是专给他及姜赫所留。

而大厅之中,吴之洞与一位青袍玄修并居长案之后,看此人呼吸之间与天地气息相融,竟然也是一位修为比吴之洞略差,却也差不到哪里去的天位真君,陈海心里感慨万分,在吴云湖之后,燕台关近十年都没有一位真君级人物坐镇,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来了两位真君、一位准真君,这往后燕台关可真是热闹了。

陈海与姜赫走进大殿,给吴之洞施礼。

吴之洞指着身边的道人,跟陈海介绍道:“云师真君乃天枢副使、镜湖真人符谦之的干将,此番特随符都尉作客燕台关,陈大人或许没有见过吧?”

“陈海见过云真君!”陈海与姜赫又朝云师揖礼,想到前几天赶往雁行塞见符少群,有一缕若有若无令他难以琢磨的气息藏在暗处,心想应该就是此人。

吴之洞又介绍过右侧座次位于符少群与秦谦之间的两名道胎境巅峰境人物,皆是元阳宗的护法长老,陈海心想他们应该是吴之谦在燕台关的幕僚核心,也是一并施礼,之后才走到姜明传与姜涵中间的长案后坐下来,还一脸和气的朝姜明传、姜沛施礼道:“让师兄久等了。”

“是北陵塞有什么事情?”姜沛似乎完全忘却下午在拙道园的不愉快,“关切”的问道。

“北陵塞那边一切正常,却是我回到宅子里,想事情想岔了神,都没有注意天色已暗。”陈海回道。

姜沛虽然没有修入天位境,但也是接触大道本源的人物,同时又是姜寅门下的大弟子、玉皇峰的席真传,因而在座地位也就仅次于吴之洞、云师。

秦谦、符少群也是到晚宴现场,看到姜沛随姜明传一起过来赴宴,才知道姜沛今天刚到魔獐岭,然而姜沛到魔獐岭,并不是万仙山推荐到燕台关或其他二镇任职,而代表执掌万仙山在魔獐岭的道院,也是令他们心生疑虑。

无论是符少群还是秦谦,到燕台关后,对陈海跟姜明传、姜涵等其他玉皇峰及姜氏子弟的关系都有所了解,因此他们一方面希望北陵塞能继续像尖刀一般刺入天罗谷魔族的心窝,不介意给予北陵塞更大的支持甚至共同进退,但另一方面也是不妨碍他们用些手段离间陈海跟姜明传、姜涵等玉皇峰及姜氏子弟的关系。

他们这时候并不知道姜沛的到来,是受姜晋还是姜寅的指派。

陈海之前跟姜涵就有矛盾,而陈海在北陵塞扩编黑风军,姜明传支持甚少,要是姜沛是受姜晋指派过来,他们不需要太多的担心,但要是姜沛是受姜寅的指派过来,到时候陈海会不会顺从姜寅的意志,重新跟姜明传他们紧密的站在一起,则是他们此时还无法预料的事情。

秦谦心存很深的疑惑,接下来的酒宴就吃得没滋没味,几次端起酒盅朝陈海、姜沛他们敬酒,想要挑起话题试探他们的关系,都被吴之洞拿眼色制止。

最后还是姜涵最先按捺不住,从长案之后站起来,跟吴之洞揖礼说道:“虽说大雪弥散天地,但魔族受挫在前,这段时段又有6续有不少魔兵精锐补入天罗谷,万一有什么异动,北陵塞、雁行塞孤悬在外,未必就能稳妥。将军初到燕台关,我等理应替将军分忧,我与明传师兄思量许久,希望将军能允许我统领一支精锐出燕台关,在北陵塞东翼找寻位置修筑城塞,以便与北陵塞、雁行塞形成守望相助之势,将魔族遏制在天罗谷之中,难犯人族之寸土。”

姜涵突然这么说,不要说姜赫他们了,陈海都相当意外,没想到他离开后,姜明传、姜沛拿他没有办法,竟然想到这么个以攻代守之策,去化解吴之洞的新政。

不管吴之洞是否有离间陈海与姜明传等人的心思,他下车伊始所行新政,其实是鼓励燕台关兵马对天罗谷魔族精锐保持进攻势态的,当前的势态下,北陵塞受益最多,其他留守燕台关的兵马则都要挪出一部分粮饷、物资。

姜涵此时看似主动请战,吴之洞也没有理由拒绝,到时候聚集到北陵塞附近的前阵兵马骤增,这时候吴之洞还想加倍供给前阵兵马,对留守燕台关的兵马物资克扣,就不仅仅是两成了,而是四成、五成,这时候就会克扣到留守兵马的基本需求线以下,也就难以阻止下面的将座哗闹。

实际上这么一来,吴之洞的新政没有推行,也就破产了。

听姜涵这么说,符少群、秦谦倒是知道姜沛过来,跟姜明传没有做通陈海的工作,才直接对吴之洞进行难,而要是吴之洞拒绝姜涵率部往前阵聚集,到时候姜明传等人,正而八经以换防的名义,要求将黑风军调回来,换其他大营兵马进驻北陵塞,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符少群、秦谦眉头大皱,早知道姜明传以一介道胎能在镇守将军的位子上坐这么多年,还是有些道行的。

陈海看着手里的酒杯,他这时候反倒没有立场说什么,他看姬成韵坐在一旁,秀眉微蹙,似乎也不喜欢姜明传、姜涵他们如何折腾。

姜涵、姜明传、姜沛则目光炯炯的盯着吴之洞,期待他此时就能当着诸将的面,给一个明确的答复。

“将士用命,奋力御魔,乃朝堂之幸,乃我大崇子民之幸,”吴之洞扫了堂下诸多将吏一眼,朗声说道,“姜都尉不惜千金之躯,欲率兵诛魔,本尊怎么可能不成全?好,我现在令姜都尉你明日率部北进,于北陵塞东北翼牯牛岭一带择地筑塞,令魔族从今往后,再无胆出天罗谷,滋犯我人族寸土。而姜都尉率部北进后,不仅军需钱饷,都加倍供给——你们不要担心燕台关钱饷会有不足,我就算厚着这张老脸从烈王殿下跟前讨不到钱饷,就算是将我那辆极阳镇魂车拆了,也绝不会让有功将卒受一点委屈。”

吴之洞这番话,令姜涵、姜明传等人面面相觑,大殿内雀鸦无声,但这番话也照样低到院子里那些用宴、以寒门子弟居多的中层将官耳中,就有不少名喝多酒的悍将,不顾姜明传、姜涵他们的脸面,大声喝彩起来。

说实话,吴之洞削减留守兵马的供给,并不会损及普通将卒的利益,实际上是有相当比例的钱饷,让高级将领克扣到自己囊中了。

姜涵脸僵在那里,他们商议以此策将吴之洞的军,令吴之洞的新政破产,哪里会想到吴之洞不仅仅应承下来,还下令要他率部北进到比北陵塞、雁行塞更突破、更接近天罗谷的牯牛岭筑塞。

陈海率黑风军凭借重膛弩等天机战械、凭借浮空战舰、殛天玄雷阵,与魔兵精锐恶战还伤亡过半,同等兵力之下,他所部第二大营,精锐程度其实已经不如黑风军,他又有什么信心,进入比北陵塞、雁行塞更突出的北面,将魔族封挡在牯牛岭以北?

然而这次是他主动请战,他此时要是敢退缩不去,吴之洞当场就捋了他的兵权,他也无话可说,当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谢镇守将军!”

看到姜涵他们作茧自缚的这一幕,陈海心里只是好笑,心想姜涵被逼的领兵进入北陵塞东北的犄牛岭,到时候姜明传、姜沛应该千方百计的增强姜涵所部的战力,以及符少群所驻的雁行塞也会继续扩充兵马,那等吴氏一族进驻厉牙山新设军镇之后,北陵塞所面临的危险反倒被消弱到最低……

“我竟然没想到姜涵师兄竟然也有如此的赤诚之心,以前真是错看姜涵师兄了,请姜涵师兄受我这杯酒,”看到姜涵脸色要哭的坐下来,陈海一手“热忱”的抓住他的胳膊,一手抓起酒觚,跟姜涵相碰,说道,“北陵塞没有其他特长,也就能造几具重膛弩,在御魔稍能派上些用场——姜涵师兄要是有需,北陵塞可以以成本价供应姜涵师兄……”

姜涵此时比吞下一只苍蝇还觉得恶心,但他也知道重膛弩是加强普通将卒战力的利器,要是不从陈海这边的拿货,就要从震火堂以五倍的高价拿货,也只能忍住内心的恶心劲,拿起酒觚与陈海相饮。

“陈大人,你此前一战,斩魔一万六千有余,我阅战报写得颇为草略,倒想问问,你是怎么将大量的军械运过天罗谷,藏到预设战场,令魔族咬钩的?”吴之洞饶有兴致的问道。

“只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而已……”

主将询问所领将卒作战的详细过程,原本是应有之义,之前是姜明传心虚没有追问究竟,这时候吴之洞问起,陈海也不作隐瞒,野桃林地下岩洞以及密闭性的血魔甲能抵挡魔雾侵蚀等事,一一说了出来。

陈海也知道有些事他不说,吴之洞、云师、姜沛等人也能很快想明白过来,而且即便雍京与魔族谁胜对燕州都不是好事,但就眼下而言,燕台关能对天罗谷之魔兵保持积极进攻势态,应能给燕州更多的喘息、休养的机会……

陈海用计之险,是令很多人叹服,但兵行险招终非大道,大殿内众人最关心的还是重膛弩、天机战车、级重膛弩等新型军械在御魔战事的作用。

重膛弩射程以及对玄阳重锋箭的巨量消耗,是极为致命的缺乏,但对提升普通将卒的战力,效果又是那样的显著。

“陈大人,现在北陵塞一月能造多少具重膛弩?”吴之洞问道。

“单月能造三十具。”陈海说道,扣了一些余量没有将实数说出来。

“陈大人,你看这样可好?”吴之洞对陈海说道,“北陵塞及东都山所造的重膛弩,都由燕台关这边统一出资采购,而往后北陵塞、雁行塞以及牯牛岭,所有与魔族接战的兵马,也都由燕台关这边优先装备重膛弩等天机战械——姜都尉一心御魔,所有物资供给,理应由燕台关、由柱国将军府供应,没有叫姜都尉自讨腰包的道理……”

“谢镇守将军体谅。”听吴之洞这么说,姜涵心情稍稍好受一些,谢道。

姜明传、姜沛却是对望了一眼,也想不出什么话拒绝吴之洞。

购入三五百具重膛弩以及三五百万支玄阳重锋箭,虽然要动用巨资,但姜氏一族而言还是九牛一毛,姜明传、姜沛宁可不省这笔出资,那收购过来的重膛弩就能直接装备私兵亲卫营,将来姜涵不担任大营都尉,这些战械就能直接带走。

现在让吴之洞这么一来,就有些区别了。

一旦姜涵作战不力,让吴之洞找借口撤了,除了私兵及私兵装备的兵甲能带走外,其他军械兵甲以及将卒都要留下来,接受顶替将领的统御!

陈海应承下来,瞥了姜沛、姜明传等人一眼,心想他们算计极深,却还不是吴之洞的对手……

(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五章 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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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过来,陈海连夜带墨翟冒雪赶回北陵塞,时值深夜,姜雨薇还在大厅里处理日常事务。姜震、杨隐已经返回东都山了,现在大量的匠工、战俘、奴仆都集中到东都山北麓,姜雨薇一时半会回不云,但姜震、杨隐却没有办法在北陵塞多作停留。

看到陈海冒雪赶回来,姜雨薇站起来问道:“新来的镇守将军脾气如何,姜明传、姜涵他们没有跟镇守将军起冲突,我怎么听说大师兄也到魔獐岭了?”

姜沛不仅是姜寅的大弟子,也是玉皇峰的席真传,因此陈海、姜赫、姜雨薇、姜璇都要唤他大师兄。

姜雨薇为了专心在东都山坐镇,经营后方,已经辞去将职,她原本是要跟姜震、杨隐一起回东都山的,但听到燕台关生那么多事情,知道燕台关那边不会平静,才决定先等陈海回北陵塞再说。

见姜雨薇这么问,陈海苦笑一下,将燕台关这几天生的事情和她讲了一遍,说道:“姜明传、姜涵他们倒是想搞事情,却都不是吴之洞的对手,叫吴之洞三言两语就被打下阵来了……”

“……”姜雨薇预料到燕台关不会平静,但也没有想到短短三天时间,竟然生这么多事情,而大师兄姜沛赶到魔獐岭,也仅仅是老祖姜晋为保住姜族在燕台关的利益,她秀眉深蹙,跟陈海说道,“那雨薇明天就回东都山……”

姜雨薇原本还在北陵塞多留两天,但姜沛、姜明传他们对陈海施压不成,会不会想到去东都山搞事,现在就难说了。

换作以往,只要姜雨薇等人站到陈海的这一边,姜震不会有其他选择,但要是老祖姜晋亲自出面,对姜震及东都姜氏的其他族老施压并加以利诱呢?

更关键的,姜璇、姜泽并不知道陈海是曾经对他们有过救命大恩的青鳞魔,倘若姜晋策动、姜震及东都姜氏的其他族老想着将陈海在东都山北麓的谋局谋夺过去,姜璇、姜泽等一批受惠过陈海的人,都未必会坚定的站在他们这边。

而一旦姜震做出选择,姜寅都未必能说什么。

一方面姜晋维护的是姜氏一族的利益,另一方面东都姜氏有自主决定的权力。

要不是已经是深夜,姜雨薇就想连夜赶回东都山,防止东都山有变,不管怎么说,她回去要正修建的天营城以及分布东都山北麓的诸多矿场、冶炼场控制在手里,不能让东都姜氏的几个族老再在那里管事了。

“……”陈海点点头,说道,“姜涵率兵进牯牛岭筑塞,雁行塞也会扩编兵,加上吴澄思一个月内也会率规模更为庞大的族兵北进成立厉牙山军镇,北陵塞这边所面临的直接军事压力就减轻了。而吴之洞也承诺双倍供给北陵塞军需物资,那天营城那里倒是可以编一支乡营,以防寇匪,你明天点八千人退出北陵塞,从九郡国送来的战俘里,调换一批新卒过来……”

黑风军之前是姜明传默许之下的北陵塞私自扩编,有私兵的性质,燕台关之前也就承认北陵塞五千正式兵员,供给五千将卒的钱粮军饷,所以将卒调进调出都较为自由,但吴之洞之后加倍供应北陵塞钱粮军资之后,那除了陈海身边的亲兵扈卫营,其他将卒就都要登记造册,或进或退,都要有遵照章法,非陈海一人能决定了。

陈海让姜雨薇这次直接率八千人回东都山,一方面是姜雨薇真要掌控住局面,手里一定要有精锐战力,精锐战力的存在不是为了撕破脸皮、不为大打出手,而恰恰是为了避免撕破脸皮,避免大打出手;另一方面就是等所有将卒都登记造册之后,陈海想要再换一批新卒过来轮训,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而陈海计划这次让姜雨薇带去东都山天营城的精锐,都是随他从扶桑海杀回来的绝对忠诚于他的将卒,出身东都山、有可能会动摇的将卒,都留在北陵塞。

陈海同时还考虑让魏汉、孙岱、沈复他们也随姜雨薇去东都山,让他们不需要再为紧张的战略军事劳心,或能借最后几年或者十几年的平静期,提升一下修为。

而朱明巍更精通于军务,陈海需要留他下来与黄沾一起掌握玄雷战舰、统领亲兵扈卫营。

至于沙天河、墨翟,陈海还不能指望他们会有心思去处理日常繁沉的事务性工作。

次日,陈海把诸将召集过来,将吴之洞赴任以及吴之洞将加强前阵军备等人说给诸将知道,接着就安排将卒轮替之事。

送走姜雨薇之后,沙天河、墨翟都各自清修去,陈立将北陵塞军政事务,交给朱明巍、黄沾、姜泽、周桐他们去处理,后续北陵塞对天罗谷的压力,主要也是以不断的骚扰为主,他回到后宅,循着石道往地底的灵穴石室走去。

不到战时,玄金傀儡都会留在灵穴石室之中,主要还是炎魔领的元神偏弱,玄金傀儡每动用一次,炎魔元神消耗极大,需要潜修好久才能恢复过来。

陈海看到站在灵穴石室氤氲灵气里、通体由精玄金所铸的玄金傀儡,心中就赞叹不已。

肉身傀儡炼制要容易一些,傀儡师借助傀儡精魄控制之,而不同层次的机关傀儡区别大了,低级的像机关兽、机关牛等等,只是天机禁制连接一系列的驱动部件,重复的进行一些简单、可循环的动作。

天机学宫此时所能造的天机战械,都是基础低级的机关傀儡展而来。

而且说到高层次的机关傀儡,就如眼前的玄金傀儡,当真可以说是鬼斧神工之作,不仅全身的主要构造都是金铁所铸,而且还能通过傀儡精魄驱御,甚至还能将道之真意融入战技之中,当初在熔湖神塔的第二层杀出近乎于道的一刺来。

这说明除了特殊的天机阵法外,玄金傀儡内部已经精细近乎堪比神魔肉体的程度了。

余苍真君曾将玄金傀儡借过去一段时间,但他也完全窥不透玄金傀儡内部的结构,甚至可以说这是“造物”之作。

陈海不知道焰湖神塔跟当前流阳宫获得玉虚琉璃灯、龙鼎的上古遗迹,有没有牵连,但上古时能造出焰湖神塔、玄金傀儡这种存在的宗门,也必然强悍得难以想象。

玄金傀儡毕竟是机关傀儡的一种,陈海还是希望能通过研究玄金傀儡,对促进天机战械的展能有所帮助;此外,陈海也想借助最后平静的数年或者十数年时间,将他从魔獐岭道院拓印来的典藏修习一遍,看有没有可能参悟武道秘形凑足五百之数。

察觉到有人过来,玄金傀儡那空洞的眼瞳骤然亮起了一团红光,不得不说,作为秉承火煞罡元而生的炎魔领,对于气息的敏感度要远远过人族。

陈海将禁制炎魔领元神的锁魂印搁到一旁的石桌上,叫炎魔领知道此时受他掌握,继而将神识延伸到玄金傀儡的内部。

要不是陈海在燕州为研究机关傀儡、展天机战械做了大量的基础性工作,玄金傀儡内部的结构将远远乎他的想象跟理解层次,即便是如此,陈海能在玄金傀儡内部找到他所能理解的结构,还是少之又少。

而玄金傀儡内部的天机阵法禁制,也远远过陈海的想象。

这时候炎魔领一声怒吼直接冲入陈海的识海之中:“你就是当年在血练场中暗算我的魔族!”

“暗算你?要不是我助你一臂之力,你早就魂飞魄散、不存于世了,”陈海笑了笑,又问道,“你是怎么看出破绽来了,我自以为气息上完全没有破绽才是?”

“你的气息是没有破绽,但你探索玄金傀儡的次序、方式,与那头青鳞魔一模一样,我一试便知!”炎魔领说道。

“哈,原本你也没有办法肯定,只是拿话讹我。”陈海忍不住要笑起来。

炎魔领虽然元神被困在玄金傀儡体内,但他被陈海从血炼场带出来,实是挣脱开另一个更束缚他的桎梏,灵智也同时开了许多,以一种陈海都没有意识到的方式,窥破陈海由魔变人的破绽,甚至都知道要诈陈海的话出来。

黑翟也是如此,从环境单一的碧海胜景出来之后,成长得特别快,修行也是日益精深。

陈海懒得跟炎魔领废太多话,淡淡地道:“我此来不是为了和你争论以往的是是非非。我们初到北陵塞的时候,你应当那辆火鸦战车颇为熟稔——除了那战车之外,还有一套与之匹配的玄法,叫作火鸦阵书及玄火蕴丹真解。你要是愿意真正诚服于我,我倒可以将火鸦阵书及玄火蕴丹真解传授你修炼……”

炎魔领冷哼了一声道:“我眼下身躯已失,只剩元神寄存在这金铁之躯里,没有灵脉、灵海秘宫,如何修习玄法?”

陈海耸了耸肩道:“你都修成元神了,接天地元煞以纵烈焰焚海,还需要动用自身的真元法力吗?”

炎魔领的修为相比较玄金傀儡所需要的,是稍低了一些,需要提高,另一方面陈海需要炎魔领修炼火鸦精魄,从内部进入其他次级傀儡精魄所在的次级控制核心中枢,以致他有可能从玄金傀儡体内破绎出更多有用的东西来……

(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六章 上古精魄

虽然对修成元神的玄修弟子而言,肉身意外崩灭、破碎后,理论上都可能通过夺舍延续生命,但夺舍想要重新修炼到灵肉合一的肉身境界,不受反噬太难、太难,以致很多踏入天位境的绝世强者,都没有想过去修炼身外分身。

也因为身外分身太难修炼,而道器内部因阵法禁制而形成类似于肉身祖窍的玄奥空间,则成为那些肉身意外炼灭后之后的元神、道胎乃至接触到大道本源的元胎等虚灵体的最佳寄舍之所。

玄金傀儡跟星衡域存世的法宝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很难用现行的标准去衡量,但其内部有五处类似肉身祖窍的玄奥空间作为控制中枢,就说明其内部至少存在五种准道阶以上的阵法禁制或者天机阵法禁制。

玄金傀儡除了主控制中枢的精魄被陈海联手姜赫他们在焰湖神塔内打碎外,还有四处次级控制中枢。

陈海一来舍不得用最暴烈的手段,直接将这四处次级控制中枢内的精魄打灭掉,二来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所以他之前通过炎魔领对玄金傀儡的掌控,其次都没有涉及到这四个次级中枢,也就远没有办法将这具玄金傀儡的威力完全挥出来。

而同时也因为陈海的神识无法延伸到四个次级控制中枢里,玄金傀儡内部绝大部分的结构,对陈海来说都是一团迷雾。

他现在就是要想办法,解决掉这个问题。

炎魔领却是难理解陈海的意图,传念问道:“你在元神之中设下神魂禁制,动念间就能令我灰飞烟灭,难道我还不够臣服吗?”

“你要知道,我并非你的敌人,也无意用这种手段奴役于你,”陈海淡然说道,“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去研究玄金傀儡内部的结构,但这件事对你而言,本身就有极大的好处,不仅能助你在短时间内凝聚妖胎,有朝一日踏足天位境、重修魔躯也不是没有可能——而我此时也可以立下誓言,只要你此时真心诚意的配合我,我八十二年之后,便还你自由。”

“为什么是八十二年?”炎魔领传念问道。

“我也不瞒,八十二年之后,会有一道极大的槛要你与我一同去迈,迈不过去一切休提,迈过去了,我还要继续控制你的神魂做什么?”陈海哂然一笑,说道,“我话在此,信不信由你。”

“我仅凭元神,虽然能借天地元煞以御烈焰焚海,但想修为再有精进,甚至从元神精进到道胎,又谈何容易?”炎魔领苦笑道。

所谓碎丹结胎,他的道丹早已被他人炼制成法宝,如今就剩元神,还怎么去修道胎?

陈海微微一笑,说道:“玄金傀儡还有四处次级控制中枢,各封印有一枚上古便留存下来的无意识精魄,我将火鸦阵书传给你,你修炼出四道火鸦精魄去融合这四枚精魄,一旦成功,你的元神将会无比强大,到时候另僻蹊径,结丹、修炼道胎,难道说真没有一线可能?”

炎魔领灵智已开,虽然知道照陈海所说,没有肉身就要重新结丹、修炼道胎的难度太大,但心里又想,即便不能修成道胎,能融合四枚上古留存的无意识精魄,对他来说也绝非坏事,只是他还有一事不解的问道:“有这等好事,你为何会让给我?”

“你乃火煞罡元中所生的精怪,修炼火鸦阵书及玄火蕴丹真解,度快过我数倍,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唯有你的神魂足够强大,才能将这具玄金傀儡的威力更彻底的挥出来,我们的实力还很弱小,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提升战力,”陈海说道,“另外,我的神识虽然不是没有办法进入四处次级控制中枢,但耗时不会少,而我眼下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做这些水磨工夫。你的元神在玄金傀儡体内蕴养多年,气息相融,你神识想要进去,可能会遇阻,但你将火鸦精魄当成元神分体进去,应该要容易得多。而我估计你还没有办法完全融炼这四枚上古精魄,等你完全控制住这四处次级控制中枢,又不能完全融炼的上古精魄,剩下的就交给我来融炼,这也是对你我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炎魔领以火鸦精魄去融合上古精魄,其实还是在修炼火鸦精魄,而火鸦精魄是不能强过炎魔领的元神本体的。

这也意味着,要是炎魔领修炼的火鸦精魄能将上古精魄都吞噬融炼过来,那上古精魄就压根没有什么好珍惜的,要是上古精魄真强得厉害,炎魔领也只能吃一小口。

陈海要炎魔领为他卖命,总不可能一小口都不让他吃。

跟炎魔领谈妥条件,陈海就将火鸦阵书、玄火蕴丹真解等功法传授给炎魔领。

炎魔领本身就是地底焰湖所滋生的火煞精怪,玄火蕴丹真解、火鸦阵书,可以说是最契合他神魂本源的玄法真诀。

而且在他过去悠长的生命里,说参悟也好,说觉醒也好,所掌握的玄法真诀,有太多跟玄火蕴丹真解、火鸦阵书能触类旁通的地方了,也因此陈海将诸多真法传授给他,他很快就近乎是被催眠似的,沉浸到对玄火蕴丹真解的参悟之中。

这一刻,不仅灵穴石室内,就连整个北陵塞地底的火煞罡元都活跃起来,一道焚天烈焰的虚影,在灵穴石室里汹涌起来,仿佛,灵穴石室这一刻就要变成真正的岩浆焰湖!

陈海也是暗暗震惊,没想到炎魔领修炼玄火蕴丹真解的契合度这么高,刚入手就比他数年苦修都强,暗感做什么事,还真是要讲究一下天份的。

陈海也参悟到炙阳真意,所以不畏火煞罡元的躁动,还能替炎魔领护法,省得他一下子修炼过头,又传念告诉沙天河、墨翟他们不用担心地底|火煞罡元的躁动,他也在灵穴石室内潜修起来。

一连过去十数日,地底躁动的火煞罡元才平息下来,就见玄金傀儡睁开烈阳般的眼瞳,举起那巨大的玄金巨臂,张开巨口吐出了一团灼热的气息,就一团拇指大小、振翅欲飞的火鸦在指尖跃动。

火鸦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却是实实在在的火鸦精魄。

才短短十数日,炎魔领就修炼出第一枚火鸦精魄,陈海甚至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元神本体有多少削弱,暗感天赋神通真不是其他人勤奋就能追赶的。

在陈海惊讶的眼神中,玄金傀儡张开巨口,直接将那枚弱小的火鸦精魄直接吞入腹中。

陈海这一刻,神识也进入玄金傀儡的内部,随着那缕火鸦精魄的指导,往玄金傀儡的左肩部位更深处延伸过去。

陈海的神识虽然足够强,但此前对玄金傀儡内部的感知极为有限。

除了主控制中枢附近的部位外,陈海的神识想要试图往四个次级控制中枢附近延伸,就会受到其内部的天机阵法禁制干扰,神识迅离散掉,难以凝聚。

这也使得过去数年,陈海就算能忙里偷闲抽出些时间,对玄金傀儡的研究,也只是浮于表面。

也许正如陈海所猜测,炎魔领的元神,在玄金傀儡的主控制中枢内蕴养了数年,又不断通过主控制中枢控御玄傀儡的动作,因此在气息上,那一枚火鸦精魄此时可以视同为玄金傀儡一部分了,虽然也受到天机阵营法禁制的干扰,但还是很快就进入玄金傀儡左肩次级控制中枢。

陈海是亲自在炎魔领的元神深处设下神魂禁制,那枚火鸦精魄即便再微弱,作为炎魔领的元神分体,也有他留下来的神魂印记,也是借着这微弱的联系,陈海的神魂也直接进入玄金傀儡左肩控制中枢。

以左肩控制中枢为核心,所呈现的天机阵法禁制,繁复到极点,甚至在殛天塔内部的阵法禁制之下,陈海不奢望短时间内能参悟透,而在玄金傀儡的左肩控制中枢内部,在那处四壁灰蒙蒙的玄奥空间里,一枚苍灰色、仿佛在无限岁月里浸渍千万年的精魄毫无意识的悬停在空中……

即便如此,陈海还能感受到精魄内部所汹涌的纯粹的神魂本源的力量。

就这一枚上古精魄,不要说喂饱炎魔傀儡了,陈海都怀疑他将如此强悍的纯粹神魂本源力量,都融炼过来,或许就能让他体内的七十二枚火鸦精魄提升到元神存在的极限层次……

想要突破元神存在的极限,那也只能另僻蹊径去修道胎了……

七十二枚道胎级火鸦精魄,那就有开玩笑了。

陈海这时候才真正的暗感侥幸,玄金傀儡的主精魄在他闯入焰湖神前应该就已消耗得差不多了,要是玄金傀儡的主精魄,跟这枚上古精魄一样强,他跟姜赫、姜雨薇他们就早被砍成灰灰了。而同时也很可能是主精魄在将灭的那一刻,才触动这四枚完整的次级上古精魄,才有那惊艳之绝的一刺,差点叫陈海命丧黄泉。

也许那惊艳一刺的秘密,就藏在这四枚上古精魄之中!

第八百五十七章 恩威并施

山中不知岁月长,陈海闭关潜修之后,北陵塞针对天罗谷魔族的出兵,就化整为零,主要以小队兵马装备轻重型天机战车、重膛弩,清剿天罗谷外围的杂魔,与魔兵派出来的精锐斥侯兵马作战,不再迂回到天罗谷北面的魔域深处,进行更冒险的作战。

除此之外,北陵塞主要是通过在东都山北麓新建的天营城制造重膛弩,也是应吴之洞的要求,天营城每月所新造供给燕台关的重膛弩从最初承诺的三十具,6续提高到五十具,而这部分天机战械主要用以加强牯牛岭及雁行塞的兵备。

此外,吴之洞在燕台关责任匠工师,自行组织玄阳重锋箭的铸制,这也是省去路途跋涉、长途贩运的麻烦。

除了重膛弩外,级重膛弩、暴炎重锋箭、轻重型天机战械以及风焰飞艇等,天营城那边都开始制造供应燕台关,用以加强前阵三塞的兵备,加强与前阵三塞的联系。

这时候燕台关对天罗谷的战事,则主要由牯牛岭姜涵所部及雁行塞符少群所部承担。

而吴澄思率十数万精锐在厉牙山新建军镇之后,急于在烈王秦冉面前立功,对天罗谷的出兵也最为积极,战绩缴获也是颇丰。

每逢厉牙山、雁行塞或牯牛岭兵马出动,趁魔族主力被吸引住,北陵塞就会派出小股精锐,身穿血魔甲往天罗谷深处渗透,寻找战机,这也使得前期北陵塞还能获得不小的战绩。

这个情况差不多维持了有两年多时间,但渐渐魔兵阵列推出越来越多的战车压制重膛弩的攒射——魔族所铸造的战车,没有风阵匣驱动,更没有风焰动力匣驱动,甚至可能说是重型化的手推车,精锐魔兵力大无穷,四五头精锐魔兵就能推着两三万斤重的战车在丘陵间行走如飞,他们需要风焰动力匣作什么?

而这些战车,四壁用天罗谷内部所特产的一种寒纹铁所铸,不比玄阳精铁稍差,侧车厢壁厚达两寸,重膛弩攒射都难以穿透、撕裂,而大量编入这种战车的魔兵,战法也更灵活多变,这使得吴澄思、姜涵、符少群再想收获战功,就渐渐变得艰难起来,还要付出更多、更惨重的代价。

人魔两族在这片苍茫大地拉锯厮杀了数十万年,魔族甚至在绝大多数时间占据优势,并非没有其独特的地方。

陈海除吴之洞或者柱国将军府什么要员巡视前阵时,会露个脸之外,他更多的时间还是在灵穴石室内潜修,他一方面是要参悟修炼收罗过来更多的基础武道绝学,将武道秘形凑足五百之数,一方面是要与炎魔领一起炼化上古精魄,将七十道火鸦精魄都提到元神巅峰级别;更重要的一方面也是同时研究玄金傀儡内部的结构以及他此时能理解的那一小部分天机禁制。

魔族在天呈山的主力兵马一直都没有大的动作,虽然对天罗谷有所增援,但累计增援天罗谷的魔兵不足十万,然而天罗谷这三四年来,被吴澄思、符少群、姜涵联手歼灭已经不下十万魔兵。

此时,吴澄思在厉牙山所统率的精锐兵马,在玄元上殿大量精英弟子填补进去充当基层武将之后,三四年就从最初的十数万人,扩编到三十万以上;犄牛岭与雁行所聚集的兵力也都各自6续扩编到五万之上;就是北陵塞这几年兵马没有得到加强,但不计算魔獐岭三镇五十万人族精锐,在北陵塞、牯牛岭、厉牙山一线,聚集的人族精锐已经过四十万。

而这时候天罗谷内的魔兵却越战越强,数量及规模也是在增强,而且应对天机战械的战法越来越熟悉,同时也造出很多相应克制的战械,陈海有理由相信血云荒域内的魔族,非但没有从星衡域获得援兵,还不得不派大量的精锐魔兵通过天域通道进入天罗谷,确保天罗谷不会在束越魔君及孽境殿少君泰官手里失陷。

而般度在血云荒地拥有如此强悍的精锐魔兵,却还需要额外从天呈山寻求增援,陈海就知道苍遗、舅父陈烈以及董良他们在燕州组织兵马御魔,打得还相当不错,相信在他所推动形成的天机学宫体系内,郭泓判、赵如晦他们应该将天机傀儡术展到一个更高的水准了。

陈海想着,要是能将玄金傀儡带入燕州,在已经形成体系的天机学宫里,应该能挥出更大的作用。

陈海也曾想过,要以青鳞魔的身份,再度混入魔族,然后找机会进入血云荒地,再经血云荒地找机会云燕州,跟董宁、宁婵儿她们会合,但想到天罗谷内部有魔君级的存在坐镇,他能蒙混过关的可能不高,暂时也就没有去冒这个险。

而针对魔族战法的转变,人族应对之后,就是制造更强悍的重型天机战车、射更快、射程更远的重膛弩以及穿透性更强、体型更小、初度更大的破甲箭。

五年多的时间,陈海对玄金傀儡内部结构及天机阵法禁制的研究,依旧远谈不上深入,但他有自己独特的思维角度去改良现有的箭阵匣、风焰动力匣等一系列天机战械视为基础的东西,也有独特的思维角度,去建立更复杂的传改机械系统,让六膛弩以及度及推进力更强劲的重型天机战车成为现实。

这五年时间里,炎魔领通过融炼上古精魄,所修炼的四枚火鸦精魄,都达到元神的极限。作为神魂本体,炎魔领的元神是有极限的,再往上得修成道胎或者说妖胎、魔胎,才可能有进一步的提升空间,这也决定了作为元神分体的火鸦精魄的极限。

虽说理论上炎魔领没有肉身,也能去修道胎,但这只是停留在理论上,真正想另僻蹊径,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过,就算难以进一步突破,炎魔修成四道都达到元神极限的元神分体后,神魂相当于是提升了五六倍,而且又掌握玄金傀儡的四个次级控制中枢,玄金傀儡仿佛就成了他的肉身,战力之强,也差不多达到准天位境水准。

陈海将四枚上古精魄都炼化过后,七十二枚火鸦精魄都达到元神级别,而四枚上古精魄的精神本源力量,被陈海与炎魔领炼化掉之后,最本质的内核,也维持上古精魄不知道多少万年都没有崩灭的存在露了出来,是四式亘古不灭的战戟图录,是类似八臂魔神法相的存在。

陈海将这四式战戟图录封印在识海之中,他基本差不多已经掌握那逆天一刺的精髓,这是如此差点引大道天劫,他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之前,哪里敢去参悟这四式战戟图录?

这五年多时间里,东都山也生深刻的变化。

东都山背靠着黑毛大漠,又偏离从万仙山西麓到望海城的主商路,说是偏远之地也不为过,但过去五六年时间里,所有从扶桑海过来的物资,都到东都山北麓集散,这直接促进西北域的大小行商往东都山北麓聚集,以东都山北麓的天营城为核心,开辟出与西北域境内主要城池联通的商路。

九郡国此时已经剿灭掉境内萧氏叛变,前后大约有近四十万的战俘以及流放的萧氏等族子弟家着,被黑风军以重金赎买过来,填入天营城及东都山北麓大小百余座城寨,加上东都姜氏子弟的北迁,以及对山民的编户,从其他地方吸引流民,东都山北麓丁口也达到一百三四十万,不比东都姜氏控制的中麓人口稍少。

虽说北陵塞的黑风军这几年来一直维持两万人的规模,但黑风军在天营城以及苍莽山曲岩谷的兵力,也6续扩编到两万人规模。

当然了,黑风军论及兵马规模,还是无法跟牯牛岭以及雁行塞此时所积聚的精锐兵力比,更不要说三宗所控制西北域三十六镇逾四百万精锐兵马了。

二十三年深秋,多年来在万仙山玉皇峰潜修的姜晋,代表万仙山巡视三宗在屏马山到东都山西麓的二线防线建设,一路往西北而行,抵达东都山东北麓。

东都姜氏始终自视为姜氏的旁系,姜晋作为姜氏的老祖,又是万仙山玉皇峰的宗主,他的到来早就让东都山东北麓新造的新嘉城上下整饬一新,就等着他的大驾光临。

在姜晋的护卫车队距离新嘉城还有数百里时,姜震早早就带着姜雨薇、姜泽、姜璇、姜彻等东都姜氏最为核心的族老、子弟,西城门外的十里长亭相迎。

说实话,姜震最初是担心陈海与姜明传、姜沛、姜涵之间的矛盾激化后,令他难以自处。

姜寅这些年对寒庶子弟太过照顾,早年炼制一枚枢神丹,竟然先助余苍渡劫,却要姜沛自己去寻突破的机缘,这已经令姜族出身的很多将领甚至就连姜寅自己这一脉的子孙以及他门下的亲传弟子都对他不满了。

而这一两百年来,姜震所一直努力做的,一是努力保持姜氏旁支的地位不失去,保持跟姜族本宗的联系,这就使得他更倾向姜晋、姜沛、姜明传等一系列更彻底代表姜族自身利益的人物。

不过,东都姜氏跟姜族本宗的联系,是通过姜寅、余苍真君完成的,这也意味着,他需要跟陈海站到一起。

更何况,也是在陈海的直接促使之下,东都山垄断与九郡国的贸易,给东都姜氏带来巨大的利益,令他难以割舍。

这种种异常复杂的势态,令姜震纠结无比,就生怕有朝一天要做出选择,但好在五年多时间过去,陈海跟姜沛、姜明传、姜涵他们矛盾没有激化,大量的重膛弩等天机战弩,源源不断的通过燕台关,供应到牯牛岭军中,令姜涵这几年在牯牛岭治军斩获颇丰。

要不是烈王秦冉要求魔獐岭三镇的主将,必须要有天位境修为以上的大将坐镇,以姜涵的军功加上他身为姜晋嫡子的身份,都比姜明传更有资格出任镇守将军了。

这种四五年都相安无事的情形,也令姜震紧张的心思放松下来。

也的确,姜寅即便胳膊肘有些外拐,但也是姜族二祖,而且修为之高,还在姜晋之上。

姜晋要不能有所突破,数百年后就将坐化,到时候就算姜沛等人能有一两个突破、踏入天位境,但早已踏入天位中三境、成为西北域第一人的姜寅,却依旧会成为姜族绝对的核心。

而陈海即便是又一个受姜寅额外照顾的寒庶子弟,他的存在会跟余苍真君一样,令姜族的嫡支子弟心里不爽,但陈海与姜明传、姜涵之间的小矛盾,又怎么可能激化到令姜族分裂的地步?

姜晋这次巡视,计划到新嘉城落脚,姜震也没有多想什么,甚至就连姜雨薇也觉得姜晋此行只是寻常的巡视而已。

姜震凝聚神识向西边延伸过去,感应到老祖姜晋的车队已经距离新嘉城不到两百里了。

看到姜震雀跃的神色,场中诸人聊天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就见以数十头金毛狻猊为的车队终于缓缓停在长亭前。

姜震紧张的轻咳了两声,下意识地整了整衣冠,带着东都姜氏的核心子弟、族老,朝姜晋所在的车辇走过去。

姜晋的车驾是由四头金鳞蛟马拖拽,金鳞蛟马是金鳞灵蛟与万仙山天马杂交所生的异种,马身蛟,金鳞覆体,头生玉角,能御雷霆,体形要比金鳞蛟小许多,仅两丈长短,奔跑起来,蹄生雷光,腾云驾雾,日行万里不在话长,可以说是西北域最顶级的御车灵骑了。

而且蛟马脾气凶悍,进入战场以爪牙撕杀,修成妖丹,战力就不比普通的道胎境强者稍弱,此时透漏出来的气息,就已经令姜晋身后修为稍弱的子弟打寒颤了。

大概不习惯这么多人接近车辇,为的那头蛟马暴怒的咆哮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喷出一道雷霆,将姜震他们击退,这时候在车驾前的御者挥动那闪着青光的长鞭,重重地抽打了下去。

那头蛟马吃痛颤了一颤,然而却硬生生忍着没敢出什么声音。

姜震目不斜视,牢牢站定,朝车辇上长拜道:“姜震携东都姜氏诸子弟,恭迎老祖。”

车驾上的帘子一掀,姜晋从中走了出来。

他在车辕处定了定,淡淡地对御者先说道:“这玄阳金壁车虽然沉重,三头蛟马也能拉动,这头蛟马凶性未去,斩了吧!”

那御者沉声一应,也不见如何作势,就见到一道光华从袖中飞出,绕着那蛟马的蛟就滚落下来……

对于这些,姜晋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和姜震应了一声,踏步往新嘉城走云。

看着轰然倒地的金鳞蛟马,姜震一颗心一沉到底。

姜雨薇的心神也是猛然一悸,都过去五年,北陵塞跟牯牛岭之间一直都相安无事,她以为就不会有什么事了,没想到还是她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这一刻,姜晋身上散出一团朦胧的气息,直接将姜震笼罩进去,这使得他身后的众人在看他和姜震二人的时候,都模糊了起来,更不要说听到本宗的老祖跟姜震在说些什么了。

“你这一脉在东都山繁衍这么多年,到姜雨薇、姜璇这一辈,可以说是人才辈出啊,对了,你是我几世孙来着?”姜晋问道。

“震儿是老祖十一世孙,而开辟东都姜氏一脉的姜晦老祖,是老祖您的第七子。”姜震说道。

“你说晦儿啊,他虽然是庶出,却最受我宠爱,没想到他都辞世有三千年了,久远到我都快忘了他在东都山留下一脉子孙,也没想到到你这一代,都十一代了,”姜晋感慨说道,“以东都姜氏的成就,你有资格成为本宗的族老,另外我上次到燕台关看到姜泽资质不差——姜泽是你的亲侄孙吧——他目前就卡在最后一道门槛没能修成道丹,挺可惜的,但想着将他收入门下亲自教导他修行……”

姜震心里微微紧,虽然他一两百年来都想得到老祖姜晋的承认,都想着有机会回归本宗,但这一刻,他宁可姜晋不说这番话,也不用介入两位老祖中间难做人。

只是姜晋说这番话,却压根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姜震能拒绝什么?

他成为本宗的族老,东都姜氏以后自然就是本宗的一脉,而姜泽原本没有机会成为真传弟子,现在不仅成为真传弟子,还能得到姜晋的师传言授——而撇开这些诱人条件不说,东都姜氏本来就是姜族的一脉旁系,姜晋亲自过来,要他们回归本宗,他凭什么拒绝?

二祖姜寅那边,对此也必然不能有什么意见。

“谢老祖恩赐!”姜震回道。

“我这次过来,就是认认亲,你紧张什么劲?”姜晋瞥了姜震一眼,说道,“听说重膛弩等天机战械的造法,是雨薇那丫头意外所得的一部天机残卷所载,不知道我能否一观?”

“是!我这就安排人抄录一份,献给老祖观阅。”姜震说道,心想天机残卷本就是东都姜氏意外所得之物,他献给本宗,倒不担心谁能有意见,细想想老祖或许此行就是为天机残卷而来,毕竟陈海还是二祖姜寅的亲传弟子,就算是桀骜不驯了些,老祖也没有必要针对陈海做什么……

“我姜氏一族,原本有机会将燕台关的军政大权牢牢控制在手里的,不容元阳宗的那些人插手,但就是有人野心勃勃,不顾大局,将大好局面搞成一盘散沙——这事,震儿你怎么看?”姜晋又声音飘忽的问道。

姜震额头的冷汗都快冒出来了,没想到老祖对燕台关之事一直都耿耿于怀,当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确实不应该。”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姜晋欣赏的看了姜震一眼,从怀里取出一只丹匣递过来,说道,“这枚天枢地元丹或许不能助你突破,但多少能延续你一两百年寿元……”

第八百五十八章 匠工司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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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陵塞早在如金线般的阳光洒满之前就已经苏醒了过来,甚至在有些时候,滚滚黄黑色的浓烟和叮当作响的铁器锤打声会彻夜不息。

这五年来,虽然主要生产基地放在东都山北麓的天营城,但黑风军很少参与对天罗谷的大规模战事,也重心加强匠工营的建设——此时的北陵塞,与其说是一座防塞,不如说更像是一座大型冶炼工坊,主要铸制重膛弩、轻重型天机战车易损部件以及玄兵战甲。

随着战事的加剧,牯牛岭、雁行塞等军塞,这几年所装备的重膛弩已经过两千具,而每年需要更换的仅膛管就需要四五万支甚至更多。

膛管以及其他的易损部件,虽然震火堂等很多地方,拿到重膛弩的实样之后都能照原样复制,只是废品率太高,怎么都拼不过北陵塞跟天营城的匠工。

关键北陵塞、天营城出售易损部件还特别的物美价廉,所以各家此时都有尝试铸制重膛弩,但易损部件还是主要选择从北陵塞、天营城购买。

这一点黑风军的很多将领都觉得北陵塞很亏,哪里想到陈海的目的,实际就是用低价打压竞争对手、进而垄断住市场;同时也是因为如此,黑风军在这近五年里不怎么参与对天罗谷的大规模战事依旧能享受双倍军需物资的供应,也令燕台关的其他将领,难对此时更像是冶炼工坊的北陵塞提什么意见。

北陵塞清晨的纷扰,还穿透不了数百米深的岩层。

在氤氲的地下灵穴石室之中,陈海盘坐在玄金傀儡的脚下,他的体形跟玄金傀儡比起来,坐着也就能到玄金傀儡的膝盖,但天地灵气结成了两团差不多规模的巨大旋涡,向双方体内涌了进去。

双方的身上各自涌现着古拙而悠远的气息,细细地品味,竟然有些相似,这自然是因为陈海和玄金傀儡共同炼化上古精魄所带来的变化。

一晃五年过去,陈海在疯狂的提升自己的实力,他的修为境界很难从现行的分级标准进行衡量,在与人交手之前,陈海也不知道在道胎这个神魂本源之外,七十二道元神级巅峰的火鸦精魄,对他的战力提升到底有多恐怖,但是有一点是能够肯定的。

炼化上古精魄、推演天机阵法禁制、参悟武道秘形,对巩固他的道基底蕴,作用实在太大了。

此时在陈海的识海当中,数百个淡淡的人影在不断的迷离变幻,看似简单明了,却透漏玄之又玄的道韵。

陈海这五年以来,将万仙山外门弟子所能修行的武道典藏修行过一遍,将这些武道典藏里所蕴藏的七八十绝学战技都修炼拆解过一遍,总算是将武道秘形补足五百之数。

大道三千,化繁为简,五百武道秘形就单独来说,可能任何一势都比不上万仙山传授给外门弟子的绝学战技,但也恰是返璞归真,才能暗合大道本源,而在五百武道秘形之上,则能源源不断组合出难以想象的绝学战技。

这一天,陈海也是稍作休息,正要将从玄金傀儡体内新拓印出来的一小部分天机阵法禁制推演一遍时,神念微微一动,沙天河竟然有事需要他出去露一下面。

他睁开双眼,但见一道紫芒破瞳而出,将昏暗的地下洞窟照射的光怪6离。他眨了眨眼睛,几息之后,才将这神华敛了起来。

高大的玄金傀儡仿佛没有察觉,若非瞳孔中那两团幽幽的红色光芒,恍若死物一般。陈海知道炎魔领此时也沉浸在玄奥的状态当中,轻声笑了笑,身形微微一闪,就此离开。

重新出现在议事殿中,陈海看到沙天河正陪着秦谦坐在那里聊天。

二人见到陈海过来,都站起身来向陈海拱手施礼。

陈海洒然一笑,举步向台上走去,坐在了虎踞之上,淡淡地问道:“秦长史今日怎么有空跑到北陵塞来?”

又是近两年没有了,秦谦见陈海行走坐卧间,气息更加浑如天成,心中涌现出一阵酸楚。

当年在万华虚境和陈海捉对厮杀的时候,秦谦自信就算不依靠玄兵之利,也有胜陈海的可能,但这几年的时间过去,他虽然也尽可能的一心精进,但是毕竟在前线战事越来越频繁的当上,琐事无处不在,牵扯他太多的精力,他此时隐隐感觉到论实际战力,陈海可能已经在他之上。

秦谦强行按捺住自己内心中的妒意,正色说道:“牯牛岭、厉马山和雁行塞在前些日子向天罗谷又进行了一次扫荡,可惜那魔兵在不敌之下,再次龟缩在天罗谷之中,而我军暂时还不具备大举攻入天罗谷的条件。而据斥候侦察,天呈山方向也有了异动,此时大规模聚集于天呈山南麓的魔兵,差不多已有百万左右,随时都有可能南下增援天罗谷。在这种情况下,我部所积蓄的天机战械,已经不足以应付一场大规模的惨烈战事……”

“……而此时匠工司依旧造不好小小的膛管,而其他所需要的战械兵甲,虽说匠工是北陵塞的数倍,但所出却如北陵塞相当,镇守将军多次督促都不见效果,只能剥夺匠工司姜磐的职司,此时希望陈大人兼领匠工司丞一职,同时将匠工司迁入北陵塞。”

由于有牯牛岭和厉马山顶在最前方,北陵塞其实已经算是魔獐岭二线防线,安全问题已经不用去过多的考虑。

虽说匠工司并入北陵塞,会令姜明传、姜涵等人心生忌惮,但北陵塞在燕台关甚至整个魔獐岭大都护将军府体系里的地位将日益重要,这事还是令沙天河等人眼睛为之一亮。

虽然魔獐岭三镇之上的大都护将军府,一直都是虚置的,但随着雍京从各地调集来的精锐越来越多,围绕天罗谷的争夺,人魔两族对峙的势态越来越严峻,虚置多年的魔獐岭大都护将军府,应该很快就会正式的组建。

这事不要说沙天河了,下面的中层将官也都在议论纷纷。

而且匠工司之前是受秦谦统辖的,所并入北陵塞之后,陈立以军司马兼领第十大营黑风军都尉及匠工司丞,地位实际也就在秦谦之上。唯一的问题在于,匠工司迁入北陵塞之后,之前北陵塞独立的匠工营要何去何从?

要是两者并存,难保诸将会讥议北陵塞这边损工肥私,但是匠工营乃陈海这几年倾力打造培养出来,核心匠师都不入军籍,是作为陈海的幕僚领授私俸,此时自然也不能随便就并入匠工司,难道要迁往天营城?

沙天河正迟疑间,却见陈海已经点头答应下来:“镇守将军有命,陈海自然应从!”

见陈海这么果断的决定,心想他心里自有权衡,也就看着陈海与秦谦三言两语间,将匠工司北迁之事定了下来。

为了接纳即将到来的一万匠师、匠工,北陵塞还要再进行一次扩建,在此情况下,陈海自然没有心思去招待秦谦。

送走了秦谦,陈海就将朱明巍等人召集过来,商议北陵塞的扩建一事,但大家刚坐定,陈海扬了扬眉毛,透过门窗,往远外的天际看过去,与众人笑道:“秦谦刚刚走,姜雨薇就过来了,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

沙天河蹙着眉头说道:“东都山北麓事务繁重,姜仙子没有事情,应该这时候不会回北陵塞……”

陈海笑着说道:“瞎猜无疑,见面之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年北陵塞和曲岩谷、东都山北麓的往来,主要通过风焰飞艇转运人及物资,北陵塞北依的山崖上,也早已经被削平成一个方圆数百丈的降落平台,供风焰飞艇停靠。

陈海和沙天河、黑翟、朱明巍等飞在山崖,眯着眼睛看着两艘风焰飞艇破空而来。

待风焰飞艇吊舱落稳,一袭青色道衣的姜雨薇率先迈了下来,秀眉中带着些山峦,向陈海走去。

一队队早已经候着的辎重兵,飞快而有序地从风焰飞艇上卸载货物,陈海见姜雨薇的模样,笑了笑道:“天又没有塌掉,愁眉苦脸作甚,先回北陵塞再说?”

陈海让沙天河、墨翟留在议事殿里,听姜雨薇将姜晋巡视东都山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沙天河倒吸一口凉气,蹙眉说道:“姜晋这软刀子捅得没办法招架啊!”

姜晋让东都姜氏认祖归宗,将姜泽收到门下,又将姜震提拔到姜族本宗族老的位置上,他这一切都做得顺理成章,令姜震、姜泽他们无法拒绝,他们这边又能说叨什么?

“天罗谷兵势汹汹,战事很快就会进一步扩大规模,姜晋此行不会单纯就让东都姜氏认祖归宗这么简单的。”陈海倒不觉得有意外,也是知道姜晋迟早会有一天,所以才安排姜雨薇退回东都山北麓坐镇,但没有想到姜晋这软刀子捅得还相当不错。

“东都城里有三百余族人,这次随本宗老祖一起去了万仙山,据说是本宗老祖在东都山给东都城这三百多族人安排了一座玄阶洞府,供其一脉所用。之后姜老祖又找我说,希望东都姜氏在东都山北麓培养了五六年的三千多熟炼匠师、匠工全部调走,说是本宗老祖要借用这些人手……”姜雨薇说道。

(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九章 支持

姜晋是姜氏一族现存年岁最大、辈份最高之人,此时姜氏不计其数的族人,包括姜雨薇在内,都是他的血脉,因为姜雨薇将其称为本宗老祖。

然而姜族本宗或者说嫡支的认定,并不与血脉传续完全重合。

要是完全重合,对那些修行活了有好几万年的天位上三境绝世强者,直接的血脉传续都有一两千代,要是都认定为嫡支,那嫡支子弟的规模将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据。

姜震作为东都姜氏现存的老祖,实则是姜晋的十一世孙,只是开辟东都姜氏一脉的始祖,乃是姜晋的庶子,中间又相隔了十一代,自然早就被踢出姜族本宗的序列。

然而,东都姜氏又的确是姜晋流传下来的血脉子孙,姜晋这时候让东都姜氏认祖归宗,对于东都姜氏绝大多数的子弟而言,则是一种难言的荣耀跟血脉认同,姜震拒绝不了,姜寅不能拒绝,而陈海作为一个“外人”,更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天营城经过这些年的经营,熟悉匠师、匠工总共也才一万二三千人,本宗老祖说是借用,一下子就抽走三千多人,影响还是不少……”姜雨薇担忧的说道,目前损失还能接受,她实际更担心他们这边要是任打任捏,没有一点表示,姜晋还会有针对他们的进一步动作。

要不是也知道陈海人魔两重身份,沙天河这时候一定会困惑姜雨薇为何会还能这么坚定的站在陈海这一边。

是啊,在外人的眼里,陈海最初出现时,仅仅是姜雨薇到北陵塞统兵后收留的客卿;而陈海在北陵塞还没有当几天客卿呢,就因为朱明巍、魏汉等寒门子弟,跟姜涵闹翻,被迫带着人逃入坠星海,最后帮九郡国获得转机,才组建真正的黑风军返回大6。

陈海在曲岩谷重挫吴族私兵,一直到正式拜入姜寅门下,跟姜雨薇一样成为万仙山玉皇峰的真传弟子,这一期间姜雨薇她们都在焰湖神塔试炼,彼此之间就没有直接的交集。

之后陈海到燕台关任军司马,继而兼领北陵塞,在外人眼里,姜雨薇跟陈海的关系,怎么都不可能比姜赫跟陈海的关系更亲近。

毕竟姜赫跟陈海在曲岩谷并肩作战过,还都在姜寅膝前修行,而姜雨薇的师传乃是余苍真君,与姜赫相比,还跟陈海多隔了一层。

姜雨薇以往还可以说是听从师命,跟陈海站到一起,包括当时的东都姜氏也选择跟黑风军进行深入的合作,但现在东都姜氏整个的往姜晋那一边倾斜,姜雨薇还坚定的站在黑风军这边,大概会令绝大多数人都觉得意外吧?

沙天河猜测姜晋、姜震很可能是错估了姜雨薇的立场,动作才会略显得草率吧?他看向陈海,不知道陈海对姜晋、姜震的苟合,会有什么针对性的动作。

虽然陈海身上太多的秘密,沙天河在陈海身边这么几年都看不透,但有几点他是十分肯定的:

陈海虽然拥有人魔两重身份,但他参悟天地山河剑意,因此得到姜寅的绝对认可;陈海在黑风军之外,还掌握更多隐藏的资源跟实力,这些既便不是姜寅直接赐与的,也必然是得到姜寅所认可;而姜雨薇当年所得的天机残卷,实则是陈海所书,一是他看得出姜雨薇跟陈海讨教天机傀儡术时的姿态,二是陈海在天机残卷之外对天机战械的推陈出新,也能令沙天河更确认这点。

此时的天机战械,相比较星衡域已能炼制道器的炼器体系相比,还处于很低级的阶段,最为核心的优势在于能快、大批量的铸制,对使用者的修为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要求。

而天机战械所来源的天机傀儡术,在星衡域不是没有展跟传承,但星衡域的天机傀儡术传承,绝大多数弟子都是想着炼制一樽像玄金傀儡这样的传世之物,谁会想到去帮没有修为在身的平民天机战械?

陈海对天机战械的造诣,实际远在天机残卷之上,就足以能证明很多事情了。

而沙天河在陈海身上所肯定的几点,就知道陈海针对姜晋、姜震他们此时的苟合,是有反制能力的。

天呈山那边魔兵也已经开始大规模集结了,相信玄元上殿会加快从雍京等人征调兵马的度,天罗谷这边的战事一天会烈过一天,陈海也不知道最终的结局会是如何,对姜晋、姜震此时搞的小动作,反倒不以为意了,跟姜雨薇开口说道:“无妨,你刚刚过来,或许有些事情还不知道,经过了五年的磨合,吴之洞对于燕台关的匠工司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刚刚决定要我兼领匠工司,还要将匠工司迁入北陵塞。你过来之前,我正打量去燕台关见镇守将军,商议匠工司北迁之事……姜晋、姜震从天营城抽调人手,应该不会影响到对燕台关的军械供应,而姜晋之所借用这么多人,估计也是想加强姜族本宗对重膛弩等战械的铸造,却也不能完全算什么坏事……”

见陈海这边没有什么担忧,姜雨薇心里的焦虑也稍少些。

陈立继续说道:“北陵塞的匠工营,不在燕台军的编制序列,现在吴之洞要将匠工司迁入北陵塞,为免彼此混肴,那匠工营要么拆散,要么就只能随你一起迁去天营城——往后,北陵塞这边,或许也没有必要继续保持黑风军的名号了……”

北陵塞的成立极为特殊,最初驻兵完全是以北陵谷山庄的弟子组成,之后也是在姜明传的默许之下大肆扩编,使得北陵塞驻军拥有私兵的性质,在公私文函上,大家也都习惯以黑风军称之。

吴之洞到燕台关坐镇之后,除了匠工营、扈卫营,依旧是陈海的亲兵私卫外,北陵塞的其他将卒都编册入籍,而现在三千人规模的匠工营都要随姜雨薇迁往天营城——姜泽被姜晋收为亲传弟子,北陵塞驻军的中低层武官将更多从万仙山、元阳宗内外门弟子里中推荐选拔,陈海身边完全受他掌控的亲兵私卫,实际剩下一千人规模的扈卫营。

黑风军在北陵塞确实可以说是名存实亡,主体都已经迁入天营城了。

沙天河猜测或许过不了多久,陈海说不定会让他也去天营城。

沙天河他自己也想着去天营城,心想他在那里或许能真正找到“老巢”的感觉,北陵塞一方面太接近战场,另一方面随时有可能被一纸调令将这里交出去,总不能有踏实经营的感觉。

而天营城那里,陈海让姜雨薇去掌控,一方面是姜雨薇能够信任,同时也是因为姜雨薇是东都姜氏的最为重要的一分子,能迷惑住姜震,但实际上天营城内部具体任事的,在姜雨薇这些年的安排下,主要都是陈海这几年所招揽、培养的嫡系,姜晋、姜震一下子抽调四分之一的匠师、匠工,甚至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

现在将匠工营迁往天营城,东都山北麓的工造实力只会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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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雨薇在北陵塞留了半个多月,陈海将最新所感悟到的一些心得传授给她,让她秘密安排最为核心的匠师试制六膛弩以及最新型的风焰动力匣。

姜雨薇率匠工营离开之后,很快就到建兴二十三年的年关。

北陵塞在原匠工营的基础上,又在东城外扩建出一座堡垒,修建两千余间屋舍以及大小工坊二十余座,匠工司终于是正式迁入北陵塞,接受陈海的执掌。

匠工司除了一万余匠工外,大大小小的家产不少,大小炼炉就六七十座。

虽说之前炼炉、匠工什么的,都66续续的迁过来了,但匠工司的本署却是到建兴二十三年的最后一天,才在秦谦的陪同下,赶到北陵塞或者说北陵城更合适,跟陈海汇合。

除了普通匠工、匠师外,匠工司还有大作匠、少作匠、主事等杂佐官吏二十余人。

只是这些人多为玉皇峰炼器院的弟子,之前秦谦身为长史都指挥不动,现在吴之洞将他们扔到北陵塞来,听陈海的调遣,陈海也不知道他们内心想着怎么折腾他,所以在他正式兼领匠工司丞之前,虽然回过一趟燕台关,跟吴之洞见了一面,却也没有去匠工司找不愉快。

然而这次由秦谦陪着过来的匠工司杂佐官吏,为的中年人一袭黑袍,却是陈海之前所未曾见过的。

陈海颇为疑惑的看了秦谦一眼,难道在他即将接手匠工司之前,谁又往匠工司塞了一个重要人物?

那人见到陈海的神钩,却笑道:“小师弟,想不到我这个做师兄的最终还要在你手下做事,你可不要为难我。”

陈海听到“小师弟”这个称呼楞了一愣。

秦谦笑道:“真是有趣,你们同在姜寅真君门下修行,竟然此前都不认得。陈大人,卢少商乃是姜寅真君刚推荐进匠工司的大作匠!”

“啊,三师兄!”陈海赶紧给卢少商揖礼,他都没想到师父会将卢少商派给他用。

卢少商也是出身寒门,以师门叙过礼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陈海,说道:“我这次过来比较仓促,也没有提前过来见你,师尊让我将这封信捎给你。”

接过那蕴含着姜寅天地山河剑意气息的信笺,陈海心中也是一股暖流滋生了出来:

姜晋拉拢姜震撬天营城的墙解,姜寅那边实在没有理由直接阻拦,但姜寅派卢少商过来给陈海当副手,当燕台关匠工司的大作匠,也就是席匠师,也是对陈海的坚定支持。

卢少商乃寒门出身,道胎中期修为,于炼器极有造诣,而得入姜寅门下修为,乃玉皇峰炼器院七大宗师级炼器师之一,他原本都有资格到柱国将军府所辖的匠工司担任要职。

姜寅信里只是唠了一些家常,但陈海还是能知道师父将卢少商派过来,多少还是希望他少些保留,能将更多的天机战械造法传下来惠及西北边军,增强御魔的实力,或许师父也察觉到魔族的动态有些蹊跷了……

第八百六十一章 将战

一次大震竟然将大地撕裂出七八百里长、直接贯通天罗谷的大裂谷来,陈海即便踏入燕州、星衡域这些年来,也见识过不少大场面,但也远远难以想象场面能搞得这么大。

他心里想即便是天位九境的强者出手,一击绝不可能会有如此的威势,心里暗想,这差不多得相当于多少枚氢|弹加到一起的核爆,才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此时北面的夜空之上,到处都是空间风暴冲撞天地法则所形成的磁光,仿佛龙蛇一般搅乱数千里方圆的天地元气,看到这一幕,陈海也多少能猜到一定是有魔族强者,巧妙的利用天域通道的一次巨变,引了这场大震。

不过,魔族能如此精准的利用天域通道的巨变,开辟出从天罗谷直接贯通到雁行塞新城阵前的大裂谷出来,这种能力也令人叹为观止!

陈海与符少群他们,这一刻也能猜到,天罗谷里必然有修为、地位比束越、泰官高得多的魔族强者坐镇,才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们这里距离大震中心有四百多里,但南面一座石山齐腰崩断,之前修筑的新城,城墙在封禁级防护大阵的缓冲下,被震塌的城墙还是有好几十处,城中简陋的房舍、工棚,更是毁灭性的倒塌,草草看过去,精壮民夫至少有两三千人死伤,场面也是极为惨烈。

这时候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魔族接下来对雁行塞新城的进攻,规模绝对不会小。

魔獐岭防线巩固的十几年来,罗刹魔族除了掩护血练场的动作,做了一次较大规模的佯攻之外,之前的多次袭扰,最多也是三五万魔兵规模,但这一次规模到底会有多大,实在是难说了……

天呈山那边大规模集结的魔兵,是还没有动静,要跋涉数万里纵深的荒原,也不是三五天能成的事情,但大家心里都知道在天罗谷的另一侧,血云荒地里的魔族实力并不弱小,甚至紧要时,能抽调近百万的精锐魔兵,通过天域通道进入天罗谷,将人族在魔獐岭所建立的防线撕碎掉。

一时间谁都无法判断魔族的这次进攻规模到底有多大,脸都绷得紧紧的,都知道当前事实严峻到远乎他们之前的想象。

在场中人虽然以云师修为最高,但说到底主将还是符少群,他大手一挥,一团数丈方圆的流云照影镜就这么当空悬浮着,将天罗谷南翼的动静完整地展现在陈海、符少群等人的面前。

流云照影镜中光怪6离,就见一队队魔兵前阵兵马,似黑潮般涌出天罗谷,爬出天罗谷也不见停顿,马不停蹄的往南挺进,而天罗谷内的情形,被无尽的魔雾毒瘴所掩盖,云师身在千里之外,也无法探知天罗谷内的情形。

而在魔族的前锋兵马里,已经有上百头十几二十米高的异型巨魔。

这些巨魔皆蛟蛇身,肋生四臂,大瞪着血红色的魔瞳,巨大的口器不停地向下滴着绿色的涎水。它们的魔躯虽然异常沉重,但是光华的腹部在地上迅的滑行着,带着烟尘和刺耳的声音,甚至比精锐魔骑的度还要快。

符少群此时的颜色已经变了,他面色严肃地道:“罗睺,我们之前的情报,并没有现天罗谷中有大群罗睺的存在啊?”

陈海蹙着眉头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想来是罗刹魔不知什么时候秘密带进来的。”

黑风军的斥候虽然已经尽可能地将侦查范围向天罗谷以北延伸,但是那莽莽数万里的荒原,又怎么是黑风军所可以监控到的?

更何况,天罗谷与血云荒地的天域通道,这时候魔将级的魔物进出,应该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了!

罗睺此等魔物,个体战力惊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喷吐酸雾,所喷吐的酸雾,比此时笼罩天罗谷的毒瘴魔雾,更是不知道强出多少。

时间根本容不得这么消耗下去,最多一天的时间,罗刹魔的前锋就会赶到雁行塞新城,是守是撤,现在必须要做决定!

而守,凭他们这点人马,是根本守不到最后的,要立时从北陵塞、牯牛岭及雁行塞旧城调兵马过来;最关键他们此时也不知道,最后从血云荒地会有多少魔兵涌出来,只是照当前的势态,魔族所动的这次攻势,规模绝对不会少,甚至有可能提前引一次百万人魔规模的大会战!

这些年看上去都是人族在魔獐岭积极备战,魔族龟缩在天罗谷内没有动静,但实际上他们并不知道血云荒地与天罗谷两处魔兵联手,暗中到底筹备了什么!

刚才将大地撕裂上千里的大震,就远远乎他们的想象。

眼下驻守新城的两万精锐,不仅是符少群的嫡系,也是代表雍京直插天罗谷的尖刀跟先锋,此外还装备六百具重膛弩六百具、三十具级重膛弩,诛魔战车六组二百辆,要是跟三五万精锐魔兵野战,绝对没有问题,但问题谁知道最后有多少魔兵会从天罗谷里杀出来?

一旦最后从天罗谷涌出的魔兵乎想象,而魔獐岭三镇此时又没有与魔族展开大会战的决心,他们被魔族前锋精锐战力缠住,无法撤退,那就是十死无生的惨淡结局!

符少君看向云师、陈海、卢少商,陈海、卢少商、云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他们现在也是一摸黑,只是知道真要打,此战必然极其惨烈。

要是卢少群选择放弃新筑的雁行塞新城撤退,也没有人能说他什么。

“传讯给镇守将军,请镇守将军定度吧。”符少群说道。

他们现在就放弃花费半年时间修筑的雁行塞新城,让魔族凭白夺过去,成为遏制边军北进的壁垒,符少群多少也于心不甘。

云师祭起一道金剑符诏,将当前天罗谷及雁行塞新城的情形都拓印进云,直接往燕台关方向御去,等着吴之洞做决定。

金剑符诏作为星衡域最传统的传递讯息方式,一千里的距离盏茶时分就可以传递过去,魔獐岭还没有成立真正的大都护将军府,与柱国将军府的沟通太慢,目前只能由吴之洞做最终的决定。

陈海他们焦虑的等了半个时辰,一道金剑符诏便从燕台关方向传来,带来的不仅仅是吴之洞的决定,而是魔獐岭加厉牙山四镇镇守将军的共同决定。

烈王秦冉执掌柱国将军府以来,三宗就约定好,原西北边军主要职责是防守魔獐岭、屏马山等防线,由雍京从其他地方调集精锐战力,负责与魔族主力在魔獐岭以北的荒原进行野战。

因此,这几年来,除了吴澄思率厉牙山军镇三十万精锐直接插到北陵塞东北翼之外,也就吴之洞执掌下的燕台关,对天罗谷的攻势最为坚决,其他两镇都缩在后面。

雁行塞新城北边生这样的大震,三四千里之外的魔獐岭也是地动山摇,在得到更精准的情报之后,吴之洞与吴澄思及其他两镇的镇守将军紧急沟通,另两镇是希望放弃雁行塞新城,避免如此仓促与魔族搞大会战。

这几年魔族主力都龟缩在天罗谷内,吴澄思苦于没有跟魔族主力决战的机会,这次是主张符少群率部盯住在雁行塞新城,避免过早让雁行塞新城被魔族主力的前锋战力夺走。

此时厉牙山加上燕台关在北陵塞、雁行塞以及牯牛岭的兵力,已经接近五十万,而即便另两镇按兵不动,吴之洞在燕台关还有二十万精锐能赶过来增援。

吴之洞此时已经动员兵马,随时准备北上,但魔獐岭距离雁行塞新城足有三千里,道路在大震必然会有损毁,道路变得难行,那马步兵主力即便还能保证日行千里,最快也要在三天之后才能增援过来。

考虑到这边事态不明,即便这时候下令给姜涵,姜涵也极可能会故意拖延对这边的增缓,因为吴之洞所传达过来的军令,也是令符少群根据前阵的情势变化,随机应变。

要是没有太大把握坚守的援兵赶到,吴之洞也是希望符少群撤回到雁行塞,等他率援兵进入北陵塞,再做决定;那样的话,即便要在北陵塞以北的荒原组织会战,他们准备的时间也能更充分一些。

雁行塞新城这边,是战是守的决定权,又落回到符少群的手里。

大帐之内,符少群看向陈海。

陈海说道:“符大人要是决定守,北陵塞四艘风焰飞艇以及玄雷舰,可以赶在魔兵前锋杀到前,将两百万支重锋箭运过来,我也会留下来率麾下一千精锐听符大人调遣!同时黑风军也会全师出动,与雁行塞驻兵,第一时间北进!”

吴之洞已经派出精锐骑兵先行北上,一天之后就能抵达北陵塞,黑风军可以挥师北上,将北陵塞及匠工司交给吴之洞派来的援兵防守。

接下来一战虽然会极为惨烈,但魔族最快时间能调用的精锐前锋兵马,也不可能太多,又由于魔兵的纪律性不比人族,规模越大的魔兵,集结时间越长,陈海相信只要他们能挡住魔族的第一波攻势,还是能够给厉牙山、牯牛岭以及燕台关后续的增援争取到足够时间的。

“好!守城!”见陈海敢于倾巢相助,符少群也是坚定不移的决定道。

事情议定了之后,卢少商就将所有的匠工都催动起来,协助符少群的两万精锐开始构筑阵地,修补震塌的城墙,兵临城下的血腥杀戮气氛,骤然间在新城蔓延了起来。

天光大亮之后,符少群所部两万精锐全部进入预设阵地,崭新的城墙之上数百具重膛弩闪着幽幽的冷光,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方。

玄雷战舰已经往返了两次,加上四艘风焰飞艇也在天明之时赶前,三四百万斤的物资,没有时间慢腾腾的装御,直接往新城空地上倾倒——燕台关唯一的那艘浮空巨舟,在秦谦的带领下,也是送来两千精锐援兵及大量的战械物资。

即便符少群决意要守,那会战的地点,第一选择还是雁行塞新城,除非符少群所部连一天都没能守住,就被打崩溃掉,吴之洞那边也就只能重新调整部署。

四艘风焰飞艇没有什么防御攻击能力,倾倒完物资之后,就飞往北陵塞方向撤去,这时候一股两万规模的魔族精锐骑兵,在束越魔君的统领下,已经出现在陈海等人的神识范围之中……

然而这些魔骑根本就没有在新城下耽搁哪怕一秒,就绕开向南而去。

“看来魔族的决心很大啊!”站在城头上,符少群忧心忡忡地道。

他们自然能明白,这两万魔族精锐骑兵绕过去,是拖延北陵塞、雁行塞旧城八万精锐对这边的增援度的,而魔兵八万前锋精锐,距离这边已经不足百里。

第八百六十二章 新雁城

/p> 数万精锐魔兵此时虽然还在百里之外,但是魔煞滔天,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仿佛有无边的血云覆盖新雁城的上空,压抑得城墙上下数万将卒都喘不过气来。

陈海和符少群等在站在城头上,一个个面色严峻如山。

魔兵前哨以新雁城北面四十里外的一座低矮山岭为中心,进行快接近集结,很快他们就直接看到在魔兵的队列能看到大量巨大的战械随行,显然这部前锋魔兵没有奢望能直接将驻军唬退,做好了攻城战的准备。

符少群跟云师说道:“还请云师出手在城外布下寒煞玄冰,或能为援兵赶来争取些时间……”

云师点点头,陈海往新雁城内看去,城墙下有八十一名玄修结阵而立,这一刻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八十一人的气机浑如一体,也令他们的神识有如一体般缠绕着往四面八方延伸。

陈海看到这一幕微微心惊,这时候卢少商传念跟他解释道:“玄元上殿的这些弟子神识能浑成一体,应该是都修炼玄元上殿的筑基真法九元炼神篇,再结九元归神阵,百人神识有如一人去沟通天地,威力当真是强大无比……”

陈海目前已经从玉虚神殿第二层拿到九元归神真解的全本道书,九元炼神篇他可以修炼,也能传授出去,毕竟这在星衡域流传较广,但九元归神阵法目前在星衡域还仅有玄元上殿掌握,他自然是不敢泄漏半分出去。

这时候就见城下八十一名玄修弟子,有一名道胎境强者统领,以九名道丹境玄修为骨干,但其他则以明窍境为主,他们的神识通过九元归神阵缠绕成一体,实要比天位中三境的神识都要强大,很快就将百余里方圆内的寒煞罡元都被凝聚过来,在新雁城北侧汇聚成数里方圆的乌青色云层,些许寒风从云层深处吹拂下来,寒刺肌骨。

云师昂然站在城头,随意挥洒间,那绽放着五彩光华的羽扇飞往天空,瞬时间大雨倾盆,覆盖城外十数里方圆,寒风吹拂得越凛冽,就见城墙以北,滴水成冰,云住雨收之外,新雁城外七八里纵深,都覆上一层数尺厚的玄煞冰层。

时值秋末,冰层寒煞透漏出来,在阳光之下散出森然的寒意,令人感觉如置寒冬。

陈海随手凝聚一道庚金剑芒,朝城外的冰层斩去,仅能在冰层上斩出一道尺许深的裂缝来,暗感魔兵要不想踏着滑溜的冰层强攻新雁城,仅仅是将这数里纵深的坚厚玄冰破开,也要费些手脚。

新雁城建成山谷之中,东西两翼山势险峻,而且与城墙之间的纵深不只五里,无法给魔兵展开阵列的空间,从最为开阔的北面强攻新雁城,是魔兵唯一的选择。

魔兵还在不断的集结中,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响起,一片乌云从北面飞越出来,往新雁城这边逼近。

都是翼魔。

黑鳞如甲,利爪如钩。

看那天空中的架势,魔族前锋兵马集结的精锐翼魔,竟然有六七千头之多,不仅玄雷舰以及随秦谦进入新雁城的浮空战舰都能越出城池半步,他们还要随时防备六七千精锐翼魔有可能突然往新雁城快俯冲过来。

云师冷哼一声,手中的五行扇一闪,仿佛直接跨越数十里的空间一般,下一刻就出现在翼魔的中间,只见那五行扇在一阵惊慌魔吼之中,扇面上五色光华接连闪动,雷霆、烈焰、玄冰、毒煞、剑芒接连爆,将数十丈方圆化为一片死域,顿时间就将猝不及防的二十多头翼魔绞成粉碎。

在两头六爪翼魔凝聚血芒似的厉煞缠攻过来之际,云师就将五行扇给收了回来,算是给魔兵来了一个下马威。

大战未启,魔族已经吃了个小亏,将卒都振臂欢呼了起来。

云师将那五行扇握在手中,在威风的吹拂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满满的高人风范,只是陈海与卢少商都知道云师此时的消耗,比刚才制造一场豪雨要大得多,也是为振作这边的士气,才会如此。

云师又面带忧色的跟众人传念说道:“我们的援兵还在五百里外……”

听到援兵还在五百里外了,符少群脸上的神色也是凝重。

虽然雁行塞新城以南,受大震的影响要轻微些,但也是山崩谷裂、河川改道,以北陵塞及雁行塞的驻军以马步兵为主,受地形阻碍要比精锐魔骑大得多,现在束越魔君又亲率两万魔骑绕过去骚扰拖延,这意味着新雁城短时间内都不要指望援兵能及时赶来增援。

新雁城凭借现有的兵马,少说要支撑一天以上才有可能等到援兵。

七八万精锐魔兵很快就分八座方阵集结完毕,兵马铺开有十数里方圆,将北面的山谷占满,这时候除了分出一队队斥侯魔兵,分布到新雁城周围丘山之中。

后面还有数百巫魔正驱赶像黑潮似的杂魔汇聚过来,在两翼各结成一座血炼魔阵,魔煞血云翻滚着不断变幻形状,气势之强,都不在封禁级防护法阵之下。

除了束越魔君统领两万魔骑绕过去之外,眼前七八万精锐魔兵里还有一樽魔君级的存在与孽境殿少君并肩而立,那是一头有三十多米高的蛛魔,泰官此时也是魔躯示人,但跟蛛魔相比,就渺小得多。

那蛛魔魔蛛身,陈海都怀疑近身肉搏,他与云师、符少群加上秦谦联手,能不能将这头蛛魔的攻势接下来?

大地开始震颤起来,魔兵集结完毕就开始展开攻击,上万精锐魔兵呈十数锥形战阵,簇拥着大大小小百余辆战车、车盾,在新雁城北面的空地展开,在血炼魔阵所凝聚的十六面巨型血云护盾的庇护下,往新雁城逼近过来。

最前列的魔兵都倒持骨矛战戟,想必是要将云师他们刚才施法的寒煞玄冰先给破坏掉,或者至少凿出几条方便冲锋的冰道出来。

黑风军拥有六组诛魔战车,能在战场结成六座四柱诛魔战阵。

符少群的军中,也有六组诛魔战车,但此时没有结成六座四柱诛魔战阵,而以两辆更为强大的焚炎战车为核心,结成两座十二柱诛魔大阵,此时凝聚天地元煞,在新雁城的上空,不断变幻着剑盾形态,威力都远非四柱诛魔阵能比。

陈海这时候也将殛天塔祭出来,与身后玄雷战舰组成完整的殛天玄雷阵,随时做好参战的准备。

当然最先还是二十六枚暴炎重锋箭划破长空,往魔兵前出战阵覆盖过去,而紧接着是诛魔大阵所凝聚的两柄诛魔巨剑往十数里外斩去,甚至后先至的斩及血炼魔阵所凝聚的血云魔盾。

及至此刻,战斗终于彻底打响。

诛魔巨剑将十数血云魔盾连连斩碎,虽然诛魔巨剑也很快难以维持,却在眨眼间给暴炎重锋箭的进击撕开缺口。

魔兵阵列中的魔将、魔侯级数的强者纷纷出手,在半空就将二三十枚暴炎重锋箭击碎,却没有办法将暴炎重锋箭破碎后漫天形成的冲击性暴炎烈焰全面挡住。

第一波暴炎重锋箭形成的烈焰火雨太过分散,谈不上有大的威力,只是烧得魔兵嗷嗷直叫,更大作用是扰乱魔兵的战阵、激怒这些嗜血好战的魔物。

就见上万魔兵嗷嗷吼叫起来,簇拥着战车就想向前猛冲,果然还是不适应有别魔族传统的严谨战法。

魔兵的阵型杂乱后就要冲上来,新雁城墙上的将卒心里都紧紧地捏了一把汗,他们自然是期待魔兵能不顾一切的冲上去,要是他们第一波就能将上万魔兵顺利剿灭掉,接下来的战事就要轻松得多。

正在这时,就见那蛛魔魔君与泰官身侧的一樽丝毫不起眼、身形枯瘦的巫魔募然出手,两道煞芒破空斩开,在前阵魔兵里血光绽放,将十几乱哄哄的魔兵斩杀当场,随后一股恐怖的魔意弥漫开来,竟然瞬时间就将躁动起来的上万魔兵镇慑住。

陈海他们的神识也与那股森严魔意撞了个正着,这时候如受阴煞侵体,骨子里都打了一个激灵,这巫魔即便没有踏入天魔中三境,也必然有天魔第三境巅峰的强悍修为……

(本章完)

第八百六十三章 新法筑城

一阵阵连天的嘶吼声,那倒持着骨矛战戟的魔兵,终于踏上了云师联手八十一名玄元上殿玄修弟子所造就的玄煞冰层。在巨盾层层交叠的掩护下,这些像铁塔似的精锐魔兵,手持骨矛战戟巨锤,狠狠的攻向坚硬如铁的冰层。

寒煞玄冰虽然坚如金铁,但还被轰得冰屑四溅,到处崩裂、凹凸不平起来。

在那森严魔意的震慑下,上万嗜血凶残的魔兵竟然比人族纪律最严明的虎狼之师都要听话,结成极度坚密的阵型,在巨盾、战车的掩护下,一边破坏冰层一边往前推进。

魔兵推进度虽然缓慢,却也是坚定不移的往新雁城推进过来。

符少群、秦谦、云师他们神色皆凝重,魔兵不急于攻城,是料定他们援兵会被两万魔骑拖延在半道上,使它们有宽裕的时间,从容不迫的攻下新雁城。

而更令众人心惊的,还是眼前这上万魔兵阵型的整饬。

要说魔兵受那森严魔意震慑,不再狂暴冲动,但能如此整饬、坚密的魔兵阵型,在人魔两族僵持数十万年的战场之前,却是极其罕见。

而且这些魔兵所持战盾,铸造非免太精良了一些。

魔族并没有铸造兵甲跟炼制法宝的能力,但由于魔兵都凶残嗜杀、暴躁难安,使得魔族培养不出足够规模的匠师、匠工,去大批量铸造兵甲。天呈山三眼魔族、魅魔等一些性情相对温顺的魔族,或者魔校、魔将级魔族强者他们即便也造兵甲,却远远不能满足数以百万计的精锐魔兵的需求。

进逼新雁城的这些魔兵,所持矛戟锤斧都较为简陋,然而唯独战盾极其坚厚,与阵中那一辆辆七八米高、十数米宽仿佛铁墙一样移动、下面还铸造出尖锐铁刺的巨型盾车,将极大限制住重膛弩扫射的威力。

陈海默不作声,不仅进逼新雁城的这上万魔兵是从血云荒地调过来的,在三四十里外结阵待的七万多魔兵,也必然是跟燕州人族较量过十多年,在层出不穷的天机战械之下吃过无数苦头之后的魔族精锐。

这是他与符少群他们最担忧的事情,血云荒地里的魔兵,已经大规模进入天罗谷,眼前八万魔兵应该还仅仅是第一波,后续还不知道有多少魔兵将从天罗谷涌过来。

魔兵阵列既然这么严谨,就不能指望等魔兵接近两千步以内,利用重膛弩进行覆盖性扫射,陈海让黄沾将玄雷战舰升空,差不多贴在城墙之上,利用装载在玄雷战舰腹部的级重膛弩,低俯角直射魔兵阵型。

与传统的浮空战船主要依赖法阵与玄修、剑修弟子作为作战主力有区别的地方,玄雷战舰也有阵法师控御的防御法阵,也有两百整编制的剑修营,但平时更依重六具级重膛弩、三十六具重膛弩进行火力输出。

新雁城内所架设的级重膛弩,是仰角射,射出的暴炎重锋箭容易被魔族强者拦截,半空就化为火雨洒下来,对防守如此严谨的魔族伤害甚微,但玄雷战舰上的重膛弩,是俯角射击,几乎贴着玄煞冰层像猛蛇窜出,猝然间令阵后的魔族强者难以防范,直接往那一辆辆巨型盾车或者层层交叠的盾墙扫去。

不提暴炎烈焰释放时极瞬间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力,每一支暴炎重锋箭长三米,重逾百斤,在七八里方圆内,以暴炎重锋箭自身冲势加上暴烈烈争瞬间所生产的冲击力,差不多能将十多米高的巨石轰成齑粉,那些盾车即便坚不可摧、即便比重型天机战车还要沉重,只要没能闪躲开,不被轰碎,也会被轰翻过来。

不过魔兵吃过一次亏,被轰翻、轰碎十数辆盾车、三四百魔兵丧生火雨之中,随后就驱赶数百杂魔,在阵前十数二十米外形成肉墙,防止暴炎重锋箭的低俯角扫射,看得出这次魔兵在燕州积累了应对天机战械的丰富经验。

魔兵虽然将杂魔驱散到阵前,但只要这边级重膛弩交错射击,或者剑修营跟上,先用一部分暴炎重锋剑或灵剑将杂魔打溃、驱散,还是能让一枚枚暴炎重锋箭挥一些作用。

而在魔兵前阵推进到新雁城两千步左右,严阵以待的重膛弩也开始轰然射起来,将道道金属洪流与暴炎重锋箭一起,给魔兵带去更惨重的伤亡。

魔血也是殷红,腐蚀得玄煞寒冰滋滋作响,猩红而狰狞。

就在这个时刻,已掩袭至五六里远处的两三千翼魔,骤然加,突击到阵前,两三千支骨矛往北城墙守军怒掷过来,一时间铺天盖地如乌云一般。

每一头翼魔都可以说是魔族中的精英,相距两千步,掷出的骨矛势大力沉,近三千支骨矛的集射,威力绝对远在两三千支玄阳重锋箭的扫射之上,十二柱诛魔大阵所凝聚的两面护盾,瞬时就被撕裂,还有不少掷矛余威不消,与剑修营所御的灵剑群撞到一起。

只是翼魔集群在半空中进退极,又差不多贴着前阵魔兵的边缘出动,一波波将骨矛掷出,只要守军这边稍有疏忽或错漏,就不断有守军将卒的性命被收割,伤亡也渐渐惨重起来,也不断有重膛弩被摧毁……

虽然艰难,伤亡也在不断的累积,但是在备战时,陈海将北陵塞匠工司这几个月来额外储备下来、还没有分军中的二百具重膛弩以及上千枚暴炎重锋箭都运入新雁城,加上雁行塞紧密运进来的储备,倒也能消耗一阵子,也是与剑修营以及符少君麾下大量的玄修弟子,一起出手,将后续累积达到两万多的前阵魔兵都压制在两千步外,令它们不敢轻易蚁附攻城。

甘昌魔躯枯瘦,相比较青蛛老魔,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但透漏而出的森严魔间,却令他像一座巨山压得泰官以及从血云荒域进入天罗谷的魔侯丹图,气都喘不过来。

魔兵阵中一阵骚动,这时候又一两万杂魔从后面驱赶过来。

甘昌颤巍巍地向那群杂魔正中走去。

说话间,甘昌魔君已经走到了那群杂魔的正中,他大手一翻,一个弥漫着黑色气息的巨大骨杖就已经出现在手中。

甘昌魔君随意地四下挥洒,那黑色的气息迅弥漫了起来,一万多躁动的杂魔被那气息一经笼罩住,就瞬间变的痴痴呆呆了起来,浑身上下都开始被黑气所沾染。

这时候十几头罗睺魔也被当作祭品驱赶过去,它们畏惧生死,然而面对甘昌的滔天魔息,却不敢有什么反抗。

甘昌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说道:“你们的血肉将会有几万人族和一座宏伟的城池做陪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甘昌魔爪虚抓,那些罗睺看似坚不可摧的魔躯,这一刻都像是被刺破的气球一般,血浆像鲜红的匹炼一般往甘昌头顶汇聚过去,而这时候那些杂魔,眉头也有一缕缕血线被抽出,最终凝聚成了一团魔血旋涡。

陈海这时候已经注意到丹图的存在,看到他距离天魔境也就差上一线,心想燕州不知道多少生灵被魔族屠杀、炼成血丹,才令丹图的修为如此突飞猛进,也不知道血云荒地里有多少魔侯级的存在崛起,但他此时的注意力还是那枯瘦老魔吸引过去。

一魔就能掌控、施展血炼魔阵,这样的修为确实是此前的束越魔君望尘莫及。

“甘昌老魔,要狂化前阵魔兵!”云师、符少群、秦谦都微微色变。

人魔两族厮杀了数十万年,西北域以北天呈山有多少魔君级的魔族强者,各有什么绝活,云师、符少群、秦谦他们怎么可能不做功课?

他们看到甘昌老魔将罗睺魔血混入血炼魔阵之中,就知道他是要狂化前阵的两万魔兵。

符少群知道狂化后的精锐魔兵有多恐怖,此时只能下令先将所有战械与剑修营、玄修弟子都撤到第二道城墙、第三道城墙上,同时也让精锐武卒撤到第一道、第二道城墙之间的百米多宽的甬道里,做好与魔族精锐正面肉搏绞杀的准备。

现在他只能更寄望陈海所设计的新雁城,能给他一些惊喜。

陈海所设计的新雁城,没有什么机关,跟传统的城池极其不同,除了城墙又矮又平外,北面临敌建有四重不规则城墙,而进出城也没有城门,每堵城墙都留下八到十道三四十米不等的豁口。

在四重城墙之间建有一堵堵设有瓮门的横墙,上下都能令将卒从容通过。

之前的大震,虽然新雁城被震塌好几十处,但连夜抢修过来,也初步证明了新雁城的优越性。

要不然换作普通城池,那些又高又陡、融铁砌石而就的城墙,在山峰都崩断的巨震中,是绝对会被毁灭性摧毁的——牯牛岭虽然在千里之外,但姜涵他们在那里营造的城垒,受损比新雁城还要严重。

陈海设计新雁城,自然也会将相应的攻防之法相授,要不然符少群绝不可能接受新雁城造成这鬼样,但此前毕竟没有得到过检验;就算北陵塞以此法筑成后,也没有再遭遇过大规划的敌袭。

陈海他们会在第一道城墙上守到最后再撤,这时候看到那枯瘦老魔,已经将魔血漩涡化为两道血线,仿佛血蛟,贴着地面往前阵魔兵这边掠来,随后化作漫天的血雾,将前阵两万精锐魔兵、两千多翼魔都笼罩在内。

那些魔校、魔将嘶吼着,张开血盆大口,以便让更多的血雾吞入体内,将血脉深处的凶残嗜杀狂暴彻彻底底的激活起来。

这一刻就见精锐魔兵身上的鳞甲上沾染上一层血芒,这将他们的鳞皮更为坚韧,而陈海也同时注意到魔兵在推动大型车盾前进时,气力更大、度也很快。

人族放弃第一重城墙,也令前阵魔兵接近变得更容易,陈海从储物戒里取出逆雷戟,跟秦谦说道:“秦大人,我们之前那场比试,说谁输心里都不会服气,我们今日再比试一场如何,就比谁斩杀魔兵的多?”

“好!”秦谦掣出木神枪,这时候当然不会怯场。

“……”符少群朝陈海、秦谦揖手施礼,他身为主将,不能直接肉搏,云师又不擅肉搏,而将魔兵引入多重城墙之间,利用城墙对其进行分割,但他们这边需要有高手参战,才能将精锐魔兵更多的牵制在城墙之间,方便他们在城墙上组织天机战械、剑修营、玄修,进行多角度的绞杀,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局部战场上,抹平人族与魔族在形体上的巨大差距!

第八百六十四章 城下

整个雁行新城的数十段曲折的城墙中,无一不陷入了厮杀和血海之中。

多重城墙以及横隔墙,将东西一千五百步、南北长六七百的战场,分隔成百步见方的小块区域,魔兵虽然控制最外围的城墙,虽然城墙留下十余豁口,没有用坚固的城门封堵,但数以千计的魔兵想要往里继续冲,坚密的阵型则不得不被第二、第三重城墙以及更多的横隔墙分割开来。

而新雁城内的人族精锐,也化整为零,在每一个小块区域内,前赴后继的对精锐魔兵进行着坚决的堵截。

那些强悍的魔将、魔侯,不是没有想过要将城墙摧毁掉,但它们哪怕每一次重击,都有十数万斤甚能将石崖摧毁、击碎的力道,但新雁城的城墙,低矮宽厚,粘土里拌入大量晒干后反复碾压锤打、坚韧无比的铁线草,一截截城墙打断裂容易,却难以打塌下来。

因此魔兵想要攻进城,将人族守军歼灭,就无法避免被分割的命运,只能被堵在城墙与城墙之间,与人族精锐打消耗战。

即便在魔兵被分割,但狂化后的精锐魔兵在近身肉搏上的优越还是太大多了,陈海、秦谦以及玄元上殿的武修战将,即便率领精锐武卒在狭窄的空间里拼死厮杀,也没有办法将所有的魔兵都拖在城墙。

而十一二米高的城墙,对这些精锐魔兵而言,只要蹬一脚就能冲上去,魔将级以上的巨魔甚至能直接攻击到城墙上的防御阵地,这时候在城墙之上,保护重膛弩阵地的血腥厮杀,惨烈程度一点都不比城下稍弱。

多重城墙分隔开的小片战场太多狭窄,精锐魔骑以及人族这边的重甲骑都难以派上什么用场,但一辆辆重型天机战车,在巷道里横撞直撞、反复碾压,挥着巨大的作用,不断将小群的魔兵冲散,将大多数魔将级巨魔的暴烈攻击承接下来。

这时候就能看出陈海给雁行塞所提供的重型天机战车,都是良心产品,一座座铁疙瘩重逾十一二万斤,虽然承受不住魔侯级的攻击——魔侯级数的存在,攻势主要由陈海、秦谦他们承接下来——在魔将级巨魔的暴烈攻击下,三四寸厚的玄阳精铁板被打得断裂,但内部有更坚固的框架支撑,保持车体在短时间内不会严重变形,即便里面的将卒被震死,还是能换其他将卒钻进去继续驱动。

而拼命护住重弩膛阵地不被摧毁,那些架设在第二重、第三城墙以及城内塔楼之上的重弩膛,就得以从多角度疯狂的扫射,收割更多魔兵的性命,令魔兵大量装备的盾车、战盾,都难以挥有效的作用,反而成为阻碍魔兵往城内更顺畅进攻的障碍。

魔兵虽然还在不断的摧动血炼魔阵,幻化巨魔或巨大无比的魔戟攻过来,但相比新雁城内的两座十二柱诛魔阵没有优势。

而一旦精锐魔兵近身肉搏的优势被遏制住,玄元上殿的玄修弟子、剑修弟子,优势就能更充分的挥出来,与玄阳重锋箭、暴炎重锋箭所形成的金属风暴、烈焰火海,将成百上千的精锐魔翼封挡住新雁城外,甚至能在前阵魔兵纵深处制造更多的伤亡,打乱它们进攻新雁城的节奏。

留在后阵中的甘昌魔君看到狂乱后的精锐魔兵在近身搏杀中的伤亡竟然数倍于人卒,他的面色也是严峻到极点,没想到眼前的人族守军竟然如此的难缠。

他身旁那高大无比的蛛魔屠乌口器蠕动着,出一阵窸窸窣窣不连贯的诡异声音:“甘昌大人,看来我们以为依靠着激血脉凶性的秘法就能将这城池拿下,还是想得太过乐观了……”

甘昌神色凝重的说道:“束越已经跟人族增援的前锋已经接触上,已经将人族的增援度拖慢下来,至少能为我们争取两天的时间,应该足够我们将这城池毁于一旦……”

甘昌正打算收兵重整阵型,调整攻城的节奏,蛛魔屠乌却说道:“甘昌大人,让屠乌我试上一试!”

话音刚落,蛛魔屠乌的几条像铁塔粗壮的节肢,在坚固的石地上迅地摩擦着,出刺耳的魔音,令左右的魔兵痛苦之极,几乎要疯狂起来,紧接着屠乌魔君巨大的口器张开,恐怖的天地元气向他肚腹之中涌了进去。

只是一晃的当儿,屠乌魔君的肚腹越长越大,足足撑开有二三十米大小,它腹部的魔皮被撑到了极致之处,仿若透明一般。

这时候陈海还在城墙之间血战,但他的神识延伸出去,他能“看”到蛛魔屠乌的背后,凝聚出一头咆哮嘶吼不已的巨大魔蛛的魔相。

很快屠乌魔君仰天噗呲噗呲吐出了无数黑色的晶卵,向之前被甘昌魔君所吸干血液的杂魔尸群中洒落去,钻入一具具魔尸之中。

就见这一具具杂魔尸骸的体表之下,仿佛有无数蛇虫蠕动,将这些尸骸最后所残剩的血肉精华都吞噬一空,很快第一具尸骸就出一声裂帛般的声响,一头拳头大小的黑色魔蜘钻了出来……

密集的裂帛声连成一片,很快不计其数的魔蛛钻出来,爬沟钻地,像潮水般往新雁城涌去。

看到这一幕,蓄势已久的云师也即刻出手,他的气息与身后结成九元归神阵的八十一名玄修连成一体,祭出五行扇,带动难以言喻的狂风,直接将想到围攻过来的上千翼魔直接刮得七零八落,往城外飞去。

五行扇在飞行过程中,形状也急剧变化,最终居然变得有百米巨大,带出无数的风刃、雷霆、剑芒、烈焰、玄冰将要往魔蛛群的头顶碾压过去。

甘昌魔君与魔兵阵列中的魔侯、魔将们,这时候也是一起对五行扇出手,上百道煞芒攻来。

云师虽然有结成九元归神阵的八十一个跟随他已久、心意相通的弟子相助,但甘昌魔君的修为远在他之上,加上诸多魔侯、魔将一齐出手,短短两个瞬间,就叫他脸色惨白起来,只是勉强用五行扇将这么多的攻势接住,为陈海他们腾出出手的空间。

陈海此时已经飞到符少君身,不敢怠慢,殛天塔与玄雷战舰连接在一起,极瞬时就往城外刷出十数道雷柱,往蛛群轰落过去。

符少群等人,也将一道道焰击符、火雨符、焰墙符往城外,与殛天玄雷大阵所刷出越来越密集的雷柱,共同组成火与雷霆巨墙,封锁住魔蛛群进攻的方向。

魔蛛的度快的令人难以想象,而且冲过烈焰与雷霆的封锁,一群群魔蛛抱成一团,即便外围的魔蛛被烈焰跟雷霆摧毁,还是有上千魔蛛,与前阵魔兵混为一起,最终杀入城中。

云师收回五行扇,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这些魔蛛个体小而度极快,与精锐魔兵一起杀入城中,极难对付,陈海再次飞入城墙,与己方战卒会合到一起,就听到身边此起彼伏的惨叫,要比刚才密集得多,还不断有魔蛛直接从打裂的口子钻入天机战车之中,给战车里难以转身的将卒带去毁灭性的打击。

这一幕也是令陈海暗暗心惊,幸亏他与云师、符少群等人联手,在进城之前将绝大多数的魔蛛给灭掉,要是那数万计的魔蛛跟精锐魔兵一起杀入城中,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有可能将第一波攻势守住?

最后虽然让上千魔蛛杀进来,给这边新增数百将卒伤亡,但对守军来说也不是难以承受,最终还是将魔兵的第一波攻势给打了下去。

看到魔蜘完全被消灭,屠乌魔君没想到人族守军竟然顽强到这等地步,远远乎他们出战前的想象,第一波接触战就给他们带去逾两万精锐魔兵的伤亡,而人族将卒都不到五千,在近身搏杀中,如此不成例的伤亡还没有出现在,屠乌胸臆间被怒火充满,对甘昌魔君说道:“屠乌大人,让屠乌亲自杀过去。”

“无谓的牺牲不可取,我们还是再多一些耐心吧!时间是站我们这边的……”

甘昌魔君没有同意让屠乌上阵,他看得出人族的士气此时已经旺盛到极点,将所剩不到六万魔兵都填进去,也未必能拿下新雁城,转身让泰官去天罗谷催促后续的魔兵加快推进的度。

他们有两天时间拿下新雁城……

第八百六十五章 间息

/p> 第八百六十五章

魔族想着一举攻下新雁城,第一波攻势就格外的猛烈、凶残,加上翼魔,差不多出动近三万精锐,符少群、秦谦都没有想到过,他们能这么轻松就将魔族的第一波攻势击退。

最外侧两重城墙差不多已经彻底垮塌,横七竖八的魔兵尸骸到处都是,差不多将残垣断墙间的空隙都填满;而守军的伤亡也堪称惨烈,五千人战死,受创短时间内无法再上战场的将卒也在五千左右,相当于抵挡住魔兵的第一波攻势,就付出过三分之一的减员比例。

换作别的兵马,士气在这一刻即便不直接崩溃掉,也会低迷到极点。

不过,符少群这些年率部南征北战,麾下将卒皆是百战精锐;而陈海除了身边的扈卫营以及在战前从北陵塞紧急调来的一小部精锐,以及随秦谦从燕台关赶过来增援的兵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意志都非常的坚定。

而且大家都清楚,魔族有成千上万的精锐魔翼遮蔽天空,除了坚守到最后一刻,此时仓惶逃亡,绝大多数人都绝对无法逃出升天,最终免不了将沦为魔兵腹中的血食。

符少群作战意志坚定、熟悉战阵战法,又能与普通将卒同进退,即便符少群是玄元上殿的弟子,最终可能免不了会翻脸成仇,但陈海还是得不承认,符少群身上有着不同于大多数宗阀将领的特质。

这也是陈海他决定留下来,与符少群共守新雁城的关键。

这一战注定将异常的惨烈,刚才的这一幕已经充分证实了这点,但只要主将的意志足够坚定,麾下将卒的战力又不弱,陈海相信还是有把握在援兵赶到之前,守住新雁城的。

符少群此时不顾他频频施法,精神念力近乎耗尽,拖着疲惫之极的身躯,带着人亲自将那些一息尚存的将卒,从尸骸堆里的拖出来救治,也不管他一身雪花的锦袍,被血污沾染。

秦谦抱着木神枪歪坐在一旁,看到符少群如此,他只是撇撇嘴而笑,虽说刚才并肩而战,他还是觉得符少群太会收买人心。

二十多辆重型天机战车,都被打得不像样子,绝大多数都被打散架,最后就剩八辆重型天机战车还能启动,从城墙中间的豁口退到城里来,进行紧急的休整。

在如此惨烈的战事里,这八辆重型天机战车都被打得千疮百孔,五对负重轮都被打飞掉一半,竟然还能动起来,秦谦眼睛都瞪得溜圆。

“怎么,秦大人之前对我们北陵塞及匠工司所造的天机战械,信心似乎不是很足啊?”陈海跟一头熊魔硬拼了几势,五脏六腑都被震移位,而且他从头到尾都在血战,没有秦谦手里这杆能弥补气血精华的木神枪,消耗还是要比秦谦大许多,这会儿也是筋疲骨软,顾不上什么形象,直接挨着秦谦一屁股坐城墙上。

四十里外还有五六万魔兵精锐集结,他们还不能轻松走下城墙调息,也只能找处没那么硌屁股的地方坐下来服丹炼化歇口气。

这些重型天机战车竟然如此皮实,秦谦是很意外。

陈海咧嘴笑了笑,重型天机战车,装甲都是用玄阳精铁铸造,但车体框架以及易断裂的转动轴等部件,他是用渗炼之法往里加入精玄金等稀微金铁,这也是装甲被魔侯魔将打得稀巴烂,但大多数重型天机战车却还能坚持到最后才趴窝的关键。

当然,这一切都亏了渚碧真君将群仙门最后那点遗存,都用在碧海神舟上了,要不是陈海此时每年能从左耳里拿上万斤精玄金回来,也做不了这些事。

万仙山目前每年也就能收储三五千斤精玄金,这又是目前万仙山炼制、修复道器、准道器法宝的主材料,诸多真君眼睛都盯着,就算陈海立下天下的战功,也不可能从那些护法长老、太上长老的嘴里,抢出精玄金此等稀微金铁,用去造天机战械。

“对了,秦大人刚才斩杀多少魔兵?”陈海又问道。

“……”秦谦想到陈海在战前跟他提的打赌,神色一振,说道,“我斩杀三百六十头魔兵,应该要比你多出二三十头……”

陈海一笑,他在战前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秦谦这小心眼,在血战中竟然还有心思关注他斩杀了多少魔兵,笑道:“秦大人莫非以为那些魔蛛,比普通魔兵要好对付?”

“……”秦谦脸色一变,没想到陈海如此无赖,竟然那些魔蛛都要算上,那此里城外的魔兵留出一半给他斩杀,这次比试也是他输得连内裤都不剩啊。

“城外所杀的魔蛛怎么能算,这都要算,陈大人您这不是欺负秦大人吗?不能算,不能算,”符少群飞上城头,看到魔族在四十里外按兵不动,就着一块城墙砖坐在陈海跟秦谦之前,笑着拱手说道,“此战幸赖陈大人、秦大人在此坐镇,令魔兵闻风丧胆——待将魔兵击退之后,少群再谢陈大人、秦大人的援兵之恩!”

“能与符都尉并肩作战,也是一桩幸事啊!”陈海哈哈一笑。

秦谦也是心有所感,四十里外的魔兵按兵不动,不意味着就风平浪静了,这实际仅仅代表魔兵正酝酿下一波更猛烈的攻势,到时候他们三人还能不能完整的坐在这里说笑,就难说了。

不过,秦谦对主动请战增援新雁城,到这一刻还没有后悔。

刚才的血战,他确实也是酣畅淋漓到极致,而在他将生死抛诸脑后之时,隐然间似有一点明悟等着他去捅开最后的窗户纸。

“云师怎么样了?”秦谦关切的问道。

在魔蛛像潮水般涌过来时,是云师与玄元上殿八十一名玄修弟子联手,将甘昌魔君与诸魔的攻势强接下来,又将翼魔驱赶出去,给陈海、符少群他们争取到出手的空间,将绝大多数魔蛛在冲入新雁城之前就消灭掉,要不然后果极难想象。

虽然持续的时间极短,但对云师来说,也是乎极限。

秦谦不知道天罗谷里还有没有魔君级的存在,四十里外就在一位天魔四境、一位天魔二境,他们就指望云师联手八十一名玄修能抵挡住这两魔头,要是云师消耗过剧,不能参加接下来的战事,情形就有些严峻了。

陈海从怀里取出一只丹匣,递给符少群,说道:“这枚天枢地元丹,云真君或许此时能用得上。”

“天枢地元丹?”符少群、秦谦皆是一惊,心想这样的宝丹必是陈海为自己渡劫、冲击天位境所准备,而且还是可遇不可求的道阶宝丹,没想到陈海竟然舍得拿出来给云师疗伤。

在陈海看来,不能立时用得上的东西,哪怕再珍稀,价值都要大打折扣的,站起来笑道:“符都尉说那些魔蛛不算,那我这次比试,可能就赢不了秦大人了。”

“怎么,陈大人接下来不打算阵前斩魔了?”秦谦意外的问道。

“不错,我与符大人要是都守在新雁城,我们怕是赢不了这一仗!”陈海说道。

“你想走?”秦谦瞪大眼睛,没想到陈海刚才浴血而战有如不败战神,英勇无比令人心折,这会儿竟然要临阵脱逃?

“怎么说,陈大人有什么计划?”符少群神色沉毅的问道,他要比秦谦沉着,陈海是知兵知势之前,战前就知道这一切会极其的惨烈,那时就毫不丝毫的坚决参战,现在形势没有变得更坏,当然不会将天枢地元丹这么珍贵的道阶宝丹拿出来,就临阵脱逃。

“魔兵按兵不动,是知道就算拼光它们现有的兵力,想啃下新雁城,也只有五成的机会。它们这是要等后续的援兵,从天罗谷赶过来汇合,然后在下一次更猛的进攻中,将新雁城一举踏平。”陈海说道。

“不错,陈大人说得对,”这时候云师脸色惨白说道,“魔兵并没有预料到新雁城这么难啃,所以它们在第二批出天罗谷的兵马里,以数十万杂魔为主——然而这些被魔族充当口粮的杂魔,前行的度很慢,可能需要三五天才能驱赶过来——它们意识到新雁城难啃,这时候正将数十万杂魔撇到一边,从天罗谷内重新集结精锐魔兵,想着快推进过来。我预计明天此时,就会有新一波的精锐魔兵过来。”

外围已经被大群的翼魔所控制,目前也只有云师能感知到七八百里外的粗略情况。

“明天此时?”符少群神色凝重起来。

虽然雁行塞驻军跟黑风军汇合到一起,有八万精锐第一时间北上增援,但就算从新雁城往南的地形没有被严重破坏,在束越魔君所率的两万魔骑之前,八万精锐也肯定就不可能在明天此时之前赶过来增援。

“我此时离开新雁城,是去与援兵汇合。符大人要是信任我,请将雁行塞六万将卒的生杀大权暂时交到我手里,我一定会在明天此时之前,将援兵带入新雁城。此外,还要请符大人、秦大人、云真君,在明天此时之前守住新雁城。”陈海说道。

“六七千翼魔在外,陈大人你们要怎么突围?”符少群问道,他相信陈海跟援兵汇合后,能加快援兵推进的度,但陈海怎么突围出去?

不要说甘昌老魔了,六七千头翼魔也能将殛天玄雷舰撕成碎片。

“我一人突围要容易些!”陈海说道。

除非甘昌老魔与另两头魔君有一魔杀出来的围堵,要不然陈海一人突围,确实要比乘殛天玄雷舰容易得多。

(本章完)

第八百六十六章 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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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战直持续了一天的时间,夜色浮了上来,今日天气虽然清朗,但是因为没有月色,所以显得有些昏暗。

陈海和云师、符少群等人计议定了之后,就收敛了自己周身所有的气息,拿上符少群的印符、签押令函,悄悄地趁着夜色的掩护,往城外而去。

待他奔行出了五六十里的时候,忽而一道邪恶的声音跨越数十里而来:“我等费了这么大的心力,真以为就会这么给你轻松逃脱出去?”

虽然明明知道陈海不可能瞒过甘昌魔君,但是这么快就被现了,还是让所有人都略微有些意外。只是甘昌魔君在陈海出城之后才声,显然就是为了让陈海没有时间再撤退回到城里,其心机歹毒阴沉,可见一斑。

新雁城中,云师面目一沉,在他的神识中,新雁城之南,有数百个魔息突然动了起来,向陈海阻截而去。

当是时,新雁城北面四十里外的罗刹魔大营之中也有了动作,两团恐怖至极的魔息也动了起来,看样子他们打算绕过新雁城,向陈海进行追击。

符少群担忧的看向云师,问道:“陈大人对上一樽魔侯或许会有胜算,但两樽魔候缠过去,想脱身怕是困难了……”

天罗谷此时又有大批精锐魔兵涌动,明天黄昏之前就有可能杀过来,他现在需要陈海及时赶去与援兵会合,然而以最快度将第一批援兵带到新雁城,他们才有可能守住下一波的进攻,他担心陈海一旦被两樽魔侯缠住,围杀过去的魔将、魔兵会越来越多,而他们又无法出城相助,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海身殒道消,而新雁城最终也极可能难逃全军覆灭的惨烈下场。

云师沉色道:“不妨,陈大人的实力或许比少公子所想象的还要略强一些,那几头魔将应该不大可能拖缓他的度,那两头魔侯失去先机,不见得能追上陈大人……”

话音未落,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摄魂夺魄的呼啸声,在众人眼前,两道灰色厉芒正带着令人胆颤的气息,越过新雁城的上空,直接陈海身后而去。

看到这一幕,云师也是大骇,虽然隔了上百里,但陈海未必就能接得下甘昌老魔的这一击,毕竟天魔四重和准天位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想到这里,云师脸色一肃,抓起陈海先前交给他的天枢地元丹一口吞了下去,与此同时,祭出五行扇,就往当空那两道厉芒罩过去。

这天枢地元丹乃是道阶二品的宝丹,云师仓促服下,根本不可能充分炼化其药力,浪费极大,甚至将难以突破天位二境的机会都浪费掉,但陈海为了新雁城两三万人马的安危,为了能将魔族抵挡在新雁城以北,只身犯险不说,还将当初曾令吴氏之族为之疯狂的道阶二品宝丹送出,仓促间又无法立时集结九元归神阵,云师又怎么能吝惜浪费一些药力,就不出手阻挡住甘昌老魔对陈海痛下杀手?

“哦!”甘昌老魔看到云师竟然跟他单打独斗,便抛开陈海不理会,当即摧动那两道煞芒,往五行扇猛攻过去。

云师不再去慢慢炼化天枢地元的药力,而将灼热似火的药力化入诸天灵窍,像岩浆一般化为灵元往五行扇度去,使得五行扇五色光华大作,竟然短时间内,竟然将甘昌老魔的攻势压制住。

趁着这当儿,九九八十一名玄元上殿玄修弟子,结成九元归神阵,与云师一起,将那两道煞芒击散,却是两枚黑色的邪刃,被甘昌老魔收了回去。

云师这时候一不作二不休,摧动五行扇往新雁城左右横扫而去,顿时将魔族散布两翼山岭之间、正集结追击陈海的精锐斥侯杀得溃不成军,待甘昌老魔与屠乌联手攻过来,云师才将五行扇收回来。

甘昌老魔并不知道云师阖过药后实力大增,一时又惊又疑,暂时却也没有心思去陈海,魔识死死将云师锁住。

符少群这时候让三座封禁级防御法阵都动起来,又令八十一玄修随时结成九元归神阵,不令甘昌老魔有机会出手攻来,让云师有机会静心炼化天枢地元丹的药力。

要是天枢地元丹的药力都浪费掉,真是会让人心痛得直抖。

卢少商之前不明白陈海为何如此大方,但刚到看到一幕,暗感云师不借助天枢地元丹,怕是不能出手将甘昌老魔的攻势挡下来,那陈海实在没有多少冲出重围去与援兵会合的可能。

这么一耽搁,陈海与新雁城的距离拉开得更大,也暂时将那两樽魔侯甩在身后。

陈海不想无谓的消耗,要避开那些在夜空展开鳞翼的凶残翼魔,他没有御剑飞行,而是就这么在起伏不定的丘山谷壑间飞奔,尽可能避开魔兵斥侯,往四百里外的援兵狂奔过去。

陈海知道他的行踪、气息,瞒不过魔侯级存在的锁定,但只要他的度够快,能不被缠住,即便气息被魔侯甚至魔君级的存在锁住,又能如何?

至于云师出手,会令甘昌老魔、屠乌蛛魔不敢轻易妄动,也是在他的算计之中。

陈海脚生雷光,在山谷险壑间转折奔行两炷香,与新雁城又拉开百余里的距离,他的神识延伸出云,都能感知到北陵塞、雁行塞会合到一起的八万援军,簇拥着三百多辆轻重型天机战车在通过南面二百五六十里处的一座宽谷。

束越魔头率两万精锐魔骑,就在援军外围的山岭间反复穿插,倘若人族的阵型稍有纰漏,就会有一队队魔兵毫不犹豫的杀进去。

这使得援兵始终不敢甩开脚步,全往新雁城推进,为保证侧翼、侧后不受魔骑的威胁,只能以更紧密的防御阵型往前推进。

而八万多人结成紧密防御阵型,往前推进的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陈海估计援兵以这么快的度北上,大概能赶上给符少群他们收尸。

虽然新雁城那边除了两头四臂紫鳞巨魔紧追不舍外,就没有更多的魔族强者追杀过来,但束越老魔堵在前路上随时都有可能出手,陈海犹不敢稍有大意。

虽然将武道秘形凑足五百之数,虽然将七十二道火鸦精魄都修炼到元神巅峰,但陈海这段时间还没能跟魔君级的存在搏杀过,实在不清楚他被一位魔君级的存在、两樽魔侯缠住,能有多少胜算。

两樽魔侯,皆是刚修成魔胎的黑猿魔,像铁塔一般的魔躯蕴藏着难以想象的雄浑,它们没有御风飞行,而是跟陈海一样,在山谷间狂奔,它们的双足像是装着巨大的弹簧,每一越都要有上百丈远,度之快,不比陈海稍慢。

而这两头黑猿魔的眉心里,还有一道像眼瞳似的魔纹,隐然似有一道魔瞳将要睁开,射出灭世莲焰。

三眼猿魔,开启第三只魔瞳,则是它们修入天魔境的标志,而天呈山除了甘昌魔君外,另一樽修入天魔中三境、甚至比甘昌魔君还要高出一个境界,此时是天呈山大魔君的存在,就是修成第三只焰瞳魔眼的三眼猿魔。

黑猿魔在跟陈海的距离拉近到三十里之内,并没有急于出手,它们都知道陈海的修为要比他们略强一筹,还勉强能祭用道器,这么远的距离出手,不可能对陈海有什么作用,它们便分开来,分别从两翼的侧后方,包抄陈海。

而更远处,则是魔族散布在山岭的精锐斥侯,这时候自然也是漫山遍野的狂奔,加入围杀陈海的队伍之中。

只是天地宽广,山岭岐险,在两头黑猿魔将陈海缠住之前,其他魔族斥侯是根本挥不了什么作用的。

陈海看两头黑猿魔夹击他的方向,摆明了是将他往一座山谷里赶。

陈海心里困惑了,束越魔君要是亲自赶来拦截,没有必要与两头黑猿魔设伏,那魔族在山谷里藏了什么手脚?

陈海正好也想找到束越、甘昌、屠乌三个魔头魔识察觉不到的暗处,先将两头黑猿魔解决掉再说,也假装不知是计,就引着两头黑猿魔往那山谷深处扎去。

山谷深处,一道十数丈宽的深涧横过。

陈海飞跨而过,这一刻两头黑猿魔在十里之外悍然出手,两道黑煞戟芒破空朝陈海的后背斩来,而在这一刻,一根漆黑的骨鞭犹如有生命一般,在他身下从山涧水中暴起,就如同游蛇一般,向陈海双足缠过去。

陈海身子侧横过来,逆雷戟已经在手,斩出两道戟芒,与两道黑煞戟芒撞到一起;又左足往鞭梢踏去,踏出一片雷光就封住夺魂骨鞭的攻势。

这时候陈海已经辨清潜伏水底的魔影,便是前些年颇令诸塞头痛的魅魔刺客夏寒,没想到她竟然与那两头黑猿魔合谋,埋伏在山涧里,想着将他拖住。

这个叫夏寒的魅魔刺客,也就魔丹巅峰修为,在五年前,陈海或许还拿它没有办法,但此时杀它却是易如反掌。

陈海战戟一撇,便以崩山势朝魅魔刺客头颅压去,然而水中这魅魔似乎完全无惧陈海这一战戟能将她半片魔躯打成粉碎,而是以鞭作戟,以燕斜飞秘形裹住一抹乌黑的煞芒斜挑过来,要将陈海的战戟磕开。

燕斜飞秘形是化解崩山势的正解,但由于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以致陈海能完全无惧燕斜飞秘形斜带出来的冲势,将眼前这魅魔的头颅打塌掉半片,但他的手微微一颤,硬生生的将战戟横移出一尺,将魅魔刺客左右的石崖打崩数丈。

这时候两头黑猿魔斩出的戟芒再度横空斩至,陈海埋头就往山谷深处逃去,看到山谷最深处有一口洞穴,洞口有七八丈高,他也不管深浅,就一头钻进去。

魅魔刺客夏寒与两头黑猿魔从后面追进来,陈海手里的逆雷戟左右分斩,纯粹以逆天战戟诀范围内的武道秘形,朝夏寒斩去。

陈海是收着力的,夏寒也完全看出这一点,她的魔瞳里也是异常亮,她当然不能当着两头黑猿魔的面,将逆天战戟诀完整的施展出来,但与两头黑猿魔在内部极为宽敞的山洞里,围堵陈海时,十招里倒是会藏一两式逆天战戟诀。

山洞内部虽然开阔异常,但在三四头樽魔侯级的强者激烈打斗下,不要说直接打到了,带动的劲风就令四周的石壁纷纷剥落轰砸下来,而在陈海的有意促使下,洞口方位的石壁坍塌得特别厉害。

而待洞口完全被石土埋住,陈海再出手里,手里的逆雷战戟不再是雷光四溢,而每斩出一戟,战戟便能凝聚一小只婴儿拳头大小的烈焰火鸦,七十二戟斩过,陈海将战戟指向一头黑猿魔,说道:“死去吧!”七十二道烈焰火鸦一齐往那头黑猿魔聚集过去,极瞬间一道炽芒照彻乌黑的山洞,那头黑猿魔沾染耀白烈焰,强悍无比的魔躯,竟然以肉眼可见的度烧熔下去。

也许是另一头黑猿魔没想到陈海会强到这等地步,可以说是完全引诱它们进山洞,错愕之间,就被夏寒一朝刺穿胸膛,待它的魔胎想穿石而走,陈海一掌就已经拍过来,将那头黑猿魔的魔胎瞬时打灭掉。

“敢问前辈到底何人,为何要冒充天机侯陈海之名?”魅魔刺客夏寒收回战戟,但也警惕盯着陈海。

“宁婵儿……”陈海这时候猜到眼前这魅魔刺客到底是谁,激动都想将她抱起来!

(本章完)

第八百六十七章 血战

星光稀疏,照射着莽莽荒原。此时只要是有能力的,都将神识投注在那座洞口被打塌的石岭之上,等待着最后的结果出现。

眼见着陈海和夏寒、两樽魔侯进入洞窟之中,这时候三四十里方圆内还有十二头魔将带着上千精锐魔兵斥侯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指望着那两头黑猿魔侯与夏寒将陈海拖延住,它们能赶过来参加围杀。

符少群、卢少商等人也随时关注那边的动向,看到陈海被逼入山谷之中,一颗心早已经跌落到谷底,虽然陈海的修为境界更高,也有青煞剑、殛天塔这样的玄兵道宝,但人族与魔族在近身搏杀方面,还是难占优势,特别是十二头魔将带着上千混编魔骑、精锐翼魔的魔族斥侯即将一拥而上,到时候将陈海彻底缠住,后续会有越来越多的魔将魔侯赶过去,他们实在怀疑,陈海最终能支撑住多久?

虽然他们感知不到山腹中的情形,但看那座二三百米高的石岭不断的震颤着、坍塌,也不难想象之中的战斗有多激烈。而就在上千最精锐的魔兵魔将围及之时,就见那座石岭更猛烈震荡起来,下一刻就整个的往下坍塌下去,整座山头彻底崩裂后,往下塌陷了足足有上百米,可见山腹内的洞穴规模实在不小,难怪能让一人三座在里面激战那么久。

很快,碎石激飞,一道身影萦绕着紫色的雷光、状若天神一般冲天飞起。

陈海竟然杀了出来,还一脚将一头被斩杀得不成样子的黑猿魔尸骸,朝左翼震惊住的魔兵踢过去!!

陈海没有工夫去收拾这些残兵剩将,看到远处又有两樽魔侯级的魔族强者急掠来,他丝毫不作停顿,在夜空中拉出一道灿烂的光带,向援军飞了过去。

变故在陡然间生起,那些魔兵魔将即便有敢围拢过来,也没有谁能在这时候将陈海截住。

反倒是秦谦、符少群二人在看着陈海突围之后,激动得捏紧拳头,他们这时候也感知还有另一头黑猿魔的尸骸,被烈焰烧成残尸,被压在巨石之下,眼见是死的不能再死了,没想到陈海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以生命力及肉身强悍著称的两樽魔侯级存在杀死。

虽然他们感知不到那个魔族刺客的存在,但不关心这个,想必是只剩尸骸被压在倒塌的石岭之下了。

符少群、秦谦是跟陈海交过手的,放在他们身上,面对两樽魔侯级存在与一头擅长匿踪潜行的魔将,他们或许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但远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之解决掉,陈海近身搏杀的实力,已经是比肩魔君级的存在了吗?

束越魔君身在大队魔骑之中,一双血色瞳孔死死的盯住正高前来的陈海,这人他是认识的,就在五年前,此人还需要借助外力才能承受他一击,没想到五年过去,此人战力竟然有这么大的提升。

若非他统兵有责,他真想现在冲上去,将这人族将领截住,看他到底有没有跟魔君级存在正面较量的资格。

看到束越老魔竟然能按兵不动,陈海撇嘴一笑,若非必要,他也不想将他的实力全部暴露出来,而他内心此刻也是波澜狂涌,任他怎么想,都猜不到宁婵儿竟然会舍弃掉肉身,神魂借着蛇镯冒险潜入血云荒地,夺舍一头魅魔的肉体,进入星衡域来找寻自己。

宁婵儿夺舍之后,先潜修在血云荒地里潜修了两年,在没有破绽之后,才接近般度、丹图等魔头获取信任,得知陈海曾进入血云荒地与星衡域之间的天域通道,便主动与赤源他们一起作为先遗魔兵进入星衡域。

宁婵儿自然认得赤源,但那时候陈海生死不知,她也不知道赤源是不是已经挣脱陈海的神魂控制,自然不可能在赤源面前露出半点破绽。

而到星衡域之后,宁婵儿为了找寻陈海的行踪,主动去天呈山请援,之后就跟孽境殿少君泰官在一起,以致错失最早跟陈海相认的机会。

而之后陈海又毫无破绽变换肉身,很短时间内又逃去扶桑海,待他从扶桑海回来,人族的相貌,跟在燕州里的姚兴变得完全不一样……

这时候宁婵儿已经被束越魔君收为弟子,除了天罗谷北翼一战,她压根就没有跟陈海单独接触的机会。

之后五年陈海他整个人就龟缩在北陵塞潜修,都不再率黑风军大规模出北陵塞北上,宁婵儿即便猜到此时的陈海跟“陈海”必然有着莫大的关联,但也没有机会相认,直到这次陈海孤身一人杀出新雁城,她才有机会跟束越魔君请战,参与对陈海的“围截”。

外面的情况瞬息万变,陈海根本没有时间和宁婵儿互诉衷肠,而宁婵儿以夏寒的身份留在魔族还有大用,匆忙间他将九元归神真解、五百秘形、火鸦阵法等法诀直接打入宁婵儿识海,又让宁婵儿将一枚龙涎真息丹服下,就狠费了一番工夫,将整座石岭打塌掉,将宁婵儿压在乱石之中,他才飞身而出。

陈海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援军之中,沙天河和朱明巍、姜泽、周桐等人迎了上来,见到陈海安然无恙,众人一脸愧色道:“我等无能,竟然要大人冒险前来。”

陈海一挥手道:“眼下没有时间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些事情你们是不好处理的我知道,现在马上与我去见雁行塞诸将。”

看到雁行塞诸将后,陈海拿出符少群的印符和签押令函,勒令他们听从他的指挥。

这些人对符少群、云师忠心耿耿,而陈海是目前为此北镇诸将里,唯一在野战中以少胜多,杀溃数倍精锐魔兵的大将,同时又是燕台关镇守将军府军司马,将职权位都在他们之上,他们对服从陈海的指挥,没有什么异议。

八万人族精锐之所以被两万魔骑牵制住,一方面是因为束越魔君亲领的两万魔骑实在强悍,而雁行塞驻军跟黑风军又分成两部,各不统属,仓促间难以协同作战。

陈海要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新雁城陷落。

陈海将新雁城当前面临的情况跟大家说了一遍,最为焦急的还是符少群的属下。他们乃是符少群的家臣或者是云师的弟子,倘若是符少群殒落在新雁城,他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陈海稍稍安抚了一下他们的情绪,蹙着眉头道:“最多还有十二个时辰,若是十二个时辰之内我们赶不到新雁城增援,到时候不要说符大人他们难逃一劫,就连我们这八万人马也是插翅难飞——这个时候,大家还是要做好承担一些损失的准备。”

他语气起伏不大,但是任谁都知道这其中所蕴含的鲜血和生命是不可估量的。

在陈海与人族援兵会合之后,束越魔君这边也调整部署,提高警惕,紧紧地盯着人族援军的一举一动。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他注意到人族侧翼开始调整阵型阵,先前密集防御阵型往前疏散开,很快变成行军阵列,之前严密结成四柱诛魔阵的六组诛魔战车,这时候不再结阵,而是与铁甲精骑混编,分布到两翼来,以掩护主力兵马的快挺进。

看到这一幕,束越魔君也是暗暗心惊,没想到人族援兵竟然敢以这样的阵列快挺进,难道就不怕他率两万魔骑拦腰直插进去?

束越尝过重膛弩的厉害,也知道人族援兵摆开这样的行军队列,将度拉起来,他派小股魔兵逼近扰袭是没有意义的,必然将大部精锐魔骑压上去,在两千步距离左右来往穿插,将重型天机战车的间隙撕得更大一些,又或者不去管三五千精锐魔骑的伤亡,像尖刀刺进去,将里侧的人族马步兵冲乱、冲溃,就能获得大胜。

只是,这一切会不会是陈海的诡计,目的只是诱使他们一举压上去后,就在这里进行决战?

束越吃过陈海的苦头,而且非常的痛,这一刻不容他不多想些可能性的存在。

只是时间不容许他再拖延下去,甘昌魔君很快传念过来,就算是将这两万精锐魔骑全部消耗掉,勒令他也必须将人族援兵拖住,绝不能让他们在明天黄昏之前,进入新雁城。

束越魔君血红色的瞳孔闪烁个不停,迟疑许久,才最终决定两万魔骑分为两队,从左右夹击人族援兵。

人族此时的援军大队足足逶迤十多里长,若在之前,只要是他做出进攻姿态,那人族的步伐就会立即停顿下来,在空旷地形上重新列成密集的防御阵型。

这一次人族并没有再次妥协,主力兵马一如既往的往前推进,只有铁甲精骑混编轻重型天机战车以及不多的马步兵持破锋矛跟着天机战车,在两翼寻找更适合拦截魔骑进攻的预设阵地。

当然,陈海也令合部合到一起的千人规模的剑修营,随时关注两翼的战况。

两万魔骑最终是各占据一座山岭,借着山势俯冲过来,那些借助着冲锋之力掷出的战矛、骨矛,比辟灵境剑修弟子所御的灵剑,威力更大,与灵剑、法宝、符篆所凝聚的种种防御盾甲撞在一起,而那些魔将、魔校掷出的重矛,甚至能直接洞穿重型天机战车的装甲。

轻重型天机战车,都装载重膛弩,这时候疯狂的咆哮起来,箭雨像金属风暴在战场中肆虐咆哮,但是天机战车并非单独的守住两翼就算了。

不能单纯的守,毕竟天机战车与七八千铁骑精甲所混编的防线,要守住主力的两翼,防线拉开七八里长,实在是太单薄了,而且魔骑冲击的度太快,这么短时间内肯定不可能杀伤多少魔骑,而让魔骑冲上来双方的将卒混战到一战,重膛弩的作用就会被削弱到极致。

冲锋、冲锋!

两百多辆重型天机战车与一百多辆轻型诛魔战车,在魔骑冲至阵前不可能再脱离战场之时,就悍然动反冲锋,而且一边冲锋,一边收缩阵形,之前下过大雨,覆带或车轮带起来的泥浆飞溅,以钢铁之躯跟那一头头重逾万斤的魔骑撞在一起。

七八千铁甲精骑在嘶吼着,从战车的空隙间往前猛冲,将战戟刺向比他们高大得多的魔骑,又看着自己及同僚的身躯,连人带马被砸成肉渣,但他们付出惨烈牺牲的同时,也要尽可能确保战车不被魔兵缠住。

重型天机战车的威力在于“动”,一旦被数以十计、上百的精锐魔骑缠住,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打散架。

而且天机战车,跟精锐魔骑混战到一起,车顶部的重膛弩扫射不了几下,就会被魔兵打散架,也再难挥什么作用……

这个人疯了吗,就这样的展开决战?

束越魔君看向神色冷咧,像一座山站在一座天机战车之上的陈海,也是震惊不已,他这时候看到人族行军阵列的马步兵主力,也根本不下马结阵,而且是手持盾戟,听着擂动着叫血液燃烧沸腾的战鼓声,直接打马往两翼猛冲猛打。

马步兵不能称之为骑兵,因为所骑乘的都是劣马,跟青狡马、黑狡马以及更强悍的灵骑不同,这些骑兽进入血腥厮杀的战场,就会腿软脚酥,通常只是用来代步,加快行军的度、节省将卒的体力消耗,但真正到战场上,马步兵是要下马结阵参加战斗的。

对人族的马步兵而言,体形、装备都弱,在混战中十人都未能敌得过一头魔骑,但这一刻陈海完全打破所有的常规,让所有的马步兵以最快的度进入战场,直接参与混乱到极点的血战。

束越这时候已经能肯定到陈海的目的,就是要诱使他提前将两万魔骑都投入战场,双方进行快而血腥的决战,但这一刻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要么赢了通吃,要么就只能惨烈的被杀出战场!

第八百六十八章 惨烈

新雁城的救援无法再拖延下去,而两万精锐魔骑又绝不是轻易能摆脱的,唯一的选择,就是诱使魔兵提前决战,但为了做到这一点,在战前八万援军的势态极其的难看。

陈海放弃十组诛魔战车结成四柱诛魔阵的可能,那样的话,即便束越老魔不率精锐魔骑不强攻过来,不同的诛魔战车要严格照着结阵的特殊方位在沟沟坑坑的崎岖地形上同步推进,度就绝不可能快得了——转为快行军列形,就是迫使魔兵杀过来,令魔兵不全力进攻不行,而这时候即便是两翼车骑混编的警惕防线,都极为松散,随时都有可能被魔骑拦腰截断。

决战一旦拉开序幕,前后拉开十余里的马步兵行军阵形,是没有时间去收缩阵形,更是丝毫不讲究阵型,直接加入混战。

以往赖为利器的重膛弩,架在天机战车之上,又是第一时间加入混战,自然是被魔兵以最快的度重点打散、打毁,无法挥作用。

当然,也不能说陈海完全放弃之前依仗天机战械、结集坚实阵型的战法,实际上最终他还是要所有参与混战的马兵步、铁甲精骑以及剑修弟子、玄修弟子,以重型天机战车为一块块区部战场的聚集点,在惨烈到极点的战场上,与魔兵进行最血腥、惨烈的拉锯。

只要有重型天机战车是能动的,是还能魔骑之中横冲直撞的,就让己方的马兵叔、铁甲精骑、剑修、玄修弟子尽可能聚拢过去。

这一点极为重要,一方面重型天机战车目标足够大,能在混战中让己方将卒始终清晰的看到聚集的目标,其次重型天机战车也足够强,即便装甲被魔将、魔将一次次刺穿撕裂,依旧能在正面承受最强的攻击。

而魔族喜欢混战,又每每能在混战中关键,就是魔校、魔将、魔侯极为高大,即便在惨烈的混战中,也能有效的聚集手下的魔兵,形成一个个有效而攻击力强大的战团,反复碾压人族的兵马。

当人族利用重型天机战车掌握魔族能乱战取胜的特点,人族四五倍于魔兵的优势,在经历最初的混乱与惨烈伤亡之后,就渐渐体现出来。

束越魔君收回九阴邪刃,抹开嘴角溢出的鲜血,他不甘心,但他不甘心又能如何,陈海祭御殛天塔与沙天河的血灵刀以及另一名符氏的道胎境强者,联手盯着他,令他九阴邪刃再犀利,也没有办法切入战场,去收割人族鲜美的血肉,他只能看到一头头魔狼、魔狡、青鳞魔、一头头翼魔、猿魔,被人族的战戟撕裂……

束越魔君再不甘心,他也只能在与才赶过来支援两千精锐翼魔会合,往北撤去——这时候百余精锐魔族斥侯,费了一番大功夫,将身受重创的夏寒从倒塌的石岭下挖出来,带着束越魔君身边,一起北撤。

眼前人族士气旺盛到极点,那万千杀伐意志汇聚起来的杀伐兵气,虽然无形,但这一刻却已经令束越魔君感受到莫大的压力,特别是玄元上殿出身的武修将领,都要借用杀伐兵气的法门,使得他们在近身搏杀中,能力抵同境界的魔将、魔校,束越魔君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凭借所剩这点兵力去牵制人族援兵。

月色洒在满是残肢的大地上,是一种说不出的写意和残酷。

半个时辰的激烈战斗,两万罗刹魔族几乎被剿灭干净,只有一小部分逃脱,但人族的伤亡同样惨重,在战场下足足扔有两万六千余凶勇战死的尸骸,剩下来的兵马,都没有机会跟战死的袍泽告别,甚至都没有时间整顿阵形,就直接被勒令往新雁城挺进,上万人的轻重伤员也都用灵骑驼着赶路。

战前三百多辆重型天机战车、轻型诛魔战车,差不多完全损毁,即便没有完全趴窝的,还勉强能动的,也不可能跟上行进度,都只能暂时抛弃掉。

姜泽、周桐他们是欲哭无泪,黑风军伤亡极其惨烈,七千将卒战死,而两百辆重型天机战车是七八年的积累,一战就付之灰烬。

但必须这样,必须要这么惨烈的代烈,才能解决掉两万牵制、扰袭的魔兵,以最快的度往新雁城挺进,才能赶到下一波魔族兵马从天罗谷杀来之前,进入新雁城,与符少群他们会合到一起,使得新雁城成为北镇坚不可摧的桥头堡。

陈海骑乘在一匹腹部被魔兵抓出十数道血痕、差不多开膛破肚的黑狡马背上,歪歪斜斜地前行,他偶尔回身看了一下,虽然大多数的将士都血染征袍,但是将校们还在行进途中整顿阵形,安抚伤创,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没有了牵制,援军的度很快提升到了极限,虽然魔族曾数度分兵来扰袭,但没有胆量从新雁城北部再一次性分出两万甚至更多的精锐魔兵过来殂击,最终并没能拖住援兵的前进步伐。

在次日午时之前,陈海在率援兵进入新雁城时,魔族下一波兵马,距离新雁城还有三百余里。

而此时吴之洞已经率部抵达北陵塞;吴之洞除了在北陵塞留下一万精锐,其余主力在他的亲自统率下,马不停蹄的继续往北推进。

而此时进援缓慢的厉牙山吴澄思所部以及牯牛岭姜涵所部,往新雁城推动的度都加快起来,甘昌老魔再有不甘,也只能率部退到三百里外,依据新魔渊大裂谷南端,占据一座石岭集结……

在那里,凭借源源不断从天罗谷涌过来的魔雾毒瘴,则能将血炼魔阵的优势更充分的挥出来;而新魔渊大裂谷的坍塌最终稳定下来后,才成为天罗谷魔兵南下的通道,而且能不受人族的袭扰、侦察,在那里建立魔寨,魔族将占据很大的优势。

********************

看到陈海、沙天河等人,一身灵甲皆是破碎,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染透,这都是拼了命与魔族近身搏杀所致,符少群看到这一幕,在城门前长揖而拜,恳声说道:

“少群在这里,拜谢陈大人!”

即便知道能击退魔族的进攻,陈海至关重要,但符少群身为主将,当众行此大礼,还是令很多人震惊。然而秦谦等人细想,又觉得陈海理应受此礼。

新雁城仍是照陈海的新法所筑,在抵挡魔族第一波强攻,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在开战前,陈海不计得失的,将大量玄阳重锋箭、暴炎重锋箭等北陵塞的储备,毫无保留的运往新雁城,这也是符少群固守新雁城,等待援军赶到的关键。

在接下罗刹魔第一波凶猛攻击之后,陈海丝毫不作喘息,孤身突围到数百里,亲自指挥援军杀破魔兵的拦截,及时赶到新雁城,更是直接粉碎了罗刹魔族一举将新雁城拿下的企图。

这一战,黑风军战死近九千人,占到黑风军总兵力的近一半,伤亡之惨烈,甚至犹在符少群所部之上。雁行大营八万精锐,最终占死二万四千余人,战死比例犹要比黑风军低两成,更不要说黑风军这一战所消耗、损毁的天机战械,数量远在雁行大营之上。

陈海非但不是雁行大营的主将,跟雁行大营都不是一系的兵马,甚至可以说新雁城的得与失,陈海一点干系都没有,然而陈海能为新雁城的坚守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如何不让人折服?

这一刻,不仅符少群、秦谦都为以往的门户之见,都为以往为对陈海的戒防,而心感惭愧。

由于魔族前阵兵马撤到三百里外,这边数万匠工、民夫,不仅有机会修复损毁的城墙,玄雷战舰与另一艘浮空飞舟,也得以升空,快往复北陵塞与新雁城之间运送伤创、援兵及物资。

黄昏时,吴之洞也亲随第一批援兵赶到新雁城,随吴之洞一起而来的,还有一名面容清矍、身穿蟒袍的老者,他与吴之洞踏入浮空飞舟,符少群激动的迎过去,喊道:“三祖,你什么时候到燕台关了?”

“我接到烈王殿下的令旨,前日才到云罗城柱国将军府参拜烈王,在云罗城都还没有能歇一口气,就听到魔兵大举南侵的消息,马不停蹄,也是午时赶到北陵塞跟吴镇守会合,才知道你们已经将魔兵击退,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陈大人、秦大人,这位是我符氏一族赫赫有名的三祖。”符少群介绍陈海、秦谦给蟒袍老者认识。

“陈海、秦谦,拜见符祖、镇守大人。”陈海、秦谦上前长揖而礼,参拜符氏一族的第一强者青莲剑仙、玄元上殿护法长老、曾任雍京太尉府左丞、跟姜寅一样踏入修行都不到四千年、但修为更为姜寅之上的符思远。

符思远不仅身为太上亲传弟子,更是被视为崇国最有希望追随太上之后、踏入上三境去寻求真正长生仙道的绝世强者之一。

“……”符思远在过来之前,已经了解到之前的血战细情,也是极为欣赏的打量了陈海好几眼,说道,“好,好,你们这一仗打得漂亮,烈王得知你们斩获大捷,刚刚传书过来,要给你们加功请爵。”

“加功请爵倒是另说,三祖过来,是不是殿下要您老亲自执掌魔獐岭四镇?”他们艰难的赢下这一仗,以孤军挡住数倍魔族精锐的强攻,确保防线不失,战功必然是少不了的,但符少群此时更关心三祖符思远过来,是不是受烈王过来整合、统领魔獐岭及厉牙山四镇兵马的。

事实上,要是在战前魔獐岭另外两镇,动用各自所拥有一艘浮空飞舟,为新雁城运入四五千精锐及大量的道符、丹药,他们的伤亡就绝不会那么惨烈,他这时候感到在魔獐岭、厉牙山之上,设立真正掌握实权的大都护将军府,甚至比烈王亲自执掌西北域柱国将军府更加重要!

“我这次过来,也只能给殿下参谋军机,不过设立北镇大都护将军府的决定也已经下来了,是烈王府左丞嵇元烹大人过来统率北镇四军!”符思远说道。

陈海对雍京的人事不甚熟悉,很多人是知道一些,但不知道性情、秉性,此时看到符少群、云师脸色微微一沉,便知道嵇元烹不是符少群、云师所希望看到的统领北镇四军的理想人选。

第八百六十九章 北陵城

经过惨烈而艰苦卓绝的血战,随着后续兵马及军需物资源源不断的涌入,新雁城最终聚集三十万人族精锐,令龟缩于北面的魔族不敢越雷池半步。

而魔族此时也开始在新雁城北面三百里外的荒岭修筑黑岩城。

魔族在黑岩城的驻兵,表面上看仅有十五万精锐,但由于黑岩城与天罗谷之间是充塞魔瘴毒雾的大裂谷,不知道有多少魔物藏在大裂谷的深处,所以吴之洞、陈海等人难以准确估算在新雁城的北面,到底聚集多少魔兵精锐,在诸多准备工作并没有完善之前,是不可能仓促进攻黑岩城的。

十天后,曾在烈王秦冉身边担任王府左丞的嵇元烹,就正式到燕台关赴任,安顿好防务之后,陈海、符少群、秦谦等人都随吴之洞、符思远赶往燕台关,参拜北镇大都护将军嵇元烹。

在燕台关有赵大成照顾他的起居出行,陈海乘玄雷战舰进入燕台关后,就令黄沾继续乘着玄雷战舰前往新雁行,以免魔族再次蠢动起来。

符少群、秦谦在燕台关都各有府邸,也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加上血战之后,众人又忙于加强防务,实在是精疲力竭,到燕台关后就各自回府潜修,等着明日在参拜北镇大都护将军时再相见不迟。

陈海不清楚嵇元烹到底是个什么秉性,这时候也不熟悉雍京及玄元上殿内部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但有一点很明确,符少群、云师并不希望看到都是师出玄元上殿的嵇元烹出任北镇大都护将军。

回到私邸,陈海也不想太多,吩咐过赵大成一声,就进入静室潜修。

一番苦战,十数日奔波,陈海也是疲惫到极点,但想到宁婵儿竟然追寻他到星衡域,他数日来一直都处于激动近乎亢奋的情绪之中。他理智上要求宁婵儿继续潜伏在魔族之中,但心里又十分牵挂,陈海又担心让宁婵儿继续潜伏下去,一旦被魔族察觉出破绽,就会万劫不复。

他现在是既激动又牵挂,回到燕台关冷冷清清的私邸,更是有很多的后悔,心想要是这时候能与宁婵儿坐在围炉前饮酒夜话,该是何等的蔚籍啊?

当然,从宁婵儿那里,陈海了解到燕州近年来很多的状况。

陈海在燕州十数年的筹谋,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尽管魔劫的爆比所有人料想的还要凶厉几分,但人族联军还是死死守住铁流岭、太微山等防线。

虽说宁婵儿也很早就神魂潜入血云荒地,但从进入燕州的魔兵受挫情况,能够判断出,人族联军的天机战械一直都有稳定的改良跟提升,近年来甚至已经有能力从防线后杀出来,进行小规模的反击。

此时天罗谷底部的天域通道,不仅魔将级以下的魔兵通行无碍,甚至魔侯级的存在,借助往生骨塔的力量,都能进入天罗谷中。

这些年虽然燕州联军守住铁流岭、太微山等防线,但是从黑山往南、往北、往西,还是有数以亿计的人族,难逃厄运的沦为魔族的血食,令魔族炼就大量的血丹,使得血云荒地过去十数年,涌现出近二十樽魔侯级的存在。

而之前的五大魔侯,般度跟丹图都进入天罗谷,般度此时正在天罗谷的深处闭关,打算借助血丹以最快的度重新踏入天魔境。

陈海眼下不需要操心燕州那边的安危,但得知董宁悲痛之余走火入魔,董良与苍遗不得不联手将她封印起来以存一线生机,陈海在乍见宁婵儿的欣喜里,也难忍内心的刺痛。

陈海都恨不得立时赶去碧海胜境,从左耳那里再拿一枚真龙涎息丹,然后假借青鳞魔身,潜回燕州去。

只是眼下时机未到,他只能将对董宁、宁婵儿和苏绫她们思念深深的压在心底,摒弃杂念,潜心修炼……

一夜无语,第二日一早,陈海戴上冠冕,带着赵大成等随扈,往嵇元烹临时坐镇的镇守将军府而去。

在大门口,正好碰到符少群也刚刚赶到,见对方脸色好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好的消息。

二人互相打了个招呼,符少群还拍了拍陈海的肩膀,一副亲昵的模样,就并肩往议事殿而去。

此时大殿之中,就没有当初吴之洞赴任时那么多人,但是每个人都气息强横,最少也是道胎修为,都是四镇都尉、主事级别以上的将官,在大殿里挤挤挨挨七八十人,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有要务在身,没能赶过来,陈海也是这时候更能清晰的感受到星衡域道胎多出狗。

在陈海赶到后不久,姜明传、姜涵等人也走了进来,见到陈海和符少群站在一起,他们脸上都是一阵尴尬。

最终姜明传还是走了上来,朝符少群揖手行礼道:“符都尉果然不亏是玄元上殿真传,新雁城一战打得罗刹魔闻风丧胆。可惜的是,那罗刹魔族分外狡猾,在我牯牛岭一路上摧山毁石,导致援军没能及时赶到,于大人并肩一战,惜哉叹哉!”

牯牛岭距离新雁城的路程也只有一千里,比厉牙山更近,但一直等到新雁城击退魔兵,姜涵所率领的援兵才走出三百里开外,其背后隔岸观火的姿态就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这也是衬托过陈海当时的举措,是何等的难得,当然姜涵借口道路受大震破坏严重,才致行军缓慢,符少群也难以公开指责姜涵什么,这时候也只是僵硬的一笑,敷衍了几句。

谈笑间,议事殿内忽然静了一静,陈海能感受到几团强大的气息正在往议事殿内而来,他与符少群、姜明传、姜涵等人飞快地以次第站好。不多时,就见云师、符思远、吴之洞等人,陪同一位身穿蟒龙袍服的中年人走进来。

那人修为气息虽然略微不及符思远,但是行动间龙行阔步,威势俨然,想来应该就是新任的北镇大都护将军嵇元烹了。

而在云师、吴之洞、符思远三人之外,在嵇元烹身边还有五位天位境真君,其中一人走进来时,若有若无地瞥了陈海一眼,眼瞳里暗藏怨毒之火。

都不需要符少群提醒,陈海也能猜到眼前这人就是吴氏族长、曾任柱国将军府长史的吴澄思,难怪看自己的眼神如此的怨毒,不过,无论吴氏一族和他有何等深仇大恨,眼下魔獐岭局势如此紧张,只要他不是直接到吴澄思手下任职,也不怕吴澄思会对他做些什么。

除了吴澄思之外,符少群也是暗中介绍另四名陈海不认识的天位真君,其中有两人分别是魔獐岭另两镇的镇守将军,还有两人是随符元烹到北镇大都护府任职的幕僚,都是雍京赫赫有名的人物。

看到这一幕,陈海暗感雍京后续将加往西北域增派兵马的过程了吧?

议事殿中,有专门为云师、符思远和吴澄思等人准备的椅子,那嵇元烹将八人让下,他自己直接登台坐在虎踞之上。一双眼睛向下扫视了一番,带着威严的浅笑道:“本尊奉烈王殿下之命,进入山北开府建衙,从今往后,燕台关、潜山关、厉马山和飞云关尽皆纳入北镇大将军府下,希望诸将官能同力协必、诛除魔族,尽早迎回留丢的上古遗宝……”

今日跻跻一堂,看上去人数不少,却是都知道雍京这次为何要插手西北域的御魔战事,嵇元烹也是直接开门见山,将这些意图挑明开来。

说完这些,嵇元烹顿了顿,又才接着道,

“本尊在烈王殿下身旁做事多年,知道殿下向来行事都是功赏过罚,此前雁行大营都尉符少群、北陵大营都尉陈海以及燕台镇守府长史秦谦三人,以两万困守孤城,最后斩杀五万魔兵而退之,着实扬我人族之威,我已经派人亲自将请功函送到殿下的案头,你们三人等着封赏就是!”

陈海、符少群、秦谦走到大殿中央拜谢。

“吴大人说新雁城得以守住,除三将奋力杀魔外,新法筑城也是一功,”嵇元烹说道,“我已经跟殿下请令,将北镇大都护将军府治所设于北陵塞,北陵塞将更名北陵城,陈海,你可愿为北镇大都护将军府扩建北陵城?”

对这样的决定,不要说吴之洞、符少群等人了,陈海也相当惊讶。

从魔獐岭往北,越过天罗谷,到北面万里外的大禹山,一万四五千里间,都没有比魔獐岭更强大的灵脉以部署大型的天地防护法阵,雁行塞所处的雁回岭灵脉,仅能够部署封禁级防护法阵,即便是作为镇守将军府的治所都远谈不上合格,更不要说作为统领魔獐岭、厉牙山四镇的北镇大都护将军府的治所了。

不过,这一决定,也表明了雍京及烈王秦冉的立场,这时候就要将北镇的军事重心全面往北转移两千余里,逼近天罗谷,对天罗谷随时保持足够强的军事压力,令魔兵没有可能将天罗谷经营成坚不可摧的魔族堡垒。

“陈海定会竭力不负都护将军所托。”主持筑城是苦差事,意味着短时间内,他将没有时间抽出来潜修,但陈海这时候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嵇元烹又说道:“吴大人举荐你,不仅说你有营造新城之法,还擅长铸造军械、兵甲,那往后北镇大都护将军府所辖的军械兵甲修造的担子,你可愿都承担下来……”

听到嵇元烹这两番话,各种艳羡、妒忌和阴沉的眼光聚集在陈海脸上。

主持北陵城的建造,还同时掌握北镇的军械、兵甲修造,陈海身上的权柄之大,也许就比四镇主将、大都护将军府总管、长史等核心官员稍差一些而已了。

姜明传、姜涵等人看陈海的眼神更是复杂,没想到他们刚想着用釜底抽薪之计,要将黑风军的潜力挖空掉,去打压陈海,但没有想到嵇元烹刚刚上任,竟然给予陈海如此重用?

这往后,他们不要说继续压制陈海了,甚至还要指望在军械、兵甲供应等很多事情上,能不给牯牛岭穿小鞋。

陈海看着嵇元烹不怒而威的脸庞,正了正颜色,拱手道:“愿为将军效力!!”

嵇元烹接下来,又安排从雁归城、北陵塞以及牯牛岭、厉牙山往新雁城方向的军事扩张任务,他计划五年时间内,在北陵城以北再继续三十座中大型城塞,同时宣布吴之洞兼任北陵城尉等新任命。

陈海以后实际还是在吴之洞的统领下,负责督造北陵新城以及将四镇的匠工司合并到北陵城归他统一管辖……

第八百七十章 秉公

嵇元烹雷厉风行,又带着烈王秦冉的威势而来,初任北镇大都护将军,除了吴之洞、吴澄思等极少数人外,决断诸事都没有要征询其他人意见的意思,也多少有些寡断独决的意味,这使得其他两镇主将脸上有些许不快,但也都无可奈何。

然而他们心里也清楚,他们想要在这方面跟嵇元烹斤斤计较什么,就意味着必须要覆行一定的职责。

雍京所主导的这次人魔之战,并非要攻陷天呈山,为星衡域人族赢取更广阔的生存空间,甚至都没有进攻天呈山魔域的念头,而是要在天域通道完全开启之前,彻底控制住天罗谷,以便进入血云荒地找回流阳宫的上古遗宝或者说巢灭流阳宫的余孽。

参与此战,对西北域三宗,除了多一些赏赐之外,也不可能有其他更多的好处,是以姬江野、秦虎山等人,并无意让三宗太深的掺和进去,但三宗内部的意见也并非完全统一。

有人以为,雍京主导的此战,始终是对魔族的凌厉打击,而西北域及三宗数千年来又奉雍京为正朔,雍京出兵伐魔,三宗也理应支持;三宗也有相当一部分寒门出身的子弟,更希望能够参战攫取战功,获得一个好出身。

也恰恰是三宗奉雍京为正朔,当三宗有子弟愿意参战,却也不能阻止,也决定将这一部分的子弟尽可能都集中到燕台关镇守吴之洞麾下统一指挥调度;当然也由于事前谈妥条件,烈王秦冉所主导的柱国将军府也不能逼迫原三十六镇体系的将卒参战。

当然,嵇元烹将更多的资源集中到北镇大都护将军府,第一步先合并四镇的匠工司,也是题中之义。

诸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其他两镇主将先行告退,他们往后也只是受北镇大都护府节制,而非统制;嵇元烹单独吴之洞、符思远、符少群、云师、吴澄思、秦谦及陈海、姜明传、姜涵等人留了下来,让其他都尉、主事一级的将官都先行散去。

嵇元烹让陈海和符少群他们都坐下来,却是先行开口对陈海、吴澄思两人说道:“你二人之前的宿怨,我这次过来也有听说。孰过孰非已是过眼云烟,但在眼前的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希望你们耽误了烈王殿下的大事。”

吴澄思听嵇元烹这么一说,多少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嵇元烹会直接揭开吴氏一族的创痕。

吴氏一族本为万仙山七族之一,而陈海不仅杀灭吴氏一族最精锐的两万私兵,还揭开盗胎案,令吴氏一脉不得不放弃在西北域经营数千年的利益,将子弟都召回蒙城山自保,在西北域的地位一滑千丈。

吴氏一族此次主动请战,可能说倾尽全族精锐及资源,留在蒙城山的私兵都不到五人,他们如此尽心尽力,也无非是想搏一个另立宗门的机会。

吴澄思想着他与云湖在烈王面前的地位,怎么都不可能是陈海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竖子能及,却不想嵇元烹新官上任,不仅重用陈海,居然这时候就想将吴氏一族与这竖子的仇怨强压下来。

大殿之中一时间静了下来。

陈海皱了皱眉,起身道:“陈海秉公而行,对吴大人绝无私怨,请大人放心。”

吴澄思瞥了陈海一眼,敛住眼瞳里的一缕雷芒,也强自笑道:“大都护多虑了,澄思万万不敢耽误烈王殿下的大事。”

嵇元烹将这些都冷眼看着,知道吴澄思乃是违心之语,但只要他不公开找事也就够了。

吴氏一族三十万精锐,可以说是北镇绝不容忽视的一支战力,然而吴氏一族对烈王殿下明明有所求,新雁城一战,吴澄思所率援兵却缓缓而行;新雁城御魔一战,牯牛岭以及魔獐岭其他二镇的表现则更不值得一提了。

相比较之下,陈海虽然位卑权轻,却能征敢战,不惜嫡系精锐损失逾半,不惜将数年积累下的家底都拼耗一尽,也最终确保守住新雁城,击溃魔兵,就太难能可贵了。

虽然嵇元烹不会相信有真正秉公无私之人,在他看来,陈海此人能如此牺牲,必是野心勃勃、狠辣果决之辈,但陈海凭借新雁战御魔一战,此时已经进入烈王的视野不说,他也希望能过重用陈海,千金买马骨,以鼓励更多的三宗出身的西北域将领参战,以减轻从雍京及其他各镇征调兵马的压力。

接到吴之洞传来的战报,烈王就多次提及陈海,嵇元烹自然也不希望看到吴澄思跟陈海闹出什么矛盾,令他在烈王面前难堪。

适当的点醒已经足够,嵇元烹不会再做其他的画蛇添足之举。他话题一转,引到了天罗谷的局势之中:“前些日子天罗谷巨变,罗刹魔兵蜂拥而出,其兵力远远出了之前斥候的侦查,我和烈王殿下都有猜测,是否血云荒地所滋息繁衍的魔族,已经分兵进入天罗谷了。而眼下天呈山方向,也开始有大量的魔兵聚集,随时有可能北上,我们的动作也一定要快起来。”

嵇元烹又继续说道:“……雍京那边现在已经集结的差不多了,同时还将从东北域诸郡征调出精锐兵马西进,但在后续兵马赶来的当儿,对天罗谷的攻势和袭扰则不能暂缓,不能令魔族有机会在天罗谷建立坚固的防塞体系。吴将军,厉牙山前次没能参与到新雁城一战,烈王殿下就已经有些不满,希望这次能看到厉牙山能有所表现……”

吴澄思此次过来早有定计,说道:“我此次回去,就会安排人手在在新雁城左近,新筑一塞,驻以十万精锐,与符都尉成犄角之势,共击黑岩魔城。”

“……”对吴澄思的表态,嵇成思还是满意的,到时候吴之洞、吴澄思所部,都将有一把尖刀插出去,不断消耗魔族在天罗谷的实力。

“卑职有一事请大人作主。”吴澄思说道。

“吴将军请说。”符元烹说道。

“新雁城一战,天机战械挥作用不少,极大弥补普通将卒与精锐魔兵在个体上的差异。然而,之前天机战械仅有燕台关有能力大规模铸造,而厉牙山和燕台关互不统属,虽然厉牙山也私下求|购天机战械,但总终比燕台关差了许多,卑职希望陈大人执掌匠工司后,所造战械,能优先供应厉牙山。”吴澄思瞥了陈海一眼说道。

陈海并不看吴澄思,朝嵇元烹揖礼说道:“匠工司乃北镇大都护将军府之匠工司,战械兵甲之调用,全凭大人一言而决之,陈海仅负责为大人铸造战械兵甲,其他事皆不关心。另外,北陵塞尚存重膛弩两百六十一具,级重膛弩四十一具,玄阳重锋箭二百四十二万余支,暴炎重锋箭皆消耗于新雁城一战,此时卑职正全力督造,暂时没有积余,此时四镇匠司合并一处,这些战械军资,还请大人派有司点检移仓……”

匠工司只负责修造,存储及分配都不归匠工司管辖,陈海不仅以后不可能钳制厉牙山,此时甚至愿意将之前北陵塞的库存也都交出来,交给嵇元烹直接调拔给厉牙山装备。

陈海如此慷慨大方,吴澄思也是一愣,眼瞳里藏着狐疑的精芒,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心思。

陈海又说道:“卑职在东都山北麓天营城也有小小的基业,能造重膛弩、天机战车以及风焰飞艇等天机战械,此时也小有储备。倘若是军前有需,天营城皆要在前价基础上再削减两成,以成本价售于军中,以助大人早日荡平魔族。”

“好好!”嵇元烹高兴得大声叫好。

陈海的底细,嵇元烹到西北域后就调查过,知道天营城中低级战械兵甲的铸造能力,不在原燕台关匠工司之下——而高级防御法阵、地阶以上的法宝、玄兵,炼制极耗时日,此时只能从各地调拔,短时间内都难以炼制出来。

当然了,天营城的一切是陈海个人名下的私产,嵇元烹即便有求,也要找陈海商议,现在听陈海主动提出,而且愿意以成本价出售、批量装备将卒,他自然是大喜过望。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瞥了一脸阴沉的吴澄思一眼道:“那就好,只是天营城现如今有多少储备?”

六膛重装弩已经试制成功,即便陈海暂时还不想让六膛重装弩问世,也不妨碍天营城那边缩减掉重膛弩的一部分储备,听到嵇元烹如此问,陈海回道:“天营城此时有三百具重膛弩、三十辆重型天机战车可运入军中。而往后只要军中有需,天营城每年能造两千具重膛弩、二百辆重型天机战车……”

“吴将军,这些天机战械,皆先调给你用,如何?”嵇元烹看向吴澄思说道。

陈海如此慷慨,令吴澄思又惊又疑,但陈海打着一心秉公的幌子,也令他无法公开质疑;而姜明传、姜涵坐在下面,也是神色复杂的对望一眼,在他们看来,陈海为攀附符氏、嵇元烹及烈王,真是恨不得将自己都卖出去,更不要说新雁城一战,死得更多是东都姜氏的子弟了……

(本章完)

第八百七十一章 谣传

军前会议很快结束了。

吴之洞之前执掌燕台关之时,魔獐岭以北虽然战事频频,但规模都相对有限,而新雁城御魔一战,昭示着天罗谷内聚集的魔兵要远远乎想象,嵇元烹的到来,直接将北镇的军事重心往北推进了两千余里,更将直接推动与魔族对峙的升级。

军前会议结束之后的次日,吴澄思回厉马山就派出数千精锐进入新雁城,要在新雁城周边寻找合适的筑城之地;而符元烹又另外派人前往天营城,负责接收天营城所储备的那部分天机战械,以便能尽早装备吴澄思所部,推进吴澄思所部能较大规模的北进。

除了隶属于三宗的两镇四十万兵马负责防守魔獐岭防线外,嵇元烹就任北镇大都护将军,还要以北陵城为核心,组建四个镇军,而每个镇军的规模将扩编到四十万到五十万人,作为最终与天呈山魔族进行决战、挺进血云荒地的前军主力。

为此,不仅吴澄思所部需要推进到最前沿建造新城、驻以重兵,新雁城、北陵城未来需要扩建的规模,都异常的庞大。

北陵城还没有开始扩建,嵇元烹暂时要在燕台关耽搁一段时间,陈海作为北陵城的督造官,而且四镇匠工司近期都要合并到北陵塞,他这边事了,自然是要第一时间赶回北陵塞处理事务。

虽说后续援兵源源不断开拔驻进新雁城,但黑风军暂时还留在新雁城。

新雁城一战,再度将数倍精锐魔兵击退,获得辉煌的胜利,但黑风军将卒的士气却不是很高。

这一仗,黑风军的伤亡太惨重了,在战场上就有九千精锐战死,战后又6续有千余人伤重不冶而亡,虽然战功奖赏极重,但战亡者皆是袍泽,甚至有不少人都是亲兄弟,谁的心情又能轻松起来?

陈海回到北陵塞,沙天河与卢少商两人已经回到北陵塞等他归来,此时也是一脸忧色的找过来,说道:“此时军中有一些不利于你的流言在传播?”

“哦,什么谣传?”陈立见沙天河、卢少商刻意将大帐内的扈卫都摒除出去说这番话,心想所谓的谣传影响应该很深。

“有些议论,说你不惜拿东都姜氏子弟的性命,换自己的前程,”沙天河说道,“我正安排人去查这些谣传,是从哪里滋生出来的。”

“算了,不要去查了。”陈海挥了挥手,他看了沙天河、卢少商一眼,心想他们两人心里或许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他即便追查到军中有人是姜涵、姜沛、姜明传他们的眼线在故意散布消息,又能如何?

而且他要赶在玄元上殿扫平血云荒地、进军燕州之前,在烈王秦冉那里、在北征讨魔大军里获得足够高的地位,有时候必然要采取一些激烈的手段,不要说姜涵、姜明传等人会以小人之心度他,姜泽、周桐等一大批黑风军的将领以及姜震甚至卢少商、沙天河等人都不理解,也是再正常不过。

新雁城一战,黑风军伤亡多惨重不云说了,而重型天机战车等战械几乎是消耗一空,陈海执掌匠工司,天营城又有能力大规模铸造天机战械,优先将黑风军所消耗的战械兵甲先补充回来则是理所当然、谁都不能说不是的事,然而陈海却优先供给吴澄思所部,以促进吴澄思所部能尽快北进,在很多人看来,这是陈海他对新任大都护将军嵇元烹的讨好、献媚。

而陈海也没有办法跟沙天河、卢少商解释他的真正用意,只是继续跟他们二人说道:“北陵塞扩建后将成为北镇大都护将军的治所,一应防务都不需要我等操心,而大都护将军虽然没有明言,但我负责北陵城的督造、又负责匠工司,不可能再兼任都尉、统管黑风军。黑风军何去何从,此时还没有定论,但多半会编入符少群所部或姜涵所部作战,到时候大都护将军与吴大人自有安排,他们要说什么,就由他们去说好了……”

听陈海这么说,卢少商只是微微一叹,坐在一旁,没有说什么。

沙天河原本名利心就强,看到陈海受嵇元烹重用,高兴还来不及,再说陈海此前已经将原黑风军中大批的精锐抽调回天营城,经营属于他们真正的嫡系战力,而留下来的黑风军将领,以东都姜氏子弟为主,而东都姜氏此时又受姜晋拉拢,就连姜泽也成为姜晋的亲传弟子,心思本来就有些不稳,如今痛下决心割舍掉这一块,他也没有什么心痛的。

沙天河心里所想,是希望在陈海正式解除黑风军都尉一职之前,将能拉拢过来的精锐武官,都编入到作陈海私兵存在的亲兵扈卫营中来。

卢少商思虑良久,最终开口说道:“你回来前,大师兄曾送来一封信函,大师兄信里有些话不能听,但也有些话颇有道理,不知道当不当说……”

“在我面前,师兄你有什么话不能说的?”陈海笑问道。

“且不管三宗内部宗阀子弟与寒门子弟是否有多深的隔阂,但玄元上殿此时出兵,意在流阳宫遗落血云荒地的遗宝,甚至都没有对天呈山的用兵计划,因此这一战即便会削弱天呈山魔族力量,但终究也是有限。而玄元上殿夺回流阳宫上古遗宝之后,兵马竟然还要从西北域撤出去的……”卢少商说道。

沙天河看了卢少商一眼,他没有说什么,但是听得出卢少商也是觉得陈立为争功名,过度透支东都姜氏的实力了。

何况此次战死的上万将卒里,绝大多数还是寒庶出身的子弟。

卢少商绝非怯战之人,他也清楚知道自己跟姜涵、姜明传他们不会是一路人,但就算他觉得吴澄思、姜涵等人是自私自利之辈,也不觉得东都山就应该付出那么大的牺牲。

黑风军伤亡惨重那么大就算了,毕竟当时的形势使然,不容陈海有退缩的念头,但往后天营城完全以成本价,向军中大规模供应天机战械,这在卢少商看来,也是有些过了。

他也觉得姜泽、周桐等私下抱怨陈海涉嫌拿东都山的利益去讨好嵇无烹以及嵇元烹背后烈王的欢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而东都姜氏即便此时受姜晋拉拢比较厉害,但姜氏一族内部并没有本质的矛盾,东都姜氏将来也必然是师尊姜寅御魔能用得上的嫡脉势力之一,卢少商更希望陈海能平衡好东都姜氏的利益。

他们是要御魔,但也没有别人都往自家捞好处,东都山却拼命往外贴好处的道理?

更何况玄元上殿主导的此战,未必会重创天呈山魔族,将来还需要西北域三宗自己的子弟组成御魔的铁血长城。

陈海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卢少商解释,只是说道:“师兄你且放心,陈海心里自有权衡。”

“好吧,我这些年也只在炼器上稍有擅器,师弟心里有数就好。”卢少商虽然并没有被陈海说服,但他遵奉姜寅的意志过来协助陈海,倒也不会真跟陈海闹什么不快。

陈海在北陵城留了半个月,将新城扩建的方案确定下来,新方案通过嵇元烹、吴之洞等人的肯之后,就着手营造之事,而这段时间征集过来受陈海统辖的筑城民夫很快也达到二十万以上。

陈海上书嵇元烹,请求以营城兵编管这些民夫专司筑城铺路之事,推荐姜赫、朱明巍出任营城兵大营的左右都尉;在吴之洞的要求,留在新雁城的黑风军最终还编入雁行大营,归符少群统辖,但陈海将黑风军中那些手足致残、不适宜再继续冲锋陷阵的将卒都要了过来,编入营城兵大营统当基层的督造官。

营城兵大营人数虽众,但都是没有什么修为的民夫,也不会有什么兵甲战械装备,但陈海还是要求姜赫、朱明峰以及下面的将官,传授一些最基础的搏战之术,并要求在筑城之城,抽出一段时间进行操练步战之法。

有匠工营铸造一些工程用的器械,但也不至于会耽误到筑城。

这时候其他三镇的匠工、匠师,也开始源源不断开始往北陵塞聚集,开始四镇匠工司合并的进程,而这时候符少群也邀请陈海到新雁城,希望陈海能为接下来的战事提提建议。

再次回到新雁城之时,新雁城早已经全然恢复如新,只有城墙根渗透进去的血液,在无声地叙述着立城之初的艰难与血腥。

陈海赶到新雁城之时,符少群和云师带着两万精锐骑兵正往城中而回。看着这人人带血的样子,陈海愣了愣神,迎了上去问道:“战事刚歇,将卒都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整,而厉马山的兵马都还没有赶到,你这边怎么就这么着急?”

符少群摇了摇头道:“几年的征战,这些罗刹魔兵想来也早知道天机战械的厉害,前些日子魔族不单单在北面大规模修筑城垒,还在黑岩城外围大肆开挖壕沟。真要让他们继续下去,不等这边兵力集结完毕,就会有一道道壕沟在荒原上纵横交错,将令天机战车、骑兵步兵的阵型也难以展开……”

听符少群这么说,陈海笑了笑道:“所谓兵来将卒,水来土掩,不管魔族此时怎么部署,总是有克制之法的,倒不用急于一时,而真要用兵之时,也讲究徐徐图之之道……”

未来前沿阵地将有一段较为长期而激烈的对峙跟拉锯,血云荒地里的魔族,从燕州学得一些守城之法,自然都有相应的攻城之法进行克制,最终比拼的还是双方在战场上的综合实力的强弱。

陈海跟着符少群进入大帐,说了一些他所能预见到的一些常用攻守之法,这些攻守之法有别于星衡域的传统,令符少群等人茅塞顿开,拍着陈海的肩膀大笑道:“还是你的主意多!”

符少群回后宅换下染血的征袍,再出来时,将一枚青玉瓶递交给陈海。

看陈海有些不解的眼神,符少群笑着道:“当日在新雁城一战,你那枚天枢地元丹白白被云师给浪费掉了。思远老祖有闻,知道一枚道阶二品丹药是何等的珍贵,应是你备下渡劫之物,我们暂时没有这么珍贵的宝丹还你,但思远老祖手里还有三枚天劫丹,希望能稍稍弥补你的损失……”

陈海哈哈一笑,撇了撇嘴说道:“一枚道阶二品才换回三枚准道阶天劫丹,这笔买卖,我应该亏很多啊!”

经历了连番血战,符少群和陈海的关系早已经不同一般,看着陈海惫懒的样子也不以为意……

第八百七十二章 天劫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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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打量着手中的青玉瓶,心中暗自叹息,心想当初为得了余苍真君手里一枚天劫丹,像姜赫、恒温等宗阀嫡支子弟,都冒着九死一生的凶险进入血练场中,而最终还没能如愿。

数年前,又何曾想到今日,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三枚天劫丹在他的手里。

天劫丹乃天位境真君将渡大道雷劫时那瞬刹那对大道天机的参悟以及将大道雷劫消弥时最精纯的那一缕纯阳生机、天地精元合药炼入丹中,可以说是最最顶级的蕴道天丹,称之为准道阶宝丹,也是一点都不为过。

而在那些老祖寿元大限将至而后继无人的宗阀,甚至愿意倾其所有,去换一枚天劫丹,确保族中资质最优的子弟能顺顺利利的修成道胎。

对,三枚天劫丹能保证三名资质不差又能勤勉苦修的子弟,最大机率的修成道胎,就是其最大价值所在。

陈海一直担心姜雨薇的修为进展太慢,难以在东都姜氏成势——事实上姜雨薇修成道丹都不到十年,都尝试着修炼本命神通、向道丹境后期冲击,修为进展一点都不慢,只是陈海所面临的形势太紧迫,而他能够信任的人又太少、太少,恨不得姜雨薇能立时踏入道胎境,正式成为东都姜氏能与姜震并肩、甚至地位还要越姜震的人物,他就没有必要为东都山那边太多的事情操心了。

现在手里有三枚天劫丹,只要其中一枚,即便没有办法令姜雨薇踏入道胎境,也将极大缩短这个过程……

看着陈海对三枚天劫丹颇为满意,符少群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要不然总觉得欠陈海的人情太多、太多。

接下来的数日,符少群邀请陈海留在新雁城谈论些兵事。

符少群虽说也是精擅治军、用兵,要不然也不会被雍京选为先锋将派遣到西北域来,但他的用兵治军,更多是恪守于传统,是基于宗阀子弟凌架于普通将卒之上、更依赖于精英弟子祭御法宝、利用大规模防御法阵御敌的古典战法。

在古典战法中,普通将卒的作用,更类似于庇护宗阀精英弟子的血肉护盾,而到魔獐岭之中,虽然精英弟子以及大规模的法宝以及法阵,依旧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普通将卒依赖天机战械,则也挥出不容忽视的作用。

新的战法,却是符少群所不熟悉的。

符少群有得闲也是喜欢将云师及麾下的将领拉过来推演新的战法,但说起来天机残卷是姜雨薇意外所得,也是姜雨薇及姜泽、周桐这样东都姜氏的子弟在万仙山、在军中最先推广使用天机战械,包括早初建造北陵塞立足、抵御马贼以及最初抵挡孽境殿少君泰官所部的袭扰,姜雨薇利用天机战械,打得相当漂亮,但说到批量使用天机战械的三次较大规模经典战役,在符少群看来,都是陈海手里完成的。

一是曲岩谷歼灭吴族两万精锐私兵,一是在天罗谷北侧歼灭精锐魔兵两万有余,而新雁城御魔一战,符少群凭心而论,自然也知道陈立所挥的作用在他之上。

不管别人怎么看陈海,符少群认定陈海在兵术之上,是有极高造诣的,难得有机会将陈海拉到新雁城来,符少群自然要拉着陈立拟定出一套将天机战械融合进云、将普通将卒战力更充分挥出来、针对魔族又能行之有效的战法来。

陈立在新雁城小住下来,一边督促新雁城的后续扩建,一边与符少群、云师以及其他出身符氏或玄元上殿的将领推演新的战法,两个月将总结的战法集结成册《诛魔演兵录》,上呈吴之洞、嵇元烹处,在符少群的坚持下,将陈海的名字列为《诛魔演兵录》的著作者之。

虽然陈海跟宁婵儿约定好暗号沟通的地点跟方式,但为了逼真,陈海弄垮山岭给宁蝉儿造成的伤势相当不轻,陈海在新雁城住了两个月,都没有在约定的地点看到宁婵儿有留暗号,他也就没有办法将一枚天劫丹送到宁婵儿手里。

在此期间,厉马山前阵兵马所进驻的营城位置也已经确定了下来,就在新雁城偏西北两百里处的金蛟岭,而新的营城地址一经确定下来,吴澄思就从魔獐岭以前,征调大量的民夫北上,进入金蛟岭修筑城池。

尽管有新雁城在侧,又有厉马山数万精锐保护,但魔兵丝毫没有放松对金蛟岭的袭扰。

大量民夫暴露在旷野之中,又没有自保能力,几乎每有精锐翼魔或最精锐的青鳞魔卫骑乘魔狡突袭过来,或者地煞魔、吞岩魔裂地而出,都会造成成百上千人的伤亡。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金蛟岭死伤民夫二万余人。这些人虽然仅占吴澄思所征民夫的七八分之一,但造成民夫大规模的哗变,即便是吴澄思部的看管将卒严厉镇压,也遏制不住每天都有大量的民夫逃入荒原深处。

毕竟对这些民夫而言,留下来也是迟早会死,还不如逃入荒原深处搏一条命回乡。

虽然西北域人烟稀少,但诸郡凡民有十数亿之多。

三宗不会将三十六镇精锐兵权交出去,但烈王想在西北域征用三五百万精壮民夫,却也不会不支持。

只是对普通民众而言,魔獐岭以北就是魔域,受征召派入魔域应役,本就是大恐怖之事。

近年来为了在魔獐岭以北筑城铺路,总计征用上百万民夫,以及诸郡每年都要动用大量的民壮将补给物资运入魔獐岭,他们在路途中即便遭受到普通的魔物,都难免会有伤亡,实际上这些年来,普通民众的伤亡,要远在将卒之上。

包括之前新雁城一战,当时修筑新雁城的民夫,看似都躲在从头到尾都没有被攻破过的城里,但在如此惨烈、天地元气混乱,又劲力元煞四溢的环境下,缺乏有效防护的平民,当时就被震死近两万人。

种种因素叠加,使得魔獐岭以南的诸郡,民间对劳役之事怨声载道,也频频有哗乱生。

在燕州流民哗变,或许还能有些声势,在星衡域,平民哗闹纯粹是被无情剿杀的对象,然而这事生次数多了,三宗那边也觉得继续弹压下去,有伤西北域的根基,对征用民夫一事,就不再积极,而是变得推搪起来。

吴氏一族退守蒙城山之后,两千余里长的蒙城山,山野间虽然有五六百万子民栖息繁衍,但这些平民是吴氏一族最后的根基,吴澄思更不想随便消耗,他又没有烈王的颜面,能强行摊派到诸郡。

在金蛟岭筑城的民夫或死或逃过四成之后,他也只能找嵇元烹求援,希望能从陈海所统辖的营城兵大营借调一些劳力过去。

嵇元烹这时候提前率领从雍京而来的十万精锐进驻北陵城,见吴澄思有这样的请求,便将陈海从新雁城召回到北陵城来商议此事。

“除了北陵城作为大都护将军您的驻藩,此外燕台镇军要北移到雁行塞,需要扩建出一座镇城,此外还要在北陵城的北面,为将要新设的虎牙镇军、青锋镇军新筑大城,而这四座城池以及四城与厉牙山之间的驰道都要营城兵大营承担修建。虽然说营城兵大营有二十万民夫,却也严重不够用,卑职还正想着上书大都护,从东都山再征用些民壮过来,吴大人所请,卑职实在无能为力。”陈海说道。

陈海虽然将吴澄思的请求拒绝掉了,但他有意再从东都山征调一部民夫过来,补充筑城劳力的不足,不仅令坐在堂下的姜明传、姜涵满是鄙夷的瞥眼看过来,嵇元烹也相当意外。

陈海如此“尽心尽力”的做事,嵇元烹是相当的高兴,但他担心陈海压榨东都姜氏太厉害,引起东都姜氏强烈的反弹,到时候惊动姜寅、姜晋这两个人物,事情反倒是不妙了,关切的问陈海:“东都姜氏近年开垦北麓荒野,也缺人丁,营城兵大营缺少精壮劳动,或从其他征调民勇,更合适一些。”

陈海手按案几上,说道:“当年卑职流落扶桑海,机缘巧合之下,为九郡国平叛出了不少力,因此,前些年卑职为在东都山北麓治办私产,也得从九郡国购入十数万战俘。此时北陵城这边有需,卑职怎么不尽心,这便回天营城,调五六万人过来,弥补所缺,也不会对东都姜氏有什么惊扰。而倘若人数还有欠缺,卑职倒觉得可以继续从九郡国购入战俘。这些战俘都有通玄境的修为底子,驱使来筑城铺路,却是要比普通民壮更好用。除此之外,雍京以及西北域诸郡的江洋大盗、不法之徒,要是都能流放过来,也能弥补人力的不足。”

“好!这事你派人去交办。”嵇元烹心想陈海真是贴心的小棉袄,轻易就将他这段时间焦头烂额的事情解决掉一半,要不是陈海资历尚浅,执掌营城兵大营及匠工司,就已经是常拔擢了,他都想举荐陈海担任大都护将军府长史了。

得到嵇元烹的肯,陈海在北陵城住了两天,将积攒下来的事务集中处理掉,就在墨翟、黄沾等扈卫下,乘玄雷战舰赶往天营城,办理征用精壮之事。

到了天营城后,赶巧姜雨薇被姜震唤去东都城了,陈海便将黄沾单独召到姜雨薇为他在天营城所造的府邸,将一枚天劫丹拿出来,递给他。

看到天劫丹,黄沾都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更难以相信陈海想将这么珍贵的准道阶宝丹赐给他服用。

黄沾都激烈得都微微颤抖起来,他以为他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修成道胎,再有三四十年他就该寿元正寝了,没想到陈海能将冲击道胎的机缘送到他的面前。

“主公!”黄沾双膝跪地,朝陈海行叩大礼。

黄沾跟杨隐、沙天河一样,都曾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寇,但是陈海他剑走偏锋、甚至都得不到姜璇、姜泽、周桐等人理解之时,名利重、跟崇国宗阀没有什么牵涉、也不可能受崇国宗阀重视收买的黄沾跟杨隐、沙天河三人,最有可能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

(本章完)

第八百七十三章 大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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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战事无论再如何紧迫,没有陈海的驱策,黄沾他们这些没有在军中任职的人,仅仅是以幕僚的身份留在陈海的身边,除了敦促、指导扈卫营的精锐修炼、操练、保护陈海的人身安危外,却很是清闲。

然而黄沾寿元大限将近,虽然人生有很多事都看开了,但这种一步步踏入死亡深渊的滋味,也相当不好受。

陈海这段时间也不可能到前线统兵出征,身边并不需要多严格的护卫,因此在受了天劫丹之后,黄沾就毫不犹豫选择在天营城闭关修行,冲击道胎境。

黄沾这些年的积累早已经足够,只是他修成道丹的时机太晚,一步一个脚印走下来,修成本命神通踏入道胎境后期时已经二百多岁了,之后随着寿元进入衰退期,修为不要说更精进一步了,甚至都还有少许的下滑。

而天劫丹乃天位境真君渡劫时,将那一刹那的大道感悟及一缕天地纯阳精元炼入丹中,不仅能提升黄沾所参悟的道之真意的境界,还能将渐亏与寿元大限密切相关的真阳弥补回来,可以说是黄沾这类人冲击道胎的无上圣药。

黄沾得到天劫丹,在天营城闭关潜修,未必会比陈海修成道胎所使用的时间更长。

天营城眼下彻底以黑风军老卒作为根底,而这些被贩卖过来的十数万战俘,被陈海以军事化管理者,陈海也有意要保证他们的战斗力不下滑,吃穿用度,标准都比照普通将卒,也不限制他们修炼;这也使得这些跨越重洋、背井离乡的俘虏们到天营城后,很快就安顿下来,并没有多少不安之心。

陈立也让姜雨薇他们在天营城,以辎重营的标准管理这些战俘,用黑风军的老卒充分基层武官,轮替操训也没有落下,现在若是给他们完整的装备,不会比北镇的兵马差多少。

陈海这次过来,是要抽调五万人马,补充到营城兵大营里去,这些事吩咐给魏汉、孙岱等人去准备就行;姜雨薇临时有事去了东都城,北陵城那里也不差这三五日的时间,陈海便在天营城等姜雨薇回来。

姜雨薇得到消息,次日清晨赶回天营城,见到陈海,脸上强自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坐了下来。

陈海见她脸上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笑着问道:“怎么?被拉到东都城训斥了一顿?”

姜雨薇扬了扬眉毛,说道:“就算姜震老祖现在成为本宗族老,但也不至于公开喝斥我这个玉皇峰的正牌真传弟子!”然而话虽然这么说,但姜雨薇接下来的话,仍然难免会有些丧气,“姜震老祖无论如何,最多只能劝说我,只是璇儿、姜泽他们还是有些怨气,却不知道要怎么劝说他们——而姜震老祖这次找我过去,诸多族老济济一堂,也是气势汹汹的责疑天营城的诸多作为,令他们此时铸制天器战械已难有利可图;应付他们,也是累人……”

陈海点点头,知道姜雨薇在东都山所面临的压力,其实比他承受的还要更大。姜雨薇毕竟是东都姜氏的子弟,她胳膊肘往外拐,在东都姜氏内部所引起的质疑自然要更强烈一些。

陈海以低成本倾销天机战械,令东都城、震火堂以及姜族本宗的炼器院等等,都无利可图,主要还是想尽可能暂时压制住天机傀儡术在星衡域往更深层次的展。

虽然燕州容纳不下天位境的存在,但是星衡域的兵员素质要高出燕州太多了,最基步的武卒差不多都有通玄境中后期的修为基础;而在燕州,整个太微宗积攒了几十年,也不过攒出了五六万精锐道衙兵而已,当时在燕州就已经是堪称精锐中的精锐了。

此外,除开天机战械,崇国的精锐兵马,兵甲装备也要比燕州强出一截,玄元上殿出身的武修将领,更掌握借用杀伐兵气的秘密。

一旦让烈王秦冉顺利荡平血云荒地里的魔兵,到时候再统领数百万精锐挺进燕州,燕州主要也只能依赖更先进、更成体系的天机傀儡术,拒敌于门户之外。

陈海一方面要用天机战械引起烈王秦冉的注意,甚至主动帮助北镇兵马大规模的装备天机战械,一方面又要压制天机傀儡术在星衡域的展,他也是十分的矛盾,但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走的路。

而陈海以低成本倾销天机战械,看似无利可图,但先他能将星衡域生产、研究天机战械的体系,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只要得到烈王秦冉的足够信任,在大军荡平血云荒地魔族时,他甚至可以将他所培养的嫡系,第一批通过血云荒地带进燕州。

另外,低成本倾销,令其他炼器宗派无利可图,方便天营城最终垄断天机战械的供应、不断的加强自身的匠师队伍建设,而天机战械的铸造量大增之后,陈海才能将群仙门留下来的遗产,一点点的洗白。

这道理跟洗钱一样。

碧海宝船整个拆散了,就可能得到上千万斤的精玄金,这是万仙山可能都需要近千年才能积攒下来的海量资源。

不要说上千万斤的精玄金了,陈海现在直接拿出十万斤的精玄金,所能引的关注,可能都不在一枚天枢地元丹之下。

要是陈海每年拿十万斤精玄金出来,而且连续几年、十几年不间断,而且与九郡国一直都保持密切联系,到时候能让玄元上殿的高层怎么想、怎么看?

群仙门、渚碧真君、碧海胜境、秦川等等一系列的秘密还有没有可能继续牢牢藏在、不泄漏一分?

当然,群仙门留存在碧海胜境里的资源,又不能不用,怎么用就成了陈海所急需要考虑的事情。

事实上,只要天营城的生产、贸易规模足够大,陈海就能将群仙门留在碧海胜境里的资源,一点点洗成天营城的合法收入,叫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而事实上,陈海都不需要天机战械有什么营利,只需要将碧海胜境内的资源一点点洗白,就足够支撑天营城后续的展了。

这些道理,姜雨薇心里都清楚,只是她一人面对来自东都姜氏内部,特别是姜璇、姜泽等至亲之人那么强烈的质疑跟压力,也难免会心生疲惫。

陈海将天劫丹取出,交给姜雨薇道:“我接下来打算让黄沾替你执掌天营城,这样你就算是让我‘驱逐’出天营城了,也不需要承受那么的压力了。这枚天劫丹所炼入的道之真意,与你即将修炼的本命神通相符,你拿去万仙山潜修,暂时不要再理会这里的是是非非……”

姜雨薇稍微一愣神,接过天劫丹后也不打量,问道:“我在天营城坐镇,他们就算再怎么看不顺眼,也不会对天营城做些什么,倘若是我走了,姜震老祖要收回东都山北麓怎么办?”

“东都山北麓,又不是姜氏的族地,他凭什么收回去?”陈海笑道,“现在我在嵇元烹那里还是颇受重用,天营城未来要承担北镇三分之二甚至更多的天机战械铸造任务,不要说姜震了,姜晋他这时候就敢坏嵇元烹乃至烈王殿下的大计吗?”

姜雨薇想想也是,要说恨,吴氏一族对陈海更是恨之入骨,此时还不得忍气吞声跟陈海和平共处?

她笑道:“你把我‘赶’出天营城,就怕璇儿、姜泽他们对你误解更深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陈海苦笑道,“接下来,我还要一步步将他们从北镇赶出去;又或者他们现在已经意兴阑珊,都不用我出手,他们就应该会选择退出北镇吧!”

陈海当初将黑风军并入符少群部,而不是并入牯牛岭,用意也就在这里。在姜涵等人看来,这是陈海对符氏、对嵇元烹的献媚,实际上陈海就是要姜泽、姜璇、周桐他们灰心失望之后,选择离开北镇回万仙山。

即便将来燕州与北镇大军必有一战,陈海也不想第一个将姜璇、姜泽、周桐他们给灭了!

“只是……”看陈海如此坚毅的将一切都承担下来,姜雨薇这一刻也是不忍。

“面对那么多的质疑,我也不会于心无感,但大道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陈海淡淡说道。

姜雨薇闻言一震,心想若是没有陈海,姜璇早就死在血练场了,她也会步姜璇的后尘,绝不会有现在的一切!而陈海背负着整个天域的兴衰存亡,她又怎么能感到疲惫跟犹豫呢?

****************

陈海最终将玄雷战舰、扈卫营以及墨翟都留在天营城。

天营城的地位日益突显起来,即便不防备吴澄思这些奸人在背后搞鬼,陈海也得防备着魔族有可能会突袭天营城。以天营城此时的战备,是很难抵挡甘昌这一级数的魔族强者率翼魔精锐强袭的。

而陈海以后在北陵城,主要是在嵇元烹身边任事,那边高手如云,身边不需要多少高手或精锐战力护卫,只需要有朱明巍、孙岱、沈复这些干炼之人在他身边能用来做事就行。

目前天营城已经拥有二十艘风焰飞艇,即便是避开魔族前哨的袭扰,陈海率着五万人马从南面绕行,再经魔獐岭北上返回北陵城,也只需要六七天的时间而已。

陈海返回北陵城时,嵇元烹还特地赶到营城兵大营来视察,看到陈海身后依次从风焰飞艇走下来的队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自然能看出这群人,比之前精壮民夫,不知道要强出多少,等着后续源源不断的从九郡国买入大量的战俘,他也就能尽快完成烈王交待下来的差事。

这一批人陈海由魏汉、孙岱等人统领,去一旁的营房中做暂时的休整,明后天,他们就能投入紧张的筑城工作中去。

来到嵇元烹的身旁,陈海躬身施礼,将情况向嵇元烹汇报了一下。

嵇元烹上前了两步,当着随行将官的面,欣赏的拍了拍陈海的肩头道:“你办事,我放心!”

直到这一刻,陈海才算是真正入了嵇元烹的眼界,在整个北镇大都护将军府之中,拥有了稳固的一席之地。

看着嵇元烹充满期许的样子,陈海荣辱不惊地拱手道:“能为大人、殿下分忧,实乃陈海之幸甚!”

还在北陵城的吴澄思、姜明传等人站在嵇元烹的身侧后方,看着陈海一脸忠肝义胆的模样,心中冷哼不已……

(本章完)

第八百七十四章 信息

又是一年冰封时,整个魔獐岭前大团大团的雪花早已经飘了起来;然而就算是这冷冽的时刻,新雁城周边依旧一片忙乱。

现在已经是建兴三十年冬了,在这几年之中,新雁城不仅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大了三四倍,周围百里方圆内也建立起二十多座坚固的城塞,形成完整的城塞群防御体系。

以吴之洞、云师、符少群、姜明传、秦谦、姜涵等人为的燕台镇军,已经完全前移到新雁城,人马也从最初的二十万,扩编到四十万,诸营也整合成雁行、细柳、屯门三大营,分为符少群、姜涵、秦谦为主将。

而在新雁城塞群的东北,吴澄恩率四十万厉牙镇军精锐也完全前移到新筑的厉牙城塞群之中,与燕台镇军从左右对规模日益巨大的黑岩城形成夹击之势。

而在雁行塞以及早前姜涵所部驻扎的牯牛岭城塞基础上,所扩建的城塞群,则由北镇大都护将军府所新设的新雍、归宁两个镇军所进驻。

加上嵇元烹在北陵塞所亲率的大都护将军府直辖战兵,即将不计算留守魔獐岭、属于西北域原三十六镇体系的两镇四十万兵马外,建兴三十年入冬之时,作为夺取天罗谷、挺进血云荒地与魔族决战的前军兵马,北镇大军已经集结一百六十余万精锐。

北镇大军所整合的十三座大营,每座大营的平均人马都在十二三万之间,而与以往人魔两族展开大战前,十到十五万规模的兵马会尽可能安排天位境强者担任主将不同,四镇之下十三大营的主将皆是道胎境修为——虽然北镇大军此时也聚集十数天位境强者坐镇——这样的编制,实际就是为最终进军燕州做准备。

而此时,在柱国将军府的驻藩,从雍京及东北域征调过来的精锐甲骑,也多达百余万,后续也有更多的兵马就在路途之上,即将与聚集天罗谷的魔兵,展开真正的决战。

在过去五六年时候里,九郡国除了彻底平息萧氏所掀起的战乱外,还对早初心存异志的宗阀进行了清洗,6续有四十万的俘虏送入天营城或北陵城。

而与此同时,雍京从崇国各郡所征过来的流囚,数量还是恐怖,多达五六百万之多,一方面弥补精壮民夫的不足,令陈海所亲领的营城兵大营人马扩编到六十万,此外还得以在其他四镇也设十数到二十万精壮不等的营城兵大营;另一方面则是在陈海的建议下进行大规模的屯田,开垦、种植魔獐岭以北的荒原,以减少庞大规模驻兵所需要的巨量军资消耗,减少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粮草等补给运输;同时也利用这些流囚,在魔獐岭到北陵城之间,建造大量的村寨,实际就将从魔獐岭到北陵城的运输线,完全置入人族领地的腹地,彻底摆脱精锐翼魔群、魔骑的迂回袭扰。

因为陈海极其出色的工作,嵇元烹也是真正将其视为左膀右臂,也特地同意将东都山北麓以及苍莽山曲岩谷作为屯田之地,分别迁去十万到五十万不等的流囚,协助陈海开天营城及曲岩谷附近的荒地。

陈海也将之前本该归东都姜氏所专营的与扶桑海的海贸贡献出来,在天营城及曲岩城设立征税官,将所征海贸税赋都用来补贴北镇从天营城采购的天机战械。

也就是说,天营城所供给北镇大军的天机战械,在之前的成本价基础之上,还继续打了八折,一下子将震火堂等全部从北镇大军的天机战械供应体系里驱赶出去。也由于会有廉价的天机战械,会从北镇军中或天营城流转出去,使得其他家铸造天机战械,是彻底的无利可图。

陈海亲领的北镇大都护将军府匠工司不算,天营城匠师及熟悉匠工增加到四万余人,分门别类设有百余座铸造工坊,将所有天机战械的构件都拆散开来进行铸造生产,然而再集中起来进行装配。

在过去五六年时间里,天营城供给北镇重膛弩多达八千具,级重膛弩达八百具、暴炎重锋箭二万余枚以及两千辆轻型天机战车、一百二十艘风焰飞艇,将一千五百余辆诛魔战车,改造成重型诛魔天机战车,而供给北镇的玄阳重锋箭以及其他天机战械的配件更是不计其数。

嵇元烹都盛赞陈海这些年所做的工作,相当是为北镇新增百万精锐战力。

相比较仅单纯用于载人或载货的风焰飞艇,攻防兼备的浮空巨舟自然要强大得多,然而浮空巨舟所涉及到的浮空禁制,虽然列为天阶阵法禁制范畴,却是最为复杂的天阶阵法禁制之一,而浮空巨舟在战场又容易受到集中攻击,以致烈王执掌西北柱国将军府以来,调拔给北镇使用的浮空巨舟,仅有六艘。

浮空巨舟主要作为空中战舰使用,就算用于后勤运输,扣除掉必要的守备战力,六艘浮空巨舟的运力加起来,也就一千万斤级左右,根本就不能满足北镇一百六十余万精锐兵马以及逾百万营城兵所需要的巨量物资运输的需求。

而风焰飞艇虽然没有什么攻防能力,孱弱得还不能直接横穿黑毛大漠,但加强版的风焰飞艇,每艘载重高达四十万斤,更为难得的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造出上百艘风焰飞艇,使得从天营城到北陵城的月运力高达过亿斤,极大减少了畜力的投入。

要不是风焰飞艇,每个月要从天营城往北陵城运输上亿斤的物资,则至少需要编一支拥有逾二十万匹驼兽的庞大运输队才行。

虽说雍京能从崇国各地征调难以想象的物资跟人力,但在陈海的协助之下,北镇大军的运营出乎想象的顺畅,不仅嵇元烹欣赏,烈王也多次传书嘉奖,这些都令陈海在北镇的地位日渐权高位重。

要不是柱国将军府还是有人觉得陈海资历太浅,难以服众,北镇长史一职,也早就落入陈海囊中了。

由于陈海着意将天营城打造成北镇最大的兵甲军械供应基地,同时也将与扶桑海的海贸利益从东都姜氏手里剥夺过来,献给北镇,实际放在天营城进行物资集散,使得天营城迅成为邵泉郡北部最重要的商贸重镇。

大量的物资、人流在这里集散,除了陈海、黄沾、沙天河等极少数人之外,没有人清楚到底有流进来多少玄阳精铁、精玄金等珍稀金铁以及灵丹灵药。

而在周晚晴的配合下,黄沾、沙天河他们甚至都搞不清楚为何会有大量的精玄金富余,而他们本身就重功名利禄,陈海将东都姜氏一脚踢开,樊附嵇元烹、烈一路扶摇直上,才是大丈夫所为,此时对陈海也是忠心耿耿。

这使得天营城五年内明面上就储备了逾四亿斤的玄阳精铁。

天营城编有私兵两万余精锐,重型天机战车两百余辆,即便储备再多玄阳精铁——天营城明面上储备大量玄阳精铁,可以说是为生产供给北镇的军械作统筹,没人能说什么——也没有办法为天营城的私兵装备更多的重型天机战车及其他天机战械,但陈海除了大造重型采矿车,将东都山北麓那些都没有什么开采价值的矿脉都开采起来,还大规模在东都山北麓开凿涵洞,将此前从东都山中麓、北麓往东西两翼流淌的溪河,全部引流到北麓来。

陈海的这种抢水行为,令东都山东西两翼的中小宗族怒不可遏,但他们拿炽手可热的陈海没有半点办法,只能看到东都麓北麓与黑毛大漠的边缘地区,竟然出现日渐扩大的湖泊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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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耸了耸肩推门而出,走到院子里;这是吴之洞、符少群为方便陈海到新雁城来做客,专门为他所留的宅子。

冬天的夜来得分外的早,现在还不到申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这段时间留在新雁城做客的陈海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任由冷冽的寒气在肚腹之中流转,繁忙的事务所带来的些许疲惫很快就被驱逐了出去。

可惜并没有时间给陈海享受着难得的闲暇,在东北方三百多里处,天地气息有些扰乱,应该是有魔兵袭扰那边的城塞。

陈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新雁城来一趟,美名其曰是观摩前线战事,以便对魔族有更深入的了解,也向嵇元烹表示他一直都有统领兵马、与魔族作战之意,实际上北镇大军已经将北陵城附近经营得固若金汤,他只有到新雁城来,才有机会跟继续潜伏在魔族内部的宁婵儿联络。

陈海以为东北方向出现的天地元气絮乱,是一次普通的魔袭,他在新雁战作客,自然不会去理会,但很快现杂乱的气息之下,也出几次有规律的气息振荡,这是宁婵儿要跟他见面的暗号。

陈海就想要纵身而去,却不料符少群和云师刚好并排走进院中,见到陈海腾空跃入空中,愣了愣神,问道:“陈大人这是要往哪儿去?”

陈海哈哈大笑道:“我这段时间浑身都觉骨头痒,伏魔塞那边有魔兵来袭,我过去活动活动筋骨。”

话音一落,就化身流光,御剑向伏魔塞而去。

看着陈海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符少群摇头笑了笑道:“我跟过去看看,陈海现在要是有个闪失,怕是嵇元烹要急得跳脚、找我要人呢。”

云师淡淡地道:“不用急,不过是七八百罗刹魔加上几千杂魔而已,其中是有几头魔将,但伏魔塞中有两万精锐、三万营城兵,我怕他赶不到,魔族就给收拾完了……”

听云师这么一说,符少群倒也不再着忙,就跟在陈海身后,不急不忙的往伏魔塞方向飞去。

果然不出云师所料,纵使有吞沙魔的帮助,但伏魔塞的守军凌厉反击下,那几千杂魔也没有坚持过一炷香的时间。

陈海赶到的时候,就见几个魔将在黑夜之中疯狂地奔逃,将身后的魔兵都弃之不顾。

陈海盯住一头附有宁婵儿一丝气息的魔将,御剑追去。

眼见着逃不脱,那魔将也分外有种,一挥手中五六米长的巨大骨刃,反身朝陈海斩杀过来。

陈海在半空中都不曾停顿,手中的逆雷战戟凭空而出,以一个妙到巅峰的角度斜斜地刺入那魔将的体内。

“精彩!”此时云师与符少群虽然让陈海拉开百余里距离,但强大的神识还是捕捉到陈海出手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陈海这一刺极其简练,却又妙不可言,以陈海的身材和这魔将比起来,还到不了膝盖,如同婴孩一般。近丈长的逆雷战戟斜斜地插入他的胸膛,戟刃都不曾从后背透出来。

然而就在这魔将的体内,十数道雷芒正在他经脉之中肆虐着,令他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力气,甚至都不能自爆魔丹。

这时候看到云师、符少群与伏魔塞的守将朝这边飞过来,陈海将失云抵抗力的魔将,踢给守将,遗撼的说道:“现在魔族龟缩在黑岩城及天罗谷内,连魔侯都不怎么出动,想要止痒都难以遂愿……”

宁婵儿传递情报有几种方式,陈海看不到其他的异常,想必宁婵儿有什么重要情报暗中泄漏给这魔将知道,他这边只要云师或许谁对这魔将进行搜魂,便能知道宁婵儿这时候要传递的是什么信息了……

第八百七十五章 大战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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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数年的加固,北陵城早就从当初那个几百丈方圆的要塞,已经变成了一座方圆数十里的雄关大城。有新雁城、金蛟城和厉牙城等防塞群在前面顶着,北陵城周边已经变成安全的内线、腹地,而随着大量的囚犯流放过来,已经开始有大量的村寨林立起来,此时正值向晚时分,村寨里炊烟袅袅升起,正是一副人世间的景象。

从北陵城往北,是一条四五十米宽的驰道,大道夯土为基、铺覆细石,就算是数万斤的车撵从上碾压过去,也不会有丝毫的问题。

随着前方兵力的越积越多,大量物资的运输,使得这条大道整日里熙熙攘攘,尽是车马人流,分外热闹。

陈海此时和符少群、吴澄思在扈卫的簇拥下,正沿着这条大道乘骑往北陵城赶去。

陈海坐在金毛狻猊兽宽大松软如毯的后背上,看着沿线的村寨、炊烟以及开垦出来成片的田野、疏林,想到大战即将开启,这边的宁静就会被彻底的打破,心里也是压着一块石头似的沉重。

他坐在金毛狻猊兽的后背上,将前后的细节又重新过了一遍,没有觉出什么差错,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车马辚辚,很快驶入了北陵城之中,在北陵城大都护将军府门口停了下来。

几人下了车撵,对视了一眼,陈海能从他们眼中看出不少的得意。

都护将军府门前早有人在候着,看到陈海他们赶到,快步迎过来,躬身一礼道:“大人正在议事殿中等候诸位大人!”

说完就带着几人穿堂过屋,来到了诸将咸集的议事殿中。

此时在议事殿中等候多时的嵇元烹早已经有些不耐,见到陈海他们几人走进来,就按住不住的站起来。

不等陈海他们施礼,嵇元烹就挥手说道:“不必多礼,传来的消息可曾无误?”

云师点了点头,伸手取出一面古拙的青色灵镜,向空中一抛,那灵镜就稳稳当当地悬在空中。紧接着,云师张口喷出一道灵光,在灵光的侵染下,那灵境光芒大盛,一幅幅残缺不堪的画面呈现出来。

这些都是直接从被俘魔将神魂深处强摄出来的记忆。

用搜魂之法强摄出来的记忆,总是零碎的,这一次也不例外,但这头魔将所知道的信息相当丰富,即将强摄出来的记忆画面非常零碎,嵇元烹、云师、吴之洞也能整合出他们所需要的有用信息。

云师之前就与吴之洞已经将零碎的记忆整合过一遍,但这时候将用摄魂镜强摄出来的魔将记忆画面,方便嵇元烹及吴澄思等人再确认一遍。

嵇元烹作为天位中三境的绝世强者,演算能力强得乎想象,这一刻双目精芒毕露,将摄魂镜所强慑出来的魔将记忆都看在眼底,紧接着他将这些记忆碎片里他最关心的信息,一点点的剔选出来。

一个时辰过去,就见大殿的中央呈现出一副立体的、光影交织成的天罗谷地形图,不仅将天罗谷内的地形都清晰的呈现出来,还有大大小小的上百座魔寨以及魔兵的具体密布,都真真切切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嵇元烹捋着长髯,看着不停地旋转的光幕,兴奋的朗声说道:“天罗谷全长三四千里,罗刹魔族果然不可能将整座天罗谷都打造成铜墙铁壁。现在知道魔兵在天罗谷内的分布,我军就可以绕开黑岩城等几座坚城,开辟新的道路直捣要害。陈海,你这次又立了大功啊。”

在嵇元烹过来之前,无论是之前姜寅,还是后续燕台关不断派出小股精锐,对天罗谷进行渗透,对天罗谷内的复杂地形,早就掌握得一清二楚,但新雁城一战,之前是大震,天罗谷内部的地形有所改变不说——南北的纵深少说增加了一倍,内部的地形变化更多,而同时魔兵规模骤然大增,魔族也是倾尽全力防备人族斥侯的渗透,再加魔雾毒瘴的遮闭,使得这五六年内对天罗谷地形的变易以及魔兵在天罗谷内的具体分布,北镇大都护府则是一摸黑,知道并不多。

而之前虽然也有俘虏魔将级的存在,但魔族也非常注意信息的泄漏,之前通过搜魂之法所能拼凑出来的信息,主要集中在从天罗谷到黑岩城一线的魔兵分布,拼凑出来的信息非常有限、零碎。

要不是这次意外收获,北镇后期计划要通过不断的渗透式交锋、交战,云将魔兵在天罗谷内的分布摸清楚,但前期不知道要牺牲掉多少精锐斥侯、牺牲掉多少玄元上殿的弟子才成。

而现在符元烹只需要派出几支精锐战力,验证此次所得信息的真伪、不落入魔族的圈套就可以了,不得不说陈海又立了一次大功。

听得嵇元烹的夸赞,陈海回礼道:“我这次也是技痒难忍,刚好碰上捉住这头魔将,却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收获,也算是烈王殿下合该有此天命。”

陈海的一番话正说到了嵇元烹的心里。

太上秦世民这辈子雄才武略,早年所生养子嗣也多,但除了推翻流阳帝国,死伤惨重之外,漫长的岁月更是修炼者真正的大敌,在太上的初代子嗣里,目前也就烈王秦冉等数人还存世,而其中又以烈王秦冉修为最高、修为又正值鼎盛期,权柄也最大。

数十年前太上秦世民选择退位,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将皇位传给皇孙秦蟠。

太上自有他的权衡,嵇元烹也不敢妄自揣测,而太上秦世民此时不说正值春秋鼎盛,但他在流阳帝国时期就执掌玄元上殿,此时又是崇国唯一的上三境天尊级存在,雍京之内王公大臣,差不多有一半要么是他的子嗣,要么修行途中接受过他的指点,只要太上一日在世,也没有人想过崇国的船会翻。

只是,嵇元烹又忍不住会想,这次倘若烈王秦冉立了大功,夺回上古遗宝,太上未尝不会做其他的选择。

这次陈海再次立了大功,可对于嵇元烹而言,他已经没有办法再为陈海赏赐了,陈海既然已经进入了烈王殿下的法眼之中,那这个施恩还是留给烈王殿下来做吧。

想到这里,他整肃了一下,对吴澄思吩咐道:“吴大人,你部所驻厉牙城距离天罗谷最近,你立即安排兵马,去刺探这几处的虚实,看是否魔兵分布是否为真……”嵇元烹指向地形图上几处罗刹魔兵分布不多的区域,说道,“只要能确认魔兵分布,我相信离殿下亲征天罗谷的日子就不远了。”

嵇元烹说的轻松,吴澄思听的却是心中滴血。

虽然不需要像之前计划般,派出大量的小股精锐进入天罗谷之中反复刺探敌情,但即便仅仅是去验证真伪,也不能稍有马虎,需要进入天罗谷进行真正的交战,才能将实情探出来。

而哪怕是进入魔兵分布最薄弱的地方,考虑到魔兵动作的迅猛,进入天罗谷的兵马,也多半是有去无回的惨淡结局。

此时厉牙城四十万驻军,有半数是吴氏子弟,其他都是从雍京及东面抽调过来的精锐,而要在烈王面前表现,以便吴氏一族未来能在西北域获得立足乃至开宗立派的机会,吴澄思还真不能偷机取功,将从其他地方征调过来的兵马派进去送死。

比不得西北域三宗,有那么多郡可以供他们选录弟子、征调兵员,吴氏在蒙城山此前所募征到近三十万精锐,可以说已经是极限,即便后续还能有培养,但损失太多,吴澄思还是能心痛。

不过,吴澄思却没有办法拒绝。

在吴澄思应了下来之后,陈海上前一步,跟嵇元烹继续躬身道:“禀大人,纵然最终能证实天罗谷魔兵分布是真,天罗谷内魔兵聚集也有三百万,更不知道其中隐藏多少魔君级的存在,天罗谷一战,注定太过惨烈。而殿下亲征在即,到时候北镇大军也应该全部北进,陈海愿率部分营城兵先往新雁城,为大人移藩提前做些准备……”

嵇元烹想想也是,北镇是整个征魔大军的前军,烈王殿下一旦移驾魔獐岭或北陵城,北镇一百五六十万精锐必然要全部移到新雁城、厉山城一线。

而攻下天罗谷后,就要考虑对血云荒地进行用兵,到时候匠工司要不要整体前移,还需要烈王殿下亲自定夺,但对天罗谷用兵之前以及进占血云荒地,以及在整个战事的进程之中,必然要进行大规模像壕沟、城垒、护墙之类的工事修造,此外还将涉及到大量简易战械的修造,目前在新雁城所集结的二三十万营城兵,就有些不够用了。

(本章完)

第八百七十六章 大战将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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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为摸清楚天罗谷内部的地形及魔兵分布情况,大都护将军府的那些参军、幕僚们拟定了非常详细的渗透侦察的作战方案;而眼下一方面要验证对魔将搜魂所得到的信息可靠性,一方面又要避免魔族有所警觉、变更部署,嵇元烹则授意吴澄思一切都照正常的步骤,仅仅是规模缩小的去执行渗透侦察的作战方案,甚至对都尉一级的将官都严格保密。

在厉牙镇军牺牲近两万精锐之后,最终验证了天罗谷内部的地形、魔兵分布信息完全可靠,崇国这部庞大的战斗机器则更快轰然动作起来。

在半年时间内,从雍京以及东部地域继续征调逾两百万的精锐兵马进入魔獐岭以北的荒原——为防止越国、天南国有什么异动,雍京没有从距离魔獐岭更近的西部防线抽调一兵一卒——除开西北域原有的三十六镇逾四百万兵马外,烈王代表雍京、代表皇族、代表玄元上殿,最终在魔獐岭完成高达四百五十万征魔大军的集结。

征魔大军编南北两镇,北镇以嵇元烹为,作为前军,以新雁城、厉牙城为中心,最终编五镇二百万精锐;南镇乃烈王秦冉亲率,作为中军,以北陵城、雁行城为中心,最终编五镇二百五十万精锐;而自魔獐岭往南到西北域腹地,原三宗所属的三十六镇四百万兵马精锐,则为后军。

虽然没有人认为此战会动用到后军兵马,但后军在法理依旧受烈王秦冉的节制。

建兴三十一年夏,一艘巨大的浮空灵舟似缓实疾的从万丈高空、顶着冽凛的罡风驶过魔獐岭。

这具浮空巨舟较之普通的要有很大的不同,不仅是体积要大上一倍左右,其通体猩红,透漏出更威严霸凌的气息,恍若一只亟待噬人的深空巨兽从荒原的上空掠过。

在阳光的映衬之下,若仔细看去,还能看到有各种繁杂的道纹在其上若隐若现,这正是烈王秦冉的坐舰赤云灵舟。

烈王秦冉没有在西北柱国将军府的驻藩地北陵塞停留,而是带着随行人员,直接往新雁城而来。

正午时分,赤云录舟终于将巨大的阴影投放在新雁城之上,缓缓地落在城内堆石而筑的接天坛高台上。

舱门打开,一团团令人魂摇魄动的气息从中飘出。

此时陈海随同嵇元烹、云师、吴澄思、吴之洞、符少群、秦谦等人等候在高台前,看着一个个天位境大佬从赤云灵舟走出来,陈海不认识他们中绝大多数的人,但还是有些熟面孔,符思远、姬江野、姜寅、姜晋、秦虎山、余苍等人赫然从赤云灵舟里走出来。

看来这烈王殿下亲临,西北域三宗就算是不出工出力,但姬江野、秦虎山等大佬们,也都是要尽可能赶过来助阵的。

陈海垂手而立,心中默默地计算,将南北两镇以及柱国将军府的高级幕僚,再加上三宗凑到烈王身边助理的强者,此时在魔獐岭以北聚集的人族强者,足足有四十人。

虽说大多数人都只是天位下三境修为,但气息比姜寅、姬江野更强,堪比嵇元烹、符思远相比的人物,也有三四人。

陈海心中暗暗心惊,这四十多名天位真君若是联合出手,摧毁天营城并不需要费多大的手脚,暗感崇国及玄元上殿的强大,确实远不是他有资格轻视的。

这时候几个英气逼人的剑侍从赤云舟上走了下来,将一条金黄色的长毯抛铺出来,就见那长毯上刺金织绣,一头赤红火蛟像张牙舞爪的绣在长毯上,而火蛟利爪被一团团焚天烈焰围住,栩栩如生得就像随时能从长毯上挣扎而出。

日,天阶法宝当成落脚的地毯,陈海心里腹诽着。

一切都准备妥当,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赤云灵舟中走了出来,不等陈海细细打量,身旁就传来一阵山呼海啸之声:“恭迎烈王殿下!”

陈海夹杂在人群之中,也躬身行礼,用眼角的余光细细打量着有吞吐风云气势的烈王秦冉。

但见他行止之间,莫不合道韵。

陈海武道秘形修成五百之数,自然能够看出烈王秦冉也是将种种武道秘形融入行止之间,只是烈王对武道的参悟,要比他更深得多而已。

对于天位第六境的烈王秦冉而言,一万八千岁正值盛年,看眉眼却像是二十多岁青年,不同于秦川的儒雅,眉窝深陷,鼻梁高挺,身材极为高大,有两米左右,身披玄色衮龙袍,内藏一团与秦冉迥然不同的气息,似乎代替秦冉,虎视眈眈的盯着在场的众人。

传言秦冉身上这件衮龙袍乃是用真龙鳞皮炼制的一件道阶三品的至宝,还封印一头能识奸佞、读人心的穷奇元胎在里面作为器灵。

陈海神魂感受到莫名的压力,知道是器灵在窥视众人,但他怡然自处的站在吴之洞等人身后,要是人心那么好读,诺大的崇国内部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利益纠葛、杀戮纷争啊!

烈王这时候看似无意朝陈海这边瞥了一眼,陈海就觉得秦冉瞳孔之中幻灭不息,混若深空宇宙一般,令他的心魂都情不自禁的要陷进云……

烈王秦冉朝陈海这边微微颔,便威严地往四方扫视,满意地轻哼了一声。

这一声轻哼浑如平地惊雷,直直地透入了城中百万将卒的心中。

过了良久,秦冉拿手向前方一指,接天坛前第一批集结十数万精锐虽然没人回头,但是他们的目光仿佛此时和秦冉连接在了一起,跨越千里山川,直至那在毒瘴魔雾深处明灭不定的天域通道。

秦冉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个字:“杀!”

一个字直接点燃了所有人的热血,除了陈海身旁这些高级将领们,接天坛前的十数万将卒以及留在军营待命能随时出征的百万人马,这时候都敲击着手中的剑矛盾戟,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喊着:“杀!杀!杀!杀!”

仅仅一个字,却带动无边的杀伐之气,漫天狂卷着,陈海神识延伸出去,现三百里外的天地元气,在这一刻都被死死的锁住,他同时也注意到玄元上殿出身的武修将军,借着杀伐之气,自身的气势也在快的提升。

三百里外的黑岩城中,早已经严阵以待的罗刹魔兵听到了这原始而狂暴的战斗檄文,一个个也战意高涨,瞪着鲜红色的瞳孔嘶吼了起来。

连天的嘶吼直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结束掉,按照事先的安排,符少群率雁行大营兵马第一个出城,往黑岩城方向徐徐进逼。

从陈海身旁走了过去,符少群给了陈海一个坚定的眼神,低声说道:“陈大人,咱们说不定要在血云荒地里再见了!”

照事先拟定的作战方案,是吴之洞等人率两镇百万精锐,往驻扎六十万精锐魔兵的黑岩城展开攻势;而吴澄思同时率厉牙镇四十万精锐,直插黑岩城北面六百里外最容易封锁、殂击魔援的恶鬼峡段,切断黑岩城与天罗谷魔兵的联系,以便吴之洞他们能以最快的度拿下黑岩城。

虽然从新雁城到黑岩城三百里距离,陈海他们御剑飞行,仅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但是一百万精锐要在敌城前徐徐展开,而且魔族经营黑岩城数年之久,也将黑岩城造得固若金汤,两三天的时间都未必能让吴之洞、符少群他们动第一波攻势,所以嵇元烹也是请烈王、符思远、姬江野、秦虎山、姜寅等人,进入北镇大都护将军府观战……

陈海也随着众人走进大殿,站到师尊姜寅身边,朝大师兄姜沛以及跟随着姜晋身边的姜泽、跟在余苍真君身边的姜雨薇、姜璇姐妹颔示意。

姜沛以及姜泽、姜璇看到陈海,神色自然冷淡——姜泽、姜璇乃至周桐、赵大成等等人对陈海误会极深,五六年前就意兴阑珊退回万仙山修行,这时候也只是随各自的师尊过来观战,并没有领兵征战的责任——姜雨薇想要跟陈海说话,却让陈海拿眼色制止住,才想到她是被陈海“赶”出天营城,理应对陈海满心冷淡怨恨才是。

只是征魔大军已经集结四百五十万精锐,在荡平血云荒地之后,就会往燕州挺进,姜雨薇也不知道陈海是否真能化解燕州的这场劫难!

(本章完)

第八百七十七章 大战将至(三)

烈火熊熊、天雷辟易!

魔族用了数年时间建成的黑岩城,也是魔族在天罗谷及魔渊裂谷之外建筑的唯一城垒,此时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四处都是冰霜覆盖、烈焰烧灼、雷霆轰击的痕迹,不计其数的残兵断戟以及密密麻麻的重锋箭散落地满,站在一块块巨大、插满箭矢的黑砂碎石当中,很难相信,就在五天前,这里还是一处五六十米高、四五十米宽的厚重城墙。

而黑岩城的城内到处都是人魔尸骸,凝固的血浆覆盖住大地,残肢断臂四处都是,大量被烈焰烧融成铁块或被打散架的天机战车、诛魔战车,静静地散落在废址之中。

而飞到万丈高处,能看到不仅仅黑岩城内,黑岩城外数十里纵深范围内的大地都裂出蛛网状的裂缝深入地底岩层深处,可见过去五六天,围绕黑岩城的争夺,血战是何等的惨烈。

魔族的筑城之法,不建得比人族差多少,与血炼秘法、魔阵融合,强攻黑岩城注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而嵇元烹当初获得了天罗谷内地形及魔兵分布的详细信息后,曾主张绕开黑岩城、出兵杀入防守空虚的恶鬼峡段,在恶鬼峡段将魔兵引出来进行决战,而避免强攻黑岩城这样的坚固魔城。

然而烈王秦冉最终坚持要北镇兵马,第一步强攻下黑岩城,然而再考虑往天罗谷进军……

在大战开始之初,尽管吴澄思率厉牙镇军精锐封锁恶鬼峡,但集结天呈山及血云荒地的资料,数年所筑的黑岩城还是太坚固了,而且黑岩城所驻的五六十万精锐魔兵,在守城上有着不弱于人族的丰富经验,也铸造大量的简易战械用于防守。

燕台、新雍两镇,用尽浑身解数,最终也足足用五天的时间,才将这座坚城彻底摧垮掉。

黑岩城各处渐渐平定了下来,虽然还有大量的魔兵,往荒原深处逃去,城内还有一些小规模的战斗没有完全停息,但这些都已经无关大局。

符少群此时早已经没有当初那浊世佳公子的模样,满脸焦黑,重重的呼吸了一下,就被满腔的铁血气息呛得咳嗽不已,好一会儿,他停下了喘息,下意识地对身后说道:“云师,给烈王报捷……”

话说了出口,身后没有回音,这时他才想了起来,云师为缠住一樽魔君,硬拼了一个多时辰,消耗过剧,此时已经先回新雁城潜修去了。

符少群愣了愣,将胸中一口浊气尽皆排出,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两寸长的金剑,挥手打出一道灵光,封入金剑之中,随后那枚金剑光芒大盛,冲天而起,呼啸着化为无形,向新雁城急掠去。

新雁城,议事殿。

烈王秦冉将手中的金剑随手一抛,符少群封印在金剑之中的报捷声音,通着说不出的疲惫,在大殿内悠然响起:

“黑岩城已经彻底被拿下,共斩罗刹魔兵五十一万有余、灭杀两樽魔君、魔侯级魔物三十一头;而我燕台、新雍两镇兵马死伤三十一万有余,二十一名都尉级将领身殒道消,吴之洞、云师等真君皆受重创,末将无能,令十数万魔兵突围而走,请殿下责罚……”

过去五天时间,烈王秦冉都坐在大殿之中,陈海也随同符元烹、姬江野、姜寅等人守大殿之中,随时关注着黑岩城方向的战事进程,不知道符少群禀报,陈海他们也早就估算出这一战人族精锐损失过三十一万,也亏得燕台、新雍两镇兵马,从头到尾都将战场的主控权抓在手里,使得吴之洞、云师等天位境真君只是杀得力遏而已,没有真君级人物殒落,还斩杀对方两樽魔君,但一战之下,两镇还是损失了二十一位道胎境强者。

这等惨烈的战事要是生在燕州,相当于近半数的天榜强者被灭。

吴之洞那里详细的战损和战果还没有汇报过来,虽然他们阻截援军,损失不会太惨烈,但将卒损失估算也过十万了。

不过烈王秦冉倒是对这个战果颇为满意,将符少群传来的金剑收入袖中,带着笑意对身旁的嵇元烹道:“元烹,你可知道我为何执意硬攻黑岩城?”

嵇元烹一躬身道:“殿下筹谋神鬼莫测,元烹不知。”

烈王秦冉抖了抖衣袖,衮龙袍随之晃动了一下,使得烈王仿佛变成了一头高高在上的真龙一般。他淡淡地道:“魔族在天罗谷最多能聚集三百万精锐魔兵,我们是可以绕过黑岩城,先进攻恶鬼峡等薄弱处,魔兵从坚塞及天罗谷的深处逼出来决战,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是魔族见形势不利,一部分魔兵逃回天罗谷以北的魔域深处,一部分魔兵逃入血云荒地,我们就算轻松占得天罗谷,但接下来的恶战、血战,就一定能轻松吗?而此时我征魔大军的兵马,既然已经占了优势,就应该堂堂正正的用兵,将魔兵碾灭掉。陈海,你觉得本王所说对不对?”

“殿下英明。”陈海站在姜寅的身后,揖礼恭维道。

烈王的考虑是正确的,毕竟血云荒地供魔族迂回的纵深,是天罗谷的几十倍、上百倍,情况也要复杂得多,能在天罗谷歼灭魔兵的主力,就不应该拖到血云荒地之中。

而且大量的人马、物资通过天域通道,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不过,陈海这时候也不会多嘴说什么。

见烈王撇开嵇元烹,直接询问陈海的意见,同样站在姜寅身后的姜沛,眼瞳闪过一缕羡艳的精芒。

过去五天时间里,烈王的话不多也不少,与陈海交谈的次数也不算多,但大殿之内,大多数真君甚至都没有捞到跟烈王交谈的机会,眼前这一幕,如何令姜沛等人不羡慕?

只是燕台、新雍两镇进攻黑岩城,重膛弩、天机战车、暴炎重锋箭等天机战械挥着巨大的作用,这是大殿里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事实。

这也是陈海统领北镇匠工司后以及天营城大规模向北镇输出天机战械所做的贡献——特别是进攻黑岩城时,大量使用天机战械,烈王一旦有疑惑,直接找陈海询问,又岂是其他人羡慕就能阻止的?

面对其他人投过来的羡恨眼光,陈海浑然不顾,心里则在琢磨着怎么跟烈王秦冉争取随先锋兵马第一批进驻血云荒地的机会,那样的话,他就能征魔大军占领血云荒地之前,与燕州取得联系。

又或者宁婵儿能有机会退回血云荒地,神魂通过蛇镯回到留在燕州的真身之中更好,不过宁婵儿此时是从黑岩城安全撤出去了,但是人魔两族酣战正烈,她此时身为束越魔君的弟子,她很难脱离束越魔君的视野,单独进入血云荒地。

而要是接下来的战事继续加剧,束越老魔都难自保,宁婵儿的安危也就成了大问题——陈海这时候想着是不是直接跟烈王请战,先到前阵跟符少群他们会合,找个机会将宁婵儿“俘虏”过来,确保她能安然无恙,再说其他的?

陈海心里思绪万千,这时候一道五爪金龙模样的虚影在大殿上方破空而出,飞到烈王秦冉的面前。

烈王秦冉随手一招,那道金龙就化作一枚由灵元凝聚成的符诏,却透漏出令人神魂颤粟的气息。

不用别人介绍,陈海也能猜测这道符诏极可能就是站在崇国亿万芸芸众生之上的太上天尊秦世民所传。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太上天尊这时候远在三五十万里外,有什么旨意要直接递给烈王?

秦冉没有着急去阅读令牌中所蕴含的讯息,面色不悦地对嵇元烹道:“父皇对我也太没有信心了,我才移驾新雁城几日,他来催问战况,要是拿下血云荒地,我难道不知道先通知他么?”

嵇元烹微微躬了一下身子道:“毕竟那几件物事非同小可,太上等了上万年,他这次没有御驾亲征,已经算是有耐心了……”

烈王秦冉冷哼一声,打出一道灵光,去观阅符诏所封印的信息,但烈王接下来的神色令众人心里皆是一沉,不知道雍京那边生了什么事情,令烈王的神色突然间变得如此的凝重跟震惊。

秦冉脸色变得数变,最终咬着牙关,对嵇元烹说道:“传我命令,着所有前线兵马即刻撤回,不得有一丝耽搁!”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陈海也是满心不解。

嵇元烹震惊问道:“雍京生什么变故?”

秦冉长吐了一口气,摇头说道:“不是雍京,是古兰山防线刚刚被玄阴谷魔族突破了……”

“啊!”众人皆愣在那里。

古兰山防线之于东北域,就相当于西北域的屏马山防线,一旦被撕开,东北域的腹地就将任魔兵长驱直入,玄阴谷魔族到底派出多少魔兵,竟然一下子就突破古兰山防线?

“声东击西?”陈海震惊的看向师父姜寅,问道。

更准确的说魔族这次应该是声西击东!

此时不仅仅是在古兰山防线之后东北域腹地防务空虚,而从东北域往雍京,因为大量的精锐被抽调到西北域来,防务同样空虚!

第八百七十八章 大战将至(四)

“新雁城距离雍京近三十万里,父皇的金龙符召传过来,需要两天的时间,而古兰山防线距离雍京也要有十七八万里,消息传到雍京也需要时间,照这么看来,古兰山防线被魔族突破最少是四五天前的事情了。可是,东北域防线虽然被抽调出不少的精锐,但基本防御还在,不存在什么问题,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突破?季无欢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即便是强如烈王秦冉,即便他已经勒令燕台、新雍、厉牙三镇兵马都先从前线撤回来,放弃跟魔族的纠缠,但一下子犹难以接受东北域古兰山防线被魔族突破的事情。

烈王秦冉一刻都不想浪费,他拉出了整个东北域的布防图,开始推测那边的态势。

大殿内诸将以及三宗的真君、弟子无不震惊,一时间也搞不清楚是古兰山防线出了什么意外,还是这就是魔族蓄谋以久的一次突袭,不知道跟天罗谷这边的战事,有没有直接牵连,是不是就像陈海所推测的那边,整个北域玄阴谷、轮回殿以及天呈山不灭邪域的魔族都动员起来了,天罗谷仅仅是将崇国兵马都吸引过来、令东北域及雍京防务空虚的诱饵?

嵇元烹也是满心惶然,他也不愿相信古兰山防线已经失陷,但不得不去考虑最严重的后果,说道:

“罗刹魔族为这一刻,可能筹谋许久,季无欢一时不察,也在情理之中。现在太上天尊传来的讯息,还不够详细,到底有多少魔兵进入古兰山防线,又或许东北域方向还有多少罗刹魔兵聚集,我们暂时还不知道,或许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或许要等太尉府或东北域柱国将军府进一步的传文,才能够清楚……”

巨大的光幕在新雁城议事殿上空悬浮着,将整个崇国幅员辽阔的疆土就这么展现了出来,烈王秦冉强忍着怒气跟内心的震惊,蹙着眉头手指向东北方向一团区域道:

“古兰山防线一旦被撕开,整个东北域虽然说还有近两百万兵马可用,但分布在东北域各郡,短时间内季无欢难以组织起像样的防御,二三十万里方圆将任由得魔族驰骋……”

说到这里,烈王眉头又是大皱,往大殿外望去。

众人不知道又生什么状况,神识皆循着烈王张望的方向往北延伸,然而北面黑岩城方向一切正常,陈海并没有觉察到有什么异状,但注意到诸多真君的强悍神识,则越过黑岩城,继续往北延伸。

看众人脸上震惊的神色,陈立朝师尊姜寅看过去,姜寅满脸忧色的传念主道:“黑岩城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但天罗谷此时有大股的魔兵杀出,往吴澄思所统领的厉牙镇军缠去。”

黑岩城魔兵差不多被完全歼灭,有组织的魔兵皆在四五百里之外,此时自然不会有什么状况生,但天罗谷内的魔兵异动,无异证实了玄阴谷对古兰山防线的突袭,天呈山不灭邪域治下的魔族是知情的,是一起蓄谋的。

陈海也是手脚寒,没想到魔族的算谋,压根就不在人族之下。

先前他心里多少还有些奇怪,也没有深思太多,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魔族谋划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算谋。

般度、丹图等魔头是清楚知道玉虚神殿早已离开血云荒地,而龙鼎等重宝也早在上万年前就被在激战中坠入无尽混沌之了,而魔族进攻燕州受阻后,那血云荒地对魔族来说,就是鸡肋之地。

在面对四百多万规模的征魔大军北进之时,魔族既没有显示出在天罗谷与人族决战的决心,也没有舍弃天罗谷乃至血云荒地鸡肋之地、暂避人族兵锋的大决断,一切都显得魔族犹豫不决。

陈海还以为魔族高层生性如此,却没想到魔族在明知抢夺玉虚神殿无望之后,竟然将天罗谷以及血云荒地当作吸引崇国重兵聚集的一个诱饵使用。

也不需要陈海提醒什么,看烈王秦冉、姬江野、秦虎山、嵇元烹、符思远等人凝重、互相打量的神色,想必他们这时候已经将前因后果都推演出来。

大殿内都是军中主要将官,烈王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深深地吸了口气,跟众人说道:“要是一切都是天呈山、玄阴谷、轮回殿三部魔族的蓄谋,那我们现在就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

大家心里也清楚烈王秦冉所说的最坏打算是什么,就是魔族在撕开古兰山防线之后,很可能撇开一切的诱惑,直捣雍京……

这时候也没见烈王怎么施为,就见得天空中的光幕中,古兰山防线的缺口处出现一条猩红色的箭头红线,笔直的向中州大平原的腹心,往雍京直抵过去。

看着那触目惊心的红线,烈王秦冉接着道:“以魔族精锐魔骑兵的度,他们没有后勤的限制,我们的子民就是他们最好的食粮,最短时间可能仅需要的三个月,就会有数十万的精锐魔骑出现在雍京周边,而此时雍京的防御极其空虚,虽有一百多万精锐,但没有与精锐魔骑野战的实力……”

嵇元烹说道:“季无欢一定会极力补救,尽可能拖延住魔兵主力,而雍京两个月内,也能从附近的郡府征调百万援兵,雍京又有太上天尊坐镇,必能无忧。”

烈王秦冉啪地一抚袍袖,冷哼道:“季无欢这个蠢材,他倘若能早一点洞察魔族的阴谋,局势何至于糜烂至此?可恨这天罗谷近在咫尺,若是能给我半年的时间,天罗谷及血云荒地我必定能一举拿下……”

三宗的根基在西北域,暂时无忧,但除了有太上天尊的令旨外,烈王秦冉、嵇元烹、符思远等人的妻眷家小以及数以万计的亲族、数十万计、数百万计的族人,都栖息、生存在以雍京为中心的中州大平原上,回援是必需的。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如何回援。

从北雁城到雍京有三十万里,就算是进入中州大平原的边界,也有二十余万里,四五百万的庞大兵马,就算不考虑混乱一片的补给,马不停蹄的回援,也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将这么大规模的兵马撤回去。

而就算让三四十万最精锐的铁甲精骑先驰援雍京,他们在路程还是要比魔族多出十三四万里,也就意味着要比魔族迟上两个月,才能进入中州大平原。

更不要说,既然一切都极可能是天呈山、玄阴谷、轮回殿三部魔族的阴谋,那天罗谷以及更北面隶属于天呈山的精锐魔兵,这时候必然会想方设法的牵制住他们回师增援雍京。

援兵怎么回撤,以及西北域三宗所属的三十六镇兵马,要不要出援兵,要出多少援兵,以及要怎么出援兵,以及新雁城、北陵城的防线要不要守,怎么利用这些防线斩断天呈山魔族的牵制跟扰袭,这都是必须要在最短时间内拿出明确答案的。

“是不是单请诸位真君留下来商议?”嵇元烹看向烈王建议道。

烈王秦冉点点头,示意真君以下的将官,都暂时回避。

陈海也与姜沛、姜雨薇、卢少商等人一起退出大殿,在外面等候消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燕台、新雍两镇六十多万残卒撤回新雁城,还不知道生了什么惊天变故的吴之洞、云师等人也都强撑着往议事殿赶来。

大大殿前听陈海说及古兰山防线被破之事,吴之洞等人也是一个个惊骇得面如土色,一个个默不作声进入大殿参议要事。

此时,数百里外,吴澄思所部的二三十万精锐依然在不断涌出的魔兵纠缠下且战且退……

第八百七十九章 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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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满天,议事殿的厚重铜门关闭起来,在夜色下仿佛一头苦苦呻吟的巨兽,等待着屠刀的斩落。

陈海和符少群、秦谦、姜明传、姜沛等人站在议事殿前的广场上一直在等候着,等候着最终的结果。

符少群时不时忧心忡忡地向议事殿那边看过去,仿佛从那厚重铜门以及灵波流转的防御灵罩荡澜中,挖掘什么端倪,但很可惜的是,议事殿里没有半点气息泄漏出来,谁能猜到烈王与诸多真君,此时正经历怎样的天人交战。

此时在数百里外,吴之洞一部依旧在奋力挣扎着撤退,可惜罗刹魔兵显然有更多的想法,他们已经将这二十多万人族精锐逼入在一座山谷之中,越来越多的魔兵从后面围过来,像一头耐心的老饕一般,饶有举致看着手里的猎物挣扎、流露出绝望的眼神,然后再准备慢慢享用美味。

一道道求救讯息跨越长空,向议事殿飞了过来。

回救并非是特别难的事情,但若是罗刹魔族有其他的打算,前去接应的兵马再次被困住,又该怎么办?

已经势微的蒙城山在此刻显然远没有雍京在烈王秦冉心中的地位更高;而对于卷入盗胎案后难以在万仙山立足,想要攀附烈王秦冉、妄图在西北域自立门户的吴氏一族,姬江野、姜寅和秦虎山等人也谈不上对他们有什么好感。

到了后来,那求救的符诏甚至都不能在飞入议事殿中。

符少群一连奋战了数日,身心早已经疲惫到了极限,回到新雁城之初,加上烦心事的牵扯,除了忧心雍京局势之外,不一言。

现在几个时辰过去,精神恢复少许的他,语气沉重的问陈海:“前方具体什么情况,我们还不得而知,但古兰山防线被撕开,控制天罗谷、征伐血云荒地的计划必然要暂时放弃掉,西北域的防线多半要收缩到魔獐岭……陈兄或许可以早做准备……”

短时间内玄元上殿不再成为燕州的威胁,但如此的严峻势态,西北域以及崇国都处于随时会覆灭的危机之中,不是符少群所希望看到的,也绝不是陈海所愿意看到的……

陈海知道符少群说的意思。

形势如此危急,烈王秦冉与诸真君此时商议撤兵,不可能 会顾及到集结在新雁城多达百万规模的营城兵,也不可能会顾及到这几年在北陵城到魔獐岭之间安置的数百万流囚。

虽说征魔大军的南撤也无法一蹴而就,但主要驰道就那么几条,肯定要优先保持主力兵马撤退,而且主力兵马即便不是骑兵,也多编有节约脚力的驼马,自身又到少有通玄境中后期的修为底子,撤退的度必然要比营城兵快得多,更非魔獐岭以前安置的数百万流囚能及。

符少群也顾及不到北陵城周围以及到魔獐岭的数百万流囚,他知道陈海这几年在营城兵大营花了很多心血,让陈海早做准备,就是让陈海先悄悄将营城兵里的嫡系集中起来,最先跟着主力兵马撤退,省得被从天罗谷杀出的魔兵缠住,令数年的心血都毁于一旦。

很多都尉级的将领,忧色忡忡而来,又忧色忡忡而走,陈海也知道消息这时候已经蔓延出去了,新雁城及附近的城塞,很多军营内都在做起营开拔的准备,人心惶惶。

陈海紧皱着眉头,跟符少群说道:“且看殿下做何决定,陈海一切都听从殿下的吩咐。”

姜沛、姜明传转过头看了陈海,虽然他们不耻陈海此时竟然还不忘向烈王献媚,但当前的严峻形势,他们也没有心思对陈海冷嘲热讽。

天色渐渐泛青,天空中忽而轻轻的一震,笼罩了议事殿整夜的隔音法阵终于散去,这时候议事殿的厚重铜门再度打门,迎着都尉、主事一级的将官进去议事,实际上是直接宣布决定。

天下六百余郡,皆奉雍京及秦氏为正朔,换作他时,这个正朔可以遥尊一下,出不出兵,三宗的大佬可以坐下来慢慢讨论,但烈王统领征魔大军在此,三宗要是还敷衍了事,烈王秦冉即便不斥责什么,在撤军过程中稍稍放纵军纪,也能令三宗损失惨重。

而三宗又怎么肯定雍京一定守不住?又怎么肯定烈王不会再率大军从西北域借道杀入血云荒地,夺回流阳宫遗落在外的上古遗宝?

所以烈王与诸真君闭门做的议决,三宗会将目前手里现有的十六艘浮空战舰都聚集起来,从三宗抽聚两万剑修、符修弟子,与征魔大军最精锐的四万剑修营、符修营编为第一拔援兵,由嵇元烹、符思远两人统领,第一时间往援雍京,尽可能与留守雍京的天骑营精锐一起,压制魔骑在中州大平原的活动,给其他柱国将军府驰援雍京减少阻力。

而南镇、北镇四百万精锐,连夜开拔,在烈王的亲领南下驰援——不管归征魔大军,还是归天营城的风焰飞艇,烈王这次要全部征用,以便尽可能保证兵马推进的度,不被太过巨量的物资所拖慢。

这一点陈海也是毫无异议的,即便他心里有异议也不会表露出来,烈王秦冉能当面问一声,就已经是将他当一号人物了,要不然直接征用,他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考虑到魔族谋划这事绝非三五年的仓促之计,而古兰山防线也不是一二百万精锐魔兵能在猝然间突破,烈王与诸真君对这些魔族入侵的精锐魔兵规模初步估算是在五六百万左右;而随着古兰山防线的撕开、东北域防线的全面崩溃,难以想象数量的大批杂魔能够进入东北域腹地吞噬生灵血食,而得到迅的成长,加上后续魔兵的持续涌进,大家也很难估算出入侵魔族的最终规模。

——考虑到其他几座柱国将军的援兵有可能会找种种借口拖延,所以烈王不管威逼也好、利诱也好,不管三宗同不同意,都要求西北域立即同步组织援兵南下。

而烈王还指定这个任务则由姜寅、姬江野、秦虎山三人承担,收拾好就率弟子南下,到万涛河附近集结西北域南部诸镇的兵马,准备随时率西北域南部的诸镇兵马,渡过万涛河,进入中州大平原增援。

当然,西北域的北部边境防线还是要守。

一旦中州大平原被魔族大举侵入,沦为人魔两族的战场,那雍京以往依赖中州大平原的补给体系就彻底被摧毁了,这时候列王秦冉继续率援兵进入中州大平原的作战,后勤补给更多还要依赖于西北域的供给,自然绝不能让西北域腹地被不计其数的魔兵、杂魔渗透进来。

那样的话,情况就彻底糟糕了。

就目前形势来看,一旦烈王率征魔大军主力南下,姜寅还要从南面抽调精锐组织一部分兵力,以便随时渡过万涛河增援雍京,那西北域腹地的防务就空虚起来,退到魔獐岭、巩固魔獐岭防线,对西北域而言,是最务实的选择。

没有足够兵马兼顾北陵城、新雁城的,魔獐岭以北所有经营十数年的城塞都需要放弃掉,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多的人跟物资都撤到魔獐岭去。

而玄皇殿宗主元周与万仙山玉皇峰宗主姜晋将留下来,负责主持魔獐岭的防务。

这是烈王秦冉与诸真君商议好的决定,陈海他们只有照着执行,没有质疑的资格。

烈王高坐玉案之后,冰冷无情的布一条条军令,也如符少群所料,魔獐岭以北所有人马的撤出,都要优先保障南镇、北镇的主力以最快度南下,在新雁城集结的近百万营城兵,安排在最后的撤退序列里。

颁布所有的军令之后,烈王秦冉悍然而起,与姬江野、姜寅、符思远、嵇元烹等人物说道:“在撤军之前,还请诸尊陪我走一趟。”

在陈海、符少群他们还没有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见烈王秦冉已身化一道长虹,往北面贯去;紧接着姬江野、秦虎山、符思远、嵇元烹等真君级人物,纷纷御剑或御器而起,往北方飞去。

陈海这时候明白过来,烈王带着诸真君,是过去帮被魔兵困住的吴澄思那部孤军解围去了。

南镇、北镇兵马南撤后,魔獐岭就剩四十万精锐,就算姜晋能从屏马山防线以最快的度再调一百万兵马过来,相对天罗谷内外聚集的二三百万魔兵,还是太单薄了一些。

吴澄思的这支孤军,能解围救出,还是要救的……

“殿下,请许陈海率营城兵守新雁城,为征魔大军殿后!”陈海咬了咬牙,朝正往远处飞掠的四十多道流芒疾呼道。

“……”秦冉这时候在半空中收住身形,颇带疑惑的朝陈海看过来,俄而又点头说道,“好,我着你即刻领授北陵镇守将军之职,到时候与厉牙镇军一起负责殿后!”

秦冉此时去救吴澄思,是想着要吴澄思率部殿后的,但考虑到吴澄思所部已经被打残,殿后的兵力有所不足,还不如将一百万营城兵一起留下来,吓住魔族!

姜沛、姜明传、姜涵、姜泽,甚至姜雨薇这时候都不解的朝陈海看过来,不明白他为何这时候会主动站出来求死。

姜寅却是赞赏的朝陈海点点头,接着又跟烈王秦冉他们往北方掠去,去将被困的吴澄思所部解救出来。

符少群这时候倒是想明白过来了,上百万营城兵都聚集在新雁城,为进攻天罗谷及血云荒地作准备,现在形势逆转,大军南撤,上百万营城兵被安排在最后的撤退序列里。

说得好听,大家对上百万营城兵也有一个撤退计划,但将上百万手无寸铁的营城兵安排在最后,跟直接抛弃掉给魔族吞噬有什么区别?

陈海最终能带多少人逃到魔獐岭去,几百、几千,还是几万?

陈海主动站出来请求殿后,自然可以将新雁城为大战所储备的一批兵甲、战骑装备营城兵,虽然最终还是免不了会溃退,但应该能多带几万人逃到魔獐岭。

然而姜雨薇对陈海更加了解,要是仅仅为多救几万人,陈海不会多此一举,而且陈海此时将殿后的任务接了下来,怎么也要率百万营城兵守一守新雁城,到时候一旦被魔族大军合围,就连陈海他个人都插翅难飞。

“为什么?”姜雨薇透过神念,不解的问道,“征魔大军一旦南撤,上百万甚至数百万魔兵从四周八方围来,你怎么突围?”

“魔族总要防备烈王杀一个回马枪,在征魔大军彻底退到魔獐岭以南,它们围攻新雁城不会太急迫,营城兵应该还有突围南撤的机会。”陈海传念说道。

(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章 殿后

时间紧迫,在烈王秦冉率诸真君亲自赶去助被魔兵缠住的吴澄思所部突围之时,诸将就开始准备撤离事宜,一道道剑光、虹光冲天而起,向各自驻营飞去,就等着烈王他们接援厉马镇军的残卒回来,他们这边就开始分批撤出新雁城,往南转移。

陈海也没有时间闲着,先带着沙天河他们赶回营城兵的驻营,准备带着人马去内城的大仓领取兵甲。

此前新雁城作为进攻天罗谷的最主要前进基地,聚集了上百万的兵马,还专门建造的防御严密的仓城储备兵甲战械以及粮草,受到最严密的保护。

营城兵主要由流放过来的囚徒以及从九郡国赎买的战俘组成,而过去五六年里,陈海从黑风军抽调上万老卒作为基层武官,将**十万的营城兵都有效组织起来,平时也注意操训,跟地方上的防卫兵马相比,也只是没有兵甲装备而已。

陈海赶到营城兵的驻营,虽然消息传开来,驻营里的气氛很压抑,人心也很慌乱,但好在临战前,陈海将墨翟及扈卫营都调到新雁城来——四五百万大军往天罗谷压过来,陈立也不担心魔族还有余力去骚忧天营城——在扈卫营的弹压下,以及基层武官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营城兵驻营内虽然人心慌乱,却没有哗乱。

陈海点齐五千人马,就往主城西南、储备兵甲粮草的仓城赶去。

仓城守将及司丞,地位还在陈海之上,他们虽然都知道烈王许陈海出任北陵镇守将军、率营城兵断兵,但烈王并没有其他命令,在没有看到烈王的手谕,拒绝打开城门,让陈海从仓城运走兵甲。

陈海也不着急,只是让沙天河继续调人过来,以及找更多车马过来,将仓城四座城门堵住,防备里面的兵甲被其他南撤的兵马抢先运走。

燕台、新雍两镇连续数日的激战,兵甲损失极多,想着在南撤前补充一批,但派到领授兵甲的人都没有营城兵挡住。

符少群、姜明传赶过来调解,但见仓城守将坚持要先见烈王的手谕,他们也只能陪着陈海在这里干等。

陈海也是负着双手,站在仓城的北门前,向北方望去,看那里剑光纵横、雷意森森,虽然隔着数百里,但是那强大的气息和巨大的天地元气波动依旧能传到这里,难以想象那边的战事是何等的激烈。

到暮色四合之时,烈王秦冉与诸多真君才领着二十万的厉牙镇残卒,往新雁城徐徐撤来;黑潮似的魔兵也不敢逼得太近,就怕烈王在挥师南撤之后,痛下决心先将它们给灭了。

看到仓城的情形,烈王秦冉不会责怪恪守职责的守将,更不会责怪忘却死生、要留下来率百万营城兵断后的陈海。

“孤王知道你忠心耿耿,但万事不可勉强,也无需勉强,你始终都是孤王的镇守将军!”秦冉厚重的手掌拍了拍陈海的肩膀,语气沉毅的说道。

姜明传微微一怔,讶然的看向陈海,烈王这话相当于是挑明了告诉陈海,在主力南撤之后,陈海随时可以将营城兵抛弃掉独逃,而只要陈海能安然逃回去,在烈王的心目里,还是忠心耿耿的良臣!

转念姜明传就恍然大悟,肠子都悔青了,心里想,是啊,诸将都惶惶难安,一心想着怎样摆脱魔兵的纠缠、南撤之时,陈海却毅然站出来,主动请战要率手无寸铁的百万营城兵断后,这样的“忠心耿耿”、这样的“视死如归”,不管烈王心里是怎么看陈海的,也绝不可能当着诸将的面,寒了陈海的心。

要不然,烈王以后还指望谁替他卖命?

陈海这孙子相当于说了一句便宜话,就得了镇守将军之封?

姜明传不认为营城兵草草装备兵甲,陈海就真能带着他们拖延住魔兵,他跟符少群等很多人的想法一样,认定陈海是觉得营城兵反正是安排着最后才从新雁城撤离,没有装备肯定是死伤怠尽,有装备说不定能多逃几万人回到魔獐岭,但这时候心想他还是小看这孙子了。

虽然战了一天,但烈王秦冉丝毫没有要歇下来的意思,先是打符思远、嵇元烹乘坐浮空巨舟,将剑修营、符修营精英弟子先集中起来,以最快的度直接往雍京驰援而去。

当几艘浮空巨舟远去之后,新雁城到厉牙城防线上二百多万兵马的撤退,也开始按照之前拟定的次序,分批开始,营城兵穿上铠甲、手持盾戟,开始接管新雁以及周围距离最近的八座城垒。

姜寅临走前,将陈海叫到营帐,盯着陈海看了半晌,说道:“魔劫凶烈,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接下来的局势展云隐雾罩,谁也不知道会恶化成什么样子。在南镇、北镇主力都撤出魔獐岭之前,魔族是不敢一哄而上,还能让你有些时间,将更多的人带走,但就如殿下所说,不能勉强,就不要勉强!”

“是不知道形势会恶化成什么样子,师父你也要记住殿下的这话。”陈海说道。

“师父怕你愣头青,跟魔族玩命,你怎么反过来教训起师父来了?”姜赫也不知道这一别,还能不能再想见,也是故作轻松的开玩笑道。

“大师兄、三师兄,以往陈海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谅解——还请你们照顾好师父。”陈海朝姜沛、卢少商揖礼道。

卢少商、姜沛与姜赫都在姜寅的营帐里,他们将与余苍真君以及余苍真君麾下的姜雨薇、姜璇以及其他真传弟子,随姜寅南下到万涛河,在万涛河北岸从西北域南部诸镇集结一百到一百五十万精锐兵马,然后南渡万涛河进入中州大平原,增援雍京。

卢少商、姜赫心思坦然,姜沛脸色却是阴翳,他知道陈海刚才劝告师尊姜寅的意思是什么。

魔族大举南侵,有直捣雍京之势,这一次几大柱国将军府都是要派援兵勤王的,但人心难测,真援、假援、急援、缓援,这里面的区别就大了。

姜沛心里也怕师尊姜寅率援兵驰援雍京,就不管不顾的长驱直入,寻找与魔族决战的机会。这样的话,就算最终将魔族驱逐出去,他们师兄弟最终能有几个人能活下来?

这么想着,姜沛就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请求留下来,助老祖姜晋以及姜明传、姜涵他们守魔獐岭?

只是姜沛想到这样未免太着痕迹了,最终都没有开口说出来。

姜寅这边收好拾行囊之中,就化身虹光,直接带着姜赫、姜沛、卢少商等人向南而去。

接下来三天时间,新雁城内百余万兵马,以最快的度撤出南下,从新雁城到北陵塞,七八百里的丘山间,一队队甲卒,簇拥着不计其数的战车,仓皇南下。

这时候守在北陵城的南镇兵马还没有动,烈王秦冉还留在北陵城坐镇,防止撤退变成大溃败,所以从天罗谷出来的魔兵,只是再度在黑岩城的废墟上集结,没有急于往新雁城进逼过来,也是防备着人族杀一个回马枪。

吴澄思这时候也率残部从厉牙城往新雁城撤过来,进驻新雁城东翼的城垒。

上百万营城兵从此之后,就正式成为北陵镇兵,虽然更复杂的战术动作以及战阵变化掌握不了,毕竟上百万兵马并没有操练复杂战阵的机会,也打不出复杂的车骑、步骑协同作战,但有黑军营老卒为骨干,有三四十万拥有通玄境修为底子、在萧氏手下曾经历过严格军事训练的战俘为基础,基本的城池防守不会成什么问题。

因为没有人对北陵镇兵抱有什么期待,只是指望他们的牺牲能将魔兵拖住三五天,不妨碍征魔大军主力撤到魔獐岭以南去就行,所以兵甲会给,但只限于普通的兵甲,以及破损的重膛弩、天机战车、级重膛弩以及那些笨重、极易铸造的像抛石弩这样的简单战械,其他的精良战械以及完好无损的天机战械,自然都是随大军南撤,玄阳重锋箭也只给陈海留在两百万支。

没有办法,陈海只能先将天营城的老底以及一部分匠师,都搬到新雁城来,他怕黄沾、杨隐等人不理解,趁着魔族暂时不敢蜂拥而上,亲自赶回天营城安排这一切。

两天后,陈海才又带着黄沾、杨隐等人返回新雁城。

新雁城看上去一切都还平静,陈海正要回内城跟沙天河、朱明巍他们碰面,这时候新雁城西北方向爆一阵骚乱。

陈海飞到半空中,却现是一队巡城兵马跟吴氏残卒在城外起了冲突,眼见着一个盔甲歪斜,浑身染血的校尉挥舞灵剑,就要朝带领巡城兵的小校斩去。

小校才辟灵境后期修为,那厉牙镇的那个校尉却有道丹境修为,如何能敌?

陈海冷哼一声,青煞剑化作一道长虹,数瞬之间就破空过去,死死的抵在那人的鼻尖之上。

青煞剑带出那森森然的寒意,让那校尉不敢轻动。

陈海带着沙天河、黄沾、杨隐往那边飞去,待要喝斥那挑事的厉牙镇校尉,吴澄思也带着几名将领赶了过来。

看着陈海,吴澄思敛着眼瞳,杀意森然的问道:“陈大人你这是何意?”

陈海能察觉到,此前经过几天鏖战的吴澄思,到这时候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他收回青煞剑,冷然道:“若非我出手了,怕是我手下将卒现在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了,吴大人,你莫非真不知道刚才生何事?”

吴澄思不置可否,转身问道:“明意,方才争吵所为何事?”

吴明意之前被青煞剑抵着的时候面如土色,战战兢兢,此时吴澄思到来之后,就又神气了起来,他扶了扶歪斜的头盔道:“老祖为了我吴氏一族,带我们赴汤滔火,本也没有什么。让我们殿后,也没有什么,可总是不能让我们空着手打仗吧。为了撤退,我们手中的天机战械几乎损耗一空,方才我见这一队奴兵竟然带着几具玄阳重膛弩,就想借用过来,谁想这帮奴兵不仅不给,言语之间对老祖还有所不敬,明意如何能忍?”

“胡闹!”吴澄思绷着脸,狠狠的瞪了吴明意一眼。

且不管陈海手下一百万奴兵顶不顶用,不管这一百万奴兵是不是烈王用来钓住天罗谷魔兵的血食,但烈王此时还在北陵城坐镇,什么事都得收敛起来,一切都要烈王撤出魔獐岭,他们完成断后任务再说……

而且那时候,他们也要指望这一百万走得绝对没他们快的奴兵,能将魔族主力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那他们二十万厉牙镇残卒才有可能以最快安然南撤,吴明意竟然这时候就跳出来挑事,差点坏了他的大计,吴澄思恼恨的就想一巴掌将他从坐骑抽下来!

第八百八十一章 回归

新雁城早在太阳升起之前就已经醒来,漆黑的夜幕之中,没有值哨的士兵早早的就被拉了起来,临阵磨枪似的进行残酷而严厉的操练。

谁也不知道这能起多大的效果,但巨大的动静将夜色搅得支离破碎。

烈王要率数百万大军全部撤退到魔獐岭以南,无论如何也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在此时数以十万计的精锐魔兵,正在修建着已经成为废墟的黑岩城,也不急于猛扑上来,似乎也给新雁城断后的将卒带来一丝生机。

吴澄思显然也明白陈海这百万营城兵的意义所在,他极力约束部下,不与营城兵起冲突,也唯有营城兵这么大一块肥肉留在新雁城,当烈王殿下离开魔獐岭之后,他们才有机会脱身。

或许在行军度上,人族精锐始终都比不上精锐魔兵,但只要他们能逃得比营城兵更快就行。

二十四樽血魔傀儡、六十辆重型天机战车、六百具重膛弩,一箱箱沉重的玄阳重锋箭,逆着大军撤退的方向,以及千余匠师,以最快的度6续进入新雁城中……

陈海答应要将天营城所拥有的风焰飞艇交出去,但在交出去之前,将天营城的一些作战物资,运入新雁城,烈王那也不会不尽人情;而这些比起仓促的操训,更让人心安慰,也更有说服力。

然而陈海心里清楚,仅凭这些是守不住新雁城的,而他主动承揽断后之职,也绝非简单的想着多救几万人马退入魔獐岭。

战械源源不断的运入新雁城之时,他又将沙天河、黑翟、黄沾、杨隐、魏汉、朱明巍、孙岱、沈复等召来,淡然说道:“很多人都以为我请战断后,是为献媚于烈王,是为了不名一文、镇守将军的虚衔,但百万营城兵最终难免会都沦为魔族的血食,还将诸位都卷入凶险之地,你们心里似乎也有这样的想法?”

沙天河、黄沾、杨隐面面相觑,他们倒是有这个想法,但陈海真有这样的心思,他们也是支持的,毕竟这一步跨出去,陈海就是正而八经的镇守将军,成为烈王的嫡系亲信,就再也不是姜涵、姜明传这等人能倾轧的小角色了。

他们杀人如麻,也不会觉得陈海真这么打算,就有什么错。

“大人与那些小人计较什么?大人当年庇护我等性命时的威姿,卑职记忆犹新,今天大人欲庇护更多兵将性命,我等人追随大人,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朱明巍慨然说道。

陈海对沙天河他们是施以恩威加以笼络,但在军中真正能依赖的骨干,是朱明巍、魏汉、孙岱等人。

而此外还有一批受周晚晴命令过来听他调用的九郡国玄修,也是他此时能用的主要骨干。

这些玄修并非都是周氏一族的子弟,更多甚至是萧氏叛变时,跟叛军眉来眼里的宗阀中人,虽然在周氏再次夺回对九郡岛的控制后,他们很快就端正了对周氏的孝忠态度,但也免不了要受一些惩罚,很多人因此就被借用到天营城听从陈海的调用。

头顶有宗族血腥清洗这把利刃悬着,陈海对这些人也还是能够信任。

“魔兵不会急于一时围攻新雁城,而即便殿下都撤到魔獐岭以南,我们在新雁城不动,吴澄思率部先逃,魔族多半也会先对新雁城围而不攻,先分兵吃掉吴澄思所部,所以这段时间,我要去一趟扶桑海,未必就一定没有机会守住新雁城……”陈海说道。

不知道魔兵何时会猛扑过来,军中人心惶惶,陈海不能不告而别,而他也不能说他这次真正的去处,只能谎称他这次亲自去九郡国请援兵,跟诸将安排好诸多事情后,便收敛了气息悄然离开新雁城。

就这样,借助着黑暗的掩护,陈海来到荒原的深处,寻了一处洞窟,在外面留下几处跟宁婵儿联络的暗号,便钻了进去。

陈海将随身所有物事全部收入储物戒之中,张口将其吞入腹中,运起了化形诀,只见他身形急剧膨胀,不多时,就化为青麟魔的模样。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陈海就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外面传来一阵隆隆的脚步声,就见宁婵儿带着几个罗刹魔兵走了进来。

看着陈海的青鳞魔身,宁婵儿眼中满是笑意,她轻轻地一抖动手中的黑色骨鞭,那骨鞭恍如有了生命一般,带着呼啸的风声在洞窟之中蜿蜒游移。

血光四射,一个罗刹魔兵一时不察,巨大的头颅被黑色骨鞭一穿而过,瘫倒在地。

这几个罗刹魔兵不知道宁婵儿为何突下杀手,一个个惶急地想要四散逃穿,陈海巨口一张,青煞剑带着森森然的锐气,飞快地将穿透了他们的胸膛,而青煞剑上附带的雷意只是一瞬间就在他们体内爆开来,抹除掉他们的一切生机。

洞窟之中安静了下来,两人四目相对,过了好一会儿,宁婵儿款款而动,轻轻地靠在陈海的肩上。罗刹魔也是有体温的,陈海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长长出了口气,轻轻地将宁婵儿环抱住。

“杀了那么多人,也不知道这躯壳是否有什么古怪,差点儿意识就深陷在杀戮之中,出不来了。”宁婵儿轻轻地呢喃着,语气轻柔,将这些年的艰辛决绝、杀戮挣扎,用平静如水的语气想陈海叙说而来一遍,仿佛在说着他人的故事。

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红颜知己,陈海知道无论做什么都难以弥补她的付出,能够做的只有一点,紧紧地将她抱住,直到她有些窒息。

好在宁婵儿的柔弱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她推开陈海道:“虽然我不知道魔族最终要怎么鲸吞崇越天南三境,但新雁城百万血肉精纯之食,他们断然会不轻易放弃掉的。所以,你这次去燕州千万不要耽搁太久。”

陈海点点头,应了下来道:“你真不和我一起回燕州吗?”

宁婵儿摇头拒绝道:“我回燕州能做什么?我的化形真诀现在已经练到大成,我先忍耐着在这里继续潜伏下去,等你从燕州回来,我修炼人身,随你回北陵城。”

见宁婵儿如此决定,陈海心想也行,反正他不放心让宁婵儿冒着那么大的凶险,继续替伏在魔族之中,而且宁婵儿要掩藏气息,不得不修炼魔功、杀戮人族,对她的道心修行已经有严重影响了,说道:“这样也行。”

说话间,六道火鸦精魄从陈海体内浮现出来,带着灼热的气息向洞窟深处投了过去。

不多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洞窟深处传了过来,六头神卫傀儡分身仿佛青鳞魔兵从里面中走出。

这六具神卫傀儡之前一直留存在玉虚神殿之中,陈海此前打算在获得烈王秦冉的信任之后,就第一批进入血云荒地,也就将六具神卫傀儡带在身边。

谁料到最后罗刹魔族布了这么大个局,将整个崇国都算计了进去,陈海此次想要潜去燕州,不仅要跟董良等人联络,也想着将六具神卫傀儡分身,带入血云荒地,然后就可以借助蛇镯,将六个人的元神或道胎,从燕州带入血云荒地修炼身外分身,然后不论是潜伏在血云荒地深处或者随他一起返回星衡域,都能派上不少用场,而不至于让这六具令多少玄修疯狂的神卫傀儡空置在那里,挥不了什么作用。

宁婵儿表情复杂的看着这些神卫傀儡分身,呼了口气说道:“当初若是有这么一具神卫傀儡分身在,我也不用这么艰辛,冲击道丹时,这具魔身都差点崩溃掉。不过有五百武道秘形跟天劫丹、真龙涎息丹,这些年我总算是将夺舍的隐疾给消弥掉了,再有一段时间就能修炼到灵肉合一之境,正式去冲击道胎了,也省得占用一具分身。”

二人边说边往洞窟外走去,而后一路飞奔,直接回到了天罗谷。

宁婵儿要随时听候束越魔君的召唤,不能随便离开,但将陈海及六具青鳞魔卒般的分身混成一队魔兵之中,通过天域通道送入血云荒地,守值的魔将却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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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城,燕然宫。

最初的十几年,燕州人族在罗刹魔的全力猛攻之中,承受了极其大的压力。若非燕州诸郡的力量,在魔劫的威胁牵牵的结合在一起,怕是河西、天水郡的几道防线早就被攻破了。

魔劫最暴烈血腥的时期,前后持续了大概十五年的时间,之后才稍稍缓和了起来。这时候,罗刹血魔不再开始强攻太微山、铁流岭一线的防线,却是在金州大漠、瀚海大草原以及金州大漠以南的荒原深处繁衍了起来。

眼见着已经近十年没有什么大规模的战事了,以董良、陈烈、姚文瑾为的主攻派,主张集结大军从防线后杀出去,扫荡罗刹血魔,尽可能收复失地;而屠缺等宗阀出身的大臣则相对要保守一些,并不清楚星衡域生什么,也不清楚在天域通道关闭之前的二三百年间,局面会不会有反复,也不觉得燕州人族凭借天机战械就占据优势了。

今日的朝堂之上,董良、屠缺他们为这事又争执不休,讨论不出一个结果来。

赢累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见着屠缺和董良唇枪舌战,素手无策,而杨巧儿坐在珠帘之后,听着大殿里的吵嚷,不禁露出了一丝丝疲态。

尽管面临着罗刹魔劫,皇室的吃穿用度都节俭了不少,二十多年过去了,但没有怎么给修成道丹境的她脸上留下什么岁月的痕迹,依旧绰姿动人,但有时候衰老并没仅仅体现在脸面之上,内心中的疲累是杨巧儿最无法摆脱的,每每午夜梦回,杨巧儿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樽令她痛心又令她心滚烫的背影……

就在杨巧儿怔然出神的时候,忽而见大殿争议的声音停了下来,她揭开帘子往前殿看云,就见董良、姚文瑾、屠缺、谢觉源、陈烈等人一个个震惊的往大殿外看去,似乎大殿生了什么了不得大事。

正在她好奇的时候,就听到大殿之外传来一声异响,紧接着今日守值的侍从统领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难抑内心震惊的跪在大殿中央禀道:“天机神侯的神像下面好似有什么动静传出!”

大殿中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生了什么,杨巧儿纵身飞出珠帘,难以内心的激动,朝董、屠等人看去,这一刻她的声音都打颤:“是天机神侯……”

“太后随老臣们过去一看就便知道了。”屠缺对陈海感情复杂,但陈烈、姚文瑾等人,内心的激荡,却不在杨巧儿之下,但这时候也是强抑住内心的激动,一起飞往潜真殿前的广场一看究竟。

陈海当年为了能更好的潜入魔族内部,他是整个元神都潜入血云荒地,但意外进入星衡域,相隔两个天域,通过蛇镯也感应不到陈海元神的气息,众人都以为他生意外,已经殒落血云荒地了。

当时魔劫刚刚爆,防线随时都有可能崩溃,陈海的遗骸早初就封存在天机学宫,之后在杨巧儿的坚持下,遗骸以及那枚蛇镯运到燕京,最终用铜棺装殓埋葬在潜真殿前,还特地塑了一樽十丈高的巨像。

杨巧儿这么做,名义上是要激烈满朝文武将臣的御魔心志,祭奠陈海为御魔所做的丰功伟业,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想着睹物思情,以慰心怀,谁能想象十多年过去,巨像之下的铜棺今天竟然出有节奏的敲打声,顿时令燕然宫内外的侍卫以及文武将臣都轰然哗动起来,像潮水般往潜真殿这边涌过来。

“快快开启法阵!”杨巧儿、董良、陈烈声音颤抖着,让宫里的待卫,赶紧将专司潜真殿的阵法师找过来——这一处的法阵是跟燕然宫的防护大阵是独立的,有专门的阵法师看守,而当初布下法阵封印铜棺,一方面是怕有人惊扰到陈海的遗骸,另一方面担心有人觊觎蛇镯重宝,所以这一处的封印法阵还是由三名阵法师共同主持。

十多数年过去,这边都无异常,值得的阵法师也轮换了三波,谁能想到今天铜棺内会有异动,董良、陈烈、屠缺,联手将十丈高的巨像移去,不想暴力破拆法阵,也只能将三名值守的阵法师找过来。

陈海这时候却是郁闷不已。

他进入血云荒地之后,一瞬间就感念到和蛇镯那一点微弱的精神联系。

他将青鳞魔身以及其他的六具神卫傀儡分身寻了一处安全的山洞钻了进去,就藉由蛇镯,将道胎渡回自己留在燕州的肉身当中。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才现了自己身处铜棺之中,铜枕被法阵封印住,神识神念完全都传不出去,他只能尝试着从里面破开铜棺脱身。

三名阵法师,有一人告假还乡,杨巧儿气得小脸煞白,恨不得现在就传旨将那阵法师捉回来斩,准备跟董良、屠缺、陈烈商议强行破阵,这时候却见铜棺从里面轰然炸裂开来,一个身穿紫袍蟒服的身影在一团炸裂的焚天烈焰中狼狈不堪的飞了出来,一个趔趄,差一点摔落到地上。

“……”陈海用火鸦阵从里面将铜棺炸开,但他留在燕州的肉身孱弱,即便用了好几道防御术法将肉身保护起来,还是被震得脏肺移位、七窍流血,站地都差点不稳,狼狈不堪,看到舅父陈烈以及董良等人,都愕然看过来他,笑了笑,挥手道:“许久不见啊……”

第八百八十二章 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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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真殿偏殿,氤氲缭绕,陈海被簇拥在那里坐着,大多数的臣工早已经先被打走了,也恭送新帝赢累返回寝殿,大殿之内只留杨巧儿、董良、黄岐玮、屠缺、陈烈、姚文瑾、谢觉源等人,强抑住激动的心绪,迫不及待的要跟陈海叙旧。

陈海现在的模样略微有些凄惨,董良、屠缺拿出灵药,给陈海服用,请他先立时调息休养一段时间,再议要事。

陈海是修成道胎回来的,而留在燕州的肉身不仅肉身修为还停留在道丹境,而即便杨巧儿、董良他们用尽手段保存,但因为二十多年没有天机真阳的滋养,也已经有些衰败腐朽了,此时承载他的道胎神魂,就像是老船载,很有些岌岌可危的样子,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潜修,才能再度回到灵肉合一的地步。

董良、屠缺看到陈海不仅回来了,神魂还修成道胎回来,自然是高兴之极,对陈海这些年的行踪也充满好奇,但再迫切也不能影响到他的道基,这会儿就想着先按捺住心里的狂喜,告退后再两天再进宫来。

陈海摇了摇头说道:“我这次并不能在燕州盘桓太久,这具肉身即便腐朽损毁,也是顾及不上了,我们还是商谈要事要紧——想必你们也能猜到,我这些年去了哪里!”

“血云荒地与上域的通道,这时候也打开了?”董良等人压着内心的惊喜问道。

苍遗与陈海之前对星衡域的一切都知之甚少,但饶是如此,这也给天寿将尽的黄岐玮、谢觉源等人带来了无穷的念想。

黄岐玮、谢觉源等人抓紧椅背,双目蕴光,等着陈海叙说他这些年的经历。

陈海点了点头,这时候往神陵山方向看云,笑道:“苍遗师兄已经过来了,那等他过来再说。”

在陈海说话的当上,一道青光划破长空,正向燕然宫飞而来,那青光正是苍遗。

当初陈海神魂气息断绝之时,苍遗也曾怀疑过他是否是经由天域通道去了星衡上域,只是当时陈海才去血云荒地没有几日,而当时天域通道的层次极低,都不容道丹境以上的或人或魔通过,而且苍遗也不认为陈海当时就能瞒过几大魔侯,穿越天域通道进入星衡域,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接受陈海元神在异域意外殒灭这个“事实”。

随着时间的推移,燕州的局势逐渐稳固了下来,而天机学宫由赵如晦、郭泓判等修习会的长老统领,规模日益壮大,在西线战事稳定之后,不善于处理世俗事务又不喜统领兵马的苍遗,也就返回燕京的天枢学宫,在神陵山上潜修,盯着燕京的局面不脱离陈海当初的设计。

今日正在入定之中,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忽而从他神魂中生了出来,这是他与蛇镯的独特感应,苍遗分外的熟悉——这个现令苍遗迅从入定中惊醒过来。

在苍遗之外,还能祭御蛇镯的仅有数人,一个陈海、一是董宁、一个则是宁婵儿。

陈海“身故”之后,董宁走火入魔,此时封印在天机崖维系随时会油尽灯灭的生机;而宁蝉儿拿走一只蛇镯,也已经是二三十年没有消息了,此时蛇镯出现气息异动,不管是董宁伤势回转,还是宁蝉儿返回,对苍遗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之事。

苍遗将神识向蛇镯波动的地方投了过来,恰巧看到了陈海狼狈地从铜棺出来,更是叫他狂喜得冲开大殿直接飞上高空,令神陵山上的弟子们都不知道苍遗老祖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在半空又跳又叫。

冲进了潜真殿偏殿之中,苍遗一眼看到陈海刚刚放下灵茶,站起来带着笑意看向自己,他大步上前,一把将陈海抱住:“你小子,终于想到要回来了!我开始还抱有一丝期待,这些年过去,还以为你死得不能再死了呢!”

陈海这些年在星衡域中左右折腾,虽然有姜寅、姜雨薇和周晚晴等人的帮扶,但他的根脚、执念以及近乎全部的感情寄托,还是落在燕州,落在燕州的这些人身上。

这次回到燕州,一个字、一句话都让他心底难抑激动跟暖流。

又是一番好叙,待到众人的情绪都稳定了下来,陈海这才将星衡域中的种种事情和现在的情况娓娓道来。在此过程中,所有人都屏息凝气,没有半点打扰。

星衡域的牵涉颇多,陈海足足说了两个多时辰才结束。

陈海将大崇帝国、大越帝国、天南国以及三国之外依旧广袤得难以想象的人族领地,将人魔两族数十万的厮杀等等形势,以及他这二十多年在大崇西北域一隅、在万仙山的挣扎,将大崇当前所面临的严峻形势,一一跟众人道来。

除了龙鼎、玉虚神殿及左耳的所在外,玄元上殿的叛乱、流阳宫在血云荒地残存上万年以及玄元上殿此番进军天罗谷的根本目的等等秘辛,陈海也不加以隐瞒,毕竟在座的所有人,严格意义上说都是流阳宫的传承余孽,实际上大都是捆绑到一颗树上的蚂蚱。

而陈海接下来要在燕州调兵遣将,还是需要得众人的认可才行。

待到陈海停下来之后,苍遗捋着自己的长髯,倒吸一口凉气,叹道:“没想到星衡域的局势,居然比之前燕州还要严重、复杂。”

陈海点了点头,说道:“燕州由于天地法则的限制,所有人的修为都被限制道胎境以下,无法再突破,诸多势力能保持平衡,却也有机会让我折腾起了这么大的阵仗,但星衡域广袤无垠,势力比我等所想象的还要强大无比,我这些年也未能折腾出什么来——目前新雁城、北陵城的防线随时都会崩溃,不得以我只能重回燕州救援来了……”

他这话说出来,董良、屠缺等人尽是老脸一红,他当初都是对陈海动过杀念,只是限于形势牵制,未能有机会出手,但也幸好如此,否则现在整个燕州,怕是早已经灭亡了。

事情早已经过去,屠缺皱着眉头,轻出了口气道:“也幸好在星衡域中的罗刹魔族机谋深重,否则让雍京精锐从容收拾了血云荒地中的罗刹血魔之后,定然会大举侵入燕州,到那个时候他们真想要斩草除根,燕州注定又是一场大难。说不好,我等死无葬身之地不说,整个燕州都将彻底成为他们的奴役之地了。”

说到这里,屠缺站起身来朝陈海说道:“太尉,之前顾虑罗刹魔族的后续手段,所以我一直不同意反攻黑山,现在陈侯已经回来,那一切就全凭陈侯做主。”

陈海问道:“现在这燕州之中,罗刹魔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子?”

经过董良他们的叙述,陈海这才将燕州这些年的势态展了解清楚。

最初数年,上百万精锐魔兵、上千万杂魔经黑山魔渊一拥而入,就直接燕州而来,而燕州在太微山、铁流岭等地所建的防线,进行有效的拦截,给魔族迎头痛击,成功的将魔潮挡在太微山防线之外。不过,金燕诸州除了燕州之外,其他地方人族栖息繁衍犹多,也缺少足够的防备,伤亡惨烈无比,数十亿计的人族以及规模更为庞大的生灵,惨遭吞噬,而魔族得到如此巨量的血食补充,大量的杂魔也进化育成精锐魔兵,对太微山等地的防线攻势也越猛烈。

这也是即便没有龙鼎这样的重宝,能繁衍亿万生灵的天域,对星衡域诸大人魔势力极为重要的关键。燕州相比星衡域是要小得多,但对万仙山或者天呈山的人魔两族势力而已,却意味着源源不断的资源。

血云荒地的精锐魔兵最初不过百余万,其他以杂魔为主,但在进入燕州之后,虽然最初几年被斩杀的魔兵、杂魔就多达数百万,但这时候经过数十亿人族及以亿万生灵血肉滋养后,所能聚集的精锐魔兵却高达三四百万,要有机会,谁不想着长久控制一方像燕州这样的完整天域?

之后十年,才是对太微山等地防线最为残酷的真正考验,但在付出巨量的惨烈伤亡之后,也幸亏天机傀儡术在燕州磅礴的展,这些防线最终还是守住了,甚至还有余力展开反击。

这几年来,魔族转攻为守,将大量的魔兵从燕州抽调回去,目前直接进驻燕州的魔兵数量并不大,目前仅有七八十万的模样,主要都驻守在黑山魔渊附近。

由于魔族在血云荒地还有二三百万精锐魔兵以及不知道血云荒地另一侧的势态,目前燕州在太微山等地防线即便驻扎上千万将卒,而整个大燕还能再抽调出一千万兵马,即便燕州这些年来的天榜、地榜人物不减反增加到一倍以上,但对要不要打下黑山魔渊,甚至反攻到血云荒地,屠缺与董良他们这些人,还存在争议。

现在陈海回来,还带来星衡域的信息,虽然玄元上殿依旧是悬在众人头顶之上的利剑,但对于大殿之内、原本以为此生突破无望的众人而言,在死亡威胁之下却藏着一线令他们心动不已的生机。

整个燕州因为天域限制,八百年天寿已是尽头。

近万年来,唯一突破这个极限的例外就是魏子牙,但就算为此搅得整个燕州杀戮四起,魏子牙最终还是化为灰烬。

眼下他们不仅要打下黑山魔渊,甚至都有人都激动得想着立时进攻血云荒地,打开进入星衡域的通道,最终在星衡域占得一席之地。

这可是九千年才有的机会,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在座的人,特别是黄岐玮、谢觉源等自觉寿元所剩无几的道胎境巅峰强者,谁愿意错过,谁不想去搏上一搏?

只是屠缺、董良都是老谋持重之人,即便心里都明确了最终的目标,但星衡域当前的情势复杂无比,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如何去实际这个目标,一切还需要从长计议。

杨巧儿这时候站出来,说道:“事情需要从长计议,陈侯方才往返三个天域,早已经神情困顿,不如先让陈侯休息一下,再做其他的打算?”

她和陈海的关系众人早已经知晓,也正因为如此苍遗、郭泓判、姚文瑾等天机学宫一系的人马才会坚定不移的支持她垂帘听政,成为大燕帝国真正的皇权象征,维持住燕然宫的威严。

听杨巧儿这么说,大家都觉得形势再紧迫,也不缺三五天的时间,此外真要商议秘事,还要将陈海留在天机学宫以及太微山防线的那些嫡系召回来……

(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三章 相聚(二)

杨巧儿是深深担心陈海此时肉身随时会崩溃的状况,但新雁城危如累卵,陈海也不知道魔兵何时会蜂拥而上,他在燕州多留一天,燕州那边就多一分凶险,哪里还顾得上留在燕州的这具臭皮囊?

陈海站起来,跟董良、屠缺等人拱手说道:“上域魔劫正急,还请几位辛苦立即商议进兵黑山的方策……”

从铁流岭、太微山到黑山魔渊,有一万三四千里,燕州这边必然要将兵锋杀到黑山魔渊,才能令天罗谷的魔兵深切感受到腹背后的威胁,才不敢毫无顾忌的对新雁城伸出狰狞的爪牙。

其他事情可以暂缓商议,但燕州精锐的出动度一定要快,现在是一天都不能耽搁。

陈海安然无恙归来,陈烈心情之激动,绝不在再杨巧儿之下,但想到现在也是正事要紧,也不叙儿女情长的时候,拉着姚文瑾,一起跟董良、屠缺他们,往太尉府赶去。

调兵遣将以及具体的作战方案的拟定,以及钱粮兵甲战械的调度,诸多令函都是由太尉府草拟出——此战可能不需要将上千万兵马都调动起来,但两三百万精锐横跨上万里的大漠,强袭黑山魔渊,也是绝对不是非同小可之事,能在三天时间内将一切都考虑周全,然后逐步将诸多人事都调动起来,也绝非易事。

见众人都赶去忙出兵之事,唯独苍遗坐在那里不动,杨巧儿知道他是有话要单独跟陈海说,但她还没有看够陈海,都没有独处一慰这些年的苦情,哪里愿意走?

杨巧儿眼波流转的定定看着陈海,好像怎么看也不够,过了好一会儿直听到苍遗不耐烦的坐在那里咳嗽,才蛾眉轻转的吟音道:“我不碍着你们什么事,但陈侯莫要累亏了自己。”她站起来,身子挡住苍遗的目光,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伸手在陈海的脸颊上摸了一下,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待杨巧儿走出潜真殿,苍遗挥手释出一道玄光,将潜真殿屏蔽起来,有些紧迫地问道:“魔劫爆之前,左师已经接近了油尽灯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他老人家可还安好……”

陈海摇了摇头,轻笑着道:“左师可是比你我都要神通广大得多,携我一起逃离血云荒地的同时,他还摆了我一道,让我以役魔的身份在星衡上域折腾了好久。不过也正是他的安排,我才寻找到了龙鼎的存在。现下他老人家藏在一处秘境之中,正借助龙鼎恢复修为呢。”

苍遗对其父龙帝苍禹印象模糊,但他在燕州潜修这些年,都是接受左耳的指导跟照应,左耳于他是亦师亦父的存在。

此时听到左耳安然无恙,甚至龙鼎竟然都回星衡域了,苍遗长长松了口气道:“星衡域人魔两族厮杀数十万年,即便流阳宫最强盛时,也不过是将天呈山拿下,此时适逢大劫,实非你我所能阻止的,而此次星衡域此次魔劫,倘若能让魔族与玄元上殿两败俱伤,却是再好不过。”

虽然星衡域情势复杂,燕州魔劫也绝谈不上消弥,但比起玄元上殿攻下天罗谷、数百万精锐兵马攻入燕州,此时的情势却要比出一分生机。

当然,苍遗说这番话,也不掩饰他对玄元上殿那些叛臣贼子的怨恨。

陈海也不去假设其他,跟苍遗说道:“即便雍京失守,玄元上殿残剩的实力,也不是你我此时所能撼劫,而当年的叛变,越国和天南国背后的上境宗门也有牵连其中,实力之强,并不弱于玄元上殿多少,师兄要是随我去星衡域,这一切事还不能泄漏半分出去……”

苍遗点点头,说道:“这个我自然省得。”

陈海这才放下心来,转而问道:“董宁她现在身存何处,还在天机崖吗?”说到底,陈海最为挂念的,还是那个为了自己孤身在精绝都护府数年的佳人。

苍遗点点头,说道:“董宁她当时走火入魔的情况太过严重,无论是我还是董良真人都束手无策,只是目前勉强封印住她一丝真阳生机不至于断绝,但此时的情况也绝不容乐观……”

看苍遗说得如此小心,陈海心头也是给一块巨石压着。

他这次带了不少真龙涎息丹进入血云荒地,但可惜他没有左耳那里的大神通,蛇镯在他手里,只能够让元神、道胎这样的灵体穿梭天域,却没有办法将丹药、法宝带回来。

陈海说道:“师兄,带我去天机崖!”

他将七十二道火鸦精魄都随本尊道胎带了过来,要是董宁的情势危机,他就用去几道火鸦精魄护住董宁的元神,将董宁的元神带入血云荒地,用真龙涎息丹续命。不过他此时肉身没有崩溃就算不错了,想要快往来燕然宫和天机崖,还是要借助苍遗的力量。

不多时,一道青气挟裹着陈海从燕然宫冲天而起,远远地向西边飞去。

回到寝宫的杨巧儿痴痴地看着远去的苍遗和陈海,心里有着一起追去天机崖的冲动,但想到她身为太后,真要当众做出追郎的事情,不知道要惹多少代人的耻笑,她恨恨的撅起娇润的嘴唇,跺脚走进大殿里,只等这冤家见过董家女之后再回燕京来再聚。

*************

聚泉岭,天机崖。

虽然经历了二十多年的风霜,但是天机崖却并没有改变什么模样。

在整个燕州因为血魔大劫空前团结之后,天机学宫在各个郡守兴建学宫,方便寒门弟子求学,不再需要奔波数千里乃至上万里。

陈海走后没有多久,宁婵儿也借助蛇镯而去,这一去,再没有复返的一天。苏绫性子本来就清淡,在失去了两个至亲至爱之后,更是不愿意插手外物,就在这天机崖上结一茅庐,隐居了下来,偶尔去看看走火入魔的董宁。

或许是为情所困的缘故,这些年的修为也丝毫没有寸进。其实她也不想再有什么进境了,与其孤苦一世,倒不如就这么老去算了。

夜色渐渐深了,苏绫坐在茅庐之中,也不掌灯,就这么借着月色,一手执笔,在书案上写写画画。书案的一旁散落着厚厚的纸张,上面所有的字无非是“陈海”二字,而所有的画也无非是陈海的面容。

那一双纤手灵巧的动着,转眼间一副陈海的简笔画跃然纸上,苏绫握着笔,痴痴地想着陈海的音容笑貌,却迟迟没有办法把最后的那双眼睛画上。

正在这时,呼啸的风声从南边过来,苏绫隐约察觉到那是苍遗的气息,只是此时的她,根本没有半点心思去和苍遗去打什么招呼。

苍遗的度极快,不多时就到了天机崖的上空,看方向,竟然是向自己的茅庐而来。她还有些惊讶,苍遗很少来找自己,今日这时怎么了?

收拾了一下心情,苏绫姗姗向屋外走去,迎接苍遗。

却不料青光落下,却露出了两个人的身形来,而其中一个人,竟然是朝思暮想的陈海。

苏绫一时痴在那里,直以为是幻象,掐着自己的手问苍遗:“苍遗师兄,可是苏绫魔怔了,我怎么会看到陈海?”

陈海将难以相信眼前这一切的苏绫搂入怀中,心中长长叹息,自己的这么多的红颜知己之中,就数苏绫的命运最为凄苦,柔声道:“傻瓜,真的是我回来了。”

凄切之声很快变成了嚎啕痛哭,苏绫使出全身的力气,紧紧地将陈海抱住。仿佛只要一松手,眼前的这个自己一生的依靠就会消失了一般。

陈海一手轻抚着苏绫的秀,任由她在那里泄着,倾诉着。

天边恰巧过来了一片云,将弯月遮盖了起来……

(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四章 补魂

于苏绫而言,是二十多年郁苦悲欢在倾刻间陡然爆出来,情绪宣泄的犹如破堤洪水一般,根本就收不住。

察觉到怀中那瘦削的身体颤抖的愈厉害、体内的气息也乱作一团,陈海实在是怕大悲大喜令苏绫走火入魔、坏了道基,小心翼翼地挥出一道青光,将苏绫带入沉眠之中。

轻轻地托着佳人,陈海一步步挪到茅庐之中,想将苏绫放在床榻之上。却不料环抱着自己的那双玉臂仿佛有无穷的力量,轻轻一挣,竟然没有挣脱开来。

陈海顺着苏绫的脊背摸了上去,轻轻地在她的肩关节上轻轻一按,那双胳膊就这么松了开来。他站在床边,看着苏绫躺在那里,还有着轻轻的抽搐,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分外的惹人怜惜。

陈海满怀柔情地俯下身子,在苏绫她那没有什么血色的唇上吻了一下,渡入一口纯阳气息,这才出去。

苏绫陷入沉眠之中,要将那口纯阳气息都化入脏腑,少说需要五六个时辰才会苏醒过来,趁着这个时间,他要去看看董宁现下的情况。

这时候赵如晦、郭泓判、薛存、纪元任等人已经都聚到天机崖前,看到陈海从茅舍里走出来,都难抑激动的走上前来参拜。

陈海转身在茅舍施了一道禁制,防止他人惊扰到苏绫,又搀起赵如晦、郭泓判等人,看到他们修为虽然精进许多,但一个个都鬓斑白,知道他们这些年来为推演、展天机傀儡术劳心到极点。

相别二三十年再逢,而且燕州御魔之战,前十五年打得极其的惨烈,上千万将卒牺牲,其中也包括大批故友从此天人两隔,陈海这一刻也是感慨万分、思绪万千,看到赵如晦这些故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太多的话堵在喉咙眼里要一吐为快。

相顾半晌无言,陈海还是惦念着董宁的安危,跟郭泓判、赵如晦他们说道:“我先去看看董宁的情况,再找赵师、郭兄你们一叙别情。”

“我们不打紧,陈侯有办法先救董郡主要紧。”赵如晦、郭泓判也知道陈海与董宁这些年经历太多的挫折,感情弥深,而此时的董宁情形绝不容乐观,他们虽然修成道丹了,却还是帮不上忙,只能守在外面替陈海、苍遗护法,避免有什么事情惊扰到他们。

走火入魔、生机渐绝的董宁,由苍遗、董良联手封印在天机崖下的岩洞之中,也曾是陈海在聚泉岭闭关潜修的一座静室。

解除禁制,陈海与苍遗走入静室,就见双目紧闭的董宁身穿一身素色道袍,平躺在一个莲花形的玉石台,被氤氲、充满生机的灵雾包裹着,绝美的脸容是那样的安详,却令人感知不到一丝的生机。

陈海知道是苍遗与董良一起,将残剩的生机封印在董宁的神魂深处,避免受岁月的侵蚀,可以说是苍遗与董良已经尽他们的可能做到最好,但陈海这一刻犹是心感刺痛。

陈海将神念度了过去,默默在董宁的体内探查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虽然有苍遗和董良的封印,她身下的玉石台也是一件无上法宝,能将天地灵气化为天地灵乳滋润肉身,但董宁元神近乎破灭,仅剩一道微弱的虚影锁在祖窍识海之中,而且毫无念识的波动,这使得董宁的肉身就像一截枯木,难以接受天地灵乳的滋养,二十五年过去,看她的样子就像是在沉睡之中,但体内的灵脉早已经枯萎不堪,而她灵海秘宫之中的道丹也密布蛛网状的道道裂痕。

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将董宁唤醒,下场就是神魂、肉身一起崩灭。

“真龙涎息丹,乃是纯粹用胚药融入龙鼎所滋生的真龙涎息所炼成,能提升根骨,也能补充真阳生机的亏缺,普通人服用也能延寿百年之后,幸亏我这次带了不少进血云荒地”陈海饶幸的跟苍遗说道,董宁此时的情况虽然很恶劣,燕州几乎已有没有手段能够救治,但有真龙涎息丹就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在龙帝苍禹之中,没有谁真能够祭用龙鼎,但凭借其每三五年就能凝聚一枚能将普通人的资质提高到万人之选、能延续天位真君寿元的真龙涎息丹,对宗阀以及宗门意义,就绝非道器能及。

苍遗对龙鼎只是略知一二,他知道星衡域要比燕州高出好几个层次,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蹙着眉头说道:“不过董宁现在的神魂还是太过虚弱了,即便有蛇镯,但也无法将穿越天域的反噬完全消弥掉,还是要想办法,将真龙涎息丹从燕云荒地拿入燕州才行……你们神魂孱弱,也是父帝以最后的大神通,才将你的神魂成功送入燕州的。”

“这个倒也好办。”陈海说道。

六枚火鸦精魄从体内浮现了出来,在空中盈盈飞舞了一圈,轻轻地没入董宁的眉心祖窍之中——看到这六枚火鸦精魄,苍遗却是吓了一跳,他以为陈海能在这么短时间里修成道胎,已经是千古唯一的,没想到六枚相当于元神分身的火鸦精魄,竟然每一枚都达到能凝聚道胎的极限层次。

苍遗不知道陈海是汲取玄金傀儡之内的四枚上古精魄的本源,才一下子将七十二枚火鸦精魄都修炼到这个境界的。

这六枚火鸦精魄带着陈海的神识,很快没入了一片虚空之中,在那里,陈海“看到”董宁的元神,正闭目漂浮在虚空之中。

董宁的元神孱弱之极,就剩一道虚影没有完全崩溃,脆弱到甚至董宁这时候苏醒过来,元神就会承载不了她情绪激荡的念头而崩灭掉。

九元归神咒化作一道道微如细尘的金光符篆,仿佛一道道普照大地的金色阳光,从识海那灰蒙的半空中照射下来,极轻柔的落在董宁脆弱的元神之上。

这是九元归神真解里一种助他人提升神魂修为的真诀,此时直接是提取六枚火鸦精魄所蕴藏的无穷精神本源力量,一点点去滋补董宁脆弱将近崩灭的元神。

要是通过这种办法,将六枚火鸦精魄所蕴含的精神本源力量都直接融入董宁的元神之中,需要数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但陈海现在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看到董宁的元神稍稍稳固一些,他摧动法诀就加快火鸦精魄瓦解的过程,让更多的精神本源力量直接融入董宁昏晦暗淡不堪的识海之中,等董宁醒过来后自己再去一点点的去将这些精神本源力量修炼回来;当然,会有极大的浪费,但此时也算不上什么了。

陈海同时也怕董宁直接醒过来,情绪波动太大,会让好不容易稳固一些的元神再次变得不稳定,他当下又将这些年他所经历的种种,直接打入董宁的识海之中,化为董宁的梦境,等董宁自行从梦境中苏醒过来。

做好这一切,陈海才将神识从董宁的祖窍识海里收回来,同时也将六枚削弱到极点的火鸦精魄收回来,附回到他的道胎本体之上慢慢的恢复元气。

陈海这时候察觉得到天机崖前已经是站满了人。

屠缺、董良、姚文瑾、陈烈、谢觉源、黄岐玮、杨巧儿他们都从燕京赶到聚泉岭来了,此时还有鹤婆婆、黄双、乐毅、陈隽、葛玄乔、董畴、铁鲲、姚出云等等,也收到燕京出的讯息后,从各地军中、郡府以最快的度赶到天机崖来,跟陈海相见,还有很多人正在赶来的途中……

当然,也有很多陈海以前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体内透漏出极绝的气息,不用苍遗介绍,陈海也知道他们跟苗凤山、屠粟一样,都是诸藩诸族的老祖们,拥有着道胎境的修为,他们曾经是这方天域至高无上的存在,是名列天榜的人物。

过去二十多年间,燕州殒落太多的道丹、道胎强者,但也有大量的道丹、道胎强者在惨烈而艰苦卓绝的御魔血战中成长起来。

陈海所信赖、依重的黄双、阎渊、鹤婆婆、姚文瑾、葛玄乔、陈隽老祖以及周南、屠缺、姚出云等人都修成道胎,舅父陈烈、乐毅、屠子骥、铁鲲、吴蒙、岳奕然、冉虎、齐寒江、周钧、韩文当、赵泰、郭泓叛、赵如晦、薛存、纪元任等一大批人,包括杨巧儿也都修炼到道丹后期乃至距离道胎就差一线的道丹圆满境界。

新雁城百万营城兵随时会面临如魔潮般的魔兵涌过去,陈海没有时间在这边耽搁太久,不要说看到燕州兵马拿下黑山魔渊了,甚至都有可能未必能等到董宁“醒”过来,他就得返回星衡域了。

过去这些年,在魔劫的巨大威胁之下,同时也是传统的宗阀势力受到魔劫极大的摧残,让燕州有机会重塑天枢院、神陵山学宫、天机学宫体系,明确科考选录弟子,传授玄法、武道、剑修、兵术、天机、农政等学,打破宗阀与寒门的樊篱,明确天下郡府的官吏及诸军的将官,都必须从神陵山天枢学宫以及聚泉岭天机学宫分布天下的道院弟子中选录。

一方面提携更多的寒门弟子,为御魔奋战,同时也将诸郡的权柄从宗阀手里收回来,集中到燕京,以便能集中诸郡的人与物,抵御魔族;也是因为这一点,燕州在承受上千万将卒、五六亿人丁损失后,实力反倒越打越强,并没有被魔族击垮掉。

目前除各郡卫戍兵马以及守护燕京的宿卫军外,西线兵马在打破宗阀、郡府樊篱后重新整合出来新龙骧军、新凤雏军、新虎啸军,总兵力共达八百万人,也是目前燕京所掌握的三支御魔野战主力;其中拥有通玄境修为底子的精锐,高达一百万人。

从这一点看,燕州所掌握的力量,其实跟万仙山所掌握的势力相比,短在高端战力太少,但基层精锐却也差不多太远。

天机战械这些年在燕州也得到高度的重视跟展。

除去这些年血战所损毁的,目前新龙骧军、新凤雏军、新虎啸军各现编主战天机战两千余辆、重膛弩五六千具,而且在郭泓判等人的努力,天机傀儡术也得到长足的展,铸造出各式各样实用的器械以及战械出来。

陈海能在燕州停留的时间太少,暂时没有时间去一一了解。

新龙骧军、新虎啸军、新凤雏军能集结上百万拥有通玄境修为、达到内呼吸层次的精锐战力能够进入血云荒地,在辅以大量的天机战械,此时是有能力杀入血云荒地的,毕竟从天罗谷到血云荒地以及到黑山魔渊三条线上,魔族分散集结的精锐魔兵就在三百万左右,但是燕州兵马过早的杀入血云荒地、过早的从天罗谷杀入星衡域,引起玄元上殿乃至越国、天南国幕后宗门势力以及魔族的高度注意,那就绝非好事了。

陈海此时对燕州兵马期待最大的,就是他们能以最快的度对黑山魔渊果断出兵,歼灭一部分魔兵,令魔族不能将这三地的魔兵都集中到天罗谷后再对新雁城用兵,但并不需要急于打通三域的天域通道。

当然,从长远看,燕州绝大多数道胎境强者,唯有进入星衡域才可能看到突破的希望,而燕州、血云荒地与星衡域的通道,还有七十多年才会彻底的打开,之后还会稳定百余年,才能逐渐的崩垮。

对燕州大多数道胎境强者而言,等上七十多年再进入星衡域去登上天位的最后机会,时间是有的,但最重要的,陈海要保证七十多年后,天罗谷是他们的控制之下,最差也要在人族控制之中,而绝不能落回到魔族的控制之中。

要不然下一次的魔族,会是何等的凶烈,陈海此时也预料不好。

所以接下来六七十年间,陈海最优先要做、要考虑的事情,就是这个。

他这次带着六具神卫傀儡进入血云荒地,也意味着他这时候能通过蛇镯将六人神魂带入血云荒地,将六具神卫傀儡修炼成身化分身,然后能随他回星衡域,助他掌控营城兵,在抵御魔族的同时,逐渐在新雁城、北陵城扎根下来,最终将魔族从天罗谷驱逐出去,从而使通往血云荒地及燕州的天域出口,实际落在他的掌握之下。

第八百八十五章 人选

天机崖,寻天殿。

寻天殿是在陈海走后,天机学宫在整个燕州开枝散叶之后修建。

赵如晦和郭泓判等人都秉承了陈海的脾性,并没有将寻天殿造的金碧辉煌;从外面看去,只不过是一座占地三四百亩的石殿建筑群,古拙质朴,是整个聚泉岭的核心。

中央大殿里,苍遗、姚出云、董良、屠缺、陈隽、葛玄乔、郭泓判、谢觉源、黄岐玮等百余人分列而立,陈海也是当仁不让的与杨巧儿并肩坐在大殿正中央的长案之后。

陈海想着尽快将燕州的事情安排好就回新雁城,没有时间浪费在谦让之事上,而屠缺、董良、姚出云、屠缺等人也视为理所当然;其他诸藩的宗阀老祖们,心里或许有着什么想法,但他们心里也清楚,就算不提陈海一手创立天机学宫、龙骧军,不提陈海跟董、姚等族的渊源,就凭借着诸多天榜强者未来的一丝生机都系在陈海身上,现在陈海就算是直接废掉赢累,自立为帝,他们也只会硬着头皮认了。

陈海直接说道:

“我此时对燕州的形势不甚熟悉,出兵进攻黑山魔渊之事,就全赖诸公商议决策,但诸事机密,仅限大殿之内诸位知悉,不可再泄漏一丝一毫出去,希望诸公切记。我在燕州也不能停留太久,这边事情安排后,就需要马上离开,而我血云荒地藏有六具肉身炉鼎,能带六人随我离开燕州,潜回到上域助我一臂之力。苍遗师兄、乐毅、郭泓判,他们三个,是肯定要跟我走的。苍遗师兄自不用说,而此时我在上域也有百万兵马,需要乐毅、郭泓判能助我统领兵马、铸造战械,此外,还有三个名额,不知道诸位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陈海话音一落,寻天殿就窃窃私议起来。

陈海在星衡域说是坐拥百万兵马,但在广袤无垠的星衡域,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何况正当数百万精锐魔兵随时会猛扑上去——要是崇国都最终失陷了,陈海凭什么在天罗谷站稳根脚?——先行去往星衡域的六人,实际上要跟陈海共同面对随时会覆灭的凶险,绝对不是一件好差事。

真正想在有生之年突破道胎,冲击天位的强者,也许等上三五十年,等天罗谷的形势稳定下来,第二批再进星衡域,才是更好的选择。

不过,倘若没有一颗迎难而上的道心,谁又能成就如今的修为,跻身在这寻天殿之中?

说白了,是去是留,还是要以大局为重,留下来能有利于大局则留,随陈海去星衡域更有利于大局则去。

“诸公,听我一言,”

一个恢弘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将纷扰的声音全部压了下去,却是董良从长案后站起身来,肃然说道,

“此次随陈侯前往星衡域事关重大,事关我整个燕州生死存亡的大事,但并非留在燕州就不重要,我们最终还是要与陈侯配合好,共同歼灭黑山魔渊、血云荒地、天罗谷的魔族,将天罗谷牢牢控制在我们大燕帝朝的手中,才能彻底的消弥这**千年一轮回的魔劫。这次我就不随陈侯去了,屠兄,我建议这次你也不要着急,只要燕州和天罗谷的局势控制住,三五十年后,我与你再去星衡域不迟。”

屠缺点了点头。

血魔大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反复,燕州这边需要留下坐镇之人。

见屠缺、董良都决定留下来,姚出云挪动臃肿的身子,站了起来,说道:“我还得留下来,接下来要对黑山出兵,对血云荒地出兵,中间的事情繁冗不堪,我这个老家伙留下来还能派上些用场的。”

屠缺、董良、姚出云决定留下来坐镇,陈海心中也就舒缓了口气,想要彻底清除魔劫,不单单是把黑山攻克下来就行了,天罗谷、血云荒地还有数以百万计的精锐魔兵聚集,而在瀚海、在金州,在金州以南、以西的无垠荒原里,还有不可估量的杂魔在繁衍着,需要燕州不断的派兵进行清剿,稍有懈怠,这些杂魔所能酿造的魔劫,也不容小窥。

而且有他们三人坐镇,即便当中形势生什么反覆,也大体能确保燕州的大局不乱。

大殿之中静了下来,黄岐玮站起来道:“诸位都知道,我和觉源师弟天年都已经六百有余,若想突破天位境,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筹备,虽然此去我一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还是厚着脸皮,想跟陈侯要两个名额。”

郭泓判、乐毅去星衡域,是协助陈海治兵及铸制战械的,但陈海身边也更需要短期间就有望成就天位的强者相助,黄歧玮觉得他与谢觉源或许比其他人把握更大一些,便主动站出来。

陈海与黄歧玮、谢觉源亦敌亦友这么多年,谢觉源心志高远,而黄氏一族又彻底在潼北府扎根下来,跟天机学宫的命运联系更加密切,他们两个人随陈海到星衡域,也是能真正为陈海所用的。

剩下一个名额了,陈海举目四顾,见众人一个个都是满脸期待的样子,却再没有人主动站出来——陈烈想过去,但他才道丹境巅峰修为,用兵炼器也不如其他人,去了不能帮上大忙,还不如留下来。

过了片刻,姚文瑾左右看了看,轻笑了一声起身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谦让,那最后一个名额就我来好了。”

当年受赵忠和文勃源所迫,陈海迫不得已之下让姚文瑾假死,然后北上瀚海,经历了不知道多少艰难困苦,姚文瑾此时也终于成就道胎,其资质之优,在燕州可以说是亿万人之选。

“我去星衡域,姚文瑾,你莫要跟我争,”北域武尊苗凤山站出来说道,又跟董良说道,“董侯,我苗氏子弟以后就要托你照顾了。”

姚文瑾刚修成道胎,此去星衡域少说还要百十年的沉淀,才能冲击天位,他去星衡域,还不如留在燕州更能挥作用,看到没有其他人愿意站出来,苗凤山决定顶替姚文瑾先去星衡域!

“好,此去星衡域,凶恶险程,陈海还要请苗真人多加提携。”陈海朝苗凤风揖礼道。

夜色渐渐退却,天边微微泛起了青光。

陈海回燕州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决断完了,而姚出云、董良、屠缺、姚文瑾以及诸藩诸族的老祖们正好聚拢在一起,就趁这个机会开始决定出兵黑山事宜。

陈海身上这具躯壳和累赘差不多,连番熬了这么久,神情难免有些困顿,他将蛇镯交给苍遗,让他安排诸人元神、道胎移往血云荒地之事,而且元神、道胎完全移过去,他们留在燕州的肉身暂时封印起来……

安排好诸多事后,陈海伸了伸懒腰,笑着道:“你们且先在这里慢慢商议,我先过去看看苏绫醒来没有——这些年,我亏欠的人太多,希望有生之年,能一一尝还!”

陈海刚踱步回到天机崖下,身后一阵香风吹了过来,紧接着一团软玉温香在背后将自己紧紧地抱住。

感受着背后那一团软绵伟硕,陈海摇头无奈地笑了笑道:“一国之母,也不怕别人看见笑话!”

身后的杨巧儿将脸贴在陈海的背上,贪婪的呼吸着和这个男人有关的一切,不依不饶地说:“若是让我跟你走,这一国之母不做也罢。”

陈海牵过杨巧儿的手,说道:“我要去看苏绫,你也跟我一起过去?”

杨巧儿与陈海边聊边往苏绫的住所而去。

“你走了之后,我曾经请过苏绫妹子和去燕然宫和我同住,不管怎么说,总是一个念想。可是苏绫妹子性子太过清淡,怎么劝说都不肯,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两人絮絮叨叨抬阶而上,杨巧儿下定决心说道:“这次你离开燕州,还是福祸难安,更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回来,走之前,你能给我或者苏绫留下一个孩子么?”

听杨巧儿这么一说,陈海顿住了脚步,问道:“为什么?”

杨巧儿亮晶晶的美眸,盯着陈海,说道:“经过了这些年的血魔大劫,整个燕州都在生着变化,偏偏累儿沉溺酒色,修为难以精进,耗用无数资源,此时连道丹都没有修成,这辈子也不可能再修成道丹、延续寿元了,而他所生养的几个子嗣也没有能堪大用的。与其为将来留下祸根,还不如趁你声望正隆,直接改朝换姓,或许能在天域通道开而复闭之前,将新的王朝根基打扎实了,到时候赢氏子弟至少还能留一个富贵王公的封爵,而不是杀身之祸……”

陈海没想到杨巧儿考虑比他还要长远,都考虑到天域通道开而复闭之后、燕州的王朝更替了。

燕州未来不是不能跟星衡域形成稳定的通道,但那个事太难了,此时还不在陈海的奢望之内,心想经过魏子牙之乱,赢氏真正能主持大局的人物差不多都凋零了,而赢累此时已经六十多岁,都没有修成道丹,加上他又沉溺于脸色、意志消沉,顶天能再有三四十年的寿元。

说实话,陈海都不知道三四十年后他在星衡域的状况会到底怎么样,不知道他会不会被魔族打得跟落汤狗似的并不能控制天罗谷的形势,也不知道玄元上殿是否到时候依旧猜不透他跟燕州的联系。

而一旦赢累寿终正寝,而那时他在星衡域的状况不佳,不说控制天罗谷了,甚至有可能被驱逐出魔獐岭,到时候燕州说不定又会掀起一片混乱……

第八百八十六章 准备

空山新雨,清泉石流。

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的时候,就已经下起了淅沥的小雨。苏绫睁开眸子,经过灵肉彻底交融的一晚,她此时带着些慵懒,带着些迷离。看着屋外的雨帘,感受到抱着自己的那熟悉的男人气息,她更是好似没有了骨头一般,就想要一直这么瘫软下去。

陈海见着苏绫的这般模样,一张脸上满是怜爱之意,说道:“我在你这里快要耽搁上一天了,师兄他们不好意思说什么,但总是不好太过分。”

听着陈海的软语,苏绫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坐起身来道:“黄绫真是没用,帮不上你什么大事。”

见着苏绫小心的模样,陈海不禁莞尔道:“大事早已经定下来了,只是临走之前还是要和董侯他们商量些事情。”

苏绫乖巧地哦了一声,稍稍整了整装,就随陈海往外走去。

走在路上,陈海张开一道玄光,令那雨丝不能沾上自己和苏绫的身姿。苏绫好似想起了什么,俏脸忽然染上一丝红晕。陈海好奇问道:“想起了什么?”

苏绫轻啐了一声,这才不好意思地道:“我在想,你半夜就将巧儿姐姐赶走,不让她一起留下来过夜,等会遇见,她心里会不会怨恨我?”

考虑到赢累最多还有三四十年就会寿终正寝,而赢累子嗣里又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为避免形势反复而燕州再添什么乱子,陈海决定接受杨巧儿的建议,在燕州留下子嗣。

不过,他与杨巧儿的关系总是见不得光的,也说好杨巧儿即便子嗣有生养下来,也需要安排到苏绫膝下扶养成人,所以昨日三人温存到半夜,陈海就让杨巧儿悄然返回行宫了。

“她能有什么好怨恨的,后半夜我也是帮你修炼元神,没有干别的事情啊?”陈海自嘲笑道,“再说我这身子,能让你们俩折腾多久?”

“呸!”苏绫羞红脸,啐了陈海一口,说道,“我去守着郡主她醒过来,不理会你了。”

陈海哈哈一笑,他不知道董宁什么时候能苏醒过来;而且昨夜在杨巧儿离开后,他花了半夜工夫,用九元归神咒将一枚火鸦精魄的神魂本源力量,融入苏绫的祖窍之内,苏绫此时也需要静修,才能为将来冲击道丹做好准备。

陈海回到寻天殿,众人这时候已经定好出兵之策,就等着陈海过来最后做决定。

陈海此时对燕州的形势掌握,远没有董良、屠缺他们熟悉,而且董良、屠缺、苗凤山他们都是用兵的大家,所拟定的出兵方略即便有什么遗漏,也不是陈海这时候能看出来的。

最后请他出来定度,也只是大家认可他的身份而已。

陈海等杨巧儿过来,将出兵方略审阅过一遍,之后就由杨巧儿直接用印颁布下去。

这边事了,诸潘诸族的老祖们以及代表蛮族的穆豪等人就先告辞离开,返回各郡,安排钱粮军资之事;而黄双、阎渊、鹤婆婆、葛玄乔、陈隽老祖以及周南、屠子骥、铁鲲、吴蒙、岳奕然、冉虎、齐寒江、周钧、韩文当等人,皆在军中为将,也不能在聚泉岭里耽搁太多的时间,需要立时回去,将兵马都动员起来,准备往跨越茫茫大漠,往黑山魔渊方向开拔。

让一部分人先回诸郡及军中,陈海将黄双、鹤婆婆、阎渊、葛玄乔、陈隽、铁鲲、吴蒙、齐寒江、周钧、韩文当等人,与董良、姚文瑾、姚出云、屠缺、苍遗、黄岐玮、谢觉源、苗凤山、郭泓判以及舅父陈烈、苍遗他们一起留下来,又让人将赵如晦、纪元任、薛存他们都请过来。

“玄元上殿欲对燕州用兵,一个重要的意图就是剿灭流阳宫残存在燕州的余孽——虽说诸阀的传承主要来源于流阳宫,但说实话,在道禅院破灭之后,诸阀与流阳宫的牵涉就没有那么深了,玄元上殿兵马攻进来,诸阀未必没有改换门庭的机会,”

陈海坐在长案后,慢条丝理的说道,

“黄双、阎渊、鹤真人他们都是道禅院的残孽,与天机学宫一样,怎么都摆脱不了跟流阳宫的关系,但屠太尉、董侯也确定要彻底跟流阳宫绑到一起,不留一丝余地吗?”

“就不知道玄元上殿会不会真给我们留一丝余地啊?”董良与屠缺笑道。

陈海从怀里取出十数枚玉诀,放到长案上,笑着说道:“九元归神真解、五百天武秘形、诛神剑阵、玄火蕴丹真解等皆是流阳宫的秘法传承,我将留一份存于寻天殿中,而董侯、屠太尉既然都破罐子破摔了,也请一起参悟有无……”

陈海当下,又将普通将卒修炼基础脚步、拳法、戟法等基本战技与武将修炼天武秘形能够借用杀伐兵气的秘密,说给众人知道。

众人听后,都震惊赞叹不已。

赵如晦这时候捧上一枚玉诀,说道:“这是天机学宫这些年推演天机禁制、展天机傀儡术所得,希望不会太令陈侯太失望……”

“赵师客气了!”

陈海将神识延伸入玉诀之中,他这时候也没有时间一一细阅天机学宫这些年来集众人智慧的结晶,直接拓印到神魂深处,等回到星衡域之后,与郭泓判逐一去推敲其中的精妙,又笑道,

“这些年我在异域难得有闲暇,就尝试研究天机傀儡臂、六膛重装弩的铸制之法,不知道对天机学宫这边的研究有没有启。”

陈海将天机傀儡臂及六膛重装弩的图录,以及将这些年从玄金傀儡体内所能拓印下来的那部分天机阵图以及诸多精妙到极点的机簧构造图录,都封印到一枚玉诀之中交给赵如晦保存,希望天机学宫能在此基础之上,将天机傀儡术往更高的层次展。

接下来,黄双、阎渊他们各将所需的真法|功诀拓印一份之后,就先一一告辞,以最快的度返回军中,最后剩下苍遗、郭泓判、苗凤山、谢觉源、黄岐玮、乐毅等人,还在寻天殿中,准备本尊元神、道胎借蛇镯随陈海移往血云荒地一事。

藉由蛇镯穿越天域,落入傀儡分身之中有两种方式。

第一种是分割、修炼第二元神,将第二元神移入血云荒地,进入神卫傀儡分身,相当于是修炼身外分身,这时候身外分身能最快修炼到的什么境界,实际上是受第二元神限制的。

还有一种,就是将元神或道胎,完全移入神卫傀儡分身之中,这个就相当于直接夺舍了,留在燕州后就仅仅是一具空壳。

而直接进入血云荒地进行夺舍,意味着众人神魂修为将保持不变,到时候仅仅需要将神卫傀儡分身当成新的肉身进行修炼就行了。

修行,神魂修为最为重要。

所谓道胎,乃碎丹结胎,神魂与本命灵元融为一体。

故而道胎境强者,只要没有灵肉融合的隐患,夺舍之后近身搏杀的战力想要恢复到巅峰期,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术法神通、御剑御器,却是不受什么影响的。

郭泓判、乐毅才道丹境后期修为,他们只能将元神渡过去,到时候还需要重新修炼道丹,相对要麻烦一些。

而神卫傀儡分身作为流阳宫当年为天位境真君所备用的顶级分身炉鼎,甚至要比他们各自苦修数十年、数百年的肉身都要精纯无比,又有真龙涎息这样的宝丹可用,即便是重修肉身,也仅需要三五年就能恢复到各自肉身修为的巅峰,甚至还将有所突破……

当然,不要说谢觉源、黄歧玮、苗凤山,即便是苍遗,想要突破道胎,踏入天位境,却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们目前只能说是比其他人的成功概率更高一些,但即便成功概率再高,即便有真龙涎息丹以及左耳相助,参悟到大道本源以及安然渡过大道雷劫,却是踏入天位境的两条硬指标;无数天资纵横的道胎境强者,就是硬生生被拦在这两道门槛之外,而最终跟天位无缘。

陈海心想着,苍遗师兄与谢觉源、黄歧玮、苗凤山四人,将来能有一人,以及燕州将来能有三五人在百年之内踏入天位境,他就要谢天谢地了!不过燕州有着上万年的积累,其中又涉及到玄之又玄、左耳都不能窥得一斑的气远之外,出三五个天位,或许也不是什么难事。

看到一切都准备妥当,陈海跟苍遗他们说道:“师兄,你先帮大家元神、道胎先转移到血云荒地去,我再陪董宁两天,就过去跟你们会合……”

第八百八十七章 返回

一片氤氲灵雾之中,陈海和苏绫并排而坐,看着莲台上的闭目无声息的董宁。

两天之中,陈海一直小心翼翼用神魂本源力量滋养董宁的元神,只是董宁走火入魔后拖延这么久,伤势太重,要是三五天内就令董宁强行苏醒过来,恐怕会直接有损道基。

这时候,陈海也只能强抑住让董宁苏醒过来相见的冲动,安静的跟苏绫坐在静室里,他暗暗估算六枚火鸦精魄所蕴含的神魂本源力量,要被董宁完全吸收,少说也要五六年的时间。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苏绫感知到是苍遗、董良他们的气息,叹了口气,站起来扶着陈海的肩膀,说道:“董姐姐吉人自有天相,夫君不用太过挂怀,你走后,我就留在这里潜修,一直等到她苏醒过来。”

陈海现在一身承担着整个天域的生死,纵使千般不舍、万般不愿,此时也不能让自己太过感情用事,听了苏绫的话,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苍遗、董良、赵如晦三人走进来,出现在陈海的眼前。

看到此时犹不宜将董宁唤醒跟陈海仓促见上一面,董良内心中也是一阵长叹,心想当年若是没有这么多的偏见和门阀隔阂,董宁与陈海也没有必要煎熬那么多的辛苦。

只是现在也没有什么后悔,董良相信形势再危恶,董宁也会与陈海有再见的机会,略微有些低沉地说道:“出兵之事,我和屠缺他们已经商谈妥当,和罗刹魔族斗了这么多年,相互间已经知根知底,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燕州这边的事,你不用挂怀。你们此去,从此之后就隔绝了两个天域,想再互通音讯也非常的困难,但不管怎么说,燕州在接下来几年间会全力做好一切准备,只要时机成熟,我们就攻入血云荒地。”

陈海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就和他们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回身看了看,见苏绫还坐在原地,强撑着泪眸看着自己。

他知道苏绫的心意,顿了顿脚步,还是直接跟着苍遗他们而去。

来到寻天殿地下的地宫之中,陈海看到苗凤山、黄岐玮、谢觉源、郭泓判和乐毅五人的肉身并成一排坐在那里。

他们的元神、道胎已经去了血云荒地,若非陈海通过蛇镯对血云荒保持感应,这几具肉身留在这里,跟尸骸毫无区别。

陈海和苍遗也各自找了一只蒲团并排坐好,石门悄然落下,在还没有彻底关闭之时,董良、赵如晦二人在外面长揖而礼,为他们送行。

等石室从外面彻底封闭起来,陈海则催动蛇镯,下一刻睁开双眼,已经回到了血云荒地的洞窟之中。

谢觉源等人虽然在闭目熟悉着新的躯壳,但还是很快就察觉到陈海的到来,睁开了血红色的瞳孔。

陈海关切地问道:“如何,你们对各自的魔躯肉身可还适应,是否有朝一日想过自己会成为真正的‘魔族’?”

神卫傀儡分身乃是流阳宫上古大能猎得罗刹魔族内跟人族脉窍结构最相似的青鳞魔种之后用秘法炼制而得,最初是为天位真君级人物准备的肉身炉鼎,珍异不在寻常道器。

黄岐玮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之前我还怕寿元将尽,没时间突破,如今看来,只要尽快与这肉身修炼灵肉合一的境界,再多支撑上三四百年不是没有问题;能多三四百年的寿元,对证道也更添加了三五分把握——燕州道胎境强者不少,要是能多几具这样的肉身炉鼎,就更好了。”

听黄岐玮这么说,陈海撇了撇嘴。

流阳宫十数万年传承,在坠星海东岸建立起来东西南北纵横数百万里的庞大帝国,最后能剩下了这六具肉身炉鼎,已经是相当了解了。

如此珍贵的肉身炉鼎,要是跟大白菜一样,哪整个星衡域的天位真君,还不得满天飞了?

在座的人,资质无不惊才绝艳。

虽然两天的时间有些短,还难以彻底融合魔躯,但冒充普通的魔卒已经没有什么问题,陈海就直接带着他们往天域通道处赶去。

宁婵儿没有得到束越魔君的命令,不能随便离开天罗谷,但也随时关注天域通道这边的动静,也是第一时间将陈海接出来,送回到天罗谷边缘的洞窟之中。

陈海离开不到十天,魔獐岭以北的形势已经生极大的变化,宁婵儿也顾不上跟苍遗他们相认,语气凝重的跟陈海说道:“你去燕州没有两日,烈王秦冉催促大军快南下,可能雍京那边的形势又危急了许多,目前北镇两百万已经撤到燕台关附近,南镇兵马也放北陵城南下。而天罗谷这边也派出十数万精锐魔兵绕到新雁城南面,若我所料不差,应该是要去堵截你与吴澄思所部的后路……”

陈海略微点了点头,当前的形势变化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雍京乃玄元上殿以及秦氏皇族的根基所在,雍京局势告急,太上天尊秦世民虎威尚在,催促烈王秦冉不计损失地驰兵支援,烈王秦冉不会拖延。

而没有烈王秦冉的牵制,天罗谷中的罗刹魔兵进攻新雁城,将毫无顾忌。

不过眼前,陈海暂时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他回血云荒地之时,燕州就已经派出八十万车骑精锐出铁流岭作为前锋,往黑山魔渊挺进;后续六百万精锐也都以最快的度动员起来,此时往铁流岭以西进行集结,而整个燕州又再次动员起来,做出要一举攻入血云荒地的势态。

虽然流阳宫的遗宝不在燕州,但燕州亿万人族跟生灵的血肉,对天呈山魔族而已,价值绝对远在驻守新雁城一百多万营城兵之上,甚至都不在龙鼎及玉虚神殿之下——侵入燕州这些年,虽然魔族在铁流岭防线前被打得跟狗似的,但也令魔族在血云荒地的精锐,从不足百万提升到三四百万——而只要魔族不想失去黑山魔渊这个它们在燕州的立足之地,那他们能抽出来进攻新雁城的兵力就很有限。

陈海将他燕州之行跟宁婵儿说了一遍,宁婵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苍遗、乐毅、郭泓判的气息,宁婵儿是熟悉,但谢觉源、黄歧玮以及苗风山三,她都不甚熟悉,疑惑的问道:“还没有请教这三位前辈的高姓大名呢?”

“不敢当,苗凤山、谢觉源、黄歧玮,以后还要托宁仙子照顾。”苗凤山、谢觉源、黄岐玮此时已经知道宁婵儿为寻陈海,不惜以身化魔,踏入这凶险异常的孤途,心里对她也是极为推崇,客气的施礼道。

陈海如何安排这几人,宁婵儿丝毫没有担心,与苍遗笑道:“当初在尧山别宫之中,我和苍遗师兄讨要蛇镯,师兄不但不给,还给人家神魂加了禁止,到最后那蛇镯不还是落到我手中了。”

苍遗哈哈一笑。

陈海想到一件事情,皱着眉头问宁婵儿:“这次我去燕州,我的肉身没有真阳生机的滋养,百骸窍脉近乎崩溃,你将肉身藏在何处?我得想办法传信息回去,让董侯他们小心照料”

“现在才想起问我这些?”宁婵儿的语气多少有些寥落,说道,“我此前渡入异域,就未曾想过要回去,已经将肉身一把火给烧成灰烬,省得落到哪个肮脏之徒手里被作贱了。”

没想到宁婵儿行事绝决如斯,众人皆是感慨。

陈海心里犹觉得亏欠宁婵儿最多,说道:“既然燕州那边已经有了安排,而且时机如此巧合,魔族受挫后,多半会怀疑内部出了问题,一旦魔族追查起来,你很难不露破绽,继续天罗谷太过凶险,这次我就随我们一同回新雁城吧……”

宁婵儿不说随陈海去新雁城的事情,问道:“你可想借这个机会除掉束越这老魔头?”

此前天呈山实际并没有往天罗谷派出多少精锐魔兵,在天罗谷魔君级的存在虽然一度高达二十多位,但主要也是统御血云荒地里的魔兵,将雍京的兵马吸引过来。

目前西北域柱国将军府在魔獐岭、屏马山的防线完整,实力没有损失,魔族仓促间不可能在这边再开辟一条主攻的方向来,陈海相信此时应该有不少魔君已经悄悄离开天罗谷,去跟进攻雍京的魔兵主力会合去了,那他们这时候要能有机会斩杀束越,对天罗谷魔族的士气打击,对新雁城守军士气的提升,都将难以估量!

第八百八十八章 又是隐脉

陈海当初是借口到九郡国搬援兵,才找机会离开新雁城秘密潜往燕州,但刚过去**天,陈海就赶了回来,很多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九郡国距离这边有十数万里,陈海即便不畏风暴雷霆,御剑而往,一来一去至少也得要大半个月的时间。

此时能跻身在议事殿中之人,沙天河、黄沾、杨隐、朱明巍、魏汉、沈复、孙岱、魏廷、墨翟等,皆是陈海的心腹,看到陈海回来,还以为陈海是半道知道什么消息,并没有赶到九郡国,就提前折返回来。

众人簇拥着陈海走进大殿,看到浑身包裹在灰色罩袍、身材巨大的苍遗、苗凤山等也跟着走进大殿,众人心里虽然疑惑万分,但陈海之前就将赤源、赤军二人收在身边任事,这次出去又带回六头魔物回来,就算陈海不急于解释,他们也没有特别的惊讶。

陈海先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确实是雍京形势日益危急,令烈王秦冉不得不加快南撤驰援的度。

而就在陈海赶回来之前,烈王秦冉刚刚遣信使过来传诏,诏令此时就放在陈海的案头,拆开来就见烈王要求陈海择机南撤,避免被魔兵包围在新雁城难以逃身——在烈王的眼中,能够在几年的时间内,统领匠工司,为百万将卒铸造兵甲及天机战械的陈海,价值自然远比已经被视为弃子的营城兵能及的。

陈海将那信笺收了起来,双手按在长案前,跟众人说道:“漱玉仙子得知这边大战将启,也有心助我,我还没有赶到九郡国,她就从漱玉宫隐脉调了苍真人、苗真人等师兄过来助我一臂之力,我们正好在半道上遇到,我便提前折返回来。漱玉宫隐脉秘不外宣,即便是漱玉宫内部,也仅历代宫主知悉此事。也是这次九郡国差点覆灭,漱玉仙子才不得不动用漱玉宫隐脉一系的力量跟资源,但除非得已,漱玉宫隐脉的诸位真人暂时还是以身外分身出世,还请大家不要谅解、大惊小怪……”

苍遗心里嘿然而笑,就知道陈海又拿隐脉这种谎言唬弄人。

九郡国在濒临覆灭的边缘,突然间反败为胜,现在联合空海城,将雷阳宗打得跟狗一样,要说仅仅是借助陈海的力量,一直都在陈海身边的沙天河、杨隐都不相信。

而这些年来,黄沾负责掌握天营城的日常运营,他心里也极清楚,这些年九郡国对天营城的资源输入,实际上是极恐怖的,差不多相当于九郡国将三分之一的国力——照理来说,陈海对九郡国、对周氏的恩情再重,该还的也早就还的,周斌等周氏大族绝不会坐视周晚晴如何倒贴天营城的,更不要说周晚晴更是送来大批的精英弟子,弥补这边基层将官的不足。

种种疑点,加上黑翟这头来历神秘的大妖,以及陈海自身来历的神秘,陈海此时说漱玉宫还存在传承更神秘的隐脉一系,也由不得沙天河他们不信了。

即便是之前受周晚晴指派过来的一些九郡国宗阀强者,这一刻也是将信将疑,心里对漱玉仙子更是敬畏。

陈海跟沙天河、杨隐、朱明巍、魏汉等人说道:“乐、苗真人,于治军用兵极有心得,往后兵马操训以及城池防御诸事,我都会请毅、苗两位真人参谋其事,你们统帅兵马之下,也要多听听乐、苗二位真人的意见……”

乐毅、苗凤山他们此时还是魔身,为避免普通将卒疑虑,还不宜直接领兵,同时也要尽可能避免魔族将新雁城跟燕州确定联系起来,他们也暂时不能以真名示人,但陈海这番话,则是明确乐毅、苗凤山在新雁城参谋军事的身份。

沙天河等在长案后,朝乐毅、苗凤山拱手道:“还请乐、苗真人多多指教。”

乐毅虽然最初师承练兵实录,但他入黑燕军很快就形成自己的统兵风格,迅成长为黑燕军独挡一面的重要将领,战绩实要比黄双、阎渊等人都要辉煌,而在陈海组建龙骧军之后,乐毅一直都是龙骧军最为重要的将领之一。

而苗氏天狼军,与董氏所治河西军并尊,苗凤山自然也是统领兵马的良才将帅。

沙天河、黄沾虽然都修成道胎,杨隐、朱明巍、魏汉等人也深得陈海的信任,但他们之前协助陈海统领黑风军规模最盛之时,也就两万人马而已,这时候突然间将上百万营城兵一下子都编入黑风军,普通的操练没有什么问题,但战事全面暴,百万人马级的战场变化千变万端,他们连过度期都没有,怎么可能应付得过来?

相比较之下,乐毅、苗凤山才是陈海信任、有能力统率百万规模以上兵马冲锋陷阵的真正助手。

烈王秦冉率部南撤,之前由卢少商所协助负责的匠工司,也先一步撤入燕台关,置入姜晋的管辖之下,但匠工司最为核心的十数名天机匠师,没有隶入军籍,也不是万仙山的弟子,都是陈海的私人随扈,自然也早早随陈海进入新雁城。

之前十数日,陈海不仅将大量的物资,从天营城运入新雁城,还从新雁城抽调一批匠师过来,由黄沾负责在新雁城组建新的匠工司,陈海此时也指定郭泓判担任黄沾的助手,他现在手里人手极缺,这时候甚至都顾及不上天营城的防务,只能赌魔族会第一个盯上新雁城与吴澄思所部,之后才会考虑去偷袭天营城。

陈海安排郭泓判等人事务,沙天河坐在陈海下手处,眯着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新来的六人。

他是见过陈海的魔身,比谁都更清楚陈海的底细。

苍遗、苗凤山等藏在宽大罩袍下的魔身,看起来比之陈海当初要小一号,形状却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对他们的人族身份,沙天河是不做怀疑的,除了魔身之外,他此时也确认苍遗、苗凤山他们体内所透漏的气息都至纯至正,修炼的是玄门正法,却绝非嗜血魔功,而陈海之前的身份是得到姜寅确认的,即便有什么问题,也绝不可能在烈王秦冉、符思远和嵇元烹这些中三境的天君级人物面前瞒混过去。

令沙天河隐隐吃惊的是,还是苍遗、苗凤山等人,仅身外分身的气息之深厚,竟然都不在他之下,暗暗猜测他们的本尊,怎么都该有天位初境以上的修为,他实在不知道漱玉宫隐脉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陈海跟漱玉宫隐脉一系,又到底有什么牵涉?

也不怪沙天河会错判,毕竟谁能想到苍遗、苗凤山他们为了过来助陈海一臂之力,会放弃本尊肉身呢?

而在星衡域修炼身外分身也不是什么令人震惊的奇事,但通常来说,本尊的修为境界比身外分身要强,不才是正常的吗?

正在沙天河惊讶这些事的时候,忽而听到陈海在唤他的名字,连忙答了一声。

陈海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皱着眉问道:“依照目前的势态来看,最多再有十天的时间,整个魔獐岭以北就只剩下我们和吴氏的二十万残卒,我们应该早些做谋算了,不知道沙真人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见陈海问起这件事情,沙天河松了口气。

在陈海离去的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如何分批撤退,该舍弃掉多少棋子,甚至怎么算计吴氏,祸水东引,这些事情他都找黄沾、杨隐反复推算过。

听陈海这么一问,沙天河侃侃而谈,足足说了半柱香的时间。

见沙天河这么条理清晰,苗凤山、黄岐玮和乐毅等人也都连连点头。

要是没有燕州派出强大的兵力,从黑山魔渊方向牵制这一部魔族的主力,或许沙天河的建议,是陈海此时最好的选择。

当然,沙天河所说的建议,还是尽可能保存一部分实力,经魔獐岭,撤到天营城去——实际上在沙天河、黄沾他们看来,陈海这次倘若能成功将十万人马撤到天营城,又有烈王实封的镇守将军之位,他们在东都山北麓就算是初步的站稳脚了。

“沙真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有守住新雁城的可能?”陈海将手放在长案上,问沙天河。

“怎么守?”沙天河惊疑的问道。

陈海此前说过想守新雁城,还特意赶往扶桑海请援兵,倘若陈海真能将九郡国目前在编、机动度最快的剑修营及符修营精锐借过来,他觉得或许还有守住新雁城的可能,但陈海七八天就匆匆而回,身后就六名连真实身份都不能对外公布的援手,难不成他们挥的作用,能比六名天位中三境的天君级存在还要大?

何况在这种级别的战事之中,一旦上百万精锐魔兵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就算新雁城里多出六名天位中三境的天君级强者,也未必能够守住。

不要说沙天河、黄沾、杨隐了,朱明巍、沈复他们也是信心动摇。

一百万营城兵,虽然要比乌合之众好许多,但毕竟跟当初黑风军的精锐程度差之太远了。

“谁能想周氏据九郡岛一隅之地最后能反败为胜?谁能想黑风军数千孤卒深入魔域,能重挫数倍于己的精锐魔兵?谁又能想到新雁城第一战,我们能打赢?”陈海淡然而笑,将以往他所经历的胜利缓缓道出,增强众人的信心,说道,“所以大家这时候都不要妄自菲薄,这新雁城不仅能守,而且我也确实有十足的把握能守住。当然,接下来要守新雁城,必然要面临血与火的严峻考验,伤亡惨重是一定的,但你们是愿意最终拼剩下一半兵马,守住新雁城呢,还是现在就放弃新雁城,最终带着十几万残卒逃回天营城?”

只要有守住新雁城的可能,沙天河、黄沾、杨隐他们无疑是愿意守新雁城的,守住新雁城就意味着从魔獐岭往北到新雁城三四千里纵深的地域都在陈海的管辖之下,何况最终还能得到经历血与火考验的五六十万精锐兵马以及已经迁到魔獐岭以北安置的四五百万民众。

他们仓促退回到天营城,就算多十万残座,但天营城局限于东都山北麓一隅,地不过三五百里方圆,而之后又必将受姜晋一系人马的压制,能展的空间,连北陵城周围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而且他们真要能守住新雁城,在魔劫当头的危机时刻,成为西北域抵御魔族南下的铁壁金城,那陈海在西北域乃至在崇国的地位,就将再也不容姜晋之流忽视!

而陈海之前多次创造别人事先难以想象的奇迹,谁又能说这一次就不能再创造奇迹?

第八百八十九章 谁熬得过谁

在整个营城兵系统之中,陈海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营城兵,要么是流囚配,要么陈海从九郡国赎买过来的战俘,就从属而言,他们与陈海的私兵无异。

而在陈海麾下,平时除了法令军纪极为苛刻之外,日常补给,一应照正常的军卒供给,也严令禁制将官有暴虐之举,甚至还从流囚战俘中提拔大量的基层武官统管诸多事,这使得上百万营城兵,心里对陈立除了存有敬畏之外,还心存一份感激。

陈海决意死守新雁城,绝大多数营城兵心里也没有什么怨言,他们大多数有一定修为底子,毕竟不是山村野夫,也自然更清楚,对绝大多数人,守城比弃城南撤,实要多出几分生机。

魔兵还在源源不断的往黑石城聚集,重新修造在此前战事中被摧毁的黑石城。

很显然魔族即便没有将困守新雁城的百余万人马当作一回事,但也并没有指望能一举攻克魔獐岭防线,而在魔獐岭以北,黑石城才是魔族最佳的立足之地。

在之前的激烈战事,大里的天机战械受损,与那些容易打造却又笨重的、类似抛石弩这样的简易战械,自然都被遗弃在新雁城——郭泓判助黄沾接手新的匠工司之后,则是加快天机战械的修复,以及抢时间铸造更多、更实用的简易战械出来。

为了尽快南下,之前在前阵所囤积的大量会拖慢行军度的粮草等笨重物资,也都烈王扔在新雁城及附近城寨里。

万幽玄雷战舰这些天没有一刻停歇,配合一队队人马,将散落在外的粮草、玄阳精铁以及残破的战车、残兵断戟等等,都尽量向新雁城内归拢。

及至罗刹魔兵开始准备出黑岩城的时候,新雁城内已经囤积数千万斤玄阳精铁、上千万石粮食以及其他各种物资,至少能让百余万兵马能在新雁城坚守半年,不担心补给会成什么问题。

陈海率领百余兵马,在新雁城积极备战,但就驻扎在新雁城西北翼二十多里的一座城塞里的,厉牙镇兵二十多万残卒,士气却显得有些消沉。

粮食、抛石弩以及普通的铜铁等笨重物资,吴澄思是不会眼馋的,毕竟搜刮回来,也只是累赘,不可能安然而快的运回到魔獐岭去,但北镇大军在新雁城的库仓里,还是有大量的珍稀物资没有来得及撤走,都丢给陈海接手,吴澄思即便眼馋,这时候却也没有办法去跟陈海抢。

这十数天来,二十多万厉牙镇兵,退回到新雁城附近,更多也只是勉强舔舐伤口而已,物资的匮乏,甚至连休整都算不上。

这一天,吴澄思背负着双手站在城墙上,继续看着新雁城派出一队队人马,差不多将百余里方圆内的残兵断朝都捡回去,眉头紧紧皱起,一时间搞不清楚陈海要做什么。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吴澄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吴明意走了过来。

“老祖,殿下他们差不多都撤到燕台关了,罗刹魔也蠢蠢欲动起来,不断往南面派出小股精锐,一旦让他们聚集起来,将是一支不弱的战力,我们什么时候走?”吴明意问道。

吴澄思长长地吐了口气,良久才苦涩道:“新雁城不动,我们难走啊!”

吴澄思早就做好南撤的准备,就等着陈海率营城兵从新雁城撤出,他们就以更快的度往魔獐岭南撤。

到时候有陈海那一百万精纯血食吸引住魔兵的主力,他们才有可能较为轻松的杀出重围,撤到魔獐岭去——现在陈海在新雁城不动,而魔兵在北陵城、雁归城以北又散出数万精锐魔兵,而且在黑岩城又有好几万精锐魔骑聚集,他们这时候贸然南撤,只能将这些魔兵都吸引过去。

吴明意也并非什么蠢货,知道形势的微妙,也知道他们撤退选对时机,就能以最少的伤亡,将更多的子弟兵马安然无恙的带回魔障岭去,他此时看到新雁城那里按兵不动的样子,心情也很焦躁,摸着后脑勺骂道:“也不知道陈海这厮吃错哪门药,他都这么个时候还不走,难道真要等到罗刹魔打到城下再逃跑么?难不成,这贼种想要耗死我们,压根就没有率百万营城兵南撤的意思?”

“……”听吴明意的牢骚话,吴澄思蓦然一惊,背脊汗毛都立了起来,难不成陈海自始至终的意图就是这个?

一瞬间,吴澄思脊背上升起了无穷的寒意。

倘若不是陈海以及百余万营城兵都留在新雁城,吴澄思在南镇兵马从北陵城南撤之时,他就会择机南撤,绝不会拖延到今天。

那时候即便会令烈王心里不悦,但也没有保存吴氏最后这部精锐战力重要。

然而陈海留了下来,吴澄思则一直都以为最后只要有行缓慢的百万营城兵为饵,吴氏二十万精锐不虞没有南撤的机会,却没有考虑过要是百万营城兵一直都不从新雁城南撤,他们要怎么办?

百万营城兵不离开新雁城南撤,他们要怎么办?

他们这时候撇下营城兵,单独南撤吗?到时候魔族中机动度最快的精锐魔骑、翼魔,会不会绕过新雁城,先下决心吃掉他们?

要是他们不撤,难道真要等数以百万的精锐魔兵,像黑潮一样涌上来,将新雁城及他们堵得围得水泄不通吗?

到时候不要说二十万将卒了,就剩他自己也未必能逃脱生天!

“怎么办,老祖,我们到底要不要今天就撤?”吴明意问道。

“不,我就不信陈海愿意将他自己的性命都赌上!”吴澄思拳头捏紧起来,心里汹涌着无尽的怨恨,断然说道,“你多找几个人锁住陈海这厮的气息,陈海不出城,我们绝不先撤!”

吴澄思绝不信陈海会赌上自己的性命,拖延到数以十万计的魔兵像潮水一样围上来也不撤走,那样的话,都没有踏入天位境的陈海,在无数魔兵、魔将的包围下,想突围活命的机会只会比他更少。

吴澄思认定陈海此时种种种举措,只是为了迷乱他们的心思,想要迫使他们熬不住先撤,而他们一旦先撤,注定会将魔族的前锋精锐都吸引过去。

那样的话,吴族最后的精锐将注定伤亡惨重,而在魔族前锋精锐将吴氏最后精锐缠住之时,陈海随时都可以抛弃掉百万营城兵,孤身南下。

既然“识破”陈海的算计,吴澄思此时只能熬,只要熬到陈海先扛不住孤身南逃,到时候百万营城兵不战自乱,到时候才是吴族最后二十万精锐南撤的良机。

“还要等?”看到外围一队队魔骑正分散着往南面的荒原穿插,吴明意即便知道老祖吴澄思的打算,也难掩眼瞳里的惊惧。

这时候一道剑芒,从南往北掠去,站在城头观望形势的陈海,看到是吴云湖进入西北面的城塞,跟吴澄思会合,传念笑着跟身边的沙天河说道:“你说吴澄思会不会拖延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想到我们压根就没有想着撤啊?”

看厉牙镇兵早就做好准备,却偏偏熬着不动,沙天河即便心里极希望厉牙镇兵能留下来,共同抵挡百万魔兵的进攻,但还是觉得彻头彻底落入陈海算计的吴澄思实在是有点可怜了。

他们这边压根就没有做什么事情,却硬生生的将吴澄思所部二十万精锐拖了下来。

这时候听到城里传来一声轻啸,陈海与沙天河转头看去,就见这时候从静室走出来的苍遗,虽然头脸还罩在灰色罩袍里,但浑身透露出来的气势,却要比之前雄浑一起。

“苍真人才几天工夫,身外分身都修炼到辟灵境圆满了,果真快绝。”沙天河感慨道。

沙天河感慨不是没有缘故的。

他迟迟没有修炼身外分身,实在是付出的代价太大,而想将身外分身修炼到灵肉圆融之境,又太难。

要是能像苍遗之般,这么快就轻易修炼到灵肉圆融,成功开辟十二条灵脉,沙天河如何不肯修炼身外分身?

沙天河却不知道苍遗能如此,一是神卫傀儡分身难得,二是真龙涎息丹相助,三是天武秘形功法玄妙,要不然身外分身哪里是那么容易修炼的?

这时候,沙天河也只能认为是漱玉宫隐脉的潜力要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

陈海让沙天河留在北城监视敌情,他往内城飞去。

苍遗看陈海飞过来,传念感慨道:“果真不愧是左师心念不忘的星衡上域,随便一处地方,天地灵气之充沛都比得上燕州的灵天洞府了……”

第八百九十章 守城(一)

时间已经来到了秋末,即使是正午时分,眼光也称不上刺眼,魔兵还在不断的从新雁城的两翼往南运动。

陈海与沙天河等人站在新雁城头,观望形势,同时也是让吴澄思知道,他还没有走。

苍遗、苗凤山等人也身穿巨大的战甲,站在陈海的身后。

短短十数天的时间,除了乐毅和郭泓判之外,苍遗、苗凤山、谢觉源、黄歧玮他们四人都在十二灵脉的基础之上,开辟了灵海秘宫,这让他们的道胎在肉身炉鼎之内,就便能运用自身的磅礴灵元施法御器。

这时候他们除了所寄舍的这副肉身炉鼎孱弱了一些外,实际上已经跟道胎境巅峰强者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而陈海也没有用他们与魔侯、魔君级存在肉身搏杀的计划,这些天他安排谢觉源、黄歧玮进玄雷战舰,掌管玄雷战舰的浮空法阵跟玄雷法阵。

而苍遗在数千年的悠长生命里,对夔龙一族的天赋神雷大雷霆术的参悟,已经达到证道、触及大道本源的境界,只是在燕州受天地法则的压制,始终不敢走出最后一步。而他这次过来,重新修炼身外分身,需要将新的肉身炉鼎修炼到能抵挡大道天劫的层次,才能尝试去冲击天位,但祭炼道器殛天塔,与玄雷战舰组成完整的殛天玄雷阵,已经不成什么问题。

苍遗、黄歧玮、谢觉源负责掌握殛天塔与玄雷战舰,苗凤山、乐毅负责协助指挥守城兵马的调动,郭泓判负责协助匠工司及辎重营的运作,这样就将北陵镇兵最大的短柄,尽可能的弥补过来了。

这样,陈海就能完全腾出手来,率领扩编到三万人规模的扈卫营精锐,随时填补在魔兵强攻下有可能产生的漏洞、缺口。

北陵镇兵这些天迟迟不动,厉牙镇兵也被拖延下来,而罗刹魔兵在征魔大军主力悉数撤到魔獐岭以南之后,除了大肆修建黑岩城外,也加快兵马往南运动的进程,从左右两翼,死死的将新雁城钳制住。

加上近十万精锐罗刹魔骑,也都绕到新雁城以南的涑水、秋川河一带集结,吴澄思这时候即便是识穿陈海的算计,想率二十万厉牙镇兵精锐南撤,也迟了。

他们唯一要等的机会,就是陈海孤身脱逃时百万北陵镇兵不战而溃将帮他们吸引住魔族主力,然而这样的机会,却永远都不会到来。

魔族在实际已经完成对新雁城的包围后,于建兴三十一年秋季的最后一天,正式将上百万魔兵魔将往新雁城收拢过来,烈王秦冉这时候还传来两道金剑符诏,勒令陈海、吴澄思不得再有丝毫的拖延,需要在接令之时立即组织兵马突围。

陈海将金剑符诏收入袖中,相隔二十余里,朝站在城墙之上正怨毒盯过来的吴澄思、吴云湖扬声说道:“二吴大人,殿下有诏在此,我们舍弃所有人马南下,有功无过,但你们真能狠得下,舍弃吴氏一族、对你们忠心耿耿的子弟,孤身突围吗?对了,你们就算能狠得下心来,舍弃对你们忠心耿耿的吴族子弟,想脱身也难了,你们看看南面涑水沿岸,有两樽魔君坐镇,已经堵死我们孤身而逃的去路了。我陈海这辈子不是没有逃过,但从来都没有舍弃他人而逃过,我要留下来与新雁城共存亡,二吴大人,要是想逃,好走不送啊!”

相隔二十里,陈海都能看到吴澄思和吴云湖等人脸上都快阴出水来了,但他只是哈哈一笑?

当太阳稍稍往西偏的时候,一百万罗刹魔兵差不多在新雁城五十里外,彻底的合龙起来,由于吴澄思这部精锐在,魔兵也没有想过能一蹴的拿下新雁城,而是因地制宜的,修筑魔寨、挖掘壕沟,要将一百二三十万的人族兵马,彻底的围杀在新雁城中,不放一兵一卒逃出去。

七八千的翼魔在六头六爪翼魔的率领下,黑压压地如死亡阴云一般,在天空中盘旋,准备截杀见势不妙准备逃走的人族高手。

直到第二天的清晨,随着巨大魔骨之槌敲响万千魔蛟腹皮包裹的战鼓,一支支千余规模的魔兵战队,像是体内的魔血被带着邪异力量的战鼓魔音所点燃,推着一辆辆巨大而坚固的战车,背着掷矛跟重盾,从简陋的魔寨后杀出来,往前新雁城下推进过来。

人魔两族双方虽然兵力相当,但魔兵那庞大的魔躯,天然就要占据绝大的优势,而且在吴澄思他们的心里,北陵镇兵虽有百万之从,却是一个空架子,令他们这一刻如何能轻松下来?

再看到魔兵针对新雁主城以及他们所驻副城的进攻势态,兵力差不多平均分布,也可见魔族也早就看穿了新雁城的虚实,吴澄思心想即便魔兵数量不再增加,他们还要承受住近五十万魔兵的狂攻滥打,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只是又确如陈海所说,这时候就算是他与云湖两人孤身突围逃走,希望也极渺茫了,陈海这孙子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终于将他们都拖入这万劫不复的魔劫之中了。

当然,吴澄思、吴云湖能登天位,也是心志坚毅卓绝,此生也不知道经历多少生死难关,看到将卒都士气低迷,便下令剑修营立即出动御魔,只见数千道剑光冲天而起,向罗刹魔兵前锋阵中席卷过去。

厉山镇的二十万人兵虽然都是百战精兵,但是他们所面的压力实在是比新雁城要大上许多,毕竟他们面对的是数倍于自己的敌人。

吴澄思无奈之下,下令剑修营先出手向罗刹魔阵中斩杀过去,以图扰乱魔兵的前锋阵形,多斩杀一些魔兵,提升这边的士气。

吴氏一族所培养的剑修弟子,虽然凌厉无比,但此时魔兵前锋战阵还在二十里之外,辟灵境剑修弟子不能及,而明窍境剑修弟子御剑到二十多里外的杀伤力,也是相当有限,此时出手杀不了多少魔兵,更主要作用,也是向全军传达死战守城的决心。

看到效果不是很明显,吴澄思脸色阴沉,下令将所剩余的几十套诛魔大阵也都启动起来,凝聚成一柄柄数十丈长的诛魔巨刃向前方斩杀了过去。

这么远的距离,虽然杀伤力极其有限,平白浪费了不少战斗力,但这个时候若是丢了士气,一旦等魔兵推到城下开始血战,将会更加的艰难。

眼见着如此,罗刹魔阵中的巫魔也不甘示弱,一个个挥舞着骨杖,从杂魔以及捕捉过来的人族俘虏体内汲取血肉精气,在空中凝聚出数十个巨大的血色盾牌迎了上去。剑盾相夹,巨量的天地元气震荡开来,不时有剑盾炸成一团团巨大的光屑,消失在空中。

两军还未交战,就已经有如此大的阵仗,这让燕州过来苍遗、苗凤山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在燕州,除了灵脉所在的灵天洞府之外,天地间灵气极弱微弱,除了大量储备道符外,剑修、玄修弟子在战阵之前很少这么早就大开大阖的进行厮杀——而由于天地元气混乱一片,明窍境以上的强者想借用天地元气施法,也会受到严重的压制,所以在燕州几乎没有可能看到这样的场面。

而在星衡域,虽然在激战之中,想借用天地元气施法很难,但天地灵气充裕,又有大量能直接补充灵元法力的丹药存在,剑修、玄修弟子在大规模战事里,持续作战的能力,实要比燕州高出十数倍、甚至数十倍。

这也使得星衡域的作战势态,跟燕州有极大的区别,天机战械的作用也远没有燕州那么突出。

而在燕州,魔族里的巫魔即便能能汲取人族及其他生灵的血肉施法,但他们体内的魔元也难支撑太多的时间。

乐毅、苗凤山他们对此是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来,内心还是极为震撼。

厉山镇兵所进驻的副城,两军没有接触就已经杀得天崩地裂,新雁主城这边暂时还按兵不动,等着魔兵继续接近过来。

而这一刻,陈海神识延伸出去,他能感知百万北陵镇兵,大多数人头还是慌乱、紧张的,只是此时逃无可逃,令他们不得不坚守在各自的位置上。

陈海没有什么担忧,等真正接战,等黑潮般的魔兵将噬血凶残狂暴彻底的释放出来,等他们扛过最艰难的时刻,形势就会慢慢扭转过来。

罗刹魔兵推进的脚步再慢,最终也有到达尽头的那一刻,日头升到最中央的正午时分,像黑色洪潮般的魔兵已经从西面、西北面接近新雁城五里处,随着魔音战鼓节奏的加快,他们的度再次提升,很多魔兵甚至直接狂化,往这边扑杀过来……

第八百九十一章 守城(二)

入夜后、激战正酣!

在黑风军精锐老卒的率领下,这支成立不久的军队,在充满血腥跟嚎叫的夜色里,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新雁城的造法有别于传法,没有高耸入云的城墙,没有坚固不可能摧毁的城门,一段段、一重重夯土筑成的厚重城墙,与一道道壕沟犬牙交差,将一波波杀进来的魔兵进攻阵形撕裂开来,在错综复杂、仿佛巷道似的多重城墙及壕沟|缝隙里,人族将卒以看似孱弱的血肉之躯,与肉身强悍数倍的精锐魔兵,展开对每一寸土地的血腥争夺。

苍遗等人依靠着强悍的道胎修为,掌控着万幽玄雷战舰,与有限十几座诛魔法阵,抵御罗刹血魔那诡异的血练秘法,然而北陵镇兵还是太年轻了。

虽然大量编入北陵镇兵的战俘,都是九郡国战场上曾经的老卒,流囚也多为有修为底子的江洋大盗,但仓促成军,即便充当营城兵时会进行基本的操训,但彼此间的磨合,没有经过如此残酷血战的考验,更不要说车骑、步骑、步车协同作战了,一旦让魔兵魔将杀进来,更多是依赖于个人的武勇,或者在督战队血腥巨斧及重膛弩的威胁,被迫顶在血腥的战场,拼却所有的气力,与魔族拼命。

战场到处都是混乱一片,魔族战阵被撕裂开,人族的将卒情况也不见得能好多少,伤亡比魔族要惨重数倍,但也亏得这五六年间,天营城储备大量的防御道符等资源,加上重膛弩、轻重型天机战车,前期也只是勉强维持住防线没有崩溃。

北陵镇兵高端战力还是太少,算上苍遗、苗风山他们以及陈海他自己,北陵镇道胎境的高端战力仅有七人,其中四人还都无法亲率兵马冲锋陷阵。

而魔族在针对新雁城主城的进攻方向上,除了有两樽魔君级的存在坐镇外,还多达二十四五樽的魔侯级高端战力。

在道丹、魔将一级的战力对比上,北陵镇兵所处的劣势则是更大。

要不是北陵镇兵编有二十六具坚不可摧的血魔尸,陈海他自己都难以想象仅凭借不多的天机战械能支撑下来——天营城运来的天机战械是不少,但相比较一百万兵马就太少了——同时,陈海也是亲率扈卫营精锐,在城内外来回奔波,每看到防线有崩溃之虞,就必需不顾一切的去堵,也是逸强维持住防线的关键。

好不容易又杀退了一大股魔兵、稳住防线,陈海站上城头浓重地呼出带有血雾的气息,神识将上百里长的城墙防线扫视了一圈,现整个战线上虽然处处胶着,但一时半会儿之间还不至于崩溃掉。

经过最初几个小时的混乱之后,情形没有往更坏的方向恶化,几乎所有将卒都轮替上过阵,都见过血,都品尝过死亡的滋味,说彻底认识到无路可退也好,说麻木也好,大家心底都没有所谓的慌乱了,进退也就变得更为有序。

陈海回头看了一眼,他在战前临时扩编到三万精锐的扈卫营,刚才一战又有好几百人永远的倒下来了。浴血奋战的精锐将卒,这时候还不能松懈一口气,抓紧时间休息,好应付下一次的险情。

四处都是喊杀声,东边忽而传来一阵浓重的腥风,陈海放眼望去,只见魔族在厉山镇兵所守的副城北侧,所布血炼魔阵,这时候凝聚出一道三四百米长的血之巨刃携着腥风,往副城劈了过去。

厉山镇兵也浴血奋战了三四个时辰,他们斩杀的魔兵,甚至比北陵镇兵还要比,他们毕竟是吴氏最后的精锐所在,有两个真君级强者坐镇,道胎境强者更是多达四十人,然而血炼魔族,不仅能汲取杂魔的气血精气,但战场厮杀了三四个时辰,双方都有数万将卒战死,血流成河之时,整个战场之上所弥漫的血腥,都能为血炼魔阵借用。

这使得血炼魔阵甚至要比人族的防御法阵,有可更持续的战斗力。

这一刻,厉山镇兵所守的副城之上,十数座诛魔战阵所凝聚的防御灵罩光芒暗弱下来了,显然是吴氏的阵法师们坚守到现在,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在魔兵还在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之时,他们也没有办法将十数面防御灵罩叠加起来,去抵挡住血色巨刃的暴烈一击。

副城北城,这时候飞出数十口灵剑和十数道由防御道符所化变出来的剑芒、焰柱、雷霆,往血色巨刃狂劈而去。

只是这些手段,相比起那血之巨刃,还是显得太弱了一些,在阵前就被血色巨刃搅得破碎。

站在城墙之上的吴云湖展开巨大的袍袖,飞往一道幽光往血色巨刃飞去,就见一枚巴掌大的古印极瞬间变成数丈巨大,往血色巨刃撞去。

血色巨刃破碎,天地间都红彤一片,冲击波往四周八方扩散,护住城墙的十数面防御灵罩被撕裂、撕碎,与魔族厮杀正惨烈的二百多厉牙镇兵位于冲击波的正下方,除了极少数人及时祭出防御道符,绝大多数人直接被震死、冲压致死。

这也是在星衡域非要拥有通玄境中后期修为底子的将卒才能进战场的关键,要不然刚才那一下冲击,两三里方圆内的普通人都得被直接震死。

果真是天位真君、道器手段,陈海摇头赞叹了一声,不再关注厉山镇兵那边守城战。

这时候又是五个罗刹魔的万人队从西北、西南两个方向,往新雁主城赶来,这也是魔族对北陵镇兵的两个主攻方向,看得出魔族虽然伤亡也不轻,却想着在这两个方向上,将北陵镇兵耗死。

魏汉坐在陈海的身后,看着如潮水般而来的魔兵,恶狠狠地骂道:“这他娘的罗刹魔看样子是不想让我们活过天亮……”

陈海一边缓缓恢复着自己的体力灵元,一边静静地等待着时机。

苍遗他们控御玄雷战舰,主要照顾西南方向,陈海站在城头等到一盏茶的时间,看到西北方向的城下,罗刹魔兵越聚越多,密密麻麻跟黑色潮水一般,数面血炼魔阵所凝聚的巨盾在魔兵阵列的上空飞旋转,这么近的距离,限制了暴炎重锋箭的攒射,一头头无比笨重的熊魔们,扛起的巨盾,就像一只只十数米直接的巨大圆盖子,也将重膛弩在城前咆哮的威力限制住。

这些熊魔动作虽然迟缓一些,但气力实在是太大了,上万斤重的巨盾扛在它们的肩头,就跟玩具似的,三五十头熊魔,就将撑起一道重锋箭射不开的屏障。

看到这一幕,魏汉随陈海站起来,他知道这又是他们必须顶上的硬战。

不多时,新雁城的一处城墙剧烈地颤动了起来,十几辆重型天机战车从一处缺口轰鸣杀出。

一支支巨矛,在魔兵的利爪抓握住狠狠的攒击过来,将天机战车刺得火花四射,然而厚度达一尺的装甲根本无惧任何长矛和骨矛的攒刺。

这是天营城为陈海亲兵扈卫营所特造的重型战车,每一辆重型战车的装甲,主要还是用玄阳精铁所铸,但是用渗透之法炼入上百斤的精玄金,同等的厚度,防穿刺、冲击的能力却足足提了一倍。

在重型天机战车加上一百具重膛弩的共同努力,非但没有让魔兵能冲进来,还将进攻的魔兵撕开一个缺口。

陈海这时候也亲率数千精锐,簇拥着十数头威猛无比的血魔尸傀儡,穿过坍塌不堪的城墙废墟堆,对残破城墙前的魔兵展开反击,想要将天机战车撕裂的缺口继续撕大,想要打溃城下的这部魔兵,为己方的士气杀出一个小高氵朝出来。

这一战已经持续四个多时辰了,夜色被无数燃烧起来的火光映得通红,魔族也杀红了眼,推着数十几辆砂铜所铸的车盾,从四周八方围过来,想要将天机战车抵住,手起重锤、巨矛的魔兵又像潮水似的围上去,狠狠地向天机战车砸去、刺去……

陈海在魏汉等人的簇拥下,直接冲到阵前去,逆雷戟斩出一道雷光隐隐的戟芒,往那些巨大的砂铜车盾斩去,顶住最大的压力,方便后面的将卒源源不断的填补上来。

魏汉也是杀得性起,忍不住一只巨锤猛砸过来,劲风几乎要将他的脸皮吹裂,他手里的战戟,还嵌在一头熊魔的胸膛里抽不出来,刚抡起拳头,凝聚拳印要跟那只有万钧之势的巨锤对轰,逆雷戟仿佛一道细小的雷光游龙,比魏汉拳印更快一线的刺中巨锤,举重若轻的替魏汉接下他所不能承受的一击重砸。

苍遗等人掌控万幽玄雷战舰,虽然重点照顾东南向的防线,但也始终关注陈海的动向,看他亲自率部冲锋陷阵,苗凤山摇了摇头感慨道:“之前只以为陈海智谋无双,没想在战阵之上也是如此的勇猛……”

“陈大人是不是太突前了?”一名九郡岛派过来的道丹境阵法师,身在玄雷战舰之上,看到北城外的战场情形,蹙起眉头说道。

虽然陈海亲自率队打的这波反击,气势相当凌厉,但左右两翼的魔兵没有被杀退,还直接抵到城墙下,而陈海率数千人猛打猛冲,长驱直入杀进魔阵两千步的深处,特别陈海还身为主帅,此时的位置确实是稍稍突前了一些。

然而此人话音未落多久,就见陈海身边被杀得到处都是残肢断腿的尸骸堆来,一道灰影倏然掠起,就见下一刻那道灰影伸手一抖,一截黑鞭便在极瞬时化为长矛,趁着陈海毫无防备之际,破开护身罡元,刺入陈海的后背!

“贼子胆敢!”陈海回头一拳,光芒大作,凝聚金芒灿灿的拳印,直接将那道灰影轰得斜飞起来,落在魔兵之中,而这一刻,陈海忍不住张嘴狂喷一口鲜血,单膝猛然跪地,伤势重得几乎都不站起来。

看到这一幕,新雁城头无数将卒,睚眦欲裂,没想到寄托他们所有生存希望的主帅陈海,竟然在这一刻、在阵前被魔族刺客成功刺杀!

第八百九十二章 守城(三)

战场上的厮杀并没有停止,但所有关切着陈海动向的人,心脏几乎都停止跳动了,谁都知道陈海一旦生什么意外,对仓促成军、勉强才扛住魔族进攻的北陵镇兵将是何等的灭顶之灾。

而这一幕,对战场之上的魔兵魔将而言,却像是被注入一针强心剂。

狭窄的厮杀战场上,即便心智低下的普通魔兵,也都清楚将眼前这个身穿青色战甲的男人成功斩杀,意味着接下来就是痛饮城中百万精纯血食的盛宴开始;在这一刻,陈海身周的诸多魔兵魔将,几乎同时将最暴烈的攻势往他身上集中过去。

陈海遇刺之时,为斩杀一头魔将,孤身深入魔兵阵中有十数米深。

以陈海的修为,没有遭遇魔侯级数的魔族强者,与本阵脱离十数二十米的距离,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冒险,但这一刻,他却要独自承受从四面八方同时攒刺过来的三四十支骨矛的重刺,同时还有两只血色魔戟破空怒斩过来,令他双膝再次一软,竟然都没能站起来,更没有抓住最后的机会,飞身盾回与本阵会合到一起。

两头在前阵督战的紫鳞魔侯,这一刻飞马流星般的大踏步往前阵跨来,同时将各自的血色魔戟当成法器祭御,不断往陈海头顶暴击而来,联手将陈海镇压住,令陈海一时间无法脱离前阵魔兵的纠缠,遁飞回本阵。

看着魔族刺客的那支黑色骨鞭,从背后将陈海的左胸血淋淋的刺穿,此时还挂在陈海的身上,魏汉等人是肝胆欲裂,大吼一声,将体内的道丹以近乎崩溃的度摧动起来,也不顾磅礴的灵元将严重摧残百骸窍脉,战戟爆道道青色光芒,与周遭最快反应来的数十精锐,奋不顾身的撕开魔兵前阵,一步步的往陈海靠近。

眼见着形势危急如此,新雁城头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吼声,下一刻,一道黑色身影从城头掠出,身形在半空不断的涨大、将衣袍战甲撑得崩裂、洒落,墨翟几乎以肉眼可见的度,在半空将人身快的变回墨蛟真身……

沙天河这一刻回过神来,祭出血灵刀的同时,朝城内大吼道:“救陈大人!”

北陵镇兵在北城集结三十万兵马,虽然军中辟灵境以上的骨干,远远少过厉牙镇兵精锐,但这三十万兵马里面,辟灵境以上的弟子也有三千多人。

虽然很多人都在城下备战,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不知道城外生了什么,但城墙上盯着城外战场一举一动的辟灵境以上的武将,也有千余人,看到陈海遇袭受到重创,同时被魔族强者镇压在魔兵阵列之中无法脱身撤回,这时候也都第一时间将灵剑、法宝祭出,往陈海身陷处汇聚过去。

瞬眼里千余灵剑、法宝以及种种道符所激的冲天光华,仿佛光之长河,彻底点亮了夜空。

魔族以肉身强悍著称,擅长近身搏杀,而不擅长御器,但这一刻看到千余灵剑、法宝以及无法道符所化的光芒,朝陈海这边汇聚过来,除了巫魔全力出手外,在战场上所有能出手的魔族强者,也是纷纷的将手中的战矛、战戟疯狂的掷出,去拦截这将近千计的灵剑、法宝对陈海的增援。

在东北角战场两翼集结的两千余头翼魔,到现在一直都还没有加入战场的直接厮杀,这一刻也是闻令而动,振动巨翼,卷起来的风浪吹得大地砂飞石走,像夺命的乌云,往最中心的战场汇聚而去。

从开战之初,束越魔君一直都在城外二十里外的一座山崖上督战,久攻不下,令他分外的暴躁,这一刻,他的血色魔瞳深处也是血芒大涨,没想到一直潜伏在战场上没有出手的夏寒,不出手则矣,一出手竟然真就能重创了新雁城守将的主帅。

束越魔君张嘴咆哮起来,吐出似乎毫无意义的刺耳魔音,却令此时集结于新雁城西北方向十数万魔兵像潮水一般涌动起来,往新雁城扑打过去。

与此同时,束越魔君与守在身侧的五樽魔侯,也化作一前五后六道黑芒,以极快的度往前阵掠去。

既然都到了一举攻陷新雁城的关键一刻,甚至有机会亲自斩杀陈海这只令他无比生厌的人族小虫子,束越魔君灵魂深处都在颤抖着对人族血肉的渴望,怎么可能甘心缩在后方督战?

束越魔君在半空中张开嘴,吐出九阴邪刃,也是毫不掩饰的,带着尖锐的破空呼啸,直接朝陈海身陷处斩杀过去。

要是能提前一刻,将陈海斩杀,这一战的结局也就注定不会再改写了。

一声清越的鸣啸声从东边传来,一道夺目的青玄色光横跨长空,从侧面往九阴邪刃狠狠地击打过来,在半空中猛烈的撞在一起,几乎要将空间都打裂开来。

在厉山镇兵所守的副城之上,吴澄思死死盯着此时出手阻拦束越老魔的吴云湖,脸色阴沉得都能凝出水来;吴云湖不理会吴澄思的反应,他全力祭御灵山印,将束越老魔的九阴邪刃镇压住。

吴云湖为什么会出手,吴澄思心里当然清楚,陈海一旦身死、新雁城被攻破,他们在副城就剩十数万兵马,根本就可能挡住六七倍精锐魔兵的狂打滥攻,但想到吴氏沦落到今日之境界,全是拜陈海所赐,这叫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结,出手去救陈海这狗贼?

吴澄思不甘心,但也强忍住没有阻拦吴云湖出手,他就冷着脸站在城墙之上,盯着陈海身陷处,看到那里这时候就像是绞肉机一般,将无数人族精锐以及魔兵魔将绞杀成断肢残骸。

陈海身受重创,只能勉强的抵挡住从四面八方杀过来的攻势,两只血色魔戟已经贴到他身侧,死死将他缠住,令他都差点无法站起来,更不要说往后撤退,他的身子稍稍往后一退,就会有无数魔兵魔将冲上来,令他无法转身。

北陵镇兵杀出城的精锐,奋不顾身的往陈海那边靠拢,要将主帅救回去,而无数魔兵魔将也是疯狂的往前涌。

以陈海为中心,二三十米纵深的狭窄战场,在四五息时间内就互相交换了三个回合,数百人族精锐以及魔兵魔将丧身于此,瞬时间所暴出来的战况之激烈、惨烈,乃是吴澄思此生所未见。

虽有上千灵剑、法宝在前,但墨翟的墨蛟真身已经变回到七八丈大小,在半空中作为目标来说,太过巨大了,四五息时间内,还是让十数把骨矛深深地刺入了他庞大的蛟躯之中,猩红的龙血四下洒射。

墨翟毫无收敛闪避的意思,飞到前阵,就从半空猛的扎下来,妖躯在承受数十、上百魔兵魔将暴击的同时,也还在不断的变大,直接在魔兵阵列中翻滚碾压,将魔兵前阵的阵形冲散开,以便己方将卒更深入的切进魔阵,能以更快的度接缓陈海。

魔阵与法阵所凝聚的灵盾、巨盾冲撞在一起,大量的灵剑、法宝,被魔族强者掷出的战刃击飞、甚至击落,但也有上百灵剑、法宝及时飞到陈海身边,疯狂的怒斩狂攻,只是这时候五樽魔侯、二十余头魔将也已经杀到前阵,双方的攻守之势在以陈海为核心、仅十数步宽的狭窄战场内暴开来。

陈海还是没有能脱身的机会,人魔两族精锐以更快的度在他周围消耗着,互相绞杀着!

吴云湖虽然出手极力镇压束越魔君的九阴邪刃,但他隔空出手,却阻拦不住束越魔君与五樽魔侯级侍魔亲自赶赴战场,加入此刻已经激烈到极点、就像是绞肉机似的战团之中。

为了压制更多的人族强者去救援陈海,主城西南以及副城北面、西翼的魔兵也都全面展开决战的势态,魔君、魔侯级的魔族存在,都亲自进入战场。

看到束越魔君的身形有如鬼魅般进入魔兵前阵,将九阴邪刀拿回到手里,近到都能伸手斩杀到陈海的肉身,吴云湖这一刻都要绝望的闭上眼睛。

他心里清楚,陈海身亡的一刻,就代表北陵镇兵的崩溃,代表着新雁城的失陷,也代表厉牙镇兵所剩十数万精锐,在四樽魔君所统率的七八十万精锐魔兵的包围之后,将没有一个人能逃脱升天。

只是吴云湖不甘心,即将灭亡就在眼前,他也要睁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的生,也要睁着眼睛看着束越老魔,将九阴邪刃刺入陈海的胸膛,他见陈海吃力的举起逆雷戟,往九阴邪刃挡去,只是陈海看上去太垂死挣扎了。

就在吴云湖认定逆雷戟会被九阴邪刃直接斩碎之时,就见逆雷戟与九阴邪刃相接的瞬时,一点金芒在极瞬间壮成耀眼炙目的烈日,下一刻又化为一道剑芒,刺往束越老魔的胸膛……

在此之前,那名曾成功重创陈海的魔族刺客,在束越魔君身后再次掠起灰色的身影,任谁都以为她下一刻会绕过束越魔君,将诡异无比的杀招,再次送入陈海的体内,但这道灰影这一刻却是硬生生封堵住束越老魔的退路,令束越老魔暴起后退的身形在这一刻停了一瞬,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金色剑芒,刺破他所穿的紫色道衣,刺入自己的胸膛!

第八百九十三章 守城(四)

束越魔君从未曾想过,他会被比自己整整低一个境界的人,暴起一击刺破道器级的紫煞魔衫、刺破防御力绝不在道器级紫煞魔衫之下的护身罡元与魔身,所以陈海逆雷戟看似慢了一瞬,与九阴邪刃锋刃错过时,他都没有觉得逆雷戟实体比他所持的九阴邪刃足足长出三尺有什么不对劲的。

然而在逆雷戟凝聚出一点金色剑芒,以及将三四百里范围内的所有天地气机,皆在一瞬之间纳入这一点剑芒之中,束越魔君感受到这一点剑芒所透漏的剑意是那么的庞大,仿佛巍峨雄岳朝他碾压过来。

这一瞬间,束越魔君的神魂都要颤抖起来,然而束越魔君的修为境界毕竟要比陈海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天地山河剑意再强悍,也没有办法将束越魔君的神魂震慑住。

只是束越魔君没有想到,他在暴起身退之时,深得他信任、原以为要联手将北陵镇兵统帅陈海杀死的弟子夏寒,竟然在这一刻封堵住他的退路。

宁婵儿虽然都已经道丹境圆满,但潜伏在魔族之中,一直都没有机会冲击道胎,所以在束越魔君这样的天魔境强者面前,实力还是太低。

一对戮仙刺贯注宁婵儿毕生修炼的灵元抵上束越魔君的后背,就寸寸碎裂,而只要陈海的动作再慢一瞬,宁婵儿双臂、魔身都会随之被震断、粉碎,甚至连元神都没有脱窍而逃的机会,但就是宁婵儿这一挡,将束越魔君迟滞了近几分之一瞬的短时,纳天地气机而铸剑意、又差不多将陈海体内逾半数灵元汲取一空而成就的天地山河剑便倏然成形……

这一刻,束越魔君明白过来,踏入天魔第五境的鸣裕大魔君,为何会亡于比他整整低两个境界的姜寅剑下了。

这便是西北域三宗千百年来,唯一能与大破灭魔意媲美的天地山河剑意!

只是束越魔君没有想到,陈海与姜寅师徒二人,竟然都参悟出天地山河剑意!

怎么可能,能与大破灭魔意媲美的天地山河剑意,什么时候成了能师徒相传的大6货了?

他更没有想到在他身边追随十数年的魅魔夏寒,竟然是早就受人族控制的奸细!

而这一刻的惊变,也同时令在百余步方圆、有如绞肉机一般的战场上进行惨烈厮杀的人魔两族将卒目瞪口舌。

谁能想陈海最初的遇刺,竟然是诱杀束越魔君的计谋?谁能想象陈海与修为都没有达到魔胎的魅魔,竟然会在惨烈乱杀的万军战场之上,以这样匪夷所思的计策,诱杀束越魔君这等存在的强者?

然而人魔两族的将卒,此刻的反应则是截然相反的。

魔兵魔将这一刻难抑内心的惊惶失措,而人族将卒则是大喜若狂,这一刻似乎有无尽的力量从体内狂涌而出,在狭窄的战场上,双方士气、气势陡然逆转过来,顿时间就有上百魔兵魔将被斩杀剑戟之下。

不过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为斩杀陈海,为了抓住北陵镇军迄今为此出现的最大“破绽”,差不多有八樽魔侯级强者、上百魔将级巨魔与束越魔君一起杀往最前阵,实际上诸魔也就比束越魔君慢上半拍,就能与人族将卒短兵相接;而除此之外,还有两千余翼魔也正张开锋利的爪牙,从两翼往陈海“身陷处”猛扑过来。

低级魔兵会出现慌乱、会不知反措,但对魔将级以上的存在,它们不会轻易的溃败。

何况这一刻在陈海身周百余步方圆内的狭小战场上,魔族投入的高端战力之密集,已经达到令人指的地步,即便生一点点的小意外,它们为什么要慌乱?

而束越魔君拥有着天魔第一境的巅峰修为,生命力强大到惊人,又岂是陈海一剑所能斩杀的?

陈海一剑虽然未能斩杀束越老魔,令他身魂俱灭,但就像当年姜寅与鸣裕大魔君一战过后,剑意能残留在断崖之上数年不消化一样,陈海一剑刺穿束越老魔的胸膛,虽然没有能令束越老魔一剑毙命,但残留的剑意也是直接将束越老魔的念识封印在识海之中。

道胎境强者的真意,竟然能封印住天位境强者的念识,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瞪目结舌的事情,但魔族中那些魔侯级的存在,无不是活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前的老魔头,即便眼前的一切令他们匪夷所思,但他们也知道天地山河剑意是何等强悍的存在,束越魔君猝不及防间受到重创,进而被暂时封印住念识,也并非是完全不可能。

这一刻,双方的形势彻底的逆转过来。

之前,人族将卒奋不顾身的要将主帅从魔兵魔将的戟矛爪牙救下来,而这一刻则变成魔兵魔将,疯狂的要将它们遇袭受到重创的主将,从人族的剑戟之下抢回去。

一杆魔戟怒刺过来,宁婵儿娇小的魔躯,抵住束越老魔念识被封印的身体,往陈海这边暴退数丈。

八樽魔侯、上百魔将,这一刻只要能够得着,都手持战戟魔兵从四周八方朝陈海怒攻过来,攻势比狂风暴雨还要密集,打得崖山崩裂,绝不让陈海有一丝机会出手,再给束越魔君补上致命一击。

陈海之前让宁婵儿将魔鞭刺穿他的身体诈伤,看似伤势极其严重,鲜血喷射,但实际不仅避开筋骨,还避开百骸灵脉诸窍。

以陈海此时强悍的肉身,只要不伤及窍脉、筋骨,伤势可以说是轻微之极,但此时即便有墨翟、沙天河他们在外围牵制,他与刚才受宁越魔君震伤的宁婵儿,以及已经冲到他身边魏汉等数十明窍境以上的悍将,外加六头由道丹境傀儡师控御的血魔尸,要接下如此暴烈的攻势,也是极度勉强,战局也随时有可能会被魔族再度翻盘过去。

很显然那些魔侯级的魔族强者,也都意识到这点,才能在数瞬的惊愕过后,不退反进,将最暴烈的攻势往陈海、宁婵儿身上倾泄过来。

而在如此狭窄的战场,集结这么多的强者,明窍境以下的普通将卒,不要说插手参战了,胆敢跻身进来,身体就会被疯狂震荡的气劲撕成粉碎。

北陵镇兵的精英武将还是太少,短时间死伤上百名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武将,也就显露出青黄不接的难堪跟疲态来,普通将卒无法接近,只能将手里的战戟、战矛学魔族一样,投掷过来,希望能对最激烈、最惨烈的厮杀之地挥些作用。

两千多翼魔像乌云一样覆盖过来,随时能够将陈海与人族本阵的那点微弱联系切断——北陵镇兵此时只能凭借已经不多的灵剑、法宝配合着咆哮的重膛弩,勉强将这些翼魔阻挡在外围,要不然,即便束越魔君不幸被诱杀身亡,它们只要将新雁城守军的主帅成功斩杀,最终的胜利,还将是属于它们的。

在围攻新雁城的战场上,有四樽魔君坐镇,还有孽境殿少君泰官督战,即便束越魔君不幸丧命,还不至于让百万魔兵因群龙无而溃败。

“朱炎,该你来替我们挡一挡了!”陈海手中逆雷戟斩出一道孤月般的戟芒,硬生生扛住两杆血魔戟的重斩,腰间乾坤宝袋幽光一闪,将憋了半天的玄金傀儡扔了出去,硬生生扛住十数支魔戟的怒斩。

受陈海赐名朱炎的炎魔领,虽然一直都在关注战事上的变化,但没有想到陈海扛不住十数魔戟的怒斩,竟然将它直接扔了出去。

玄金傀儡虽然坚不可摧,但也是要看情况的,四樽魔侯带着十数魔将暴斩过来的魔戟,朱炎的玄金之躯虽然号称坚不可摧,但也一下子被斩出数十道蛛网状的裂痕,而一道道延伸到玄金之身内部的冲击力,更是要将朱炎的元神撕裂开;在朱炎神魂震荡还没有稳住之时,又是十数魔戟怒攻过来,顿时就将他的玄金之躯打翻在地。

朱炎委屈得都要哭出来,这些年他好不容易将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元神,都修炼到无法再突破的极限,自以为将玄金之躯掌控到能与魔侯级巅峰存在厮杀的地步,但没想到这一战刚被陈海抛出来,就要迎战四樽魔侯、十数魔将,还顿时间被打翻在地,也只替陈海挡住数瞬攻势。

然而陈海只需要争出数瞬的先机,在朱炎的玄金之躯被打翻在地,七十二枚暴炎重锋箭已经从乾坤宝袋射出,同一时间引爆,流焰烈炎狂卷着火舌,瞬时间将陈海身前以朱炎玄金之躯为核心、十数步方圆化成焚焰之海。

每一支暴炎重锋箭仅相当于一枚地阶的冲击烈焰符,但陈海神识分为七十二道,在绝对同步的同一时间内,引爆七十二枚暴炎重锋箭,所诱的共震效应,绝对要比逐一引爆七十二枚暴炎重锋箭的威力要强得多、恐怖得多。

魔将级的魔族强者,魔躯之强即便不如地阶法宝,也相差不远了,寻常烈焰在短时间内根本就难伤及他们的魔躯,但七十二枚暴炎重锋箭同时破裂、七十二道流焰在十步方圆内席卷、融合,威力之强,绝不在天位境火法强者的出手之下,瞬时间就被三四头魔将被烈焰卷入,嗷嗷直叫往后狂退,就数瞬的短时,这三四头魔将身上坚厚的鳞皮大片的剥落下来,而魔侯级的存在面对这样的烈焰,也不得不错身闪避,不敢直闯。

而朱炎虽然身处焰海的中心,但他作为从血炼场地底焰湖蕴生的先天精怪,御火是他的天赋神通,之前只因战场上天地元煞混乱一片,朱炎的天赋神通也受到压制,这一刻,他翻手刺出玄金战戟,带着流焰烈炎仿佛火龙翻腾着,往当前一头蛛魔斩出,硬生生将那头魔侯级的蛛魔斩出十数丈之外,还顺带着将数头狂扑过来的翼魔焚为灰烬!

陈海再掷出七十二暴炎重锋箭,以朱炎为中心同时引爆,这时候终于腾出手来,抓住还刺在束越魔君体内的逆雷戟,下一刻就见九道仿佛三寸蛟龙般的雷光,从逆雷戟的戟刃处凝聚出来,随后又一同钻入束越魔君的体内。

一代巨魔到最后念识还是没能冲开天地山河剑意的封印,就这样的悄无声息的被灭了……

陈海抽回逆雷戟,大叫道:“借我雷霆!”就见一道雷光从此时正位于主城东南战场上空的玄雷战舰底部脱离而出,下一刻在逆雷戟的戟刃聚集,凝聚成一头雷光之蛟,融入那勇悍无比的戟势之中,往当空扑杀来的那头六爪翼魔斩去,将那头六爪翼魔的半侧巨翼轰为灰烬!

陈海、朱炎与墨翟会合后渐渐稳住阵脚,他们距离城墙毕竟不远,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北陵镇兵精锐会合过来,而乐毅擂动战鼓,北城聚集的三十万北陵镇兵,从城墙与壕沟间的豁口,像潮水般往城外反卷杀出!

第八百九十四章 守城(五)

陈海不仅成功诱杀束越魔君,还将以束越魔君为、魔族部署在新雁城主城西北方向的二十多万兵马都成功的调动起来,像潮水似的往新雁城下涌来,同时又将这二十多万魔兵里的大量精英魔将以及两千精锐翼魔,都诱到北门两千步处的狭小战场之上,实际上已经最大限度的将这一部魔兵的指挥体系搅乱掉。

随着越来越多的精锐战力赶过来会合,陈海与朱炎、墨翟、沙天河最终在北城两千步处稳住阵脚,不计伤亡的抵挡住数以百计的精英魔将以及两千翼魔的疯狂冲动。

在三十万北陵镇兵杀出城之前,这时候依旧是最疯狂、最惨烈的绞杀场,即便乐毅不断的将重膛弩、重型天机战车往这边集结,尽可能安排剑修、符修策应这边,尽可能将不多的诛魔战阵所凝聚的灵盾、巨刃,往这边聚集过来,但还是每时每刻都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而且倒下来的人,都拥有明窍境以上修为的精英武将,毕竟在这个狭小的战场,辟灵境以下的将卒,连立足的机会都没有。

大约持续了一盏茶的工夫,等三十万北陵镇兵从十数处豁口簇拥着上百辆重型天机战车杀出城,与像潮水一般魔兵疯狂而惨烈的撞到一起,那些魔侯级的魔族强者以及在其他三个方向战场上督战的魔君,才意识到不对劲。

精英魔将已经最大限度的被陈海吸引过去,近二十万魔兵漫山遍野的铺开,之前就比人族精锐战力脆弱的指挥体系,在与三十万北陵镇兵撞到一起后,就彻底崩裂掉。

虽然在接触面上数千的前阵魔兵,魔躯还是要比人族将卒强悍得多,但面对攒刺过来的枪林戟林、面对攒射过来的金属风暴般的箭雨、面对碾压过来重型天机战力,没有能支撑多久,就打散往后溃败。

前阵魔兵往后退,后阵魔兵缺少指挥调度,不知道前阵生了什么事,还一骨脑往前冲,使得中间的魔兵阵形越来越拥挤、也越来越混乱。

这时候虽然不断有精英魔将,退回去想要维持秩序,但混乱之势一经形成,要逆转过来,又岂是易与?

陈海又岂轻易会给魔族这个机会,在左右两翼有数千兵马簇拥二十多辆重型天机战车会合过来,他也不顾自己杀得筋酥手软,毫不犹豫率领身边所剩不多的精英战力,继续往魔兵纵深穿插,将东北方向的魔兵彻底的搅散架后予以坚决的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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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晨光洒下来的时候,新雁城周围的战事才算是彻底平息下来。

此时的新雁城前,特别是西北方向,方圆十数里之内尽是血肉狼藉,尸骸堆积如山,橘黄色的阳光洒了下来,悲壮而残忍。

这时候其他三个方向的魔兵,也逐步与人族杀出城的精锐战力拉开距离,徐徐往黑岩城撤去,此战历时一天一黑,北陵镇兵、厉牙镇兵也都精疲力竭。

虽然魔族受挫北撤,暂时没有攻城的实力,但北陵镇兵、厉牙镇兵也是伤亡惨重,没有远战追杀魔兵的实力。

从新雁主城北城杀出去的三十万兵马,此时也退到北城门附近休整,但就算到最后将魔兵杀得崩溃,严重缺乏精英武将支撑的北陵镇兵在荒野围杀那些强悍魔兵,也付出难以想象的惨重伤亡,此时仅有十六七万人撤回来休整。

虽说将魔兵的第一波攻势击退了,但北陵镇兵却足足有三十万人战死在沙场之上,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因此新雁城即便守住了,对所有将卒而言,此刻心里所充塞的也仅是暂时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难言狂喜,毕竟还不知道后续有怎样的惨烈战事等着他们。

北陵镇兵所守的副城,这一刻也恢复平复,一队队兵马散出去收敛己方战死将卒的尸骸,绝大多数战死将卒的尸骸残破不破,甚至连骨带皮在战场上被魔兵吞噬入腹。

陈海站在墙头,将残破不堪、就剩一些零碎的战甲解下来,身上也没有一处完整的,骨骼经脉不知道断了多少,此时还能站在这里,是道胎损伤不重,强用灵元撑住残缺的窍脉,令肉身不倒,也是以此激励将卒士气,令魔族生畏。

陈海看到吴澄思、吴云湖站在二十里外的城墙上,这时候正默不作声的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不知道吴族二祖这一刻心里在想着什么。

沙天河通过神念,跟陈海感慨道:“厉牙镇兵二十万看似残卒,但战力还是比我们强啊!”

陈海点点头,魔族攻城之时,是将厉牙镇兵视为他们最难啃的硬骨头,在厉牙镇兵所守的副城、西北、东北、东南三个方向上,安排了逾五十万的精锐兵马,在昨日一夜,厉牙镇兵所面临的生死压力,实际上比他们还要重,但最终的损失却要比他们少得多,前后总计有六万左右的将卒战死。

不过,这对吴氏一族而言,伤亡也是惨烈,从吴澄思投靠烈王算起,近十年来,差不多过半数的吴族精锐子弟,战死在沙场上了吧?

陈海心里也苦叹,他麾下北陵镇兵战前看似拥有百万兵马,也有一定的战阵编练基础,但精英武官、战将太少了。

战前厉牙镇二十万残兵,道胎境强者就有近四十人,而道丹境强者更是高达近五百人;而在苍遗、苗凤山他们过来之前,北陵镇兵道胎境强者,就他、沙天河、黄沾、墨翟四个而已,道丹境强者在漱玉宫的支援下,也仅勉强有五十多人而已,明窍境的精英武将精量,也只是有厉牙镇兵的十分之一。

以单位兵马而言,北陵镇兵的精英武将配比,仅有厉牙镇兵的四十分之一。

这就是底蕴。

这就是吴氏身为万仙山七姓之一、积累上万年的底蕴,还远非北陵镇兵能比。

要是北陵镇兵的精英武将配比,能跟厉牙镇兵相提并论,这一战不要说绝不可能出现如此惨重的伤亡,反攻拿下黑岩城都未必没有可能。

而陈海也恰恰知道北陵镇兵的弱点太明显,与魔兵长时间拼消耗,北陵镇兵随时都有可能崩溃,才不得不行险计,以身为饵云诱杀束越魔君,将魔兵的精英魔将尽可能抽离出来,要不然他们可能需要多一倍伤亡,才能将魔兵的攻势击退,只是已经生路的将卒还能不能撑到那一刻,陈海也完全看不到。

吴澄思和吴云湖沉默的看着主城西北方向漫山遍野的尸骸,到这一刻,他们都难以想象,厉牙镇兵与北陵镇兵联手,竟然将百万精锐魔兵击退了,还斩杀了近四十万的精锐魔兵!

虽然到这时,吴澄思与吴云湖已经能够将陈海所用险计完完整整的推演出来,却还是难抑心湖磅礴,觉得太难以想象,难以想象陈海战前竟然敢用这样的险计。

他们也同时难以想象陈海竟然也参悟出天地山河剑意,难怪虽然万仙山那么多人质疑陈海的散修身份及不明来历,姜寅还要执意将他收入门下。

万仙山玉皇峰一脉,千年间竟然有两人掌握第一品的真意,竟然还同是天地山河剑意,这是昭示的玉皇峰一脉亦或姜氏一族要彻底的崛起吗?

吴氏一族将何去何从?

罗刹魔族虽然选择退回黑岩城,但不意味新雁城所面临的覆灭危机就已经解除了。

昨晚血战,罗刹魔族除了折损一员魔君、十樽魔侯外,在新雁城损失魔兵也将近四十万,如此大的损失,即便罗刹魔族也需要好好舔舐一段时间伤口,才有可能恢复过来,只能说新雁城所面临的覆灭危机暂时解除了,获得一定时间的喘息之机。

只是,这个时间长短,谁也说不好。

虽然说他们也只是推测,推测极可能是血云荒地的另一端生什么大的变故,将魔族相当一部分兵力牵制过去,使得魔族这一次对新雁城的进攻,最终只能投入一百万左右的兵力,但谁知道魔族何时会将兵马重新调回来。

而除了天罗谷有可能再聚集二三百万的精锐魔兵之外,十数万里纵横的天呈山,作为不灭邪域的老巢,还能征调大量的魔兵悍然南下……

吴族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是退到魔獐岭,与姜晋所统率的三镇主力共守魔獐岭,还是直接退到蒙城山休养生息?

总而言之,守新雁城或北陵城,不可能在他们的选择之内;而且他们与北陵镇兵经历这一次联手御魔血战,暂时算是有几分香火之情,但最终他们能信任陈海,还是陈海会信任他们?

第八百九十五章 捷报

源出元阳山、往西绵延七八万里,从望海城南端汇入坠星海的怒川江,是西北域的第三大水系,鱼龙津一带的江面宽逾百里,波涛恶怒。

虽然地方郡府提前集结了上万艘船舶,然而南撤的征魔大军前锋战力,即便将辎重车辆以及诸多战车都统统移交给后部,连人带马也过百万之数,前锋战力要通过这个渡口,也需要三四天的时间。

而从怒川江往南,有漓水、秋束河、万涛河等一系列东西走向、没有桥梁、普通兵马需要借助舟船才能通过的大江大河,最终不知道要拖延多久,才能率部返回中州大平原,而要避开这些大江大河以及地形崎岖的雄山大岳,则需要多绕三四倍的路途,站在赤云神舟上,看到渡河兵马行动迟缓的烈王秦冉,此刻的心情恶劣到极点。

东北域柱国将军府,终究是没有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仓促组织的两场会战皆是大败,残剩兵马龟缩到两翼千机宗、阳宗经营数千年的山门之中,据险顽守,令东北域的形势勉强没有彻底的糜烂。

而绵延十数万里、高逾万丈的古兰山,原是人族抵挡玄阴谷魔族南侵的天赐长城,但没有人族精锐的驻守,终年覆盖冰雪之下的古兰山,就像是向魔族打开的大门。

过去两个月,差不多已经五百万精锐魔以及数量更是在此数倍之上的杂魔,越过古兰山,进入东北域境内,正快的往雍京运动。

虽然雍京乃大崇之都,有近百天位真君坐镇,但没有大规模的精锐战兵,还是没有能力在魔兵进入中州大平原之前,进行有效的拦截。

毕竟魔族除了四五百万精锐魔兵以及像瘟疫往四面八方扩散、吞噬人族及亿万生灵的杂魔之外,魔君级的存在也必然不会少。

然而从古兰山防线被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内,诸域柱国将军府都应诏出援,但在东北域进入中州大平原的大燕山防线,到这时候才聚集七十万兵马。

其中距离最近的东廷柱国将军府仅派出二十万勤王军。

相比较之下,姜寅代表三宗利用两个月时间,已经在漓水南岸集结七八十万兵马,准备随时与征魔大军主力一起南下勤王,都要算是极积极主动的了,何况三宗在魔獐岭一线,还是面临着极大的防御压力。

虽然三十一年前,父帝最终将皇位传给太孙秦蟠,烈王秦冉满心愤闷,但此时的他心里清楚,覆巢之下,没有完卵,雍京一旦失陷,将重创整个皇族及玄元上殿的根基。

秦冉正翻阅西北域这几天来的粮草调度公函,房门突然从外门打开,一个平日里颇为受宠的女侍,没有通禀一声,就径直闯了进来。

“没有规矩!”秦冉冷冷一哼,紧接着信手挥去,暴虐而狂躁的罡风就将这不知轻重的女侍灭杀于无形之中,如雪般洁白的地毯之上,甚至连灰尘都不曾留下。

平时他能容忍身边这些近侍不拘小节的放纵,但魔族南侵之际,皇族及玄元上殿的威严已经受到严峻的挑战,秦冉就绝不会再手下留情,冷冷盯着过道里那几名没有阻拦的守值侍卫,冷哼道:“你们自己赶去大燕山防线,十年后要能不死,赫免你们的死罪!”

“是,殿下!”守值侍卫不敢为自己辩解一句,当即便领命退了下去,换另外的侍卫过来当值。

片晌后,嵇元烹通禀走了进来,对刚才生的小插曲视而不见,将一封金剑符诏松了上来,不掩欣喜的说道:“陈海与吴澄思飞传过来的奏报。”

“他终于舍得撤回魔獐岭了,没有将自己的性命丢掉?”秦冉冷冷一哼问道。

秦冉亲任西北域柱国将军,统兵征魔,三宗绝大多数人物,都跟他保持距离,仅有吴澄思、吴之洞、陈海极有数的人,追随到他的麾下,听从他的号令行事。

而陈海虽然修为都没有登入天位,但主持北镇匠工司,尽心尽力,数年间为北镇铸造兵甲战械数以十万计,营造十数座坚不可摧的大型城塞,极大提升北镇兵马的战力,可以说是北镇大军轻松攻陷黑岩城的功之臣。

而秦冉决意南撤驰援雍京之时,三宗那么多的天位真君默然无语,唯有陈海忠心耿耿,毅然站出来要统领百万乌合之众的营城兵断后,吸引天罗谷魔兵的注意力,令南撤大军不受纠缠扰袭。

对这样的肱股之臣,秦冉怎么可能不重视?

秦冉也是三番数次,暗示陈海随时可以适可而止,就算是千金买马骨,激励更多的西北域子弟为皇族效忠,他也会重用陈海。

而随着魔獐岭以北形势越来越危险,他都连数道金剑符诏勒令陈海放弃新雁城、放弃已成弃卒的营城兵马,立即率嫡系南撤,但陈海将他的令旨置之不理,也是令秦冉心里窝足了火。

这会儿听嵇元烹说有吴澄思与陈海的奏报飞传过来,秦冉以为陈海终于放弃新雁城,撤回到魔獐岭了,他也是又爱又恨,心里想着将陈海召到身边,要用什么办法,既让陈海受到“惩罚”,又能叫他麾下的天营城能继续为他铸造战械。

“新雁城守住了!”嵇元烹说道。

“怎么可能?”秦冉他都难以想象这一幕,抢也似的将奏报从嵇元烹手里夺过去,如饥似渴的看过来,拍着大腿,与嵇元烹笑道,“这大概是两个月,唯一能让本王稍安心慰的消息了,没想到北陵镇百万匠工,与厉牙镇残兵联手,竟然能迫退百万罗刹魔族。好一个天地山河剑意,好一个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我还担心姜晋这些酒囊饭袋不堪重用,北面有可能被魔族打漏,如今有一个陈海,倒是让我安心不少啊!”

秦冉也不知道此番率部南援,能不能及时将魔族驱逐出去,但倘若中州形势在此之前已经糜烂不堪,他所率四五百万精锐兵马,就只能依赖西北域提供粮草补给,这时候魔獐岭防线,再被天罗谷以及天呈山一线聚集的魔兵打漏掉,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甚至令他们都没有喘息的机会。

秦冉没有想到陈海与吴澄思竟然守住了新雁城,甚至不仅守住了新雁城,还斩杀近四十万魔族,将魔兵驱赶到黑岩城不敢再出。

这大概是这两个月来,唯一令他心情畅快的消息了,只要西北域能稳住,他率部南下,完全可以与姜寅所部一起沿着万涛河往东寻找战机,而不虞后路会出什么漏子。

“陈海还真是殿下的福将,殿下令陈海出掌北陵镇守将军府、守新雁城,真是一步谁都想不到的妙棋。”嵇元烹也是难得轻松的讨好秦冉道。

“少拍马屁,”秦冉哈哈笑道,“我哪里能未卜先知?我让他出掌北陵镇守将军府,也只是看他忠心耿耿,比姜晋、姬江野这些老成精的狐狸令人舒心而已,我哪里能知道他竟然能守住新雁城?元烹,你说本王应该怎么赏他,你说以他之功,出任都护将军如何?”

“虽然极可能在血云荒地出了什么变故,令天罗谷魔族的魔兵不能尽出,但一战斩杀魔君级的存在,与厉牙镇兵共斩杀四十万精锐魔兵,也绝对是奇功一件,殿下此时,怎么赏他都不过分,”嵇元烹说道,“只是殿下赏拔太过,叫陈海骤然间成为众矢之的,却未必好。”

“哦,你说。”秦冉皱起来眉头,让嵇元烹说下去。

“从陈海给姜氏子弟充当门客算起,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就屡立奇功,又在东都山北麓建造天营山,可见他无法是天地山河剑得姜寅传授,兵术军政也深得姜寅的精髓,此时他更是坐拥六十万精锐兵马,假以时日,必成气候——而殿下也应该是想到雍京倘若不幸陷落,在西北域要有可用之人,也确实没有比陈海、吴澄思、吴之洞等更值得殿下信任的人选,但问题在陈海根基太浅了,殿下赏拔太过,叫三宗起了戒心,就未必是好事。”

“……”秦冉点点头,陈海用险计诱杀魔君及大量的精英魔将,以百余万兵马守城池,最终伤亡还那么惨重,弊端出在那里,秦冉他也是一目了然,这也是他们最初认定陈海绝无可能守住新雁城的关键。

他也知道嵇元烹所说的顾忌在那里,他这时候将陈海直接提拔到都护将军的位子上,令陈海单独掌握一处防线,陈海会因此缺乏足够多的精英武将,实际导致从镇守将军到都尉、校尉等大量的高级将职,都叫三宗弟子窃居,陈海最终也会被架空成三宗的傀儡。

秦冉也明白嵇元烹的建议是什么,与其给虚名,不如给实利,让吴族及北陵镇兵成为能为他所用、扎在西北域腹地的两根钉子,一方面能更好的督促西北域三宗援救雍京,而倘若雍京不守,他率部掩护皇族及玄元上殿的残余力量撤到西北域,也不至于事事都被三宗牵着鼻子走……

第八百九十六章 试探

在烈王秦冉和嵇元烹在商量给陈海什么赏赐的时候,燕台关之中,姜晋、元周二人高高坐在大殿之上,正审视着坐在下方的陈海。

新雁城的战事已经过去了三天的时间了,眼见着魔兵残部退回到黑岩城,一心加固城塞,暂进没有再举兵南攻的意图,这让所有人都暂时松了口气。

这么短的时间内,虽然还不足以让苦战的新雁城和厉山镇将伤痛抚平,虽然烈王新的令旨没有下来,没有最终决定北陵镇兵、厉山镇兵新的去留,但厉山镇兵已经打点好行装,只要黑岩城的魔兵稍有异动,他们不会管有无新的令旨,都会挥师回撤。

吴澄思与陈海同为镇守将军,互不统属,所以两镇谁都管不了谁。

厉山镇兵的南撤已经成为定局,北陵镇兵的去留,就成为摆在陈海眼前即刻要解决的问题。

仔细算算时间,燕州的先锋兵马应该已经动对黑山魔渊的强烈攻势了,而面对燕州数十万精锐骑兵的直接进攻以及上千万人族兵马的集结、逼近,罗刹魔族即便这时候迫于形势,能痛下决心放弃掉在燕州的桥头堡黑山魔渊,将兵马都撤回到血云荒地,但也绝不敢对后路掉以轻心。

毕竟陈海要求燕州做好组织二百万道衙兵精锐随时进攻血云荒地的准备,这将令此时以般度、丹图、泰官等孽境殿诸魔为的这部魔兵如芒刺在背,短时间内不敢再大肆组织兵马进攻新雁城。

然而天呈山不灭邪域,除孽境殿之外,还有三大魔殿势力,即便有相当一部分精锐,与玄阴谷、轮回殿的魔族精锐会合,从东线古兰山突破杀入崇国境界,但留在天呈山的四大魔殿留守兵力,也绝不容小窥。

不过,天呈山到天罗谷有四万里之遥,上百万甚至更为庞大的魔兵增援到天罗谷来,怎么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也就是说,短时间内,陈海不用担心新雁城安危的问题了。

局势暂时稳固下来,陈海就让苍遗、苗凤山、谢觉源、黄歧玮、乐毅、郭泓叛等人登上万幽玄雷战舰赶往碧海胜境,在那里,左耳自然有办法让他们将所有体内的魔息去除掉,变成为真正的人身,到时候就能真正站出来助他统领大军。

秦川的元胎被他们镇压住,暂时留着他的小命,从他体内取几滴仙胎灵血助苍遗他们修炼,他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意见——一滴仙胎灵血,也就损失一二百年的寿元而已。

然而,宁婵儿则决定以魅魔之身留在陈海的身边,并不愿去修什么化形诀。

宁婵儿在燕州修炼的是万魅幻灭真法,乃一种介于玄法与魔功之间的真诀,原本就是流阳宫的前辈真君,根据魅魔一族的种族天赋所创,宁婵儿以魅魔之身修行,也不会有丝毫的妨碍。

宁婵儿从来都不会在意旁人的目光,见她执意如此,陈海也就随她。

陈海此战受创极其严重,三天才稍稍稳固住伤势,玄皇殿掌教真人元周、姜晋就传令过来,召他与吴澄思去燕台关商议军机之事。

秦冉率部南下,就委任元周、姜晋出掌北镇都护府、分任北镇左右都护,执掌握魔獐岭防线,厉牙镇、北陵镇也都归入北镇都护府辖下。

虽说厉牙镇、北陵镇困守新雁城之时,魔獐岭未曾派出一个援兵,但厉牙镇、北陵镇何去何从,以将来的军需补给,还都得通过北镇都护府执行,陈海与吴澄思这时候也只能捏着鼻子,在各自扈骑的簇拥下,赶往燕台关面见元周、姜晋。

陈海腰脊挺拔,定定地坐在那里。

宁婵儿身穿一袭火红色的战甲侍立在陈海的身边。

魅魔原本就是媚艳绝色著称,高门宗阀、王公贵戚也喜欢捕捉魅魔伺候床寝,宁婵儿站在陈海身后,看上去有些突兀,同时又令在场的将吏满心羡慕。

能令魔丹境巅峰的魅魔对自己忠心耿耿,这即便是对姜晋他们这一级的人物来说,也不是简单的事情——魅魔最擅蛊惑人心,没有足够强悍的坚固道心,姜晋这一级数的强者,都很难说不被其影响到修行。

没想到陈海竟然能控制这么一头魅魔,还在关键时刻助他成功诱杀魔君。

姜晋也觉得打量陈海、宁婵儿的时间有些太久了,轻咳了一声道:

“新雁城大捷,令人闻之鼓舞,殿下得信后,随后便应有奖赏过来,但今日请你与吴大人过来,便是商议厉牙镇、北陵镇的后续部署,不知道你们心里有什么想法?”

“两镇能守住新雁城,实属侥丧,而两镇后续怎么部署,自然是听从柱国将军及两位都护将军的安排,哪里有我置喙的地方?”陈海看着手中的玉盏,又朝吴澄思淡然看了一眼,问道,“吴大人,你说是不是?”

吴氏原本是万仙山一脉,因盗胎案而退守族地蒙城山,他们在万仙山的利益,也早就被其他六姓大族瓜分一空,吴澄思也知道他们想重回万仙山拿回原本属于吴氏的一切也没有可能,只希望连番大战,能叫烈王看在眼下,给他们吴氏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

不过,吴澄思也担心雍京即便守住了,最终受魔族摧残太厉害,使得皇族及玄元上殿的力量受到重创,以后再无力约束八域宗门势力,无力约束西北域三宗,到时候他们即便抱住烈王的大腿,在西北域也难有立足的机会。

所以,在形势彻底明朗之前,吴澄思也只会模棱两可,而相必元周、姜晋、姬江野等在这时候也不可能逼迫他吴氏太甚,而陈海身为万仙山真传弟子,这时候却将话说得模棱两可,说是会听从元周、姜晋的调派,但事事又将烈王秦冉抬出来,实际上是对姜晋的试探以明确的拒绝。

吴澄思阴柔的看了陈海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陈大人所言甚是,我等既然出镇郡边,自然是要听从两位都护大人及殿下的调派。”

玄皇殿掌教真人元周,出任北镇左都护,实为北镇主将,虽说新雁城一战令三宗再度对陈海这人刮目相看,但陈海毕竟是万仙山玉皇峰一脉的弟子,该说什么话,该做怎样的试探,自然是由姜晋出面。

姜晋知道陈海是个刺头,但也没有想到他毫不犹豫的就将烈王秦王抬出来,他一口气堵在胸口,愣是没有办法吐出来!

陈海所说的每一个字眼,有哪点是他此时能说不是的?

然而北陵镇兵虽然有着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巨大缺陷,缺少高端战力及精英武将,使得北陵镇兵人数虽众,却难以跟厉牙镇这样的真正精锐相提并论,陈海最终也只能利用险计,极其侥幸的重挫魔兵,但在风雨飘摇、雍京能不能守住还晦昏莫明的当世,却又不得不承认,北陵镇兵在西北域也不能算一无是处。

而具体到姜氏一族,北陵镇兵即便仅有三四个道胎境强者、麾下道胎境武将还主要都是从九郡国借用过来,但新雁城一战过后,陈海手里毕竟有近七十万能征敢战的悍卒,还拥有天营城数万匠工,倘若能真正并入姜族,对姜族一族的势力提升,则是显而异见的。

姜晋原以为陈海会考虑雍京此时所面临的恶劣局面,会去考虑雍京一旦失守,大崇帝国的形势演变,会考虑烈王秦冉实不足依赖,而稍稍改变一下他乖戾的性子,没想到他都还没有说什么呢,这孙子就一口堵得他气息都乱了。

没得谈,自然就不谈,大家便都等烈王的令旨定度一切,接下来就说一些尴尬之极、毫无营养的话,连庆功宴都没有安排,军议就匆匆散了。

陈海伤势犹重,新雁城那边没有什么异样,他就与宁婵儿留在他在燕台关的府邸过夜。

这边的府邸还是赵大成在照看,赵大成理论上来说,是姜雨薇的家臣,姜雨薇被陈海“赶出”天营城,他就应该从陈海身边离开,但他才辟灵境巅峰修为,还断了一条胳膊,陈海将他留下来照看这边的府邸,也没有人关心什么。

回到院子里,陈海弹出一道玄光,将房间屏蔽起来,宁婵儿慵懒的将灵甲解下来,坐在书案上,托着陈海的下巴,笑问道:“想姜晋乃一族之主,一脉掌宗,找你示意,是狠下了一番决心的,你连一点敷衍的意思都没有,就不怕姜晋一巴掌把你拍成肉渣子?”

“我现在没有两头押注的资格,就算雍京形势实在堪忧,我重回三宗的怀抱,他们对我就没有戒心了?而且姜晋这老狐狸不是轻易能敷衍得了的,我今天要给他一点颜色了,他多半立马会要求将嫡系弟子派入北陵镇,逼我进一步的表态。到时候,我是拒绝好,还是不拒绝好?咱们现在不能让烈王殿下对我们有一点的失望啊!”陈海也将灵甲解下来,跟宁婵儿说道,“你来助我疗伤……”

第八百九十七章 疗伤

宁婵儿与陈海一样,皆是燕州千年以来,除魏子牙之外,极少数在三十岁前修成道丹的妖孽之一。她舍弃肉身、道丹,踏入异域寄舍魔躯,这二十多年来无时不挣扎在杀戮与生死的边缘,重新修炼媚魔大丹,乃至修炼到魔丹巅峰,道基之根深,在星衡域年轻一代里,也可堪青鸾榜中的人物相提并论了。

这一刻,宁婵儿盘膝坐在陈海的身前,元神从颅顶跃出,宁婵儿的元神本相,也彻底转化为魅魔形态,这实是宁婵儿将魅幻真意参悟到第三种境界,修炼本命神通,踏入道丹境圆满的标志。

要不是先要替陈海疗伤,宁婵儿此时已经可以直接冲击道胎了。

宁婵儿潜伏天罗谷十数年,陈海都没有觉,他还以为神魂深处的魅魔魂种早已经破碎湮灭,但宁婵儿元神脱窍这一刻,陈海便觉心湖深处有一道隐秘的心弦轻轻拔动了一下,看宁婵儿元神本相的眼瞳微微颤粟,也是同时有所感应。

“你要敢将我的元神拘在你的体内轻慢,我就将你的道胎给打爆掉!”宁婵儿威胁的瞪了陈海一眼,将元神直接投入陈海的体内,这样她才能直接将自身的灵元法力接引过来,替陈海修补百骸窍脉的伤势。

心魂感应,陈海也难免有荡漾之感,只是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思儿女之情,北陵镇兵七十万人马在新雁城看似人多势众,实际上危如累卵,他需要在天呈山魔族增援天罗谷之前,确定好北陵镇兵的出路,时间极为紧迫,要不是他不需争分夺秒,让宁婵儿直接帮他疗伤了。

精锐魔兵以魔躯强悍著称,又以人族及亿万生灵为血食,不受弥补拖累,往雍京推进的度,要远远快过烈王秦冉率部回援。

而就算有上百天位强者坐镇的雍京最后勉强守住了,但让数以百万计的精锐魔兵、数以千万计的杂魔涌进来,崇国也会被打得一踏糊涂。

在这种情形下,北陵镇兵无论是作怎么的选择,都不会是好选择,最终连生存都成问题,那更不要奢望能控制天罗谷,在天罗谷周边建立与燕州一脉相承的人族国度了。

魔劫,这一切实际成为倒悬在崇、越、天南等国头顶上一柄利刃,扛不过这一次魔劫,一切皆休,可笑三宗还与烈王秦冉还要在他身上相互算计。

而他此时选择抱烈王的大腿,却也不是因为烈王是贤王明君,实际上是他唯有这样选择,才能最少的受人牵制。

这也可能说是一种远交近攻的策略,陈海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些站在芸芸众生之上,视众生为蝼义的人物,有谁是真正可靠。

他想着到时候即便崇国形势一片糜烂,他也要率领真正愿意为守土而战的人族精锐,战到最后一刻!

宁婵儿的雄浑真气正在陈海的四肢百骸之中缓缓流淌,修复着他肉体的伤势,陈海这一刻胸臆间突生一股豪气,竟令陈海有些萎靡的道胎金剑之相,生出感应,瞬时间在他体内绽放亿万金芒……

宁婵儿元神冷不防被金色浪涛般的密稠光波推出陈海的身体。

宁婵怕被剑芒伤及元神,急忙将元神收回体内,直觉这一刻天地都震鸣起来,天地气机有再度纳入陈海眉间的样子,睁眼看见陈海眉前金色毫芒绽放,仿佛黑洞一般,将方圆百余里内的天地灵气都疯狂的吸噬过来。

到了极处,以陈海为圆心,天空中竟然形成了一个上接天苍的灵气漏斗云。

姜晋和元周正在议事殿内商议事情,突然感知城内灵气的变化,神识往陈海府邸探去,现陈海闭关之处的气机之强,竟然不比他们二人弱上多少。

元周看着姜晋阴晴不定的脸,拱手笑道:“恭喜姜真君,看来最迟十年,或许就在当下,玉皇峰就又要添一位天位真君了。以一脉坐拥四位天位真君,就是万仙山掌教一脉姬氏,几千年来也都不曾有过如此的荣光啊。”

看着元周一本正经恭喜的样子,姜晋心中暗骂连连。

玄皇殿在西北域三宗位列最后,但山门也有六位真君级存在,不比元阳宗稍差,但元周借口玄皇殿山门位为元阳宗、万仙山之南,已经抽调太多的子弟随姜寅及烈王驰援雍京了,就不愿意再往魔獐岭增援兵马,故而他虽为主将,在燕台关却不怎么管事,这可非必叫姜晋心里舒坦。

而他们都已经认识几千年了,姜晋就不相信元周不知道陈海在姜族就是谁都捋不平的刺头,这个时候在这里却说风凉话,着实可恶。

只是陈海毕竟是姜寅的弟子,又是属玉皇峰一脉,元周半真半假地向自己道喜,姜晋也只能敛着内心的不爽,淡淡地道:“好说好说!”

话题岔开了,二人都没有心思再继续谈下去,就这么相对默默而坐。

此时莫说是姜晋、元周等人,就连普通将卒都能看到陈海私邸上空的异象,忍不住羡慕的看过来、议论纷纷。

而作为当事人的陈海,在那里闭目垂眉,将心思整个都收敛了起来,凭籍着本心,任天地山河剑意疯狂地吸纳天地灵气。

三天之后,随着一声古朴而晦涩的鸣动声,陈海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此时天色已晚,室内本来一片昏暗,可是在陈海睁开眼帘的那一刻,一道有若实质的金光瞬间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听到动静的宁婵儿站起身来,瞅了陈海半天,说道:“要是亲眼看到你在我身前,我都感觉不到你的存在——我自己的修为,已经不能将你的气机与天地气机区别开来了,看来你已经距离天位不远了……”

陈海眨了眨眼,将那团金光敛去,将融入天地的自身气机收回来,点了点头道:“一时之间有所顿悟,其实天位的门槛,我早十几年前就已经一脚踏入了,只是那个时候底蕴实在太差,度不过天劫罢了。这次若非为了董宁她们,舍却了几颗火鸦精魄,现在触大道雷劫应当没有问题。”

宁婵儿很好奇一脚踏入天位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成道之路千千万万,适合陈海的未必适合自己,不是自己的道路,知道太多反倒会迷惑自己的道心,宁婵儿最后闭嘴没问。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陈海才算将气息尽皆收敛了起来,他伸出手掌,心随念动,一枚古拙的、带着磅礴苍茫气息的金色灵剑,似虚还实、非虚非实的在掌心中浮动。

陈海见自己能自如的凝聚天地山河剑意,而战后惨烈的肉身伤势在这一刻也是痊愈了,没想到对天地山河剑意参悟到更圆融浑然的境界,自身气机完全融入天地之间,竟然还有修补肉身生机之奇效,他也是极为满意,散去剑意后笑道:“若是这个时候再次面对束越,应该比那日要轻松许多。”

“我也要加快修炼,要不然就要让你落下太多了,”宁婵儿感慨道,“对了,今日白天,姜晋派人前来,说让你出关后去见他。”

陈海起身整了整仪容,笑着说:“应该是烈王的令旨到了,难为他没有提前要我出关。”

说话间,院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听到赵大成和来人说话,陈海带着宁婵儿走出房间,示意赵大成先行下去休息。

来人恭敬地行礼道:“大人,真君察觉到你此时已经出关,特地令卑职前来相请。”

此人算不得姜晋的嫡系随扈,但也是万仙山玉皇峰下的弟子,现在是明窍境圆、将要冲击道丹的修为。

这些天来,他明里暗里也听到了不少陈海即将突破的消息。

对于同为寒门弟子出身的陈海,他自然是多了许多的仰望。

余苍真君成就天位之后,尽最大的努力照顾玉皇峰一脉的寒门弟子,而陈海当初为了朱明巍、魏汉等人,不惜以微薄之力对抗姜涵,早就在万仙山的寒门弟子中流传为佳话。

若非宗门自有律令,怕是他都想要直接去陈海麾下做事了。

他在前面小心地为陈海引路,最终还是忍不住满腹的话,传念问道:“将军大人此次立下军功,想来烈王殿下赏赐不会少,若是将军真能独自开府了,到时候可需要亲扈?”

“不需要!”听陈海这么回答,那人一脸失望的神色,但是陈海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眼中绽放出神采来,“我只需要能率领将卒、冲锋陷阵、建立军功的战将!”

第八百九十八章 封赏

此时的陈海,都不用刻意,就能将整个燕台关纳入自己的神识当中。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若在以往,将卒惯常寻欢作乐的南城必然是喧闹一片,但由于战事不知道何时就会升级,燕台关早已经全面执行宵禁,夜深后,整个燕台关城之内,除了兵马调动、巡街之外,城里绝大多部分地方皆是一片静寂。

陈海也现燕台关城内的平民数量已经大幅减少,谁也不知道魔族什么时候会攻过来,到时候魔族围城,天地元气震荡,就算城池未破,没有修为在身的平民,也是没有办法生存的,这时候能提前撤出的,谁都不会想着留在这凶险之地。

不过,流放到魔獐岭以北的囚徒、罪族,是没有资格通过魔獐岭南撤的。

兵荒马乱,人命如蚁!

也正因为如此,陈海才更要心志如铁,先行扎根在魔獐岭之前,以尽量维持这一线之安危。

此时的议事殿之内,姜晋和元周高高坐在上面,吴澄思坐在下手处,而姜涵、姜明传等将吏在一旁侍立着,看着陈海施施然地走了进来,一个个脸上又是艳羡,又是纠结。

就在二十年前,陈海在姜涵的逼迫的之下,无奈地流亡扶桑海域。可是二十年后过去,这孙子不单单手握七十万重兵,还控制着整个崇国绝大多数的天机战械的输出。

如此也就罢了,在做了这么多事情的同时,居然还真正地接触到了天位境的大门。

姜涵作为姜晋的嫡子,自幼对于各种境界就有着自己的耳濡目染,加上他此时也是全力想着往天位境门槛冲刺之人,此时自然能从陈海身上察觉到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势,怕是已经有引动雷劫的资格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但是陈海现几乎已经等若烈王秦冉的肱骨,而烈王秦冉还带着数百万精锐在西北域的地盘上,这个时候就连坐镇魔獐岭的几位真君都不会去找陈海的不是,更不要说他了。

陈海身为北镇五大镇守将军之一,大殿内自然有他的一席之地,待他坐定之后,姜晋才轻咳了一声,没有表情地道:“新雁城一战,厉山镇、北陵镇将士用命,怒斩罗刹魔族四十余万,最终使得其胆颤而退,不敢窥伺我人族疆土,此为大功!接下来,我魔獐岭将士,自当以两镇为榜样,奋勇杀敌……”

絮絮叨叨,姜晋很是废话了很久,才取出一方金鉴道:“烈王殿下此封金鉴刚刚送过来,元大人与我特地等你与吴大人一起在场再行揭开……”

姜晋随手打出一道灵光来,揭开金鉴上的灵封,这时候就见金鉴光华骤放,在大殿中央凝聚出一行行遒劲的字迹。

先是厉山镇的封赏,姜晋一字一句地诵读着,除了着令厉山镇所有将士后撤到魔獐岭之南择地驻守,以便魔獐岭战事一起,就能尽快支援外,还着吴云湖出任周密郡守,特许厉牙镇从周密郡征募将勇,将厉山镇兵补充到四十万人马,并许厉牙镇从周密郡自筹军需粮草,不足之外,再由北镇都护府从其他郡府筹集。

陈海看了看端坐着的吴澄思,见对方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一双手在不停地轻轻搓动着手指,显然心满意足。

虽说位于周密郡北翼的蒙城山作为吴氏的族地,南北也有四五千里绵长,但东西纵横狭窄,而且山地里罕有平原,因此丁口不足千万,不要说支撑吴氏复兴了,吴氏想要维持十数万精锐子弟的补给都难。

除了蒙城山之外,烈王这次相当于是直接将有七八千里纵深的周密郡,正式划归到吴氏一族的治下。

当然了,这也是吴氏数十万子弟舍命博来的,姜晋等人心里不爽,却也没有什么话说,这时候对三宗所属的其他大族而言,更愿意保存精锐战力不受重创。

不过,烈王的封赏,对大厦将倾的吴族而言,此时是无异于吃了一颗定心丸,心想总算不亏他们为烈王拼死拼活。

仅仅吴澄思、吴云湖所代表的吴氏一族封赏,就已经足够丰厚了,那在这一战中当做中流砥柱,更是诛杀了一樽魔君的陈海,又会有什么样的赏赐呢?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大殿之上,看金鉴继续凝聚文字:

“北陵城镇守将军陈海,恪武尽勇,今正式授予镇守将军之职位。北陵镇归属北镇都护府管辖,赐虎符金印以正其位。另,新雁城一战,由于北陵城缺乏中高级将领,导致伤亡惨重,孤甚痛心。然,中州大平原已经糜烂万里,亟待精锐之兵以驱魔族千里之外,各宗阀人手紧缺,难以支援。今日特授予陈海专擅之权,可自行招募幕僚将史以填北陵镇守将军府,兵马汰弱留强、留其精锐,编五十万,军需补给,由北镇都护府从诸郡筹给。”

“此外,伤兵残卒也是大崇之勇烈,即便不宜留在军中,也应妥善安置,另任陈海兼领东都府守一职,从邵泉郡东都府征集田地、钱粮,抚恤将卒……”

大殿之中虽然没有议论之声,但是气氛却明显有些耸动。

厉牙镇那边三宗泼水不进,已经是定局,吴族上万年积累,道胎、道丹境的精英弟子无数,再从周密郡招募散修,足以将厉牙镇四十万兵马的框架支撑起来,三宗塞三五十弟子进去,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然而烈王特许陈海在北陵镇有开府延幕之权,摆明了是告诉三宗,北陵镇从此之后有他撑腰,三宗不要想往北陵镇安插人手。

吴澄思绷着脸看着陈海,心中颇为妒忌。

虽然吴氏一族所得比陈海要多,但吴氏一族有着上万年的底蕴积累,陈海仅仅十数年就积攒出这样的权势,怎么叫他们不羡慕嫉妒?

陈海坐在长案之后,却是相当的平静。

看得出烈王秦冉已经考虑一旦雍京形势不可收拾的后手了。

当然,陈海和吴澄思的封赏还包括大量的丹药、灵宝,但对于北陵镇、厉牙镇近百万兵马的装备补给、钱粮消耗,倒显得无关紧要了。

姜晋的心情此时已经差到了极点,将烈王的旨意都宣读完毕之后,甚至都没有关心一下陈海的修为状况,与元周对望一眼,就准备让众人都先行散去。

陈海这时候站出来说道:“都护大人,现在前方局势千瞬万变,趁着罗刹魔族正在舔舐伤口之时,我想率属下将勇先行撤退。事不宜迟,就不在魔獐岭耽搁了。”

吴澄思瞥了陈海一眼,也上前道别。

虽说现在罗刹魔族没有出黑岩城的打算,但是谁能保证在撤退之时罗刹魔族不会出来骚扰?还是趁此机会,先行撤退为妙。

姜晋巴不得此后余生都不再看见这两人,当下就应允了。

陈海带着宁婵儿和自己的亲扈,连夜就准备出城而去。当他们除了燕台关城门之时,但见几道光华划破夜空,转瞬间就消失在北方。吴澄思天位二重的修为,就算是在这荒原之中,只要是不被几个魔君刻意设下陷阱,自然行走无碍。

陈海却是不行,他此行只是带了宁婵儿和三百扈骑,却只能御骑来去。看着吴澄思消失的背影,他揉了揉鼻子笑着道:“接下来我们跟吴氏都成一丘之貉了,我还以为他会和我打声招呼的。”

见着陈海这惫懒的模样,宁婵儿瞥了他一眼……

第八百九十九章 魔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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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雁城以北三百里处,一头头罗刹魔挥舞着长鞭,驱策着无数的杂魔正在拼命劳作,而黑岩城也正在一点点的恢复着旧观。

黑岩城的城头之上,几个化身为人族模样的魔君正迎着凛冽的罡风,魔识向南方投去。在哪里,新雁城和厉山镇已经整顿完毕,正在拖着蜿蜒的人流向南方撤退而去。

回到星衡域刚刚踏入天魔境的般度魔君,身穿黑袍,冷哼道:“看着这帮肮脏懦弱的人族就这么轻易南撤,真是心有不甘啊!”

而站在般度侧面、变化成白面中年文士模样的一名魔君,淡淡地道:“不甘心又能如何,血云荒地的对面,龟缩了十几年的燕州人族突然反攻黑山魔渊,兵势之强,不得不慎重对待。而束越那厮踏入天魔境这么多年,居然被人族蝼蚁拖入乱军之中给杀了,谁能又想到?天地山河剑意,还真是我神族一脉的生死大敌啊。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不知道我族之中还有多少受人族控制的魔奸潜伏着。我们原以为有毒瘴魔雾能遮掩一切,却不知道我们一举一动早就由奸细传递给人族知道了。内部没有清理之前,这种时候贸然出兵,一旦再落入圈套,我们如何对大魔君交待?”

“查,给我狠狠的查!”般度魔君听了之后,恶狠狠地道,“此事不解决,终究是大祸患。”

之前害泰官受挫的赤源、赤军以及这次令束越身亡的夏寒,皆出身血云荒地之中,这令般度在天罗谷颇为被动。

虽然近百年前,被轮回大阵送入血云荒地的残魂杂驳不堪,除了他与丹图等魔是魔胎完整的被送入血云荒地外,其他很多魔将、魔校在残魂夺舍重生后都带有前世零碎的记忆,般度怀疑可能是这方面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般度也不会不支持清查奸细。

白面魔君笑了笑道:“一个个查过去,要查到什么时候,总不能将一个个魔将、魔侯都揪过来搜魂吧?他们脑子本来就有些拎不清楚,搜两下魂,搞得更稀里糊涂,反倒得不尝失了。还是待我布下魔音惑心大阵,让魔崽子们过一下阵法就好了……”

他们在这里随意地聊着,却不想不远正负责督造黑岩城的一员魔将,听了他们的话,魔躯是微微的颤抖。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新雁城内兵马未歇,照着拟定的计划开始往北陵城方向撤退。依照着陈海的计划,七十万北陵镇兵将分成五个批次撤退,陈海亲自率领最精锐的十五万马步车断后,还要负责尽可能将新雁城摧毁掉,避免为魔族所用。

而厉山镇兵的动静更快,他们的兵马皆是精锐,又有足够多的战骑驼马,下午就已经撤出东北角的副城,他们将绕过北陵城,直接撤回到魔獐岭以南择地休整。

北陵镇兵将撤到北陵城进行休整,也将遵照烈王的旨意,将兵马缩编到五十万,将一部分伤残转移到东都山进行安置。

而北陵城、雁归城一带无险可守,北陵镇兵即便守住城池,但也没有足够的兵力阻止小股魔兵往南面渗透,北陵城以南到魔獐岭的荒原上,流放过来的三四百万罪囚,除了小部分集结到北陵城廓内进行小规模的屯田生产,大部分人还是撤到魔獐岭以南去,甚至最好都能撤到东都山去。

三四百万平民,长达上万里的迁徙,比兵马调动要麻烦得多,陈海正考虑这事要怎么办,突然神识一动,新雁城西北三十里的山岭里,有一头魔物的气息若现若隐。

今日北陵镇兵部署撤退,魔兵没有出动骚扰,这不叫陈海奇怪,但罗刹魔族在这时候派出斥候盯着这边也实属正常。

然而一头魔将逼近新雁城这么近,暴露出气息,就不怕他与沙天河、墨翼,直接出手将他斩杀了?

陈海神识再往那里扫去,隐然觉得那魔将的气息令他颇为熟悉,心里哈哈一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呢。

想到这里陈海身形一动,整个人就化作一团光芒飞了出去,而此时沙天河、宁婵儿和墨翟也要跟过去,陈海挥手说道:“夏寒跟我过去就好!”

沙天河眉头一皱道:“会不会是圈套?”

陈海笑了笑说:“无妨,有束越魔君的前车之鉴在,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么近的地方给我下圈套?”

说罢,他就和宁婵儿悄然隐于夜幕之中。

一路上风驰电掣,不多时陈海就来到了一个低矮的小石岭前,走到一座岩洞前,陈海停下了脚步,缓缓道:“出来吧!有什么好躲的?”

山洞之中传来一阵零碎的声响,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主子爷,是我啊,进来说话!”

陈海和宁婵儿走了进去,就见一樽身高六米多的魔将,身穿黑色战甲正矮着身子箕坐着那里,不是姚老根是谁?

姚老根看到陈海,一脸的兴奋道:“主子爷,我来投奔你来了!”

多年不见,姚老根也已经修成魔丹,气息及模样较当初有很大的改变。

陈海皱了皱眉,问道:“你进星衡域多久了,怎么这时候才想到过来见我?”

姚老根也不敢撒谎,照实说道:“……我就知道主子爷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会有事,只是主子爷你模样、气息变化这么大,要不是夏寒出手刺杀束越魔君,不是燕州兵马时机恰好的猛攻黑山魔渊,我都不敢确认就是主子爷您,哪里敢贸然过来相认?现在好不容易寻着主子爷,主子斧,我自然就要重回主子爷您的麾下效力!”

姚老根说得情真意切,差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陈海身上擤。

陈海参悟天机山河剑意之时,八臂魔神秘相就破碎了,而当初控制姚老根他们神魂的灵魂之火,也早就湮灭,所以陈海也无法直接从姚老根神魂的波动判断他这番话的真假,但他这副模样,倒是跟在宁海城时没有什么两样。

陈海笑道:“你脑子倒也不笨,竟然能想到燕州进攻黑山魔渊乃是我一手策划。你来得正巧,我现在有一个任务给你,待燕州控制住黑山魔渊后,会再送一些人过来,我正愁在血云荒地没有内应呢。你现在修为不弱,想来在般度、丹图等魔手下地位不弱,相信这件事你不难办到。”

听陈海说这话,姚老根的脸顿时就跟便秘似的,扭捏起来,只好吞吞吐吐地将天罗谷将清查奸细之事说了出来,而他最早跟随陈海,学造城炼器以及简单的战械制造之法,早就被般度魔君视为心腹大将,也是很早就派到天罗谷来修筑魔寨,黑岩城他就是督造魔将之一。

这些年过去,他都感应不到神魂有受控制的感觉,便猜测陈海要么嗝屁了,要么就是他被陈海拘去的那缕灵魂之火意外破灭了,还没有伤到他的神魂本体,这些年他在血云荒地也好,在天罗谷也好,颇为享受得魔君级人物器重的感觉,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来找陈海。

只是现在天罗谷内要布魔音问心阵,姚老根就怕露出马脚,落下一个比神魂破灭更惨淡的下场,这才收拾细软,赶过来投奔陈海。

姚老根躬身站着,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边说边偷眼窥探陈海的表情,生怕这位爷一时不快,挥手就将自己灭杀掉了。

想到这里,陈海开口问道:“那魔音问心阵有什么厉害之处,令你如何畏惧?”

姚老根喏喏不言,他哪里知道详细?

宁婵儿说道:“我跟在束越身旁时间不短,听说过这种魔阵,由八面炼入数以万计的怨煞生魂的魔幡结阵,说是挺好听的问心阵,实际上主要能令人魔神魂狂化。要是谁的神魂受制,或者有什么异常,就难免会有马脚露出来。这也是魔族甄别奸细的主要手段。”

“原来这样啊!”

陈海微微一笑,伸手往姚老根的额头按去,就见指尖凝聚出一道黑煞,带着大破灭魔神真意的气息,直接打入姚老根的识海之中,令姚老根神魂撕裂般的剧震中挣扎了许多,才稍稍下来。

陈海笑着道:“我现在解去你的神魂禁制,想来那魔音问心阵对你不会有什么作用。你现在还是老实潜回黑岩城,只要为我好好办事,到时候亏待不了你。”

姚老根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投诚,最后居然得了这么个结果,一时间悲从中来,险些大哭出来。

而此时宁婵儿弹出了一团光幕,就见光幕之中,姚老根正如同犯错的小学生一般在陈海面前交代这些年对陈海的忠心耿耿跟思念之情,娇笑道:“不要以为解开你的神魂禁制,你就能三心二意,要不然,般度老魔很快就会看到这一幕。”

姚老根这一刻很想哭出来……

(本章完)

第九百章 效力

当陈海正式率领着十五万精锐最后撤离新雁城之时,大雪已经下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地上的积雪足足下了两尺多厚,还好这十五万精锐还能勉强凑出十数万匹驼马代步,才不会给他们返回北陵城的道路上带来太多的麻烦跟困难。

出了新雁城三十里后,陈海任由大队逶迤前行着,他则带上数百明窍境修为以上的营将,在一处山岭上集结。

陈海怅然看着他费那么多心血、又无数将卒抛头颅、洒热血所坚守的新雁城,虽然他心里坚信有朝一日,他要在这里建造更为坚固跟雄阔的人族城池,但这一刻心里还是难免怅然。

“爷,咱们真就这么撤了吗?”魏汉还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终有一天我们回会来的,没有什么可惜的。”陈海一笑,挥了挥手,身后

诸营将一起出手,一道道光华向新雁城射了过去,紧接着隆隆的巨响声响起,就算是隔着那么远,也清晰的感受到脚下大地的震抖。

一个个事先埋设好的撼地符被接连引,大地崩裂,高耸而坚固的新雁城开始倾覆崩塌。海量的烟尘涌起,还没有扩散开来,即便北风凛冽,也是久久都不消弥。

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耗费陈海数年心力才建起的新雁城,终于变成了方圆数十里的废墟。

将这些事情做完之后,陈海淡淡地道:“走吧!”

大队人马轰然启动,度又加快了几分,向北陵城飞快地行去。一路上,没有丝毫的耽搁,直到午夜时分,北陵城的灯火才出现在眼帘之中。

早早地被陈海派来接收北陵城的沙天河早就在城墙之上静候着,待到陈海近了北陵城十数里的时候,才与黄沾、杨隐等人御剑而来,迎接陈海。

十五万精锐入城用了很长的时间,但是由于陈海军纪严明,却并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陈海轻轻抖了一下身子,将满身的积雪抖落,带着沙天河向议事殿中而去。坐定之后,陈海左右看了看,无奈地笑道:“兜转了这么久,却不想最终还是回到了原地。”

沙天河并不知道血云荒地和燕州的瓜葛,所以也不知道陈海的惆怅到底从何处而来,就宽慰道:“虽然说是又回到了原地,但相比起之前,将军手下带甲五十万,足可以笑傲一方了。”

陈海所求远不止于此,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好和沙天河解释,就转而问起沙天河招募将吏的情况来。

整个新雁城七十万人马以及大批物资的撤退、疏散,前后一共持续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但是此时陈海受命在北陵城设镇开府、延请能人异士入军镇担任将吏客卿、共同抵御魔劫之事,也同步往魔獐岭以南的地区传播。

眼下魔獐岭以南现在还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在魔獐岭前混迹的这些流寇、罪民和马贼倒是跃跃欲试,有不少派人过来打探消息。

这些流寇、马贼,过惯刀口舔血的日子,对魔族没有太多的畏惧,但也没有几人会真心御魔,他们更看重的还是投靠北陵镇能谋一个出身,能在日益艰难的市况下能得到基本的补给,同时也希望保持独立的建制。

这些投机分子,跟陈海希望得到大批能带兵冲锋陷阵、能与魔族血拼的精英武将、将北陵镇建成真正的百战精锐之初衷,显然是不吻合的,但现在陈海也没有资格挑三捡四的。

反正北陵城、燕归城周围到处都是空弃的城寨,这些投附过来的马贼流寇,难怪是充当警戒兵力,也是聊胜于无,陈海也跟沙天河约好,目前最艰难的时刻,他们来者不拒。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倒是有七八支道丹境统领的队伍,共有万余人赶过来的投奔,沙天河已经安排他们进驻北陵城外围的城寨,至于委授将职等事,还等陈海回来再议。

沙天河早年为寇,也一直谋算着蓄养兵马,希望有朝一日能杀回扶桑海重建宗门,也极重视经营之道,而跟陈海这些年,处理政事也更是纯熟无比。

六七十万人马进驻的北陵城中,此时也被他与黄沾等人安排得井井有条,让陈海颇为满意。

看到沙天河还要一桩桩、一项项详细汇报,陈海挥手阻住了,笑着道:

“沙真人这些年为我鞍前马后,劳苦功高,只是之前黑风军一直受人钳制,我都不受人待见,也没有办法为沙真人请功授职。现如今不同以往,我既然在北陵城设镇开府,就不能再让沙真人一直以客卿的身份为我处理政务,一来对真人不公,二来始终名不正言不顺。我计划在北陵镇之下设兵马总管府,统管钱粮调度、军械修造、城池道路铺筑、仓储、兵马编训、巡检等所有兵事,我希望沙真人能以长史之职,替我主持兵马总管府,还望不要推辞。”

西北域柱国将军府的传统军制,是主将之下设长史、军司马、参军、典史等一系列的杂佐将史,辅助军机事务,这些杂佐将史,特别是军司马、长史、参军等人位序相当,再加上大多数镇守将军府还设类似的监军使钳制主将的将职,使得彼此牵制的关系更加错综复杂。

而一旦主将因为修炼,较长时间难以处理军机事务,军中的弊端就会加倍暴露出来。

相比较之下,燕州在主将之外,设立兵马总管府处理一切杂冗军机事务,却要更合理一些。

现在烈王授予陈海专擅之权,陈海就想着在北陵镇设兵马总管府,由沙天河以长史之职,兼领兵马总管府,实际上是明确他在北陵镇的第二人地位。

沙天河本乃是扶桑海域一个破落宗门出身,被雷阳宗迫害远逃到崇国,好不容易挣扎着建了一点根基,却受韩三元残害,险些陨落。

没想到追随陈海十数年,这一刻终于有了回报,饶是他早已经宠辱不惊,还是激动的浑身微微颤抖。

沙天河一揖倒地,沉声道:“沙天河定不负大将军重托!”

这是陈海那道虎符金印之后,为北陵镇守将军府正式授予的第一个职位,接下来陈海又委认黄沾出任东都府丞、兼领天营城尉等职,即刻率一部精锐返回天营城,代他接管东都山的治权,准备好接管流民以及部分伤残将卒退到东都山安置,又委托杨隐、朱明巍、魏汉、沈复、孙岱等人出任都尉以及诸部司丞、典史等职。

北镇都护府下辖五镇,其他四镇,都尉以及诸部司丞一级的将官,都主要由道胎境强者出任,但陈海手下可用之人实在太少,即便是苍遗他们归来,逾四十个都尉、司丞职缺,都用道胎境强者填满,也是绝无可能的。

而即便有四十多道胎来投,他又怎么可能用这些人去顶替掉朱明巍、魏汉、杨隐他们?

所谓时间所积累起来的底蕴,并非他想弥补,就立时能弥补得上的。

夜很快过去,大雪依旧没有停止。

在漫天的大雪之中,北陵城以西两三百里的地方,一个疤面汉子站立其上,皱着眉头向北陵城望去。

一个身影一闪,一个高瘦身材的汉子走到他的身旁,顿了顿道:“大当家的,何去何从,赶紧定度啊,这鬼天气,一些修为差的兄弟们都快顶不住了。”

此人正是之前投靠了吴氏的韩三元。

当初吴煦等人出事的前夕,一贯在风波之中来去的韩三元早早地察觉到了危险,悄悄的逃走了,并没有死在姜明传的道兵之下。

这些年依靠着他的实力,在黑毛大漠的边缘,纠集逃亡的流囚,又拉起千余规模的人马,只是此时的魔獐岭早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混了。

陈海将东都山和九郡国的海路打通之后,从曲岩谷到东都山北麓之上,不时有商队通过,但韩三元手下千余人马,真正能打能杀的也没有几个,不敢去招惹重兵守卫的商队。

而随着征魔大军的集结,魔獐岭周围聚集的强者如云,令韩三元更不敢轻举妄动,这使得这些年,韩三元的日子,过得相当的苦巴。

陈海在北陵府开衙建府,对投奔的马贼流寇都相当优待,韩三元就有些心动云谋个出身,但又担心陈海、沙天河不忘旧仇,这会儿都带人马走到北陵城外围了,韩三元还是犹豫难决。

就在韩三元犹豫不决的同时,此时一个千余人规模的队伍刚刚进入了燕台关。这些人一个个风尘仆仆,仿佛走了很远的路程,就连跨下的战骑也都无精打采,但是他们的眼神却都清澈如故,蕴藏着神光,最低也有辟灵境的修为。

而为的那人气息圆融,没有摧动丝毫的灵元法力,雪花却一片都落不到他身上去。

上千人要从燕台关前借道北上投北陵镇,姜晋也顿时坐不住,他冒着风雪赶到西城门来,看到为的人,皱着眉头问到:“朱天和,你与姜赫怎么不随大军南挥雍京,怎么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了?”

姜赫多少还是有些畏惧姜晋的,身子往后缩了缩,朱天和朝姜晋拱手行礼道:“回禀宗主,南下勤王兵马人才济济,不缺我跟姜赫两个,姜真君特地命我与姜赫,到北陵城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助陈海陈师兄的!”

第九百零一章 效力(二)

姜明传看着朱天和、姜赫等人风尘仆仆御骑而来,也没有在燕台关停留的意思,就要直接北上去投北陵城,心里觉得朱天和、卢少商一些人,跟在二祖姜寅身边,是越迂腐了。

说什么浩然长存、以天下苍生为念,但也要有命为念才行。

厉牙镇兵都老老实实退到蒙城山休养生息去了,烈王的令函之中,也给陈海专擅之权,北镇都护将军府只负责其他基本的军需补给,不得干涉北陵镇兵的调动驻拔,但陈海率北陵镇兵非但不退回到魔獐岭以南休整,却偏偏还像一支尖锐的长矛,从魔獐岭深刺出去,姜明传就不理解了。

陈海现在也可以说是功成名就了,身为诸镇主将之一,在西北域的地位之高,不在普通真君之下,已经不是他们这些都尉、司丞一级的将吏能比了,姜明传就不明白,陈海为什么还要顶在魔獐岭之外?

难不成以为天罗谷内的魔族受到重挫,魔獐岭以北就安稳了,就不会再有大股魔族南下进犯了?

此时是有数百精锐魔兵,从古兰山脉突入东北域,又兵锋直指雍京而去,令雍京的形势异常危急,但要是以为兵锋直指雍京的这几百万魔兵就是北境魔族的全部,那就大错特错了。

虽然这一次不灭邪域、轮回殿、玄阴谷三大魔族势力联手设下调虎离山之策,一方面在西线吸引雍京重兵,另一方面在东线集结精锐魔兵,一举突破古兰山防线,直捣防御空虚的雍京,这很令姜明传震惊不已,但他心里清楚三大魔族势力真要倾巢而动,所能集结的兵力绝对不会只有四五百万精锐魔兵。

而事实上,烈王秦冉此次北征,对天罗谷用兵,对天呈山、九玄岭等地的魔族动向都有监视,也正是确认九玄岭的魔兵魔将都有往天呈山聚集的迹象,才彻底放松对东线的警惕,以为魔族真要有心展开决战,必然会选择在西线天罗谷作为最终的战场,始终都没有意识到魔族会声西击东。

哪怕魔族是为迷惑这边,天呈山周围此时还有聚集有大量的魔兵魔将,它们接下来也不可能按兵不动。

它们这次只要进入崇国想分一杯羹,是会绕上六七十万里的崎岖魔域,从古兰山脉穿过,进入已经被前部魔族横扫一空的东北域,还是直接从天呈山南下,来撞魔獐岭防线?

不是北陵镇、厉牙镇在新雁城意外斩杀四十万魔兵,魔獐岭防线就彻底安全的,事实上魔獐岭防线,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凶险,姜明传此时也不难想象到,玄阴谷魔族从东线突破古兰山防线的消息传出去,将令纵深无垠的北境魔域是何等的沸腾。

在流阳帝国覆灭后,一百多万里纵深的广袤疆土,分为大崇、大越、天南三个国度,而哪怕就算是在大崇立国上万年间,被大股精锐魔族突破防线也不是公有现在这一次。

虽然上一次北廷柱国都护府的大金山防线被彻底撕烂,已经是四千年前的旧事了,姜明传当时他人都还不知道在哪里传世轮回着呢,但读史书不难知道那一次魔劫是何等的惨烈。

四千年前的那次魔劫,最初是三百万精锐魔兵将大金山防线彻底撕烂,进入北廷诸郡掀起血腥杀戮,而到七八年后,都还有大股的魔兵,从一两百万里之外的殒神渊聚集过来。

这一次,陈海在新雁城仅仅斩杀四十万魔兵,就以为魔族不会对魔獐岭出手,也实在是太乐观了。

流寇马匪投北陵镇守将军府谋出身,还能够理解,而就算如此,这些流寇马匪都还想着保持独立,并不愿意接受北陵镇的整编呢,朱天和这些人去投陈海,就算下一次北陵镇还能侥幸守住,但朱天和及他身后这些人能有几个活下来?

要知道新雁城一战,北陵镇兵的阵亡比例过三成,此外还有二十多万的伤残要淘汰下去。

这实际意味着北陵镇兵只要打了三场这样的大战,手里下的将卒就得都死绝上一回,后续再补新兵进去。

陈海率北陵镇兵顶在前面,不要说姜晋、元周他们了,姜明传也是乐意的,毕竟魔族大举杀来,有陈海率北陵镇兵在前面顶着、先消耗一部分魔兵,魔獐岭这边不仅不至于太手忙脚乱,最终所面临的压力也会轻很多。

只是,姜明传就是想不明白,这些天怎么还就不断有人从燕台关取道,投奔北陵镇而去?

“你们也可以留在魔獐岭效力,去北陵城还是太多凶险了……”姜晋劝说道。

姜寅诸多真传弟子里,姜赫名声还不显,朱天和、卢少商、姜沛三人实际上是最出色的,后续三宗还要继续调集兵马过来,姜晋手下也缺有用之人,陈海此子桀骜不驯,难以驯服,姜晋还是希望能将朱天和、姜赫留在燕台关为他所用。

“魔劫当前,总是需要一些慷慨向死之人,要是谁都避险趋安,到最后茫茫尘世,哪里会有人族栖存之地?”朱天和朝姜晋行了一礼,坚定不移的表明他北上去投北陵镇的态度。

“……”姜晋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脸色阴沉的看着朱天和、姜赫率千余人马北上,前往北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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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风回雪,零落残冬。

作为心狠手辣,审时度势的枭雄之辈,韩三元在十几年的时间内,又重新拉起拥有两个道丹、二三十明窍的人马,在马贼窝里可以说是一股不弱的势力,但投入北陵镇能得多少重用,陈海、沙天河会不会记过往之仇,以及谋得出身之后,又怎么在魔族大举攻来之前脱身,这都是韩三元内部纠结无比的问题。

只是魔劫当前,三宗的诸多真君纷纷走出山门,出世问政治军,令西北域境内流寇马贼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少。

继续当马贼已经没有前途,韩三元想来想去,此时也只有陈海那里肥瘦不挑,而且还允许投靠的兵马,保持独立的编制,虽然凶险,却是他此时谋出身最好的途径。

哪天实在不行,大不了一走了之,往后不再陈海面前出现就是。

韩三元所部马贼,差不多与朱天和、姜赫一行人同时出现在北陵城的外围。

师尊姜寅门下,陈海以往就见过大师兄姜沛、三师兄卢少商以姜赫,还没有跟四师兄朱天和以及其他师兄弟见过面,他没有想到朱天和、姜赫这次会过来,不仅他们两人过来了,还带来上千人马,差不多有四分之一拥有明窍、道丹境的修为,真是叫陈海喜出望外。

新雁城一战,为了诱杀束越魔君,将大量的精英魔将吸引到北门前,虽然最终他们斩获大捷,但北陵镇兵的精英战将损伤也极其惨重。

实际上北陵镇修为在明窍境以上的精英将吏,已经不足二百人,现在朱天和、姜赫受师尊姜寅之命,一下子给他带来两百多精英将吏,叫他如何不高兴?

他虽然将姚老根这根钉子埋下去,但想要人不知鬼不知的,从燕州偷偷摸摸的护送二百多精英将吏,不知道要费多大的曲折。

陈海对韩三元并不抱太大的期待,但对于韩三元来投,也是欢迎的,甚至还迎接韩三元、朱天和他们进城时,就许诺授韩三元骧骑行营都尉之职。

陈海没有资格挑三捡四,但知道投靠过来的马贼三心二意不足以用来冲锋陷阵,原来想着观察一段时间,就将他们调到东都山去充当地方守备兵马,但韩三元的来投,令陈海改变主意。

韩三元在马贼之中还是颇有声望的,陈海就想着以韩三元为,将所有投靠过来的马贼,编一支独立驻守在北陵城外围城寨的骑营编制,先进行初步的整编,想来不会受到多大的抵触,将那些心思滑脱的马贼都吓跑掉。

烈王南撤时,并没有留什么战骑给北陵镇,以致陈海身边除了扈卫营外,还没有一支精锐骑兵。而姜晋那边指望北陵镇能顶在魔獐岭之外,基本的军需补给不会克扣,但陈海也绝不指望三宗能将数万头的凶猛战骑拔给他用,心想韩三元能将那七八支马贼都整编起来,七八千人规模的精锐骑兵,战力倒也不会太差。

而只要在整编骑营的过程中,韩三元能令其他马贼言听计从,陈海最后只需要将韩三元收拾服帖就可以了。

韩三元并不知道陈海心里的打算,见自己刚过来就得授都尉一职,心里也是十分的激动,说了一些感恩戴德、矢志不逾的效忠之言,但天黑之后又坚决告辞,要求先带着人马赶往诸贼咸集的西寨驻扎过去,他本人连在北陵城滞留一夜都觉得有可能会被算计。

第九百零二章 效力(三)

韩三元投奔是来谋出身的,生怕带来的千余人马会被陈海兼并过去,连夜赶往西寨驻扎去了,陈海也不以为意,他更重视的还是朱天和、姜赫所带来的千余人马。

这千余人,皆是寒庶出身,也是这些年来随姜寅南征北战的健锐,受姜寅感染,有着极强的抵御魔族的意愿跟意志,实际上比沙天河、黄沾、杨隐这些人更值得信赖。

不过朱天和他们初来乍到,对北陵镇的情况也不熟悉,陈海便先将他们都安排到诸行营、衙司,给沙天河、魏汉、朱明巍、担任辅佐性的职务过渡一段时间,才逐步安排到营将、都尉等将职上。

而朱天和、姜赫也都先暂时以参军之职,编入兵马总管府,先协助沙天河、杨隐他们一起,将乱糟糟一团的军政事务,一点点的理顺过来。

朱天和对此也没有异议,并没有指望过来,就能直接统领一支行营,或者在辅佐将吏之中,排序一定要在流寇出身的沙天河、杨隐等人之上。

莫说是朱天和得姜寅授意,赶到北陵城听从陈海的调派,就算是以陈海过往的战绩,也足以令朱天和折服了。

试问有谁会为了百余万流囚战俘的性命,以身犯险,断然留在最后迎战百万魔族?又试问有谁能用百万乌合之众,击退百万魔兵?

新雁城一战,不可否认厉牙镇也出了大力,但朱天和认真看过邸报,内心也实在为陈海那神乎其神的用兵以及敢在阵前诱杀魔君级存在的大勇、大智所折服。虽然跟姜赫之前就跟陈海有深厚的友谊不同,都没有相遇过,但陈海在朱天和心目中的地位,也就仅次于师尊姜寅,何况陈海还参悟天地山河剑意,在朱天和的心里,陈海才真正是师尊姜寅的衣钵传人。

大雪停了下来,天气更加的寒冷,但北陵城内的将卒整编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虽然烈王秦冉给北陵镇留了五十万的兵员编制,但兵贵在精不在多。

而且姜晋那边需要北陵镇顶在魔獐岭以北,暂时不会克扣给北陵镇的军需补给,但西北域此时除了要供给烈王秦冉所部四百万兵马的补给,要供给姜寅所率一百五十万勤王兵马的补给,此时还源源不断从腹地调动兵马往魔獐岭这边集结,计划要将魔獐岭北镇都护府辖下,除北陵镇、厉牙镇之外的三镇兵马扩编到一百二十万,所以姜晋即便不会克扣给北陵镇的军需补给,实际上也只会满足北陵镇人马的基本需求而已。

然而一镇兵马要成为百战精锐,并非简单吃饱饭不饿肚子就足够的,额外需要的资源太多了。

所以陈海计划将留在北陵城的兵马缩编到二十万,然后在天营城、东都城保留十万的后备兵马外,其他人马全部分批安置到东都府去,在东都山西麓、北麓大规模进行屯田耕种。

之前由于从屏马山、东都山等地征用精壮民夫,大量惨死在魔族的爪牙及铁蹄之下,这些地区也是男少女多,陈海还要求黄沾代他治理东都府,不要管怨声载道,要尽可能推动寡妇归嫁,让安置下去的人马,能在东都山真正扎下根来。

这其实就是变相的推动府兵制,而府兵制一旦能形成基础,基层兵员就有保证,后续北陵镇兵就能轮换着进行驻防,不至于压榨得太过厉害。

朱天和在北陵镇住了十数日,看到驻兵缩减到二十万,但将卒士气却没有丝毫的低迷,操练编训也是一天好过一天,要是有足够的精英战将,眼前这支战力,绝不会弱过西北域任何一支精锐。

朱天和这段时间给朱明巍充当助手,轮番巡视诸营将卒的整编、操练,看到陈海也到东城大营来巡视,慨叹道:“论修行,及不上师弟你,论用兵治政,同样是远及不上你,还以为过来能帮上你的忙,但实在是我所学所得极多——我这把年纪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师兄过谦了,”陈海在燕州时,对军政之事就极为熟悉,此时不过是针对星衡域的情况,做一些改变而已,目前他是将新政推行下去了,但乐毅他们还在扶桑海,陈海精力也有限,下面的执行情况还相当勉强,他现在就希望朱天和能够理解跟接受这些新政,助他推行下去,说道,“魔劫当前,我也是贡献微薄之力而已,也恰是魔劫当前,我行事手段有不合传统、礼数,有些不拘小节,宗门师叔师伯也能够容忍而已——换在平时,不要说其他了,我在北陵镇设兵马总管府统管军资编训之事,也是绝对不可行的。”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我等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却又不知道如何下手,却是到北陵城,才茅塞顿开,倒不是我过谦。”朱天和感慨道。

这时候,前方操练的队列之中,有一团不弱的气息爆起来,紧接着看到那边有好些人兴奋的叫嚷起来,看得出应该是有人在操练之中,将自己的筋骨打熬到了一定程度,在操练中冲开一条灵脉,引起一小阵的骚动。

这时候主持操练的营将,让冲开灵脉的兵卒暂时退出操练陈列,自己到练功室去静修一段时间,其他人的操练继续进行下去。

新雁城血战之后,这么在日常操练中冲开新的灵脉的现象相当常见,过去一个月,北陵镇差不多有五六百名将卒成功开辟灵海秘宫,踏入辟灵境。

这也是惨烈的血战不能摧垮将卒的意志,反倒对其意志进行极度锤炼之后的必然现象。

毕竟北陵镇兵基数这么大,而在选编成营城兵之时就大多有通玄境的修炼底子,七十余万人在血战后,有四五百人密集突破瓶颈,踏入新的境界,实在正常得很多。

实际上,这个人数其实可以更多,朱天和也能感受到有相当多的将卒卡在瓶颈,缺少必要的灵丹灵药,没有办法一鼓作气的突破。

真传弟子,乃是亿万人之选,根骨、资质之前,只要有修行之法,甚至不需要丹药,这一生都差不多能修成道丹境,但对于普普通通的将卒来说,哪怕是拥有百人之选的根骨、资质,冲开一两条灵脉就已经不易,想要冲开三条灵脉,修成灵海秘宫,差不多就需要伐脉丹这一级数的灵丹,才有可能突破了。

朱天和暗暗估算,只要有足额的伐脉丹,怀疑整个北陵镇这一次差不多三四千人突破瓶颈,踏入辟灵境,以及再有二三百人突破瓶颈,开辟识海,踏入明窍境都不是什么问题。

那样的话,北陵镇精英战将匮乏的问题,就能得到一些缓解。

然而北陵镇现在不要说伐脉丹、冲髓丹等中高级灵丹,北陵镇就连将卒补充气血的最基本的精元丹,姜晋那边也才象征性的每月拔给三四万枚。

朱天和皆是寒庶出身,跟随在姜寅身边,除了自身修为外,还要照顾其他师兄弟,也没有什么积累,这一刻也是替陈海暗暗愁,跟陈海苦笑叹道:“姜晋师伯要是真能放下阀门之见,敢用师弟您,提供充足的灵药灵丹,北陵镇兵所能爆战斗力,将远在其他军镇之上啊。”

见着朱天和愁眉不展的模样,陈海笑了笑道:“师兄不必担心,我早已经有了安排。”

“有什么安排?”朱天和问道。

朱天和知道当年陈海得了道禅峰洞府之后,根本就没有想过去种什么珍贵的药草,而是开辟出上万亩的灵田,种植低级药草,每年能炼制三四十万枚精元丹,这个数量已经相当恐怖了,但不要说额外每年三四十万精元丹根本不可能填补北陵镇这个黑洞了,普通将卒想要突破,根本不是足量提供精元丹这种低级灵丹就够的。

伐脉丹以往在万仙山也是多紧缺的灵丹,弟子能积攒二三百点功绩就能换一枚,但现在魔劫碾压过来,不仅普通物资物补给开始紧缺,在基层弟子大量消耗之后,诸阀要补充后备力量,万仙山目前所有能助弟子突破的丹药,都差不多被六族垄断过去了,寒庶子弟手里有再多的功绩,也换不到什么。

朱天和也不知道陈海要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他却不知道陈海过去这些年,借大规模的战械贸易,在天营城到底积攒了多少资源。

伐脉丹这些能助低级弟子突破踏入辟灵境的丹药,陈海暗中就存了两千多枚,但现在要一次拿出来,有些太显眼,所以他需要苍遗他们带着这两千多枚伐丹药以及其他更高级的三四百枚灵丹,到扶桑海绕上一趟,转变成从海外交易过来的丹药,到时候对姜晋他们宣称,这些都是他从九郡国赊借过来,勉强能掩人耳目……

当然,陈海此时身为崇国位高权重的一员镇守将军,让苍遗他们在九郡国、空海城大肆采购丹药、防御道符,九郡国、空海城那边也不会多想什么。

第九百零三章 借债将还

建兴三十二年初春,冰雪逐渐消融,但魔獐岭还是天寒地冰,屋檐上挂了尖锐仿佛刺尖似的冰棱,太阳照射过去,泛起一片片耀眼的颜色。

屋檐上融化的雪水,顺着冰棱而下,滴在地上,很快就融入了泥土之中,就像是此时北陵镇的斥候一样,悄无声息的隐藏在荒原丘山野林的深处,盯着魔族的一举一动。

相比较十数日前,天气到底是回暖了许多,不要说那些寒暑不侵的玄修强者了,对于普通弟子,此时则是难得烹茶煮酒的好天气,但燕台关的将卒却没有办法享受这么有写意的日子。

通过多种方式渗透到魔域深处监视魔族,燕台关这边始终将魔族在天呈山附近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这个冬季,北境魔域的寒煞来得特别的凶烈,使得天呈山附近的魔兵聚集度放缓,加上从天呈山往南到天罗谷,到处都是冰天雪地,不利大群魔兵快通过,天呈山聚集的魔兵,并没有在新雁城一战过后,就立即增援过来。

这也为北陵城赢来难得的两三个月喘息时间,但天呈山方向的魔兵,到底还是出动了,进入建兴三十二年,魔兵魔将就一股股、一群群,像黑色潮水般往南涌过来。

而往天呈山更北部渗透的斥侯,还看到北境魔域的更深处,一些不灭邪域外围的大小魔族势力,也在不断的往南聚集……

大家心里很清楚,玄阴谷魔族撕开古兰山防线、兵逼雍京之后,将玄阴谷、不灭邪域以北、北境魔域更深处的魔族都刺激得魔血沸腾,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最后究竟会有多少魔兵魔将,涌入大崇的疆土。

而此时从天呈山往南运动的魔兵,就已经有一百好几十万,谁都知道魔獐岭很快就会暴惨烈的血战。

这个时候多用上一把子力气,将来活下来的希望或许就会更大吧,将卒在营城官的督促下,也顾不上春寒料峭,照新的防御方案,在城外那些还没有消融的坚硬冰土挖掘一道道深阔的壕沟。

普通将卒挥汗如雨,姜晋、元周两人也谈不上轻松,他们在都护将军府的大殿,听着身下的参军将从各地汇聚过来的情况,额前的愁眉越聚越深。

姜晋叹息道:“都半年多的时间过去,烈王前部兵马才抵达万涛河北岸,而魔族已经攻陷大燕山防线,大量的魔兵涌入,已经将真定、沧州两个郡完全摧毁,也不知道雍京到底有没有机会守住?”

大燕山是东北域与中州大平原的界山,从东南往西北斜伸,长约十二万里,东南延伸入东廷柱国将军府治内,往西北延到北廷柱国将军府内。

而大崇帝国北部境内最为波澜壮阔的水系万涛河,就是源于大燕山的西北麓,然而一路蜿蜒曲折西进,流入坠星海。

真定、沧州是越过大燕山、位于中州大平原边缘的两个郡。

这两个郡被摧毁,则意味着魔劫已经正式蔓延到大崇帝国最为核心的中部地区。

而烈王率部从西北往东南方向驰援,大半年时间已经奔行近十万里,度已经可以说是绝快,但他们此时距离雍京还有七万里余,而魔族的主力距离雍京,则剩不到三万里。

当然,雍京作为大崇帝国的帝都,得凤雍山环抱,而凤雍山作为大崇宗玄元上殿的祖庭,早在流阳帝国时期就大规模经营,十数万年累积来的根基,仅护山大阵就要比万仙山的护山大阵高出两个层次,加上留守雍京的两百万精锐以及上百万真君所统领数以千计、万计的高端战将、玄修,再加凤雍山拥有一座通往人族栖息繁衍的小千天域的稳定通道,上百魔君所统率的四五百万精锐魔兵,短时间内想要攻下雍京,无疑是不现实。

但问题在于,魔族避实就虚,不去强攻像乌龟壳的雍京,而是先将雍京外围的郡府屠戮一尽,太上天尊以及烈王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从行程度上,烈王并不能赶在魔族雪洗雍京外围郡府之前,与雍京的精锐守军会合,而为了避免跟魔族主力在雍京外围的大平原上野战,甚至都不敢接近雍京。

姜晋猜测烈王极可能率部逆着万涛河东进,寻找合适的地方进驻,限制住魔族的活动方向,然后在汇聚足够庞大的援兵之后,再进入中州大平原,与魔兵主力会战。

当然,姜晋更担心的是其他诸路勤王兵马都按兵不动,姜寅却不知体恤三宗弟子,一味求战,那样的话,即将最终将魔族驱赶出去,三宗却有式微之忧。

元周则是平静的说道:“我们已经顾及不上雍京那边的局势,还不如好好想想眼前的事情该如何解决。一旦魔族在天罗谷聚集足够的兵马,对魔獐岭用兵,我们可能就不能指望北陵城还挥多少作用了!也不知道陈海打的什么主意,竟然将北陵城的驻军缩减到了二十万。”

对陈海在北陵城缩编兵马之事,姜晋冷哼道:“他前次主动断后,捞取了足够多的封赏,这次自然不会再‘视死如归’。他将北陵城的兵马缩减到二十万,无非是想赶在魔兵杀来之前,方便撤退而已。”

姜晋原来指望魔族攻过来时,北陵镇能顶在前面多消耗一些魔兵魔将。

他不以为陈海真就能持续不断的创造奇迹,不过以北陵镇在新雁城所暴出来的战斗力,即便北陵城最终不守,能消耗掉四五十万精锐魔兵,也能极大减轻魔獐岭三镇防线所面临的压力。

只是看到陈海这两三个月来,一方面将北陵城的驻守兵马缩编到二十万,另一方面将多余的兵马以及北陵城附近的流囚,统统迁到东都山附近进行安置,一副要将东都山彻底从东都姜氏手里争抢过去的意思,甚至还将早初北镇匠工司南撤时留在北陵城没有拆运走的一些笨重设备,都用新造的风焰飞艇运往天营城,以及陈海在北陵城所额外储备的补给,也就供一个月的消耗,姜晋自然就认定自己之前的期待,这一次不会实现了。

陈海将北陵镇的驻兵缩减到二十万,完全有可能在魔族汹涌而来之际,迅南撤。

当然,姜晋没有道理要求陈海孤军守在魔獐岭之外,但心里也打定主意,陈海真要是率部撤回来,那他与元周就应该行使北镇左右都护将军的职权,勒令陈海去守燕台关西北一百里外的的云门塞,尽可能让北陵镇兵多承受些魔族的兵锋压力……

****************

姜晋、元周在燕台关猜测陈海动向的同时,殛天玄雷舰萦绕着丝丝雷光,破开低垂的云层,出现在北陵城的上空。

陈海、沙天河、朱天和等人专为殛天玄雷舰降落的校场上负手而立,等殛天玄雷舰降落下来。

殛天玄雷舰在陈海手里十数年,虽然内部的阵法禁制,陈海短时间内无法改造,但外形上,已经从传统的宝船灵舟外形,已经彻底变形成一百二十米狭长、舰体宽仅二十余米的扁平气动型布局。

要不是殛天玄雷舰需要进入激烈厮杀的战场,陈海甚至都想将机翼给装上。

不过,就仅仅是这样的改造,殛天玄雷舰的度就已经比以往提高了五成,只是在朱天和他们看来,殛天玄雷舰跟传统的浮空战舟相比,实在是太不伦不类了。

当先迈出万幽玄雷战舰的乃是一个青袍老者,却是苍遗在燕州变化人身的模样,紧接着,苗凤山、谢觉源和黄岐玮、乐毅、郭泓判等人依次而下,看得朱天和疑惑不已。

朱天和修成道胎也有百年之久,踏入道胎境巅峰不说,在姜寅身边这些年,又游历天下这些年,眼力自然不弱,乐毅、郭泓判以及苗风山、谢觉源、黄岐玮倒也罢了,三宗是不会缺道胎、道丹境精英武将,缺也只是北陵镇缺,但苍遗气机与天地浑成一体,显然是已经触碰到大道本源、随时能够冲击天位境的人物。

陈海笑着跟朱天和介绍道:“这几位师兄,乃是九郡国漱玉宫秘宗的长老,我与漱玉宫主有旧,特地请他们过来助我一臂之力。”

朱天和是将信将疑,但从天营城垄断与九郡国的海贸以及之前从九郡国廉价买入大批的战俘,以及九郡国曾派出相当一批高端战力,以弥补天营的严重不足,都足以说明陈海与周晚晴的交情非同一般了。

乐毅指使人马,将一箱箱从扶海桑运回来的军需物资从殛天玄雷舰上搬下来,交由仓丞沈复清点入库。

看到六甲秘盾、千剑符、雷击符等从低级到高的防御道符装满一百余箱、计有十二万枚;看到包含两千多枚伐脉丹在内的灵丹,计有上万瓶,此外还有玄阶以上的灵甲玄兵两千件外加六座盘龙铁壁阵,朱天和疑惑的看向陈海,问道:“这也是跟周宫主借的?”

“是的,不过也是答应很多的额外条件,过了这段时间就要还的……”陈海含糊的说道,暂时也不说会以怎么的形式,去还这次名义上欠漱玉宫的巨债。

第九百零四章 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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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玄阳精铁等基础材料以及有助将卒修为突破的伐脉丹等丹药,其他天营城近十年所积累的巨量资源,包括大量的防御道符以及补充气血真元的丹药等等,在之前防守新雁城这一战中就消耗一空;而诸多武将所装备的玄兵灵甲以及灵剑、法宝,损耗也是极剧。

仅陈海一人,就在守新雁城时,打碎掉七副天阶战甲。

烈王秦冉现在是很器重陈海,但除了授以重权之外,在丹药法宝灵剑道符等资源上,他那里还紧巴巴缺着呢,上次赏功时也只能象征性的赏赐北陵镇一些,苍遗他们这次从扶桑海带回来这批资源,算是勉强弥补之前的损耗。

十几万枚防御性道符、上万瓶的灵丹伤药、两千余件玄兵灵甲、七八百柄灵剑以及六套封禁级的铁壁盘龙大阵,看上去很多,但未必能撑得出一场较大规模会战的消耗。

不过就算只是这些,在朱天和看来已经是天文数字了,毕竟十数二十万精锐战力的军需补给,需要两到三个郡全力支撑,才有可能维持频繁的战事消耗。

西北域东西长十三万余里,南北纵深近八万里,坐拥七十余郡,三十六镇加上诸族的私兵精锐,加起来平时也就维护五六百万的精锐战力而已。

魔劫当前,这时候西北域会极力扩编兵备,但新增编的兵马,论装备、操练以及基层武官的精锐程度,都要差一截,目前只能作为二线兵马或者预备兵马使用。

所以说,苍遗他们这次拿回来的资源,万仙山稍为穷酸一点的真君,私人武库的储备都未必能比这个多出多少。

特别是两千多枚能助中下层将卒突破当前瓶颈的伐脉丹等灵药,差不多将能令北陵镇兵的辟灵境精锐数量提升到四千人左右,在这一刻显得极其的珍贵。

朱天和相信就算姜晋甚至玄皇殿的掌教真人元周,此时在魔獐岭都远未必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伐脉丹来。

虽然万仙山过去几千年所炼制、助低级弟子突破的伐脉丹,数以百万枚计。

以往在宗阀大族眼里,伐脉丹、冲髓丹等级数的丹药,绝对谈不上多珍稀。

不过,问题在于过去几十年里,西北域三宗通常所保持的像伐脉丹这种助通玄境及辟灵境初期弟提升修为的灵丹,日常储备可能也就四五万枚左右。

这也已经够三宗低层次的外门弟子日常冲境修炼所需了。

而现在魔劫当头,各家都知道眼下要不惜一切代价提升宗族、宗门内中低级弟子的修为是当务之急。

想要突破踏入明窍、道丹、道胎,多少还是要更看机缘的,而对通玄境的低级弟子,只要有足够的伐脉丹,踏入辟灵境的概率极高;就算资质普通,也差不多有五六成的把握。

而一支军队里,能御剑杀敌、大规模祭用防御道符的辟灵境基层武官的数量多寡,又常常决定这支军队的精锐程度。

这时候谁手里的伐脉丹,哪里还可能继续捏在手里,不立刻分下去,助基层武官提升修为?

之前储备消耗一空,而炼制伐脉丹的灵草灵药生长则是有定数的,每年能炼制出来的伐脉丹是有限的,现在西北域谁手里还能一下子拿出一两千枚的伐脉丹来?

在朱天和看来,即便要有,也只能从越国、天南国以及像九郡国、空海城这样远离魔劫的海外地区大规模采购。

陈海能从九郡国借贷这么多的资源,朱天和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之前他都愁不知道陈海要怎么收拾这种烂摊子呢。

苍遗、谢觉源、苗凤山他们回来,陈海总算又有一批能依仗的人手,他让乐毅、郭泓判、黄歧玮三人直接去天营城,接管天营城的防务、府兵制推行以及天机战械的生产,将苍遗、谢觉源、苗凤山留在身边,协助他统领精兵缩减后的北陵镇兵。

崇国以往的军制,以六百人为一营,编三五个或十数个不等的营为行营,编三五个或十数个不等的行营为一镇,层次非常的扁平化,却导致不同的行营、军镇之间的兵力差异极大,也不利于战事管理。

陈海管不了其他,烈王给专擅之权,他在北陵兵新设兵马总管府不说,还在营与行营之间,增设镇师、大营两级。

以六百人为一营,以营尉为主将;以五个营加斥候队、辎重队等,约三千五百人编一个大营,以校尉为主将;以五个大营,加扈卫营、哨营、辎重营约两万人编一个镇师,设镇师指挥使为主将。

而在镇师之上,编三大行营,以都尉为主将,分辖三到四个镇师。

苍遗过来之后,陈海也正式任命苗凤山、谢觉源出任第一行营正副都尉,杨隐、孙岱出任第二行营正副都尉,朱天和、姜赫出任第三行营都尉,北陵镇二十万精锐,就分三个作战集群进行驻防、操训。

而陈海直辖的亲兵扈卫营五千精锐,以魏汉、朱明巍出任正副都尉。除此之外,陈海编韩三元等投附马贼为独立骑兵行营,还在天营城设东都行营,以黄歧玮、乐毅为正副都尉,编三个镇师,防备小股精锐魔族直接越过大漠,侵袭东都山。

两千多余伐脉丹此时能见天日,一批卡在瓶颈期的将卒得以突破,使得北陵镇基层武官紧缺的局面得到缓解,差不多能令百人队的正副队正,都用拥有辟灵境、能御灵剑、祭道符的武将担任,这也让北陵镇兵勉强达到星衡域精锐战力的入门标准。

北陵城在一天天增强的同时,天罗谷终于有了动作,建兴三十二年三月,完成了集结的天罗谷诸魔,拥着两百万罗刹魔兵分成三个方向,开始向南推进。

只是这次他们的推进要小心了很多,除了黑岩城之外,在新雁城、厉牙城等城寨的残墟基础上,大规模修造魔寨,往南推进的度很慢,甚至每天往南推动的距离都不要五十里。

可见魔族并没有指望能一下子攻陷魔獐岭,这诸多动作,是准备长期围攻魔獐岭时,确保从天罗谷过来能有稳定的补给线。

势态又陡然紧急起来,此时在北陵城西侧二百里外雁归城驻防的韩三元自然是坐立难安。

表面上看,陈海这几个月来,将无关人等都疏散到东都山,北陵镇兵缩编到二十万不说,在北陵城储备的军需物资,也仅够一个月消耗,看上去陈海绝不像是有死守北陵城的样子,但陈海的意图,韩三元从来都没有摸透过。

特别是小股魔骑都渗透到北陵城外围来了,陈海还按兵不动,这就令韩三元如坐针毡,不清楚陈海到底走还是不走。

他可不想像吴氏一族那般,一直被陈海骗在新雁城到魔族合围上来都没有脱身。

陈海真要是故计重施,那他就得必须早下决断。

而过去这段时间,陈海将投靠过来的近两万流寇马贼,都交给他整编成独立骑兵行营,目前好不容易有些模样,这时候不战而逃,这些人马自然要彻底的散掉了,他也没有可能将这些兵马再收拢回来,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惋惜。

犹豫再三,韩三元还是决定冒险去见一见陈海。

看着北陵城高耸的城头,韩三元心里面多少有些不是滋味,通禀过后,韩三元带着随扈进入北陵城中,直接往镇守将军府而去。

一路上,韩三元四处打量着,期望能看出一些个端倪,只是可惜的是,本来能容纳百万人口的北陵城现在虽然看起来有些空荡,但是北陵城的运作还是那么的井井有条。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思,韩三元走入议事殿当中。

大殿里只有刚修成道胎的宁婵儿,以魅魔之身像阴影一般守在陈海身旁。

陈海正高坐于上,审阅案牍,见着韩三元进来,也没有停下打声招呼的意思。

面对着这个自己之前视为蝼蚁的镇守将军,韩三元多少有些手足无措,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候。

过了好一阵子,陈海才放下笔来,淡淡地问道:“韩都尉,前线军机正紧,魔族再度举兵侵来,你身为骑兵行营的主将,不留在雁归城督管防务,跑到我这里,有什么事情啊?”

韩三元轻咳了一声道:“禀将军,罗刹魔族眼下已经在新雁城旧址筑城,同时也有大量的魔骑开始进犯我等边寨,可将军一直没有旨意示下,属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特来问询。”

陈海自然知道韩三元的试探之意,过去两三个月,他手里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也腾不出手去真正的整编那伙马贼流寇,也怕他一出手,就直接将这些投机分子给惊跑了。

现在罗刹魔族的锋芒已经露了出来,留给陈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韩三元手下这两万人马里,辟灵境的基层武官有七八百之多,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战将更是高达七八十人,比例都要远远高达北陵镇兵主力。

这么一股力量,陈海还不想就此放弃掉。

陈海放下手里的文牍,说道:“右都护将军这几天也连着函过来,问北陵镇兵的去留,还特地在燕台城西北方向,留出云门塞,希望我率部过去驻守。这几天我正为这事犹豫不决。韩都尉既然过来,你倒是替我拿个主意……”

燕台关倘若仅仅是一座城池,自然无法在魔獐岭西麓彻底堵住魔族大军南下的步伐,燕台关实际是由东西纵横**百里的数百座大小哨堡、城塞群组成的坚固防线。

云门塞实际是燕台城的西翼防线,主城是云门塞,位于魔獐岭西北坡上,外围还分布二三十座哨堡防垒——虽然云门塞跟燕台关主城不同,没有天地守御大阵的直接防护,但距离燕台关主城不到二百里,实际也处于天地守御大阵防护圈的边缘上,魔族大军一旦南下,可以说是与燕台关主城互为犄角,即便稍稍往北突出了一些,却不是北陵镇兵退守的良地。

韩三元长年在魔獐岭一带厮混,对魔獐岭三镇防线了如指掌,当下也是侃侃而谈,谈起云门塞一带的攻防要点,言下之意,还是劝陈海尽早率部撤到背依魔獐岭的云门塞。

“韩都尉所言甚是,我也计划着杨隐、朱天和率第二、第三行营先去云门塞接管防线,”陈海平静说道,“我会率扈卫营及第一行营断后,韩都尉,你觉得骑兵行营是跟杨都尉、朱都尉他们一起走呢,还是跟我留在最后?”

韩三元哪里敢跟陈海留在最后,要是魔兵纠缠上来,陈海令他率独立骑兵行营断后,他怎么办?

“杨隐、朱天和,对云门塞或许不够熟悉,大人要是信任卑职,卑职倒是愿意先去云门塞,替大人安顿好一切。”韩三元说道。

“骑兵行营要先去云门塞也行,”陈海点点头说道,不等韩三元脸上浮出喜色,又说道,“骑兵行营先去云门塞,接下来也是以城塞防守为主,没有必要编太多的战骑,而第一行营留下来断后,跑得不能比魔族慢,骑兵行营将两万战骑都匀出来,给第一行营吧……”

韩三元傻在那里,骑兵行营将战骑都交出去,那还能叫骑兵行营吗?

“怎么,这点令韩都尉很为难吗,又或许说,骑兵行营愿意留下来断后?”陈海盯着韩三元的眼瞳问道。

是一拍两散,冒着被陈海追杀的风险直接逃走,还是将战骑交出,暂时先退回云门塞,还是不交出战骑,留下来与第一行营共同断后?

三个选择在韩三元心臆间翻腾着。

陈海却无意跟韩三元多纠缠,说道:“要没有其他事情,韩都尉你先回去吧,我入夜前就派人去雁归城接管战骑……”

陈海挥了挥手,让韩三元没事就先退回去。

韩三元离开北陵城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失魂落魄的在百余扈骑的簇拥下,骑回雁归城。

这时候陈海将苍遗、苗凤山、谢觉源、沙天河、杨隐、孙岱、魏汉、朱明巍、朱天和、姜赫等人召集起来,安排第二、第三行营撤离之事。

陈海跟苗凤山说道:“你此时就率两万马步兵,前往雁归城,接管骑兵行营的战骑。”

“韩三元倘若不愿意交出战骑怎么办?”沙天河担忧的问道,魔兵即将一拥而上,他担心会节外生枝。

“他为什么不交出来?”陈海笑道,“那些马贼有战骑在手里,随时都有可能一拍两散,有几个马贼头子,会真心受韩三元的约束?我现在令他们将战骑都交出来,韩三元对这两万兵马的约束力自然更强了。而到云门塞,他手下有两万战力不弱的精锐兵马,也足够有分量再跟姜明传、姜涵这些人眉来眼去了,你说他这时候会选择直接抗令逃走,还是劝那些马贼头子一起将战骑交出来?”

沙天河细想,轻重权衡之下,韩三元还真是没有办法逃过陈海的算计,笑道:“韩三元真是算计不过大人啊。”

虽然北陵镇兵也有二三十万匹驼马,但驼运货物的马匹,跟面对狰狞魔族及血杀气息而不畏惧、至少要算低级灵兽的战骑、灵骑,压根就是两码事。

虽然骑兵行营号称拥在两万战骑,实际上大多数也是滥竽充数,但四五千匹精锐灵骑还是有的,毕竟是十数路马贼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积攒下来的身家——北陵镇目前手里也仅有五六千匹低级灵骑而已。

陈海第一步目标,就是先将这四五千匹灵骑先拿过来再说,这样第一行营就才能编出一支真正的万人规模的重甲骑镇师出来了。

“你们去守云门塞,韩三元就算再跟那边眉来眼去,也不敢公然怎么样,但你们要小心吃暗亏。”陈海吩咐沙天河、朱天和他们道。

“大人真不跟我们一起进云门塞?”沙天河问道。

“魔族此时在北陵城以北步步为营,他们不会强啃魔獐岭这根硬骨头,我要是率第一行营也进入云门塞,一旦北面被魔族大军堵死,就彻底失去灵活机动的能力,并不利于御魔,”陈海摇了摇头说道,“我率第一行营留在外围机动,作用能更大一些。你们肩上的重担并不轻,不需要担心我们的安危!”

二十万人马孤悬在魔獐岭以北二千里外,怎么都不可能抵挡住十数魔君所统御的二百万魔兵精锐的,但陈海要考虑到,他们撤出北陵城,一旦魔族不急于进攻魔獐岭,也不急于从其他地方绕过魔獐岭,杀入西北域腹地,而是选择在新雁城、北陵城一线先站住阵脚,然后将大量从天呈山调来的精锐,经血云荒地再次杀入燕州,他该怎么办?

所以陈海决定由沙天河、杨隐、朱天和率第二、第三行营先撤往云门塞,他亲率最精锐的第一行营留在魔獐岭以北机动……

安排好一切,沙天河、杨隐、朱天和、姜赫他们就退出去安排南撤之事,这时候宁婵儿陪着一位紫衫老者走进来。

陈海挥手让大殿里的守值扈卫退出去,仅留苍遗、苗凤山、谢觉源等人,走出长案,迎道:“左师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魔族倘若通过天罗谷对血云荒地增兵,你铁定不会袖手旁观,”左耳笑道,“我现在有这副肉身出世透透气,也没有谁能想得到我身份……”

(本章完)

第九百零五章 西行大漠

罗刹魔族的斥候体系虽然不如人族这边精细,但相距不足千里的北陵城,一举一动还是在它们的严密监视之下。

沙天河、朱天和、杨隐、姜赫统领第二、第三行营十三四万大军,往云门塞撤退时,就有十数万前哨魔兵,直接从北面的荒原往北陵城这边进逼过来。

三四千翼魔张开巨翼,仿佛乌云一般在北陵城外围的罡风云宵盘旋不去,除了紧盯着北陵城的一举一动,也令北陵镇的斥侯没有办法往北渗透,去侦察此时已经成为魔族南下大本营的黑岩城、新雁城内的动静。

而魔族在黑岩城、新雁城的聚集数量、规模过于庞大,到处都是杀戮魔煞气息,以及黑岩城中的魔君也不是一两樽,左耳的神识也受到极大的干扰,目前只能大体的掌握魔兵主力的动向。

苍遗此时站在城头上看着两翼那如乌云一般的翼魔,冷哼道:“真是令嫌厌的小虫子……”

苍遗的本尊肉身,带着上古夔龙的血脉,要比翼魔不知道强悍多少,在他眼里,这些爪牙锋利的翼魔,跟小虫子真是没有什么区别,而即便是魔侯级的六爪翼魔,苍遗也有信心以一敌几。

只是为了方便潜入星衡域,他将本尊肉身扔在燕州,道胎寄舍于神卫傀儡魔躯之中。

虽然这次去碧海胜境,苍遗跟苗凤山、谢学源他们都得了一滴秦川的仙元灵血,将神卫傀儡魔躯彻底的化为人身,而这几个月也差不多将真龙涎息丹的药力完全炼化,这具人身不是不能修炼到跟他本尊肉身媲美的程度,但这需要一个过程。

苍遗以往习惯近身博杀,现在却只能主要以术法或法宝御敌,那股别扭劲,一时半会还扭转不过来。

陈海最担心还是天呈山魔族有可能将燕州作为这一次的进攻重心,这时候看到魔兵主力有往南运动的迹象,他就松了一口气。

当然,天呈山魔族将魔獐岭视为主攻方向,一方面不会继续在燕州纠缠,有可能暂时放弃黑山魔渊,都退回到血云荒地,那就能调出一部分魔兵,加强对魔獐岭的攻势,而另一方面,此时在天呈山以北,还源源不断有魔兵往南聚集,三宗想要守住魔獐岭的压力,还大到难以想象。

陈海实在担心姜晋、元周他们有与魔族一决生死的英勇。

不过,陈海现在也顾及不了太多,拍了拍苍遗的肩膀道:“第二、第三大营已经拉开距离了,我们也该出了……”

宁婵儿、左耳、苍遗等人登上玄雷战舰,陈海、苗凤山、谢觉源、魏汉、朱明巍等人,作为身边这支血勇之师的指挥官,自然是骑着金毛狻猊等灵兽,与将卒同行。

映衬着夕阳的余晖,北陵城的西城六城重重地打开,第一行营以及扈卫营六万精锐,披坚执锐,骑着灵骑或普通的驼马,从西城大营鱼贯而出,簇拥着六百辆重型天机战车以及一千余辆运矿车改造的辎重车,装上必要的补给,离开北陵城,往西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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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台关都护将军府内,姜晋正批阅堆积如山的公函。

虽然魔獐岭有三座天地法阵级别的万仙诛魔大阵,待厉牙镇以及北陵镇精锐,都进入魔獐岭,有一百六十万精锐守护,但黑岩城、新雁城聚集的魔兵越来越多,从天呈山方向还源源不断有魔兵、杂魔像潮水一样的涌过来,姜晋心头的压力并不轻。

魔獐岭东西四千里,三座万仙诛魔大阵还能尾呼应,要是魔獐岭不能守,退到西接东都山、东接擎天岭、东西绵延三万余里的屏山防线,哪怕再多一倍的兵力,也不可能守得水泄不通。

而屏马山防线之后,就三宗栖息繁衍的腹地,要是那里被魔族渗透进去肆意践踏蹂躏,直接将伤及三宗的根基。

姜晋处理完手里的案牍,看到姜涵、姜明传从外面走进来,问道:“北陵镇兵撤到哪里了?”

“北陵镇沙天河、杨隐、朱天和他们所统领的十四万兵马,距离云门塞已经不足千里,明日入夜前应该就能全部撤入云门塞,但陈海率六万兵马,并没有直接南下,在撤出北陵城后,就直接往西而去……”姜涵将他才得到的最新情况,跟他老子姜晋说道。

“哦?”烈王秦冉将北陵镇、厉牙镇视为他在西北域培养的嫡系,给太大的权力,北镇都护府想要用北陵镇的兵马加强魔獐岭的防线,也要跟陈海商议办。

陈海这人虽然令人厌恶,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的崛起,令宗阀子弟黯然失色,令万仙山寒庶出身的弟子都心生妄想,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姜晋捏着鼻子也得承认,陈海从组建私兵黑风军起,打的几场仗实在是漂亮。

魔族大军随时都会碾压过来,姜晋心里再厌恶陈海,也不可能这时候不欢迎他率北陵镇兵进驻云门塞,峙守魔獐岭的西翼防线。

姜涵说北陵镇三分之二的兵力都照既定的计划南撤了,唯有陈海亲率的六万精锐,离开北陵城后往西运动,姜晋有些奇怪,不知道陈海打什么主意,猜测可能是西边有大股前哨魔兵想穿插过来,陈海要率精锐过去阻挡一下。

姜晋从怀里聚了一枚古拙铜镜,张嘴吐出一团白雾般的灵元,喷到镜面上。

古镜背面雕刻一只闭着的魔眼,而镜面黑黢黢一片,仿佛锈蚀千百年一般,但姜晋喷出一口灵元,镜面仿佛湖面荡漾开,而背面的魔眼猛然狰狞的睁开,射出一道幽光,仿佛在长案前直接穿过空间壁垒,射入无尽的混沌虚空之中。

下一瞬,北陵城的画面,就呈现在铜镜之上,很快就搜索到陈海所率第一行营的踪迹,毕竟六万人的目标太大了,此时正在两三千头翼魔的追踪下,已经越过燕归城,毫不迟疑,径直往西运动。

姜晋又用铜镜搜索燕归城外围的动静,然而三四百里范围内,并没有大股前哨魔兵的出现,他心里就有些疑惑,有些摸不清陈海到底想做什么。

姜明传、姜涵他们也早知道陈海将拥有二十万精锐的北陵镇兵分编三大行营,也知道前两天他从韩三元这边马贼那边敲诈走四千多余灵骑,也知道陈海这几年在天营城囤积了七八百辆天机战车,这段时间也6续编入北陵镇兵之中。

很显然,陈海是尽可能将核心资源往第一行营倾斜了,最终差不多有仅六百辆天机战车编入第一行营,而这六百辆天机战车里有三分之一是用诛魔战车改造,能凑出六组四柱诛魔阵来;陈海同时也将好不容易凑到手里的万余灵骑都编入第一行营。

这些情报,姜明传是清楚的,但此时通过幽冥镜,直接看到北陵镇第一行营作为绝对主力全部走出北陵城的场面,还是极为震惊。

第一行营,下辖骑兵镇师,编一万兵马,其中三千精骑为重甲骑兵,七千精锐为轻甲骑兵。

此时轻甲骑兵阵列拉散开来,仿佛两只巨翼,掩护着北陵镇第一行营行进阵列的侧翼,卷起漫天烟尘。

而重甲骑兵则与陈海的扈卫营混编,行走在阵列的最前端。

第一行营所拥有的六百辆天机战车,有四百辆都编入重型战车镇师,此时仿佛钢铁长龙,往西而行。

还有两个马步兵镇师,共编三万兵马,但编入马步兵镇师的天机战车相对有限,但编入一大批运矿车改造的辎重车,队伍也显得极为壮观。

除了卷刃采矿车外,为方便矿石的运营,陈海让黄沾在天营城造了一批适应东都山北麓丘陵地形的履带式运矿车。

由于陈海在东都山北麓大规模开采矿石,也是为了铸制天机战械,而陈海统领北陵镇,要从多方面加强北陵镇的实力,将采矿车改造成重型天机战车、将履带式运矿车当成辎重车,一辆辆的运入北陵城,也再正常不过。

而这时候,陈海能将第一行营六万精锐全副武装起来,也可以说是天营城的实力体现,只是陈海这时候率部离开北陵城后没有直接南下,而是往西而行,实在叫人奇怪。

“他们要进入黑毛大漠?”姜明传陡然闪过一念,惊呼出来。

“……”姜晋盯着幽冥镜,要是陈海一直不掉转方向,以这六万兵马的度,再有三四个时辰,就能抵达黑毛大漠的边缘。

姜晋又往幽冥镜打入一道玄光,就见画面拉得更近,姜明传他们都能看清楚辎重车的细节。

从雁归城往西就再也没有现成的道路,虽然丘陵区没有高山的阻拦,但漫漫荒原深处,人走过去还深一脚浅一脚呢,唯有骑兵能较快通行。

传统的辎重车,差不多需要五六倍的畜力,才能在这些地区艰难通过,度也必然快不到哪里去,但天营车所造的新式辎重车,四截覆带又宽又长,不要说普通坑坑洼洼的沟壑了,三四米深的溪河以及一些倾斜角不大的小土坡,竟然都能毫无障碍的通过……

而这种辎重车,恰恰不是也适合在黑毛大漠深处通过?

只是陈海他们要怎么对付那随时随地会出现的雷霆风暴吗?

不管姜晋他们怎么疑惑,陈海率领六万精锐,还是坚定不移的进入魔獐岭以西的黑毛大漠,但陈海也没有深入大漠太深,而是停在大漠的边缘地区观望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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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陵镇兵撤离之后,大股前哨魔兵就6续进入北陵城。

看着北陵城高耸的城墙,泰官骑乘在一头十多米高的血蹄巨兽之上,血红色的瞳孔闪烁不已。

就在二十年前,这里还不过是一座几百米方圆的小城寨,还被他曾经攻陷过,不曾想二十年过后,已经成了数十里巍峨巨城。

虽然北陵镇兵撤时,已经尽可能将城墙摧毁,但由于时间太有限,不多的撼地符在后续战事还有巨大的用处,不能随便消耗,所以还是留了一座相对完整的残城给魔族。

天呈山四大魔殿,孽境殿在容纳血云荒地的魔兵之后,最擅长筑城、守城以及铸造简单的战械,因此泰官率领八十万魔兵,第一时间进驻北陵城、燕归城,负责修复这些城塞,并扫清主力进逼魔獐的障碍以及铸制简单的战械,并不需要直接杀到魔獐岭之下——这是另三大魔殿要承担的任务。

泰官进城后找了一座石殿简单收拾了一下,作为他的行辕所在。

这些石殿是以人族的体形所造,般度、丹图、屠乌等魔君自然也是收了魔躯,变化成一个个人类的模样,进入大帐商议。

坐定之后,很快就有鲜美的血肉酒水流水般送了上来,一个化为人身,还青面獠牙的老魔,一口将手中的人族手掌咬掉一般,鲜血淋漓地道:“泰官小子,你将我们喊过来,做什么?”

他话音一落,般度便呵斥道:“屠乌,我等既然奉泰官为孽境殿之主,你是不是要放尊重一点?”

屠乌魔君白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只管继续享受鲜美的肉食。

见般度还要训斥屠乌,泰官瓮声道:“叔父大人,屠乌魔君上万年的修行,叫我一声小子,也是应该,就不要计较太多了。”

般度瞪了屠乌一眼,也就没有再吭声。

看着帐内咀嚼声一片,泰官心中的也是五味杂陈。

他父亲受诛于姜寅的天地山河剑之后,孽境殿几大魔君都不认可他这个少主,二十年前他几乎可以说是被放逐到天罗谷来。

不过,待天罗谷与血云荒地的天域通道进一步打通,般度、丹图也回到星衡域重新踏入天魔境、成为魔君,孽境殿内部的形势就又生微妙的改变。

孽境殿几大魔君势力里,束越魔君已死,不需再提;甘昌魔君修为最高,已经踏入天魔中三境,当年是能与鸣裕大魔君并肩争锋的狠角色,但在早年与姜寅所率边军精锐的诸多战事里,所部折损最为惨重,前期被派入天罗谷,吸引崇国人族兵马的主力,嫡系兵马极少,主要还是借用般度、丹图这些年在血云荒地以及进攻燕州所经营出来的精锐。

而在新雁城一战之前,魔族为保证东线拥有绝对强的高端战力,能与崇国聚集雍京城的上百位天位真君抗衡,甘昌以及另两位魔君以及一批魔侯都被调到东线去了——这也是陈海年前能守下新雁城的关键,要不然仅甘昌老魔天魔中三境的修为,就够陈海他们吃一大壶的——而孽境殿的旧有魔君里,就剩屠乌、青牙、阴厉三大魔君留了下来。

屠乌他们肯定不希望般度掌握大权,他们的修为也是要强过刚刚重新修成天魔境的般度,但他们手里的魔兵魔将,已经远远不如般度、丹图,最终妥协下来,还是将泰官推上孽境殿大魔君的宝座。

只是泰官这个孽境殿之主,实力还是太让人瞧不上眼,也完全得不到屠乌等三魔的重视,而他也相信他的叔父般度也未必真心扶持他,不过经过这几十年的磨砺,泰官早已经学会了隐忍,不会在这种场合,跟屠乌起冲突,也不会让叔父般度动不动就找屠乌难——怎么看,叔父般度的用意只是想着将屠乌他们赶走而已。

而一旦屠乌他们投入其他魔殿,没有牵制,泰官知道他就会彻底成为他叔父般度的傀儡。

泰官心中天翻地覆地想着,表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露,他瓮声道:“陈海此厮这些年,给我们制造大量的麻烦,他这时候又阴魂不散的进入黑毛大漠的边缘,诸位魔君,你们以为他想干什么?”

虽然孽境殿在之前的战事,承受了太大的伤亡,虽然还有六大魔君,但魔侯、魔等高端战力的规模锐减,同时还要戒备燕州人族杀入血云荒地,所以这次不需要承担主攻魔獐岭的重任。

不过他们留在北陵城、燕归城,即便不提这些年来的深仇大恨,阴魂不散、率六万人族精锐就胆敢觊觎这边的陈海,也是他们应该负责解决的,以免主力的侧翼受到扰袭!

屠乌将那大腿骨整个塞入口中,就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骨碎声音,不多时猛地一吞咽,露出满足的神情,过了好一会,他端起用一名人族道胎境强者头颅制成的杯子,将猩红的酒液送入腹中,肚子里冒出一阵闷雷般的声响,接着他梗了梗脖子,打了个酒嗝,这才笑着道:“这还不简单。六万人族蝼蚁而已,束越老魔死在他的手里简直就是我神族的耻辱,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保管杀他们一个寸草不生。”

在此前吴之洞率精锐战力攻陷黑岩城一战中,屠乌受到重创,因此他没有参与接下来的新雁城一战,他对束越之死没有感同身受的痛,只是觉得束越死得太蠢。

屠乌刚才对自己如此无礼,泰官巴不得他去送死,不过,孽境殿虽然还掌握二百多万精锐魔兵,甚至比其他三大魔殿此时加起来的魔兵规模都要比,但高端战力一损再损,目前就剩几大魔君撑场面,魔侯、魔将等高端战力,仅有其他魔殿的几分之一,所以他现在还不能看着屠乌这蠢货去送死!

“不管陈海有什么打算,我想请叔父大人您亲自率一部精锐,盯着这六七万人族兵马,只要不叫他们有机会骚扰我们的侧翼就行,等其他三大魔殿的兵马拿下魔獐岭,到时候有机会进攻他们的老巢天营城,就不怕他还能折腾多少花样出来了!”泰官跟般度说道。

第九百零六章 太上天尊

源源不断的魔物,从北方的寒原涌来,魔獐岭北面的荒原,罗刹魔兵越聚集越多,仿佛潮水一般铺天盖地。

北镇都护府的兵马始终没有敢杀出魔獐岭与魔兵野战。

虽然魔獐岭内部有纵横交错的峡道,可供兵马通行,将三镇的城防体系联系在一起,形成坚密的整体,但魔獐岭以北,在进入六月之后,就被一座座粗犷而坚固的魔寨、壕沟封死,丧失了从正面反击魔兵的可能。

在燕州,魔族此时已经放弃黑山魔渊,全部撤回到血云荒地之中,百万魔众在神殿谷簇拥往生骨塔,封堵住从黑山魔渊进入血去荒地的百余里长的口子,燕州即便兵势不弱,短时间内却没有办法,从这么狭窄的口子冒险强攻血云荒地。

这使得魔族又得以从血云荒地调出大量精锐魔兵,加上北境魔域源源不断有魔族部族南下,这使得天呈山魔族,除了孽境殿在北陵城、雁归城等地部署一百四五十万魔兵之外,其他三大魔殿挟三百多万的魔兵在魔獐岭以北铺陈开来。

魔族兵锋太甚,陈海率六万精锐孤悬在外,也难有什么作为。

当然,三宗在魔獐岭防线也经营有三十年,也预料到眼前这种状况,也清楚魔獐岭防线对西北域的意义,源源不断的兵员从西北域征调过来,北镇都护府所辖的兵马,到六月底也已经达到了两百五十万之多。

不过,新增加的兵员,都为新卒,绝大多数都没有经受过战火的锤炼。

而在去年冬天将尽之时,元周、姜晋也分批将魔獐岭到屏马山防线之中的军民都撤了出去。

没有军队的辅助,二十多年来迁到屏马山以北荒原栖息的成千上万的村寨,要在短时间内撤到七八千里之外屏马山以南地区去,是何等的艰难,但元周、姜晋不会在乎凡民的死活,他们坚壁清野,只是不想这些凡人成为罗刹魔兵的口粮。

魔族也知道魔獐岭三关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在持续增兵的同时,并没有贸然展开进攻,但时间也绝不会拖太久。

魔族将兵力主要集中在西翼,毕竟魔獐岭西麓地形较缓,西麓往西虽然是风暴炙热的大漠,但从魔獐岭西北麓出,想要穿过黑毛大漠,绕到魔獐岭南面去,也就两千余里而已。

相比较之外,魔獐岭以东同样是绵延不绝的黑毛大漠不说,在黑毛大漠的南部边缘还是绵延的山脉,魔兵进入其中,行动便会极大的拖慢下来,从而给人族精锐战力聚集围击的机会。

因而对魔族而言,即便攻不下燕台关,也要将人族守军封堵在燕台关之中,以便他们的兵马能从西翼绕过魔獐岭,往南迂回渗透。

燕台关防线东西绵延八百里,北陵镇兵所驻守的云门塞位于西翼,自然也承受着最大的压力。

元周、姜晋也预料到这种情况,差不多将北镇都护府近六成的兵力,都聚集到西翼来。

眼见着魔族还在不断的往西翼增兵,姜晋要求陈海将天营城驻防的北陵镇兵,也抽调一部分过来协防云门塞。

虽然三宗这时候也不计成本的组织生产天机战械,但天营城还是承担着整个西北域逾一半天机战械的铸制,征魔大军天机战械输出,而且天营城就直接位于黑毛大漠的边缘,谁也不敢保证魔族不会派小股精锐强袭天营城,陈海怎么敢再从天营城抽调兵马去加强云门塞的防务?

而天营城安置下云的老卒虽然很多,但天下兵马贵精不贵多,整个北陵镇的高端战力就这样一点,无限制增加驻守云门塞的兵额,还不如多造几辆重型天机战车、多造几具重膛弩送入云门塞。

几番信函交涉,姜晋最终同时从燕台关抽调六万精锐,加强云门塞的防守,但天营城之后每个月需平价向三宗供应给三十辆重型天机战车、三百具重膛弩,而陈海率六万精锐,也需要策应袭扰西翼的魔兵。

在魔獐岭人魔两族才开始进行频繁的试探性接触战时,整个崇国的中心中州大平原近半区域已经糜烂不堪。

八大柱国将军府都6续派出不少勤王兵马,但在过去半年的时间里,一方面不断有后续魔兵从古兰山脉绕到崇国腹地,一方面跟涌进来的两三千万杂魔大吃特吃,迅兑变进阶,被收编到魔族主力之中,都使得这次的南侵魔族主力,实力不断得到增强。

过去半年时间里,雍京东北方向上的郡府,所组织的防御,无不被魔兵无情而惨烈的撕裂开,数以百万计的地方卫戍兵马以及一部分勤王兵马,都葬身魔腹之中。

兴台、沐阳、燕丹、东升等十数郡,化为一片血海,建兴三十二年六月下旬,魔族主力的兵锋直拽凤雍山东麓,令雍京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身在雍京城里,几乎都能隐隐闻到风中那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当然,这更多还是心理因素作怪,雍京作为千郡之都,位于凤雍山东麓的盆地之中,四周受两三万里绵延的凤雍山环抱。

巍峨的雍京城且不说,凤雍山作为玄元上殿的祖庭,作为大崇帝国的祖脉,分布大大小小四五百座灵脉,乃是雍元上殿天位真君及真传弟子的结庐潜修之所,其他且不说,魔族上千万大军围过来,这大大小小四五百座灵天洞府,就是卫护雍京城的四五百座坚固堡垒。

而魔族大军不想翻越万丈崇岭,从东部只能从涵谷关杀入雍京城外围。

而在涵谷关所部署的璇玑锁龙大阵,作为目前崇国境界最顶级的天地防护大阵,核心阵器乃是由七件上三品的道器组成,即便不派一兵一卒,庇护数千里方圆的土地,放在那里任千万魔兵打上三天三夜,都未必能将璇玑锁龙大阵攻破。

相比起边疆,雍京人的平静生活太久了,有太上天尊秦世民坐镇,有数十位天位真君坐镇,在绝大多数雍京平民的心里,就算是中州大平原乃至整个崇国都被打烂了,他们也不认为雍京最终会沦陷。

因为在他们眼中,被凤雍山环抱的雍京,有两百万精锐战兵固守,数十位天位真君坐镇,道胎境强者更是多得跟狗似的,那简直可以是不落之城池。

罗刹魔族,对于大多数没有离开过中州大平原的雍京普通人家来说,恍如传说中的事物,只有偶尔在游方艺人的巨大铁笼中,才能得以看到,这些魔物长相虽然凶恶狰狞,但是在大铁笼子里却颇为有趣。

只是随着时间一步步的推迟,从东部传来的消息都是噩耗,大量的落难流民涌入雍京,也带来不安的气息在雍京城弥漫。

当然,此前游历雍京的天位真君、宗阀子弟以及大小散修,都纷纷离开雍京,甚至那些在雍京出仕、但宗阀、宗门不在中州大平原以来的官员,也都纷纷告病离去。一时间就令雍京聚集的天位真君、道胎境强者,少了三分之一。

好在凤雍山控制通往云州天域的通道,云州已经彻底沦为大崇的附庸地,秦氏皇族有好几个王藩,封邑都在云州,牢牢统治着云州大地及十数亿人族,即便中州大平原糜烂一片,雍京倒不愁粮食等基本物资的补给。

承天宫位于雍京的最南边,依靠着凤雍山而建,是崇国皇室的皇城,承天宫南北不过十里左右,但却是整个崇国真正地中枢。

古拙的祈天殿乃是崇国皇帝秦蟠日常上朝的地方,此时在祈天殿内,秦蟠身穿一身紫龙袍服,一脸阴沉,手中把玩着一方玉佩,端坐在正上方的龙椅之上。那玉佩不过是凡品,但是水润之色满盈盈的,几乎要溢了出来,边角处圆润,看来颇为得秦蟠喜欢。

在下方,百余位身着各色华服的官员站立其中,一个威猛的须髯老者站在最前方,正向他一一禀报情况。

当听到各路勤王兵马规模可怜,又被打得节节败逃,唯有姜寅与烈王所部在万涛河南岸,打了几场硬仗,但烈王与姜寅却无意直接驰援雍京,这时候竟然派使者过来请旨,他们二人想要率五百多万精锐绕到大燕山的东麓云,以便能截断魔族继续源源不断涌入崇国腹地的缺口,秦蟠这时候再也掩盖自己的愤怒,咔嚓一声,将那方心爱的玉佩捏成的齑粉。

大殿之中更是鸦雀无声,一片静寂,气氛之压抑,让在旁边适逢的小内监几乎要晕过去了。

不过秦蟠能执掌皇位三十多年,还是有一些养气功夫,他很快调匀了气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站在众臣左列第一位的太尉姬嘉年:“八个柱国将军府坐镇八方,归太尉府管束,可是自从古兰山脉被破之后,大多数柱国将军府的懈怠之意,诸位应该都有体会。现在好不容易看到烈王叔与西北域勤王军抵达万涛河畔,不日就能增援到雍京,但他们偏偏舍近求近,竟然想绕到大燕山东麓去,姬太尉,你说我王叔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希望看到雍京被魔族攻陷了,他好出面来收拾残局?”

姬嘉年天位四重的修为,乃是太上天尊秦世民的真传弟子,执掌太尉府已经百余年的时间,也算是很有能力的一个人,但是局势崩溃的还是太快,姬嘉年也是无力返天,也只是尽其所能地将雍京的防务给梳理的井井有条,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烈王秦冉与姜寅前后派使者来请旨要率部去大燕山东麓,理由在奏文里也有写明,就是魔劫乍起,照以往魔劫的经验,一旦人族防线被打漏,差不多四到五年之后,涌入境内的魔兵、杂魔数量才会达到最巅峰,如果现在不将东北域的缺口堵上,建立起新的防线,最终崇国境内的魔族将会越打越多。

姬嘉年也认可秦冉与姜寅的理由,但问题在于,雍京守不住,即便最后将魔族打回去,对今天在祈天殿里的诸王公大臣们,又有何意?

又或者姜寅给出的理由是真,烈王却有可能包藏祸心。

太上天尊当年立嫡孙秦蟠为帝,而不是立烈王,姬嘉年知道烈王心里对此有疙瘩,而新帝对烈王也心存忌惮,也一直担心哪一天太上天尊不能长延天年,烈王会有一个风吹草动。

所以,秦蟠的这番问话,姬嘉年还难以回答,只能顾左右而言其他:“老臣虽然跟随太上数千年的时间,但是执掌太尉府也不过是近百年的事情。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圣上的旨意也下了几十道,那几个柱国将军府看魔劫甚烈,就派些杂毛小兵敷衍了事,老臣急得肝火直窜,也是毫无办法……至于烈王殿下与姜寅那里,老臣再写一封书信,去劝他们尽早率兵马到雍京来,到时候我们合兵八百余万精锐,在凤雍山前给魔族重挫,其他几个柱国将军府,可能就会老实一点,会真正派援兵过来了。”

几大柱国将军府都快差不多各成藩国了,秦蟠心里也非常清楚,要是当时南方的柱国将军府愿意调兵听从烈王的调遣,而不是只能从太上天尊大弟子赵阳天君所掌握的东北域柱国将军府抽调二百万精锐战力,也不至古兰山脉防线会这么轻易就被魔族打漏。

众臣也是面面相觑,心想太上天尊秦世民春秋鼎盛之时,任凭哪个柱国将军府都不敢违逆半分,只是太上天尊秦世民活了六万余岁,即便是对于天位第八境的天尊级人物而言,也实在是太苍老了。

在将皇位传给皇孙秦蟠,又安排好征伐血云、燕州异域的事情之后,太上天尊秦世民就闭关潜修,这实际也给诸宗传递了太上天尊已经虚弱不堪的一个明确信号,而新帝秦蟠与烈王秦冉关系又不睦,之后三十多年,各柱国将军府、诸大宗阀、宗门,对雍京的权威就越来越蔑视了。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弥漫着,忽然噗通一声,一个侍奉的内监承受不住,居然晕倒在地。正在秦蟠想要作的当上,一股磅礴的气息自南方冲天而出,那气息古朴晦涩,带着岁月腐朽的味道。

所有人都喜形于色,崇国第一人、太上皇秦世民,终于出关了。

此时的凤雍山上,一个高大威严的老者正凌空漂浮在空中,以他那恐怖的修为,自然能察觉雍京东北方向,十数万里的地域,竟然都惨遭魔族血洗!

秦世民仰天怒啸一声,凤雍山中一片风云涌动,一条百余丈长的赤鳞巨龙带着炽热的炎意向其飞去。

赤鳞巨龙是真正的龙族,飞入云霄,令诸灵臣服。

在赤鳞巨龙如此庞大的身躯面前,秦世民身躯小得宛如蝼蚁一般。

然而那赤鳞巨龙飞临秦世民的下方,盘旋了两圈,恭敬的低下了自己的头颅,任由秦世民踩踏在其上,仿佛赤鳞巨龙那狰狞的龙,才是秦世民的无上王座。

一阵罡风呼啸,秦世民很快来到了祈天殿前。

此时秦蟠早已经率领文武百官在大殿之前迎接,见着秦世民落下,一个个都拜服倒地,躬身称颂。

不单单是承天宫内,整个雍京都察觉到了凤雍山的异象,不用谁去强制,所有的平民都拜服在地,口颂秦世民之名,祝愿其仙福永享。

秦世民也不理跪倒在地之人,大踏步向祈天殿内走去,在秦蟠的龙椅之上坐了下来。而秦蟠则跟随在其后,站在一侧侍奉。

待到文武百官都站定了之后,秦世民哼了一声道:“我闭关不过几十年的时间,谁能告诉我,我大崇到底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有上千万魔兵在我大崇境界肆意屠戮,是黑炎大魔尊出山了吗?”

下面无一人回应,秦蟠咬了咬牙,又退到台阶之下,拱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讲了一遍。

“蠢货,古兰山被突破,你们要是能第一时间将所有游宦雍京的宗阀子弟及那些天位真君都扣留下来,诸域也不至于就派这点援兵!”太上天尊秦世民,狠狠瞪了姬嘉年一眼,心知他决定姬嘉年辅佐王孙,主要是看他为人忠直宽佑,却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却成为要命的缺陷……

第九百零七章 令旨

数十道金剑符诏从承天宫冲天而起,化化一道道金色的流芒,向整个崇国的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金剑符诏掠空飞行的度奇快,普通人甚至不能捕捉到它的影迹。

在凤雍山东麓以东的**千里处,一座正被熊熊烈焰吞没的城池里,还数千头身形巨大的罗刹魔在城中逡巡,不时从地窖、秘室或倒塌的屋舍角落里,抓到三五躲起来的人族,便能美餐一顿,那凄厉的嘶嚎声往往只能爆一瞬间,就被熊熊火焰烧得噼哩啪啦的声响掩盖住。

在城池东侧的魔族营地旁,一个高鬓束的中年人站在一座高崖之上,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前方城池里的人间惨剧,一脸陶醉的神情,仿佛城中正演奏着华美的乐章。

忽而,他凝眉向天空上望去,也不见如何作势,身躯极具涨大起来,转眼间就变成一个八臂罗刹魔神,张开了血盆大口,将一团黑色气息喷出,向天空中疾行而过的金色流芒席卷而去。

那黑色气息在半空中极瞬间就化成一个巨大的魔爪,一把将一枚三寸大小的金剑抓住。下一刻,一团剧烈的光芒陡然爆开来,金剑在魔爪的抓握之下爆了一个粉碎。

八臂魔神又恢复了人族的模样,陷入沉思之中。

一阵风声响起,一个邪异少年鬼魅似的出现在他的身旁,淡淡地笑着道:“黎霍大人这么好的兴致,截雍京城出来的金剑符诏作甚?让它们往四面八方传去,最好能叫崇国诸域的人族都知道雍京城危在旦夕,叫他们的人心都动摇起来!”

黎霍摇了摇头道:“你方才修成天位四重,自然察觉不出来,那枚金剑附有秦世民的气息,我才出手想看看这老怪物还想着垂死挣扎什么,没想到他倒是机敏,我都截取不到金剑所附的信息。”

邪异少年楞了一下,转而笑道:“秦老儿终于出关了?秦老儿出关好啊,最好能将崇国各地的兵马都调动起来,这些年杀的都是郡府杂兵,道胎境强者都没有几个,可炼不出多精纯的血丹来?”

见那邪异少年说的轻松,黎霍蹙着眉头,说道:“金剑所附的气息极强,秦世民即便天年不长,也没有你想象那么不堪,再说了,他要一点手,当年如何能颠覆掉流阳帝国?你切莫大意,下令让儿郎都收拢回来,准备好打硬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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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一枚金剑传到烈王秦冉的手中。

之前新帝假借太上所传的符诏,气息隐晦,烈王秦冉初时上过当,但率兵抵达万涛河之后,就感觉不对劲,之后他看到进入中州大平原的魔族兵锋甚锐,也不管雍京连续来的令旨,他则率部与姜寅所部会合,一南一北、夹着万涛河往东挺进,去断魔族的后路,同时也确保魔族主力,不敢从雍京与他所统领的征魔大军空隙间,往西侵袭。

然而这一次,金剑所附的气息是那么霸道无比,所附带的措辞也极严厉,勒令他即刻率部南下,与雍京守军会合,不得再擅权行动,同时也勒令姜寅率西北域勤王兵继续东进,与北廷援军、东北域残兵会合后,寻机截断魔族的退路,防止有更多的魔兵从古兰山脉涌进来。

烈王秦冉虽然不认为他这时候亲征魔大军主力南下是上策,但还是传令,召集军中所有的天君来他大帐中议事。

姜寅、秦虎山和吴之洞三人联袂而行,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嵇元烹、符思远等人在已经在大帐中侍立了。

见人到齐了,秦冉脸色阴沉着道:“雍京来报,太上天尊已经出关,他老人家着令,我率领四百万征魔大军精锐,即刻往雍京而回,而即刻起,由姜寅真君统领西北域勤王军继续东进,会同北廷援军以及东北域柱国将军府残部,进入大燕山东北方向,寻机截断魔族的内外联络。”

此话一出,大帐之中众人脸色骤变,纷纷交换眼色。

嵇元烹等征魔大军的核心将领,他们不仅仅是玄元上殿修行的弟子,他们的亲族子弟也绝大多数都在雍京城里,在其他各柱国将军府所派出来的精锐援兵裹足不前或被魔族杀得七零八落的情况下,他们更担心雍京的安危。

而姜寅、秦虎山和吴之洞、余苍等人心里则更清楚,他们现在最紧迫的是必须要封堵住东北域的缺口,依赖雄山大川的灵脉,建立起稳固的防线,不能再让更多的魔族涌进来了。

北境魔族的疆域太广阔了,四千年那场魔劫,在进行十四五年之后,还源源不断有大量的魔族精锐杀进来。

不管烈王有什么想法,他们都是想着劝烈王率征魔大军的主力,跟他们一起东进的,然而太上天尊要将烈王所率的四百万精锐即刻南下,勒令西北域勤王军孤自继续东进,去堵缺口,这个难度就太大了。

虽然太上天尊勒令北廷也出兵与他们会合,勒令东北域残兵听从他们的指挥,但西北域四千年前近乎被魔族灭绝,之后残剩宗阀在雍京的扶持下缓慢的恢复元气,四千年过去,以奚氏为的北廷柱国将军府所拥有的天位境真君等高端战力,数量都不到西北域的三分之一。

虽然魔族没有将北廷所守的漠河防线视为主攻方向,但这时候还是有不计其数的杂魔、大小魔族部族试图从漠河防线,进入北廷柱国将军府所辖的腹地,令北廷也承受着极大的防御压力,这使得北廷能抽调出来的兵力十分有限,目前仅勉强凑出有八十万精锐兵马在北面三千里外的赤峰城聚集。

东北域虽然有一些城池还没有失守,但最终能从东北域聚拢多少残兵,姜寅、秦虎山、吴之洞实在没有太大的信心,即便最乐观的估算,他们最终能凑足三百万兵马,挺进大燕山东麓,也是凶多吉少。

秦虎山、吴之洞都看向烈王,他们希望烈王能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雍京城巍峨雄壮,背依云州天域,有太上天尊率四五十真君坐镇,魔族即便在中州大平原聚集近千万魔兵,也不要想能在短时间内将雍京及凤雍山攻下来,烈王率领他们,会同北廷援兵、东北域残兵,聚集七八百万精锐挺进到大燕山东麓,就有十足的把握将魔族内外联络切断。

在他们恢复古兰山脉防线之后,那进入中州大平原的魔族,就将成为瓮中之鳖!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中州大平原要承受难以想象的损失跟伤亡,但这是最稳妥之策。

“我大崇遭此大劫,越国、天南绝不会坐视不理——大崇被魔族吞噬,对他们绝无好处——或许太上天尊已经派国使遣往越国、天南,我们挥师进入雍京,令魔族顿足于雍京以东不敢西进,或能保住中州大平原大半的根基不被魔族摧毁!”嵇元烹之前就反对六七百万兵马东进,这时候自然更是力申他的主张。

烈王秦冉看麾下诸将,玄元上殿出身的将领,绝大多数都主张回援雍京,以往新帝秦蟠假诏传旨,他还能拖延一二,而此时他即便还想一意孤行,只怕就未必所有人还会继续听他的将令。

“姜寅真君,你们孤军东进,兵势甚弱,与北廷、东北域残兵合,也难以在大燕山以东与魔族周转——父帝虽然命令你们东进,但西北域勤王军随我南进雍京,也只会有功无过。”烈王秦冉看向姜寅、秦虎山西北域诸将说道。

秦虎山看向姜寅。

烈王这么说,也是看到他们孤军东进,太过凶险,而在其他几个柱国将军的援兵都逡巡不前之际,他们率西北域勤王军随烈王南下,虽然是违背了太上天尊的直接令旨,但他们完全可以说是卫护雍京心切,太上天尊也断不可能这事责罚他们。

“多谢殿下体谅,但倘若不能进入东北域,封堵住缺口,后续源源不断的魔兵以及更为庞大的杂魔从北境涌来,我大崇的伤亡只会更惨重;而也唯有将缺口堵住,让诸域柱国将军府看到后续再无魔兵涌来,他们才会坚决的派出援兵,助殿下以及太上天尊御魔——这一次魔劫,注定要有无数人为此牺牲性命,希望姜寅乃是其中之一,”姜寅朝烈王秦冉作揖,淡然说道,“唯希望殿下代姜寅向天尊请一道令旨,不御魔者,真君皆可斩!”

第九百零八章 黑风暴

从卢少商、姜雨薇的信函里,陈海知道师尊姜寅与吴之洞、秦虎山、余苍等人决意率西北域勤王军沿万涛河,挺进大燕山东麓的凌河、建昌等郡,以孤师去截断魔族源源不断涌入崇国腹地的缺口。

古兰山脉已经被无数魔兵魔将占据,玄阴谷魔族利用人族遗弃在那里的城塞,建立了坚固的据点;而大燕山作为中州大平原东线最为主要的天然屏障,魔族在拿下大燕山之后,同时是部署重兵。

西北域勤王军会同北廷柱国将军府的援兵,总计二百余万人,看上去兵力不少,但还没有能力反攻拿下古兰山脉及大燕山,但从古兰山脉往南一直到大燕山,夹于雄岳崇岭之间的松辽大平原,是一条呈东北往西南方向、延伸五六万里、但最狭窄处仅有千余里的狭长平原。

松辽大平原原来是东北域人族栖息繁衍最密集的地区,此时则成为北境魔族源源不断进入崇国腹地的大通道。

为防止魔族斥侯拦截,卢少商与姜雨薇的信函里不会说得太详细,但陈海完全能预料到师尊姜寅应该会从赤峰城穿过松辽大平原西翼的室韦山脉,进入松辽大平原,切断魔族的联络。

东北域虽然已经糜烂,但这么短的时间里,魔族主要血洗的地方还是位于松辽大平原上的人族城塞,而位于室韦山脉深处的人族城池,地形艰险,不利大股魔兵|运动,此时大多数还在坚守着;而魔族乌压压南侵,松辽大平原还是有大量的人族就近逃入东侧的七江大沼泽里。

西北域勤王军孤军插入松辽大平原,要承受腹背夹击,形势将非常严峻,但只要能坚守住,吸纳东北域柱国将军府的残部补充有生力量,并非没有一线胜机。

而东北域以南的东廷柱国将军府,哪怕是为了自身的安危,也会尽可能挤出兵力去增援西北域勤王军,情势也就未必一定悲观。

不过,陈海也无暇顾及太多,建兴三十二年六月,天呈山魔兵在魔獐岭北部荒原集结完全,就正式展开对魔獐岭的攻势。

对于天呈山四大魔殿而言,低层次魔兵仅仅是他们手里的消耗品而已,损耗掉,后续还有更多的魔兵魔将从天呈山北面的魔域深处源源不断的涌来,加入到冲击魔獐岭人族防线的阵列之中。

因此,打一开始,魔族就没有打算收着,魔獐岭北翼四千里的防线之上,攻势铺开盖地的铺陈开来,战事就没有一天或息。

血与肉、铁与火的厮杀交量,魔幡道宝、灵剑魔兵,不要说外部的一座座堡垒了,就是魔獐岭北面那些上千米高的石峰,都打得一座崩裂垮塌。

三镇兵马,在人数不占优势,普通将卒体形比精锐魔兵也孱弱得多,但依赖三座万仙诛魔大阵,依赖比魔族血炼魔阵更密集、更丰富的诸多防御法阵、封禁法阵,依赖数量更多的剑修、玄修,虽然承受着巨大的伤亡,但还是稳稳的守住防线。

元周、姜晋曾多次传令陈海,让他率兵进驻城塞,但陈海都没有答应。

即便最多时,有四十万魔兵堵在云门塞之前,陈海也没有进驻云门塞,而是在外围牵制扰袭魔兵,减轻沙天河、朱天河他们所承受的压力。

魔族疏于防范,又或者说在侧翼部署的兵力不足,陈海就猛勇进击,否则就游离在黑毛大漠与荒原的边缘,像秃鹫一般盯着鲜美的肉食。

有时候魔族围剿而来的兵力过于庞大,陈海则坚定的往黑毛大漠深处进军,拉开与魔兵主力的距离,或者将魔兵主力也一起拖进黑毛大漠那恶劣的环境之中。

覆带式辎重车,使得北陵镇六万精锐进入茫茫沙漠之后的度,并不会比荒原丘陵带之间跋涉慢多少。

而陈海选择第一行营及扈卫营的精锐战卒,少说都开辟出两条灵脉,也就具体修炼焚炎诀第一层功诀的基础,籍此克服黑毛大漠炙热干躁的极端气候,而不需要时时依赖于清热减火的灵药——

六万精锐动不动就进入黑毛大漠深处躲避魔兵,要是都是依赖于丹药克服普通将卒对极端恶劣气候的不适,差不多要吃掉魔獐岭北镇都护府一半的丹药补给才够。

当然,威胁最为严重的,也是骤起骤灭的黑风暴。

虽然魔族早年也吃过黑毛大漠的亏,追击常常止步于黑毛大漠的边缘,令陈海也不用率部避入黑毛大漠太深,但有一次魔族实在是被陈海骚扰够了,十万魔兵、上万翼魔死咬住陈海他们,一直往大漠深处追击,第三天,在陈海他们撤退到距离天营城不足四千里地,一场席卷数百里方圆的黑风暴夹着无数雷霆,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

黑风暴能轻易将十数万斤的重型天机战车卷上天、撕裂,除非纯辟灵境以上的精锐战力,或者纯翼魔、战禽这样的精锐飞行战力,行动度比黑风暴席卷还要快,或者直接飞到黑风暴覆盖不到的两三万丈高的高空,不然任何一支军队,正面遭遇黑风暴就是一场灾难。

那一次,陈海跟魔兵没有交手,四万多匹驼马、三千多匹低级灵骑,以及三分之一的重型天机战车以及覆带式辎重车都被摧毁,仅有六万精锐在短时间内收缩到二百步见方、殛天玄雷大阵所布的殛天雷网之中,进入黑风暴的风眼,才逃过黑风暴惨烈的打击。

左耳才恢复天位二境的实力,还远没有能力驱散黑风暴。

黑风暴的骤起骤灭,与天地气机变化关系极大,因此大量精锐兵力进入黑毛大漠,引起天地气机变化,极易诱黑风暴;而且一旦诱,黑风暴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逃都没有办法逃。

陈海这些年一直都在研究黑毛大漠、研究黑风暴,甚至不止一次的孤身进入黑毛大漠,去撞入那神秘莫测的黑风暴,无论是韩三元、沙天河他们长年在黑毛大漠边缘生存所积累下来的经验,还是陈海实际的研究以及他对天地气机变化远常人的感知,也早就确认以最快的度准确无比的进入黑风暴的风眼区域,可以说是避免灭顶之灾的唯一办法。

风眼除了四周一圈凶烈到极点的雷瀑外,实是黑风暴内部最平静的区域。

只是黑毛大漠所掀起的黑风暴,风眼的大小通常在三四百步到一两千步方圆之内,因此真要不幸遇到黑风暴,陈海也只能先保人,丢在外围的辎重、座骑乃至战械的损失惨重也是在所难免。

而那一次魔兵的损失更为惨烈,即便十万魔骑拼尽全力后撤,但最后还是损失近四成的兵马。

之后几次,魔族就变得极其老实,顶多将陈海所部封锁在黑毛大漠之中,不让他们进入荒原。

秋去冬来,魔獐岭南北覆盖皑皑白雪,烈王率四百万征魔大军精锐,越过万涛河南下,意图进入雍京,与太上天尊会合,但浪沧江之衅,遇到魔兵主力坚决的拦截。

征魔大军拼尽全力,损兵折将百余万,还没有能渡过百余里宽阔的浪沧江,被迫撤回到万涛河南岸的祈玉山休整。

而之前南线诸郡府所聚集起来的两百万援兵,在震旦泽东翼,被魔族主力击败,残部退到震旦泽以南的武夷山观望形势。

此时虽然来自西部诸郡的百万援军,成功进入雍京城,但整个崇国的形势并没能好转。

姜寅在松辽大平原中部的塔山试图重新建立防线,会聚兵马过三百万,但塔山并非什么一等一的天地灵脉,难以部署天地防护大阵,在魔族的不断骚扰下,也难以修筑坚固,事实上只能以一颗坚决不移的赤子雄心,与魔族拼消耗。

陈海坐在金毛狻猊兽柔软的后背上,展开姜雨薇托灵禽捎回来的一封书函,字里行间都描述此时在松辽大平原上的战事惨烈,北廷、东廷两个柱国将军府增援还算坚决,但调派过来的兵马却不怎么堪打,而战事虽然在东北域的地域内暴,但东北域柱国将军府的残部,却最为懈怠,有不少宗阀实际上没有遭受多惨重的打击,但都龟缩到室韦山西麓,就怕手里所剩最后一百多万精锐拼光掉,之后崇国再也没有他们立足之地。

而虽然姜雨薇他们在塔山之前,斩杀近两百万的魔兵,但此时聚集塔山之前的魔兵已经过三百万,后续都不知道还有多少魔兵会聚集过来,也不知道这一场魔劫,何时是头。

陈海轻轻一叹,半年多时间,他身后的将卒也都轮换了两茬,累积伤亡也有两万余众,天营城这段时间所造的天机战械,也仅仅是弥补消耗而已,他将姜雨薇的信函收入怀里,此时在他们的身后七八十里外,还有十余万精锐魔骑分成四队,包抄而来。

魏汉恶狠狠地咒骂道:“罗刹魔真是邪了门,难道上次吃亏还不够,这次又要跟着我们进黑毛大漠?要不,我们回头将他娘的一路魔骑干掉吧?”

上次虽然逃过一劫,但魏汉此时还心有余悸,他现在绝不想再跟着陈海,带着五六万精锐进入黑毛大漠深处了,他担心他们上一次是纯粹碰命运。

陈海摇了摇头道:“魔族又非蠢货,他们仗着兵力比我们强出一倍,度也不比我们慢上多少,搞分进合击之策只是为度更快,除非我们停下来跟他们决战,不然你凭什么吃掉他们一路?”

赤军敛翼飞过来,凑热闹的说道:“要不主子爷下令,让苍老大劈他们两道雷显显威风?”

十余万魔骑,乃陈海的老相识般度老魔统领——般度原本就是孽境殿的魔君,百余年以魔胎渡入血云荒地重新魔躯,虽然近年才重新修成真魔之躯,踏入天魔境,实力却要比普通的初境魔君强出一大截。

再说了,隔着七八十里,殛天玄雷战舰,是能劈一道雷柱过云,又有什么意义?

陈海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进入黑毛大漠的深处,黑风暴因人而起,他们不乱动,风眼不会偏离他们太远,撑过外围的一圈雷暴,就能避入风眼之中,但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的灭顶之灾——陈海看到般度老魔率十数万骑逼迫甚急,则率部往北而行。

又是两天过去,陈海来到了一处峡谷之中,这峡谷南北有两三百里长,十余里宽,两侧是两三千米高的悬崖急坡,虽然有小股的魔兵在峡谷里滞留,这一刻也是一哄而散。

“般度老魔,将我们逼到这峡谷里,你说是它们想做什么?”陈海抬头看向侧骑在金毛狻猊兽后背的宁婵儿,传念问道。

“我怎么知道?左师也没有现峡谷里有什么异常,我们总要进入峡谷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宁婵儿轻描淡写的说道。

陈海将战车镇师安排在后方,令马步兵镇师先进峡谷,

数万匹灵骑、驼马的铁蹄踩踏,将那峡谷都震得碎石簇簇而下。

魏汉都感受到有一丝不安,凑到陈海身边,说道:“大人,我怎么感觉有些邪乎啊?”

陈海跳下座骑,双足立足,神识延伸出去,气息与天地气机浑为一体,冥冥之中,隐隐能听到咒语梵唱之音,朝左前方指去:“在那里!山腹之中!”

天空中的万幽玄雷战舰已经开始凝聚丝丝雷光,三四息短时过后,一团精纯至极的雷球一闪,就向峡谷前端的一面山崖轰击过去。

轰隆一声,碎石迸散,一个巨大的山腹出现在陈海十余里之前。

三四百头身形枯瘦的巫魔在山腹中结成秘阵无音的梵唱着,周身蒙覆着一层诡异的血光,要不是陈海参悟天地山河剑意,能随时与天地气机相融,还真感受不到山腹中的动静呢!

诸多巫魔根本不受那一道雷霆劈开山崖的影响,还是梵唱不休。

待天空中的万幽玄雷战舰再次凝聚雷光,而剑修营这边五六百把灵剑、法宝冲天而起,去阻止这些巫魔施展那诡异的魔功秘法,就见数百巫魔随手抄起骨刃,向心脏内插去。一团无比邪恶的气息凭空生成,数百巫魔转瞬间融化为了一滩滩恶臭的毒血,顺着山崖流淌下来。

看着毒血流淌,崖石被腐蚀得滋滋作响,而且毒血多得恐怖,难以想象数百头体形比人族大不了多少的巫魔,以身化毒,最终能在山崖下形成一座两三千步宽的毒血沼泽,将峡谷封堵住。

很显然后方衔追不去的魔骑,也没有指望两三千步宽的毒血沼泽能拖住陈海他们多少时间,这时候四股魔骑,分从四个方向,朝峡谷南侧入口,飞快的围逼过来……

第九百一十章 偷渡

北陵镇兵,兵锋极盛,看到魔骑仓皇往东撤去,陈海集结四百余辆重型天机战车,在数万骑兵、马步兵的簇拥,依旧毫不停歇的冲着魔兵混乱的尾部横冲直撞。

魔兵没有停下来缠战的勇气,只能一气往东撤离,与北陵镇兵拉开距离……

半年以来,陈海率部在外围机动,以扰袭为主,绝不会轻易去撞魔兵的主力,也是令天呈山诸魔很是头疼。也正因为如此,四大魔君的大魔君,才一再督促般度尽可能想办法,解决掉这个麻烦。

般度魔君却没有想到,陈海竟然如此悍勇,以六万精锐对他所统率的十二万罗刹魔骑,竟然能丝毫不落下风,还杀得他们狼狈而逃,他同时还感受到那艘殛天玄雷舰极其的强大,甚至表现出乎其极限的战斗力来。

般度魔君都怀疑陈海在殛天玄雷舰里藏有大量的精英玄修,才能将这艘战舰挥出如此极水准的战斗力来,令他们伤亡极其惨重。

大股魔骑往新雁城方向撤去,陈海下令兵马收缩回来,就在峡谷的北口就在安营休整,缓解一场激烈战斗之后的疲乏。

陈海登上了殛天玄雷战舰,纵使光线昏暗,他依然能看到近十万罗刹魔兵垂头丧气地向新雁城撤退的情形。

一道光华飞掠过去,朱明巍登上殛天玄雷舰,走到陈海身旁,沉声道:“大人,伤亡已经统计了出来,这次一共损失重型天机战车二百辆,覆带式辎重车四百余辆,重膛弩八百八十余具,而人员伤亡也过一万人……”

燕台关一线背靠雄山大岳,又有三座万仙诛魔大阵防护,但在数百万魔兵精锐的进攻下,双方保持着相当的战损比例;相比起来,北陵兵能以一敌三,最终以一万伤亡斩杀近三万魔兵是最精锐的魔骑,战果已经可以称得上辉煌了。

只是,对于家底远没有三宗那么雄厚的北陵镇,损失一万精锐,已经是叫人心痛无比,这样的遭遇战,陈海甚至都没有资格多打上几次。

而损失的天机战械,差不多将天城营这三个多月对北陵镇兵的补给,损耗一空。

说到底,北陵镇的底子还是太薄了,此时还没有资格跟魔族拼消耗。

陈海叹了一口气,吩咐朱明巍道:“牺牲的将卒就地火化,受损战车、辎重车,将能拆御下来的部件都拆御下来,休整一夜再启程……”

北陵镇目前能集中起来的资源,包括大部分灵丹灵药,都主要供应第一行营,这也使得只要能在战事撑住不死的将卒,在战后都能得到救治,但是经历此战,第一行营人马也缩减到五万人,需要回到天营城才能得到补充。

不过第一行营在峡谷南口休整了一夜,又继续北上,两天后绕过天罗谷的西翼,掩袭一座正在修建中的魔寨。

这座魔寨看上去稀疏平常,上万魔兵驻守,同时监管从燕州掳掠来的数千人族匠工在这里造城,刚过去小半年魔寨才有些规模。

魔族希望这座魔寨建成后,能成为它们彻底控制天罗谷西口的要塞,但在建成前,也没有派出多少兵马驻防,没想到会成为北陵镇第一行营袭击的目标。

留守魔兵没能坚守多久,就被打溃,残兵狼狈不堪的驱赶着数千从燕州掳掠来的人族匠工,想要逃入天罗谷中,但北陵镇兵精锐从中截断。

魔兵残部彻底逃往天罗谷之前,手起刀落,还是有两千多人族奴工丧命在它们的刀兵之下,第一行营也只来得及救下三千余人。

天呈山四大魔殿在魔獐岭以北的荒原上,有大的城寨筑造需求,这使得它们从燕州或其他地方掳掠来的人族俘虏,不再一味的当成血食吞噬掉,而会留下熟悉匠师、匠工,奴役来修建城池、打造战械,甚至更进一步,奴役这些人族替它们豢养杂魔、牲畜。

这次被解救的三千多人族被俘匠工,看上去稀疏平常得很,毕竟四大魔殿此时在魔獐岭以北控制着数十万人族俘虏,被北陵镇一次解救三四千人,又能算得了什么。

对于北陵镇普通将卒而言,也只当成一次普通的袭击战。

因为攻破的魔寨距离天罗谷太近,打完这一战,数万将卒也没有机会停下来歇口气,五天五夜不停息往西撤出七千余里,进入坠星海东北岸边的一座无名海湾里。

没有魔兵纠缠上来,而杨隐率十数艘铁甲巨舰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将接送苗凤山率第一行营及扈卫营精锐贴着海岸线南下,取道曲岩谷,护送解救出来的三千多人族奴工撤往天营城,而他与谢觉源、左耳、苍遗、墨翟、宁婵儿,率殛天玄雷战舰以及主持玄雷战舰的三百多精英玄修留在原地休整。

与此同时,这次解救的人族奴工里,有一百多人被留下来。

这一百多人族奴工,修为大多数辟灵境,被保留一定的修为,也只是为了更好的奴役他们,但都被魔族强者施下神魂禁制令他们不敢挣扎逃脱——仓皇逃跑的魔将姚老根没有机会动禁制,将这百余人的神魂摧毁,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但就算摧毁一部分人的神魂,也没有什么,毕竟他们只是借姚老根之手,从燕州偷渡来的肉身而已。

即便有姚老根暗中相助,陈海要瞒过那么多的魔族高手,将一大批道丹、道胎境高端战力,从燕州穿过血云荒地偷渡过来,也绝非易事,最终采取的是身魂分开来进行偷渡的办法。

姚文瑾、陈隽、葛玄乔、冉虎、吴蒙、韩文当、齐寒江等人的道胎、元神,作为虚灵体,从燕州偷渡过来很容易,毕竟陈海手里有两枚蛇镯,一枚留在燕州,一枚也经姚老根偷着带到星衡域送到他的手里,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轻易完成神魂的偷渡。

问题在于神卫傀儡分身,陈海仅有六具,也都给苍遗、苗凤山他们作为身外分身修炼了,普通的魔躯分身,别人想要修炼到灵肉合一,不要说可能性极低,就算侥幸能成,也绝非三五年之功。

所以姚文瑾、陈隽他们在神魂偷渡过来之前,都分出极弱的第二元神留在本尊肉身之中,然后故意的让本尊肉身被俘虏,交到姚老根手里,再由姚老根混杂在其他奴工之中,安排到魔族控制的边缘区域修城筑塞,以便陈海出兵掩袭夺取。

最大的问题,就是道丹境精英战力的肉身、元神能过来,道丹却无法瞒天过海的偷运过来——那样的话太冒险——他们只能到星衡域之后重新结丹,短时间最多只能恢复明窍境满境界;而道胎境强者,则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全盛修为。

加上这一次,不仅姚文瑾、葛玄乔、陈隽等六大道胎强者,从燕州偷渡过来跟陈海会合,冉虎、吴蒙、韩文当、齐寒江、赵如晦、薛存等近五百名、稍加修炼便能恢复明窍境圆满修为的精英战力过来;只是冉虎、吴蒙、韩文当、齐寒江、赵如晦、薛存等人原本已经修成道丹的人,到星衡域后需要重新结丹。

很可惜魔族这时候已经放弃黑山魔渊,姚老根也没有理由再能从燕州俘虏奴工,这种偷渡的办法,暂时也就行不通了。

看到苗凤山、杨隐乘船南下,陈海他们在海湾深处休整了数日,便乘坐殛天玄雷舰,一头扎入坠星海的深处,往九郡国方向极掠去。

再次进入扶桑海域,陈海于第一次狼狈而逃的心情已经截然不同。

天空中的罡风烈雷虽然依旧肆虐着,但是对有左耳、苍遗主持着的殛天玄雷战舰影响极小。

巨舰闪着湛蓝色的光辉,只有了七天的时间,就赶到了九郡国王城北面的漱玉宫。

九郡国国主周斌早早就得到了消息,带着知悉上古群仙门秘密的有限数人,在漱玉宫中等候。

看到陈海如期率领五百精英战力乘玄雷战舰赶来会合,周斌满脸喜色的迎上来,一把握住陈海的手,大力摇晃着道:“陈宗主,许久不见;老祖稍后就会出关来见……”

十多年过去,萧氏的叛乱早已经被扫荡一空,其所余根基也被周氏完全吞并。经此一战之后,周氏的实力比战前非但不弱,还由于大规模普及天机战械,还提升许多。

陈海稍稍一探,就知道周斌当初在北津城所受的伤早已经痊愈,而且因为意念通达,对于道之真意的参悟更加高了一层。

周斌此时也决定等在攻陷雷阳宗之后,就闭关冲击天位境……

事实上,在消灭萧氏叛逆之后,九郡国一直密谋进攻雷阳宗,除了报当年的血仇,更重要的积蓄未来能抵抗玄元上殿的力量——不过,九郡国这些年来,虽然水师以及普通将卒的实力得到极大的提升,但在萧氏叛乱期间,周族所损失的高端战力,却非短短十数年就能弥补过来的,陈海年前答应要率一批精英战力过来助阵,这时候不顾魔獐岭那边战事甚烈,如期率一名天位境真君、十数道胎境强者以及五百余修为明窍境圆满的精英战力过来,周斌如何不喜出望外?

有这批战力,将彻底弥补九郡国进攻雷阳宗的短板!

而这批战力,周晚晴、周斌也将对外宣布是漱玉宫这些年秘密培养的秘宗力量!

第九百一十一章 牵联

周斌早就将无关人等遣开,仅留丰逸臣、周云山两人陪他留在漱玉宫的主殿之前,等候着陈海他们过来。

殛天玄雷舰降落在主殿前的广场上,寒酸数句,周斌就将陈海、左师、苍遗等人迎进主殿之中。

漱玉宫的主殿,有百步纵深,每遇重大祭典,都能容纳下二三千弟子听从老祖周晚晴的教诲,陈隽、葛玄乔等五百余人,随陈海走进主殿,由着陈海跟周斌、周云山、丰逸臣等人沟通魔獐岭以北的形势,他们则都坐到主殿的角落里,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潜心修炼。

神魂分离偷渡到星衡域,多少还是有些副作用的,他们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尽可能恢复到巅峰状态——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就是他们在燕州惯使的玄兵战甲、法宝灵剑,都不能带入星衡域,他们需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去熟炼、祭炼、温养陈海在星衡域给他们准备的法宝灵剑。

陈海与周晚晴一直都严密的保守着诸多机密,一直到崇国魔劫暴,周晚晴才将周氏及漱玉宫跟群仙门的渊源以及群仙门与玄元上殿上万年前所结的死仇,将流阳宫当年灭亡的秘密以及曾助九郡国复国、后又拜入万仙山姜寅门下的陈海实际上是流阳宫传人等机密,告诉武灵王周斌、丰逸臣、周云山等周族最为核心的数人……

即便当时崇国魔劫已经暴,数以百万计的魔兵撕开古兰山脉防线进入崇国境界,周斌、周云山、丰逸臣三人在知道这诸多机密后,也是昼夜惊惧、寝食难安。

玄元上殿太强大了,不说秦氏皇族能在崇国召集多少精锐兵马,仅玄元上殿就拥有五十余天位境绝世强者。

这一次的魔劫,要是令秦氏皇族以及玄元上殿全部覆灭,但魔劫必然一不可收拾,最后扶桑海三岛也不可能不受波及,而倘若玄元上殿率领崇国的大小宗门,最终抵挡住魔劫,哪怕被魔族杀得一踏糊涂,其残余力量,在周斌、周云山、丰逸臣他们看来,也绝非仅有一位天位境老祖坐镇的周族能够抵挡。

当然,此时知道这么多的机密,给周斌、周云山、丰逸臣三人的压力,总是要比在魔劫爆之前知道好得多,但是也令他们异常的矛盾,不全力襄助抵御魔劫,一旦崇国被魔族彻底吞没,不要说燕州了,九郡国最终也难独善其身,而全力襄助崇国抵挡住魔劫,令玄元上殿及崇国皇族保住元气,又岂是他们所希望看到?

陈海却没有周斌他们犹豫纠结,不管怎么说,魔族已经是崇国人族、燕州人族所共同面对的灭顶大劫,全力以赴抵御魔劫,是他们想逃都无法去逃的责任。

然而抵御魔劫,并不意味着一定要送死,在抵御魔劫之时,更好的展自身的实力,以战养战,才应对未来所有可能的最佳策略。

因为谁都不知道未来一定会怎样展,一味的保存实力,对陈海他们来说,压根没有意义,因为他们此时的实力,无论是对魔族,还是对玄元上殿都太弱小。

如何以战养战,在抵御魔劫之时更好的展自身实力,才是陈海要解决的问题,也是陈海决意推动周氏在魔劫汹汹之际,对雷阳宗动攻势的关键原因。

第一个,陈隽、葛玄乔、姚文瑾、冉虎、齐寒江等这么多的精英战力,编入北陵镇兵,不想姜晋等三宗的天位境强者以及烈王秦冉他们怀疑陈海跟燕州有勾结,只能继续借漱玉宫掩人耳目,这时候没有周斌、丰逸臣、周云山等漱玉宫核心人物的配合,仅凭借周晚晴一手遮天,在漱玉宫及九郡国内部也会引起广泛的质疑,所以有些事这时候得彻底的挑明,并借进攻雷阳宗将双方更彻底的捆绑到一起。

第二个,陈隽、葛玄乔等五百精英战力,即便天衣无缝的融入北陵城,北陵镇最终的实力,也只会比吴氏一族略强一些。

吴氏一族仅是万仙山七姓大族之一,一定要有一个准确的数字,仅仅占到西北域军事实力的二十分之一,而在大崇帝国,吴族这样的势力,大约有一百五六十家,都视秦世民为太上天尊,都视秦氏为大崇的皇族。

北陵镇的实力即便比吴氏略强一线,在当前的汹汹魔劫之中,以及魔劫之后的局势,犹难挥多大的作用。

所以,陈海说服周晚晴、周斌、丰逸臣、周云山在此时进攻雷阳宗,是要整合四鹿岛的力量。

雷阳宗虽然也是群仙门的余脉,但陈海与周晚晴并不觉得此时去找雷阳子,心平气和的将诸多机密告诉他们,雷阳子就会倾尽全力,将资源整合到北陵镇。

非常之时,则用非常手段,攻下雷阳宗,强行整合四鹿岛的资源,才是陈海此时所必须要行的雷霆手段。

北陵镇此时在东都山拥有百余万基础兵员,实际上经不起什么消耗,但攻下雷阳宗,控制住四鹿岛之后,整个四鹿岛拥有辟灵境修为底子的青壮,足有三四百万之多,都将成为北陵镇可以强征上御魔战场的兵员,更不要说雷阳宗这些年所积累的玄兵战甲以及法宝灵丹了,更不要说拥有上亿人丁的四鹿岛每年所能生产的物资了。

陈海这些年周旋于烈王与万仙山之间,左右逢迎,现在趁着形势危厄,好不容易将东都府控制在手里,但东都府无论是人口、面积还是资源,都仅有雷阳宗所控制的四鹿岛的二三十分之一。

此时魔獐岭一线以及崇国腹地魔劫汹汹,但还没有彻底失控,陈海才会抓住最后的时间窗口,渡海过来联合周族强攻雷阳宗。

陈海与武灵王周斌坐下饮茶不久,一道沛然气息从主殿地下的地宫深处传来。

“老祖出关了。”周斌欠着身子,准备迎周晚晴出关。

周晚晴虽然还是少女模样,但对周族子弟而言,却是整个九郡岛活得最久之人,周斌、周云山都是她的侄孙,而丰逸臣则是她的真传弟子,她是漱玉宫以及整个周氏一族的老祖。

“陈侯、左师,你们终于来了,晚晴等你们许久了。”周晚晴瞥了一眼站在陈海身后的宁婵儿,神色清淡的问候道。

魔獐岭以及燕州所生的事情,陈海都会用密语写成书信,派专人送到周晚明的手里,以便周晚晴能随时掌握北陵镇的动向,让周晚晴这边好根据北陵镇的需求,支援一些必需的资源。

所以周晚晴也知道宁婵儿为陈海不惜自毁肉身、化身为魔之事,即便周斌他们不在,她不想将她心里对陈海的亲近之情表露出来,更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与陈海私下里以师姐弟相称。

周晚晴也没有刻意多寒酸什么,陈海他们这时候既然已经到了,当下就请陈隽、葛玄乔等五百精英战力,进入灵气最充裕的地宫潜修,而九郡国这边则进行最后的军事动员。

陈隽、葛玄乔他们刚进入地宫,左耳与周晚晴便同时往东南方向望去,陈海很快也感知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直接从东南方向,往九郡国的王城飞来。

空海城主刘正华?

“左师,你们也先去地宫避一避,我与周宫主会一会刘正华。”陈海跟左耳说道。

事不密则败。

九郡国正进行军事集结,上百万兵马的调动,是瞒不过空海城、雷阳宗,甚至殛天玄雷舰飞入九郡国的境内,也不可能瞒过雷阳宗的眼线,但左耳、苍遗等五百高端战力,是任雷阳子、刘正华绞尽脑汁都想不到的存在。

不管刘正华此来什么意图,陈海都不可能让刘正华提前觉察到左耳他们的存在。

此时正往漱玉宫御剑飞来的刘正华,心情极度复杂。

海阳郡的落霞港,数百艘战舰、上百万精锐战兵的集结,任谁都知道九郡国要对雷阳宗报当年的一箭之仇了。

虽然刘正华并不以为彻底平灭叛乱的周族已经恢复元气,并不以为周族有攻下雷阳宗的可能,而照以往,九郡岛与雷阳宗拼个两败俱伤,空海城是乐见其成的,但魔劫当头,谁也不知道大崇帝国能不能扛住,一旦大崇帝国扛不住,扶桑三岛也必然会受波及,刘正华实在不愿意看到九郡岛与雷阳宗这时候拼个两败俱伤。

离开铁翼巨阙舰,刘正华孤身一人飞入九郡国境内,顶着凛冽的罡风,往九郡国王城方向飞去,他这时候能看到有几头翼魔闯入九郡岛的上空。

虽然这几头闯进来的翼魔,很快就被九郡岛的守军乘御战禽围歼,但也令刘正华感受到一丝寒意:三岛虽然孤悬海外,但6上人族每暴大的魔劫,三岛也常常难以独善其身!

第九百一十二章 止兵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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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猜到刘正华的来意,但当初九郡国萧氏叛乱,若非刘正华及空海城鼎力支持,周氏根本就撑不到最后局势逆转,于情于理,刘正华都是九郡国及周族的贵客。

丰逸臣、周云山亲自飞出去迎接,将刘正华请入漱玉宫的大殿之中。

周晚晴邀请刘正华对案而坐,武灵王周斌虽贵为国主,此时只能与丰逸臣、周云山、陈海陪坐一旁,而周晚晴似乎完全猜不到刘正华因何事而来,只是淡然的看着他问道:“刘城主,今日怎么有暇到我漱玉宫来做客?”

刘正华见周晚晴举动投足之间,皆含道韵,即便是坐在他的跟前,气息也若有若无,似乎随时能隐去一般,没想到十数年未见,她竟然先于自己突破踏入天位第二境了。

刘正华微微一怔,转念想到专程孤身进入漱玉宫的目的,轻咳了一声,说道:“没想到十几年未见,周仙子竟然都踏入天位第二重,实在是可喜可贺。”

“些微成就而已,在刘城主面前,实在不值一提。”周晚晴笑道。

刘正华看了坐在周晚晴下的陈海一眼,踌躇片晌,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的问道:“老夫闲来无事,遨游诸海以观山河,前些日子经过海阳郡之外,看到落霞港前战舰云集,不知道九郡国这是打算要做什么,周仙子不会嫌老夫跑过来多事问一问。”

“周族能够于九郡岛存续,实赖刘城主当年鼎力相助,晚晴怎么对刘城主有半点不敬之心?”周晚晴说道,“刘城主今天不过来,我也正打算派使者赶到空海城云见刘城主您——我九郡国不日就将出兵四鹿岛,以报当年的血海深仇,空海城可愿与九郡国共同出兵,分治四鹿岛?”

见周晚晴毫无掩饰对雷阳宗的滔天杀气,刘亚夫苦叹。

他也知道雷阳子刺杀周晚晴,支持萧氏叛乱,屠戮周族上百万子弟,此间的血海深仇,不是他轻易能劝的,只是想到东海岸魔劫汹汹,随时都会波及扶桑海,刘正华扫了陈海一眼,硬着头皮说道:

“陈大人从崇国过来,应该将崇国此时正遭受的汹汹魔劫,有跟周仙子细说。雷阳子此人是罪大恶极,双手假萧氏叛逆沾满周族子弟的鲜血,周仙子、武灵王你们对他恨之入骨,刘某也是身同感受;这些年,雷阳宗也没有少滋扰我空海城的近海,也实在可恶。只是东海岸魔劫汹汹,倘若雍京失陷,崇国大小宗门遭受大难,我扶桑海三岛也免不了一场浩劫,你们九郡国这些年恢复些元气,魔劫汹汹之际,更应该想着怎么去抵御魔劫,而不是大动干戈,与雷阳宗杀个两败俱伤啊。”

周斌暗藏雷芒的眼瞳盯着刘正华,说道:“刘城主所言甚至,但空海城若与我九郡国联手,一举屠灭雷阳宗,不叫雷阳宗挣扎的机会,岂不是就不会伤及九郡国跟空海城的筋骨?”

刘正华苦笑道:“雷阳宗在雷阳子崛起之前,虽然只是微末不宗,不足一提,能与空海城及周族并尊的历史也不过三千多年,但就是这三千多年,也叫他将四鹿岛经营得固若金汤,想要强攻,谈何容易?九郡国近年是大造铁甲战舰,称雄于海上,令雷阳宗的舰队在海上退避三舍,但武灵王,你可曾想过,即便我们两家联手,聚集的登岸兵力是雷阳宗的两倍,但最后要死上多少人,才能将固若金汤的沐雷山攻下来?”

“我们也没有指望一举攻下沐雷山,”武灵王周斌说道,“但当年王城及海阳等郡失陷,我周族百万子弟遭屠,总不可能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一个说法,也必然要雷阳子这狗贼以及雷阳宗的大小长老身同感受才好。”

见周晚晴、周斌等人复仇之心坚决,刘正华情知劝不了,长叹道:“既然周仙子、武灵王决意报仇血恨,老夫多劝无益,这便告辞了。魔劫汹汹,老夫也无能力护佑整个扶桑海域,只能尽一切能够将魔物封堵在野驼岛之外,此次不能助周仙子、武灵王报仇血恨,还望见谅。”

“请……”周晚晴也不作挽留,陪刘正华走出大殿,便站在大殿之前目送刘正华化虹而去……

看着刘正华萧索而去的身影,周晚晴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回到大殿之内问陈海:“刘城主深明大义,为何不能跟刘城主挑明这一切?”

“事不密则败,正因为刘城主太仁心宅厚,我们要是跟刘城主挑明一切,他意欲去劝雷阳子,我们又要怎么办?”陈海说道,“再说了,刘城主身边就肯定没有雷阳子收卖过去的人?

想到萧若海出乎意料的叛乱差点叫周氏灭亡,周晚晴、周斌、丰逸臣、周云山此时回想往事,犹背生寒意。

他们这边真要跟刘正华挑明一切,刘正华即便再注意保守机密,但也会跟身边的嫡系亲信商议此事,这时候还真不能肯定,刘城主身边的嫡系亲信里,就一定没有雷阳宗安插的奸细。

***************

沐雷山中麓的升云峰,乃雷阳子的潜修之所。

当年被周晚晴携碧海宝舟偷袭,雷阳子仓皇逃回四鹿岛,这些年一直都在升云峰潜修、疗养伤势。

九郡国在落霞港集结水师战舰不说,还将最精锐的八十多万王城禁营军,从王城调到落霞港,自然也叫四鹿岛顿时风声鹤唳起来,雷阳子也不可能对军政事务不闻不问的继续闭关潜修。

这一日,一只灵鹄飞入升云峰,刘亚夫解下灵鹄腿上绑的密信,就进秘室去师尊雷阳子:“刘师弟的密信刚刚送到,九郡国已经在落霞港集结水6军一百二十余万,而北陵镇守将军陈海,也乘玄雷战舰渡海进入漱玉宫,与周晚晴秘会,看得出他们不日就会正式出兵,朝我四鹿岛杀来——刘师弟在信里说,刘正华亲自赶到漱玉宫劝九郡国息兵罢战,但周晚晴、周斌置若惘闻,刘正华失望而走,目前空海城没有兵马集结的迹象,刘正华应该没有跟九郡国联兵的意图……”

“刘正华这老匹夫,惺惺作态,这些年他哪次不巴望我们跟九郡国杀个两败俱伤?”雷阳子阴沉着脸坐在一张雷击木的长案之后,长案上铺着一张四鹿岛的地形图,蹙着眉头说道,“不过你刘师弟在信里说得不错,不管从哪个角落来说,刘正华这一次不会轻易妄动,九郡国想要来打,就让他们来打好了,你即刻传我命令,令所有弟子,都从外围岛屿撤回本岛,我倒要看看,周晚晴这小娘们,凭什么和我斗?”

“北陵镇守将军陈海此时在九郡国……”刘亚夫在陈海手里吃过太多亏了,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心头就犯忤,再说陈海此时在崇国地位不同以往,觉得雷阳宗还是要重视防范陈海有可能动什么手脚。

“这个搅屎棍,真是哪里都少不了他搅和,”雷阳子并不知道陈海在当年到底挥多大的作用,但陈海当着他的面,将周晚晴救走,这事回想起来,也令雷阳子含恨多年,心想要不是这杂碎搅事,绝不可能会这么多的曲折,咬牙切齿的说道,“三宗此时自顾不暇,不可能插手扶桑岛内部的乱事,多半是陈海与周晚晴这两个狗男女有什么勾当——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陈海擅自插手扶桑三岛的事务,身殒道消,也是他咎由自取,万仙山也没有理由能怨恨到我们头上来!”

(本章完)

第九百一十三章 伏兵(一)

沐雷山,升云峰。

雷阳子整装束冠,走出大殿,而大殿之外,刘亚夫、魏哲等人早就在门外等候着。

晃眼间又过去大半个月,九郡国伏蛟军水师数以百计的铁甲战舰,已经载着一百二十万水6精锐,进入四鹿岛海域。

在雷阳子的严令下,四鹿岛外围附庸岛屿的大小宗门、宗阀,已经全部撤离,回到了四鹿岛本岛,这使得周氏的伏蛟军水平,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就占领外围的泗国、赤山等重要岛屿,兵锋直接四鹿岛的本岛。

即便空海城这次选择置身事外,没有趁火打劫跟九郡国联兵攻来,但面对拥有三艘鲲鹏级级战舰的伏蛟军,四鹿岛的水师水力是处于绝对劣势的。

雷阳子心里也很清楚,要想将近海的港口都守住是不可能的,所以该弃的沿海港口、城寨,只要是在鲲鹏级战舰的法阵攻击范围之内,也都是坚决的放弃掉。尽可能将沿海民众迁到内6,尽可能将九郡国的兵马吸引到内6,利用他们的主场优势,进行会战,这是雷阳宗所拟定的主要策略。

不过,并非所有的沿海港口、城寨都能放弃掉。

位于齐川河出海口的临风港,则是雷阳宗的必守之地。

齐川河源于沐雷山,东西蜿蜒一万余里,乃是整座四鹿岛的母亲河,将四鹿河分为南北两区,一旦伏蛟军攻下临风港,其水师舰队溯齐川河而上,就能深处四鹿岛腹地五六千里的深处;而四鹿岛近四成的城镇、人口,都聚集居住在齐川河中下游两岸的丘陵、平原上。

临风港一旦失守,对雷阳宗而言,无疑是致命之处被周氏狠狠的扎了一刀,到时候即便能守住位于四鹿岛西部的沐雷山脉,也将蓑弱到极点,后续的补给等等,一切都会出大问题,到哪一步,雷阳宗距离覆灭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九郡国显然也明白临风港及齐川河对四鹿岛、雷阳宗的意义,伏蛟军水师南下,第一时间占领的就是临风港外围、距离临风港不足二百里的赤山岛,之后又源源不断将九郡国内的兵马,往赤山岛聚集,五月之前,伏蛟军水师以及九郡国的王城禁营兵,差不多有八十万聚集到赤山岛,大战一触即。

而临风港作为四鹿岛最大、最繁华的城池,除了两座天阶最顶级的天地防护大阵守护外,雷阳宗此时在临风港以及临风港上游的齐川河内,聚集水6兵马也过六十万,准备给南侵过来的九郡国迎头痛击。

随着周氏在临风港外围的军事部署日益绸密,大战一触即,雷阳子也决意亲自赶往临风港督战。

见着雷阳子出现,刘亚夫躬身施礼道:“师尊,齑雷卫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

齑雷卫是雷阳子在当年被周晚晴、刘正华合谋伏杀、嫡系道兵损失惨重之后,痛定思痛之下,重新组建起来的一支亲卫军。

这支亲卫军完全由修为在辟灵境中后期以上的精锐弟子组成;而除了刘亚夫、魏哲为正副指挥使外,齑雷卫拥有明窍境以上修为者多达二百人,差不多将雷阳宗近五分之一的精英战力,都集中到这支仅有一千二百人马的精锐队伍之中。

雷阳子点点头,径直迈向广场上那头跟随他已经有上千的苍羽雷鹰之前,飘身而上,迎风而去。

在他的身后,刘亚夫、魏哲以及雷阳宗另两名道胎境长老,带着千余齑雷卫及雷阳宗百余内门阵法弟子一起御剑而起,如同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雷阳子往风临港飞去。

空海城按兵不动,令刘亚夫、魏哲等人对打赢这一仗充满信心,形势很显然,要是刘正华认定九郡国赢面较大,空海城怎么可能不插手进来分一杯羹?

难不成刘正华真是吃素的?

风临港距离沐雷山直线距离大概有七千余里,照顾齑雷卫的度,三天左右的时间就能赶到,正好能赶上和伏蛟军的大战。

星衡域中的天地灵气充沛,御剑飞行时,辟灵境弟子都能缓缓恢复自己体内的真元,更不要说有直接补充真元的灵丹,但饶是如此,行到第二天天色渐晚的时候,在数千丈的高空上,雷阳子感受到很多弟子已经相当疲惫,跟刘亚夫吩咐道:“连续行了两日一夜,弟子们怕是早已经到了一个极限。现在离风临港只有两千多里,明天入夜前能赶到风临港就行,今日暂且在这里休整一夜。”

刘亚夫听了雷阳子的吩咐,沉声应了一声,带着大队人马,有如金乌坠地一般,向一处平整的山崖之上落去。

山崖并不算大,有数千步方圆,很是平整,齑雷卫将卒落下之后,也没有搭建帐篷,就这么直接盘膝而下,开始回复消耗过巨的真元。

普通弟子如此,雷阳子自然不会幕天席地,很快他的军帐就被撑开,以供他进去休息。只是一盏茶的时间,整个山崖之上,除了呼啸的风声,就再没有其他的声响了。

雷阳子闭目而坐,堪堪将要入定的时候,忽然,一团气息在他神识之中暴了出来。若说他的神识感知之下,身旁齑雷卫将卒的气息,仿佛点点星辰,突然出现在东南方向那团气息,宛如当空皓月一般,强得令人咋舌。

天位二重的高手!

雷阳子猛然惊骇,整个扶桑海域也只有周晚晴踏入了天位二重。

雷阳子大喝一声:“敌袭,戒备!”紧接着张口一喷,苍雷剑铮然而出,刺破了帐篷,就见三十里外,周晚晴仿佛从虚空中踏出来般,横立在夜空之中、皓月之下,一袭白衣如翩翩仙子。

单是一个周晚晴,雷阳子绝然不怕,但谁这一刻会天真的认为周晚晴傻到孤身前来?

齑雷卫的反应不谓不快,得雷阳子示警,皆第一时间将各自随身携带的法宝灵剑道符祭出,数瞬之间,整个山崖的顶端一道道光华暴起,点亮了这个夜空,仿佛璀璨的星河将雷阳子簇拥在当中。

雷阳子站在中间,眼瞳中光华闪动,这时候就见令他曾心痛得泣血的殛天玄雷舰从山崖前方二十里外的山谷里裂地而出,激起乱石惊飞,很快就在周晚晴身后彻底露出狰狞的真容。

怎么可能?

雷阳宗在四鹿岛部署那么多的兵马、那么多的道丹、道胎境守将分守四方城池,怎么可能让一百二十余米长的殛天玄雷舰悄无声息的就潜入四鹿岛的腹地,还就藏在他们增援临风港的必经之路上?

不是之前传出消息说刘正华造访漱玉宫时,还亲眼看到殛天玄雷舰停在漱玉宫前吗?

是刘正华那老匹夫与周族合谋?

是了,一定是刘正华那老匹夫,明知道自己身边有雷阳宗的奸细,才故意放出种种假消息来迷惑他们,令他们误以为刘正华真有心劝和、空海城无意参战而有所懈怠!

雷阳子阴晴不定的盯着殛天玄雷舰与周晚晴,心里暗自庆幸这次没有独行,将千余齑雷卫以及百余雷阳宗的内门陈法弟子都在带在身边,一起前往临风港增援……

刘亚夫、魏哲这时候也迅的带着百余内门阵法弟子,将一座乾元玄极大阵部署起来。

虽然乾元玄极大阵,作为天地守护大阵,要部署在灵脉之上,才能最大限度的挥威力,但此时在两名护法长老率领一百多内门阵法弟子的主持下,哪怕是只能挥三四成的威力,也能将殛天玄雷大阵抵消掉,应该能支撑到援兵赶来。

“雷阳子,你还想着负隅顽抗吗?”周晚晴脸如寒霜的叱喝道。

“周晚晴,你有能耐取我的性命,敬请来取就是。”雷阳子脸色阴晴不定的说道,但下一刻殛天玄雷舰的舱门打开,雷阳子的眼瞳骤然收敛起来。

苍遗、墨翟、谢觉源、陈隽、葛玄乔、姚文瑾、周云山以及冉虎等人鱼贯而出,十六名道胎境强者、五百一十三名明窍境巅峰精英战将,以及八名黑甲武将飞出玄雷战舰就在半空中化为八头巨大的墨蛟、十六名银甲武将落地化为高达十米的雪猿大妖,簇拥着朱炎的玄金傀儡之躯。

怎么可能,伏蛟军以及九郡国王城禁卫营的将领都各就其位,没有异动,周晚晴从哪里抽调来这么强悍、这么多的精英战力?

而且这些人也不是他所熟悉的空海城的精英战力!

然而周晚晴根本不给雷阳子反应的时间,只听见她一声娇叱,一道百米长的巨大黑影带着呼啸的风声向山崖怒砸过来。

不用问,雷阳子也知道那道黑影就是当年周晚晴用来将玄雷战舰压垮的碧海宝船,他不觉得乾元玄极大阵,能支撑住这艘巨舰的碾压!

“师父快走!”刘亚夫疾呼道。

周晚晴亲自过来偷袭的这支精英战力太强在了,刘亚夫心里清楚他们根本没有可能撑到援军赶到,唯有分散突围,以便师尊雷阳子能及时逃入临风港,与守军会合,雷阳宗或能勉强保持一线生机!

雷阳子也是毫不犹豫,身化长虹先往西南方向掠去……

第九百一十四章 伏兵(二)

看到周晚晴又直接将碧海宝船朝这边怒掷过来,雷阳子、刘亚夫吓得心惊神颤,极瞬间皆往山崖外掠去,不觉得他们仓促间布下的乾元玄极大阵能抵挡住这一砸。

上千齑雷卫将卒都有辟灵境中后期修为,虽然动作要比雷阳子、刘亚夫他们慢得多,但看到碧海宝船以沛然莫御之势掠来,而宗主及诸长老又皆往外围遁逃,他们也是毫不犹豫的御剑而起,如点点星光一般往四面散开,大多数人堪堪避开碧海宝船的这一砸,下一刻,就听得身后轰隆一声巨响,转身见他们刚才栖身的山崖已经被撞得垮塌下来;而十数没有来得及反应的弟子,这一刻也被撞成肉糜。

谁也没有想到周晚晴亲率的这支伏兵,是如此的恐怖,战力之强已经远非齑雷卫能敌。

是啊,伏兵殛天玄雷舰,周晚晴怒掷而来的战船,能大小变化,自然也是一件道宝,十六名道胎境强者、五百多修为在明窍境巅峰之上的精英战力,他们人数是要多出一倍,但平均修为却要足足弱了一整个大境界还不止,怎么可能敌住?

雷阳子更不奢想他们能坚守到援军赶来,碎石横飞之际,他身形便已经掠出数千丈之外。

虽说是下令分散突围,扰乱伏兵的注意力,但还是有数百齑雷卫将卒及雷阳宗阵法弟子下意识追随在雷阳子之后,往西南方向御剑遁逃。

刘亚夫、魏哲以及另两位道胎境护法长老,当然知道他们往其他方向突围才有更大的活命机会,毕竟雷阳子才是周族伏兵的要目标,但他们这时候还是咬牙追随在雷阳子的身后,这样就迫使周晚晴不能肆无忌惮的越过他们,率伏兵去围追雷阳子。

他们手里清楚,雷阳子要是被袭杀,临风港根本挡不住周族上百万精锐兵马的狂攻滥打,四鹿岛也必然没有他们及亲族的栖身之地!

这时候,殛天玄雷舰气机牵引之下,数百道金光神雷噼里啪啦的轰出,瞬时间在空中组成延伸数里的雷暴,横在刘亚夫他们身前。

刘亚夫一时没有回过神,不明白殛天玄雷舰蓄势已久的第一击,竟然没有直接朝师尊雷阳子笼罩过去,竟然第一时间将他们这些弟子的去路挡住,难不成周晚晴所率的这些伏兵,想要将他们及千余齑雷卫一个都不放过的尽数诛杀在这荒岭之中不成?

刘亚夫没有时间细想,与魏哲等人咬牙祭出道符、法宝,强扛那一道道金光雷霆的轰击,想要冲过雷瀑的覆盖,继续往西南方向突围,这时候苍遗、黄岐玮、谢觉源、姚文瑾、葛玄乔等人也各御灵剑法宝,纠缠过来。

雷阳子也没有想到殛天玄雷舰的第一击竟然没有直接冲他过来,回头就见刘亚夫、魏哲他们度被拖慢后,已经被周晚晴率领伏兵纠缠住。

雷阳子已经管不了刘亚夫他们的死活,摧动全身灵元,浑身泛起隐隐雷光,遁陡然间又提高三成,这是他踏入天位境之后参悟出来最为得意的玄雷遁步,心想周晚晴即便先于他踏入天位第二境,这时候想要追上他,也是绝无可能。

“这位道友,如此匆忙,是要赶往何处?”

月下一抹轻云倏然散开,一位青衫老者负手站在半空,施施然问来。

又是一个天位二重的高手!

雷阳子脑袋都要炸裂开来了,他刚才看周晚晴没有追过来,还以为周晚晴有自知之明,知道追不上他,才停下来收拾刘亚夫那些杂鱼,没想到周晚晴竟然在这里还安排了伏兵。

雷阳子起于微末,几千年间一统四鹿岛,对拥有万年传承的空海城和漱玉宫更为强势,其心性手段自然是上上之选,看到左耳现身挡住去路,也丝毫没有慌乱,祭出苍雷剑,就朝左耳怒斩过去。

玉虚神殿轻易绝不会出世,之前也只是用来将殛天玄雷舰藏入其中,悄无声息的带入四鹿岛的腹地潜藏起来。不过,虽然除了玉虚神殿之外,左耳也没有其他趁手的法宝,但他已经恢复天位第二境巅峰的修为,自然不虞雷阳子这一剑伤得了他。

苍雷剑将要及身的刹那,左耳身形一恍,极瞬间分出九道残影。

这一刻雷阳子的心犹如掉入了冰窖,以他的神识修为,竟然分辨不出哪一道残影才是拦路老者的真身,那他要怎么打?

要知道逃命之际,他每斩出一剑都不可能留任何的后手,每一剑都要消耗他大量的精气神,要是七八剑斩落空处,他都不用逃走,直接投降得了!

“雷阳子,你可敢与我斗上一场?”陈海这时候跳上一座山崖,相隔数十里朝这边传声说道,“你倘若能赢得了我,今天便饶过你的性命,又何妨?”

“少吹牛,你与雷阳子胜负只在五五之间,你万一不敌,还真要将他放走不成?”左耳见陈海直接向雷阳子邀战,忍不住要给他一个白眼。

陈海实力是强,但雷阳子此时也差不多将天位第一境修炼到圆满,两人相差整整一个大境界,而雷阳子手里那柄苍雷剑又是准道阶灵剑,比逆雷战戟、青煞剑都要强出一筹,左耳估计陈海顶天能跟雷阳子斗个旗鼓相当。

“打不打得赢,总要打过才知道啊!”陈海脚踏虚空而来,脚下雷光隐隐,度不比雷阳子刚才遁稍慢,就见他倒持着逆雷战戟,一柄青煞剑却带着丝丝寒煞已经向雷阳子当头斩杀过来,嘴里笑道,“再说了,我说饶过他的性命,但没有说要放他走啊!”

左耳遁步太过诡异,雷阳子自恃暂时甩不开他的纠缠,无奈之下,只是先行放下了逃跑的心思,苍雷剑犹如灵蛇一般在夜空中拉出一道弧芒,往青煞剑击去。

两剑虽然在上万丈高的高空相击,下一刻无形的劲气四激,声浪排空倒海,吹得地面砂飞石飞。

陈海闷哼一声,似受重锤猛然敲打了一下,身形在半空稍稍一滞。

纵使陈海现在已经无限接近天位境,但雷阳子毕竟要比他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不过越是如此,陈海胸臆间的战意越是磅礴汹涌,这些年他主要精力都放在整治军政事务,除了几次冲锋陷阵,好久都没有痛痛快快的单打独斗一回了。

看到陈海追了上来,左耳身形陡然拔高千丈,将战局让给他与雷阳子。

此地距离沐雷山四五千里,距离临风港也过两千里。

之前雷阳子认定周族会在临风港与他们决战,将左右的兵马都集中到临风港去了,这也意味着,有足够实力的援兵,需要从两千里外的风临港赶来。

只是这么远的距离,即便是道胎境强者摧动灵元,全遁行,也需要一个多时辰,陈海要彻底摧毁雷阳子在雷阳宗弟子心目中的无敌形象,瓦解四鹿岛宗阀的士气,倒不介意浪费一点时间。

青煞剑要弱于苍雷剑,陈海也不想青煞剑有损,收了青煞剑,身形欺近过来,逆雷战戟绽放出夺目的紫电雷芒,便雷阳子斩去。

雷阳子也不废话,摧动苍雷剑快如无影,往紫电雷芒之中绞杀过去,陈海便觉得雷阳子这一斩,有一道精纯的雷意通过逆雷战戟,冲入他的体内。

换作其他人,体内受这道雷意侵入,神魂必受压制,但陈海的本命神通,也是一枚风雷篆印,就见他体内道胎摧动雷印,瞬间便将侵入体内的这道雷意镇压下来,身形更快的摧动手中逆雷战戟,瞬息间斩出如山崖危立的重重戟影,往雷阳子身形笼罩过去。

雷阳子丝毫没有将苍雷剑收回抵挡的打算,左手雷光烁动,极瞬间凝聚一面一面雷盾,将陈海的攻势封住。

下一刻雷盾在实虚之间极变化,瞬时化为亿万雷芒,瞬时亿万雷芒又凝聚成一柄战戟,仿佛雷光之蛟往陈海胸前猛然噬来。

雷阳子的修为强出一个境界不说,实战能力也是强得爆表,果真不愧是从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强者,陈海极瞬之间引两道天阶道符,才化解掉他的攻势。

“米粒之光,还想与皓月争辉?”虽然左耳如蛆附骨的存在,像是巨大的阴影笼罩在雷阳子的心头,但他自有天位真君的自傲,对陈海敢冲上来邀战,还是极为不屑。

刚才那青衫老者说他与陈海一战,胜负在五五之间,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即便陈海身为姜寅的真传,掌握天地山河剑意又如何,以他此时的修为,掌握天地山河剑意,也只能勉强斩出一两剑,难不成他蠢得跟死在陈海剑下的束越魔君一样,连一两剑都躲不过去?

雷阳子这些年都在提防九郡国的举兵报复,对陈海的动向也一直都有关注,并不觉得差他整整一个境界的陈海,能跟他平分秋色。

当下就见雷阳子缓缓伸出右手,就见一道道虬结有如龙蛇的雷光,再度在他手掌心里转眼间凝聚出一柄丈余长的雷光战戟,他就不信陈海身上有多少天阶道符能够消耗。

雷阳子手中的雷光战戟,完全是精纯的雷煞罡元幻化而成,陈海目前也只能借助殛天塔做到这点,雷阳子的实力确实是够强悍。

不过越是如此,陈海胸臆间的战意越是澎湃,七十二道火鸦虚影瞬间从体内透漏而出,下一刻令四面八方的火煞罡元疯狂聚涌过来。

在陈海看来,要胜雷阳子绝不容易,但也谈不上没有可能,关键他接下来的攻势要暴烈到令雷阳子再难有出手的机会,要不然再多损耗几道天阶道符,他还是会感到心痛!

第九百一十五章 伏兵(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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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寂静的夜空,这一刻已经被滔天杀气掀得风起云涌。

虽然说潜入四鹿岛的人数不多,仅有齑雷卫的半数不到,但五百余修为在明窍境巅峰之上的精英战力,还拥有殛天玄雷战舰和碧海宝船的神兵道宝,纵使齑雷卫训练有素、有联手御敌的功法,这一刻也是被杀得溃不成军。

在这种环境之下,宁婵儿简直是如鱼得水一般。

黑夜给了她最好的掩护,她的身形、气息都潜藏在黑夜的深处,那漆黑的骨鞭,犹如在阴暗之中窥伺的毒蛇一般,每一下舒展开来,就会有一个生命就此消失掉。

经过左耳长达十年的铸炼,碧海宝船完全展开之后虽然减去一半的重量,虽然周晚晴已经成功踏入天位第二境,但此时的碧海宝船还是太过巨大了,令周晚晴难以祭御随心。

将碧海宝船当成攻城锤怒掷过去,令齑雷卫不能盘据山崖地形列阵据守、被迫四散逃亡,周晚晴暂时也没有将碧海宝船收回来,而是一边摧动青霄缚龙佩,释出九道青色气息,在半空极盘旋着凝聚成龙形,往刘亚夫、魏哲等人缠去,一边凝聚一道道玄冰刺,将试图追随雷阳子往西南方向逃亡的齑雷卫、雷阳宗弟子,一一打落在地。

周晚晴并无意制造太多的杀戮,但此时也需要施展雷霆手段,将齑雷卫及刘亚夫等人彻底的击溃,他们才好赶过去跟陈海、左耳会合,令雷阳子逃无可逃……

方圆百十里之内的天地元气一片混乱,搅乱风云。

沿齐川河两岸部署的城池、哨塞,这时候引一道道示警雷符,不见一道道异形雷闪此起彼伏的在空中闪亮,以最快的度将雷阳子遇伏的消息传到风临港,令风临港城内一片沸腾。

示警雷符,跟烽火讯号相仿,示警的效率极高,但能传递的消息很有效,风临港守军只能从战斗所突然爆的时间、地点,判断是宗主雷阳子遇伏,但伏兵多少、有多强大,却还是两眼一摸黑,一无所知。

不管怎么说,雷阳子就是四鹿岛的天、四鹿岛的地,由上千只铁翎雷鹰组成的战禽营,第一时间升空而起,簇拥着六大道胎境高手,往雷阳子遇伏的地方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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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和雷阳子的战场,距离周晚晴她们仅三十余里。

听着那一声声的惨呼,雷阳子他心里清楚,周晚晴一旦能脱身,赶过来也就半盏茶的工夫,当下也不管内心有多惊骇,也无半点的犹豫,手持雷光凝聚的战戟便朝陈海怒攻过去。

与此同时,他还心分二用,祭御苍雷剑在夜空中时隐时现,如毒牙一般时不时向陈海攒刺而去。

束越魔君被杀,可以说是完全落入陈海所布的陷阱之中,并没有机会将他的真正实力挥出来,就被陈海蓄谋已久、用上百精英战将性命布局的一剑封住念识,直到最后神魂破灭,也没有机会反击。

陈海眼下对战雷阳子,形势与诱杀束越魔君之时完全不一样,陈海纵声长啸,青煞剑牢牢守住根本,抵御苍雷剑的侵袭,逆雷战戟带着一道道经火鸦精魄凝聚的焚天烈焰,以更暴烈的度,卷动重重戟影,朝雷阳子反攻过去。

陈海让体内七十二道火鸦精魄的气息全部散出来,就已经令雷阳子心惊不已了。

雷阳子也尝试过修炼第二元神、身外分身,但两三千年来,都没有找到与他神魂完全契合的肉身炉鼎,每修炼一樽身外分身,过上几十年就会迅崩坏,再加上每次分割第二元神,对自己的神魂修为都是一次损耗,以致他现在就算要出去处理极凶险的事情,需要在宗门内留下续命的身外分身,所分割的第二元神,勉强够用就好。

毕竟分割下来的第二元神太强了,一是对自身伤害太大,二是对肉身炉鼎的要求更加的严苛。

陈海修成七十二道火鸦精魄,相当于修成七十二道第二元神,而且每一道第二元神都达到即将突破晋入道胎的极限,这叫雷阳子如何不惊?

要说雷阳子修行三千年,作为神魂所在的虚灵体元胎也远没有达到七十二名道丹境巅峰强者神魂叠加的程度,也就是说让他停在道胎境巅峰之后不在突破,寿元也能延伸三千年,不断的修炼第二元神,也绝无可能修炼出第七十二道如此强悍的第二元神出来!

某种意义上,陈海在融炼上古精魄之后的神魂,早已经凌架于雷阳子这类的天位境强者之上了,只是他没有经过大道天劫的淬炼,没有特殊功法,实在是难以掌握更精纯的灵元、无法掌握更强悍、更凶烈的术法神通。

质量不行,数量来凑。

此时天地元气一片混乱,通常说来,在雷阳子的境界碾压之下,陈海是没有办法有效快的汲取天地之间的火煞罡元的,但是倘若相当于七十二名道丹境巅峰强者,这时候一齐替陈海汲取天地间的火煞罡元,即便每一人在瞬时汲取凝聚的火煞罡元很有限,七十二人加起来,也是极其恐怖的数量。

看着陈海斩过来的道道戟芒,带动一簇簇焚世烈焰翻腾着仿佛火焰巨龙狂卷过来,雷阳子再真正体会到左耳为何刚才会说他与陈海一战,胜负只在五五之间了。

不过,要不是那青衫老者还在高空监视这一切,以及周晚晴随时都有可能脱身围杀过来,雷阳子坚信最后的胜利还是属于他的。

大道天劫,令所有的修行者即畏又喜。

畏惧是因为大量触碰到大道本源的绝艳人物,最终还是在大道天劫之下灰飞烟灭。欢喜不仅仅因为渡过大道天劫,踏入天位境,对大道参悟能更进一步,同时还因为大道天劫对修行者的神魂、肉身都会进行一次彻彻底底的淬炼,不仅令修行者的寿元大增,能达到近四千年的极限,同时还极大淬炼修行者的肉身。

天位第二境,又称肉身不坏——即便雷阳子没有达到天位第二境,他坚信自身的肉身,也绝对不是道胎境强者所能媲美的。

近身搏杀,越是暴烈的绝学战技,对肉身的反噬越强。

像他与陈海的对攻,每一击都在裂地破山之威,即便有极强的护身功法能削弱冲击,但绝对无法完全消弥掉。

雷阳子虽然这时候被迫处在守势,但他相信陈海的肉身在承受数百次、数千次的反噬积累后,百骸窍脉就会被摧毁得一踏糊涂。

然而短短数十息的时间,陈海和雷阳子二人已经对攻数百招。

然而越打下去,雷阳子越是心惊,陈海肉身之强,竟然完全没有半点受反噬不支的样子,肉身状况比他只好不差。

雷阳子成就天位境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要不是这些年将精力放在谋夺九郡岛上,加上十数年前又受重创,说不定已经成就天位第二境肉身不坏的境界了,眼前这竖子,肉身真就比他还要强悍?

雷阳子却不知道,陈海这具肉身,乃是堪比道宝的极品鼎炉,参悟风雷真意之后,不时以雷霆之力淬体,还得左耳差不多将五六百年修为化为其中的仙元灵血淬炼,肉身修为之前,甚至都不在踏入天魔境的魔君之下,比雷阳子自然是只强不弱。

若非如此,他当年如何跟持有木神枪的秦谦斗个平分秋色,又如何在新雁城下,与魔族斗上一天一夜,最后将束越魔君诱杀城门之前?

他当时手里有多少天阶灵丹补充消耗,还不是靠他这具肉身撑着?

说实话,周晚晴踏入天位第二重的肉身不坏之境,肉身修为踏入新的极致,但陈海犹能跟她近身搏杀三天三夜而不力竭。

作为天位真君,得了天君遗物的雷阳子,他压箱底的本事当然不止于此。

不过,头顶那青衫老者盯着这里,雷阳子吃错药才会相信他真能一直袖手旁观下去,雷阳子心里清楚,他一定要以雷霆万钧之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扳回劣势之后一举将陈海击杀,才有逃脱升天的可能。

陈海却是不管雷阳子怎么想,左耳看似才恢复天位二境的修为,但有玉虚神殿在,不管雷阳子有什么杀箱底的杀招藏着,左耳迫不得已用出玉虚神殿救他一命的把握还是有的,所以他此时也是肆意尽情的将所有掌握的武道绝学都施展出来,卷动焚天烈焰,往雷阳子狂攻过去,让刘亚夫、魏哲这些雷阳宗的中坚力量看看,他们奉为神人的雷阳子也不过如此。

逆雷战戟在陈海的手中仿若有了生命一般,横则犹如铁索拦江,任凭雷阳子使劲浑身解数,却根本无法突破抢围,点则如毒蛇吐信,总是能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迫使雷阳子身形连连后退,而劈斩又如雄岳压顶一般,让雷阳子必须加上好几分气力,才能堪堪抵挡住。

在此过程中,五百天武秘形已经不需要陈海克意的去控制、施展,似乎任何一形一势,便应该在此时此处出现,而陈海施展出来,又浑然有如天成,令战戟卷动的焚天烈焰,也附入几许异样的气息。

唯有一往无前,种种道之真意,才会毫无遮掩的在陈海胸臆间翻腾涌现,才能令陈海对诸多道之真意的参悟更加澄澈、明晰……

受到双方血战的影响,天地契机一片混乱,经过了一阵子积郁,天空中浓云翻腾,汇聚了起来。

忽而“咔嚓”一声剧响,天雷轰劈之下、大雨瓢泼倾落,将整个战场渲染的更加悲壮。

这一刻,雷阳子心生狂喜,他一点点的影响天地气机,终于等待第一道天雷。

左耳只是眯眼看了看雨滴洒落的天幕,还是袖手而立。

雷阳子骤然间气势张扬了起来,雷光战戟爆出一道百丈长的雷芒,将陈海逼退千步。

趁此机会,雷阳子祭出一方古印,便见青芒隐隐的古印,在雷阳子的头顶上方,极旋转,瞬时间将数百丈内的雨点都吸旋而来,形成了一枚丈余方圆的水球。

这一刻,又是一道天雷从无尽的虚空劈下来,但这道天雷没有在半空消散,而是直接往古印凝聚的水球连接过来,下一刻,那枚水球就仿佛成为了雷电聚集的汪洋一般。

殛天雷印!

是将殛天玄雷大阵完整的全套阵法禁制,炼入一件法宝之中的殛天雷印。

渚碧真君遗留在碧海胜景的书函里有提到过这件道阶二品的道器,没有想到跟殛天玄雷舰都落入雷阳子的手里。

殛天雷印与殛天玄雷舰,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但由于殛天玄雷舰的大阵,能由多名阵法师主持,对于宗门来说,意义甚至要更大一些。

雷阳子之前一直都没有让殛天雷印问世,实际上他能完全祭炼殛天塔这件道阶一品的道宝就足够了,毕竟祭炼殛天雷印也只能挥部分威力,殛天玄雷舰被夺走,他才开始祭炼殛天雷印,这时候祭出殛天雷印,也是要借御天雷之威,将陈海灭于一瞬。

陈海本命神通也是风雷,也早就能借雷霆之力淬体或施法,但同为雷法强者,对雷霆之力的借用是有强弱的,很显然,雷阳子本身就是借参悟与雷霆相关的真意踏入天位境的,对相关真意的参悟,只会比陈海更强,不会比陈海更弱。

而这一刻,雷阳子借用殛天雷印,不仅几乎完全掌握数十里方圆之内的雷霆之力不说,之前还一点点的影响着天地气机的流转,引天雷,将无尽虚空之中的雷霆之力接引过来,能为他所用。

不愧是得到群仙门一部分上古遗存的天位一重巅峰强者,底蕴之强,完全不在吴、姜等西北域大族的天位强者之下。

雷阳子没有直接出手,而是负手身后,等待第二道天雷轰来,殛天雷印还远没有吃饱,还能承接三四倍的雷霆之力。

这时候看到周晚晴化为长虹遁飞过来,雷阳子也夷然无惧,他只要迫使那青衫老者与周晚晴不得不替陈海扛住殛天雷印最强的一招攻势,他就有机会逃走。

第二道天雷轰然劈下,就见雷阳子头顶的那枚水球里,亿万雷光更加暴烈的融合、分裂、极度的窜动着!

“小子,你现在不行了吧?”左耳低头问来。

“……还能撑一撑!”陈海说道,他宁可将七十二枚火鸦精魄都破碎、消耗掉,也不想这时候让左耳用玉虚神殿去镇压雷阳子!

当下陈海也不再迟疑,七十二枚火鸦精魄骤然间全部透体而出,直接聚集到陈海的头顶上空凝聚火煞罡元。

七十二枚火鸦精魄凝聚火煞罡元,变化出七十二只火鸦,但随着凝聚越来越磅礴的火煞罡元,就见七十二只火鸦身上的烈焰在疯狂的流卷融合,颜色竟然从赤色融变黑色,最终形成一只七八米巨大的黑焰火鸦,在陈海的头顶仿佛一樽灭世的火鸦魔神。

大雨磅礴地浇下来,但是还没有淋到黑焰火鸦的身上,直接就化为虚无。

这是沙天河化了三四百年祭炼火鸦战车、修炼火鸦阵书,都远远未曾达到的境界,因此不借助外力,他就有算有四五千年的寿元,也没有办法将七十二枚火鸦精魄,都修炼到元神的极限。

陈海用火鸦阵,将七十二枚达到元神极限境界的火鸦精魄暂时融合为浑然天成的一体,无论是量还是质,都可以说是直追天位第三境巅峰的强者神魂了,凝聚火煞罡元所化变的烈焰,不再是俗凡烈火,而是堪与庚阳雷火媲美的黑煞天焰。

还在等第三道天雷轰下的雷阳子,这一刻脸色都变了,他之前已经领教到陈海的实力强得惊人,但他始终不觉得陈海有翻手灭杀他的实力!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这么强?

雷阳子本能的感知,这头黑焰火鸦朝他猛扑过来,他绝对挡不住——他有殛天雷印也不行。

“念你三千年修行不易,投降吧!”陈海这时候再祭出青煞剑,附入天地山河剑意,就见青煞剑金芒大作,照彻雨夜。

陈海这时候,一剑也无法将殛天雷印所蓄的亿万雷光劈散掉,但此时令天地山剑意现形,一方面是进一步震慑住雷阳子,一方面是逆转天地气机,令雷阳子无法再蓄积更多的雷霆之力跟他们拼死一搏。

周晚晴摧动青霄缚龙佩,九道青芒凝聚一头青色巨龙,狰狞着往雷阳子头顶盘旋飞来:“雷阳子,你还想垂死挣扎到什么时候,你真就希望四鹿岛血流成河,真就希望看到你雷氏一脉的百万子弟都人头落地?”

七十二枚火鸦精魄修炼不易,随便破碎几枚就令人惋惜,要有一线可能,周晚晴还是想着迫使雷阳子投降!

(本章完)

第九百一十六章 伏兵(四)

雷阳子被陈海、周晚晴、左耳围在当中,头顶上空所悬的水幕之中,亿万雷光依旧在暴烈的分裂、融合、窜动,随时能被雷阳子引出来,与周晚晴、左耳、陈海进行最后的拼死一搏,但就目前的情势看,这一搏他必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能不能伤及陈海、左耳或者周晚晴就难说了。

不远处,有一部分齑雷卫往四面八方逃散,但犹有三四百人,在刘亚夫、魏哲的率领下,犹想冲破伏兵的封锁,赶过来替他解围。

在九郡国事败之后,雷阳子没有让刘亚夫去坐镇一方,而是留在身边,并不是信任他,而恰恰是这些年安排刘亚夫去当海盗,担心他的心收不住;而魏哲性情阴戾,心里也常常有他所琢磨不透的想象,但雷阳子这一刻没想到另两位护法长老已经远遁百余里,却是刘亚夫、魏哲还想着拼死过来救他。

只是在五百余修为在明窍境巅峰以上的伏兵拦截下,刘亚夫他们三四百残兵败卒,没有立时被剿灭,不过那边的伏兵也在等着他投降。

雷阳宗从一个微末宗门,得上古传承而崛起,这三千年来,耗费了雷阳子的毕生心血,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就被逼进绝路。

雷阳子再不甘心,也只能慨然长叹,将自己一贯骄傲的头颅低下去。

看雷阳子放弃反抗,左耳伸手将殛天雷印、苍雷剑都收入玉虚神殿之中,先封印起来,待日后有时间再抹去雷阳子附在其上的神魂印记,交给陈海重新祭炼——在雷阳子,左耳只是将袍袖一展,就将殛天雷印、苍雷剑收了进去,令他感受不到殛天雷印、苍雷剑一点气息的存在。

雷阳子这时候知道眼前这青衫老者掌握着经殛天雷印更强悍的道宝,也心想他刚才即便是拼死一搏,除了他自己必死之外,也无法伤及陈海、周晚晴分毫,他实在不清楚周晚晴、陈海从哪里搬来这么一个天位二境的绝世高手。

要知道崇国境界,天位境强者虽然有二三百位之多,但都是有名有姓的主,雷阳子反正是没有听说过眼前这号人物。

这时候左耳又手掐法诀,法诀极其复杂,手指牵动青色灵辉如千叶青莲次第绽放,不多时,手中凝聚一枚青蕴灵篆,就往雷阳子的眉心祖窍投过来。

雷阳子脸色巨变,但身形还是硬生生滞住,他心里也清楚,陈海、周晚晴这种情势下,不可能收了他的法宝、灵剑,不彻底控制住他的生死,就算他投降的。

青蕴灵篆没入他的眉心祖窍,雷阳子下一刻就感知这枚灵篆附着到他晶光湛然的元胎之上后,下一刻就跟生了根似的……

“好强的神魂禁制!”雷阳子心里又是震惊又是沮丧。

左耳将雷阳子的反应都看在眼底,笑道:“你既然识得我种下这神魂禁制的厉害,那诸事还请雷宗主配合……”

陈海将火鸦精魄都收了回来,散去天地山河剑意后,又将青煞剑收入储备袋中,见着雷阳子的模样,飞上前来淡淡地道:“雷宗主也莫要觉得此生无望,我这次渡海过来,不过是想借雷阳宗兵马助我御魔,可没有想过要跟雷宗主您伤和气。”

“我此时已是阶下之囚,陈侯还以为现在雷阳宗的兵马,是我愿意借就能借出的吗?”雷阳子没想到毕生所图霸业,在这一刻转眼成空,他生死受制于人,但不意味着他没有身为天位真君的尊严跟骄傲,只是怅然的看向脚下支离破碎的山岭。

眼见雷阳子投降,刘亚夫、魏哲与二百没能突围逃走的齑雷卫,也被苍遗他们围逼到一座山崖的脚下。

“血屠,好久不见啊!”陈海扬声说道,示意苍遗他们放刘亚夫过来。

相隔三四十里,刘亚夫绝对逃不出两位天位二重强者的御器绞杀,而看到强如师尊这样的人物此时已成阶下囚,刘亚夫这一刻也是心灰意冷,失去垂死挣扎的心思,看到苍遗他们不再拦路,便朝这边飞过来,但满心苦涩,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这一枪,是替扈小苏还你!”周晚晴不容刘亚夫缴出灵剑法宝投降,一挥手,一道锋利的玄冰战枪如电一般向刘亚夫当胸射了过去,这一下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之外,刘亚夫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那玄冰战枪穿胸刺透,硬生生扎在数千步外的悬崖之上。

雷阳子脸色勃然变色,怒斥道:“我雷阳子技不如人,今日落在你们手上,全是自取其咎,但周仙子你真敢虐杀我雷阳宗的弟子,我今天便拼得神魂俱灭,也要叫你们付出一些代价。”

“哼!”周晚晴冷冷看了雷阳子一眼,丝毫不理会他的威胁,而要不是为了大局,她刚才一枪早就已经直接刺穿刘亚夫的心脏了。

刘亚夫费尽全力从玄冰枪之上挣扎下来,摇摇晃晃的飞到雷阳子身前哀嚎着叩:“弟子事先未能察觉伏兵,牵挂师尊身陷囹圄,实是罪该万死,无脸苟活于世……”

刘亚夫流寇九郡国外海百余年,手段狠辣,也可以说是一代枭雄,但他自幼孤苦零丁,是雷阳子一手扶养,没有宗族之累,身世也就没有一丝破绽,雷阳子才放心的将他培养成隐藏起来的奇兵,却不想他到最后,对雷阳子最是忠心耿耿。

刘亚夫脸色有些苍白,但雷阳子也看得出周晚晴刚才那一击看上去凶狠,却留了分寸,没有伤及刘亚夫的性命,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我此时已成你们的阶下之囚,但你们不要以为抓住我,就能令四鹿岛臣服……”

“周宫主率百万雄师渡海而来,屠刀之下,有他们选择的余地吗?”陈海冷冷一哼,冰冷无情的说道。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四鹿岛会轻易臣服,但雷阳子落在他们的手里,四鹿岛群雄无,此时必然混乱一片,而只要他们以最快的度攻下临风港,兵马逆齐川河而上,令四鹿岛四分五裂,到时候在九郡国的兵锋之下,还能支撑多久?

魏哲等人逃无可逃,想拼死一战,实力又太孱弱,看到已经逃出去的齑雷卫及雷阳宗阵法弟子,继续往夜色深处遁逃,完全没有转回头策应救援的意思,他们不想无意义的被屠杀,也只能选择将灵剑法宝储物戒等物交出来投降。

临风港那边出动的战禽营,半途遇到溃逃的人马,得知这边战局已定,也选择退回临风港。

而陈海他们羁押雷阳子、刘亚夫、魏哲等人,乘玄雷舰,直接从齐川河的南岸出海,赶到赤山岛,与统领九郡国水师大军的武灵王周斌、丰逸臣等人会合。

“我们即刻从焦山登岸,从临风港北翼绕过去,切断临风港与齐川河上游的联系——雷阳子落在我们手里,四鹿岛内部必然乱作一团,没有援兵,逼降临风港守军不难!”没想到陈海跟老祖他们出手,竟然将雷阳子活捉回来了,武灵王周斌兴奋得说话声音都情不自禁的高亢起来。

他与丰逸臣考虑过来,要是伏击雷阳子不利,强攻临风港将有一场硬仗要打,那样的话,刚刚恢复些元气的周氏,又不知道有多少子弟战死沙场了,却没有想到雷阳子竟然这么轻易就落入他们的算计之中。

不过想想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谁能想到陈海能在雷阳宗如此严密的布控下,率五百名修为都是明窍境巅峰之上的精英战力乘殛天玄雷舰,直接潜入四鹿岛的腹地,埋伏在雷阳子的必经之路上?

现在将雷阳子捉住了,四鹿岛内部乱作一团,接下来打就容易了,就像当初周晚晴遇袭、周氏被萧氏杀得溃不成军一般,最后要不是陈海与空海城的支持,即便后期周晚晴能安然无恙返回落霞城,周氏也逃不了灭亡的惨淡下场。

何况此时的九郡国,实力可非当初的萧氏叛军能及。

虽然之前就拟定好登6作战计划,这时候成功捉住雷阳子,整个计划可以说已经成功了大半,但细节处还需要认真商议。

四鹿岛和九郡国大小相仿,除了纵深上万里的主岛外,还有七座方圆在千里之外的辅岛,四周近海海域还分布大小岛屿数以百计,目前栖息人丁将近一亿,比刚刚经历一场大乱的九郡国,人丁要繁盛一些。

不同于承平已久的九郡国,就在三千多年前,四鹿岛之上还是一片兵荒马乱,大小三四十家宗门各自掌控着一片区域,纠葛在一起,杀伐混战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生。

雷阳宗之前治下不过千里方圆,甚至一度山门还被敌宗攻破,一众门人四下逃散。

雷阳子作为逃亡弟子之一,入深海遇到一处真君洞府,才得到令雷阳宗真正崛起的机缘。

雷阳子所不知道的,这处真君洞府实是渚碧真君秘密安排,而当时渚碧真君寿元已经快要耗尽,也没有办法暗中长时间的引导雷阳子修行,甚至都不能将自己与群仙门的秘密泄漏出去半点,只能将雷阳宗崛起所需要的资源,统统藏入这洞府之中,以供雷阳子挥霍。

雷阳子能被渚碧真君在生命最后的尽头看上,无论是根骨、天资还是心性,都是卓绝之极。

而说到渚碧真君所看中的雷阳子的心性,绝非周晚晴这样的淡然无争。

实际上渚碧真君看到周氏上一代真君以及刘氏的上一代真君贪图享乐、没有一统扶桑海的大志,才决意暗中培养雷阳子的——群仙门的继承人,最后需要的是能对抗玄元上殿的铁血雄主。

雷阳子也果然不负渚碧真君所望,在上古洞府潜修数十年,在修成道胎后,就收拢雷阳宗的残部,中间反反征战数百年,才最终成为整个四鹿岛的统治者。

雷阳子统一四鹿岛后,潜心修行三四百年,又成功渡劫踏入天位境,这时候就开始筹划统一扶桑海的事情。

刘正华治空海城,为人沉稳,勤于军政,令他一直找不到什么罅隙插手进去;恰逢漱玉宫上代宫主寿终陨落,执掌周氏的周晚晴性子恬淡,不愿意过多插手凡俗间的事务,雷阳子决定先将目标放在九郡岛。

说服一直都有野心的萧若海,雷阳子就筹谋了很久,而为谋刺周晚晴,更是布局百年,在这个期间,雷阳子在四鹿岛一向励精图治,令四鹿岛无论是在人丁、资源开采、玄兵战甲的铸制以及基层精锐、高端战力规样等方面,已经是全面越九郡国跟空海城。

撇开其他不说,雷阳子自信坚守四鹿岛并不是妄言。

四鹿岛和九郡国人口相差不多,虽然水师战力受创严重,但6上常编两百万精锐战力,绝对不比刚刚经历战火淬洗的九郡国兵马稍弱。

目前四鹿岛,拥有通玄境修为底子的人数规模,大约有四到六百万的样子,因为通统境在星衡域实在是太普遍了,也不好统计,但拥有辟灵境修为的,四鹿岛足有八万余人,其中直接编入军中的基层武将,大约有两万多人,常年在沐雷山修行、任事的辟灵境弟子,也有一两万人。

也就是说,除去分散在各宗族手里的人马外,雷阳子在战前能调动的辟灵境精锐战力,实际上就高达四万之多。

这差不多已经抵得上姜氏一族本宗所掌握的辟灵境精锐弟子的数量了。

而作为九郡国兵主动的方向,此时聚守临风城的六十万兵马里,经过加强,辟灵境精锐弟子的数量多达一万四千余人。

说实话,陈海他们要不能成功诱捕雷阳子,这一仗即便能胜,最终也将是血流成河。

除此之外,临时港内所聚集的修为在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战力,也有一千二百人规模。

陈海正陪周晚晴、周斌他们讨论接下来的登6作战细节,扈卫走进来禀告:“临风城有人出城渡海往这边飞来……”

“哦,守军考虑投降了?”丰逸臣饶有兴趣的挥手揭开帐帘,就见两百余里确有数人正飞出临风港城,正渡海往这边飞过来。

为一人拥有道丹境巅峰修为,虽然不是临风港的主要将领,相信在临风港守军里的地位也不会太低。

雷阳宗分散于四鹿岛其他地方的势力,不会轻易投降,但此时四鹿岛混乱一片,临风港直接面临九郡国一百二十万精锐兵马的威胁,不投降就开战,而兼之临风港的守军将卒主要来自于齐河川中下游地区,他们不希望看到宗族惨遭灭绝式的屠戮,选择投降归附,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倒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答应我们的条件?”周斌蹙着眉头说道。

周晚晴、周斌、丰逸臣、周云山四人,知道群仙门与流阳宫的秘密,知道在加强周族实力的同时,全力加强北陵镇军的重要意义,但有些秘密见不得阳光,为不使下面将臣以及崇国众人见疑,此时联兵,陈海与九郡国还假模假样的签定了一份秘密盟约。

盟约的第一步,就是临风港守军以及齐川河中下游的宗阀,甚至四鹿岛其他地区的势力,即便最终选择归附九郡国,但凡守军之中,都必须抽签选出一半的辟灵境及明窍境的武官,携父母妻子迁入东都山后,编入北陵镇参加御魔血战!

这表面上也将方便周族以后统治四鹿岛。

当然了,临风港派来的使者以及守将,都不可能轻易答应这样的残酷条件,而他们真要舍得牺牲半数的精锐、精锐战力,他们甚至未必就守不住临风港,毕竟九郡国不是真的拼个两败俱伤的。

那样的话,周族也占不到什么便宜,甚至要防备空海城会不会有什么异动。

不过,周斌他们也没有奢望四鹿岛的残剩势力能全部不战而降;再说了,不杀些人,也不方便周族将四鹿岛并入九郡国的统治。

第九百一十七章 使者

周斌让人将风临港使者带进大帐里来,就见为之人面目清矍身穿织锦孔雀纹官袍,虽然大帐里差不多在座的每一个人,修为都要强过他,但此人走进来昂挺胸,脸上没有半点惧容,也没有雷阳子被擒、四鹿岛已经乱成一片散沙的样子。

看到这人践高气昂的样子,陈海只是淡然一笑,在周族众人眼里,他们怎么都是客军,要怎么谈,明面上还得是周晚晴、周斌拿主意。

周晚晴也就罢了,周斌脸上浮出一丝不悦之色。

他更期待直接风临港镇守将军李选山谈,当然,李选山前来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但也不想理会一个他都没有听说过来的道丹境弟子。

他们这一次生擒雷阳子,除了刘亚夫、魏哲之外,还擒下雷阳宗近十名道丹境将领,还缺少传话的人不成?

见老祖周晚晴坐在一旁没有吭声,周斌瞥了一眼被强押上的雷阳子,沉声问道:“你是何人,李选山呢?”

面对着周斌的质询,使者不慌不忙的先朝雷阳子躬身行礼,然后又傲然回答周斌道:“我家阀主为风临港镇守将军,当务之急是严守门户,防范宵小有觊觎之心,怎么可能轻易过来见周国主你?”

雷阳子原本是孤儿,身后没有宗阀支持,修为有成之后,又野心勃勃,除了潜心修行外,满心就想着统一扶桑海,这些年来,皆是雷阳宗掌控四鹿岛,并没有像周氏那般繁衍出庞大的宗族,成为统治四鹿岛的王族。

不过,在雷阳宗之下,对四鹿岛各域的统治,主要还是以雷阳宗内的宗阀势力为主。

风临港和齐川河中下游,以雷阳宗下李氏所掌控。

李氏拥有四名道胎境强者,差不多占到四鹿岛道胎境总人数的十分之一,自然可以说得上是四鹿岛最强大的宗阀之一。

李选山虽然不是李氏资格最老的人物,但他身为雷阳子的真传弟子,一百余岁的年龄,就修得了道胎中期,在扶桑海三岛称得上千年难得一见的良才,与魏哲被视为四鹿岛最有希望踏入天位的人选之一,最终被雷阳子任命为临风港的主将。

眼前这名使者,虽然也出身李氏一族,但地位终究跟李选山远不能及,但大帐之人很快就有人认出他来,知道他其实要算李选山的族弟李文博,虽然没有道胎境修为,在临风港及李族之内也颇有分量。

雷阳子已成阶下之囚,这时候被陈海强押过来给临风港的使者施加压力,他脸上则是心灰如死的冷淡,仿佛眼前所生的一切,跟他真没有半点关系。

周斌没想到来人竟然如此的倨傲无视,寒着脸说道:“既然李选山无意见我,派你区区一个道丹过来,,难不成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人不是?”

李文博昂挺胸,依旧傲气丛生地道:“文博既然今日敢过来,就没有想过能活着出去,倘若周国主不畏周族子弟在临风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尽管拿我的头颅,去祭周族的战旗便是。”

陈海嗤然一笑,说道:“雷宗主生死皆是我们一念之间,此时的四鹿岛混乱一片,李氏困守临风港,外无援兵,内又人心惶惶,有什么信心能令我们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你区区一名道丹,在我们眼里不过蝼蚁,伸出一根手指头将你捻杀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你回去吧,告诉李选山,等着迎接城破族灭的命运!”

陈海的声音淡淡的,坐在周斌的左翼,看着也不露山显水,但他这辈子所经过的杀戮,实远非周斌所能比,视线平静的落在李文博的身上,也没有张扬出多强悍的气势,但透露出来的淡淡杀意,却令李文博感觉有如一座雄岳压在自己的心头,下意识就想着狠喘一口气,让自己没有那么难受。

陈海助周氏复国之时,在扶桑海的名气还没有今日那么显赫,但也绝不容视。

当时雷阳子曾想过要组织兵马直接攻入九郡岛,雷阳宗对陈海、黄沾、杨隐等投靠周氏、破他们大计的“海盗”进行过研究,李文博地位不算绝高,但也绝对不低,自然不会认不出陈海来。

而事实上,周氏、周晚晴在周氏之外能调动五六百名高端战力伏杀雷阳子,临风港内的诸多将领,也都倾向是陈海从崇国带过来的精英战力。

周族对雷阳宗恨之入骨不说,同样也应该有着统一扶桑海的野心,因此周族悍然出兵,并不会令人觉得奇怪,但此时崇国正经过魔劫,陈海身为崇国的一镇主将,竟然带着如此强悍的精英战力,出现在扶桑海,到底有什么意图,临风港的诸多守将都还是一头雾水,没有搞清楚。

因而李文博面对陈海时,就没有对周斌的狂傲不逊,微微揖礼,问道:“陈大人乃崇国一镇之主将,陈大人跑到我们扶桑海掀起腥风血雨,难不成崇国魔劫已经平复,亿万子民没有凶残魔族的爪牙垂死挣扎?”

“……”陈海也懒得跟李文博争什么口舌,心知他如此姿态,也不过是为临风港内的诸阀争取更好的投降条件罢了,冷声说道,“崇国正历魔劫不假,陈某也恰是如此,才渡海赶到扶桑海来请援。周宫主、周国主刚才也承诺过我,临风港及四鹿城所有城池守军,不管是俘是降,只要是活着的人,皆由我二选一押往魔獐岭御魔。你回去告诉李选山,要么你们自己打开城池,将八千辟灵境、明窍境弟子及亲族送出城来,随我渡海去东都山抵御魔劫,为人族之生死拼死而战,要么你们就就等我们攻破城门……”

雷阳子已经被擒,生死皆是周族的掌握之中,而即便李氏付出绝大代价,将周族击退,守住临风港,实际上也难以阻拦四鹿岛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

而在九郡国上百万精锐战卒的刀锋之前,李氏即便拼死一战,又能有几成把握守住临风港?

说到底,李氏并不介意异主而附,但即便选择投附周族,从此成为九郡国的附庸,也不意味着李氏一族就一定要将头颅伸出去,任由周族宰割,而不提任何的条件。

而临风港里的诸将想到周氏必然也需要通过宗阀统治四鹿岛,继续完成他们一统扶桑海的野心,所以他们即便选择投附周族,也希望能谈个好的价钱。

他们也以为能谈个好的价钱,然而陈海提出的条件,与让李氏一族将脖子洗干净,送到周族的刀下任由宰割,有多大的区别?

就算陈海、周族没有其他的险害用心,不会在海上将李氏交出去的弟子屠杀一尽,那此时将这么多的子弟送上魔獐岭的御魔战场,最后又有几人能活下来?

李文博看向周晚晴、周斌以及丰逸臣、周云山等周族重臣,见他们神色皆是冷淡,似乎对陈海的话毫无异议,心里陡然一沉……

周斌从长案站起来,上前一步,盯着李文博冷声说道:“今日我且先饶去你的不敬之罪,让你回风临港告诉李选山,许你们考虑十日,十日过后,每拖过一日,破城后屠一万人!”

李文博能在诸多强者面前谈笑如风这么久,已经是相当不易,这时候也是达到极限,让周斌透露出来的杀气一逼,多少有些支撑不住,神色惨淡的朝雷阳子看去,然而雷阳子还是闭目而坐,似乎对刚才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第九百一十八章 使者(二)

武灵王周斌说是十天后不降即屠,但不意味着十天内就什么不干。

李文博返回之时,伏蛟军的战舰就遮天蔽日,往临风港北面六十余里外的焦山驶去。

焦山南麓有城,里许方圆,城主许晋,在沐雷山修为五十年,踏入明窍境得以在焦山南麓筑城立族,虽然仅仅是依附于李氏的小族,却也是衣冠之族,手下有六七百精锐,看九郡国兵马如虎狼登岸,他不敢战,也不敢降,不见援兵出临风港,站在城头只想着城破被俘,也算是有交待。

然而,劈面而来是一道金蛟般的雷柱,将城池轰塌半片,将许晋及十数扈从劈成焦糊,焦山城就这么破了。

殛天玄雷舰在四鹿岛曾经是万民景仰的圣舟,这时候却成为敌军施虐的暴兵,虎狼将卒杀入城中,搜捕许晋亲族一百二十六人,无论老幼男女,皆斩,将头颅送往临风港。

之后数日,九郡国八十万王城禁营军都从焦山登岸,四十万精锐直逼临风港城,于三十里布大阵、挖沟渠、筑城垒,与伏蛟军水师精锐,夹岸而立,兵锋直接临风港……

临风港位于齐川河中下游,作为四鹿岛最为肥沃的区域,虽然占地面积不过四鹿岛的十分之一,却栖息繁杂四鹿岛近四分之一的凡民,这也使得齐川河两岸城池林立,并非只有临风港一城。

要是没能将雷阳子生擒,四鹿岛内还铁板一块,陈海也不敢怂恿武灵王周斌如此大胆用兵,但此时四鹿岛内乱作一团,临风港虽然难啃,但武灵王周斌也是毫不犹豫将另外四十万王城禁营军分成数股,去扫荡外围的城池。

对这些城池,守将但凡有所犹豫,破城者必斩其族,然后将大大小小的头颅,送到临风港去。

十日限期将至之时,临风港虽然还固若金汤,但外围大大小城寨计有一百一十一座被九郡国兵无情摧毁;其中八十座选择无条件投降等候处置,九座城寨选闭城而守,但没有一座城寨能在九郡国兵锋之下坚守住一个时辰,就被无情的破开,二十一座城寨守军弃城而逃,但都在中途被无情的击溃,守将及亲族同样是被砍下头颅,送往临风港……

这时候困守临风港的将领们,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武灵王所说的拖延一天屠一万人,说的是他们这些都尉级将领以上的亲族。

是啊,齐川河中下游平民,有四千多万凡民,九郡国兵就算杀不腻,刀不破刃,也要杀戮十数年,才能将四千多万凡民屠杀干净,再说他们屠杀凡民干什么?他们将四鹿岛旧有的宗阀势力屠戮一净,才有利于他们统治四鹿岛啊。

为防止九郡国动突袭,所有的防御守护大阵旁边,都有阵法师在随时恭候;而城墙之上也是密簇簇的甲卒。

雷阳子被擒一事,对普通将卒还严格封锁着消息,他们绝大多数也没有经历过萧氏叛乱又被消灭的战事,不知道九郡国兵马,战力跟以往有着飞跃般的提升,不知道重膛弩、天机战车对中下低将卒而言,是比那些玄修手中灵剑、法宝更致命的存在,所以他们的士气还算好,还期待着被亿万民众视为四鹿岛圣祖的雷阳子,有朝一日能亲自沐雷山里的玄法高修,过来将侵犯疆域的贼兵一扫而光。

然而此时有资格坐在风临港镇守府里的人,脸色灰败,眼瞳里充满着怨恨、不甘、挣扎、畏惧等诸多不一而足的神色。

议事殿内,横梁上镶嵌的几颗宝珠,将整个大殿照耀的如同白昼。

雷阳宗在雷阳子之下,真正掌握兵权的六大镇守将之一的李选山高坐在长案之后,即便他此时眼瞳里隐烁有雷芒,但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疲跟倦。

过了好半天,李选山才声音沙哑的开口说道:“再过三个时辰,就是贼兵给出的最后期限了,是战是降,相信诸位心里也都该有决定了吧?”

之前派李文博去赤山岛见漱玉仙子周晚晴、武灵王周斌,就是在当前的恶劣势态下,不想让族中子弟无谓丧生,有意归附,但谁能想到九郡国竟然要求所有的归附宗阀将一半辟灵境、明窍境的精锐子弟割舍出去,送入魔獐岭御魔战场?

以人族足够悠远的历史来看,王朝更替、宗门兴衰都是常有之事,雷阳子被擒,无论是生是死,雷阳宗都难以挽回分崩离析的惨淡结局,这样的历史在雷阳宗崛起之前,四鹿岛就不知道重演了多少回了,故而漱玉宫及周氏,取替雷阳宗代为四鹿岛新的统治者,并非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关键,还是所有人都想尽可能保住己有的利益,即便知道在九郡国凌厉的兵锋之下,他们必然要割舍一部分利益,但也绝没有想到要割舍这么多。

这还仅仅是第一步,谁也不敢肯定周族后续就没有更多、更苛刻的索求。

甚至这才是众人最大的顾虑所在。

周族复国之后,先灭了萧氏一族,对其他附从的宗族说是网开一面,但随后数年照旧进行了清洗,大批精锐子弟被编入北陵镇兵,送入御魔战场。

新雁城一战,北陵镇明窍境以上的高端战力,战死近二百人,九成都是来自九郡国那些附从萧氏叛变、事后受周族严惩的宗族。

虽然魔獐岭距离扶桑海相隔十一二里的风暴海,但这么重要的消息,雷阳宗的高层不可能没有关注。

只是十天期限即将过去,南江、潜龙等军镇以及沐雷山的援兵,丝毫没有出动的迹象,而九郡国这时候已经有二十万精锐,从6路绕到齐川河的上游,占领金嶂岭,封住援兵沿江而下的通道,他们不降,又有几成把握最终能将九郡国兵马击退?

李选山话音落了之后,许久都没有人接茬,甚至有人担心这时候说了不该说的话,城破之后,会是自家的亲族第一个被屠。

“不战而降,绝不会得到敌人半点尊重,难道我们现在投降了,有朝一日,周族就不会对我们举起屠刀?周族的承诺,到底值几文钱,你们心里没数?”一个髯须汉子瓮声说道,他的态度最坚决,对周族也完全不抱有什么幻想。

此人的话,并非能得到的赞同,但也没有人去驳斥他。

大家心里也都很清楚,即便接受条件选择投降,所有四鹿岛的宗族还得团结起来,不叫周氏分化的机会,令周氏心在忌惮,他们后续受到清洗的可能性才会降低。

大殿气氛阴沉,许久都再没有一人吭声,李选山坐在长案之后,心绪焦躁,但他心里也乱成一团麻,不知该如何取舍,又能逼其他人表什么态?

这时候众人都感知有一道明晦如月的气息,从赤山岛方向渡海飞来,皆面面相觑,不知道周氏又要搞什么妖蛾子,又猜想或许是时限将至,周氏忍不住派使者过来催促,李选山便想将李文博派出去应付。

是战是降,没有定议之前,他也不想让周氏派出来的使者,窥探他们这边的虚实,也不想让在座的有人,有机会与周氏暗通曲款。

“选山贤侄,可容我刘正华进城一叙?”这时候刘正华宏亮的声音,直接从上百里外传至。

空海城刘正华亲至临风港?

李选山走出大殿,此时皓月当空,虽然相隔百余里,但对他们这一级数的强者,也能看清楚正是刘正华孤身一人,踏剑横空齐川河入海的河口之上,等候这边开启防御大阵放行。

不管刘正华是何居心,有何意图,但他敢孤身入城,李选山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下令打开防御大阵,放刘正华进来。

刘正华乃天位真君,李选山不敢大意请他进入大殿说话,就在镇守将军府防守最严密的前院迎见刘正华。

“……”看李选山等人如临大敌,刘正华心里也是苦涩,没想到一个多月前才去劝周氏罢兵不成,这时竟然又要跑过劝雷阳宗的残部投降。

当然,刘正华是周晚晴派人请过来的。

陈海也不想杀得四鹿岛血流成河,凭白无故的消耗扶桑海的御魔力量,但他需要立时将从四鹿岛抽调大量的人力、物力,到魔獐岭参战,而周氏与雷阳宗长期以来的敌对关系,也没有办法能让四鹿岛的宗族真正放下戒备之心,陈海遂让周晚晴派人去见刘正华。

他们会给四鹿岛所有投降的宗族一个选择,就是在交出半数辟灵境、明窍境弟子以及相应的兵甲装备之后,要是担心会受到清洗,可以选择迁往野陀岛,投靠空海城。

空海城弟子自然担心这是周氏的陷阱,坚决劝阻刘正华渡海过来,刘正华也是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亲自过来跑这一趟。

刘正华心里也清楚自己仅有不到两百年的寿元,而空海城的诸多弟子里,道胎境强者虽然有三十多人,却没有一人有踏入天位境的希望,而他的子嗣更是连一个修成道胎的都没有——周氏在扶桑海的崛起已经不可遏制,倘若周氏对空海城的野心,连最后两百年的耐心都没有,宁可背负背信弃义的骂名,也要将他刘正华扣留下来,他也就只能认了。

而将来倘若魔劫势不可挡,势将波及扶桑海,一个统一的扶桑海,也不会见得就坏到哪里去。

因此,刘正华决意渡海前来,孤身进临风港劝李选山投降。

第九百一十九章 借兵之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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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猎猎,将整个临风港外的海面吹得波澜起伏、动荡不休。

然而无论是殛天玄雷战舰还是玄冰琉璃战舰,其体型、自重都颇为巨大,众人站在上面,并没有多少的颠簸起伏之感。

陈海、周晚晴、周斌、丰逸臣等人站在舰,看着五十里外的风临港,港口中依旧戒备森严、弩炮高举。

周斌皱了皱眉道:“刘城主已经进去两个多时辰,眼看时间就要到了,打还是不打。”

“最后限时到了,为什么不打?”陈海负着手,眼瞳盯着临风港高耸的城墙,说道:“说给他们十天的时间,就给他们十天的时间,哪怕多一秒都不行。”

汹汹魔劫,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族灰飞烟灭,哪里容得下半分的不忍跟犹豫?

现在他们犹豫了,往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站出来讨价还价。

周斌点了点头,让丰逸臣飞回玄冰琉璃舰,指挥接下来的战事。

很快,玄冰琉璃战舰上令旗招展,风临港前的数百艘战舰一起动作起来,徐徐往河口方向逼近,巨大的战舰压碎浪涛,一具具重膛弩架设起来,上百座灵蛟伏波阵动起来,闪现出万道光华,战事未开,但是杀气已经冲天,弥漫着整个风临港。

周晚晴站在陈海的身边,眼瞳深邃而澄澈,她能看到数十里外,风临港城头的守军虽然在天地大阵的防护之下,但还是有的脸上惶恐不安,有的则一脸坚毅,不一而足。

她并非见不了死伤的人,只是觉得这一开战,陈海说不定又要耽搁些时日才能启程返回东都山、魔獐岭……

此时魔獐岭前的战事朝夕变易,谁也不知道多拖延一天,会不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陈海自然是没有时间在这里多作停留,需要立时带着大量的补充战力渡海去参加日益凶烈的御魔战事,但经此一别,也不清楚谁能活下来,或许就成永别,周晚晴又巴望着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能让陈海在扶桑海多留两天也好。

周晚晴心思辗转愁结,这时候殛天玄雷战舰在苍遗等人的操控下,开始凝聚万千雷芒,准备率先对临风港的防御大阵动攻势。

几道身影从临风港飞了出来,传声说道:“刘某幸不辱命,还请周宫主、武灵王稍安勿躁!”

却是刘正华看到这边要动攻势,与李选山等人飞出城池来。

看到刘正华与李选山等人出城来,武灵王周斌朝丰逸臣那边点点头,让他下令让各部暂时停止前进,但各船法阵依旧凝聚着,还是做好随时动的准备。

半盏茶后,刘正华与李选山等人,飞临殛天玄雷战舰之上,刘正华喘息了一下道:“正华幸不辱命,还请周宫主、武灵王先收了兵戈。”

既然李选山都已经亲自过来,周斌自然不会再怀疑风临港的诚意,看了周晚晴一眼,周晚晴点点头,让他下令伏蛟军的舰队停下来待命。

李选山再次踏足殛天玄雷战舰之上,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当年他跟随在雷阳子身旁的时候,曾乘坐着殛天玄雷战舰巡视四鹿岛及四方海域,是何等的威风,谁曾想图谋九郡国不成,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局势反转到如此的境地。

见着李选山脸上阴晴不定,武灵王周斌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刺激他,当下和颜悦色地道:“李真人最后能够想通,实在是整个风临港的大幸,那大家就请到舱内坐下来说话!”

李选山四处搜寻了一下,没有感应到师尊雷阳子的存在,苦笑着道:“不知道我风临港如果接受了周氏的条件,我师尊你们要如何处置?”

“我会请雷阳子真君到东都山做客。”陈海淡然说道。

关于雷阳子的处置,陈海他们早有定议。

无论最终四鹿岛是打下来还是和平投降过来,陈海都要将雷阳子带到崇国去。当然了,对周族很多将臣而言,即便不直接杀了雷阳子以除后患,也希望雷阳子能在他们控制之下,最后还是周晚晴、武灵王周斌、丰逸臣、周云山四人力排众议,平息周族内部的争议。

李选山知道雷阳子落在陈海的控制之中,活命的机会更大一些,虽然他知道李族内有人并不希望雷阳子能活下来,但他于心总是不忍,这时候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风临港还有一个条件。”

“但请说来!”武灵王周斌问道。

李选山抿了抿嘴唇道:“相信周国主也知道,虽然汹汹魔劫之下,人人都有责任挺身而出,但强令那么多的弟子前往崇国御魔战场一线,并非所有人都心甘情愿,一个不好,就有可能会激起大规模的民变,到那个时候,又要劳烦周国主兴师镇压,令将卒辛劳,消耗国力,总归不是太好。而倘若周国主有心想借助我等的微薄之力统治四鹿岛,甚至将来能为三岛抵御魔劫效力,能否给各宗阀留一脉能信任的子弟兵?”

虽然这次是强令辟灵境、明窍境的弟子参加抽选,那些最终被牺牲的人,对各自宗族自然不会再有多少留念,而那些就算是参加抽选而侥幸留下来的弟子,心里多半也存有怨念。

李选山他们现在是能控制住场面,但二三百甚至更长时间之后呢?

所以他们还是想着尽可能维护一脉嫡系的利益不受损,以确保宗族内部的稳定。

周晚晴看向陈海,此事由他来决定——这事对周族来说,区别不大。

陈海当然能想明白李选山他们的想法,但一个有序而受控制的四鹿岛,总归要比无序而失控的四鹿岛要好,微微点了点头。

见陈海、周晚晴态度松动下来,李选山如释重负,也不客套,就直接向临风港传念过去,下令守军将卒解除防御。

光华闪动,临风港的天地大阵悄然关闭,伏蛟军依旧不敢有丝毫懈怠。

接下来王城禁营军,让出齐川河上游南江城,令临风港六十万守军撤入南江城整编,由王城禁营军接管临风港的防守,同时也将守军将卒的亲族家着暂时扣留在临风港城之内,保证后续的交接程序不出什么差池。

陈海、周晚晴、周斌、丰逸臣他们,一直到次日黄昏才进入临风城,在镇守将军府的大殿之内,等着李选山将抽选出来的精锐名册交上来核验。

说实话,陈海也只需要李选山他们这一次交出七千名修为在辟灵境、明窍境之间的精锐子弟,至于怎么抽选,他才不会理会——在这个过程中,李选山他们私心越重,也只能让被“抽选”出来的子弟怨意越深,他反倒能更容易掌握。

他现在没有时间再留下来,参与后续的征讨战事了,过两天就要以“借兵”的名义,启程渡海带着这批精锐以及他们的亲族家眷,先期返回东都山去。

坐在大殿之内,看到周晚晴、周斌以下,将臣如云,虽然陈海在场,刘正华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有了临风港的先例,整个四鹿岛已经可以说是周族的囊中之物了,没有谁会对周族还有不臣之心,但老朽还有一个疑问,周宫主为何要一意孤行,一定要将我扶桑海域的子弟送往崇国。”

刘正华在九郡国有所动作之前,先是孤身前往九郡国劝告,接下来受了周晚晴的委托,又以身犯险来风临港劝降,说到底,还是希望整个扶桑海域能够团结在一起,抵御即将到来的魔劫。

辟灵境、明窍境的弟子,虽然还不能算是三岛的梁柱,但绝对是最中坚的基层骨干,这次差不多要将三岛逾六分之一的基层骨干送入崇国的御魔战场,刘正华于心不忍,还想劝周晚晴、周斌一劝,希望能他们能将这部分的有生力量,为三岛保存下来。

“我与陈侯有约在先是其一,”

面对刘正华的鼓动,周晚晴不动声色的淡然说道,

“此外,想必刘城主也知道一万多年前,流阳帝国崩裂,崇、越、天南三国取而代之时的情形。那时三国人族势力式微,但还有人族势力能勉强在西北域挣扎,而那时候就有大量的罗刹魔族西渡风暴海,令我扶桑海三大岛屿生灵涂炭。这一次,魔劫之烈犹过以往,崇国一旦不存,我们三家就算能摒弃前嫌,真就能守住三岛不失吗?此时有机会,御魔于国门之外,不是更符合三岛的利益吗?这一次,不仅四鹿岛旧有宗族,都必须交出一半精锐子弟,借给陈侯渡海御魔,九郡岛乃至我周族的子弟,倘若谁能在四鹿岛获得一块能让宗族栖息繁衍的土地或灵脉洞府,也必需拿御魔战功来换……当然,四鹿岛旧有宗族借出去的子弟,也是为我扶桑海而成,御魔功成之时,到时候扶桑海也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刘正华不觉得周晚晴所说有道理,也不能说她的话没有道理,看武灵王周斌等人意态坚决,心想他们所谓的“借兵”,或许更在意的还是极力削弱四鹿岛旧有宗族的力量,以便他们更好的统治四鹿岛,有些话也不便多劝……

(本章完)

第六百二十章 借兵之议(二)

烽烟四起,烈焰漫天,外围城塞的血腥厮杀,并没有因为天色渐晚而有停歇下来的迹象。

云门塞主城,沙天河站在不知道坍塌了多少次又重建起来的城楼之下,冷静地看着三十里外的战场。

远处设于燕台关的万仙诛魔大阵,辉芒已经黯弱下去,但是数万魔兵被杀得尸骸遍野,还牢牢盘踞三十里外的那座山岭上,没有退去。

虽然清楚魔兵有意在那里建立前阵据点,这样魔兵在那里布下血炼魔阵,就能直接攻击到云门塞,又或者能将北陵镇兵封锁在云门塞之内无法出城,但没有万仙诛魔大阵的支持,云门塞的几座封禁级防御法阵,攻势延伸到三十里外,实在没有多强的威力可言,沙天河不愿意看到北陵镇兵的伤亡太过惨重,眼下只能下令让朱天和他们暂时撤下来休整……

战场上一片狼藉,整个云门塞四周的大地,已经彻底的荒漠化了。

在持续这么多的血腥战事里,魔族不知道对云门塞动多少次攻势,大地一次次被撕裂,数百丈厚的坚硬岩层都被打得粉碎,与被鲜血浸透的泥土混杂在一起,怎么不会变成荒漠?

“除非万仙诛魔大阵主要支援云门塞方向,不然我们没法打下去,只能放任魔兵在熊瞎子峰建立据点!”朱天和待将卒都撤出城内,才飞到城楼上,看到代表姜晋过来督战的姜明传,瓮声说道。

北陵镇兵打得非常的英勇,朱天和、沙天河、姜赫轮番到前阵督战、冲锋陷阵,即便沙天河不跟他商议分毫,就下令让朱天河他们撤兵,姜明传也没有办法挑他们的不是。

相比云门塞仅仅是暂时放弃西北角一个要冲之地,整个魔獐岭北线上的战场之上,以三镇十二塞为核心建立的防御体系,已经有三分之一的战略要地,都已经被魔兵占据,成为魔兵继续展开攻势的前阵基地。

姜明传不能指责沙天河、朱天和他们不是,要是沙天河、朱天和明日不战,将兵力收缩在云门塞里休整,让魔兵在西翼获得立足之地,它们或许不会直接威胁云门塞,却能获得兵马往南迂回的支撑点,后期的战事将越的艰难。

姜明传皱着眉头,牢骚的问道:“陈海突然去了扶桑海,说是借援兵,但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到底怎么样了?这个时候放下魔獐岭的战事,偏偏去趟扶桑海域的浑水,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难不成你们也真指望三家撮尔岛国,真的会舍得将兵马借出来,投入这绞肉机般的御魔战场之上吗?”

沙天河看着城外尸骸遍地,眼瞳里混杂着麻木跟悲壮的复杂神色,换在十年前,他怎么也难以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顶在御魔第一线寸步不退。

陈海去扶桑海能不能借到兵马,沙天河其实也不关心,毕竟就算接到兵马,在如此惨烈的战事里,谁能确保一定能活到最后,谁能确保就一定能将魔族击退,但看到那么多的将卒,将头颅抛在阵前、将热血渗入这片土地,有那么一刻,沙天河突然觉得,他要是战死在这里,并非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对姜明传心浮气躁的追问,沙天河只是淡然一笑,说道:“我追随镇守将军身旁已经有二十年了,还没有见过镇守将军未能如愿之事,明传将军,你请多些耐心,我们还是好好讨论明天的战事,要怎么打办?”

朱天和没有怎么搭理姜明传,只是将战废掉一柄天阶灵剑扔给匠师,然后找姜赫询问东都山征调兵勇的情况。

到了此时,陈海已经去扶桑海域四个月了,虽然每隔十数日会传信回来,但此时距离九郡国屯兵赤山岛已经过去大半个月的时间,攻伐四鹿岛到底顺不顺利,以及陈海几时能脱身回来,沙天河他们现在也不得而知。

姜晋、元周他们是在看到北陵镇第一行营撤到天营城休整两个月都不见动静,耐不住性子遣使到天营城催促陈海出兵,以减轻西线压力时,才知道陈海在与般度魔君一战之后,就已经去了扶桑海。

姜晋、元周是勃然大怒,但魔獐岭前线战事甚烈,无一日或止,而北陵镇兵分守云门塞与天营城两地,在沙天河、朱天和、黄沾、苗凤山、杨隐、姜赫等人的统领下,无论是守城,还是对前线的兵员及战械补给,都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他们才没有直接掳夺陈海的兵权、派其他人接管北陵镇兵。

当然,沙天河猜测姜晋、元周内心深处,对借兵之事,未尝不抱有一丝幻想。

陈海脱身渡海之前不算,仅这四个月来,魔族攻的万魔以上的攻势就有二百多次,还不断派出小股的精锐魔兵,绕到魔獐岭以南,更有甚者绕到屏马山以南,袭击西北域的腹地。

不错,三宗这四个月来是在魔獐岭前、在其他小规模的战场上,诛杀魔兵近两百万,而三宗在法阵、法宝道符灵剑战械等方面拥有极大的优势,但还是损失一百四五十万的精锐将卒。

不错,三宗将西北域的最大军事潜力都调动起来了,即便在承受如此惨重的伤亡之后,此时集结魔獐岭的兵员还是进一步扩大到三百万,但源源不断有魔族有深处的魔域汇聚过来,聚集魔獐岭之前的精锐魔兵则已经多达五百万。

而且最终会有多少魔兵走西线堆积到魔獐岭之前,姜晋、元周他们心里还没有数,但西北域最终能挖掘的军事潜力,他们是清楚的。

如此惨烈的血战,再持续两年,到时候都不需要等雍京那边出结果,西北域就会全线崩溃。

要是陈海真能从扶桑海借百余万精锐兵马,怎么说也能为西北域多争一分胜机。

姜明传也不能说这绝无可能,毕竟北陵镇的崛起,陈海是极大借助到九郡国的支持,没有九郡国将数十万战俘败卖给陈海,此时云门塞有那么多的兵马进行消耗。

因此,姜明传内心有心浮气躁,有些恶言恶语也是忍住没说,与沙天河、朱天和、姜赫、杨隐他们商议过明天的战守之事,他在一队扈卫的簇拥下,往燕台关赶去,他也知道云门塞这边需要更多的支持。

北陵镇兵是敢战之师,姜明传对陈海再看不顺眼,也知道北陵镇消耗太甚,并不是好事。

沙天河一夜未睡,就在城楼下和衣而坐,盯着三十里外魔兵的动静,又担忧的往燕台关方向看去。

万仙诛魔大阵,可以说是四柱诛魔阵的终极加强版,核心阵器多达一百二十八柱,汲取魔獐岭地脉的磅礴灵气,威力之力,绝不会一座四柱诛魔阵简单的乘以三十二倍。

实际上,三宗投入魔獐岭北线战场之上的四柱诛魔阵,多达八百余座,但挥的作用,都未必能有三座万仙诛魔大阵强。

只是再强的天地防御法阵,太过频繁的高强度御用,太过频繁的被强敌强行中断,反噬冲击都会有损阵器。

一年多时间过去,万仙诛魔大阵的威力相比较最初已经有明显的削弱,而每一步高强度使用后,三宗的炼器师整理、修复阵器的时间间隔越来越长,这些都不是沙天河他们乐见的现象。

而魔族除了血炼魔阵之外,并没有就完全没有法阵。

魔族就算不擅长炼制法宝、阵器,与人族厮杀的这么多年,所缴获的防御法阵,也绝非一座两座,只是在魔獐岭防线之前,大型的防御法阵都需要汲取灵脉之中的灵气才能挥出最大的作用来,魔族过去一年拼消耗,也是在抢占外围的灵脉要冲,以便他们部署法阵……

云门塞西面三十里外的那座熊瞎子岭,地底就有一座小型的灵脉,从灵脉汲取灵气,差不多能让座像铁壁盘龙壁这样的封禁级法阵威力提高两倍,看到一万多精锐魔兵在那里已经聚集一夜,他们这一动,相信北面还将有更多的魔兵随时增补上来,沙天河知道没有万仙诛魔大阵的配合,他们今天要夺回熊瞎子岭,伤亡就难以控制了。

沙天河也担心魔族有可能故意将熊瞎子岭搞成消耗北陵镇兵力的陷阱。

沙天河正待让人云将朱天和他们找过来时,就见上百里外的阴霾天空,这时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撕开,闪烁着亿万雷光的殛天玄雷舰,趁着魔族不备,直接西面插过来。

“啊!”沙天河兴奋的站起来,差点控制不住要大叫起来。

虽然在燕台关千里防线的北部,聚集的魔君已经过十位,但对西翼殛天玄雷舰的突袭却难以及时去拦截,一时间也摸不透殛天玄雷舰内部的虚实。

北面的魔族大营防御自然严密,殛天玄雷舰不会去哪里触眉头,此时只是直奔熊瞎子岭而去。

数百道雷柱轰然而下,接下来就是上千灵剑、法宝相隔十数里远,就如洪流般怒斩而来,到更近处,六膛重装弩疯狂的咆哮起来,眨眼间的工夫,就将上万魔族杀得丢盔弃甲,往北面的魔族大寨疯狂逃去……

看到这一幕,看到他们的镇守将军终于要进入云门塞亲自指挥战事,十数万将卒血勇的吼叫起来,敲打着盾戟,欢迎陈海归来。

看到殛天玄雷舰直接在熊瞎子岭前降落,沙天河、朱天和、姜赫、杨隐等人皆兴奋的迎过去。

“大人,这次到底借来多少援兵,我还以为大人要趁魔族不备,在曲岩谷北面登岸,偷袭天罗谷、断魔族后路呢!”杨隐兴奋的问道。

“贪心不足蛇吞象啊,此时我们想要偷袭天罗谷、断魔族后路,没有三百万精锐战力怎么能成?”陈海笑道,“而就算扶桑海三岛愿意将所有的精锐战力借给我,从扶桑海过来,要渡十数万里的雷暴海域,也没有那么多的铁甲战舰运送兵马啊!我们这次先带了一部分精锐过来,补充北陵镇精英武官的不足!“

“就这一千多人?”杨隐看到千余人马6续从殛天玄雷舰里走出来,虽然所有人都在辟灵境以上的修为,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战力,也有百余人,但跟他们之前所期待的落差还是太大了,禁不住有些失望。

要知道北陵镇兵坚守云门塞这四个月,损失了辟灵境以上的武官,也差不多有千人,陈海带这点精锐过来,只能弥补北陵镇之前四个月的消耗而已。

陈海微微一笑。

陈隽、葛玄乔、姚文瑾、冉虎、吴蒙、齐寒江、韩文当等人,已经打散跟这次从四鹿岛临风港强捋过来的六千辟灵境、六百明窍境降将进行了混编,今后会对外宣称他们是周族借援魔獐岭战场的精英子弟,以补充北陵镇精英战力不足、兵马难以扩大的缺柄。

这样,陈海就能将他与燕州的联系痕迹抹除掉。

除了第一批这些人外,随着九郡国对四鹿岛的控制进行加强,后续还会有差不多三到四倍的精英降将送过来,但陈海最为核心的,还是要加强第一行营,保证第一行营拥有最强大的机动作战能力。

而沙天河、杨隐、朱天河、姜赫所负责统领的第二、第三行营,陈海这一次只打算补充千余精锐武官,维持云门塞的防御。

所以他们在曲岩谷登岸之后,陈海就让左耳、陈隽、葛玄乔他们率六千人马,护送临风港降将的数万亲眷家人,一起去天营城跟第一行营会合,而他带着苍遗、谢觉源、宁婵儿、黑翟、朱炎以及代表周族的周云山,率千余人赶到云门塞,与沙天河、朱天和他们会合,再去见一见元周、姜晋等人……

虽然暂时将熊瞎子岭夺了回来,但还是抗不住魔兵所组织的攻势,陈海暂时还是随沙天河他们退入云门塞主城,让谢觉源、黄歧玮两人,带着千余人马,立时编入第二、第三行营熟悉军务,接下来谢觉源、黄歧玮二人也将留在云门塞,弥补这边的高端战力不足。

陈海得知掌教真人姬江野也亲自到魔獐岭来坐镇了,他先派人去燕台关报讯,接着坐下来听沙天河他们说魔獐岭所生的诸多战事。

魔族在魔獐岭前损兵折将近二百万,其中在云门塞前丢下三十万具尸骸,北陵镇兵借助天营城源源不断的天机战械供给,同时又有万仙诛魔大阵的支撑,伤亡相对要小得多,但也有十万将卒战死沙场。

当然了,北陵镇在天营城的基础兵力很多,现在又从扶桑海借得精锐武将,将精锐兵力恢复五十万都没有问题,关键还是天机战械的消耗太大了。

之前数年在天营城所储备的两亿斤玄阳精铁,经历几次战事,差不多快消耗干净了,一旦失去没有海量的重锋箭,天机战械的威力将大打折扣。

而三宗目前也只需要天营城那边供给重膛弩,重锋箭等都自行铸造,即便也会额外多供应一些玄阳精锐给天营城,但也远远满足不了北陵镇巨量的消耗。

陈海听沙天河说过这些情况,说道:“无妨,我这次从扶桑海域回来,不单单借来援军,还借来了大量的物资!”

四鹿岛还在慢慢的收编当中,除了周云山率十艘大型铁甲战舰两万余精锐,护送陈海他们归来,到时候也会留在这边协同作战外,周氏的主力兵力还将以守御九郡岛、四鹿岛为主,后续不可能大规模的增援过来。

不过,周氏这次除了借出六千万斤玄阳精铁以及从临风港降兵身上剥下来的三十万套兵甲、以及大量的灵药道符外,还答应往后每年借出一亿斤玄阳精铁以及其他物资供这边御魔消耗……

听到陈海这么一说,沙天河等人颇为高兴,有周氏为后援,北陵镇维持二三十万的常备精锐战力,将没有问题。

朱天和问道:“九郡国怎么会同意借出这么多物资,就不担心师弟您将来还不了?”

九郡国这次攻下四鹿岛,为了将为更好的控制四鹿岛,将所有降将白送给他们也不令人难以费解,但这么多的物资借出来,就多少有些太大公无私了——周云山虽然在场,朱天和还是觉得困惑不解。

“这些物资,是要用维持北陵镇的消耗,但借,还是要三宗的名义去借,将来也是三宗负责偿还,周氏有什么好担心的?”陈海毫不在意的哂然一笑道,“如果这场仗打赢了,对三宗来说,这些不过杯水之物,到时候即便是感激扶桑海的大义,双倍还之也不过分;而倘若打不赢,你我死无葬身之地,魔劫蔓延到扶桑海,周氏只要有足够的物资抵挡魔劫就行,囤积更多的物资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先借给我们,帮他们御魔于三岛之外呢……”

第六百二十一章 借兵之议(三)

陈海刚将他离开后这四五个月魔獐岭及西北域的形势变化初步了解过,身在燕台关的姜晋,就直接传音让他前往燕台关都护将军府询问渡海借兵之事。

陈海让其他人留在云门塞,他就带着周云山、沙天河,直接往燕台关御剑飞去。

云门塞往东位于燕关台防线的内围,以往这边峰奇谷秀、林深涧清,瀑布极多,但此时也是处处焦土,山崩石裂,可见魔族曾不止一次,直接将兵锋切入云门塞与燕台关之间的内线。

陈海顶着凛冽的罡风,往燕台关飞去,也能看北面山岭的形势,原隶属于燕台关的潜山、泉林、金台三塞已经落入魔族手里,魔族在那里修筑规模更大的魔寨妖城,密密麻麻都是魔兵魔将,仿佛完全被魔族经营成往南进行渗透式进攻的桥头堡,也能感知到魔族那里部署相当不弱的法阵。

这三处要冲之地落入魔族之中,使得燕台关北面以及东翼的防线压力,丝毫不比云门塞……

陈海与周云山、沙天河飞入燕台关。

燕台关在外围又修筑了一道护墙,也有烧灼坍塌后反复修缮的痕迹,使得燕台关主城更为突前,以便在战时能够出兵增援诸塞,最内侧的西南城,此时又多了很多凡民,战事间歇期,街巷还颇为热闹。

陈海神识扫望过去,就知道重新聚集到西南城的凡民,多为基层将官的家眷,他猜想应该是姬江野、姜晋、元周他们为确保基层武官能有与城池有共存亡的信念,强行将他们的家眷迁过来了吧。

西北域这一刻所面对的不仅仅是天呈山魔族,还包括从天呈山往北深入魔域上百万里甚至数百万里源源不断南涌的魔物,这一刻仿佛沉睡上万年的整个魔域都被激活了,此时退守屏马山防线已经不现实了。

屏马山防线绵延七八万里,必守的关隘数量太多,太分散,以前仅防御天呈山魔族还行,但现在就算有上千万兵马,被摊薄下来,也极容易被打漏,同时还不能阻止大批的魔物直接越过高险的屏马山,渗透到屏马山以南,西北域最精华的怒川江大平台肆意屠杀平民……

魔獐岭已成必守之地,利用魔獐岭及屏马山双重防线结构,才能最大限度的减轻亿万魔物对西北域腹地人族进行血腥屠杀。

有些时候必须手段铁血而残忍,陈海带着周云山、沙天河奔都护将军府而去。

都护将军府这边早就有人候着,见着陈海到来,就引着他直接往议事殿而去。

大殿之中,姬江野坐镇正中,元周、姜晋以及诸将分列而坐,表情严肃的等着陈海陈述他此次渡海之行的收获。

此时,西北域所面临的压力日益巨大,甚至北廷柱国将军府所面临的压力都要比西北域小得多,那边大量的精锐魔兵都被古兰山脉的缺口吸引过去了——为方便西北域三宗更好的抵御魔劫,烈王秦冉暂时无暇兼顾西北域战事,雍京下旨由姬江野统署柱国将军府的军政事务。

魔獐岭事关西北域的生死存亡,姬江野自然没有什么心情缩在后方。

“陈海见过掌教真人,”陈海朝姬江野等人施礼道,又将周云山向姬江野等人介绍道,“魔劫汹汹,弟子看西北域无论人马、物资都有紧缺之忧,未雨绸缪,便想着与周族还有几分香火情,便硬着头皮渡海赶往九郡国借兵、借物资,以御魔劫——这位是扶桑海域九郡国枢密副使、漱玉宫秘宗护法长老周云山,特随弟子渡海来见掌教真人,以商议扶桑三岛借援西北域诸事……”

陈海不告而别,在这边战事最凶烈的时候,跑去扶桑海掀风搅雨,此时又直接将九郡国周族的特使带入燕台关,换在任何一个时刻都是严重的不守规矩,但现在谁也不知道魔劫将持续多久,北陵镇挥的作用不是随便哪个镇能够替代,而此时哪怕是从扶桑海借到一兵一卒都是好的,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不问陈海擅离职的罪。

姬江野点了点头,给陈海、周云山、沙天河三人看座,朝周云山颇为客气的问道:“魔劫汹汹,扶桑海周族能深明大义、能识大局,姬某人感激不尽,但不知道周族能借出多少人马共御魔劫?”

周云山说道:“多少人马物资都好说,但我们这些年来,与陈大人通力合作,我周族获益匪浅,即便是增援魔獐岭共御魔劫,我们还是希望能与陈大人、能与北陵镇合作,毕竟跟其他人也不熟,还请真君见谅……”

姬江野眯起眼睛,朝陈海望去,很显然陈海与周族已经达成密议,但北陵镇此前数番御魔血战并无半点退缩,战功远在诸镇之上,周族指定将借出的物资、人马,合并到北陵镇使用,虽然会使北陵镇继续坐大,强化陈海的权势,但在当时的情势下,还能有其他什么更好的选择?

当然了,陈海当真有能耐支撑到魔劫过去,在他踏入天位境之时,万仙山新开一脉,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姬江野看了元周一眼,见他也是应许,便跟周云山点头说道:“北陵镇御魔战功卓著,周族借给我西北域三宗的物资、人马,主要由北陵镇统一调配、使用,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周云山听了这些,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他与陈海事先拟定好的借援清单呈了上去。

姬江野接了过来放眼一瞧,眼瞳也是骤然亮了起来。

姜晋、元周扫望过云,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批随周云山等漱玉宫秘宗护法长老过来的辟灵境、明窍境精锐武官就多达七千人,而预计能输送过来的精锐武官总数差不多将是此数的三到四倍;后期也会视这边所需,将一部分拥有通玄境修为底子的悍卒,人数以后再议。

这差不多就能完全满足了北陵镇对高端战力的需求,甚至能将兵马恢复到烈王当初所给的五十万人编制。

姬江野他们对扶桑海的形势也有所了解,他们的神识极为强大,云门塞距离这边不足二百里,陈海带入云门塞的千余精英战将,多为周族攻陷四鹿岛之后所得的降将、俘将,他们也一目了然。

九郡国刚刚才占领四鹿岛的一隅之地,为防止日后统治四鹿岛,将俘兵降将送给陈海消耗,实在不难令他们想象;毕竟周族之前平复萧氏叛乱,将大量的战俘贩卖给陈海,就是先例。

不过看到后续的借援物资清单,姬江野他们是相当的震惊了。

每年一亿斤玄阳精铁、五千斤精玄金、黑斛、紫叶藤、益血草、血鲟脂等中低级灵草灵药一千万斤,以及大量之前用来跟西北域用来进行海贸的物资,诸人心里暗暗估量,周族这差不多要将四鹿岛一岛的产出,全部借给北陵镇啊。

以前九郡国通过天营城,与西北域进行大规模的公平贸易,每年交易的物资总量,也不到此数的三分之一。

姬江野与元周面面相觑,才知道他们刚才答应了有些太唐突了,目前西北域在屏马山、魔獐岭两道主要防线上,所需要的物资都不过是此数的七八倍则已,现在以西北域三宗的名义上跟周族筹借这些物资,然后全部供应北陵镇,会不会令其他军镇不平,这都是姬江野、元周需要考虑的事情。

随着大量魔物往腹地渗透,以及对现有资源掠夺式的开采,西北域后续的物资供应只会降少、难以增加,周族所借援这批物资,即便全部指定给北陵镇使用,对西北域的御魔战力也是极难得的补充,不容他们此时拒绝。

姬江野与元周通过神念沟通片晌,便想过段时间找陈海让北陵镇让出一些利益或许更合适一些,当下便与元周同时在周云山拿出的条陈签押。

周云山说道:“万里海途,风浪渺渺,既然得蒙真君肯,我这就传讯回去,以最快的筹集物资送到东都山去,”接着话锋又是一转,说道,“为坚定弟子协助诸位真君共御魔劫的信念,这次除了借援的精英武官外,他们的妻儿老小,也一起渡海进入在东都山暂居——周氏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姬真人肯……”

周族如此慷慨解囊,即便提些过分的要求,姬江野也能应充下来,说道:“周真人客气,还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这次将借援武官的家小都送过海来,也是想坚定借援官御魔的信念,当然,我与陈大人商议,将借援武官的家小暂时安置到东都山,也要尽一切可能,替他们解决掉所有的后顾之忧,”周云山说道,“借援武官在外统兵御魔,子侄修行必然就疏于教导,周氏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想在东都山开设一座学宫道院,传习教导这些借援武官的子弟修行,一旦魔劫结束,又或许姬真君觉得没有必要再借扶桑海的兵马御魔,我们就会连借援兵马带学宫道院一起撤回扶桑海去……”

西北域是三宗的地方,即便玄元上殿想到西北域增设道院,当年也被三宗联手挡了回去,而吴澄思、吴云湖原本就是西北域的土著势力,为了获得烈王的支持,想要在西北域新开一宗,看看他们现在已经付出多少代价了。

换作其他时刻,姬江野会毫不犹豫将周云山的这个请求给挡回去,但现在细想想周云山的请求,也没有过分之处。

虽然借援武官都是四鹿岛的降将、俘将,但他们以及他们的子侄,总归还是算扶桑海三岛的子弟,总归还是要算周族借出的兵马,不管最后被消耗成什么样子,周族借助道院等手段,将这些人掌握到自己的手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当然,姬江野也不担心周族敢对西北域有什么野心,毕竟相对于拥有逾三十位天位真君的三宗,还不是小小周族所能觊觎。

只要此时约定好,魔劫一结束,周族在东都山新设的道院必须撤回,这样的权宜之计,看上去也不会有什么后患。

见姬江野、元周毫无察觉的落入他的彀中,陈海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拿下雷阳宗后,北陵镇预计能从四鹿岛获得两万余精锐武官,能将北陵镇打造成陈海心目中真正的精锐,但为了北陵镇能源源不断得到后备武官的补充,以及真正能让这两万多降俘武官在东都山扎根,设立道院教导其子弟,是陈海必须要立即去做的一件事情。

而最终要保证这部分人始终是他的掌控之中,道院的事情,就不能让万仙山插手。

周云山提过条件之后,陈海则开始提他的条件:“魔劫暴之时,弟子临危受命,率营城兵以守新雁城。营城兵包括从周族赎买的战俘,虽然皆是精锐,但也仅有百万之数,守新雁城死三十万、残十万,余六十万可用之兵,之后弟子编北陵镇四大行营,共计二十六万人马,许三十四万将卒迁东都山安身立命,以为后备兵员。谁曾想魔劫汹汹至斯,云门塞守御之惨烈,掌教真人有目所睹,天营城也屡屡遇袭,伤亡极为惨重,兵马损耗逾二十万,此时北陵镇还编有二十六万精锐,但后备兵员实际已经不足十四万。虽说周族慷慨解囊,后续还将输送一部分精锐兵员过来,但我北陵镇乃崇国西北域之军镇,要是兵员多用借援,弟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崇国之战将,还是周族之战将了……”

陈海提的这个问题,大家也都有所认识。

虽然北陵镇的后备兵员匮缺,远没有陈海所说的那么惨,毕竟陈海之前将魔獐岭以北三四百万流囚都迁到东都山去了,那里面选出十数二十万合格的兵员,问题应该不大,但千里方圆东都山,将东都姜氏姜震这一脉都计算在内,能在御魔战场之上挥作用的合格兵员,甚至上也是有限。

要是北陵镇继续这么高强度的消耗下去,又或者说他们指望陈海后续继续率领北陵镇敢打硬仗,他们不答应额外解决后备兵员的问题,陈海此时手里所掌握的战争潜力,最多也只够消耗三五个月的。

以天呈山为的魔族,之所以在魔獐岭之前一直强攻不止,为的就是要和人族打最惨烈的消耗战。

目前看来是北境极广泛范围的魔域,大小魔族部族都被激活了,天呈山魔族所能补充的精锐魔兵,甚至比崇国的后备兵员都要多。

目前人族被动的守防线还能有一些优势,也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行,我们会有考虑。”周云山带着诚意而来,姬江野会尽可能当场答应他的要求,但对陈海就没有必要这么干脆利落,只是表示他知道这事了。

姜晋阴柔的看了陈海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召泉郡之前是万仙山吴氏的固有势力范围,在盗胎案生之后,被万仙山姜氏所吞并,陈海要扩大北陵镇兵员招募范围,摆明了是想涉指召泉郡,这无疑是要从姜族手中硬生生挖出一块肉来。

目前北陵镇是铁板一块,姜晋完全插手不进去,陈海意图染指召泉郡,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陈海也不急着现在就要姬江野、姜晋、元周给他明确的答复,最终答不答应,还是要看形势的展。

这边事了,陈海留谢觉源、黄歧玮在云门塞,助沙天河、朱天和、姜赫、杨隐他们守城,他跟姬江野告假,就带着周云山、宁婵儿、苍遗他们返回东都山了。

为了确保燕州机密没有一丝泄漏的可能,天营城独立行营、第二行营、第三行营,除了派谢觉源、黄歧玮协助统领外,主要以四鹿岛降将进行加强,而从燕州秘密调过来的人,除了主要加强陈海亲自率领亲兵扈卫营及第一行营外,陈海还要抽调陈隽、葛玄乔、吴蒙等人出来,协助左耳以涑玉宫秘宗护法长老的名义,主持天营学宫。

六千多俘将,亲眷家小九万余人迁入天营城安置,其中适宜修炼、根骨还不错、能称得千人之选的子弟,有两万多人——这些子弟修为虽然修为,年纪也少,但跟他们父辈一样,实际上都是四鹿岛年轻一代的精华,将他们编入天营学宫,一方面能加强天营城的守备力量,为北陵镇培养后备武官、匠师,一方面能让6续送过来的降将最终融北陵镇,而且这才是燕州往星衡域真正扎下来的第一根坚固无比的钉子,陈海自然要全部采用燕州出身的教习!

在这一刻,陈海才有在星衡域真正有点根基的感觉,当然,一切的前提还是要能扛过这一次的魔劫……

魔獐岭的战事以及弥漫整个崇国中部、北部地区的魔劫,到建兴三十四年夏季还在持续着——这时候周族已经完全拿下四鹿岛,前后总计除了将两万修为在明窍境、辟灵境的降将送到东都山,还将二十万俘兵送过来,补充这边的兵员消耗。

不过随着大量精锐武官的输入,虽然最初时这些降将的士气很差,作战也很怠懈,但北陵镇二十六万兵马的精锐武官比例之高,已经过三宗其他军镇一大截,加上天机战械的装备程度,要比其他军镇高出一大截,之前惨烈的伤亡比例也大幅缩减下来了。

即便如此,过去一年,北陵镇还没有战死近十万人。

建兴三十四年九月九日,周云山亲自押送最后的一批降将及家眷抵达天营城,这一批人有一半是雷阳子等人的亲族家眷。

雷阳子这辈子生有四子三女,但四子三女都没能修成道胎,此时都已经逝世,也由于宗族之内没有足够有分量的人,雷阳子始终没有在四鹿岛建立王国,一直以来都以雷阳宗统治四鹿岛。

而雷阳子四子三女留下的后嗣里,剔除了五世之外、血脉疏远、又没有什么根骨、资源的族人,武灵王周斌最终将雷阳子留在四鹿岛的一千六百名亲族以及刘亚夫、魏哲的妻小亲眷送到东都山天营城来。

雷阳子、刘亚夫、魏哲三人到这时,被囚天地营的地宫已经整整一年多了。

陈海亲自到地宫将他们押出来,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心灰意冷,也无意感知天营城内繁杂不堪的气息,陈海在前面走,他们就在后面跟着。

见陈海在扈卫的簇拥下,走到一座巷子口停下来,他们抬头看了看牌楼写着“田子坊”三字——从建筑上看这里跟城中其他的街坊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暗中盯着这边的兵马未必稍稍多了一些。

雷阳子不知道陈海何意,这时候一个红衣少女端着浣纱的竹箩出来,年纪轻轻就有明窍境修为,可以说是不弱,但看到巷口站在一队虎狼将卒,吓得脸色惨白,像受惊的小白兔就要躲回去,蓦然间看到陈立身边的雷阳子,滞站在那里惊呼道:“太爷爷……”

雷阳子再是铁石心肠,心里也是一痛,负手朝陈海说道:“老夫早就是你的阶下囚,你想要老夫做什么,何苦如此费尽心机?”

第九百二十二章 借兵之议(四)

仙道求索,需绝人世情念,并非说说而已。

想在雷阳子三千年的修炼生涯当中,动辄数十年闭关潜修,都不知凡几,而每次从闭关中醒来,或许就是一代人的天人永隔,他要是沉溺于世俗之情而难以自拔,想他这三千来要经受住多少打击,还怎么有可能修炼到这一步?

姬江野、姜晋、元周、秦虎山,甚至姜寅,他们的亲情更多寄托有机会踏入更高修为境界的子孙后代身上,也更着意宗族对他们自身地位的巩固,血脉的亲疏远近反倒退到其次了。

不同以往的闭关潜修,雷阳子这次被关押了一年多,是彻底失去人身自由,窍脉灵海都被左耳用秘法封印起来,没有办法修炼,倒有机会回想、反思他这一生所经历的种种往事。

此时的他没有一统扶桑海的雄心壮志,也没有以往的铁血无情,更像垂垂待死的卧病老人,这对他所修炼参悟的道无疑是一次重创,却也令他身体深处,他误以为早已经抹去的情感,又萌萌欲动起来。

如今被陈海从关押的地宫里带出来,虽然他甚至都不知道眼前这红衣少女的名字,只是隐约记得见过几次,这时候听到她一声呼,即便三千年修行而得的铁石心肠,这时候也是刺痛。

面对雷阳子的质问,陈海盯住雷阳子的眼瞳,咄咄逼人的说道:“雷真人你多虑了——虽然你们的亲族在天营城要受很大的约束,但这未尝不是对他们的保护,难不成雷真人以为他们扣押在四鹿岛,日子会更好过不成?而雷真人你即便认定我费尽心机、机关算尽,也不过是希望雷真人毕生修为,能为御魔出一份力,难到我的这份算计、这份心机,真就龌蹉、见不得光了吗?”

雷阳子、刘亚夫、魏哲自然不会认为陈海的心机真就单纯了,但陈海的话却又不容他们辩驳。

雷阳子侧着身子,盯着陈海看了许久才开口道:“若是我不答应,你会怎样对待他们?”

陈海负着双手,不以为意的说道:“雷真人当然可以拒绝我,自囚于地宫之中,我陈海也不至于心胸狭隘到打击报复你的亲族——再说了,魔劫汹汹,乃是人族谁都不能逃避的劫难,陈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于魔劫之中,天营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覆灭,到时候任何一个与天营城共存亡的人族都会灰飞烟灭,雷真人觉得我有必要打击报复你们的族人吗?”

雷阳子也知道他与刘亚夫、魏哲之所以没有被斩草除根,说到底是他们还有用处,但天营城真到了要覆灭的那一刻,陈海必然还会逼他出战,他们到那时候还不战,在陈海眼里就变得毫无价值,那陈海也绝不可能容他们再活下去。

雷阳子闭眼沉吟片晌,睁开眼睛问道:“当真只是想我们助你御魔?”

“倘若能侥幸熬过魔劫,雷真人只要答应不回扶桑海,天下之大,海阔天空,任雷真人逍遥自在,”陈海说道,“只要雷真人你答应这些,我此时便解除你们所有的禁制……”

“你不怕我们一得自由,便远走高飞?”雷阳子问道。

“倘若雷真人完全不顾惜族人死得毫无价值,我将你们永远关押在地宫里又有何益?”陈海哂然一笑,他要用雷阳子,他与左耳又不能时时盯住雷阳子,即便解开神魂禁制,一旦让雷阳子有机会拉开足够远的距离,以雷阳子的修为,也有能力解开禁制,还不如现在赌一把。

反正就算雷阳子、刘亚夫、魏哲他们逃走,陈海也不怕他们形单影只,有能力反咬一口。

“唉……”雷阳子长叹一声,心想这一生他自诩雄才大略绝不在任何人之下,却不想在眼前此子手下屡屡受挫,以致身败遭擒,他也想看看此人将来到底能折腾出多少天翻地覆的动静出来,说道,“雷阳子不才,也愿为御魔出一份力!”

看到陈海当即就解除了师尊雷阳子身上所有的封印禁制,刘亚夫、魏哲也恍然如在梦中,没想到陈海大胆到这一步,不过,雷阳子没有异动,他们也都是答应留下陈海帐前御魔。

陈海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雷阳子、刘亚夫、魏哲三人说道:“掌教姬真君今日应该会到天营城来,倘若知道雷真人、刘真人、魏真人愿意为御魔大业贡献自己的力量,一定会非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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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姬江野在姜晋的陪同下,带着数百剑侍直接御剑赶到天营城。

姬江野平时有一艘太衍御虚灵舟代步,但御魔战事持续到现在,随着越来越多的魔族绕到魔獐岭以南,扰袭西北域腹地的补给运输,两三年的时间,损失数以百万计的驼马,后勤补给的压力越来越大,姬江野身为三宗掌教之一,又代掌西北域柱国将军府,他作为表率,早已经将平时代步的太衍御虚灵舟,拔给辎重营使用,以致他现在出行,比陈海都要寒酸。

姬江野、姜晋赶到之时,陈海带着雷阳子、左耳、苍遗、周云山等人守在东城楼前相迎,介绍左耳、雷阳子、苍遗等人给姬江野认识。

左耳、苍遗都以漱玉宫秘宗护法长老自居,姬江野也不疑其他,毕竟谁能想象燕州众人竟然有那么多精英战力,能从数以百万计的魔族眼鼻子底下暗渡陈仓进入星衡域;而周族能从灭绝的边缘逆转局势,甚至轻而易举的攻下雷阳宗,令雷阳子成为阶下之囚,自然是早就暗中培养出一批隐蔽力量才合理。

至于陈海与漱玉宫秘宗有多深的牵扯,此时也不是深究的时机。

当然,看到雷阳子、刘亚夫、魏哲等人完全一副不受禁制的样子,姬江野、姜晋都颇为疑惑的看向陈海,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陈海说道:“我专程派人去问过周宫主,周宫主答应只要雷真人此生不回扶桑海,可以留在北陵镇御魔……”

没想到北陵镇一下子就拥有两位天位境的高端战力可以调用,姜晋与姬江野都颇为意外跟震惊,但对此时的西北域而言,姬江野巴不得援助西北域的天位境真君越多越好,威严地点了点头,朝雷阳子揖礼道:“雷真人愿为西北域御魔而战,姬江野感激不尽,待魔劫过去,雷真人愿意留在西北域,万仙山、元阳宗、玄皇殿,绝不会缺雷真人一个客卿长老的席位!”

不管周族还是周晚晴,不容雷阳子回扶桑海那是必然的,而雷阳子不回扶桑海,自然要在扶桑海之外找到一处立足之地,姬江野此时拢络雷阳子,许下客卿长老的位子,倒不是刻意针对陈海,实在是他理所当然的认为陈海在熬过魔劫后,还没有招揽天位境真君的资格。

当然,陈海他本身就是万仙山的真传,即便雷阳子始终追随陈海,那他跟陈海加入万仙山,获得一个客卿长老的位子,以后能在万仙山修行,也完全不冲突什么。

“多谢姬真人厚爱。”雷阳子对姬江野的这番话,自然甚是看重,毕竟这代表着能够熬过魔劫,他就不用担心在西北域没有立足之地。

姜晋心情极其复杂,陈海原本就是桀骜不逊之人,虽然拜到姜寅门下,但凡事并不顾及姜族的利益,心知陈海即便日后留在万仙山,也跟姜族不会有太深的牵涉,想到这里心里也复杂之极,心想着要是陈海、雷阳子能与余苍一样,都能为姜族所用,那姜族在西北域的地位就完全不一样了。

“掌教真人此次到天营城,所谓何事?”陈海不理会姜晋以及随姜晋、姬江野他们而来的姜明传、姜涵、姬成韵等人的复杂神色,因为姬江野之前只是传讯要到天营城来,到底为何事,却没有细说,他没有时间跟姬江野打哑迷,就直截了当的问道。

“听说天营城造有大量的轮式辎重车,输运货物极为便利,我可否一观?”姬江野问道。

说到轮式辎重车,此时恰好有一支车队从中岭那边过来,陈海直接邀请姬江野、姜晋他们一起往那边飞过来,介绍道:“天营城绝少驼马,唯有天机傀儡小术不值掌教及掌宗真人一笑。这种轮式辎重车,乃脱胎于机关兽,专为运送货物而造,除了风阵匣炼制复杂些,其他皆是凡铁所铸之物,甚至简便,天营城要联络东都山各处,造了七八千辆以补驼马之缺,走驰道,每辆车能运二三万斤货物,还算便利吧……”

姬江野暗暗盘算,普通驼马套上车,能拉动千余斤货物飞驰荒原,就已经是极致了,天营城所造的七八千辆轮式辎重车,运力相当于二十万匹驼马,但考虑到驼马所食草秣需要自己拖运,考虑到驼马难以日夜兼程,不能驱使过度,七八千辆辎重车,运力其实可以说能与五六十万匹驼马相当。

这或许可以说是东都山虽然每隔三五日就会受小股魔族精锐突入袭扰,损失却没有想象中惨重的原因。

魔族精锐突入到魔獐岭以南,重点就是打击补给线,其他方向上,驼马、驼兽的损耗极大,甚至大量的驼马受了惊吓,就已经废掉;而在东都山,受魔族精锐袭击,先保人,覆带式、轮式辎重车弃之城野,任偷袭魔族攻击,待将偷袭魔兵杀死或逐走,虽然覆带式、轮式辎重车也会有损失,但拖回辎重车工场维修,即便是有损耗,但辎重车却是越来越多。

然而无论是覆带式辎重车,还是轮式辎重车,铸造之法,姜雨薇当初所得的天机图卷里都有,而姜震那边又将图卷献给宗门了,姬江野也令万仙山的炼器院照图卷铸造,所造出来的东西,看上去大差不差,真正用起来,却又千差万别。

陈海说得含糊,姬江野眼力却是不含糊,顿时就现天营城所造的辎重车轮毂上套了一层厚厚的皮胎,问道:“此是何物?”

“天机图卷言造辎重车,轮毂需箍套软弹之物以减缓冲,弟子在九郡国现一种异树,割之渗漏出一种胶汁,凝固后塑造成车胎圈套到轮毂上,果然如天机图卷所言,甚至便利,”陈海说道,“北陵镇每年能从扶桑海借两千万斤的树胶,倒是勉强够用。”

陈海说得文绉绉的,实际就是实心胎。

为节约玄阳精铁的消耗,普通的辎重车,除了核心部件外,其他部件基本都用普通铜铁铸,要是没有实心胎的缓冲,不要说走万里远途上,行驶三四千里就会被颠散架,部件的磨损之大,将令人难以接受。

说实话,陈海在天机图卷里,将主要战械的制造办法都写明了,但差就差在这些细节上,而且很多细节还是燕州天机学宫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成就。

郭泓判到星衡域之后,看上去天营城所造的天机战械,跟以往没有什么区别,但实际上改进极大,只不过天营城的生产能力也有限,诸多天机战械的改造版本目前还只是供应北陵镇内部而已。

这时候姬江野也说出他真正的来意。

魔劫汹汹,越国、天南国都派出数十万援兵进入崇国参与御魔,但还是远远不能遏制住魔劫的蔓延。

就目前西北域而言,兵力补充勉强还够,同时也不指望越国会大规模派兵,但随着越来越多的魔族渗透进来,腹地的生产受到极大的破坏,同时防线上的消耗又日益增加,此时的西北域,实际更迫切想获得越国物资上的支持。

目前西北域跟越国刚刚达成协议,越国以后每年将借出五亿斤以上的玄阳精铁以及其他的大量物资。

这批物资从越国境内出,将走海路从望海城登岸,姬江野他们愁的是从望海城到魔獐岭将近两万里摇摇路途,西北域的运力已经紧张,想要越国增援的物资运到魔獐岭,却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情。

姬江野与姜晋、元周等人商议,决定以东都为中转站,运输这批物资到魔獐岭前线,同时又想到天营城大规模使用的轮式辎重车,想要请陈海出来、全方面负责这批物资从东都山到魔獐岭这一段的运输……

“天营城能不能先抽出五千辆轮式辎重车来?”姬江野问道。

姬江野的目标,是希望天营城这边能日常维持一万辆轮式辎重车奔跑在从东都山到魔獐岭的这段运输线。

一万辆轮式辎重车,一次能运送三亿斤货物,十天走一个来回,一年能走三十六个来回,运力高达一百零八亿斤,这将能满足魔獐岭近二分之一的运力需求。

陈海说道:“御魔所需,天营城责无旁贷,不要说一万辆轮式辎重车,只要能力所及,掌教真人从天营城调两万辆轮式辎重车,陈海也绝不会推脱。不过,铸制艰难、存量不多的覆带式辎重车能越滩渡河、溜坡走谷不假,轮式辎重车需要有驰道,才能日后两千里——掌教真人要陈海负责此事,先要在魔獐岭与东都山之间修万里驰道才行啊……”

姬江野拉着姜晋过来找陈海,自然都有考虑,问道:“我要是给你充足的人手及物资,从东都山到魔獐岭的驰道,你多少时间能修成?”

陈海早年在北镇,就是专司筑城铺路之事,真要去实施这个计划,陈海自然是最合知的人选。

“修路以及日后的维持,需要千里设塞、百里设寨以维持之,要有五十万营城兵,半年能草成,初步供轮式辎重车通过,两年能铺上碎石……”陈海说道。

“行。”姬江野说道。

之前陈海一直想扩大北陵镇的兵马招募,但现在魔獐岭消耗太大,一来兵员难征,二来征上来的兵马,诸镇都抢着喊叫补充,北陵镇还是主要依赖扶桑海送来的俘兵及流囚,补充消耗。

为造从东都山到魔獐岭的驰道,以及让陈海贡献一万辆轮式辎重车、负责这一线路的运营,姬江野额外拔给陈海五十万精壮,算是交换了。

谈妥这些,姬江野又看过天营城内的筹造工场以及天营学宫,之后也没有天营城过夜,就又连夜往望海城赶去。

他们要忙碌、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御剑飞了半夜,看到剑侍消耗太大,姬江野他们飞落下来休息。

普通剑侍都以极快的度入寂调息,姬江野、姜晋以及姜明传、姜涵、姬成韵等人以这样的度遁空飞行,完全谈不上什么消耗。

“要是陈海真能在半年内,初步造成驰道,到时候我想将燕台关的防御都交给他掌握。”姬江野坐在一块石头上,跟姜晋说道。

姬成韵都难以想象父亲会有这样的心思,这不是要将陈立提拔到都护将军的位子上了?

姜明传、姜涵神色复杂,看姜晋沉默不语,他又能说什么?

魔劫当前,能者居其位,才是符合所有人利益的。

虽然北陵镇此时还仅仅维持二十五六万人马编制,但自从陈海借得援兵之中,北陵镇在魔獐岭的功损比,是其他防御方向上的三倍,而恰恰因为陈海敢率一部精锐,孤悬在防线之外,牵制魔族,魔族每有大的攻势,陈海就会率部从侧翼猛咬上去,令魔族有所顾及,这也使得魔獐岭在过去一年时间里,在其他防御方向的人马消耗,有一个明显的下降。

目前,只要给北陵镇足够的基础兵员,陈海守住燕台关千里防线,是没有问题,而陈海这时候要是还能维持这样的功损比,甚至哪怕降低一些,基本都能替西北域每年再节省二三十万兵员的消耗。

而只要三宗跟越国谈妥流囚填魔獐岭的协议,以及从屏马山防线到魔獐岭防线优先用轮式辎重车替代驼马,则意味着魔族目前这种强度的攻势,将没有办法拖垮西北域三宗……

北陵镇能挥这样的巨大作用,给陈海一个都护将军的职衔,姜晋能说什么?

第九百二十三章 筑道

铺路、筑城、屯田、水利诸事,柱国将军府以及诸郡府及镇,都有专门的将史负责,但西北域的路网,通常以每一座城池为核心,往城外延伸数十里、上百里就没有了,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完整驰道体系。

不过,西北域七十余郡,每一郡拥有三四千万甚至五六千万的人口,单从绝对数量上来说,可以说是相当不少了,但这么多的人口分散到方圆逾万里的广阔土地上,可以说是相当的地广人稀了。

而凡民出没府县,三四百里之遥已经可以说是极限了,大规模的精锐兵马调动,御战骑灵兽,跋山涉水都不在话下,更不要说玄武剑修,飞来飞去,就大崇帝国的社会现状,对驰道的需求也可以说是实在不高。

还是姜寅率边军收复魔獐岭,三宗在魔獐岭建立防线之后,当时有五六十万兵马集结于魔獐岭,而魔獐岭周边又没有大规模的人族栖息繁衍,大量的粮草军械等物资需要从屏马山以南的腹地调运,柱国将军府才在南面的轮台城修筑通往魔獐岭的驰道,以利车马通行。

这条万里驰道,柱国将军府前后征用上百万人马,历时四年才竣工。

魔劫暴之后,柱国将军府又在乌木城与魔獐岭之间加修了一条驰道,但也是历时两年才初成。

越国第一批借援的物资,已经运抵望海城,但是怎么从望海城运往魔獐岭,实在极头疼的问题。

之前天营城所造的风焰飞艇,都叫烈王秦冉征走,这两年多时间,天营城及三宗又新造了百余艘,东西可以说是极好,一次能运用两三千万斤的货物,日行两三千里,可以说是相当便利,但也恰是因为便利、因为极好处,则因此成为精锐魔兵渗透进来后要的袭击目标。

这两年来天营城及三宗所新造的风焰飞艇,只能勉强弥补消耗,短时间内无法新增更多。

而将来从望海城到魔獐岭的物资运输体量巨大,仅用成本高、运力少的风焰飞艇无法承载,就需要更廉价、运力规模更大的方式。

从望海城到东都山南麓有河渠贯通,可以集结舟船走水路运输物资,但从东都山到魔獐岭,主要是半干旱的荒原、草原,即便有湖泽分布,但很少彼此贯通,最方便、廉价的运输手段,就是修筑驰道。

倘若以柱国将军府之前的修筑方式,从东都山到魔獐岭的驰道,少说需要三四年才能初成,难以缓解当目如此迫切的运输需求,陈海善营造,这是诸人捏着鼻子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而且陈海治天营城,新雁城一战之后又兼治东都府,就在东都山内外大力的修造城塞、屯田筑路,甚至大规模的开凿引水涵洞、修建水库,无论是手里现有的匠工,还是诸多专门的天机器械,使得柱国将军府想要快的建成驰道,陈海是唯一合适的主持人选。

说实话,新的驰道未必需要修在东都山与魔獐岭之间,甚至这道驰道紧挨着西黑毛沙漠的南部边缘,一旦小股的精锐魔兵穿越黑毛沙漠来袭,将缺乏足够的预警时间,但大家谁都不傻,谁都清楚,从周密郡北部的蒙城山出,修通往魔獐岭的驰道,凭什么不是吴族出力,而要陈海来主持这事?

更重要的,陈海已经修通了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贯穿东都山的通道。

而选择从东南七千余里外的蒙城山修筑驰道,仅在山高谷险的蒙城山内部打开通道,就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

为确保这条生命补给线能尽早打通,姬江野也是尽可能给陈海提供一切便利。

分散征调五十万匠工壮勇,不知道在路途之上要消耗多少时间,姬江野要陈海先从东都府征用匠工、民勇,然后再特许陈海从邵泉郡其他府城抽调壮勇,补足东都山的损失就是。

而一旦大规模的修筑驰道,必然会吸引大量的魔族精锐渗透进来袭击,姬江野又直接将西翼的游哨兵马,包括两万精锐战骑、由数千御禽剑修组成的战禽营,都交给陈海节制。

修建驰道是一方面,后续的维修、保护,也是不容忽视的重中之重,五十万营城兵虽然没有多强的战斗力,但姬江野还是给了陈海十个营城都尉的编制,以便能更好的保证驰道建成后的运转。

其实到这时候,无论是直领北陵镇,还是节制西翼游哨兵马以及统领五十万营城兵以及组建未来从东都山到魔獐岭的辎重车营,陈海权柄之重,已经过普通的镇守将军一大截了。

从东都山到魔獐岭,紧挨着黑毛大漠的南部边缘,溪河极少,也没有大的丘山阻碍,地质坚硬,天营城这些年又积累上万辆辎重运输车以及其他的各种工程器械,以及在驰道修筑期间,姬江野将厉牙镇调到云门塞驻防,以便陈海将北陵镇兵马都调出来,输助及保护驰道的修建。

陈海掌握这么多的资源,实际征用的人马将近百万,又将军中的天机战车以及覆带式辎重车都投入驰道的修筑之中,冬天春来,在姬江野所限制的半年时间,将驰道筑成,标准比当初约定的“初成”,还要略高一些。

除了驰道绵延万里延伸外,沿驰道照千里一塞、百里一垒的标准,修建了一百余里座城寨。

这百余城寨一方面要保护驰道不受魔族精锐的袭扰,一方面要确保驰道受损后得到及时的维护,同时这也是分站式运输体系的关键,也方便短距离内还能征用大量的驼马成为重要的运力补充。

驰道筑成之时,从望海城运来、囤积到东都山的物资已经有十数亿斤,但仅用两个月,就全部转运到魔獐岭。

如此之高的效率、如此之低的消耗,令集结于魔獐岭的诸位真君都兴奋不已。

战事持续到这一步,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无论是物资还是人马上,谁能加倍的消耗对方,而减少此方的消耗,成为西线战事胜败的关键。

东都山到魔獐岭,计划每年运输一百亿斤物资,以传统的方式,需要征调一百万匹驼马、一百万民夫上路才能完成这样的艰难任务,但一百万头驼马、一百万民夫的补给本身就是天文数字。

更何况这么大的目标,在小股魔族精锐不间断的渗透袭击下,即便调集大量精锐战力保护,伤亡之惨重,也是令人触目惊心。

毕竟断断续续、绵延千百里的驼马运输队,就算魔獐岭能将所有的浮空战舰、战禽营都派出来,也是没有办法保护周全的。

实际上,魔獐岭前线持续不断的战事损耗,是一方面,从屏马山防线到魔獐岭的补给运输损耗,则是西北域三宗身上更大的流血伤口,三年多来损失之惨,令诸真君心痛不已。

现在从东都山到燕台关的驰道建成,虽然也吸引大量的精锐魔兵过来袭击,辎重运输车以及物资、人马的损耗也不少,但相比较传统,这么大规模的运输量,人马损失以及物资消耗,都大幅降低到之前的十分之一以下。

这个改变实在太可观了,也令诸多真君看到胜利的曙光所在。

他们知道一旦西北域腹地的驰道体系筑成,使用更多的轮式辎重车,承担起西北域内部物料的运输,他们将完全无惧跟魔族拼消耗。

所以在东獐驰道建成之前,姬江野他们认识到陈海所用之法可行,就已经下令改造从轮台、乌木两城到魔獐岭的两条驰道,还让陈海负责在燕台关调集匠工、匠师,再建一座轮式辎重车的铸造工场,加大轮式辎重车的供给。

当然,三宗炼器院下属的铸造工场,也开始铸造轮式辎重车。

星衡域还没有专利权一说,在那些天位境炼器大家的眼鼻子底下,天营城所造的任何天机战械,最多还停留玄阶法宝的层次,在他们手里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核心问题主要集中在成本跟易损耗上。

魔劫当前,同时三宗的底蕴远非九郡国所能及,即便每造一辆辎重车,使用寿命要短一半、铸造成本要高一倍,但相比较传统的运输方式,也是可以说忽略不计的。

建兴三十五年九月初五,绵延的细雨已经下了十几天。

一般来说,这种天气之下,罗刹魔族是不会动攻势,但这次却颇为奇怪,一直到雨下到第十天的当上,罗刹魔族对燕台关中北路及东翼的防线攻势,还是一如既往的惨烈。

陈海站在城楼之下,关注着中北路及东翼的战事变化,而在驰道筑成之后,北陵镇重新接管的云门塞防线前,魔族的攻势,就实在可以说是敷衍了。

在此前的战事里,方圆数里、四五百米高的熊瞎子岭都几乎被削平,魔族丢下逾四十万具尸骸,而北陵镇战死将卒不足十万。

如此惨烈的消耗比,令魔族不得不放弃云门塞的主攻方向,将消耗战的重心放在其他方向上。

很快云门塞正面的罗刹魔兵往后退却,陈海注意到燕台关其他方向上,战火也渐次平息,松了一口气。

看到各城塞都开始安排人马出城收拾战场,陈海正打算往内城新建的镇守将军府飞去,一道青影从燕台关往这边飞来,是姬江野的传书。

陈海展开符诏,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不知道有什么军情要议?”

朱天和带着难掩的疲惫说道:“掌教真君最近越来越器重你,看你却还不情不愿的,这里就先交给我,不要误了大事。”

陈海点了点头,就带着墨翟、宁婵儿等人御剑向燕台关而去。

其他战场上,战事要比云门塞惨烈得多,战事平息后,收拾的事情也多,因此陈海看到燕台关都护将军府的时候,大殿之中还只是寥寥数人,其他几个主要战场上的守将,都还没有过来……

姬江野见到陈海,招他过来坐下,说道:“魔族在云门塞前吃过苦头,最近几场苦战,对云门塞的攻势都相当敷衍,你自己对此有什么看法?”

陈海笑道:“那也是亏得掌教真人您亲自在这里坐镇的缘故啊……”

听陈海不知廉耻的拍姬江野的马屁,姜晋坐在一旁,心里很不爽,但他也知道此时已经不能阻止陈海主持以燕台关为核心的西翼防线了……

第九百二十四章 任命

魔族最初将主要进攻方向放在西线,而在燕关台所守的千余里防线上,云门塞所负责那一段防线,要比其他防线短一大截,但所承受的压力却是要比其他要塞强出倍余。

然而对峙这么久,云门塞前积累的魔兵尸骸,差不多累积有七八十万具,而北陵镇将卒累积伤亡不过三四十万,特别是近期战损更是降到令人嫉恨的水平上——魔族在云门塞战场上承受如此之高的战损比,自然就令打定主意在魔獐岭打消耗战的魔族调整部署,转变主动方向。

姬江野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但他此时问出这话,还是想着陈海能将更深层次的原因说透,而不是如此敷衍的拍须溜马就糊弄过去,摇着头说道:“不要想着跟我耍滑头——其他诸多防线上,将卒也都用命敢战,天机战械也绝然不少匹配,甚至诸多精锐武官,从宗族所获得的资源,还要优于北陵镇,但伤亡却偏偏要比北陵镇惨重,战果不如北陵镇显赫,倒是我与很多真君思虑许久,都没有想透的问题……”

陈立长吁一口气。

姬江野所说诸多防塞上的将卒都能用命敢战,这话倒也没有说错。

毕竟在汹汹魔劫之前,姬江野他们绝对不能容忍魔獐岭防线崩溃的,宗阀子弟出任将官、守御军塞,不管嫡庶,胆敢不战而逃,或者作战敷衍的,他们下手斩杀也绝对不会留半分情面。

从魔劫爆到现在三四年过去,姜氏也好、姬氏也好,都不知道有多少子弟葬身于战场之上,也不知道多少子弟被他们亲手斩于剑下、以儆效尤。

然而严苛甚至近乎残酷的军法,并不能彻底的从更深层次解决西北三十六镇兵马存在的问题,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其他防塞的守军,这些年主要是防动依赖城塞沟濠守御,绝少敢在阵前打反击。

说白了还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说白了宗阀出身的将领,并没有真正的做到用命敢战。

也好重膛弩、六膛重装膛也好,三宗也都掌握铸制之法,仅两千步的射程是其最大的短柄,兼之魔族进攻锋线的防御也日益紧密,限制住重膛弩、六膛重装膛的作用,这时候就需要守军从城垒之中杀出去,将魔兵的阵列搅乱掉,或者不计伤亡的将魔兵的锋线压制在重膛弩的射程之内——要做到这一步,北陵镇看上去要承受极大的伤亡,但实际上魔族要付出的代价更惨重。

而说到重型天机战车,铸造出来就是用来对抗魔族在战场上那强悍的冲击力的,更需要守军主攻杀出去,才能挥最大的作用。

北陵镇接管云门塞防线,对防线过大规模的改造,主要的原则就是利于打反击,而且每一战都必须要打反击,这使北陵镇守云门塞,人马损失少,而天机战械损耗却是极恐怖的一个数字。

陈海不知道姬江野有没有看明白这边,但有些话姬江野不问,他也会找机会说出来。

天呈山魔族在魔獐岭前对峙这么久,意图已经昭然若揭,就是要将西北域三宗的军事潜力完全耗尽掉,而魔獐岭又是三宗必守之地,人族兵马野战能力不强,想要挫败天呈山魔族的阴谋,策略也很简单,就是千方百计的减少自己的损耗,加大魔族的损耗,最终令魔族难以受,那这一战就是人胜而魔败。

很多时候,道理就是这么简单,但要做到这一点,就实在是不容易。

听陈海一席话说了小半个时辰,看到其他防线上的守将6续都赶了过来,姬江野才结束跟陈海这次谈话。

十几天的攻势让所有人都有些疲惫,姬江野自然也不会说太多的废话,挥手洒出一片灵光,一个巨大的光幕就在议事殿上空浮现了出来,呈现出天呈山以北、以东北境魔域的广袤荒原。

这应该是三宗最精锐的斥侯这段时间渗透到北境魔域更深处所汇总出来的情报。

陈海目不转睛地盯着变换不停的光幕,能看得出,西线往魔獐岭聚集过来的魔兵,规模还没有减缓的趋势,令魔獐岭一线所面临的军事压力接下来不会有丝毫的减少,但往东线聚集的魔兵更多,而且往东线聚集的,还有不少十数万甚至二三十万魔兵魔将组成的大股魔兵,这意味有更多强大的魔族势力进入东线参战。

陈海长叹一声,说道:“照着时间,我师尊他们在东线面临的压力,一年半载过后怕是倍增。”

从古兰山防线被破之后,已经进入到第五个年头,姜寅、秦虎山、余苍等真君带着西北域和奚同光从北庭柱国将军府的上百万精锐,收拢东北域的残兵,在松辽大平原的塔山,也坚守三个年头。

在唇亡齿寒的威胁下,东廷柱国将军府、东南域柱国将军府以及南廷柱国将军府,都往塔山派出大量的兵马跟物资,牺牲虽然惨烈,姜寅他们总算还是勉强在塔山站住脚。

塔山虽然有灵脉能布天地法阵,但毕竟是平原地区,难借山河之利,同时塔线以南又是沦陷区,大燕山脉尽落魔族之手,使得缺少腹地支撑的塔山防线物资输送更加艰难,这些都使得塔山防线上的伤亡,要比魔獐岭更加惨烈。

姬江野沉声道:“雍京那边,跟姜寅、奚同光几位真君应该都已经注意到这些变化,不知道雍京那边会如何应对,也不知道临近塔山防线的东廷柱国将军府会有怎样的应对措施,但我们还是要考虑最坏的局面生,以防万一,诸位以为如何?”

此时有七八百万精锐魔兵,在中州大平原上与雍京所辖的六百万精锐兵马纠缠着,这几年互有胜负,但是谁都没能吃掉谁,也不敢轻易进行决战。

西北域南线怒川江、万涛河一线,目前还相对安全,只有少量杂魔出没,依靠地方兵备就能清剿,但他们考虑塔山防线崩溃的最严重后果,这时候确实需要分出一部分兵力跟资源,加强怒川河、万涛河一带的防御以防万一。

姬江野见众人都没有异议,又说道:“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虽然人仍然在魔獐岭,但是大多数的注意力将会放在东南,以策万全——而陈海统领北陵镇,主持东都山到魔獐岭的驰道建设,战功卓绝,我希望从此之后由陈海主持燕台关防线,你们可有什么意见?”

依照惯例,镇守将军都需要由天位真君执掌,更不要说陈海主持燕台关防线,除北陵镇之外,还要节制厉牙镇、燕台镇两军,不管有没有正式的任命,实际上已经是等同于都护将军了。

目前魔獐岭聚集十七八位天位真君,不要说姬江野了,姜晋、元周的修为、资历以及地位都不知道比陈海高出多少了,总领燕台关兵马、担任西翼防线主帅的重任,怎么都轮不到陈海头上。

不过很多人对此也早有预料,而北陵镇这些年来的战绩也是辉煌,陈海麾下还有两名真君级数的存在效力,在如此严峻时刻,大家都知道将陈海提拔上来的重要意义。

就像当初用姜寅守屏马山防线、最终不是三宗之,而姜寅出任柱国将军一样,明天还能不能活命都是未知数,谁还抱残守缺去讲究那些破规矩?

见大家都没有强烈的反对意见,姬江野则继续宣布他进一步的打算:“燕台镇兵这几次大战,伤亡都较为惨重,不想被打散架,需要立时撤下去补充有生力量进行休整,我这次会调姜晋真君亲率燕台镇军,直接到万涛河北岸驻防,一边休整,一边加强南线的防御。乐和光真君所率领的密阳镇兵,这次也撤回到中岭休整,以后将作为后备兵马使用——着吴澄思真君率厉牙镇兵进驻密阳镇兵撤出的西桥塞,受北镇左都护将军陈海节制。不过,燕台镇兵撤出的腾溪岭以及燕台关这边的后备兵马,则需要北陵镇将兵马扩编到六十万进行填充……”

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陈海此时骤然提拔到北镇左都护将军的位置上,不仅他,同时他麾下的嫡系兵马北陵镇兵,也需要承担更大的责任。

北陵镇早就可以编五十万兵马,但一直都维持不到一半的常备兵力,这么做最大的好处,就是北陵镇一方面所需要承担的防御区域有限,一方面兵力仅可能提高精锐程度,都能有效的减少精英战将的损耗。

陈海现在提为北镇左都护将军,看上去权高位重,老对手吴澄思都要听他的节制,但北陵镇除了要留有一部分精锐在燕台关作为机动、后备兵马外,还要同时防御云门、腾溪岭两大要塞,防线长度一下子拉长了三倍。

通玄境的兵员,以及其他物资,作为消耗品,三宗以后会足量的补充北陵镇,但辟灵境、明窍境以上的精锐武官、精英战将才是三宗目前最重视的核心资源,要么陈海有能力自己招募,要么就只能消耗自己的老底子。

防线长度拉长三倍、北陵镇兵精英战将的比例缩减一半以上,这都绝对不能算是好消息。

对陈海骤得高位还很有一些的几位真君,听到姬江野将所有的打算说出来,顿时又觉得能够接受了。

陈海却是一脸沉毅,朝姬江野拱手说道:“多谢掌教真君信赖有加,陈海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请掌教真君放心,只要陈海八尺之躯不残,燕台关必不会落入魔掌!”

第九百二十五章 重任

魔族的这一番轮攻,前后持续十数日,以既往的经验来说,魔族在得到充足的补充之后,短时间内不会再大举攻上来,这也为魔獐岭这边的兵马休整、轮替,赢来喘息的机会。

魔獐岭中路及东翼防线,没有大的变动,西翼的变动太大,姬江野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在其他人6续离开,单独将陈海留下来,要他拟定详细的北陵镇扩编及驻防计划,才能放心。

“能者多劳,此时魔族将主攻方向放在东翼,我需要抽调一部分兵力,增持东安关的防守,西翼只能寄望你能率北陵镇挑起大梁,你不会怨我在你肩上压了太多的担子吧?”姬江野眼瞳里似有亿万星辰深处旋转不休,又似有亿万雷芒敛藏,盯着陈海,慢条理丝的说道,“但是,我不放往你肩上压这么多的担子,实在没有理由说服其他真君同意将西翼主帅这么重要的位子,交给你来承担。”

“掌教真君如此信任、器重陈海,陈海万死莫敢辞,哪里会有半分怨意?”陈海平静的说道。

魔獐岭聚集十二镇三百万精锐,平均每镇都维持二十五万左右的兵力,并非不能扩编,也并非诸镇不想招兵买马,实是在如此惨酷的战场之上,兵贵精不贵多。

甚至兵马多了,防线拉开,需要承受更惨重的防御任务,绝非诸将所愿意承受。

陈海一心御魔,但不意味着他就要替别人承受更多的责任。

而若非陈海一直以来就想着将燕台关的控制权拿到手里,以便将来能就近控制天罗谷的形势,他绝不可能在如此苛刻的条件下,去当这个鬼捞子北镇左都护,也绝不可能因为姬江野说几句话“暖心”的话,就落入他的彀中!

姬江野在形势逼迫之下,不得不重用陈海,但除了吴澄思所统领、根本不可能听陈海调动的厉牙镇兵外,不再给陈海一兵一卒,怎么可能是好心?

目前云门塞要保持二十万兵马守御不能削弱,从天营城到燕台关的驰道至少需要投入十万兵马防守,此外,陈海还要在腾溪岭部署二十万兵马,还在燕台关留出三十万预备兵马,防止西桥、腾溪和云门三塞出现什么意外,不仅需要陈海将之前辛辛苦苦在东都山积蓄六七十万预备兵马全部编入现役,提前耗尽东都山的军事潜力外,陈海手里的精锐武官就那么一点,从二十五万兵马一下子扩编到八十万,战斗力大幅下滑也是必然,这也意味着北陵镇未来的伤亡比例,会不受控的大幅上扬。

换成其他时候,陈海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条件?

只是,谁都不知道燕台关以及整个魔獐岭在陈海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天罗谷外围万里方圆内,大小灵脉近二百处,其中不仅近三分之一集中在魔獐岭。

虽然魔獐岭跟万仙山不能相提并论,但在魔獐岭内,还分布八处地级灵脉,其中有两处分布于魔獐岭的西麓,位于燕台关的辖管范围之内。

陈海想要控制住天罗谷,要在天罗谷附近建立一个为燕州所控制的人族国度,彻底消弥燕州的魔劫,就必须要在魔獐岭获得立足之地。

这也是他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的关键原因,他此时平静的接受姬江野的审视,心里想姬江野以及姜晋等人,这时候大概逾认定自己是野心勃勃的贪婪之徒吧。

陈海整理思绪,又跟姬江野说道:“弟子经营天营城以造天机战械,十数年罗刹魔族并非对其完全没有想法,而魔族屡屡骚动的小规模突袭,都叫弟子部署在那里的十数万后备精锐抵挡住——此时弟子需要将天营城的后备精锐全部编入北陵镇之中,连驰道都未必能保护周全,更是无法兼顾东都山天营城的防御。倘若遇到魔袭,弟子手下那点人马损失事少,延误战械供给,就麻烦了。弟子想着在燕台关之前灵雀峰,再造一座天营城,将天营学宫以及天营城的数万匠师、匠工都迁过来,也是必要之措施。不过,燕台关这边有自己的工造等司,为避免公私混淆,弟子想着将燕台关的工造等司裁撤掉,军械修造等事全面交给天营城负责……”

陈海这么说,实际上就是要姬江野同意将燕台关的后防以及魔獐岭西麓完全变成陈海的私人领地。

这也是陈海体现他勃勃野心的“条件”!

姬江野盯着陈海片晌,才缓缓点头,说道:“此事可行。不过,西翼压力还是不少,我再拔两千辟灵境弟子、二百明窍境精英战将给你,或能让你肩上的压力减轻了一些。不过,这也是我目前能做到极限了。”

整个西北域虽然幅员辽阔,有三十几亿的人口底子,但修有辟灵境以上修为的精英弟子,万里选一,也只有三四十万人而已。

这个数字平日里虽然看起来恐怖,但魔劫汹汹,三宗山门内,除了必要留守道兵,必要灵草灵药种植、灵丹道符灵剑法宝炼制的人员外,绝大部分的弟子都编入军中,是诸镇绝不容其他人染指的核心资料。

姬江野此时能抽调两千多辟灵、明窍境弟子,自然极为难得,但姬江野突然如此慷慨,而且是陈海无法拒绝的慷慨,陈海也不会傻乎乎认为姬江野又格外照顾他了,姬江野的用意无非是想,一旦熬过魔劫,等扶桑海三岛的借援兵马撤走,这些人就成为他手里的一步妙棋了吧?

一切谈妥之后,陈海就在燕台关进行全新的军事部署。

驰道建成、又有大量的轮式辎重车存在,四十万的后备兵马、近十万天营学宫弟子、近十万匠工、匠师,以及大量的铸造器械,就6续往燕台关以及燕台关南面的灵雀峰转移。

吴澄思在建兴三十五年冬季,率二十万厉牙镇精锐,进驻西桥塞;除第二、第三行营继续防守云门塞外,陈海又使姚文瑾、苗凤山率第一行营进驻燕台关北面的腾溪岭,在燕台关组建第四行营作为预备兵马外,算是勉强完成燕台关的布防轮替。

一切事了之后,姜晋率着二十万燕台镇兵开始南下,回到万仙山之后,他将从沿途召集兵员,往万涛河北岸建立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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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打定主意,要在魔獐岭前,将整个西北域的军事底蕴消耗干净,但他们之前将主攻方向放在魔獐岭的西翼燕台关前,现北陵镇这根钉子太难啃,战损太高,以致它们在燕台关(以云门塞为主)前跟北陵镇打消耗战,得不偿失,就不得不调整策略,将进攻的重心转移到东翼的东安关。

可以预料的是,接下来的东安关将会面临更为血腥残酷的战事。

在姜晋离开之后,姬江野、元周等人,也准备亲自赶到东翼的东安关坐镇督战。

姬江野对燕台关终究还是不放心,临行前又找陈海长谈了一次:“这次魔劫到了这个地步,魔獐岭得失,事关我三宗存亡,燕台关一旦失陷,魔族窃居,那整个魔獐岭西麓将成为千万魔兵汹涌南下的大通道,你要切记小心啊……”

陈海躬身低头道:“还请真君放心,陈海一定殚精竭虑,绝不敢有一丝懈怠。”

见着陈海如此郑重其事,姬江野颇为满意,他点了点头道:“我已经尽我最大能力与你方便,你千万不要辜负我一片心意——而天营城的匠师、匠工已经有部分转移过来,天机战械的铸造,一定不能延误了。”

天营城经过近二十年的积累,加上九郡国和四鹿岛的援助,即便姜演率勤王军南下御魔,带走大量的匠师、匠工,但匠师五千余人,熟悉匠工近十万人,目前在郭泓判、黄沾等人的统领下,天营城每年能轮式、覆带式辎重车四千余辆,轻重型天机战车两千辆,重膛弩、六膛重装弩八千具、风焰飞艇四十余艘。

随着三宗不计成本大造天机战械,使得天营城的产出目前占到整个西北域天机战械产出的六分之一,但天营城所造的天机战械,质量极有保障,姬江野还是不希望天营城的战械生产出什么大的漏子。

陈海说道:“目前弟子只是将开采矿脉、冶炼金铁以及营造城驰、铺筑道桥的匠师、匠工调了过来,生产天机战械的匠师、匠工,要等这边的工坊初步建成之后,再调过来。还有一事,我想请掌教真君准许。”

“你说。”姬江野说道。

“魔獐岭深山之中有大量的谷地、盆地,但除了少量利用来散种药草,绝大部分的谷地都没有利用起来,弟子想在燕台关设屯田校尉,专司垦种之事,征调一部分凡民过来,或能开辟七八千万亩田地种植谷物,以尽可能弥补魔獐岭防线上的粮草消耗。”陈海说道。

魔獐岭作为灵山洞府之一,照例是禁制凡民耕种的,而战前为了坚壁清野,将魔獐岭南北的民众都赶到屏马山以南避开魔劫,这也就造成了魔獐岭防线所需所求,尽皆要从其他郡征调而来。

虽说陈海轮式辎重车加驰道的推广,从屏马山防线到魔獐岭的运力紧张得到缓冲,但消耗绝对还是远远级就地取粮。

魔獐岭山脉东西绵延四千里,南北绵延一千余里,虽然山高谷险,但这么广袤的区域里,精耕细作,整理出七八千万亩甚至上亿亩的粮田谷地还是能做到的。

姬江野想了想,说道:“此事成,能筹多少粮食、需用多少凡民?”

在玄修弟子眼里,农耕自然是贱业,也罕有人精通此事,但要将整个魔獐岭深处能耕种的田地,都交给燕台关所设的屯田校尉管辖,姬江野就需要多考虑一些事。

“此时两年能成,成则每年能筹**十亿斤粮食以供军事,需要七八十万凡民就够了。”陈海说道。

“大量杂魔往南渗透,凡民伤亡也是惨重,再从某一郡强征这么多凡民过来,太过涸泽而渔了,地方上反弹也大,不过越国这次会送十数万流囚过来充当苦役,先交给你用,等日后慢慢将事补足,”姬江野说道,“但我有一个条件,两年后每年筹得九十亿斤粮食,燕台关只能留用一半。”

第九百二十七章 相见(二)

尽管有陈海的护持,董宁的元神在血云荒地暗黑色的天幕之下,还是显得有些忽明忽暗,看起来维持不了太久。

陈海打断了董宁的话头,怜爱地道:“先不要说那么多,我带你去星衡域!”

“不要!”董宁语气坚定地拒绝道,“魔族此时将兵马都收缩回血云荒地了,我的肉身没有办法混着偷渡过去,此时妄图想着要去修炼身外分身,不知道要耗费掉多少资源,才有几分可能修炼到灵肉合一的境界——你们现在在星衡域也极为艰难,这个时候不应该在我身上平白无故的浪费资源了。”

说到这里,董宁语气转向柔和,拿手虚虚的想陈海的脸庞上摸去,只是陈海也只是分出一道元神渡入血云荒地,都是虚灵状态,哪里能有什么接触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带着些笑容道:“只要知道你一切皆好,那就比什么都好——早晚有一天,我真正穿过血云荒地,去星衡域找你的。”

星衡域的魔劫已经历时近五年,五年间,根本没有任何削弱的迹象。

虽说西北域已经能够勉强守住魔獐岭防线,而姜寅率西北域勤王、会合北庭、东廷以及东南域柱国将军府的援兵,也勉强在辽松平原上建立防线,但烈王率征魔大军主力,与雍京兵马汇合后,又得天南、大越两国的援助,会合西南域、西庭、南庭柱国将府的援兵,兵势极大,却迟迟没有办法咬住侵入中州大平原的罗刹魔族,将其歼灭掉。

中州大平原已经糜烂不堪,不知道多少生灵沦为魔族的血食,而此时还不断有大群罗刹魔族,源源不断地越过古兰山脉,进入辽松大平原,陈海担心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一直紧绷着的局势就会彻底的断裂了,到那个时候,西北域与魔獐岭都很难孤支独撑,到时候该何去何从,陈海也不清楚要如何收拾残局,心想董宁这时候不急于过来,也是好的。

两人有喁喁细语了一阵,董宁将燕州当前的最新情况,说给陈海知道:

“这几年过去,燕州进行了全力的动员,不但将燕州境内不多的魔兵、杂魔都清剿一空外,眼下在黑山一线,还聚集了上千万的兵马,罗刹魔族在燕州的残兵,也已经彻底缩回血云荒地,甚至在血雾魔渊里都没有驻兵。朝中诸大人商议,有心想攻入血云荒地,占据一地建造城垒,一方面能替这边吸引部分魔兵,另一方面你这边要是有什么大动作,燕州那边也能以最快的度响应,不至于延误了时机……”

自从魔劫爆以来,崇国暂时算是彻底丧失了染指天罗谷的能力,这使得天罗谷在崇国大小宗门、宗族眼里的地位,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即便在天域通道彻底打开前,玄元上殿乃至西北域三宗都不认为魔族里有谁能将流阳宫的上古遗宝从血云荒地取出来,但此时崇国面临灭顶之灾,暂时也没有人会关注天罗谷的动向。

即便最终极其勉强的将魔族驱赶出去,也没有谁会认为惨残重创后的崇国还有能力赶到六十五年后的天域通道彻底打开之前,有能力控制住天罗谷。

而魔族早就知道流阳宫的上古遗宝不在血云荒地,这些年大动干戈,实际就是用声东击西之策,有意将崇国的边军主力,都骗往西线集中,造成东线古兰山出现那么大的空虚漏洞。

魔族此时全力想撕开崇国的防线,短时间内应该不会针对燕州动大规模的攻势,但燕州要是一旦对血云荒地有所动作,陈海就怀疑魔族有可能往血云荒地增兵。

看着陈海在那里皱眉思量,董宁一言不,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陈海,仿佛要把眼前这个让她倾心的男子所有的一切都刻印在心中一样,也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这些年的相思之苦。

若是能再感受一下他的温度,那就更好了,董宁颇为遗憾地想着。

“前年我6续从燕州往血云荒地调集了两百多道丹、道胎境强,现在燕州是否还能保持稳定,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吧?”陈海向董宁问道。

董宁点了点头道:“燕州这些年来,在惨烈的御魔血战,有不少地榜、天榜中人物殒落,但在生死威压之下,加上道禅院的玄法绝学进一步惠及众人,突破瓶颈,踏入新的境界者比比皆是——目前燕州拥有六十多位天榜道胎、九百多位地榜道丹,人数是魔劫暴前的一倍,你前后总共才抽走五分之一的人手,还不至于动了燕州的筋骨。而诸阀老祖们知道星衡域的存在,不仅能让他们延续寿命,而且得到机缘后,有可能令他们更上一层楼,他们也就少了一些勾心斗角的心思,这一次的计划,倒是诸阀老祖表现更积极一些了……”

董宁说起燕州更详细的情势变化,也是相当的振奋。

星衡域为诸阀的老祖提供了一个看似缥缈莫测的目标,但比魏子牙当年折腾出来的那些事,踏入星衡域,渡劫踏入天位境,成为天位境,虽然机率极低,却更真实、更可靠得多。

这就极大化解了燕州人族所存在数千年的矛盾;当年栖息瀚海的蛮族部落,迁入到凉雍及河西北部的边缘地区也栖息繁衍开来,蛮族武勇,成为龙骧军精锐最重要的兵员补充之一。

说了很多事,董宁眼神古怪的瞥了陈海一眼,又说道:“燕州情况一切都好,但可惜某人当年难得回燕州一趟,办事却不力,几年前疯狂了一晚上,在两个女人的肚子里都没能留下什么子嗣,要不然扶持幼帝登位,燕州的形势就更加的固若金汤了。”

陈海当然知道杨巧儿和苏绫在他走后一两年间,都没有能成功诞下子嗣,他暂时也不会去理会这事,但没有想到这时候听董宁说出来挤兑他,笑着说道:“你生气了?”

“我有好生气的?我只是将燕州这两年的状况说给你知道而已。”董宁瞥了陈海一眼,说道。

陈海也是赶忙岔开话题,说道:“燕州局势平稳,是能抽调大量的兵马出来,但此时不宜太早轻举妄动——即便燕州要有所动作,也不是现在,我预计未来有两种可能,第一是魔族最终被驱赶出燕州,那燕州与北陵镇的联系绝不能有一丝泄漏出去,第二有可能是东线先支撑不住,先告崩溃,那时候数以百万的魔兵被挡在魔獐岭以北,不能南进吞噬胜利果实,必然会变得狂躁而轻敌,主力兵力有可能趁着西北域内部混乱一片,直接绕过魔獐岭南下,到时候我需要燕州兵马能势如雷霆杀过来,令魔族毫无防备,或许还能替崇国人族保存一分生机!”

陈海始终是将燕州兵马,当成手里唯一的奇兵底牌,之前陈海守新雁城时,实力太弱,需要燕州出兵牵引魔族兵马,但现在要是有可能,陈海还是希望魔族能彻底忽视掉燕州有进攻血云荒地、甚至经血云荒地杀入天罗谷的可能。

目前燕州那边有要做的,只是做好一切准备,而不是太早打草惊蛇。

另外,燕州虽然在血雾魔渊外调集上千万兵马,但在这上千万兵马里,能通过血雾魔渊进入血云荒地,以及有能力在星衡域惨烈战场上立足的精锐将卒,以通玄境中后期为标准,可能也就一两百万人。

陈海希望燕州那边秘密整训这么一支真正的精锐战力,以便在必要之时,能突入血云荒地。

见着董宁的气息越来越虚弱,陈海知道这是她刚刚恢复修为,元神还没有办法在血云荒原单独滞留太久,虽然说是百般不舍,陈海还是让董宁先返回到燕州。

陈海将分出云一道元神收了回来,将燕州当前的势态,跟苍遗、左耳介绍了一遍。

左耳点点头,说道:“北陵镇势力,要得胜,只能剑走偏锋了,希望燕州能编一支精锐战兵,到时候能挥关键作用……”

陈海点了点头,转而向苍遗问道:“说起来,师兄,你触碰到大道本源也有多年,你现在去渡天道雷劫,能几成把握?”

苍遗叹了一口气,说道:“以星域衡有史以来,触碰大道本源,而修得道胎境圆满者,不知凡几,但他们在诸多道阶法宝、道阶灵丹的护持下,最终能扛过大道雷劫,证得大道者也不过半数,我又能说有多少把握?”

陈海当然是巴望他们这里能再多几个天位真君,但苍遗此时贸然去渡道劫,成功的概率比他还要低,他绝不会拿苍遗的性命,去赌这十之二三的概率!

第九百二十八章 相持(一)

小雪初晴,整个燕台关数千里方圆被浅浅的雪盖着,偶尔有些地方露出黑色的山岩,宛如一张精致的水墨画一般,清醒脱俗。

然而燕台关后方那一道道从炼炉中冉冉升起的黑色烟柱,在陈海的眼里就颇为破坏眼前的画卷,但沙天河、谢觉源、黄歧玮他们却觉得这些黑色烟柱不够粗、不够黑、不够呛人、不够密。

时间已经到了建兴三十七年初冬,灵雀峰下新的天营城总算是初步建设完成。

灵雀峰之下,也曾经是人魔两族血战多次的古战场,山崩地裂般的激战,将灵雀峰周围二三百里的地形摧毁得厉害,加上溪河年深日久的侵蚀,在魔獐岭西南麓的深山之中,形成一座东西延伸二百二十余里、南北长一百五十余里的山坝平原,有岷川等江河流趟而过。

新的天营城,就建在灵雀峰的北侧,建在这座山坝平原的中央。

天营城并没有巍峨、连绵百余里的城墙,从灵雀峰北坡而下,分别是天宫学宫、城守府衙门、三四十万人口集中栖息生存的居住区以及由上百座大小工场组成的工坊区,而天营城的防御,则更依赖于建在山坝平原外围峡口或险峰上的一座坚固堡垒,杜绝小股魔族的渗透袭击。

北陵镇人马损耗要比诸镇低一大截,但天机战械的损耗,却要比其他镇高得多,拥年产两千余辆轻重型天机战车、六七千具重膛弩、六十余艘风焰飞艇能力的天营城,可以说是北陵镇真正的命脉。

以往天营城建在东都山北麓,与北陵镇的主驻地相距万余里,为保证命脉不失,陈海不得不分出大批精锐放在东都山,确保天营城万无一失,这同时也严重影响到北陵镇军事潜力的挥。

就像当初,陈海也不想亲自第一行营,冒那么大的风险游离于黑毛大漠的边缘,但要想兼顾到云门塞及东都山,他必须带着最强的战力进行机动作战。

目前在灵雀峰下建立新的天营城,八成以上的匠师、匠工都迁了过来,也就意味着他能将北陵镇的主要兵马,都集结到魔獐岭的西麓,战术也就变得更灵活机动。

同期,陈海还以灵雀峰山坝平原以及周边的中小型河谷盆地为主,以扶桑海借援武官有家眷以及北陵镇将卒重新婚娶之后的家眷为主,配以牯牛、驼马、犁车等农具,开垦出两千余万计的粮田,预计每年能征收二十多亿斤的粮食,差不多能基本满足北陵镇兵的谷物消耗。

不过北陵镇兵以通玄境精锐将卒为主,除了谷物消耗外,对肉食的消耗也是极大,每年近十亿斤肉食的消耗,目前还不是天营城能豢养肉禽、肉兽能提供的,陈海后续还将魔獐岭深处大大小小的河谷山坝平原及大小盆地都利用起来,进行囤田耕种或放牧豢养牲口,确保魔獐岭能在一定程度上能实现自给自足。

此外,天营城在灵雀峰山坝平原的边缘,勘测出两座大型玄铁矿脉,每年能炼四百万斤玄阳精铁以及十亿斤的普通铜铁——由于在矿场,除了投入采矿车外,还开始使用轨道辎重车,两座大型矿场、冶炼场,天营城仅需要投入数千矿工就已经足够。

相比较之下,西北域要开采、冶炼这等规模的玄阳精铁以及相当规模的普通铜铁,投入人力,却要比天营城多出三四十倍。

只是在大族宗阀的眼里,凡民小如蝼蚁,他们并不觉得多征用三四十倍的蚁民、凡民开采矿石、冶炼铜铁,有什么需要提高的必要。

庚阳金雷阵太过耀眼,此时还不能问世,但陈海还是将庚阳金雷阵与九郡国借援的乾元玄极大阵,都部署在灵雀峰山腹深处的地宫之中。

乾元玄极大阵,与当年赢氏用于守御燕京的乾元玄极大阵实是同一种大阵,但比后阵要多出一件道器级的乾元镇魔柱,使得这座真正意义上的乾元玄极大阵,防御力要强出数倍,足以阻止小规模的翼魔精锐突袭杀入灵雀峰山坝平原范围以内。

而在灵雀峰山坝平原的外围,八座堡垒都部署一座封禁级防御大阵以及三五千不等的精锐兵马,最大的作用就是有魔君级的强者突袭进来,他们能与乾元玄极大阵拖住强敌一段时间,令殛天玄雷舰能及时从燕台关方向赶过来救援。

当然,真要到最危急的时刻,左耳还是会启动庚阳金雷阵的。

在燕台关主城,陈海也是在原匠工司诸坊的基础之上,扩建了十数座专供军镇战械的工场,也在燕台关西南延伸百余里的山坝平原上,放牧畜养了十数万头牲口。

燕台关主城距离前方的战场太近,云门塞打得山崩地裂,燕台关主城受万仙诛魔大阵的庇护,影响不大,但在城外却跟动不动就五六级地震似的,不利于耕种,也不利于建造房屋安置凡民,即便是牧养牲口,也只是能养神经反应最为迟钝、不怎么容易受惊叫的一种火纹蛮牛,能稍稍弥补肉食的不足。

不管怎么说,云门塞、腾溪岭等地的战事,虽然依旧惨烈,但经过小一年的经营,魔獐岭西麓的囤耕军种,算是小有所成。

陈海与宁婵儿亲自出手,赶走试图东面战场横穿魔獐岭潜渡过来一群翼魔,正凝立在高空之中,看着哪怕是在寒冬之中,也散着勃勃生机的燕台关各处,也是颇为满意,倘若这次能侥幸熬过魔劫,这里将他们控制天罗谷的核心基地。

与此同时,魔獐岭东翼战线刚刚结束了一场惨烈的战事。

数十万罗刹魔族的残兵在近万翼魔以及数量更为庞大的精锐魔骑掩护之下,缓缓向两三百里外的要塞撤退过去。

东翼防线以一城四塞为核心,各处关塞城门洞开,一辆辆天机战车隆隆而出,摆出一片紧逼的势态来,迫使魔族根本没有余力收拾战场,就仓惶北撤。

姬江野站在东安关的城头,看着罗刹魔族的败退的身影,脸上颇为满意。

不需要督战统计战果,姬江野、元周等人强悍的神识,早就将这数日战场上生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魔族在冬季彻底到来前,对东翼防线所挥的这次战事,可以说今年以来最大规模的战事,前后一共持续了十一天,魔族动用两百万魔兵,轮番进攻东翼防线上的大小要塞。

此时魔族将前阵魔寨都放弃掉,往更北面的昌平要塞撤去,想必是提前终止这一次的消耗战事。

这一战,姬氏、元氏在东翼防线的兵马,共斩杀三十余万精锐魔兵,己方损失人马虽然也有二十多万,但随着天机战械的普及,以及新战术的普遍推广,使得那些即便没有通玄境修为、却身强力壮的凡民,也能进入战场辅助作战,加上重型天机战车,在战场挥出普通明窍境、道丹境武将才能挥出来的连结战阵及兵线的坚壁作战,这使得姬氏、元氏在东翼防线的嫡系兵马里,精锐战将的损失,降低到一个前方未有的程度。

在魔族看来,人族在魔獐岭的战损,仅仅比之前降低了一两成而已,过去整整一年,魔獐岭北麓的战场,像绞肉机似的吞噬掉人族近三百万将卒的性命,然而通玄境中后期的精锐将座战损降低了三成,辟灵境的基层武官战损将降低了五成,而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战将损失更是大幅降低了六成以上。

而从屏马山防线到魔獐岭的三条驰道全部改造完成之后,以轮式辎重车替代传统的畜力,这时候魔族再派出小股的精锐魔兵渗透到魔獐岭以南,想要袭击人族的补给线,就已经得不偿失了……

虽然魔獐岭的物资消耗,像是一个无底洞,但只要东线、南线的战事无忧,姬江野、元周他们已经有信心能将魔獐岭守到最后。

上百里外,化为髯须巨汉的屠乌魔君,虚立在一头在十数米高的一头血蹄巨兽之上,他的目光跨越百里,盯着姬江野信心十足的脸上,魔瞳里流泄出凶戾的血芒。

夜渐渐深了,在东安关东北三百里处,一座十数里方圆的魔塞如噬人猛兽一般,盘踞在那里。

魔寨之中聚集着三四十万的罗刹魔兵,除了必要的值守之外,大多数的罗刹魔兵在大嚼大咽一顿血食过后,已经陷入了酣眠之中,毕竟连续几天的惨烈战斗,就算精力过人的罗刹魔族也扛不住如此消耗,大睡一觉将有助它们更好的消化、吸收血食里的血肉精华。

在魔寨的正中处,是一座人族修建的石殿。

石殿之中,泰官以及屠乌、般度、丹图、阴厉等魔君坐在用魔蛟颅骨制成的高大王椅之上,面沉如水。

天呈山四大魔殿,以泰官为的孽境殿魔兵在之前的战事里消耗极大,在魔獐岭绞肉机般的消耗战开始之初,他们得以留在北陵城、燕归城一带休整,但这次为加强对人族东翼战线的攻势,孽境殿也有五十精锐魔兵被调了上来,参与战事,却不曾想十数日过去,损兵折将,竟然被斩杀了近十万精锐魔兵,泰官、屠乌、般度、丹图等魔也是心疼不已。

屠魔那如铁器摩擦一般的尖厉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四殿强攻魔獐岭,已有五年时间,四殿即便能从北境征调大量的魔兵魔将,但此已经累积有一千两百万精锐,战死在魔獐岭之前,人族依赖天地大阵,但他们身体天生弱小,伤亡即便比我们略小一些,但累积也绝对过千万。照道理来说,西北域三宗应该越打越疲,再有两三年就有可能彻底支撑不住而崩溃掉——只是,你们说说看,西北域人族有支撑不住的迹象吗?”

第九百二十九章 李代桃僵

此时在石殿之中,除了屠乌等魔君外,还有诸多魔侯,而魔族的寿元要比人族长得多,其中有几樽魔侯,活得甚至比般度、丹图都要长,与人族交手不知道多少次,甚至还参加了四千年前那次对崇国北廷肆虐屠戮,它们对人族国度大崇帝国的了解极深。

在它们看来,西北域三宗就算是比四千年前北廷柱国将军府的实力更强一些,但也有限,而在魔獐岭之前的血腥绞杀持续了五年多时间,照道理西北域人族即便能支撑住,也差不多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

然而西北域三宗在魔獐岭前的守势太坚韧了,坚韧得出乎它们的想象,战事持续到现在,它们甚至连魔獐岭深处人族最为核心的三座城池,一座都没有夺下来,而西北域内部也是颇为平静,兵员的征调和后勤的供应都有条不紊,不但没有任何崩溃的迹象,反倒是有往越战越勇的方向展。

屠乌的话落下之后,诸多魔君、魔侯也都是一脸的沉思,久久没有动作;泰官也是心烦意乱的坐在那里。

一个身穿黑衣,散着阴冷气息的魔君张口朝泰官问过来:“泰官,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对?”

闫莨大魔君已经是天魔第六境巅峰的修为,不仅是四大魔殿之一的罪境殿魔主,同时也是天呈山诸魔之。

听到他的询问,泰官欠了欠身子,思虑片晌说道:“是否能请魔君以下,都暂时退出大殿?”

听泰官这么说,一些老资格的魔侯心里都不爽了,只是念及泰官好歹算是天呈山四大魔主之一,却也没有喧哗起来。

闫莨大魔君知道泰官接下来所要讨论的事情,乃魔侯皆不能知悉的机密,当即伸手一挥,令魔君以下的诸魔清场,然后示意泰官继续说下去。

“建兴五年,姜寅从天罗谷出手破往生骨塔,令左耳老贼得以御玉虚神殿逃出血云荒地,就当时而言,我们一度以为这是巧合,但此时魔獐岭与燕州大规模铸造天机战械,令我族兵马损失惨重,相信大概没有谁再认为这只是巧合了吧?”

泰官以天魔境以下的修为,统领孽境殿,每天都活得胆颤心惊,生怕哪天会被屠乌或者自己的叔叔般度取而代之——他也知道自己短时间内难以一蹴而就,直接踏入天魔境,就更希望能在其他方面,赢得其他魔君的尊重,因此这些年他驻守北陵城,除了一方面魔族铸造更多的战械、兵甲外,也研究人族的谋略,在出谋划策等方面,更受闫莨大魔君的重视。

泰官还是在正式接掌孽境殿之后,才知道早在建兴五年,上古流阳帝国的残孽左耳就御玉虚神殿逃出血云荒地,就当时而言,魔族还以为玉虚神殿,跟上万年前龙鼎的命运一样,都破壁消失在无尽太初混沌之中。

魔族当时严格封锁秘密,就是要崇国误以为玉虚神殿以及龙鼎等流阳宫的遗宝还在血云荒地,以便将崇国的主力兵马,都吸引到西线来,方便它们在东线秘密集结兵马,一举撕开古兰山防线。

而到这一刻,泰官更倾向认为玉虚神殿并没有消失在无尽混沌之中,而是成功进入星衡域,也倾向认定姜寅当年在天罗谷御剑入血云荒地,绞破往生骨塔,也绝非偶然。

要不是当初新建成的往生骨塔受损,流阳帝国残孽左耳在血云荒地垫伏上万年,寿元都已经快要耗尽,都不敢跟当时的般度、丹图等魔硬拼,是没有能力将玉虚神殿带出血云荒地的。

而根据泰官所收集的情况,西北域之所以造天机战械,是姜氏一名普通子弟姜雨薇意外得到天机残卷,之后卢少商以及陈海皆成为铸造天机战械的宗师,而这二人又都是姜寅的亲传弟子,

而魅魔夏寒又出自血云荒地,配合姜寅的亲传弟子在阵前刺杀束越魔君,以及流阳宫当年的秘宝之一界虚宝镯能令神魂穿越天域,对大殿内的魔君来说,不能算是什么秘密,这一切的一切,姜官相信闫莨脑子不蠢,都应该能猜到,姜寅实际就是流阳宫的余孽之一,而且一直都在与上古流阳宫的残孽左耳保持着联系。

闫莨魔君见泰官挑明这一点,点点头问道:“这确实不可能是巧合,但泰官你此时提这事,又有什么用?”

“我们此时也不需要再隐藏此事,迷惑雍京,大魔君,你想想看,玉虚神殿即便不在姜寅的手里,姜寅也势必知道玉虚神殿的去向——我们要是将此事揭开,消息传到雍京,甚至令雍京误以为龙鼎都在姜寅手里,大魔君您说人族会不会生出一些混乱?”

闫莨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他就是认为玉虚神殿此时极有可能落在姜寅手里,甚至极有可能此时就藏万仙山,他才不想将消息泄漏出去。

毕竟玉虚神殿真要在万仙山,才更有可能落到他们手里。

要不然的话,他们将传出消息,大崇太上皇秦世民强迫姜寅将玉虚神殿送到雍京去,那等他们魔族大军到最后屠灭崇国人族,玉虚神殿最有可能会落到谁的手里?

真要是那种情况,反正闫良不认为天呈山有得到玉虚神殿的任何胜算。

而闫莨之所以率四殿兵马,从正面进攻魔獐岭,不断的消耗西北域人族的防御力量,没有从防御相对薄弱的北廷绕,说白了很大一层因素,就是只有这样,才更有机会先拿到玉虚神殿。

对于泰官的建议,闫莨大魔君摇头否决掉,说道:“姜寅在松辽大平原组织防线,而其亲传弟子陈海又是魔獐岭的大将之一,就算是秦世民再迫切得到玉虚神殿,此时也不可能强迫姜寅交出玉虚神殿的,怕是西北域三宗也不会跟他这个疯,自毁长城。”

泰官看闫莨大魔君的反应,也知道他此策不是没用,实是闫莨大魔君不希望玉虚神殿以及除龙鼎之外的那几件流阳宫遗宝,落入其他的大魔君手里。

泰官心知他此时不能违拧闫莨大魔君的意志,岔开话题又说道:“流阳宫残孽,与燕州牵扯极深。在我们的正面,我们能肯定北陵镇主将陈海,必然是流阳宫的残孽子弟之一,之前陈海率孤军守新雁城拒我孽境殿大军时,燕州兵马进攻黑山魔渊,牵制我军,可见他们是有配合的——倘若我们在魔獐岭之前按兵不动,集结一部兵马,再转攻燕州,有没有可能扰动西北域的防线?”

闫莨大魔君摇了摇头,说道:“照你的办法,并非完全没有成功的可能,但燕州人族的战力经过这几十年的整合、磨砺,可以说已经是极为强悍。而就算天域通道彻底打开,我等魔君受天地法则限制,也只能进入血云荒地,而无法进入燕州,你希望我准备调动多少兵马,希望我花费多少时间拿下燕州?再一个,你又怎么确定,除了陈海之外,此时守御魔獐岭的西北域三宗将领里,就没有其他跟姜寅有勾搭的流阳宫残孽了?到时候我们两线作战,处境恐怕会更难。”

见闫莨大魔君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泰官心里怨他太优柔寡断,但他此时还无法忤逆闫莨大魔君的威势,当下也只有住在那里闭口收声,不再说什么。

闫莨大魔君直起身子,扫视了大殿中分别落座的各位魔君道:“五年来,我族在魔獐岭三关之前,魔兵损耗有上千万之多,而人族有大阵依仗,损失也逾千万。西北域看似还没有慌乱起来,但西北域的军事潜力就只有那么些,一旦耗尽,就绝无可能三五年内能恢复过来。现在我们损失一些儿郎,看着是令人心痛,但只要攻陷魔獐岭,西北域三四十亿人族以及其他亿万生灵,供诸君吞噬,相信能弥补一切损失,还希望诸君莫要焦躁,继续照原定的计划,跟人族继续消耗下去!而人族擅炼器铸制战械,姜官你们那里,也多铸造一些战械,减少我们的损耗……”

见闫莨大魔君还是没有改变策略的心思,泰官也只能作罢,而魔族虽然不擅长炼器,造出来的战械多笨重粗大,但好在魔兵都力大无穷,确实还是能对人族精锐兵马,有所克制。

不过,泰官心里担心,要是魔獐岭前的血腥绞杀继续持续下去,而西北域人族的实力迟迟没有被他们消耗到崩溃的边缘,从殒神渊等魔域更深处赶过来的魔兵魔将,还会不会继续大规模往魔獐岭前聚集、听从他们的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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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燕台关里,陈海并不知道天呈山诸多魔君竟然认定师尊姜寅才是与左耳勾搭在一起的流阳宫余孽、余党,他这时候正接受从扶桑岛送来的数万流囚。

通玄境以上的精锐将卒消耗太多,不要说北陵镇了,西北域三宗所辖的其他军镇也都消耗不起,这时候更多的是将一些犯重罪的流囚,进行两三个月简单操练后编入军中,以弥补消耗。

流囚有修为底子的人不多,在如此残酷的战场上,存活率极低,甚至防御灵罩被攻破,他们都没有跟魔兵接战,进入战场核心,就直接被震荡的天地元气活生生震伤、震死,但是随着天机战械的普及,这些身强力壮的流囚掌握重膛弩、轮式、覆带式辎重车等天机战械的操作并不困难,因而用好了,还是能极大弥补人族的消耗。

西北域拥有通玄境修为底子的人,总数只有两三千万,相当一部分人还年老力蓑,而每年也只有不到六七十万的新生力量涌出,像以往每年二三百万的消耗下去,西北域撑不住几年,潜力就会被耗尽。

陈海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通玄境修为上的精锐消耗,降到每年六七十万以下,其余都用犯重罪的流囚替代。

西北域三四十亿人族,凡民每年战损四五百万甚至更高,短时间内还不至于令西北域支撑不下去,甚至扶桑海三岛每年还能送三四十万重罪流囚过来,任北陵镇消耗……

虽然残酷,但这是西北域此时应对魔劫的最佳战略……

第九百三十章 传诏

塔山西出室韦山脉,往东一直到绵延万里,是横亘在松辽平原中部地区的丘陵带,山势谈不上险峻,但当时进入中州大平原的门户大燕山被魔族精锐主力占据,而此地又是松辽平原最为狭窄的口子,姜寅最终才决定率勤王军进入塔山组织防线,扼住罗刹魔族继续往中州大平原挺进的口子。

虽然最初的勤王军兵马有限,并不能将松辽平原通过完全堵住,但也成功遏制住大股魔族继续肆无忌惮的往大崇的腹地挺进。

姜寅的大帐设于塔山中麓的绝天岭定陶关。

绝天岭这里不仅地势相对险峻,又拥有整个松辽平原都不多见的一座地阶灵脉,定陶关经过数千年的展,也是松辽平原上少有的雄关大城,魔族入侵之后,没有想到人族会孤军直插进来,没有来得及摧毁定陶关,就落入姜寅所率的勤王军之手。

之后数年,姜寅与秦虎山、吴之洞、余苍等人依托定陶关,沿绝天岭往两翼延伸兵马,与东北域柱国将军奚同光统领残部依赖室韦山脉东麓的绝仙峰,在北廷、东廷以及东南域诸郡府的支援下,艰难的构筑出塔山防线。

塔山防线的建立,令太上天尊秦世民有机会在雍京以烈王秦冉所率的征魔大军为主力,汇聚诸郡援兵,一步步驱逐、清剿已经进入中州大平原的上千万魔兵。

六年多的时间,不计其数的杂魔被清剿、驱逐,但进入中州大平原的魔兵主力却极为狡猾,分成数十股在方圆近二十万里的中州大平原上穿插迂回,始终不与征魔大军的主力进行决战。

魔族的补给来自中州大平原上栖息繁衍的人族与亿万生灵,分成数股,机动度又是极快,相比较而言,征魔大军主力虽然在内线作战,但后期补给依赖于雍京及诸域柱国将军府的长程输送,以及征魔大军同等规模的兵马,野战能力又弱于魔族,最初两三年间,战绩实在惨不忍睹。

建兴三十五年,太上天尊秦世民以雍京禁营为核心,又从诸部抽调精锐战骑,组建拥有五十万重甲战骑的玄元天军,亲自率领出雍京加入平魔战场。

虽说魔族也在中州大平原组建一支极精锐的战力,与玄元天军对抗,但秦世民率玄元天军避强击弱,避开魔族最精锐的战力,避免主力间的仓促决战,而是盯着相对弱小的魔兵追剿,一口口吃掉一支又一支的魔兵,令胜败的天平一步步往人族这边倾斜,同时又逼使进入中州大平原的魔兵不得不重新聚集起来,才能对抗玄元天军的快追剿。

这时候进入中州大平原的魔兵主力,又重新聚集成两大股:一股魔兵主力进入雍京南面的洞庭山附近,由烈王秦冉率三百万征魔军负责盯防,令其再难长程迂回奔袭;另一股魔兵主力退到大燕山中麓,但秦世民率领玄元天军以及四百万征魔军从西面缓缓进逼过来。

建兴三十二年底,进入中州大平原的魔兵主力一度达到千万,之后姜寅与奚同光建立塔山防线,限制大股魔族继续南下,但大量的南下杂魔以大量的生灵为血食,不断的提升到魔卒层次,为进入中州大平原的魔兵不断补充兵员。

这使得玄元天军及征魔军及诸路勤王军频有战果,累积剿灭的魔兵也有近千万,但到建兴三十八年中,才将中州的魔兵规模消减到九百万。

不过,中州的魔兵规模开始减少,这就是一个令人鼓舞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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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陶关,原镇守将军府此时成为姜寅的主将大帐。

姜寅站在议事殿当中,正对着当空那不断旋转的地图仔细的推敲。

几年的时间过去,连年的苦战并没有将他的精神消磨的萎靡不堪,相反,数年艰难、惨烈的战事,将姜寅磨砺得犹如斩天灵剑一般,锋芒毕露。

姜寅此时已经踏入天位第四境,甚至在踏入天位第四境之后,并没有遇到一个瓶颈期,修为还在快增涨中,再这么坚持下去几年,他就能修炼到第四境圆满,或许再次突破也不是没有机会。

这一刻,姜寅心情是数年来难得的轻松。

太上天尊秦世民已经率大军进逼到大燕山中麓前五千里处,用不了一两个月,就能对退守大燕山的四百多万魔兵展开攻势。

到时候哪怕仅仅将这一部罗刹魔兵逐走,收复大燕山,对人魔两族的攻守之势,意义也非同小可。

到时候塔山防线就能拥有稳固的后方,从东廷、北廷柱国将军府支援过来的兵马、物资,一方面不会受到袭扰,一方面会以更快、更有效的度增援过来,将令塔山防线变得更坚不可摧。

那之后剿灭魔兵、平息魔劫,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从魔劫暴到现在,已经有七年多的时间过去了。

虽然各地承受的压力依旧如山峦一般,但已经初步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姜寅要比以往轻松一些,只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色。

这七年多的时间,整个崇国的各条防线上,四五千万的将卒葬身魔劫。

而与之相应的,则是数十亿平民沦落为罗刹魔族的血食;此外,逃难途中因病暴毙、饥馑、惊惧而亡的平民更是不计其数。

东北域柱国将军的辖地下共有人族近三十亿,而在古兰山防线被打溃后,虽然有大量的人族往两翼的绝地逃难,但此时还存活下来的,姜寅估计可能只有十之二三。

而中州大平原作为玄元上殿及雍京直接掌控下的区域,作为崇国最富庶的土地,人口峰值一度曾经达到五十亿以上,但是在罗刹魔族跨过大燕山之后,中州大平原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魔兵时聚时散,聚散如风,数年时间将整个中州大平原狠狠的蹂躏了一遍,除了雍京等极少数的几座坚城没有失陷外,整个中州大平原此时几乎看不到人族的生存。

除了一息尚存的几座大城,除了就近逃入其他几个柱国将军府辖境的难民外,姜寅估计中州大平原人口损失过三十亿。

这是何等惨烈的魔劫,汹汹之烈,已经远四千年的那一次了。

在姜寅的眼前,一幅幅生过的血腥画面不停在他的识海里浮现、跃动,他长长叹了口气,并不知道太上天尊面对如此惨破的山河作何想,是否还对流阳宫的上古遗宝念念不忘?

正当姜寅准备继续推演后续形势展之时,一道金剑符诏带着轻鸣声,破空而出,落入姜寅的手中。

姜寅以神识解读之后,脸上微微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他思忖片晌,便传念将秦虎山、吴之洞等人召来。

过去五六年间,姜寅守绝天岭及两峰数千里防线,虽然北廷、东北域残部以及东廷、东南域柱国将军支援过来的兵马,有上千万将卒葬身御魔战场之上,但他们的牺牲,也令上千万魔兵堆尸塔山防线之前。

此时,塔山防线六百万精锐兵马全部接受姜寅的节制调度,除了秦虎山、吴之洞、余苍等人外,其他从东廷、东南域、南廷增援过来的十数位天位真君,甚至从越国、天南国增援过来的三位天位真君,也都听从姜寅的号令。

在诸多天位真君里,姜寅虽然修为以及资历不是最高,但他最先率部插入绝天岭,又成功守住塔山防线,在塔山大造天机战械,弥补人族将卒战力不足,令此时堆积在塔山防线之前的七百多万魔兵,不敢越塔山防线一步,这也令他在绝天岭的权势一时无两。

进入大殿之后,秦虎山、吴之洞等人都对姜寅恭敬地行礼道:“真君召见,可有要事?”

姜寅背负着双手,淡淡地道:“方才我接到太上天尊的传诏,攻打大燕山已经近在眉睫,太上天尊召我过去问策,我可能要暂时离开数日,此时防务,暂时由虎山兄居中调度……”

姜寅也没有多做准备,甚至都没有带扈骑,只身一人上路,往太上天尊此时所在的路临城飞去——姜寅臻至天位第四境巅峰的修为,又参悟天地山河剑意,两三千里方圆的天地气机皆在他的掌握之下,此时魔族之中,能留在他的未必能有十魔。

从定陶关到路临城,带着姜沛、卢少商他们,跑得慢不说,还容易被魔族强者现目标,还真不如他孤身一人,快去快回……

第九百三十一章 自绝

从绝天岭到路临城,除了皆是荒芜废地的松辽南部平原间,中间还隔着被罗刹魔族所掌控的大燕山脉,姜寅从大燕山南麓的赤峰城绕行,用了足足五天的时间才赶到了太上天尊的驻跸地路临城。

五天的赶路过程中,让姜寅把一处处人间炼狱又重新温习了一边,荒废的城镇、累累的白骨,都让姜寅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此时已经看到获胜的曙光,只待大燕山一战赢了之后,中州大平原就可以繁衍生息了,姜寅如此宽慰自己,也只是尽量让自己心情没那么沉重。

路临城位于大燕山西面,距离位于大燕山中麓、聚集三四百万魔兵主力的朝贺残城只有五千里的距离,在之前也称得上是中州大平原的一个重镇大邑。

几十万玄元天军在其中驻扎,远远地望去,一片肃杀之气,却是他此行数万里山河,唯一能见到生机勃勃之所。

往昔那十数丈高的坚固城墙早已经成段成段的垮塌掉,那曾经繁华无比的街道,被无情撕裂开,残破不堪,显示路临城被破时经历过一场血腥的战事,但当时坚守城池的军民下场如何,已经是无需想象了。

残城之中,一座十数丈高的玄金高塔映衬着斜阳,折射亿万毫光里透漏比肩天地的威势,令人情不自禁就生出此塔比西天垂日还要壮阔之感,令人情不自禁便生出顶礼膜拜之情。

姜寅早年多次进雍京朝拜,自然知道这玄金塔乃是这片大6可能已经是屈指可数的数件道级上三品无上道宝之一的镇元塔,传说当年秦世民就是依仗此塔,与人联手击毙上古圣皇商秋阳……

“姜寅,你到镇元塔来!”

秦世民那透漏无比威严的声音,直接传入姜寅的神识之中。

照道理,秦世民问策,嵇元烹、符思远等近臣都应该陪侍左右,不过秦世民乃大崇帝国的太上天尊,他要先单独召见姜寅,姜寅也不会多想什么,就直接往镇元塔飞去。

镇元塔从外面看,不过是十一二丈高矮,围塔一周不足百步,但真正走进塔中,却现镇元塔的底层赫然就是一间两三百步方圆的大殿,这时候秦世民的声音再度传来:“姜寅,你到顶层来!”

姜寅拾阶而上,在镇元塔的最顶层,见到了独自坐在大殿正中的秦世民。

他躬身施礼道:“姜寅拜见太上帝君,不知帝君召姜寅前来,有何事吩咐?”

秦世民头戴高冠,也不回答,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姜寅,一双犹如藏着万千星辰的瞳孔之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姜寅此时已经天位四重,经第一品道之真意天地山河剑意而触及大道本源,在大崇国境之内,与稳胜过他的绝世强者,绝不会太多,但是他在秦世民面前,恍然间却觉得自己有如山岳前的蝼蚁,仿佛太上天尊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捻灭掉。

镇元塔原本就是秦世民祭炼数万年的上三品道器法宝,实际上这一刻秦世民的神魂与镇元塔融为一体,姜寅修为再强,身在与秦世民神魂相依的镇元塔中,姜寅怎么能不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不堪?

不过秦世民的威压还不能压垮姜寅的道心意志,令他满心不解。

数年来他奋不顾身为大崇效力,努力维持塔山防线,不知道忍住悲痛亲眼看着多少自己的弟子以及自小在他膝前长大的姜氏子弟战死沙场,即便魔劫未去,还不到论功行赏的时候,他也不在乎什么功与名,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太上天尊单独将他召进镇元塔,就先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一重重的威压犹如狂涛巨浪一般,不断地向姜寅的神魂碾压而来,但姜寅他有他的坚持跟尊严,强硬的站在那里,在他的识海深处,一缕缕无尽苍茫的青郁气息浮现出来,凝聚成一柄顶天立地的金芒巨剑,强撑着抵挡住秦世民施加而来的一重重精神冲击。

看着姜寅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却还能凭借天地山河剑意支撑住,秦世民也是微微敛起眸子,但在镇元塔内,他不怕姜寅能翻出他的手掌心去,冷声问道:“你此时还猜不到我将你单独召进镇元塔的用意吗?”

镇元塔乃星衡域存世不多的上三品道阶灵宝,秦世民将姜寅锁在镇元塔里,能令姜寅一缕神魂残念都逃不出去,也就是说即便姜寅在他处炼有身外分身,这一刻都不要想有机会借身外分身复活。

姜寅没有想到他一心御魔,数年心血谋划,都是为替雍京多争取一线生机,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此时的心里深处只剩下一声长叹。

秦世民说出这一句,姜寅再傻也知道是为哪般,透漏淡淡金芒的眼瞳迎着秦世民逼人的锐利眼神,问道:“亿万生灵,滔天血海,太上帝君眼里还只有流阳宫的上古遗宝吗?”

秦世民轻笑一声,说道:“废话,万余年前,我手刃商秋阳,裂流阳而分三国,你说是为哪般?”

“太上帝君又怎么知道流阳宫的上古遗宝在我手里?”姜寅问道。

数年,烈王从东北域抽调精锐战力,亲征天罗谷,以致古兰山防务空虚,被魔族所趁,这一切都源于雍京认定流阳宫的上古遗宝还留在血云荒地之中,而魔族也恰恰是利用这一点设下声西击东之策。

姜寅他自己也为没能提前窥破魔族的算计而深以为憾,但事情既然过去了,而魔族也一直没有主动揭露这件事,秦世民凭什么认为流阳宫的上古遗宝已经到了星衡域,甚至竟然误以为在他的手里?

“要不是本尊亲擒一头魔侯,搜其魂魄,知道你与流阳宫残孽勾通之事,说不定到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以为你是我大崇帝国大大的忠臣,”

秦世民冷冷盯住姜寅,姜寅既然这么问,那他就更认定姜寅就是流阳宫的残孽、余党之一,为了令姜寅死心,他挥手展开一副副光幕,有姜寅当年率大军拿下天罗谷,孤身潜入天罗谷底隔着天域通道御剑击损往生骨塔的情形,有左耳趁残缺往生骨塔打开天域通道御玉虚神殿逃出血云荒地的情形,有夏寒(宁婵儿)配合陈海刺杀束越魔君的情形,有燕州黑山魔渊上万乘轻重型天机战车碾压滚滚尘烟的情形,

“你率部能守住塔山,依赖天机战械极多,魔獐岭能抵住数百万魔兵南下,依赖天机战械极多,而星衡域铸造天机战械最便利三地,一为天营城、一为绝天岭、一为玉皇峰,与你皆有密切关系,你还能说你与流阳宫遗孽没有勾结,还能说你不知道流阳宫遗宝此时藏于何处?”

这些年,姜寅在塔山以及三宗在魔獐岭不知道诛杀多少魔将、魔侯级存在,为获取魔族的机密信息,也不知道搜过多少魔侯魔将的魂,都没有涉及玉虚神殿遁出血云荒地的信息。

可见魔族为行瞒天过海、调虎离山之计,是下了大力气的。

而秦世民坐镇军中,难得出手生擒一头魔侯,竟然能如此恰巧的搜索到如此关键的信息,要说里面没有蹊跷,姜寅打死都不会相信。

只是,里面有蹊跷又如何,秦世民已经认定他跟流阳宫残孽有勾结,他还能为自己辩解什么?

而他此时就算将陈海的事情都吐露出来,结局也只是令魔獐岭那边的防线快的彻底糜烂而已。

想到这里,姜寅长叹一声,问秦世民:“即便上古神物太虚龙魂鼎当初在圣皇商秋阳手中十数万年,圣皇商秋阳最终还不一样撒手归尘,太上你有何自信能得永生?”

见姜寅对龙鼎的去向闭口不提,饶是秦世民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此时还是焦躁起来。

他大手一挥,抚出一道金黄色的气浪,那气浪蜿蜒,在空中虬结成一条龙形绳索,把姜寅牢牢的捆住。

“敬酒不吃吃罚酒,莫要以为你这两年修为又有了长进,就可以无视天下。以我天位八重的实力,又是在镇元塔之中,想要灭掉你易如反掌。我怜惜你一身大才,才忍你到现在,我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太虚龙魂鼎到底藏在何处?”

面对焦躁的秦世民,姜寅没有丝毫的惧色,他凛然道:“姜寅不知!”

秦世民怒极反笑,好半天才停下道:“你莫非以为天位四境,又掌握天地山河剑意,就能逆抗我的搜魂之法?”

话音一落,只见一道金色虚影从他眉心祖窍之中而出,晃晃悠悠地向姜寅飘了过去。

姜寅脸上一片平静,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出了一声仿佛带着无数腐朽时光的叹息声,下一刻,夺目的金光从他的体内乍然迸现。

“你胆敢自爆元胎!”秦世民看到这一幕又惊又怒,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姜寅竟然无惧生死,这一刻直接自爆元胎,当下翻袖祭出一枚黑色大印,朝姜寅镇压过去?

姜寅看着镇元塔四壁金芒大作,亿万道符密篆汹涌而出,朝他卷席而去,显然是秦世民生怕自己殉爆元胎重创了他,他露出轻蔑一笑。

虽说他这一刻心里也充满不甘,但他以死重创秦世民,只会令魔族得利,令大崇彻底无救,甚至会令越、天南等国都彻彻底底的卷入魔劫,他这一刻只求一死,也唯有他此刻死了,陈海才有可能第一时间猜到镇元塔里生了什么事情,不至于毫无防备的被秦世民所派之人杀死,而令魔獐岭防线彻底崩溃掉!

下一刻,姜寅体内响起了一声轻响,就如同精美的瓷器碎裂一般,接着就见姜寅大汗淋漓的脸,以肉眼可见地灰败了下来。

秦世民面色如土,他知道,最终还是没有能阻止姜寅自绝身亡。

轰隆一声,大雨倾盆而落,天地仿佛同时开始痛哭一般。

嵇元烹、符思远都知道太上天尊单独召见姜寅,也隐约能感知到镇元塔内的气机变化,但下一刻就完全感受不到姜寅的气息存在,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

下一刻,秦世民气急败坏的打开镇元塔的门户,将军中嵇元烹、符思远等二十余真君召入镇元塔,指着已经气绝身亡的姜寅说道:“我欲赏功于他,此厮竟然意图刺杀我,真是罪无可赦、死不足惜!”

符思远看了嵇元烹一眼,嵇元烹却转过头去,不看他一眼。

符思远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这些年来费尽心机在塔山御魔的姜寅会有刺杀太上天尊的心思,但他不相信又能如何?

第九百三十二章 谎言

路临城周边千里荒原,一时间暴雨倾盆,不能视物,一道道金色雷霆轰劈下来,不断的将暗沉的虚空撕裂开,似乎要将苍穹之下的路临残城彻底的轰灭掉。

这令大营里的阵法师们不得不启用部署在大营中央的八极锁龙大阵,才避免这一道道天罡雷霆直接轰劈到镇元塔之上,去触犯太上天尊的威严。

天位真君道消身陨,数千年乃至上万年修行的道之真意说是无质无形,但在生命最后一瞬崩解、散于天地,与天地气机感应必致异相,只是姜寅身陨道消、真意瓦解后感应天地气机的动静,也未必太大了一些吧?

在路临城的夜空之上,八头经乾元锁龙大阵所凝聚的巨龙虚影,栩栩如生,每一片龙鳞在夜空雷霆下都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盘旋在镇元塔的上空,承接一道道天罡雷霆的轰劈。

即便是八极锁龙大阵,这时候也有些支撑不住。

符思远不敢胡乱猜忌师尊秦世民的话,但也为此刻那一道道此起彼伏的庚阳天罡雷霆之威而震惊,未曾想姜寅才刚刚踏入天位第四境没有几年,所修道意之精纯,竟然不在他与嵇元烹之下。

符思远看着姜寅的尸身委坐镇元塔之中,此时已经气绝身亡,这一刻他甚至完全感知不到姜寅枯的残躯里还留有一丝神魂的残留。

这意味着姜寅苦修数千年的元胎彻底的崩解离析、重入轮回了,唯有他修炼多年的天地山河剑意在搅动天地气机,似乎在诉苦着什么,符思远隐隐间似乎听见天地正出龙吟虎啸般的悲鸣。

怎么会是这样?

符思远心里在哀嚎,他既不愿轻易相信姜寅会出手刺杀师尊,也不敢去想师尊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杀死姜寅,更不敢去想姜寅之死,对塔山防线会造成多恐怖、严重的影响!

符思远脸色惨白的站在那里,他想不明白,在大崇人族好不容易看到一丝胜利曙光之际,为什么会生这样的事情?

嵇元烹以及随太上天尊御驾亲征的诸多天君,看到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们这一个个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姜寅魔念大炽、意图刺杀我,我还要留他一条性命不成?”

秦世民见符思远、嵇元烹一个个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冷哼问道。

他眼瞳里透漏而出的蕴道神光,仿佛万钧巨石,往一个个人身上落去,心烦豪雨雷霆不绝,宽大的袍袖一挥,磅礴的仙元如大海波涛一般往镇元塔内涌了过去。

刹那间,镇元塔光芒大盛,一根通天彻地的金色光华直插云霄,仿佛要将阴沉沉的天都搅一个大洞出来,瞬间过去,金光巨柱不断的往外扩散一道道金色的光华涟漪,过了好一会儿,秦世民才以他通天手段,将扰乱的天地气机平复下来,就见雨住云散,一轮皓洁的夜月又重新高高挂在夜空之上,只是夜月盈血,似苍穹被无形捅了一刀。

“姜寅意图不轨,死在师尊剑下,罪有应得!”这时候就见一位头戴高冠的青年拜倒高呼道。

听到高冠青年的话,嵇元烹也陡然惊醒过来,跟着高呼道:“姜寅意图不轨,死在师尊剑下,罪有应得。”

这时候诸多天位真君一个个都醒悟过来,随声附和。

符思远心里一片惘然,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是细究真相的时候,而是要确保塔山防线不会因姜寅的死出一丝纰漏,要不然塔山防线崩溃,往防线外七八百万精锐魔兵再度像山崩海啸般涌进来,那大崇真可谓连天神降临都无药可救了。

“师尊,姜寅为何有如此大逆之举,是要追根问底,但当务之际,要确保塔山不失。”符思远不愿去想太多,也知道姜寅一死,会令塔山驻军军心动摇,绝不能让魔族有隙可趁,那就一定要立刻有人去收拾这局面,符思远愿意责无旁贷。

“不错,塔山那里不能出一丝的差错,”秦世民见诸多真君如此顺从,颇为心满意足,但他没有理会符思远的请缨,而是将目光投向高冠青年,说道,“鸠山和,你立即点齐三千玄元神禽营将卒,即可起身,前往定陶关,接替姜寅主持定陶关防务——你到绝天岭定陶关后,切记盯住姜寅的残党余孽,莫叫他们有机会掀风作浪。”

没想到师尊竟然将主持塔山防线的重任,交给似乎从来都不会违拧师尊意志、甚至有意纵容师尊意志的鸠山和主持,符思远硬着头皮,再次请缨道:“姜寅余党残孽清除容易,但西北域兵马,是塔山防线联军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可以说是核心,他们要是军心不稳,鸠师兄未必能稳定局势,弟子与秦虎山、吴之洞皆是相识,也彼此信任,或能助鸠师兄稳住局面。”

符思远三番数次主动请战,鸠山和眉头微微蹙了蹙,也朝秦世民揖手施行道:“师尊,请让符师弟随我走一趟,助我一臂之力。”

“好吧,”符思远在路临城也没有统兵的职责在身,两度请战,秦世民也没有理由不让他一同跟去塔山,当然他心里也绝不希望姜寅自刭会害得塔山防线崩溃,但他也不觉得姜寅真就重要到无可或缺的地步。

高冠青年与符思远,也不作停留,拿到秦世民的手谕,就赶往神禽营点齐人马,接着又与闻讯赶过来的心腹弟子会合,一起从大燕山中麓与南麓交界的地方横插过去,往松辽平原的腹地飞去。

刚刚得知消息的符少群,赶过来时,脸上的惊容都还没有敛去,看到太叔祖符思远跟向来阴沉却极得太上天尊信任的鸠山和站在一起,硬生生将心里的问题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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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思远与鸠山和稍作准备,就率三千神禽营精锐一路北上,但他们为了赶路,直接插穿魔族控制的大燕山中麓,自然不可能避开魔族的斥侯,甚至还被四樽魔君纠缠上,经历了几番血战,损失不少人手,于第七天才赶到了绝天岭定陶关。

见到他二人到来,代掌定陶关的秦虎山好似有些愕然,也是带着留守绝天岭的近十名天位真君出城来迎接,引着他们往定陶关内而去,一边疑惑地问道:“两位真君不在太上帝君座前侍奉,却是来我定陶关何故?”

符思远难以开口,鸠山和却是冷哼一声,把“原委”说给秦虎山知道。

秦虎山也是一脸愕然,顿住脚步道:“怎么可能?姜寅真君在定陶关恪尽职守,不要说塔山防线乃姜寅亲手打造,怎么就敢在镇元塔之内谋刺太上帝君。”

鸠山和有些不耐,把秦世民的印信拿了出来,说道:“这等大事,我们哪里敢信口开河?还请秦宗主派人拿住余苍、姜沛、卢少商等几名要犯,莫要逃了出去。”

秦虎山脸色古怪,自言自语地道:“还真是巧了,三天前,余苍真君来找我,说接到了姜寅真君的传讯,要前去路临城听候调用。虎山也没有想过姜寅真君竟然在三天前早就身败道消,没有想竟然还有这种曲折。”

鸠山和双拳一握,剑眉倒竖喝道:“你真可以出这样的差错,岂非营中任何一名将领,都可以悄无声息的率兵马离开?”

秦虎山一脸的无奈,摊着手说:“此时我确实负最大的责任,可是我也完全被姜寅瞒在鼓里,才审查不严格的啊,还请鸠大人责罚……”

秦虎山乃是元阳宗宗主,其座下掌控着西北域十个重镇,拥兵数百万。

就是在魔劫未启之前,秦虎山也不是鸠山和身为太上天尊秦世民的亲传弟子就能够随意问责的,现在局势如此紧张,自然更是不敢对他怎么样。

鸠山和冷声问道:“他们往何处去了?”

秦虎山向西南一指道:“之前说是要绕过赤峰城,赶往路尘与姜寅真君汇合。不过现在看来,怕是方向就定不住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鸠山和、符思远就算是有天大的神通,这时候也只能确认余苍、姜沛、卢少商、姜雨薇等与姜寅关系密切的核心弟子、大约有两千余人,修为大体在通玄境以上,这时候已经是往西北域方向逃窜了。

而这边近两千的御禽剑侍,交由符少群统领着,循着余苍他们逃亡的方向找去……

第九百三十三章 坦白

丹霞渡,位于万涛河中游,乃北廷、西北域以及中州三域交会之地。

万涛河流经此地,在岳山的夹峙下形成一条长数百里的几字形大河湾,丹霞渡位于河湾的下方,河道突然放宽数倍,水流变得平缓,兼之气侯温润,有大量的赤叶草在河床下繁植,将下河湾百余里宽的河道沾染得如同殷红的丹霞一般,遂名丹霞渡。

姜晋率领二十万精锐,此刻正驻扎在这里,除了这里易守难攻之外,倘若塔山防线崩溃,魔劫从中州大平原往外蔓延,西北域南线将是此地面临的压力最大。

目前侵入中州大平原的罗刹魔族被逼迫到洞庭山、大燕山两处,而塔山防线也固若金汤,前期担忧中州大平原局势无法控制的姜晋,这一刻也稍稍放下心来。

只要能将中州大平原的魔族驱逐、清剿干净,西北域不用担心腹背受敌,即便接下来得不到其他地方的支援,接下来在魔獐岭的消耗,西北域也能支撑住。

姜晋即便心里一直都暗恨陈海桀骜不驯,不能为姜族所用,但也不得不承认陈海执掌魔獐岭西翼防线一年多以来,不得不承认魔獐岭中路以及东翼防线,以及后勤补给运营在经过一系列变革后的巨大改变。

西北域三宗过去一年,看似在魔獐岭防线又损失了逾三百万将卒,但其中大多数都是流放充军的凡民囚徒,真正精锐将卒的损失大幅降低到一百万左右。

而随着大量重膛弩、天机战车进入战场,在相对狭窄的战场上,成千上万的天机战械,挥出不比辟灵境、明窍境精英武官稍弱的作用,实际上也是用能批量铸造的天机战械,代替了精英武官及灵剑、道符、法宝等诸多消耗就难以短时间快补充的资源的消耗。

实际上,过去一年,西北域三宗打了一年的消耗,西北域的军事实力没有减弱,反而有稍微的回升。

相比较而言,魔族过去一年对魔獐岭的进攻强度要弱了两三成,虽然这令魔族的兵马损失降低了很多,但这直接暴露出魔族在西线战场上的疲惫。

这绝对是可喜的变化,也令姜晋的心情相对轻松一些,甚至考虑是不是让姜涵、姜明传再率一部精锐,去投到姜寅麾下、增援塔山防线,以便能争取更多的军功,以稳固姜族在西北域的地位。

姜晋想到这里,正传念将姜涵、姜明传喊到大殿商议此事,突然感知到一千里之外,一艘浮空巨舰正极往丹霞渡这边排空飞来。

姜晋眉头一皱,将神识投放过去,没想到竟然是陈海当年从雷阳宗手里强夺过来的殛天玄雷舰。

殛天玄雷舰不仅是陈海的座舰,同时殛天玄雷阵仿佛移动炮台,能直接逼近战场边缘攻击魔兵,挥的作用比部署于内线的万仙诛魔大阵更大;而且殛天玄雷舰,是陈海手里最为快的机动战力,一旦有多股精锐魔兵渗透进来袭击从东都山到燕台关的驰道,殛天玄雷舰还承担机动增援侧翼的重任。

除非是陈海亲自过来,要不然姜晋想不到有什么原因,陈海会将殛天玄雷舰单独派过来,但是陈海这时候不在燕台关坐镇,单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父亲,怎么了?”姜涵他与姜明传神识感应距离极限就三百里,但注意到父亲姜晋脸色突然凝重起来,开口问道。

“陈海到丹霞渡来了。”姜晋说道。

“他这时候过来干什么?”姜涵脸色微微一变,这些年陈海简直就是他脸上大大的一个“耻”,偏偏这些看到陈海权势日益强大,甚至有在万仙山独开一脉的可能,他还奈何不了陈海。

姜涵此时已经没有想谋害陈海的心思,他不是不恨陈海,实在是差距拉得太大,他心里再憎恨,也知道他拿陈海没有办法,甚至他父亲此时也不能拿陈海怎么样。

这种情形下,姜涵是宁可不要见到陈海,也想不明白陈海为什么这时候跑来丹霞渡,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什么变故,又或许是姬江野那边有什么新的调令。

半个时辰后,就见一艘闪耀着湛蓝色光辉的梭形巨舰,排开云海正斜斜地向丹霞渡插了下来,在营城辕门千丈外的半空中停住。

姜晋站在城楼下,看到陈海战甲之外,身穿如雪孝袍,他心里猛然一沉,手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颤声问道:“魔獐岭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姜晋下意识就猜测魔獐岭防线出了什么意外,这一刻背脊都凉了半截,以为魔獐岭防线崩溃了。

“魔獐岭安然无恙!”陈海咬住后槽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怎么可能?塔山即便出事,你也不可能比我更早知道消息!”姜晋摇了摇头,不愿意相信他这一刻的猜测。

塔山防线崩溃,不比魔獐岭防线崩溃的消息更安慰人心,但世间除了身为万仙山掌教真君的姬江野与姜寅二人外,还有谁能让陈海身穿孝袍?

只是,即便塔山那边生变故,姜寅意外身亡,但陈海身在燕台关,怎么可能比他更早知道消息?

姜明传、姜涵等人也是脸色大变。

虽然这些年姜明传、姜涵都看不惯姜寅扶持寒门弟子、不够照顾姜族嫡系子弟的诸多做法,但姜晋寿元将尽,他们内心深处又不得不承认姜寅才是延续姜族辉煌的擎天巨柱。

姜寅的意外身亡,对姜族的打击甚至比姜晋死还要沉重。

“师伯可否许陈海入城秘议?”陈海强忍住内心的悲痛,问道。

姜寅道消身灭的那一瞬间,陈海所参悟的天地山河剑意就出令天地山河皆失颜色的心音悲鸣,陈海也是在那一瞬就知道姜寅出事了。

陈海不知道姜寅因何而死,第一反应自然是姜寅死于魔族之手。

不要说姜寅守塔山的条件更加艰难、凶险了,陈海守燕台关也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都有战死的可能——就当时而言,陈海心里没有太多的悲痛,心里想着为守护天下苍生而亡,这或许师尊最好,也是师尊最向往的人生结局,他要做的也只是继续在燕台关守下去,直到驱逐魔族,或者他也追随师尊姜寅之后,死于魔族爪牙之下。

陈海以为师尊姜寅的死讯,很快就会通过金剑符诏传到魔獐岭来,因此最初的三天,他只是提起从雷阳子手里强夺过来、后续都没有归还雷阳子的苍雷剑亲自跑到腾溪岭,在腾溪岭集结四十万精锐、一万辆重型天机战车,对当面的魔寨动突袭,三天三夜杀得魔族娘都不认识。

要不是他还存有一丝理智,要不是雷阳子、左师看到情形不对,出手将他截下来,陈海甚至想要冲入魔阵之中引天道雷劫!

陈海在燕台关聚蓄近一年的战力,突然间毫无征兆的从腾溪岭往北宣泄出去,而且陈海又是杀得那么疯狂,令魔族也猝手不及,魔族在腾溪岭北面经营数年的一座魔寨,没能守住两个时辰就被陈海攻溃,之后北陵镇兵四十万精锐,与从两翼增援过来的魔兵厮杀成一阵。

这时候陈海又令云门塞守军及吴澄思所率的厉牙镇兵各自对当面之乱动强袭。

姬江野、元周在中路、东翼也不知道陈海为什么一声招呼不打,突然就对北面的魔族动这么猛烈的攻势,但看到西翼以腾溪岭方向为彻底的搅动起来,在中路、东翼也动反击,以便将中路及东翼的魔族缠住,令他们难以增援西翼的战场。

陈海一方面是泄心里的悲痛,一方面担心塔山防线有可能已经崩溃,那就急需要一场大胜来避免西北域人族的士气崩溃。

虽然魔族在燕台关防线部署有一百五十万兵马,但过去两年以来,西翼都不再是它们动消耗战的重心,甚至在西翼坐镇的魔君也只有五樽而已,甚至不想魔族在东翼聚集十数樽天魔境强者。

北陵镇兵突然之间将暗中积攒数年的力量,毫无征兆,在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一刻泄出来。

姬江野、元周他们预料不到,魔族更是预料不到,恶战三天三夜,北陵镇兵伤亡四十余万,斩杀魔兵六十余万,将燕台关北面的十数座魔寨悉数攻克,令剩下的七八十万魔族残兵,要么逃往中路的魔寨,要么逃往更北面的魔寨。

只是这种短促而没有周详计划的突攻势,难以持久。

北陵镇兵伤亡如此惨烈,后续也没有更猛烈的攻势可言,短时间内难以承受更大的伤亡;而姬江野、元周他们在中路、东翼也完全没有配合好,因此也没能打出真正有意义的歼灭战。

陈海收残兵回营寨,三天已经过去,但师尊姜寅的死讯,还没有通过金剑符诏传到魔獐岭来,他就觉察出一丝异常了。

姜寅对塔山防线太关键了,而且塔山防线对整个大崇帝国的御魔意义,又是不言自明的,不管怎么说,姜寅以及塔山防线一旦出什么问题,都应该是最快的度传诏各地,以便各地做出最快、最妥善的应对策略。

通过金剑符诏,将消息从塔山传到魔獐岭只需要两天,退一万步说,塔山防线彻底崩溃了,消息经太上天尊此时率玄元天军所进驻的路临城中转,再传到魔獐岭,也顶天多耽搁一天的时间。

陈海在外恶战了三天三夜,回到燕关台除了看到姬江野派人喝斥他乱擅的使者外,并没有半点塔山的消息传来,陈海怎么可能不觉察出异常?

一直等到第五天,陈海才从姜雨薇传回的消息知道姜寅刺杀秦世民不成,在镇元塔内自刭而亡——当然,这是余苍、姜雨薇他们所提前得到的消息,余苍、姜雨薇他们绝不会相信这样的荒谬,而陈海在第一时间得到姜雨薇传讯回来的确定消息后,便明白秦世民必是看出什么破绽,将师尊姜寅逼死。

师尊姜寅可以说是因他而死。

陈海也没有想到魔劫如此凶烈之时,秦世民竟然自毁干城!

这时候陈海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彻心的痛,他能接受姜寅死于御魔战场,他将这样的死视为自己的宿命,但他怎么都接受不到姜寅如此屈死、冤死!

陈海强忍住内心的悲痛,一边不动声色的传令将东都山的留守兵力调入燕台关,一边派苍遗渡海赶往九郡国,传讯周晚晴,他在燕台关等待的两天,查看姬江野、元周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又估计通过正常的灵禽传报,再有三五天就会正常的将师尊姜寅的死因、死讯传回到西北域,陈海换了孝袍,也不通知姬江野、元周一边,直接离开燕台关,横穿整个西北域,赶到丹霞渡来见姜晋。

殛天玄雷舰经过改造,能日行一万八千里,即便如此,陈海赶到丹霞渡已经是姜寅死后第十一天。

大崇帝国的疆域太辽阔了,从塔山过来有二十万里的遥远路途,丹霞渡这边还是完全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

“……不可能,绝不可能!”大帐之内,除了陈海外,只有姜涵、姜明传以及这段时间来放弃经营东都城、彻底在姜晋帐前效力的姜震,姜晋仪态大失,怎么都不信陈海所说的是事实。

姜涵、姜明传、姜震脸色皆是惨白。

要说比姜寅死,更令姜族难以接受的,就是姜寅死于这样的原因。

不管姜寅真是刺杀太上天尊不成而死,又或者是被太上天尊因为某种不能言喻的秘密逼死,都意味着姜族所面临的是灭族之灾。

西北域三宗团结起来,可以不鸟雍京,毕竟雍京经过此番魔劫,根基损得太厉害,非要修养千年不能恢复,但魔劫汹汹之下,太上天尊勒令西北域三宗将姜族嫡系人马交出去,又或者派一部精锐过来剿灭姜族嫡系,姬江野他们会做怎样的选择?

姬江野他们会为了他姜晋这一系残脉,跟雍京对抗?

只是他们在丹霞渡都没有什么风声传来,陈海怎么可能比他们更早知道一切?

“我参悟天地山河剑意,师尊身陨道消之时,我道心生出悲鸣,便直觉师尊出了意外,但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事情,我还以为是塔山防线爆大战,师尊不幸战死,”陈海手指甲深深抓入万年铁木所制的长案之中,说道,“除了这个之外,我担心塔山有什么我所预料不到的意外生,同时也是防止有什么消息遗漏,北陵镇在塔山及魔獐岭之间派出上千斥侯潜伏在贩夫走卒之中,通过一整特殊的方式传递信息。虽然没有金剑符诏,丹霞渡这边有什么重大事情生,最迟不过两天,我在燕台关就能知道。”

“什么方式?”姜晋死死的盯住陈海的眼睛,事情太过重大,将直接决定姜族的存亡,陈海不能证明这点,怎么都不可能相信陈海的话。

“天地磁光!”陈海将他所创的传信方式说给姜晋知道,“天地之外能吞噬一切的无尽太虚混沌,不仅天域与天域相接的天域通道会形成天地磁光,九霄云天之上,天地法则将无尽太虚混沌阻拦在外也形成天地磁光,九霄云天的无尽罡风,便是受太虚混沌影响所致,通常没有极高修为者,是无法闯过罡风层的封锁,一睹九霄云外天地磁光异相的,但即便看不到,却是能通过雷霆之力的波动感应得到——北陵镇有一种方式就是通过某种特殊的雷霆之力在天地磁光间的远距离波动传信。从塔山绝天岭到燕台关,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信息,目前也只需要三四天时间,比金剑符诏慢不了多少……”

陈海从怀里取两枚磁雷传讯符,将祭用办法告诉姜晋,请他验证。

姜晋虽然没有踏入天位中三境,但身为玉皇峰的宗主,修为之深,在西北域也是在十人之列,听陈海详细解释过磁光雷霆的传讯之法,又验证过两枚磁雷传讯符,便能确认北陵镇确实有一套特殊的传讯手段。

而在燕台关与九郡国之间,由于雷暴的干扰,这套传讯方式不管用,才需要苍遗亲自跑一趟传讯。

“师伯,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亲自过来走一趟,也只是希望师伯您能小心谨慎一些。”北陵镇守燕台关不容有失,就算姬江野无意为了他们跟雍京对抗,也不大可能跟秦世民一样蠢、一样的迫不及待,这时候就对北陵镇怎么样,但姜晋所率二十万燕台镇兵在丹霞渡,就可有可无了,不要说姬江野、元周了,甚至秦世民都可能从万涛河南岸调一部精锐兵马过来,将丹霞渡死死围困住,迫使姜族子弟缴械受诛!

当前的情况下,即便普通将卒跟着姜族子弟同生共死,补给一旦被切断,也支撑不住多久。

而陈海赶过来丹霞渡来,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要从十数万里外,将余苍他们接援回来绝不是易事,燕台关经历三天三夜的苦战,损失已经很惨重了,他要是将千余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战将全力抽调出来,燕台关将抵挡不住魔族随时会展开的反攻,他只能冒险赶到丹霞渡来说服姜晋,说服姜晋放弃所有的普通将卒,令所有辟灵境弟子全部避入燕台关,而姜晋他本人率部所谓的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战将,乘殛天玄雷舰,赶往十数万里外救援余苍他们。

“余苍师叔得到消息后,为避免惨遭毒手,当即就率领雨薇师妹她们两千余人,穿过塔山北陵的魔寨封锁,进入塔山北部的松辽平原,宁可陷入魔族的重重包围之中,也要比在室韦山脉或大燕山脉西麓被追兵围剿,更能保住姜族的一脉子弟,”陈海说道,“不过余苍师叔他们动作再突然,再不受重视,魔族也不可能让这么一支精锐战力,在自己的控制区域内行走自如,更何况我们还不清楚秦世民会不会派精锐也闯入魔族控制的区域继续追杀余苍师叔他们!”

“太上天尊为何要逼死姜寅?”姜涵身为姜晋幼子,在姜族论辈份跟姜寅实是同族兄弟,情急之下直呼姜寅的名号,也谈不上不敬,在他看来,陈海所说的一切都不能解释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就是姜寅此时对崇国这么重要,太上天尊了疯才会逼死姜寅。

如果确认姜寅的死讯,与其说太上天尊突然间疯逼走姜寅,姜涵更愿意相信姜寅御魔太久,不知不觉间受魔族控制而意图行刺太上天尊。

姜晋也是死死盯住陈海,他一只手藏在袖子里,扣住玄冥镜,陈海对此给不出合理的解释,他则要考虑是不是将陈海扣下来审问他对姜族到底藏有什么阴谋。

“此乃真龙涎息丹,师伯或许有听说过?”陈海将太虚龙魂鼎历经数月才凝聚得的一枚真龙涎息丹,摆到姜晋的面前,说道,“师伯即便没有听说过,这枚真龙涎息丹大概能助师伯延寿百年,师伯你服食此丹,便知道是师尊为何受陈海牵累而遇害了!”

“太虚龙魂鼎在你手里?”姜晋这一刻几乎要跳起来,他是没有见过真龙涎息丹,但他身为玉皇峰的宗主,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真龙涎息丹?

对他这一层次的强者,天枢地元丹也只能助他延寿三五十年,真龙涎息丹除了能延寿百年外,还能其他种种妙用,可以说是当年流阳宫崛起的真正根源所在,姜晋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早初的时候,没有知道流阳宫所出的真龙涎息丹是怎么炼制的,长期以来一直都是流阳宫最大的秘密,但流阳帝国被巅覆之后,这个就不再是什么绝密了。

姜晋这一刻算是明白过来,秦世民为何要对姜寅下手,也明白过来摆在姜族面前唯一的退路是什么,要不然就算他杀死陈海,夺得龙鼎献给秦世民,秦世民都未必会放他们一条活路!

更何况,陈海孤身进入丹霞城,绝不可能告诉他们太虚龙魂鼎在哪里,而此时在秦世民的眼里,大概又认定太虚龙魂鼎就在姜族的掌握之中吧……

第九百三十四章 救援

真龙涎息丹,不在品级,不入凡俗。

除了流阳宫所得的上古神物太虚龙魂鼎能够凝聚真龙涎息,炼制真龙涎息丹之外,像太上天尊秦世民座前的那头金鳞巨龙,虽然拥有着堪比天位中三境的强悍战力,但也只是由蛟类蜕变过来的杂龙,这样的杂龙斩杀一头,取其丹血精华,大概也就能炼制三五枚真龙涎息丹而已。

一时间,除了姜晋外,姜涵、姜明传、姜震的目光都被陈海手中那颗朴实无华的真龙涎息丹所吸引。

姜晋虽然不曾见过真龙涎息丹,但以他的修为及数千年的寿命,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此丹的不凡。

太虚龙魂鼎,是流阳宫悄然崛起,并统治这片地域十数万年的关键,也是前朝圣皇商秋阳突破天位八重天,抵达这个世界巅峰的根本所在。

谁能想象,传说被前朝太子商缺带入血云荒地、应该在血云荒地早已经落入魔族之手的太虚龙魂鼎,掌握在陈海的手里。

姜晋知道,真龙涎息丹也不能确保他突破到天位中三境,也不可能不受限制的服用,但只要有足够多的真龙涎息丹,他延寿三五百年不成问题。

这对已经在安排身后之事的他而言,诱惑力有多大,是不言自明的。

看着那枚真龙涎息丹,姜涵的眼神多少有些狂热。

虽然不知道真龙涎息丹的具体作用,也不知道太虚龙魂鼎到底有多强大,以致太上天尊秦世民不惜四五百万精兵马欲征血云荒地,他早已修炼到道胎境巅峰,却难以证道去冲击天位境,心想陈海手里真要有流阳宫当年传下来的上古神物,或许他能籍这些上古神物踏入天位境也说不定。

姜晋苦涩地说道:“你和姜寅瞒得我好苦啊!”

陈海说道:“师尊秉承天地山河剑意,一心只为这世间芸芸众生,虽然早就知道我出身燕州,乃流阳宫的隔世传人,但师尊从未问及过太虚龙魂鼎以及其他流阳宫遗宝之事,也没有想过要将这些遗宝据为己有……”

“哦!?”姜晋眉头皱的如山峦一般,盯着陈海。

陈海便将燕州往事,跟姜晋等人讲了一遍,但具体到太虚龙魂鼎、玉虚琉璃灯等上古遗宝,到底藏何处,目前由谁祭御,以及流阳宫在星衡域暗中隐藏了多少力量,陈海却不能尽数吐露出来。

姜明传、姜震脸色有些白,姜涵眼睛里狂热的神色也渐渐冷却下来。

他们这时候才算知道北陵镇为何崛起得如此之快,才算知道那些降将流囚为何会如此安分守己的替陈海卖命,没想到陈海不仅从燕州过来了,夏寒压根是人非魔,而所谓从漱玉宫借援过来的数百秘宗长老,实际上是他从燕州调来的精英战将,他是借以统领北陵镇兵、掌握燕台关的真正核心力量。

只是他们凭借这点力量能抗衡雍京吗?

就算眼下魔劫汹汹,三宗会顾及到自身的安危,不会让雍京插手进来,对他们下手,但熬过魔劫之后呢?

到时候哪怕是三宗选择袖手旁观,他们凭借流阳宫在燕州的残余势力,能对抗强大如斯的雍京吗?

姜涵朝父亲姜晋看过去,虽然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通过神念交流什么,但眼神流露出来的意思实在太浅白无过。

陈海不理会决定不了自己命运的姜涵、姜明传、姜震三人,盯着姜晋的眼瞳,沉声问道:

“现在这种情况,想必师伯也不会想着将我拿住献给秦世民吗?”

“你的来意,我也明白,但你凭什么认为姜族随你退入燕台关,能熬过魔劫,而且在熬过魔劫之后,你又凭什么认为燕台关能扛住雍京随时席卷过来的攻势?”姜晋已经着手安排身后之事,多延寿三五百年对他的诱惑力是不少,但要是退入燕台关注定是死局,他还不如举族西逃,要么投越国,要么逃入茫茫坠星海的深处,找一处荒岛或者宗门实力没有那么强的大岛居之。

只要太虚龙魂鼎、玉虚琉璃灯等上古遗宝不在他们手里,相信雍京也不会追杀纠缠不休。

陈海知道说服姜晋举族投燕台关不是易事,说道:“燕州是小域,但流阳宫退入燕州经营上万年,实力有多强,师伯你可能想象?而流阳宫在星衡域又能联合多少力量,又岂是师伯你所能想象的?”

“流阳宫到底隐藏多少力量,你直接说出来就是。”姜涵不耐烦跟陈海继续绕关子,要是一切皆如陈海所说,,那雍京派来围攻丹霞渡的兵马,很可能就已经在半路上,他们可没有时间在这里绕弯子。

“流阳宫叛乱,牵涉到天南、越国、崇国三国,崇国已残,不足为虑,但越国、天南两国实力夷然未损,我身为流阳宫隔世再传的守护使,不能太早将所有的隐藏力量都暴露出来,但有一点现在可以明说,剧变消息传到扶桑海,周族必会派一部精锐渡海过来,以防止燕台关局势失控,”

陈海早就看姜晋犹豫不决,而姜涵、姜明传绝非大勇之人,这时候只能先骗他们上船再说,

“秦世民不可能让越国、天南染指太虚龙魂鼎等上古神物,必然会继续污蔑姜氏谋逆,绝不可能令太虚龙魂鼎等消息泄漏半分出去,但魔劫汹汹,燕台关不守,西北域即溃,三宗在当前形势下,必然不可能与我们为敌。而燕台关北面魔族,其势已由盛转衰,师伯必然已经察觉到,一旦因师尊之死,导致塔山防线崩溃,三宗甚至更要依赖我们守魔獐岭,所以短时间内我们不需要操心会与三宗手足相残。而只要三宗暂时不与我们为敌,师伯你觉得秦世民会不会误以为三宗也有牵涉太虚龙魂鼎的事情中来,会不会误以为三宗跟我们有意形成一明一暗、对付雍京问难的格局?而塔山防线崩溃,雍京兵马能不能不灭还是两说,而即便秦世民能勉强维持住塔山防线,将侵入中州大平原的魔族万幸都剿灭掉,以中州战后的残破,即便秦世民率部亲征西北,他们兵临燕台关前,真就有百分之百的胜算?此时的秦世民可不是天位八境巅峰的秦世民啊,他要不是寿元快到极限,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举?而退一万步来说,我们即便魔劫之后不敌雍京的实力,一部兵马退守燕州,一部兵马退守扶桑海,又当真没有几分胜算?师伯,想必你心里清楚,流阳宫当年是怎么崛起的……”

姜晋当然知道太虚龙魂鼎的妙用,但流阳宫从异域荒古遗迹得到太虚龙魂鼎等神物之后,也是作为二三流宗门默默蛰伏了上万年,而到时候不管秦世民怎么封锁消息,只要秦世民御驾亲讨他们这一小撮叛逆,越国、天南国得有多蠢,不会联想到他们跟流阳宫残孽有关?

到时候姜晋也不知道会卷入怎样的乱局,但也恰如陈海所说,即便将来的局势再乱、再凶险,也不是没有一线生机。

姜晋能跟随着万仙山从一个破落宗门,到成为西北域的支柱,也非凡俗之辈,知道天下没有十全之事,但有一线生机就值得一搏,猛然一捶手,说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见着姜晋终于做出了决断,陈海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余苍师叔此时身陷魔族重围之中已经数天,我们赶过去也至少需要十天时间,事不宜迟,还请师伯让三位师兄率领姜氏所有辟灵境以及其他嫡支弟子,以及下令姜氏分散西北诸郡的族人,尽一切可能撤入燕台关,将丹霞渡抛弃由三宗安排其他人接手;另外请师伯将所有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战将,随我去救余苍师叔他们……”

姜晋点点头。

姜族在西北域,根基实际上就比姬氏稍弱,还出了姜寅这么一个妖孽般的存在。这也是姜晋极其厌恶陈海的原因,他之前一直都想着陈海能摈弃前嫌、为姜族所用,到那一步姜氏差不多能彻底将西北域柱国将军之位真正的抓在手里了,但谁能想到背后牵涉出这么多的秘密?

姜寅屈死,对姜氏是难以言喻的打击,但姜氏除了血脉疏远的旁系外,嫡系本宗以及跟嫡支关系亲近,愿意接受嫡支调度的旁庶族系计算在内,拥在辟灵境修为者要过两万多人,其中有一半就编入燕台镇兵之中。

而此时在丹霞渡,姜晋能直接抽调的明窍境以上、忠于姜氏的精英战将,就高达一千五百余人。

姜晋向来都担心姜寅太殉私为公,所以一直都限制姜寅从姜氏族内抽调人手,所以此时随余苍在塔山北部松辽平原被困的精锐,实际上仅相当于姜氏十分之一的实力。

当然,陈海此时能与余苍他们保持联络,将来能为燕台关多争取一员天位境强者,姜晋也觉得有必要冒些风险,将他们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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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辽大平原东西狭窄,而南北绵延逾十万里,就算是被塔山从当中分开,塔山以北的北部松辽平原,也是极为广袤,此时已经尽皆落入了罗刹魔族的掌控之中。

浅衍湖位于古兰山脉以前、松辽平原的北部深处,湖域方圆千里,人族曾在沿湖形成成千上万的村寨、城池繁衍生息,此时则彻底沦为残墟,无数残骨暴露在荒野之上——这些荒野数年前也是肥沃的耕地农田,杂草灌木丛中还能看到谷穗生长——令人看了触目惊心。

此时在浅衍湖的东部荒野,一队两千余人规模的精骑,正在夺命飞奔,在他们的身后,数队罗刹精锐魔兵合围过来,想要将他们围歼在浅衍湖衅。

他们就是从绝天岭逃出十数天的余苍、卢少商、姜沛、姜雨薇、姜璇、姜泽、周桐等人,他们一边往北逃跑,一边御剑将近处追及过来的魔兵抵挡住,迟缓他们追击的度。

十数日前,也就是在姜寅死后的第三天,余苍他们就已经从两个渠道确认姜寅屈死之事:一是嵇元烹当初随烈王南下时,有一批隶属于北镇匠工司的匠师,看似跟陈海并没有直接瓜葛,里面却有陈海安排的秘探,让嵇元烹一起带出西北域,此时就在路临城效力,通过天地磁光第一时间将姜寅的死讯传到姜雨薇那里;另一个则是一封不具名的青隐符诏,直接传到余苍的手里,将姜寅死于镇元塔的详情相告。

符诏是谁所传,不得而知,别人能同情他们传讯已经是冒了灭族的风险,余苍也是第一时间将符诏毁掉,为免他们被擒之后牵累传讯之人,而有两条消息交叉验证,余苍他们也是忍住悲痛,将姜氏以及玉皇峰内门以上最有可能受诛连的弟子都集中起来,直接冲进魔族控制的北部松辽大平原的深处。

姜寅主持塔山防线,也绝非被动的防守,隔三岔五都会派精锐穿插、渗透到塔山北面的平原深处活动,所以魔族起初对余苍这部兵马的穿插,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只是照常派出精锐魔兵围剿。

即便是如此,三四天之后,魔族也现异常,派出追击围剿的魔兵,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精锐,甚至还出动的两樽魔君参与围剿,这也令余苍他们在十天之前,处境就骤然艰难起来。

而余苍他们在魔族控制腹地能支持这么久,主要得利于符少群及云师率领神禽营三千精锐在四天后直接追杀过来。

鸠山和下令由符少群负责追擒余苍之事,符少群也没有抗令不遵的余地,二话不说,在确认余苍他们的行程之中,就率领三千神禽营精锐,也一头杀入塔山北部的松辽平原深处。

神禽营三千精锐,除了贴身追随符少群的云师之外,就没有其他天位境强者,但作为太上天尊身边的宿卫亲兵,是玄元天军之中的精锐,三千神禽营兵马,编有三十一名道胎境强者、三百名道丹境战将,其他将卒也至少有明窍境的修为,是太上天尊秦世民交给鸠山和、符思远掌控塔山防线局面的精锐中的精锐。

这三千人作为小股精锐,战力之强实在是恐怖之极,一度越过人魔两族在塔山北麓的僵持域,深入北部松辽平原的腹地,所引起魔族的警觉程度,绝对要比一路上有意隐藏实力的余苍他们,高出好几个层次。

神禽营三千精锐,是直奔余苍他们而来,将卒皆御通灵战禽,度是绝快如比,魔族仓促之间,只能调围追余苍他们的魔兵仓促拦截。

这之后十天,余苍他们仓促往北而逃,符少群率神禽营三千精锐在后面紧追不舍;而魔族分兵追击余苍他们的同时,将上万精锐翼魔从诸多魔寨集中起来,主要还是一心想着将符少群所统领的三千神禽营精锐围歼了。

就是在如此混乱纠缠的局面里,余苍他们一路往北逃亡,此时距离古兰山脉的南坡,也就剩一两天的路程了。

虽然随余苍他们逃出塔山多为辟灵境以上的修为,没有办法带太多的补给军械,但他们要么是姜氏的核心弟子,要么是寒门弟子里的侥侥者,深受姜寅与余苍的重视,座骑都不会差。

不过,符少群追得太狠,而符少群吸引魔族追兵的主要攻势之余,余苍他们所分担的攻势也是不弱,十数日追逃,他们这边也损失三四百人,人也疲马也倦,伤者众多。

而继续往前走,古兰山脉南坡聚集的魔兵数量不少,陈海再不率部增援过来,余苍都怀疑他最终能带着几个人成功的越过古兰山脉,从北面的魔域荒原绕到魔獐岭去。

看到符少群所率的神禽营,在数百里外被大群的翼魔缠住,余苍下令弟子停下来结阵休整。

余苍所畏惧不是身后几千精锐魔兵,甚至在魔兵进攻时,他还能安排一部分弟子退到内围来稍作休整,他更担心的是三千神禽营精锐追上来,一旦缠战到一起,不要说其他人了,他都没有突围逃命的机会。

只是灵骑损失近一半,所有弟子也都到快支撑不住的极限,丹药也消耗得差不多,大家手里的灵剑法宝玄兵灵甲,在持续十数日的人魔三族追逐战中损失怠尽,即便面对比他们弱的这部魔族追兵,他们的伤亡也是越来越重,而一旦看到神禽营杀出重围再次追来,余苍他们也得杀出重围,继续往北奔逃,但这一次余苍不知道还能不能与神禽营保持住距离。

姜雨薇、姜璇脸色也是惨白,特别是姜璇这些天灵元消耗过度,道丹都有崩解的迹象,短时间内绝不能再出手御敌,她们只是每隔一天将信息及方位传出去,但陈海能不能抽出精锐过来救她们,她们完全没数。

以燕台关所面临的局势,她们心里很清楚,陈海是抽不出什么人手过来救她们的,也许与其他师兄弟死在魔族的利爪之牙,才是她们应得的归宿。

“姐姐,要是我支撑不住,你记得一定要将我的尸身烧毁掉,我可不想死后,让那魔物吃入腹中……”姜璇看向姜雨薇说道。

“我们能突围出去的!”姜雨薇安慰姜璇道,将药囊里最后一枚化元丹,让姜璇服用,让她拿起盾戟备战,不要再祭御青霜剑与玄黄旗杀魔兵了。

余苍想着要过来安慰姜雨薇、姜璇这两个徒儿,猛然间神魂一悸,抬头往远空望去,数百里之外的彤云此时剧烈的翻滚起来,浑身闪烁着湛蓝色光辉的殛天玄雷战舰,破开浓厚的乌云,以令人咋舌的度朝他们这边飞来……

一道雷柱将一头四爪翼魔劈成灰烬,从半空摔下来,六膛重装膛所形成的更恐怖的金属风暴,将试图飞过来拦截的上百头翼魔撕成血雨洒落,近两千灵剑法宝,仿佛洪流一般从洞开的舱门内杀出,将三四十里方圆内的翼魔以及其他精锐魔兵,以肉眼可见的度收割宰杀。

突然从西北方向杀出一部比三千神禽营丝毫不弱的精锐战力,追剿到浅衍湖畔的魔兵,在三樽魔君级存在的命令下,这时候自然是往南部聚集,而不是仓促的、不知深浅的围杀上来,这时候符少群与云师也得以聚集神禽营的兵马,徐徐往余苍这边逼近。

“符兄,你若是不想神禽营三千精锐尽丧魔域,我劝你此时止步!”陈海、姜晋与二十道胎境强者飞出殛天玄雷舰,一边继续往余苍那边靠边,一边威吓符少群、云师不得继续率部逼近过来。

符少群脸色阴晴不定,他没有看向云师,而是看向神禽营诸校尉,事实上真正能决定要不要继续追击、决定要不要在上万魔族精锐追兵的眼鼻底下与陈海决一死战,不是他符少群,也不是云师,而是神禽营诸校尉。

鸠山和受命到绝天岭接替姜寅统率塔山防线,除了老祖符思远作为副将外,手下还有三名天位真君、四十余道胎境强者能用,但鸠山和明知道他与陈海、卢少商在魔獐岭前结有旧谊,却偏偏令他统领三千神禽营追杀余苍、卢少商他们,谁知道他包藏着怎样的祸心?

要是神禽营诸校尉决定杀上云,符少群宁可死在陈海的手里,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要是神禽营诸校尉决定率所剩两千多的残军往西经室韦山突围回塔山去,相信鸠山和也不能说什么。

第九百三十五章 议罪

符少群最终没有选择在魔族的重重包围下与陈海厮杀一场,而是带着剩下的两千多神禽营精锐,横穿浅衍湖杀出重围,从西边的室韦山借道,返回绝天岭山脚下的定陶关。

符少群也没有派人先回定陶关禀呈军情,回到定陶关,就直接带着神禽营五名统领与云师一起,赶往议事大殿缴令。

走进议事大殿,符少群看到鸠山和高坐在正中,而符思远、秦虎山等人在下处,正在商议事情,也不清楚十数日过去,他们将塔山这边的防务安顿如何了。

鸠山和看到符少群等人走进来,阴鸷的眼瞳盯住符少群,沉声问道:“煌煌三千神禽天军,竟然空手而还,既没有余苍等逆贼的人头,甚至连一名逆贼都没有捉住,你身为上殿真传,怎么有脸回来见本尊的?”

大殿里鸦雀无声,虽然有不少人与符氏交好,但符少群率领如此精锐,竟然无功而返,甚至还折损太上帝君身边最精锐的四五百亲卫,也令他们这时候无法站出来替符少群求情。

即便很多人心里都清楚,鸠山和与符思远不和,明知符少群与叛逃之人交情匪浅,还派符少群去追拿余苍等人,居心不善,但军令就是军令,符少群故意纵走叛逆,就是死罪。

符少群却是沉着冷静的伏地陈情道:“余苍北逃,欲借魔兵掩护脱身,少群未敢有丝毫的畏惧,也未敢有丝毫的犹豫,便遵从鸠帅军令,率神禽天军紧追过去,谁曾想不计其数的魔兵从四周八方涌来,往我等围杀过来,令我们始终不能追杀到逆贼?而我们苦战十一日,诛杀|精锐魔兵三万有余,于四天前将余苍等贼逼到浅衍湖畔,正待剿灭之,不曾想陈海、姜晋二贼率大批精英战将乘殛天玄雷舰赶到增援,我等久战已疲,不敌强援,又身处魔兵重围之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姜二贼,将余苍诸逆接走。”

听到陈海和姜晋的名字,大殿里所有人皆是心神一凛,大殿中的气氛都压抑了几分,没想到陈海、姜晋竟然这么快赶来增援,将余苍等人接走。

鸠山和狐疑的盯住符少群的眼睛,问道:“太上帝君原本想着将余苍等逆贼拿住,摸清楚姜寅逆党的全貌,才会昭告天下——就算帝君身边有逆党潜伏,与余苍、姜晋传递消息,但事之时,姜晋在丹霞渡,距离这里有二十万里,陈海在燕台关,距离这里少说也要有二十五万里的路程,他们即便及时得到消息,又怎么可能凑好赶到浅衍湖将余苍救走?”

“少群虽然也是困惑不已,但这不是少群能猜透了,”

符少群也不废话,挥手洒出一团光幕,将陈海、姜晋乘殛天玄雷舰赶到之后的情形,徐徐展现出来,以供鸠山和等人验证,继续说道,

“少群虽然一心想着诛灭叛党,但区、陈、周、郑、赵五位统领,担心神禽天军受损太过惨重,不利御魔大局,与少群商议撤军,少群只能从善如流,空手回来交令,领受鸠真君责罚。”

鸠山和脸色阴睛不定,看向随符少群一起进殿来的五大神禽天军统领,看他们的神色,定是他们这几个没用的货色先畏战,令符少群竟然没有露出一点把柄出来给他抓住。

符思远、秦虎山等人这时候是满脸忧思。

他们不大相信姜寅会胆大妄为到在镇元塔里谋刺太上天尊,但他们也没有要替姜寅申冤的心思,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姜寅都已经死了,他们还能干什么?

他们此时更担忧的是西北域的局势。

众人也猜不到太上帝君身边到底有谁会传递消息,但陈海、姜晋知道消息后,没有上书请罪,或为自己辩解,反而极其果断的联手将余苍等人救走,无疑表明了姜氏以及北陵镇从此之后与雍京决裂的态度。

西北域此时面临五六百万魔兵寇境,战斗力最强的北陵镇与姜氏又反了,还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西北域将何去何从?

鸠山和的心思却还在符少群的身上,轻轻地敲了几下桌案,盯住符少群说道:“余苍等逆党,乃是太上帝君指定要缉拿的,你等是否有过,不是我能定度的。你们卸下职司,自己赶去路临城向太上帝君请罪吧!”又朝符思远说道,“姜寅以一域小修而身居六百万兵马统帅,师尊是那样的器重他,他却行刺杀之事,实在是令师尊大动肝火,也决意要将逆党逐一挖出来诛灭之。少群无功而返,师尊怕是不会轻易宽恕,或许要思远您陪着走一趟为好!另外,师尊身边还有姜寅余党传递消息,或许也要思远您走一趟,彻查此事。”

符思远摇了摇头道:“此次姜寅谋刺失败后,陈海、姜晋赶过来接援,安排得天衣无缝,计划极为周密,少群年少莽撞,吃了大亏,但该是他领受的罪罚,他也得生生受着,而师尊英明神武,自有他的决断,哪里需要我去求情?至于师尊身边有姜寅的余党,我相信师尊也是神目如炬,说不定师尊这时候再按兵不动,等着逆党自己跳出来呢。”

见符思远不动如山,鸠山和也没有办法强求他什么,只是让符少群及神禽营五大校尉即便收拾行装,赶往路临城禀告这十数日塔山所生的种种情形,之后又跟秦虎山说道:“陈海、姜晋此举,与公然谋逆、造反无异,而西北域乃是国之柱石,有西北域在,太上帝君方可专心在中州大平原剿魔,我等也专心在塔山前扼住罗刹魔族的咽喉,秦真人,你是否要回西北域一趟?”

秦虎山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沉声道:“西北域有姬真人和元真人坐镇,相信陈海与姜氏,还翻不起什么浪花——再说了,魔獐岭防线要么不出乱子,要是出了乱子,我现在赶过去,也是二三十天之后了,也是于事无补啊。”

此时留在塔山防线的西北域将卒,还有近七十万精锐,人心惶惶说,也多半被鸠山和视为塔山防线最不稳定的因素,秦虎山这时候再担心西北域的局势,又岂能这时候仓促离开,将六七十万西北域弟子的身家性命,都压在吴之洞一人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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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少群率部离开后,陈海将劫后余生的余苍、姜雨薇等人接上殛天玄雷舰,他们没有让奚同光为难,也不想去揣测奚同光的态度,在数千翼魔的围追下,飞往古兰山脉,计划横穿古兰山,进入古兰山北的魔域荒原,绕道回燕台关去。

殛天玄雷舰抛弃传统的审美观,外形经过彻底的改造,采取气动布局,两侧加装巨大的机翼,机翼看似巨大无用,又容易受到攻击,却将殛天玄雷舰的机动度足足提高了六成。

摆脱数千翼魔的围追后,陈海才将殛天玄雷舰停在古兰山东南麓的一座万丈深谷里休整。

姜雨薇、姜璇她们劫后余生,心里却没有丁点的欣喜,还沉浸在姜寅无故身亡的悲痛之中——她们是绝对不会相信姜寅有谋逆之心的。

陈海将余苍、卢少商、姜雨薇等人召集起来,沉声说道:“师尊赶到路临城,是受暴帝秦世民在镇元塔单独召见,之后不久就散功而亡,天地山河剑意崩解归于天地之时,我在燕台关就生出感应——而暴帝秦世民如此丧心病狂、行逆天之事,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以为师尊是流阳宫的残孽,师尊实是代我而亡……”

听陈海说过原委,余苍手按住屁股的一块青石,站起身时,那块青石已经化为齑粉,随风飘散,他站在山崖前久久不语。

余苍踏入天位境之前,就得姜寅指导修行,他视姜寅亦师亦父,即便踏入天位,也是心甘情愿想侍奉在姜寅的身边——事实上这些年,余苍与姜寅走得极近,又将姜雨薇、姜璇姐妹收到门下,陈海身上的种种疑点,他是看在眼里的,但陈海参悟天地山河剑意,而姜寅又站出来替陈海承担一切,他也没有深究下去,谁能想象这背后竟然藏着如此惊人骇闻的秘密!

“以余山师叔所见,塔山防线能支撑多久?”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陈海问余苍道。

“鸠山和是佞臣,擅斗人而不擅御魔,但符思远与秦虎山在绝天岭,不会随便让鸠山和搞大清洗,塔山那里应该能安定住形势。”余苍说道。

即便是姜晋,此时也不希望塔山防线崩溃,他更希望魔族能在塔山防线前继续消耗雍京的力量,他们后续受到的威胁才会小,要是塔山防线立刻崩溃,后续还有上千万魔兵涌进来,雍京、北廷、西北域都难自保,他们在燕台关也绝无立锥之地。

“符少群追杀我们如此凶急,符氏身为暴帝的走狗,怎么可能没有清洗的心思?”姜泽被符少群连追带撵十数日,心里怨气正盛。

“要是符少群不直接追杀进来,而是率神禽营绕到室韦山,盯死我们从室韦山西逃的通道,迫使我们只能北逃,那我们在魔兵的重重包围追杀,能坚持住半个月吗?”余苍苦笑道,有些话不能公开说,以免害了符少群,但是跟姜泽点明了,让他莫要误解符少群的善意。

要不是秦虎山、符思远故意放水,以秦虎山、符思远深沉算谋,他们这点人手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当然,秦虎山、符思远的做法,也未必就是完全同情他们,秦虎山、符思远或许更担心西北域局势的崩溃,这是要陈海顾念及他们的手下留情,不要把西北域的局势搅得一踏糊涂……

第九百三十六章 退守

陈海与姜寅率部去救余苍时,姜寅身故的消息还没有传开来,他们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丹霞渡直插松辽平原,但在他们救下余苍等人之后,暴帝秦世民知道消息,必定会第一时间昭告天下,坐实他们的谋逆罪名,责令诸域兵马围追拦截。

陈海不想试探季无欢、奚同光他们的态度,回程不能直接横跨室韦山脉、不能从北廷大草原借道,选择从松辽大平原往北,穿过古兰山脉,而后穿越北面的魔域荒原,绕到天呈山的西面,再回到燕台关,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差不多有三十多万里的路程。

纵使殛天玄雷战舰能日行一万八千里,纵使路上不会遇到强悍魔兵的围追堵截,也需要二十多天,才能回到燕台关。

陈海也知道他与姜晋赶不上姜氏的大撤退,才在丹霞渡时,提前安排姜涵、姜明传、姜震主持其事。

姜氏作为一个绵延上万年的宗族,繁衍宗族不知道多少万人,就算是位万仙山中麓以北的姜氏本宗封藩之地周和郡境内,隶属于姜族嫡支本宗的族人,就繁衍生息有近百万人。

要是将从嫡支本宗剥离出去的旁庶支系,算上依附于嫡支本宗的其他宗族,人数之多,可能都抵得上半个四鹿岛的人口了。

显然不可能将这么多的人都迁往燕台关,就算三宗丝毫不留难,此时的燕台关也承载不了数以千万计的人口,而且时间这么紧急,他们只能将没有修为的凡民都放弃掉,尽可能将拥有一定修为底子的子弟以及一些必要的物资、牲口,迁往燕台关。

由于雷磁传讯符的存在,这才得以让姜晋能够及时得到姜涵等人的消息。

姜涵率部从丹霞渡撤出最为顺利,当时姬江野、元周都完全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陈海与姜晋联合给姬江野上书,假称北陵镇伤亡惨烈,需要从燕台关抽调精锐填入北陵镇。

姬江野、元周虽然不知道一直以来都剑拔弩张的陈海与姜晋怎么就突然走到一起去了,但陈海作为玉皇峰、甚至姜氏一脉的弟子,是西北域公认的事实,因此姜涵得以率领一万两千余辟灵境弟子,直接带着燕台关一万五千余匹黑狡战骑等以上的灵骑,横跨整个西北域,以最快的度撤入魔獐岭西麓。

周和郡位于屏马山防线以南,而除了周和郡之外,在吴氏盗胎案生之后,姜族就将触手伸到召泉郡,二十多年来,迁入大量的族人,这两个地方的族人散在两处方圆上万里的地方之内栖息繁衍。

即便提前得知姜寅屈死消息的族老们,知道事情不能有一丝延误,但要将拥有修为底子的族人,动员起来,往燕台关撤退,也绝对不是易事。

不过,陈海、姜晋他们绕回到燕台关,姜氏拥有辟灵境修为以上的子弟,逾两万余人,差不多全部撤入燕台关、天营城等地,仅留少部分人在后方组织更大规模族人的迁徒。

虽然秦世民的诏令已经于二十天之前,就传到西北域了,但目前姬江野、元周还没有下令围捕姜氏族人。

不过,正常的关隘、驰道,姜氏族人都不要想能走了,姬江野再无视雍京的诏令,也不可能一点样子都不做。

朱天和、姜赫等人早就在燕台关之中等着,看到随陈海、姜晋他们撤回来的余苍、卢少商、姜沛等人,禁不住哀声恸哭,陈海也是满心刺痛,只是太多的事情需要他来收拾,只能将内心的悲痛收敛起来。

姜晋素来感情淡薄,看到卢少商、姜沛、姜赫等人,心中也多少有些酸楚,但悲慨之余,他更在意劫后族人的安置。

好在陈海全面执掌魔獐岭西麓有一年之久,而且在执掌魔獐岭之后,就毫不犹豫利用深山之中的灵雀峰山坝平地等进行屯田耕种,目前差不多以天营学宫抽调出来的八千子弟为,在魔獐岭西麓设置近八千余囤寨,开垦出三千余万亩谷地粮田。

此外,除了天营城、燕关城以及北面、西面的云门、腾溪岭、西桥等军事要塞外,过去一年时间,陈海还在魔獐岭西麓,一千四五里纵深地里,建造大小城池四十余座。

目前,沙天河他们正全力动员辎重兵马,一方面加强这些城池,一方面在这些城池里添建宅院屋舍,用来安置北撤的姜氏族人。

最初北撤的两万多辟灵境子弟,其中一万两千余原本在燕台镇担任武官的子弟,在陈海、姜晋他们回来之前,就已经编入北陵镇兵,将北陵镇拥有辟灵境修为底子的基层武官数量,提升到三万人。

还有七八千人,拥有辟灵境乃至明窍境、道丹境的修为,他们原本就不在军中,更擅长其他的营生。

他们中年纪幼小的,甚至还有些通玄境、资质极佳、都不足十岁的子弟,直接进入天营学宫继续修行,其他人要么加入新成立的天营城守备兵马,要么就放下高高在上的阀门子弟身份,加入北陵镇强大的生产体系之中。

以往,这些姜阀子弟都高高在上,即便是一个普通的子弟,身前身后有不少奴仆美婢伺候着,平时哪怕一事无成,也有宗族里给月钱供养着,即便谋营生,最差也能在府县谋个小吏,哪里会知道凡民劳碌一生的辛苦?

然而燕台关往后短时间内不可能会有太多的凡民,而北陵镇百万精锐所需要绝大部分的补给,需要在魔獐岭西麓狭窄的千余里方圆之地生产出来,对已经进入跟即将进入魔獐岭的数十万姜阀子弟进行改造,则是当务之急。

“劳动改造?”姜晋听陈海说起他的计划,沉吟良久,缓缓点头道,“姜氏存废在此一举,撤到魔獐岭的子弟,不识五谷、不知匠工,是肯定不行的,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是要将他们身上的骄、娇二气洗掉,我会让明传、姜沛他们在军中为将,劳动改造之事,由少商、天和他们下狠手督管……”

说到这里,姜晋又担忧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各地都有传讯过来,姜氏族从想在年前全部撤退到燕台关很难,而暴帝秦世民对盘踞大燕山的魔兵已经展开攻势,听说进展还颇为顺利,就不知道暴帝秦世民拿下大燕山之后,姬江野、元周他们对我们,还会不会这么客气。”

陈海刚想回答,这时候却是有不之客,往燕台关这边而来。

很快,吴澄思、吴云湖带着千余扈从,停在燕台关北门三十里外,等着陈海出面。

他们前段时间才陪陈海了个疯,损失了二三万的精锐人马,才刚刚补充完兵员,还以为这个冬天能过得稍微舒坦一点,却不料局势会朝他们完全想象不到的方向风起云起来,谁能想象到姜寅行刺太上帝君伏诛,而陈海与姜晋联合谋逆?

太上帝君的诏书早就传遍天下了,姬江野、元周态度暖昧先不说,换作其他任何一刻,吴氏对这事绝对会拍手称快,也绝对不会介意落井下石,但以吴氏子弟为主的三十万厉山镇兵精锐兵马,此时所进驻的西桥塞,属于燕台关一部分,北面是百万魔兵,东面有大山阻碍,西面、南面的关障都让北陵镇精锐堵得死死的,他妈真是太尴尬了。

秦世民的诏书之中言辞极其严厉,要让西北域对陈海和姜氏族人进行清剿,姬江野、元周都在装傻,吴澄思也不会傻到独自去踢铁板,但眼下已经不是去不去踢铁板的问题,而是涉及到他吴族三十万精锐能不能活着离开西桥塞啊!

要知道,西桥塞原本就受燕台关节制,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从属关系,西桥塞所需要的全部补给,都要从燕台关的大仓调拔或者中转过去。

现在好了,驻守燕台关的北陵镇成了敌军,他们除了给三十万普通将卒都插上翅膀,要不然哪里都飞不去,怎么不将吴澄思愁死?他现在甚至就怕姬江野、元周对姜氏族人下狠手,那样的话,三十万厉牙镇兵会第一个沦为牺牲品。

吴澄思曾经向姬江野传讯,询问对策,然而姬江野却回了一句:“稍安勿躁、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把吴澄思气得当场把信笺撕的粉碎。

他当然想稍安勿躁,但这是他能稍安忽躁得了吗?

然而姬江野、元周此时又能做什么,接到秦世民的诏书,他与元周都想抱头痛哭一场。且不管姜寅之死到底有多冤屈,他们此时对燕台关出兵,只能令西北域在倾刻间彻底沦入魔族的铁蹄蹂躏,他们甚至不敢想象陈海放弃燕台关,率部撤往扶桑海,对西北域的御魔形势,会造成多惨烈的打击。

秦世民的诏书归秦世民的诏书,姬江野、元周此时哪里敢自掘坟墓?

在这种情况下,姬江野对诸郡府像雪花飞来的请示,都只能视若未见,最多回一句“稍安忽躁、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希望陈海、姜晋能理解到他们所能做出的最大善意。

与此同时,他们也极尽一切力量,加强屏马山的防线,以防止一切意外生。

当然,雍京兵马要是能顺利拿下大燕山,到时候太上天尊调派数百万精锐兵马进入西北域加强御魔力量,同时进剿姜族叛逆,姬江野他们倘若不想贸然卷入是非之中,也只会选择旁观。

所以姬江野与元周及三宗其他核心人物,对北陵镇及姜氏密议一致的态度,就是表面工作要做,防范工作要做,其他则一概不闻不问不理,着他们去。

这个时候姬江野他们也无法顾及驻守西桥塞的厉牙镇兵,吴澄思与吴云湖只能硬着头皮来找陈海谈判……

第九百三十七章 天地悲音

看着陈海和姜晋联袂站上燕台关的北城楼,目光冷冽的朝这边看过来,吴澄思心中五味杂陈。

二十多年前,吴氏要不是因为陈海揭穿盗胎案,他们也不至于失去在万仙山所有的资源,也不至于为图复起而甘为烈王前驱,承受最惨烈的战事。

战事未开之时,吴氏一族拥有近三万名辟灵境子弟,实力之强,不在姜氏之下,然而在二十多年的惨烈战事,纵使他们后续因功,控制住周密郡,不断有新的子弟成长起来,但辟灵境子弟人数,还难以避免的下降到一万五千人左右。

此时吴氏有三分之二辟灵境以上的精锐子弟,都编入厉牙镇兵之中,为守御西桥塞作战,煎熬了这么年,好不容易看到西线战事稍有转机的迹象,谁能想到西北域的形势会风云急转而下。

吴澄思此人素来性格强硬,此时却也只是硬收着,隔着三十余里,朝陈海、姜晋扬声说道:“不管路临城到底生了什么事情,五百万魔兵压境,相信你们二人,也不会希望看到西北域化为一片血海吧?”

陈海目光冷冽的盯着吴澄思、吴云湖,平静的问道:“二吴大人,你们今日跑过来,难道就是为说这一句话吗?”

吴澄思咬牙说道:“我想请两位高抬贵手,放我们从燕台关借道南下——作为回报,我吴氏绝不插手将来的是是非非。”

陈海不吭声,只是沉默的站在城头,而目光则越过吴澄思、吴云湖以及他们所带的千余扈骑,往北面茫茫的丘山荒原望去。

天地素雪飘飞,又是一年的冬季在这片荒原降临了。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陈海都不一语,吴澄思再好的耐心,这一时候脸色也是难看起来,厉声问道:“陈海,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陈海目光冷冽的落回到吴澄思的脸上,悲声说道,“我师尊一心御魔,落得怎样的下场,吴大人,你不知道吗?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要不是我师尊当年收复魔獐岭,西北域能在魔族铁蹄下支撑这么久?你再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要不是我师尊力挑重任,孤师插入室韦山以西,将洪潮一般的魔兵挡在绝天岭以北,今日之大崇哪里会看到一线生存的曙光。我师尊为天下苍生,其心赤诚、天地可鉴,为存大崇气运、立下赫赫战功,天地可鉴,大功未竞却被狗帝秦世民逼死,还要背负谋逆的罪名,吴大人,你说我师尊能不能瞑目?你问我到底想怎样?而你们一个个天位真君,站在芸芸众生之上,享受亿万凡民的供奉,难道这一刻都听不到天地悲鸣吗?你们此时一心想脱离险境,不惜屈下你们天位真君高贵的膝盖,跑过来相求,竟然有脸问我想怎样?”

“……”吴澄思脸色已经变得酱猪肝色,要不是命门捏在陈海的手里,他早就忍不住御剑朝陈海这贼畜的面门斩过来了。

“嗬嗬!”燕台关城内的万千将卒悲声大吼起来。

姜晋、姜涵、姜明传等人,虽然有着各自的算盘,但大多数姜氏子弟还是为二祖姜寅的死,心里充满着不甘跟悲痛。

虽然这些年,姜寅并非特别照顾姜族子弟,令很多姜氏子弟颇有微辞,但二祖姜寅依旧是无数姜族子弟内心的骄傲,是无数姜族子弟心目里战无不胜的无敌战胜。

姜寅就这样屈死,被倒扣上谋逆的污名,哪一个姜族子弟甘心?哪一个姜族子弟心里不愤恨、不悲痛?

这些天,一个个姜族子弟像狗一样,被迫逃离家园,他们只能强忍住内心的悲痛、愤慨,无法泄,也没有地方给他们泄,这一刻都被陈海的话引导出来,仿佛万古洪潮一般,与守御燕台关的将卒,敲打着手里的剑戈戟盾悲声大吼起来。

有一种比杀伐兵气更为纯粹,更加浓郁、更加深玄的悲郁气息,在燕台关的上空凝聚着。

“我师尊姜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我陈海此生上下救索,也难及其万一,但我师尊姜寅一心御魔,陈海虽然卑微如虫介,也绝不敢稍忘其志,”陈海待城中将卒稍稍泄过心里的悲痛、愤慨,继续悲声而道,“吴大人,你们既然跑到燕关城下,问我想怎样,那我今日就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不管狗帝秦世民如何丧心病狂,也不管你们这些真君天尊是何等的自私自利,但只要能有利消弥这汹汹魔劫,陈海唯愿这副骨肉,能化入这山、这城,唯愿一身精血,愿化入这溪、这河,唯愿魂魄能化入这风、这云……”

陈海这时候转身看向城墙上下的将卒,扬声问道:“诸将卒兵士,陈海今日问你们一声,尔等可愿随我,将这身骸骨肉化这山这城,可愿随我,将这精血化入这溪这河,可愿随我化入这风这云,只为苍生以御魔劫?”

陈海的声音不大,也没有刻意的注入灵力,但一字一句传散出去,却如真言法咒,令燕台关百里内的风云震荡起来……

“愿!愿!愿!”万千将卒大吼应道。

姜涵看到这一幕,特别是看到无数姜氏弟子都在声怒吼,看向姜明传,两人面面相觑,他原以为姜族那么多的精锐子弟撤入燕台关,力量对比已经过陈海所掌握的北陵镇原有的将官体系,那燕台关往后理应要以他父亲姜晋为,而这一刻,他才明白,就像二祖才是姜氏真正的灵魂一般,陈海也是北陵镇、也是燕台关无人能替代的灵魂跟核心。

非同道中人,吴澄思自然体会不到陈海话中的赤诚之意,但这一刻生的天地异相,却叫他与吴云湖面面相觑,心惊起来,而且天地气机变化所激的风云震荡没有止于百里,反而不断的往四周八方传荡开,很快就过他们的神识感应范围,仿佛整座魔獐岭这一刻都被激活起来,都在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陈海心里的悲创,而出天地悲鸣。

这怎么可能?

陈海不过道胎境修为,神识感应应有极限,怎么可能远他们这样天位强者之上?

而即便是天位上三境的强者在此,都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将魔獐岭四五千里方圆的天地气机都激活啊?

陈海抬头看着万丈苍穹的风起云涌,他在出大宏愿的那一刻,他与魔獐岭这天这地的气机感应,似有有一道无形的碍障被彻底的冲破。

陈海跟随着心中这一刻升腾而起的明悟,将天地山河剑意所凝聚的金剑本相,在身前呈现出来,弹指轻轻一弹,金剑即刻便化为色泽青郁的亿万毫光,然而这亿万毫光凝而不散,再度凝聚起来,就不再是剑形,而是一座莽莽横卧于天地间的雄山巨岳!

吴澄思、吴云湖以及姜晋,这些年在魔獐岭御魔,也是踏遍魔獐岭的山山水水,当然能辩认出陈海身前凝聚这座真意之山,每一道山棱、每一条溪谷、每一座平坝,都能跟魔獐岭对应得上,而且陈海身前凝聚出这座山形本相的真意,气机与他们所能感知的千里间的山岳天地气机,完全相融。

虽然山形真意,此时没有聚纳天地灵元,看不出显形一击到底有多强的威力,但吴澄思面对这山形真意,直觉神魂深处泛起控制不住的颤栗,知道他此时要是想硬闯燕台关,在陈海面前只能像是只蝼蚁般被捏死!

难道这是天地山河剑意提升之后的更高境界?

“你们回去吧,你们享受亿万生民的供奉,守西桥塞御魔是你们对这天、这地、对亿万生民应尽的责任,要不然,这天道都不会容你们,”陈海随身拍碎真意山形,令无尽青郁毫光纳入体内,挥手跟吴澄思、吴云湖说道,“魔劫消弥之时,天地之大,任尔去留,陈海也没有资格再留难你们……”

“天道?”吴云湖抬头看天穹风云变化,喃喃自语道,下一刻黯淡跟吴澄思说道,“我们回去吧!”

********************

两千里外,姬江野抬头看着苍穹之上的风起云涌,听着大风悲啸,隐隐竟有龙吟之声。

这是怎么回事,姬江野朝元周看过去,满心的疑惑?

姬江野身为中三境绝世强者,神识感知极限是两千里,他能隐约感知天地气机幻变、风云涌动的核心在燕台关,但风云涌动自他们所在的东乔关并没有停止,一直延伸到东乔关往东数百里,直到魔獐岭余脉镇龙岭的尽头才停息。

怎么可能,大崇境界,有谁的修为,能搅动这么大范围的天地气机?

又或许是燕台关那边布下比万仙诛魔阵还要强大二三十倍的天地大阵吗?

姜寅、陈海的背后到底隐藏怎样的秘密,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实力,竟然令太上天尊如此迫不及待的下手?

而这一刻,在灵雀峰下来的地宫之中,不便露面的左耳,看着地宫大殿正中震鸣出龙吟之声的太虚龙魂鼎,泪流满面……

第九百三十八章 真相

吴澄思、吴云湖借道无功而返,笼罩魔獐岭山巅之上的风起云涌,却久久没有平息,与之相应的,还是燕台关的万千将卒,他们心里的悲鸣与热血,还是沸腾着,似乎会随着他们生命的澎湃而一直沸腾下去。

姜晋出生时,姜氏在西北域虽然还没有之后的显贵,却也是大族,他身为嫡宗子弟,踏入修行之法,就熟读兵书、研习兵术,而他也可以说是戎马半生,但或许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哀兵可用”。

不要说余苍、卢少商、朱天和、姜赫、姜雨薇、姜璇、周桐、姜璇、魏汉、朱明巍等人,不要说燕州潜渡来的诸将了,不要说姜氏子弟了,即便是沙天河、黄沾、杨隐等马贼海盗出身的将领,即便是刘亚夫、魏哲这样的降将,甚至雷阳子看天地异相、听天地悲音,也是神魂激荡,难以自抑。

过了良久,姜晋才收敛心绪问陈海:“此时迫使吴澄思守西桥塞可以,但厉牙镇的补给如何解决?”

慷慨激昂的宣扬过后,更需要熟思现实问题。

三宗能不出手拦截姜氏北迁的族人,就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但他们不想西北域跟雍京的关系彻底断裂,不想事后有受雍京报复的可能,与姜氏及北陵镇断绝表面上的关系,是必需要做的,也就不可能再给燕台关任何的补给。

即便三宗此时不中断对燕台关的补给,待秦世民派使者进入西北域,严厉督促三宗时,三宗也需要做出些表态。

而目前他们将受吴氏控制的三十万厉牙镇兵精锐封堵在西桥塞,强迫他们留在御魔的第一线,那厉牙镇兵后续的后勤补给如何解决也是难题。

随着姜族子弟源源不断的迁入,燕台关这边的补给会日益紧张,即便能扶桑海获得增援,但满足此时已经扩编到八十万人马的北陵镇兵都极勉强,自然不可能再去满足一支三十万虎狼精锐的战时消耗。

要说让三十万人不饿死,是相当容易的事情,三十万人马,连人带牲口,一年拔给十数亿斤粮食,差不多就能逸强存活下来,但三十万虎狼之师的战时消耗,则非要两到三个郡的产出,才能够支撑。

“我们可以给他们足额的粮食以及普通铜铁,至于其他的物资,倘若姬江野那边不用风焰飞艇或浮空战舰输送过去,那就只能怨他们倒霉啊!”陈海稍抑激荡而悲创的心绪,吩咐掌管兵马总管府的沙天河说道。

过去一年,北陵镇除了在魔獐岭西麓的山野深处,开垦出三千多万亩的粮田谷地,一年能产三十多亿粮食外,也在山里囤积六七十亿斤的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而玄阳精铁也都是从普通铜铁里精炼出来的,过去一年,魔獐岭西麓矿场、冶炼场,采矿炼玄阳精铁虽然才一百万斤,但普通铜铁的产量足有上亿斤之多。

往后随着大量姜氏子弟的迁入,除了魔獐岭西麓还有继续开垦粮田的潜力外,西麓往东,也有几处面积有上百里方圆的大溪谷,三宗也没有什么兵马看守,可以强占过来放牧牲口,也能开采更多的矿脉,所以供给厉牙镇基础物资,问题倒是不大。

至于丹药、道符、玄兵战甲乃至损毁消耗的天机战械,姬江野那边完全可以用浮空战舰或风焰飞艇往西桥塞补充,陈海这边不会兼顾,也无力兼顾。

“雷真人,你们随我过来一趟。”陈海对雷阳子、刘亚夫、魏哲说道,便令其他人各司其他,他先与姜晋、余苍返回此时还悬挂北镇左都护将军府门额的衙署之中。

雷阳子不动声音,跟在陈海、姜晋、余苍之后,往大殿走去。

刘亚夫跟在后面,颇为忧虑的看了魏哲一眼,他们这时候猜不透陈海单独召见他们的意图。

陈海大宏愿,有着庇护苍生以渡魔劫的赤诚之心,但不意味着他就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主,刘亚夫甚至怀疑陈海为了消弥魔劫,对那些有碍御魔的人,杀戮之心变得更加凌厉、变得更加的血腥与毫不留情。

陈海与姜晋接援余苍他们返回之前,姜寅行刺太上天尊不成反受伏诛的消息就已经传到魔獐岭,刘亚夫当时是劝雷阳子早日离开魔獐岭,只是陈海虽然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但他们的亲族家眷却在北陵镇兵的严密监视之下,后来想到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被迫降陈海的,不可能真心诚意为陈海所用,心想着有朝一日倘若三宗或雍京出兵灭了北陵镇兵,他们到时候应该还能有投降的机会,这才按捺住没有逃离的。

只是这一刻刘亚夫实在担心,此时的陈海会不会将他们视为北陵镇最不稳定的因素,从而推翻之前对他们人身自由不加限制的承诺?

虽然师尊不动声色,但以刘亚夫对师尊的了解,知道师尊心里还是有所担忧的,但就算姜晋、余苍二人此时不在燕关城,看过刚才天地悲鸣的那一幕,陈海真要对他们采取什么措施,他们能有挣扎的机会吗?

刘亚夫对刚才那一幕的直接体会还不够深,揣摩不透陈海身上到底生怎样的变化,但从师尊雷阳子瞬时间脸色惨白,便知道师尊雷阳子那一刻也是深深被惊吓住了。

陈海走入一间议事的偏厅,与姜寅、余苍各在长案后坐下,又请雷阳子、刘亚夫、魏哲在对面的长案后坐下。

墨翟侍立陈海身后。

陈海从怀里取出一封手札,对雷阳子说道:“雷真人入上古仙府,雷阳宗遂霸四鹿岛近三千年,雷真人可曾有想过,这到底是机缘所致,还是天命所归?雷真人,你有没有想过,雷阳宗、漱玉宫、空海城,与一万三四千年前曾独霸扶桑海的群仙门,有无传承牵连?”

雷阳子眼瞳盯住陈海手持的信札,沉声问道:“难不成你手里这信札,能证明这一切?”

“群仙门遭玄元上殿屠灭时,其太上长老渚碧真君云游域外,逃过一劫,但这之后渚碧真君一直杳无音信,无数人都相信他已经在域外坐化,但谁能想象他从没有离开扶桑海,谁能想象彼此缠斗数千年的空海城、漱玉宫以及雷阳宗,皆是他暗中扶持的群仙门遗脉?而使三家互斗,一是为掩人耳目,一是用这种激进的手段,希望能有一家真正强大的后继宗门诞生——照渚碧真君的遗志,雷真人你或许才能算得上群仙门真正的传法之人,毕竟三家之中,雷阳宗曾经最有一统扶桑海的气象,”陈海将渚碧真君遗留在碧海胜境的手札,往雷阳子身前递去,又说道,“墨翟三千多年前曾伺奉渚碧真君身前,直至真君坐化辞世,你们有什么不解,墨翟都可以回答你们——周宫主不日也将到燕台关做客,要知道周宫主及武灵王对你们格外容情,不是没有缘故的。”

刘亚夫愣坐在那里,他虽然还没有去看那手札,但知道陈海此时实没有必要骗他们。而之前周晚晴竟然放他们随陈海渡海到东都山,他们就疑惑不解,觉得周氏对敌人太过软弱,谁能想象背后竟有这样的曲折?

“左师有事召我去灵雀峰,便由师伯、余苍师叔与雷阳子亲近、亲近。”陈海这时候突然听到左耳传念唤他过去,便通过神念,暂时将燕台关的事务,交给姜晋、余苍负责,他御剑往南面的灵雀峰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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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尊姜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我陈海此生上下救索,虽然难及其万一,虽然卑微如虫介,也绝不敢稍忘其志……只要能有利消弥这汹汹魔劫,陈海唯愿这身骸骨肉,能化入这山、这城,唯愿这一身精血,愿化入这溪、这河,唯愿魂魄能化入这风、这云,为苍生渡魔劫……”

此时在东乔关坐镇的姬江野,这时也从暗藏在北陵镇兵之中的暗桩那里,知道燕台关到底生了什么竟然令整座魔獐岭的天地气机都被搅动起来,搅得风起云涌。

陈海所说的话,已有暗桩抄录下来,此时正呈现在姬江野的眼前,从力透纸背的字迹,可以看得了他所布下的暗桩也极受这话的感染,不知不觉间字迹透漏出杀伐凌厉之意。

姬成韵坐在父亲姬江野的侧后,看到暗桩密信所记录的一切,也是心荡神移,难以想象她一直视以流寇的陈海,竟然能出这样的悲壮之语,而令天地生悲音。

“元兄,你觉得到底是什么,竟然令他能在那一刻,掌握整座魔獐岭的天地气机?”姬江野忍不住问坐在他对面的玄皇殿掌教真人元周。

“……”元周摇了摇,他自认自己也远远做不到这点,修行之路有太多的天机参不透,也不差多眼前一桩,苦笑道,“不用担心北陵镇会突然放弃燕台关,就眼下而言,也不算一桩坏事!”

第九百三十九章 龙鼎之秘

陈海御剑横空,很快来到建于灵雀峰南坡的天营学宫藏经阁。

此处表面上是学宫收存道藏玄典之所,而实际藏经阁地下乃庚阳金雷阵的中枢所在,而庚阳金雷阵的中枢之下,则是令无数人疯狂的玉虚神殿——也是对外宣传的藏经阁地宫所在。

如非必要,左耳常日都在地宫之中潜修,主持庚阳金雷大阵;太虚龙魂鼎也在地宫之中凝聚真龙涎息。

大阵依旧在悄无声息的运行着,陈海也能感受到地脉间的灵气往玉虚神殿涌云,但他踏入百丈高阔的第一层大殿,往日那灵气氤氲成霞的壮观景象不复存在,就见一团拳头大小的、耀眼至极的七色光团在太虚龙魂鼎之上漂浮着,透漏出晦涩却又熟悉的气息。

苍遗背对着自己,双膝跪倒在地;再看左耳长身而立,眼瞳盯着那一团七色光团,枯瘦脸颊上的泪痕未干。

陈海难以置信的盯着那团七色光团,怎么都无法想象龙帝苍禹竟然在这一刻死而复生。

对,那团七色光团里透出来的晦涩而熟悉的气息,便是龙帝苍禹。

是龙帝苍禹将他从地球带入燕州,陈海这辈子怎么都不可能忘却掉龙帝苍禹的气息。

“当年你在地球,就有赤子之心,但我也未曾想你今日许下大宏愿,竟然能令百万军民同心,生成愿力与天道共鸣,也令我死而复生……”

龙帝苍禹宏大如钟瑟和鸣的声音,直接在地宫大殿的上空传荡。

“这是……”陈海难以置信的问道。

他是亲眼看到龙帝苍禹耗尽最后一丝精气、魂体破灭而归九幽的,眼前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虽说魔族手里的往生大阵,也是跟太虚龙魂鼎一样,都是越道器层次的上古神物,除了传说能打开人神魂本源深处的轮回封记、觉醒前世记忆外,还能令魂体破灭之后神魂本源不入轮回,直接经往生大阵重生,但这跟龙帝苍禹此时的死而复生,又有什么关系?

“太虚龙魂鼎,实是上古圣人循天道而造的神物,而我也并非上古夔龙一族,实是太虚龙魂鼎内所残留的一缕太古真龙残魂所孕育出来的生命而已!”苍禹说道,“这么说,你可能理解?”

陈海虽然没有踏入天位境,但他以五百武道秘形解开玉虚神殿第二层禁制,当年流阳宫所留存下来的诸多道藏典籍,他都有机会浏览。

这里面有很多的道藏典籍,都是流阳宫当年从异域遗墟所得的上古残卷,记载很多都是星衡域之前所未曾有的知识。

这些上古残卷,虽然不涉及天位九境之后的修炼玄法,对浩然天道、众生愿力、因果业劫、天道雷劫乃至众生轮回、生死之迷,有一些断断续续的阐述。

而说到众生愿力,则要从人的心念、感知说起来。

对普通人以及修为低微的玄修弟子来说,心念是意识的产物,是我们所直观认识的心理活动;而感知是六识的产物,而心念意识只是六识的一种,与眼见、鼻闻、身触、耳听、舌尝并称六识。

心念随生随灭;感知生于六识,也是虚无缥缈。

而对于参悟道之真意到相当境界的玄修强者而言,就能窥及一个更玄奥的力量形式,那就是念力。

然而念力却不是一定要达修炼到极高境界才会存在,无非极强时能令山崩地裂,弱时无所察觉而已。

说无所察觉,也不对。

杀伐兵气,实际就是念力的产物。

普通人的心念意志太弱,但一大群意志坚定强悍者,他们心念一致之时,所会聚起来的念力,就不再虚无缥缈,就不再可有可无,甚至能强悍到压制天位境强者的神魂。

这种“众念力”,在精锐虎狼之师身上最容易呈现出来,星衡域人族国度的兵家,将其称为“兵气”,而魔族称之为“血煞”。

而所谓的天道,与寻常玄修所参悟的大道,所参悟的天地运行法则,实际上是两类完全不同的存在。

天道更准确的说是万物苍生念力的集合,是与众生愿力密切联系在一起的存在。

燕州等有人族苍生栖息繁衍的小域,之所以天位境强者不能存在,并非天地法则的压制,实际是天道的压制。

而像血炼场也好、血云荒地也好,又或者是碧海胜境,天位境强者能在其中生存潜修,同样跟天地法则无关,实际上是这些小域并没有形成人族苍生栖息繁衍、众生愿力生成的天道压制。

因此,燕州等小域,道胎境想突破,先是大道雷劫,继续是无休无止的天道雷劫,不死不休,因而在理论上,绝没有突破的可能。

而在广袤无垠的星衡域,天道则要宏大得多,对强者的存在容忍度也要高得多。

陈海之前虽然能从玉虚神殿所留存的上古残卷里读到这些,但他对浩然天道、众生愿力的理解总是肤浅的,然而就在今日,他在燕关城楼之上下大宏愿,他真切感受到比杀伐兵气层次更高的众生愿力的存在,是魔獐岭之内数百万军民生的意志,令他能将数千里方圆之内的天地气机,尽收掌握之中,也感受到天道的共鸣。

见陈海若有所思,眼瞳渐渐明亮起来,苍禹便知道他将一切关键处参悟明白了,说道:“太虚龙魂鼎乃是太古圣人循天道所造的神物,不知为何会尘封异域,先帝商秋阳得太虚龙魂鼎时,鼎内仅有一缕太古真龙残魂存在……”

听苍禹缓缓道来,陈海才知道有关流阳宫、商秋阳崛起更多的秘密,这也是左耳之前一方面为避商秋阳的讳,一方面觉得形势还没有到将所有内幕都揭开的那一刻,暂时还没有跟他讲的。

陈海这个时候才知道,商秋阳得到诸多遗宝时实力还太弱小,都远没有能力祭炼玉虚琉璃灯等宝物,也就太虚龙魂鼎无需祭炼就能凝聚真龙涎息,能改善提升流阳宫众人的根骨。

商秋阳也是心机极深沉的一人,得到诸多遗宝之后,硬生生蛰伏了将近一万年,等他能彻底掌握玉虚琉璃灯,他门下有数十名天位境弟子之后,才开启制霸星衡域海东大6的进程,先后兼并玄元上殿、玄皇天、合源剑派等大小宗门,最终创建流阳帝国。

在这个过程中,商秋阳客观上也重创魔族吞灭海东人族的野心,庇护了海东大6数十亿的人族,受众生感念,商秋阳及商氏皇族的身上也聚集有大量的众生愿力。

就像杀伐兵气之于虎狼之师是真实的存在,仅仅绝少有人能直接借用而已。

在没有人能参悟天道之前,众生愿力虽然是真实存在的,但包括商秋阳在内,也都没有办法借用。

“其实也并非无法借用,只是之前谁都没有意识到这点而已……”说到这里,龙帝苍禹感慨道。

“这么说,所谓的真龙涎息,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陈海恍然明白龙鼎为何如此的神异,为何苍禹会说龙鼎是上古圣人循天道而造的神物。

“流阳帝国极盛之时,也或者是海东人族众生愿力最顶盛之时,龙鼎内所残存的上古真龙残魂,滋生出新的意识,也就是我诞生了,我诞生之后,天然就是是龙鼎的器灵,但作为直接从残魂剩魄滋生的生命体,先帝商秋阳认为我身体上藏着勘破生死之秘的最终秘密,遂对外封锁了我出世的秘密,只是宣称,我是他降服的一头上古龙族的元胎……”苍禹说道。

虽然生命消亡,魂归九幽是最终归宿,但残魂存在却不是个例。

比如陈海之前所得的玄金傀儡,里面就留在五枚存在不知道多少的上古精魄。只是这些上古精魄,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更准备说,这些只是承载神魂的载体而已。

龙鼎内所残存的一缕残魂,竟然滋生出新的意识,龙鼎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也确实能诱人疯狂的想象。

对商秋阳、秦世民等渴望长生的人来说,即将勘不破龙鼎的秘密,在临死之前,将残破不堪的神魂封印到龙鼎之中,未来却不是没有一点起死回生的可能!

“我回到血云荒地见左兄一面,已经是耗尽最后的精力,但死去后神魂本源没有遁入轮回,而是穿越无尽太虚混沌,重新回到龙鼎之中,直至今日燕台关众生愿力与天道共鸣,令我提前复活过来……”苍禹说道。

“你神魂本源不入轮回,重新回到龙鼎能够理解,但是你之前可以说是真正的‘死’去了,你死的时候,龙鼎是怎么从地球,回到星衡域的?”陈海心里还有太多的疑惑,比如苏倩为何能携龙鼎在星衡域投世投胎,是他迄今都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七色光团凝聚一头袖珍小龙,即便化作一道紫袍大汉的虚影。

龙帝苍禹摊手说道:“我虽然天生就是龙鼎的器灵,但我也没有能参透龙鼎的秘密啊……”

第九百四十章 龙鼎之秘(二)

苍禹虽然是太虚龙魂鼎所留上古残魂孕育的新生命,修行也有好几万年,但太虚龙魂鼎的存在不知道多少亿万年,本身就不是星衡域玄修所能理解的存在,苍禹即便神魂跟太虚龙魂鼎是天然契合的,是太虚龙魂鼎天生的器灵,但数万年来都不能参悟透太虚龙魂鼎的全部秘密,也实在不令人意外。

然而就算如此,苍禹鼎盛之时,能借太虚龙魂鼎穿越无尽混沌,出没不同的天域,就已经够骇然听闻之事了。

虽然可能永远都搞不明白苏倩为何能携太虚龙魂鼎回到星衡域转世重生的秘密,但就眼下,陈海更关心苍禹复活之后,能御太虚龙魂鼎做哪些事,是否能在凝聚真龙涎息之外,做更做的事情。

玉虚神殿残破不堪,玉虚琉璃灯作为上三境的道器,左耳虽然用尽吃奶的力气偶尔能祭用一次,但也没有实际的意义,而要是能在凝聚真龙涎息之外,苍禹能借太虚龙魂鼎做更多的事情,对此时实力还弱小的北陵镇而言,也绝对意义非凡。

不过,苍禹死于返归龙鼎的神魂本源,虽然因天道共鸣复活,但他此时所能凝聚的魂体还相当的弱小,陈立也不清楚苍禹需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巅峰修为,几千年,又仰或几万年?

那样的话,或许对当下的局面却毫无助益。

不过,能看到龙帝苍禹起死回生,陈海已经没有遗憾,觉得不能奢望太多。

苍禹似乎能猜到陈海心中所想,说道:“太虚龙魂鼎乃上古圣人循天道所造的神物,我虽然参悟不透太虚龙魂鼎的全部秘密,更参悟不透天道是何等的存在,自然没有办法直接借用众生愿力修炼——而要是什么都不管,我或许需要上万年的积累,才有可能重新踏入天位境,那在此之前,或许只能助你们用太虚龙魂鼎炼制一些更精纯的丹药而已。不过,你大宏愿,受燕台关百万军感念,生成愿力与天道共鸣,情况就不一样了——有你相助,我恢复修为,应该能快许多……”

“众生愿力……”听苍禹这么说,陈海有些明白了。

众生愿力是比杀伐兵气更普遍的存在,受众生感念而得,但只是星衡域有史以来,还没有人能够直接借用,又或者说,除了流阳宫当年极有限的数人外,都没有知道众生愿力的存在而已。

而在此之前,如何借用杀伐兵气,还是玄元上殿的不传之秘。

而即便太虚龙魂鼎是循天道所造的神物,在没有人祭御的情况下,也只是被动吸纳少量的众生愿力凝聚真龙涎息而已。

想到这里,陈海心神一动,就见亿万青郁毫芒很快在他的身前凝聚出一座珍袖版的魔獐岭虚影,真意山形本相最终凝成的一瞬,就见一缕缕一道道苍古气息从四周八方汇聚过来。

这时候太虚龙魂鼎也微微震鸣起来,就见一缕缕一道道苍古气息自动的纳入太虚龙魂鼎之中。

陈海与左耳、苍禹对望了一眼,看到他们之前的猜测这么快就直接得到验证,这一刻也是欣喜若狂。

这同时也证明了,太虚龙魂鼎凝聚真龙涎息的度,跟众生愿力的精纯程度直接相关。

太虚龙魂鼎凝聚真龙涎息,并非不受任何的限制,这一点陈海早就觉了,毕竟姜雨薇、姜璇之父得到太虚龙魂鼎之后,用太虚龙魂鼎炼药,也仅仅使姜雨薇、姜璇的资质,提升与姜赫相当的地步。

这在外人看来,已经相当恐怖了,但却叫陈海知道,太虚龙魂鼎是有极大限制的。

早期时,北陵谷山庄弟子不过百余人,之后增加到数百人,再到驻守北陵塞两三千将卒,乃至到黑风军阶段,将卒也不过两三万人而已。

这时候陈海暗中用太虚龙魂鼎炼药,将卒根骨资质的改善非常的明显,只不过当时的北陵塞将卒与魔族频频交战,一直都维持一个极高的伤亡比,加上周桐等参加血炼的寒门子弟,资质本来就不错,使得北陵塞将卒的屈起,并不怎么显然。

然而将时间拉长到二十年、三十年,就会现早期跟随陈海的北陵塞将卒、黑风军将卒,修成明窍、道丹境者的绝对数量可能就百余人,但从普通将卒脱颖而出的比例来说,却要比三宗的普通弟子或者其他军镇的悍卒,高出十数二十倍。

只是星衡域还没有展出专门的统计学,加上北陵塞到黑风军再到北陵镇兵,陈海所辖的兵马在十数年时急剧扩大,加上几次大战,伤亡都极其惨重,因此没有人注意到这点。

然而消耗这么大,北陵镇却越打越强,太虚龙魂鼎即便不能说挥最关键的作用,但也是不可替代的。

然而,随着北陵镇兵马规模越来越大,如今常编兵马已经过八十万,即便每个将卒每年仅暗中赏赐一枚含用真龙涎息的丹药,其中真正的真龙涎息成分,则已经摊薄得极其稀微了,对普通将卒根骨的提升,几乎看不出有什么效果。

这也难怪商秋阳当年得到龙鼎之后,需要蛰伏数千年,才有实力率流阳宫真正的踏上制霸海东大6的历程。

然而魔劫汹汹在侧,即便熬过魔劫,玄元上殿的血腥围剿也会随时到来,陈海率领北陵镇兵以及燕州兵马,可没有数千年的蛰伏时间。

现在好了,陈海看着一楼缕苍古气息纳入太虚龙魂鼎,掰着脚趾头也能明白,太虚龙魂鼎这一刻凝聚真龙涎息的度,提升绝不仅只有三五倍这么点。

当然,陈海、左耳并没有急于去直接检验太虚龙魂鼎凝聚真龙涎息提升得有多快,而是更关切的盯着苍禹,更想看到这一缕缕、一道道苍古气息纳入太虚龙魂鼎之中,对苍禹有什么直接的帮助。

他们很快就看到效果了,苍禹在龙鼎上空凝聚的夔龙魂体,直接以肉眼可见的度凝实起来,很快就恢复到元神巅峰、差一线就能突破踏入道胎的境界。

“魔獐岭的人丁还是太少,又或许是三宗有意无意的打压,令陈海为护人族、矢志御魔的大宏愿不能传遍西北域,所能借御的众生愿力强度还有限,仅能助我魂体一次恢复这样的层次,”苍禹说道,“不够这样也已经足够了,凝聚真龙涎息丹之事,就可以完全交给我来负责了……”

苍禹能凭借太虚龙魂鼎所能凝聚的魂体强弱,竟然是跟太虚龙魂鼎所能纳入的众生愿力强度直接相关——陈海心想他要是能得更多凡民的感念,是不是就能给苍禹提供更高的修炼起点?

是不是很快有朝一日,苍禹就能直接借太虚龙魂鼎穿越虚空,往返诸多天域之间,更不需要修炼千年万年?

太虚龙魂鼎虽然能够凝聚真龙涎息,但要在炼成真龙涎息丹之后,再暗中与其他普遍的灵丹合炼之中,则占用了左耳绝大多数的精力——现在苍禹能直接接替这部分工作,就意识着左耳能腾出时间做其他的事情。

燕台关天位境真君还是太少,有些工作必需要天位境真君的,譬如主持核心阵器为道器的天地大阵,譬如炼制天阶以上的道符,譬如修炼高等级的法宝、阵器等等人……

左耳这时候能腾出手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为更好的借用众生愿力,陈海这个冬天主要都留在灵雀峰地宫之中,参悟太虚龙魂鼎的种种妙用,太虚龙魂鼎凝聚真龙涎息丹的度,很快就验证出来了。

黑风军时期,太虚龙魂鼎大约需要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所凝聚的真龙涎息,才够左耳炼制一枚真龙涎息丹,而到北陵镇时期,时间缩短到八个月到一年左右,到迁入燕台关,时间缩短到半年,陈海当时还以为跟灵气有关,没想到他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左耳也没有跟他解释太深。

而到这时,太虚龙魂鼎凝聚真龙涎息丹的度足足提高到半月一枚。

而随着姜氏族人不断的迁入,陈海也能感受到他所能借用的苍古气息在缓缓的增强中。

建兴三十九年春,在动春季攻势,清除魔族在腾溪岭北面的数处据点,陈海回到灵雀峰地宫里,正准备助苍禹炼制更多的真龙涎息丹,但他刚刚盘膝坐下,心神猛然一悸。

“怎么了?”左耳看到陈海心神完全沉浸入雷磁传讯符之中,神色越来越凝重,担忧的问道。

“塔山出事了……”陈海收回心神,说道。

“什么?”苍禹、左耳听了之后都是为之一惊。

姜寅死后,余苍虽然将玉皇峰及姜族所有的核心弟子都撤了出来,但还有不少暗桩,潜伏在周围,关注着塔山防线的安危,以便他们能随时掌握塔山防线的变化。

塔山一旦失守,被困锁在大燕山的罗刹魔族就不再变成孤军,到时候近千万罗刹魔族从塔山以北汹涌南下,到那个时候,秦世民带着四五百万的人族精锐如何脱离大燕山战场都是问题,更不要说荡平魔劫了。

“到底生什么事情,情况有多严重?”魂体恢复道胎境修为的苍禹担忧的问道。

“暗桩只能潜到绝天岭的外围,所得的消息有限,只看到在绝天岭北坡的斩仙塞,大批魔君、天君突然暴恶战,这时候有大量似乎事前就埋伏好的魔兵,像潮水般往斩仙塞冲过去。”陈海说道。

第九百四十二章 噩耗(二)

看到这一幕,众人的心如坠冰窟,他们心里清楚,塔山防线崩溃,几成定局。

少顷,姜晋艰难地道:“姬江野他们也迟不了多久,就会得到消息,他们该会如何抉择?”

虽说万涛河江宽浪险,但没有足够多、足够强的兵力防守,在汹涌如潮的魔兵前,也根本谈不上什么天险;而魔族大军在攻破塔山防线,继而重创雍京在大燕山的兵马,甚至极可能从室韦山南麓绕到北廷柱国将军府辖域,从室韦山西麓一路往东猛攻,威胁到西北域的东面、南面。

北廷柱国将军府所辖兵马,本就弱小,这些年一方面要防御魔族从北面南下,又要分兵增援塔山防线,实力消耗极大,而西北域三宗经过这些年的消耗,虽然这两年的形势略有些改观,但也绝对没有能力两线作战。

塔山防线一旦崩溃,而雍京进入大燕山的兵马遭受重创,以姬江野、元周为的三宗天位真君们,会做怎样的选择?

姜晋曾经作为三宗最核心的一员,知道三宗为形势糜烂做有种种预案,其中一个选择,就是放弃西北域,将三宗最精锐的战力往西面的越国撤退,保存最后的有生力量。

崇、越、天南三国并立在这海东大6之上,虽说时有摩擦,远谈不上和睦,即便是姬江野的道侣,姬成韵的生母,也莫名其妙的死在位于崇越两国边境间的十万横断山脉之中,但在魔劫无法挽回之时,保留更多的有生力量撤入越国,或者依托越国的支撑,撤入两国交界的十万横断山脉,继续艰难而卓绝的御魔战争,却是三宗最无奈,也是最现实的需求。

而对于越国,要想组织更强的御魔力量,也必然会派人过来说服三宗往十万横断山脉或直接往越国境内撤退。

塔山眼下虽然崩溃,但是那里距离西北域的距离毕竟还是太远,秦世民也不可能束手就擒,中间还有北廷柱国将军作为缓冲,战火要彻底蔓延到西北域的腹地,应该还有两三年甚至更久的缓冲时间。

这么长的缓冲时间,有浮空巨舟、风焰飞艇以及大量的轮式辎重车,三宗想将上千万兵马撤到越国,还是能办到的,但四五十亿凡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撤退,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姜晋所言,正是众人最担心的事情,他们都往陈海看去。

三宗要是选择往十万横断山脉或越国撤退,北陵镇是铁定没有可能守住魔獐岭的,是撤往扶桑海三岛,还是随三宗撤入十万横断山脉或越国,又或许是兑现陈海在燕关城楼下许下的铮铮大诺,百万兵马与魔獐岭一起化为灰烬?

所预料中的最恶劣的局面已经出现了,陈海反倒平静下来了,似藏有两道雷芒的眼瞳扫过众人,说道:“塔山防线崩溃已成定局,东线战场糜烂在即,此诚海东人族危急存亡之秋也,海东形势或成或败,千百亿人族能否得脱灭顶大难,非我所能逆见,我唯有这一身热血能洒这片山河,希望能与诸将共勉。三宗或许会选择撤退,但我没有脸将身后数十亿凡民让出来,交给魔族屠杀吞噬,三宗决意撤退之际,便是我率部出关塞北进、与北面魔兵决战之时,诸将可愿与陈海一同赴死?”

姜涵、姜明传等人脸色苍白,面面相觑的朝姜晋看去,这跟陈海当初劝他们迁往燕台关所说的形势一亘恶劣就往扶桑海撤退的说辞完全不一样啊!

就算周晚晴率周氏数万精锐驻守曲岩谷,能赶过来参战,就算陈海能联络燕州,调百余万拥有通玄境中后期修为底子以上的精锐兵马,从黑山魔渊进攻血云荒地,在三宗决定西撤之时,魔族在魔獐岭北面能调动的魔兵依旧有五百万之多,有三十多魔君坐镇,到时候哪怕是调集一半的兵力,也能将北陵镇**十万兵马碾成粉碎啊?

沙天河、黄沾、杨隐等人没有想到陈海真会践行他半年前在燕台城楼所许下的大宏愿,不过他们在燕台关防线守了这么多年,猝然间叫他们撤弃燕台关逃命,他们心里或许是更加不愿吧,面对陈海扫过来的凌厉眼神,他们皆是坦然回视……

人唯一死尔。

***************

天气虽然已经回春,但此时在东乔关坐镇的姬江野、元周等人,内心深处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

陈海在灵雀峰召集北陵镇诸将议事,他们也差不多同一时间,就从秦虎山那里得到了塔山防线出事的消息,而且他们所得到的消息,要比陈海更为详实——毕竟在余苍他们逃回来之后,陈海没有办法将眼线安排到塔山守军的核心层去。

就在前些日子,还接到邸报说大燕山攻势进行的顺利,太上天尊秦世民已经率四百五十万征魔大军的东线主力进入大燕山中麓深处,只要将退守大燕山腹地的三百多万罗刹魔兵剿灭,大崇帝国的魔劫将彻底迎来大的转机。

谁曾想这时候塔山防线这时候出这么大的漏子。

太上天尊秦世民率部进军大燕山深处,鸠山和在绝天岭也想对塔山北面聚集的魔兵组织一次大的会战,与太上天尊秦世民在大燕山动的攻势遥相呼应。

符思远、秦虎山等人以稳妥起见,自然是极力反对,毕竟照姜寅以往与烈王秦冉所共同拟定的战略,塔山防线只要堵住大股魔兵南下,使雍京能聚集诸域精兵强将,剿灭掉进入中州大平原的魔族,就能奠定最终的胜局。

这些年来一直都在严格执行这样的战略,即便不断组织小规模的反攻,也是为了会好的守住防线,从没有想到将主力兵马都调出塔山防线,组织大的会战。

过去半年,塔山北面的魔兵也日见颓势,攻势转弱不说,在防线上的接触战,魔兵也是败多胜少,令人族对魔族的畏惧也日益减弱,在符思远、吴之洞反对贸然组织大会战之时,军中也有不少将领却想建立战功。

而鸠山和不擅领兵,却擅斗人,过去半年重点做的工作就是清除姜寅在军中的余党,不仅战力最强、凝聚力最强的西北域边军被排斥到中心防区之外,被踢到塔山防线最西端的赤城等塞,其他柱国将军府还有不少跟姜寅、余苍交好的将领,也不同程度受到打击,甚至还有不少人因为小错,就受到倍加严厉的惩罚,令军中人人自危,一方面希望能跟姜寅脱离关系,一方面不敢坚持自己的意见。

在这样的背景之中,塔山守军拟定了从斩仙塞出兵,与魔族进行大会战的计划。

诸多计划里,较为关键的一步,就是将原部署于绝天岭主峰的金光陷仙阵,与整个中军大帐前移到斩仙塞,变故就生在近二十名天位真君护送金光陷仙阵刚转移到斩仙塞,但没有部署下去的瞬间。

一直都在大燕山跟太上天尊秦世民周旋、抗衡的黑炎大魔尊,率领五十余魔君、一千余魔侯、三千多魔将,突袭杀入斩仙塞……

整个塔山防线就二十七名天位真君,除了秦虎山、吴之洞守西翼的赤城等塞,以及东翼的三名天位境守将外,其他二十二名天位境守将皆在斩仙塞遇敌,最终仅有符思远、鸠山和等六名天位境真君,在神禽天军的拼命护送下,杀出重围。

斩仙塞陷落,十六名天位真君、神禽天军五千精锐、斩仙塞十万守军精锐、诸天位真君三千多精锐扈卫,可以说是整个塔山防线最最精锐的一支战力,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由二十一组初阶道器组成、整个塔山防线最强的金光斩仙阵落入魔族之手,这其实已经意味着塔山防线的崩溃。

这时候绝天岭及定陶关还没有落入魔族,但魔族在斩仙塞北面聚集近二百万魔兵,像潮水一般掠过斩仙塞,在四五十魔君、上千魔侯的率领下,往绝天岭、定陶关覆盖过去,姬江野、元周他们都不觉得塔山防线还有不崩溃的可能!

整个东线战场的局势糜烂在即。

谁曾想魔獐岭的势态稳住了之后,塔山竟然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

大殿之上,姬江野看着元周等人,几乎想痛哭一场。

元周怅然叹息一声,说道:“形势将彻底糜烂,此时唯愿太上天尊能在大燕山等拖延一段时间,但三宗此时需要即刻西迁,迟恐不及啊!”

暴魔劫以来,三宗也暗地做好种种预案,一旦东线势态彻底糜烂,三宗迁往崇越两国交界的横断山脉、保存宗门火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而越国经望海城援助西北域大批物资之时,姬江野就跟越国秘密谈妥宗门迁撤的事情,这事只有他与元周、秦虎山三人知道而已,姜晋之前也不知道而已。

考虑到东线战场糜烂后,西北域这边还有两三年的缓冲时间,他们还是需要继续坚守魔獐岭防线,以便宗门之内及核心宗阀的老弱病孺,以及大量的宗门典籍、物资,炼器院的器械、大小法宝法阵,以及屏马山防线以及更南面的五六百万二线兵马,先期往横断山脉撤退。

“我去一趟天营城,争取陈海、姜晋随我们一起撤入横断山!”姬江野长身而立,跟元周说道。

北陵镇及姜氏虽然被雍京定为叛逆,但雍京覆灭在际,姬江野、元周吃错药还会继续与北陵镇及姜氏对立下去?

当务之急,姬江野这时候想着争取北陵镇能暂时稳住军心,不要轻易妄动,到时候跟他们一起撤往横断山脉,生怕北陵镇及姜氏得知塔山防线崩溃的消息之后自乱阵脚,那样的话,会将西北域的形势在顷刻间崩溃,压根就不要想后续有步骤的放弃凡民、往横断山脉撤退了。

“半年前,陈海曾在燕关城楼立下大宏愿,要与燕台关共存亡,北陵镇怕是不会轻易撤出!”桓温坐在下说道。

“……”姬江野苦笑一下,他觉得恒温说这话太天真了。

在他看来,陈海是许下庇护天下苍生的大宏愿,但明知事不可为,还要留下来送死,这岂是智者所为?

姬江野这时候更担心陈海最终会选择撤入扶桑海,真要这样,姬江野也无法勉强,只希望大家能共同约定,在魔獐岭前再坚定一年,这样也能方便魔獐岭腹地的上百万姜氏族人,能先撤出去。

“掌教事务繁多,让桓温去燕台关见陈海吧。”桓温说道。

姬江野沉吟片晌,点点头,陈海声名未彰、北陵镇未成势力之前,桓温与姜赫、姜雨薇他们关系交好,还曾与姜赫共同统领过北陵镇未成势力之前的北陵塞,想着由他负责联络北陵镇,确实要比天位真君出马,更合适一些。

恒温御剑飞往西岭,姬江野、元周商议过撤退的细节,就取出金剑符诏,往各自的山门传讯,让留守山门的护法长老们照之前拟定的计划,立即安排西撤之事。

诸多事安排好,姬江野也是未敢停下调息养神,还是带着女儿姬成韵到北面的军塞巡视,监督魔族的动静。

他相信魔族就算这时候还不知道塔山形势的变化,也不会拖太久,而魔獐岭北面的魔族,绝不可能坐视他们将西北域所有拥有修炼底子的子弟以及所有的修炼资源,那么轻松的就都西撤到横断山脉去。

他担心魔獐岭北面以天呈山四大魔殿为的魔族,这时候也正在酝酿一波大的攻势,此时人心惶惶,诸多将领这时候彻底看不到能守住魔獐岭、能守住西北域的希望,人心思去,彼此间的士气此消彼涨,接下来再爆一场大战,能肯定还将像以往那边坚守住,不生崩溃?

悄然巡视北面的魔族暂时没有异动,后半夜姬江野就带着女儿姬成韵回到东乔关,回到大殿里,得知桓温去燕台关还没有回来,姬江野让女儿随他到偏殿,传音说道:“你回住处收拾收拾,明天就先去横断山……”

“不,女儿要陪着爹爹坚守到最后。”姬成韵坚定的说道。

“你以为此时先去横断山的,就容易吗?要在两年之前完成上千万子弟的撤去,要横断山脉深处在短短两年间能容纳上千万子弟驻守,你以为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以为随随便便派三五人过去就能做成的?”姬江野板起脸来教训道,“你留下来,也不可能随我坚守到最后的,我身为一派之尊,未来万仙山还需要我统率,时机差不多我也会先去横断山,你只是比我先行一步而已——这时候不要跟我使小性子了。”

姬成韵还要争辩什么,姬江野挥手说道:“桓温他回来了,你莫要再说了。”

姬成韵心里堵得慌,随父亲回到大殿,过了半炷香的工夫,才看到桓温御剑而归,这时候元周也从外面赶了过来,想要知道桓温去见陈海、姜晋谈得怎么样?

“我先到燕台关,得知陈海在灵雀峰,而待赶到灵雀峰,这时候陈海已经去了云门塞,我再追去云门塞,才见到陈海,也耽搁了这么久再回来,”桓温给姬江野、元周揖礼道,解释他为何拖到天快蒙蒙亮,才返回东乔关的缘故。

“陈海那里怎么说,可愿随我们一起撤往横断山?”元周问道。

“陈海说他在燕关城前许下宏愿,绝不会弃亿万凡民任魔族屠戮吞噬,不管我们三宗撤或不撤,他在燕台关前唯有一死,才不违初心!”桓温说道。

姬江野与元周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陈海竟然如此回应他们!

“恒温有一事相求,还请掌教思允。”桓温站在殿前,说道。

“你说。”姬江野犹豫着要不要再亲自去见陈海、姜寅,示意桓温说下去。

“桓温也无脸弃亿万凡民而走,请掌教许恒温与北陵镇将卒并肩战死在燕台关前。”桓温说道。

“胡扯!”桓氏老祖恒荣怒斥道,他此时怎么能让桓氏年轻一代最有希望踏入天位境的子弟,白白送死。

“三宗总也要有明知死路一条而去送死的人,军心才不至于立时崩溃啊!”桓温坚持说道。

姬江野无言以对,恒温所说其实就是他最担心的地方,虽然东线战局糜烂之后,东线的魔兵要席卷过来,差不多要在两三年之后,但彻底看不到一线的希望,魔獐岭的守军真就能坚持一年以上,掩护腹地的子弟、兵马先撤?

谁都不傻,谁心里都清楚,最后撤的那部分人马,是不可能撤出去的,北面五六百万魔兵,不是摆饰!

或许需要恒温这样的人,才能在如此黯淡的惨局下激励士气,不致于使军心一下子崩溃掉。

桓氏老祖桓荣见桓温意志坚定,长叹着别过脸去,知道逆改不了桓温心志,也是不忍他离开。

“师兄,我随你一起去燕台关。”姬成韵突然说道。

姬江野这时候出声阻止都不行,元周等人都将视线落到他身上,难不成他这时候可以说别家的子弟可以为激励最后的士气去送死,他姬江野的女儿就不行。

姬江野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想阻止却无法阻止,这时候负责斥候敌情的铁背岭守军总哨官雷震御剑飞入大殿,禀告道:“铁背岭东北,魔族部署在东翼的翼魔精锐,这时候几乎都出动起来,似乎有意分散通过东面的黑毛大漠,绕到南面去!”

姬江野这时候已经顾及不了阻止姬成韵与桓温投北陵镇去,铁背岭东北的魔兵出现这样的异动,说明四大魔殿已经知道塔山那边的形势变化,天呈山魔族所辖的精锐翼魔在这一刻倾巢而动,分散着往南面渗透,这时候只可能是渗透到魔獐岭以南集结,然后尽最大可能拖延三宗上千万兵马往横断山、往越国撤退的步伐啊!

照以往的应对策略,这边应该不惜一切的代价,组织精锐剑修、御禽锐卒以及浮空战舰,赶往翼魔的聚集点进行坚决的拦截。

然而姬江野往大殿望去,诸将神色闪烁,竟没有一人主动站起来请战,心里苦叹。

以往天呈山魔族即便派翼魔分散开往南面渗透后再进行集结,规模最大也不过三五千而已,这时候三宗组织能够比翼魔集结更快机动的精锐兵马,在内线进行拦截,跟这些翼魔打游击战,还是很有优势的。

然而倘若天呈山魔族将这些年聚集起的七八万精锐翼魔,都分散渗透到魔獐岭以南,翼魔的机动度比辟灵境剑修要快得多、要持久,三宗谁还舍得将明窍境修为以上的精锐战将抽调出来,跟翼魔拼消耗?

“我率六艘浮空战舰去拦截这些翼魔吧!”见无人主动请战,元周最终站起来说道。战前,三宗总计拥有二十九艘浮空战舰,最初时被姜寅、秦虎山带走九艘浮空战舰去塔山,塔山防线崩溃前,就剩下两艘残舰;而在西北域经过多年的消耗战,二十艘浮空战舰也就剩最后七艘残舰,其中一艘还是陈海手里的殛天玄雷舰!

第九百四十三章 动员

桓温、姬成韵以及其他愿意为三宗牺牲自己的百余名弟子,带着决死之意毅然决然的赶到燕台关,燕台关这边也在进行最后、最彻底的进行最后一战的军事动员。

后方所有城寨的守备兵力,诸铸造工场、工坊非核心匠师、匠工,天营学宫十二岁以上的弟子,当然也包括天营学宫所有的教习、庶务,都纷纷穿上战甲、手持战矛、战戟,或步行、或乘牛马车,或乘轮式、覆带式辎重车,往从天营城到燕关城的轨道线集结,然而转乘轨道辎重车,往燕关台集结。

而燕关台这边集结的兵马,又一波波像潮水似的往腾溪岭集结……

桓温、姬成韵是带着决死之意来的,但也没有想到陈海这么快就要孤注一掷的动跟魔族的最后一战,不过他们既然都做好心理准备,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他们看来,哪怕这一战,他们注定都将战死沙场,但只要能尽最大可能的消耗天呈山魔族的力量,都是能为三宗多争取一线生机、多保存一分元气的,那他们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

姜涵、姜明传以及相当一部分姜氏将领,甚至姜沛,极其的沮丧,但整个北陵镇都被一种牺牲精神所渲染。

即便是沙天河、杨隐、黄沾、韩三元这些马贼出身的将领,都觉得战死在御魔战场,或许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而苍遗、谢觉源、黄岐玮、姚文瑾等等一大批从燕州过来的将领替陈海牢牢掌握着北陵镇最核心的军权,姜涵、姜明传及部分姜氏将领,心里再有百般的不愿,这时候也不能有什么表示,只能心想着在大战开打之后,再看有没有机会做其他的打算。

北陵镇编有四十六个镇师,常编兵马八十六万有余,但陈海这一次将所有的军事潜力都动员起来,不仅仅局限于天营学宫十二岁以上的弟子九万人,匠师、匠工九万余人,天营学宫教习、庶务三千余人,也包括目前以姜氏族人为主的燕台关所辖的屯田民兵、矿工一百四十余万精壮,都被勒令,放下一切的工作,利用手里头一切的资源武装自己,利用一切工具,往灵雀峰到燕台关的轨道线集结,往燕台关集结,准备参与与北面魔族的最后一战。

建兴三十九年四月十七日,云门塞的守军也开始通过内线的峡道,往腾溪岭方向转移、集结,准备以腾溪岭为出点,进入北面的荒原战场,跟魔族进行最后一战。

集体意志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作为个体是贪生畏死是再正常不过的心态,但看到身边人都有着赴死的决心,又或者认为怎么都逃不出命运的玩弄,悲壮的气氛在燕台关到腾溪岭之间的上空弥漫,似乎在这一刻,所有人心里的畏死之心就荡然无存了。

陈海这时候也不再向将卒隐瞒塔山防线崩溃的恶劣局面,也坦然说明魔獐岭北面的魔族会拼尽全力,拖住不让他们西逃。

成千上万的翼魔分散着往南面渗透,就是为了这个,天呈山魔族不可能在大获全胜的前夕,让最肥美的一块鲜肉从嘴边飞走。

这时候要逃,辟灵境以上的武官、将领或者还有机会,但通玄境以及凡民数以百万计,不拼死一搏,活命的机会将百无其一。

当所有普通将卒放弃逃命的奢望,决意跟着陈海拼死一搏的时候,又有燕州过来的将领以及自北陵塞、黑风军时候就追随陈海的将领为骨干、为中流砥柱,姜涵、姜明传等一部分姜氏将领有想法,这时候也只能被压制下去。

四月十七日,周晚晴、丰逸臣率四万精锐放弃曲岩谷,经西黑毛大漠、云门塞,进入腾溪岭塞。

腾溪岭作为这些年来魔獐岭北麓人魔两族的主要战场,城塞不知道打塌多少回又经历了多少次的重建。

腾溪岭北麓近百里的山岭已经完全垮塌,腾溪岭塞也是随着腾溪岭北麓的不断垮塌,随着腾溪岭塞的一次次重建,往南、往魔獐岭深处后移了近一百里。

此时的腾溪塞,也是在春季攻势展开后重建的新塞,主城展开面有十数里宽,通过三条三四十步宽的主峡道以及山中横七竖八的岔道,与后方、云门塞以及分布两翼山谷间的大小军事堡垒相接,形成一处方圆有一百三四十里的防御区,也是燕台关防线的三大主防御区之一,

陈海不会等所有的兵马调过来再动攻势,等周晚晴率部赶过来之后,他就作最后的军事动员,北陵镇主力精锐五十万将卒、五十万辅兵已经混编集结完成,另一百万精锐将卒与民勇、匠工、学宫弟子混编的兵马,也在源源不断的正往腾溪岭这边集结过来,将能在未来一天内,6续进入北面的战场。

陈海在城下整理衣甲,神识从主城及左右附塞集结的将卒身上掠过,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虽然大多数将卒都是慷慨赴死的决意之铁血的觉悟,但也有不少相当多的人,心思慌乱、沮丧……

乱世草莽,命如草芥。

陈海看了周晚晴、雷阳子、余苍、姜晋四人一眼,说道:“存亡在此一战了!”左耳此时还留在燕台关,将负责在所有的兵马北进之后,摧毁燕台关北面连接腾溪岭的峡道,断掉所有普通将卒夺命南逃的可能。

姜晋沉默着没有吭声,即便他知道燕州在黑山魔渊集结的一百五十万拥有通玄境中后期修为底子的精锐,也将同时动进攻血云荒地,但他也不觉得这一仗他们能有三成以上的胜算,毕竟塔山防线的崩溃,对三宗的士气打击太惨烈了。

燕台关连接西桥塞的峡道,陈海第一时间就下令摧毁掉,但换来并非是厉牙镇与北陵镇联手出兵与魔族决一死战,而是相当多的武官将领弃营逃亡,吴澄思、吴云湖都无法镇压住,又或者他们压根就没有想过要镇压这些弃营逃亡的子弟。

陈海手执都护大将军印,登上城楼,提起自己最大的力量,扬声说道:“大崇局势糜烂,诸将卒心里也是清楚,魔獐岭防线也随时会崩溃,人心惶惶,难有再坚守下去的可能——一旦崩溃,不要说凡民了,修为低微的弟子也绝无活路,而人心惶惶之际,大股魔兵正从东线绕袭过来,我们困守魔獐岭也是死路一条,唯一的生机,就是拼死一战,将北面的魔族歼灭。或许我们今天在这里的大部分将卒都会战死,但自古以来,人生谁能无死?苟且偷生也难逃一死,此时死轻如鸿毛,诸将卒随我为保人族一线生机,而洒尽最后的热血,死将重如山岳,诸将卒兵士,你们打算怎么死?”

无数将卒沉默着望过来,但陈海能感受到他们的心志弥坚勇烈,骈指向北,怒吼道:“诸将卒兵士,让我们向北而死吧!”

那声音宏大之极,带着向死无生之志,向远方远远地散播出去,撞在崇山峻岭之上,带起了阵阵回响,山峦感悟了到了陈海的赤诚之心,狂风骤起,把刚刚长出新芽的树木吹的呜呜作响。

声音没入了奔腾的河流当中,河流知道了陈海的决绝之意,掀起了阵阵浪涛,回应着陈海的滔天志向。

随着将卒渐渐浓烈的呼喊,腾溪岭上空,凝聚出肉眼可见的杀伐血云。

这时候腾溪岭塞北面的四座主城门以及左右五座附塞的主城门隆隆打开,兵马簇拥天机战车,如同黑色洪流一般,往北面的荒原倾泄过去。

翼魔赤军从万丈高空俯瞰下去,就像是有九支巨大无比的黑色利箭,往北面二百里外的龙源谷等魔寨射去……

*************************

陈海最初他要在燕关台死战不撤的决心之时,三宗在魔獐岭的诸多真君,内心还是有一丝窃喜的,以为北陵镇死战不撤,实际将成为最后的殿后兵马,他们就将能从魔獐岭撤出更多的兵力。

要不然的话,在天呈山魔族的贴身纠缠下,三宗留下来最后的殿后兵马,注定是要被牺牲掉了。

更关键的,到最后谁愿意被留下来牺牲?

北陵镇死战不撤,自然是他们希望看到的,但他们绝不想看到北陵镇这时候就跟魔族拼死一搏。

只是陈海完全没有要跟他们打招呼的意思,就对魔獐岭西麓进行了最彻底的军事动员,随后又相继将云门塞等西侧的防塞都防弃掉,将兵马全部往腾溪岭转移,赌最后一搏。

这令留在魔獐岭的三宗真君们,一下子陷入进退失据的两难境地。

这时候北陵镇看似将兵马扩编两百多万,但此时的北陵镇是孤掷一注的赌徒,将凡民都编入军中,哪怕三百万、五百万甚至一千万兵马,也都是乌合之众,毫无意义。

元周原本以六艘浮空战舰,带着一万五千皆由辟灵境悍卒组成的精锐兵马,都赶到魔獐岭南麓以南了,都准备拦截渗透进来的大群翼魔,没想到燕台关那边要提前跟北面的魔兵决一死战,又不得不率部赶回来。

元周、姬江野、桓荣等十数真君,此时就聚集在魔獐岭中北麓的主防塞崇岳城里,他们距离腾溪岭还有一千四百余里,但通过流云照影镜,能清晰看到北陵镇第一批兵马挺进荒原战场的情形。

魔族在北面也已经严阵以待,一个时辰后大战就会彻底的爆!

姬江野、元周、桓荣等人脸色极度难看,他们心里很清楚陈海孤注一掷,一旦赌输了,三宗会面临怎样的命运。

到时候五六百万精锐魔兵将直接拿下燕台关,获得南下的通道,他们在中北麓、东麓的二百万精锐兵马要么现在就直接弃关、弃营南逃,辟灵境以上的精锐弟子或者还都能逃到屏马山防线进行休整,要么就等被两三倍于己的魔兵包围、歼灭。

要是后者,之后西北域腹地的形势将彻底糜烂,宗门迁撤计划也将彻底失败,最后可能只有三五十万最精锐的三宗弟子有机会逃脱生天吧。

要不是这些年陈海为魔獐岭防线贡献极大,姬江野、元周、桓荣十数真君,都怀疑陈海是不是魔族的奸细了。

他难道不知道北陵镇如此草率、冲动的决战,是天呈山魔族此时最希望看到的局面吗?

天呈山魔族为什么将七八万精锐翼魔,洒到南面去?

难道不知道它们这么做,七八万精锐翼魔最终会损失殆尽吗?

然而天呈山魔族还是这么做了,一方面是想促使三宗及西北域防线的提前崩溃,一方面是极大拖延三宗子弟及大量修炼资源西撤的步伐,一方面是在东线魔族屡获大捷之余,西线魔族也不甘心拖后脚,想要有所表现,以便将来能更名正言辞的分功。

而这些点都归结到一点,就是天呈山魔族不愿意在大胜之际,看着最肥美的一块肉飞走。

三宗上千万弟子才是西北域人族真正的精华,同时上千万弟子西撤,不知道要带走多少法宝以及其他种类繁多的修炼资源——这些也是魔族所渴望的资源。

还有一个,让三宗上千万弟子撤到横断山脉或直接撤到越国境内,它们以后还要不要接着攻打越国了?

所以有机会,天呈山魔族一定会选择将西北域三宗彻底打崩溃掉的!

想到陈海孤掷一注一旦赌输的局面,大殿之内就有人气得忍不住大骂:“赌徒,赌徒,就不该让竖子独守燕台关!”

元周轻轻吐了口气,朝姬江野说道:“姬兄,该下决断了啊!”

姬江野看向元周,惶然一笑:决断,他能做什么决断?

从四天前,陈海对魔獐岭西麓进行最后的军事动员,摆在他们前面的选择就只有三条:

其一,分兵去接防燕台关;其二,中北麓、东麓二百万兵马立即弃关南撤;其三,就是中北麓、东麓二百万兵马也同时进行最后的军事动员,杀出魔獐岭,跟北面的魔族拼死一搏!

北陵镇全军覆灭之后,他们分兵接防燕台关,也只能将最终的崩溃拖延一段时间,但绝对不会有之前计划中的一年之久,或十天半个月,或两三个月,魔族展开新的一轮攻势,他们就会支撑不住。

进行最后的军事动员,将他们在中北麓、东麓的二百万精锐兵马也进行最后的军事动员,孤注一掷的杀出魔獐岭,又能怎样?

且不说塔山防线崩溃后,人心惶惶,军中将领兵卒没有什么斗志,就算全军上下士气可用,魔獐岭三百万精锐守军,跟北面的五百万精锐魔兵拼光了,三宗就能逃过大劫吗?

东线战局即将彻底糜烂啊!

要是东线战局没有糜烂,进入中州大平原的魔族即将被全面消灭,他们这么拼还有意义,现在,他们将魔獐岭三百万精锐守军都拼光了,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保存有生力量,退到横断山脉,还能为三宗保存更多的火种啊。

人魔两族在海东大6厮杀了数十万年,最惨烈的时候,人族仅有一隅之地苟喘延息,最后还不是恢复了元气?

姬江野就不懂陈海这个榆木疙瘩,怎么就不明白有时候保存住有生力量,才更有利于人族,四天他派人送过去十数封亲笔信,但陈海给他的回复都只有一句话:总有人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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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台关进行彻底的军事动员,放弃两翼的防塞,将兵马都往腾溪岭这边集结,泰官就与屠乌、般度、丹图三魔,率孽境殿三十万精锐魔骑,第一时间从东线转移到腾溪岭北面的桃源江中游一线,加强这边的防御。

桃源江原本是魔獐岭北面、从腾溪岭往北流淌的一条大河,但这些年的惨烈战事,严重破坏了桃源江往南到腾溪岭的原有地形,地底岩层也不知道被打烂多少厚,使得之前的桃源江早就面目全非。

目前魔族在桃源江中游建有大小十数座魔塞,早初会根据人族在腾溪岭的驻兵多寡,在这里驻防十数二十万不等的魔兵,又或者在它们这边动主动攻势时,将兵马大规模往这边集结,然后逆着河道、溪谷往北强攻。

北陵镇兵马在天营城、燕关城、云门塞往腾溪岭进行异动,令西线的很多魔君摸不着头脑,但北陵镇兵摆出一副豁出去的势态,到时候不管北陵镇兵是否虚晃一枪,又或者是疯了要杀出来决一死战,魔族自然也是相应的同步往桃源江中游大规模集结兵马。

东线大捷消息已经传来,就算是陈海没有动作,它们最近也将计划向燕台关、东乔关展开新一轮的攻势,谁曾想陈海竟然这么识相,竟然主动出城求战。

若是攻伐有天地大阵守护的坚城,他们还有些惧怕,这一刻,他们则巴不得陈海出城野战。

不过,清楚知道姜寅一脉跟流阳宫余孽,跟燕州有所密切牵联的闫莨、泰官等魔,还要防备一种可能,那就是北陵镇兵有可能穿透他们在燕台关北面的防线,往北突围去突袭天罗谷。

闫茛、泰官等魔,这时候也紧盯着血云荒地另一侧燕州的动向,知道燕州这几年抽调通玄境中后期的精锐弟子,组成一支一百五十万人马规模的精锐战力,这时候蠢蠢欲动,随时都会杀入黑山魔渊,通过天域通道杀入血云荒地。

想要进攻血云荒地,必须经过黑山的血雾魔渊,不过,通玄境以上的精锐将卒,身穿血魔甲,就能抵挡住血雾魔渊之中的腐蚀性魔雾侵蚀,进入天域通道。

之前孽境殿在血云荒地之中有两百万魔兵,这些年随着损耗的加剧,从天呈山以北汇聚而来的罗刹魔族部落,主要往东线集结,孽境殿为了弥补在魔獐岭前面的兵力消耗,不断从血云荒地抽兵,使得留在血云荒地的精锐驻兵降到六十万。

不过,穿过血雾魔渊,进入血云荒地的天域通道相对狭窄不说,进入血云荒地之后,出口又直接位于一处不利兵马展开的峡谷深处,泰官倒是相信有五六十万精锐魔兵守在血云荒地,应该能守住天域通道,但他们也不能让北陵镇有机会突围到天罗谷,从这一侧攻入血云荒地。

为此,在北陵镇第一波兵马出动之前,魔族集结到桃源江中游第一道防线上的兵马,已经过一百五十万,而往北二三百里,第二道防线上还有六十余兵精锐兵马。

确认陈海疯狂摧毁燕台关与腾溪岭之间的峡道之后,亲自赶到桃源江坐镇的闫莨大魔君,一方面令第二道防线上的魔兵南移,同时也决定从中路以及西桥塞北面再抽调上百万魔兵,往桃源江这边集结,准备在桃源江中游,将北陵镇兵彻底的歼灭掉……

从流云照影镜,将桃源江源头到中游的战场势态尽收眼底,姬江野更是绝望的要闭上眼睛,不忍去目睹这悲惨的一切,预计桃源江一战将在一个时辰之后展开,将在六到八个时辰后达到白热化的最巅峰,到时候二百余万的北陵镇乌合之众,要将对抗总数逾二百七八十万的精锐魔兵,哪里可能有一丝的胜算?

而他们这时候想从中北麓、东麓出兵参战也不成,魔族在他们对面的防线上,还留在两百多万的兵马盯着他们……

第九百四十五章 恶战(二)

在桃源江中游上百里纵深的战场之上,处处都进行着决死的搏杀。

北陵镇不顾一切的要将所有的攻势都不加遗力的施加上去,一时间也确实杀得固守桃源江中游防线的魔兵魔将措不及防,但集结于此的魔兵,也是天呈山魔族手里所掌握最精锐的战力,虽然猝然间被杀得有些狼狈,伤亡有些惨重,但也是极其稳健的在调兵遣将、在排兵布阵,正努力争取一点点将劣势扳回去。

几乎没有所谓试探性的接触战,北陵镇兵以及魔族守军,一开始就进入最血腥而残酷的消耗战阶段。

姬江野和元周及桓荣等真君,这时候齐聚中北麓的崇岳城,通过流云照影镜,盯着一千七八百里外的桃源江中游战场,这一刻甚至都忘了呼吸,他们就怕北陵镇兵下一刻就支撑不住而崩溃,也将令西北域、令三宗陷入彻彻底底、无救的绝望跟黑暗之中。

虽然姬江野并不认为北陵镇有丝毫的胜算,就算北陵镇能将此时峙守桃源江防线的一百五六十万精锐魔兵打崩溃掉,自身也必然伤亡惨重之极,可能会彻底打残掉,而此时还有一百六七十万的精锐魔兵,正往桃源江中游的战场赶去,北陵镇怎么都不可能在一天之内,接连打赢两场恶仗,但北陵镇打得如此的猛烈、顽强,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姬江野从流云照影镜上艰难的收回视野,与诸真君相望。

他们这时候都能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北陵镇即便最后难逃全军覆灭的惨淡结局,但倘若这一次真能够拼死消耗掉北面魔族相当一部分的力量,他们这时候立即分兵去接收燕台关的防线,未必不能多撑一段时间,从而能让三宗将更多的有生力量、火种,撤到崇越交境的横断山脉去。

这难道是陈海此时率部杀出去的真正用意吗?

陈海知道中北麓、东麓守军士气严重受挫,军心随时都会崩溃,这才不惜牺牲自我,也是要重挫北面天呈山的魔族,才有可能为三宗有机会保存更多的有生力量跟火种?

桓荣等真君也是叹息不已,他们以往将逆势崛起的陈海视为蛮横无礼的暴户,心里厌恶,然而这一刻却不得不承受陈海比谁都更有资格继承姜寅的衣钵,当然了,就算三宗能熬过此劫,到时候桓荣等真君还是希望陈海这样的人物能战死沙场为好。

元周看着流云照影镜里,北陵镇将卒仿佛秋后的庄稼一般,一茬茬倒下,却依旧前赴后继的往前进攻,心头也是一阵阵紧。

交战才这么生的时间,双方尸骸就已经堆积成山。

血流成河。

北陵镇甚至还有相当多的将卒尸骸,被魔兵踩踏、或被己方的天机战车碾压成血浆肉糜。

这一幕幕画面,仿佛一座巨山,压得元周快要喘不气来。

他双拳紧握,几乎要将掌心间的数寸空间捏碎,光线都扭曲起来,最终还是忍不住,朝姬江野问道:“倘若我们从崇岳城出兵,有没有一线荡平北面魔族的可能?”

这一刻,姬江野怎么可能不希望生奇迹?

真要是能侥幸将北面的四五百万魔兵剿灭,解决掉北面的威胁,那三宗不是没有在万涛河构建防线的可能,但是,怎么都看不到有一线的胜机啊!

姬江野内心深处也在泣血呐喊。

看着姬江野沉默不语,元周也悲叹一声,他心里也很清楚,就算魔族在中北麓及东麓防线的北面没有部署有二百万精锐战力,就算他们从崇岳城出,没有那么远的距离,但以三宗守军如此低迷的士气,杀出去真的有多少战力可言?

“非我不愿,实属不能啊。成韵就在北陵镇军中,但有一线可能,我怎可能不去争?”短短数日,姬江野仿佛苍老到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他满心苦涩的跟元周说道。

姬江野踏入天位的时间,也已经过去有五千年了,在这个过程中,他有过不少子嗣,但很可惜仅有一人踏入天位境还意外殒落了,其他子嗣也都寿元走到尽头而终,唯有小女成韵还在。

姬江野不仅将成韵视为掌上明珠,也希望她能继承自己的衣钵,成为姬氏在万仙山新的中流砥柱。

这一刻,他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去想出兵这事?

有时候,非不愿,实不能尔。

元周看到流云照影镜中那抹仿佛流震般的红色身影,正是姬成韵摧毁一柄戮魔剑,正往当面的魔寨城墙轰击而去。

姬成韵此时还在北陵镇中路兵马的前锋兵,此时还没有什么危险,但从她头顶上蒸腾的云霞,可以看出她此时已经拼尽全力。

只可惜的是,罗刹魔族的魔寨虽然笨拙而又简陋,猝不及防间被大片轰塌,但魔族对这种情形也有所预料,除了仿照人族修造多重城墙外,城内的空地上还集结有一排排数丈高的巨大铜车,能用于迅封堵城墙坍塌后的城墙缺口。

看得出魔族在这几年的对峙中,防御能力得到极大的增强。

姬江野的话在大殿之中回荡,他的声音低沉无比,与其说是这话讲给元周听的,更不说是姬江野为了说服自己。

元周与桓荣等真君,叹息了一声,不复再言,很快就决定当下由元周率六艘浮空战舰载一万五千辟灵境以上的精锐弟子,先赶往燕台关布防。

北陵镇断不可能胜,但北陵镇只要拼得够狠,能极大消耗北面魔族的实力,此时元周接手燕台关的防务,加上西桥塞还有吴氏三十万厉牙镇兵,魔獐岭未必就会立时崩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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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在桃源江中游防线,表现出乎想象的韧性,同时苍牙、青厉等魔君级的存在加入战团,死死地遏制住北陵镇兵的攻势。

单纯从强者的绝对数量,魔族在桃源江中游防线上,还是要过北陵镇兵一大截的,特别是那一樽樽魔将级乃至魔侯级的巨魔存在,极大弥补了它们在战械方面的不足。

不过,魔族此时已经不愿意跟北陵镇拼消耗了。

它们注意到三宗有一部分兵马,正通过魔獐岭北麓山岭间的峡道,正从东翼往西翼燕台关这边转移。

虽然魔獐岭内部的峡道,相对狭窄,但只要拖延两三天,人族三宗凭借六艘浮空战舰,还是能将二三十万精锐兵马,运入易守难攻的燕台关——闫莨大魔君及其他魔君手里都很清楚,一旦它们跟北陵镇消耗拼得太厉害,不能在歼灭北陵镇兵之后,紧接着进攻拿下燕台关,它们就没有办法一举撕开人族在魔獐岭的防线,直接进入西北域腹地享受胜利的果实。

而每拖延一天,都不知道会有多少三宗子弟及凡民,能退入横断山脉之中。

看到北陵镇在两端的攻势强得惊人,闫莨大魔君决定将两侧的兵马,往中间收缩,以便中部区域能守得更坚密,以便将时间顺利拖到另两路兵马赶到,合力将北陵镇一举歼灭,然而紧接着往腾溪岭,往更南面的燕台关进攻。

陈海直接站在殛天玄雷舰的舰,看着两翼的魔兵往中间收缩,这时候燕州一百五十万血鳞甲精锐进入血雾魔渊后,正通过天域通道对血云荒地这一侧的圆陀岭动攻势。

与燕州相接的天域通道的出口,位于神殿谷以东圆陀山脉的深处,此时已经打开已经有二十多里纵深,但圆陀山深处山高谷险,没有太多的通道能让大股的燕州兵马通过。

此时还有五十余万魔族精锐,峙守着几处从圆陀山深处杀出来的要隘,依靠身后的往生骨塔,易守难攻。

燕州一百五十万血鳞锐卒,想要都进入血云荒地,再从圆驼山深处撕开魔兵的压制、封锁,杀入神殿谷,赶到四五千里外的星衡域入口,怎么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任务,而且过于仓促的进攻,伤亡也绝对不会低了。

不过,即便燕州兵马一时半会还无法增援星衡域,但只要对血云荒地展开攻势,就能令魔族更迫切的将他们、将北陵镇二百多万兵马更早、更彻底的解决掉。

对于魔族而言,只要是能将眼前这两百多万北陵镇兵吃掉,能将燕台关顺利拿下,即便血云荒地那边暂时失利,也都是值得的。

魔族不断往中路收缩,而北陵镇部署于两翼的兵马,则是紧咬住当前的魔兵,过已成残墟的魔寨,往中间猛攻猛打。

其中黄岐玮、谢觉源等人所率的左翼,此时已经承受了极大的伤亡,但此时并没有丝毫松懈攻势。

魔族也不会一味的收缩,收缩中进行反击,甚至将两翼的战线反复往外撑开,给北陵镇兵更凌厉的打击,也是左翼魔兵,此时所采取的有效战略战术。

黄岐玮、谢觉源也是沙场老将,极其老道的掌握着左翼的战事节奏,利用部署于左翼的两千余辆天机战车及大批剑修子弟,进行反复的拉锯式穿插,给魔族极凌厉的打击。

眼见魔族在左翼展开新一轮的反攻,近十头魔侯级的巨魔,杀伤力极为惊人,谢觉源也是再次踏歌御剑,进入前阵御魔:

“我身自在,静观奇妙,万剑由心,独乐逍遥!”

与谢觉源性命交修数百年的灵犀神剑悠然飞起,铮然一声,就见灵犀神剑一化二、二化四、四化无穷,在半空幻化出千百剑影,在空中停滞了那么一瞬,就带着极其尖锐的风声,朝眼前那樽近十丈高的巨猿魔席卷而云。

千百道剑影带起连天血色,那头巨猿魔似遭凌迟,鳞肉纷飞,然而魔躯屹立不倒,筋膜虬结的巨拳暴轰下来,将一辆天机战车砸瘪之际,随后抓住那辆天机战车,就朝谢觉源怒掷过来。

那辆重型天机战车,虽然被打残就剩车头,但也有四五万斤重,没想到竟然叫这巨猿魔直接抓起,相隔千丈怒掷过来。

谢觉源这一刻体内的灵元消耗过巨,虽然能够躲开,但他知道他这一躲,身后百余将卒必被砸成肉糜——谢觉源这一刻收回灵犀剑,持在手中,虚步跨出,仗剑就要朝怒掷过来的残车斩去。

在这一刻,谢觉源直觉冥冥间似有一道玄机轰然解开,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横亘在天地之间,似乎只要将这感觉融入斩出的这一剑之中,他就能将这天这地斩开。

谢觉源于剑道苦苦求索八百年,当然明白这一瞬的明悟是什么,同时他内心也无法将这诱人之极的诱惑按捺下去,似乎有一种冲动在他的胸臆间升腾,仿佛将他此时心里最宏大的这一剑斩出,他就将真真正正的踏入天位境。

“砰!”轰然巨响,令谢觉源惊醒过来,却见是黄歧玮拼尽吃奶的气力,御动天罡古钟,将残车砸飞,但黄歧玮这一刻也是脸色苍白,单纯气力,人族道胎强者比起魔侯级魔物来,还是很大的差距。

谢觉源这时候惊醒过来,摧动灵犀剑一剑扎入巨猿魔的左肋,与黄歧玮说道:

“多谢师兄!”

谢觉源这时候知道,他真要不可避免的斩出那一剑,挡住怒掷过来的残车,当时就会引大道雷劫了。

虽说谢觉源修行八百年,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但大道雷劫没有充足的准备,没有足够的本命法宝相助,这个时候在混战之中,引雷劫,谢觉源百分百之一百,会被雷劫轰得灰飞烟灭。

晋升天位,只愁准备不足,谁能在战场上冒险渡劫?

黄歧玮盯着战场前的变化,头也不会地说道:“谢师弟你得窥大道,我恭喜师弟你才对啊。”

“朝闻道夕可死矣,即便今天战死此地,能得窥大道,也是真无遗憾了。”谢觉源也是磊落笑道,接着又与黄岐玮联手,率十数万精锐战力,将魔兵不断的往中路压缩。

闫莨大魔君抬起巨大的脚掌,重重地一脚将一辆正嘶吼着试图撕开防线的重型天机战车踩成一堆废铁,但是面对成百上千的法宝灵剑像洪流一般杀来,以他强悍的修为,也不得不退回魔阵之中。

他没有想到,北陵镇兵在刹那间迸出来的战斗力,竟然如此的强悍,要不是从东部过来的第一支二十万援兵,已经进入他视野范围内之内,他都有些担心,他们在桃源江中游的兵马,到底能不能撑得到最后了……

第九百四十六章 恶战(三)

陈海高居殛天玄雷战舰之,将数百里方圆的情形都看得一清二楚,脸容似铁,看着北陵镇兵每时每刻都有成百上千的将卒战死,依旧心硬如铁,似乎彻底输红眼的赌徒,将所有的筹码都押上去,以求在魔族援兵赶到之前,抢先一步将聚集桃源江中游的一百四五十万魔兵击溃掉。

这时候,桃源江的北面、东面,一队队增援魔兵掀起漫天的烟灰,就仿佛在静谧大地蠕动的巨龙,无时无刻不在往桃源江中游的血腥战场接近;最近的魔族援兵都已经接近战场不到二百万的。

援兵之中的六樽魔君统帅,更是先一步带着三四十头魔侯级的巨魔,提前赶过来跟闫莨大魔君会合,防止在北陵镇赌徒式的疯狂进攻下,这边的魔兵有可能承受不住压力,而意外崩溃。

即便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它们有可能会输,但看到北陵镇孤注一掷的疯狂攻势,闫莨、般度、屠乌、泰官等魔也是暗惊不已,甚至都不得不亲自下场,去稳住阵线。

站在阵前的闫莨,抬起如巨大铁柱一般的腿,将一辆人族抛弃下来的天机战车残体踢飞开去,就见那辆天机战车飞在空中瞬时解体,裂成千百片棱角尖锐的玄阳残铁,比六膛重装弩所形成的箭雨,不知道暴烈的多少倍,撕开人族将领瞬时激的十数重防御灵罩,狠狠朝数百丈外的人族阵中覆盖过去,掀起了一片血雨。

这便是天魔中三境的大魔君之威,但它这样的残暴攻击力,并不能令人族的攻势瓦解,左耳御殛天雷印牵引一道天雷往闫莨那标志性的四臂魔躯怒轰过来的同时数百柄灵剑,仿佛漂浮在半空的溪河一般,朝闫茛席卷过来。

闫莨两臂虚置,一臂朝天抬起,翻掌去挡天雷,一掌捏拳,牵动千百道黑煞瞬时在巨拳前凝聚成三只百米巨大的黑色拳印朝前轰去。

数百柄灵剑也是瞬时分成六组,每组灵剑的剑气、剑芒在瞬时融为一体,在半空凝聚成六柄七八十米长的紫焰巨剑。

诛神剑阵。

这便是玉虚神殿所录的诛神剑阵。

一个人修炼诛神剑阵,要修炼到一人御百剑的境界太难了,然而北陵镇殿到今天的规模,剑修弟子成千上万,百人御百剑,组成诛神剑阵,那就太容易了。

而北陵镇及姜氏既然已经被雍京宣布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叛逆,那军中中高级将领修炼天武秘形、九元归神阵等理论上为玄元上殿所独传的玄真秘学,那就毫无顾忌了。

在这种层次的战场之上,个体修为的强弱,已经不再是关键的因素。

除了闫莨之外,魔族此时在桃源江中游的战场之上,还有另一樽天魔中三境的存在,但面对闫莨这样的天魔中三境强者,北陵镇任谁单打独斗,都不是它的敌手,左耳不行、姜晋不行,陈海也不行,但除了诛神剑阵,左耳、姜晋等人凭借九元归神阵,与八十一名从辟灵境到道胎境修为不等的玄修弟子浑成一体,就能与天魔中三境强者抗衡,能在战场之上丝毫不落下风。

而军中将领,以天武秘形借杀伐兵气,就能在战场上,跟同境界的魔将魔侯斗个旗鼓相当。

这些都是人族所擅长的优势所在,也是人族这些年即便是在势微之时,都没有被魔族彻底灭杀的根本。

闫莨再托大,也不敢独自面对由逾六百名剑修所组成的六组诛神剑阵,眼见黑煞拳印瞬时间被肢解化为虚元,它也不得不退回阵中,与其他的魔将魔侯站到一起,对抗人族近乎疯狂的攻势。

“大魔君,这样下去,或许有些不妥?”泰官飞到闫莨的身边,忧虑的说道。

虽然闫莨大魔君打定主意,先往中路收缩兵力,以密集阵形稳住阵脚,抵挡北陵镇自杀式的疯狂攻势,等援兵赶到之后,以绝对优势将北陵镇彻底打崩掉,这样的话,它们就能将伤亡控制到最小。

泰官也完全看不出闫莨如此安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但它在陈海里吃过太多亏了,就以两次新雁城之战为例,哪一次不是它们认为胜券成握、最终却被陈海用奇谋翻盘的?

至少在泰官的眼里,陈海绝非莽夫。

“嗤……”

对连天魔境都没有修成的孽境殿魔主,闫莨大魔君虽然没有流露出轻蔑的态度,但除孽境殿之外,其他三大魔殿的魔君们,可压根不将泰官看在眼底。

在它们看来,甘昌大魔君跟随黑炎大魔尊在东线作战,而甘昌大魔君又无意争取孽境殿的魔主之位,般度与屠乌争执不下,才便宜了泰官。

这时候泰官是孽境殿魔主,般度、屠乌、丹图、青牙、阴厉等孽境殿的魔君,还要唯他马是瞻,但其他三大魔殿的魔君们,则压根不将它看在眼底,要有什么事情跟孽境殿的兵马协同,它们都是绕过泰官,直接找般度或屠乌商议。

泰官此时的说辞跟担忧,只是令其他魔君觉得它是贪生怕死之辈。

以第二次新雁城血战为例,即便束越魔君被陈海用计杀于战场之上,当时还有四五樽魔君在,怎么就撤兵了?其他魔君存了轻视之心,就不会认真去休谅泰官当时的处境,只会认定是泰官所主导下的孽境殿越来越弱了。

闫莨大魔君虽然不觉得眼前的形势有什么不对,但它还是颇为重视泰官的意见,往左右战场望去。

它能看到屠乌在东翼战场,已经变回巨大的魔身,蠕动着巨大的口器,出刺耳的尖鸣咆哮,虽然连连动蛛魔秘术,但在北陵镇玄修的压制下,还难以有效减弱左翼的魔兵伤亡。

为组成血炼魔阵以及施展嗜血魔功,已经献祭上百万的杂魔,但北陵镇的滚滚金属洪流,还是在源源不断的往前冲涌。

它们这边的形势看上去没有问题,但北陵镇的攻势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甚至还越来越暴虐,这也令闫莨担心稍有不慎,会引变局,觉得有必要打得更主动一些,遏制一下人族的攻势。

闫莨大魔君把心一横,说道:“你们先稳住阵线,待我使出万魔聚阵秘术……”

一头百米巨大的魔龙,这时候收缩魔躯,变化成一个黑脸大汉,站到闫莨的身边,沉吟道:“以大魔君的神威,要施展万魔聚阵秘术,也要损耗百年的修为啊!”

它觉得胜券在握,闫良大魔君没有必要做这些牺牲。

天呈山魔族只有四名天魔中三境的强者,此时拿下西北域,要能以亿万人族血肉精华炼制的大血丹,闫莨最有机会踏入上三境,成为与黑炎大魔比肩的人物,此时以百年修为为代价,施展万魔聚阵秘术,有些划不来。

闫莨咬着牙道:“能以最小代价,歼灭北陵镇兵最为重要……”

除了殒神渊外,天呈山、玄阴谷以及轮回殿一直以来是北境魔族动对人族攻势的前锋力量,三大魔族这次能在殒神渊的撮合下通力合作,但不意味之间就没有明争暗斗。

天呈山魔族的力量,在魔獐岭前消耗太多了,要是不能赶在东线魔兵赶过来之前,抢先进入西北域享受最肥美的胜利果实,天呈山魔族怕是往后好些年,都会被玄阴谷、轮回殿压制住。

闫莨不觉得它迟一些踏入天魔上三境有什么要紧的,更关键的还是不出一丝意外的赢得此战。

说完这些,闫莨巨大的魔躯往后飞快地退去。

后方一道断溪之畔,有魔族恶战之后溃逃下来被重新聚集起来的上万残兵败将,等着重新进入战场。

见着闫莨魔君到来,这些个杀破胆的魔兵魔将连忙爬起来,生怕闫莨大魔君会拿它们的性命祭旗。

闫莨不看他们一眼,就这么径直踩了过去,有几头反应稍慢的罗刹魔兵,就这么被它直接踩成肉泥。

这些残兵败将,却不敢吭声,不知道闫莨大魔君要怎么惩罚它们。

闫莨站在正中,也不理会他们,盘膝重重地坐下,将大地都震的颤上几颤。然后就闭目垂心,四个巨大的鳞臂挥舞起来,带着阵阵劲风,在虚空中刻画出一个又一个的黑色印迹。

闫莨大魔君作为魔獐岭北面魔兵的主力,它的一举一动,陈海、左耳他们都随时盯着。

左耳传念跟陈海说道:“闫莨老魔要施展万魔聚阵秘术,估计它们要从中路打一波反攻!”

万魔聚阵秘术,乃是罗刹魔的极高等魔功秘术,唯有中三境以上的魔君方能祭用。

闫莨这是要将身边上万罗刹魔族的残兵败将都肢解、吸附他的身上,便能暂时化变成一头能有上百丈高大的恐怖巨兽,从而拥有相当天魔上三境天魔战将的肉身战力。

闫莨此时施展这样的秘术,自然是要从中路打反攻,或许它已经意味着战场节奏都被北陵镇兵牵着鼻子走有些不对劲了。

“不惜一切代价,将魔族的反攻压制下去!”陈海凛然说道。

他下令殛天玄雷战舰随他缓缓往前阵逼近,同时让更多能组成诛神剑阵的剑修以及能组成九元归神阵的玄修跟着周晚晴、左耳,进入前阵,准备迎接魔族从中路动的反攻。

闫莨大魔君很快就完成初步的准备。

只听见砰然一声,一个张牙舞爪的六臂魔影在他的头顶钻出来,一道无比恐怖且凌厉之极的魔识冲击,往四面八方扩散。

一瞬间,在闫莨魔君身周的数百罗刹魔兵,它们的神魂意识最先抵挡不住冲击而纷纷崩解,仅有几头魔校以上的存在,神魂颇强,嘶声厉啸着往外逃开,不甘心沦为无意识的魔躯傀儡。

更远处的魔兵,虽然神魂意识没有立时崩解,但也被震慑住,不知道要逃跑,而更外围,则有十数头魔侯将躁动的残兵败将镇压住。

很快就见一头头神魂意识被肢解的罗刹魔族,仿佛傀儡般朝闫莨大魔君走去,紧贴到它的巨大魔躯之上,蠕动着、肢解着,很快融合成一体。

渐渐的,就见闫莨大魔君的躯体飞快就臃肿了起来,两炷香的时间过后,一头三百多米高的级巨兽在魔兵阵列的后方站了起来……

第九百四十七章 恶战(四)

站在殛天玄雷战舰的舰首,陈海看着数十里外那樽三四百米高的庞大巨兽,看着那头巨兽猩红的魔瞳隔着数十里望过来,那双狰狞而丑陋的魔瞳,所透漏出来恐怖魔威,也令陈海感觉异常的难受,似有雄山巨岳碾压着他的神魂。

陈海知道万魔聚阵秘术,不会简简单单的将无数魔物肢离后的残块附着到闫莨大魔君的魔躯之上,组成狰狞而丑陋的庞大巨兽就算完事的,但也没有想到在短时间内,藏在这庞大巨兽之中的闫莨大魔君,其神魂魔胎也通过秘术提升到前所未有的水平,暗感真要让此时的闫莨大魔君冲到前阵,他们的前锋线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崩溃掉。

而此时,罗刹魔族上百万的援军也陆续进入桃源江中游中场。

仓促间,增援过来的魔兵没有选择先在外围集结、整顿,然后从侧翼进攻北陵镇兵的腰部或侧后——打到这一步,特别是三宗不断从中北麓、东麓抽调兵马,填入燕台关,魔族也不想再浪费时间,徒增消耗——陆续赶来的魔族援兵,都是直接从后面沿着桃源江干枯的河道往南运动,计划此间的魔兵主力会合后,再一举以较小的伤亡击溃北陵镇兵。

这主要也是北陵镇兵的攻势太疯狂了,大战才持续四个时辰,北陵镇兵将卒损伤就有五六十万,但即便如此,北陵镇并没有停止攻势或者力歇的迹象。

到这一步,闫莨也不想再节外生枝了,为避免北陵镇分兵阻拦,索性让增援兵马从后面过来跟他率领的主力会合,然后他就能亲自以绝对优势兵力,以一波强过一波的攻势,将北陵镇彻底的打崩溃掉,结束这一战……

*******************

桃源江中游这场由北陵镇主动挑起的自杀式血腥恶战,无时无刻不令太多的人心系悬发。

姬江野、桓荣等三宗天位真君们,在崇岳城的议事大殿里,能够通过流云照影镜,清楚地看着战场的局势变化;而此时除了崇岳城议事大殿里守值的剑侍扈从暗中传递消息出来外,驻防中北麓、东麓诸城的边军将领武官们,特别道胎境、道丹境、明窍境精英将领,通过震荡不休的天地元气,都不难想象桃源江战场的血腥跟惨烈。

而对于中低层的将卒,看着营城外天地元气混乱所致的暴雨倾盆、天雷轰劈,甚至还有一道道流火从极远的天际飘荡过来,他们也能猜知腾溪岭的北面在发生着什么。

毕竟陈海在燕台关,将北陵镇所有的军事进行最彻底的动员时,消息早就传回到东乔关、崇岳城等中东路的防线城寨上,只是三宗边军的将卒压根都没有想到北陵镇兵真会孤注一掷,对北面的魔兵发动自杀性的进攻,压根没有想着北陵镇兵竟然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战斗力,竟然能在魔族援兵赶到之前,有打溃桃源江中游魔兵的可能。

有人震惊,有人自惭形秽,有人深深后悔,想着他们要是相信陈海,要是想到北陵镇能暴发出如恐怖的战斗力,他们在数日前也决定拼死一战,未必不能逆转当前恶劣到令人绝望的局面。

只是这时候后悔已迟,即便北面没有二百万魔兵封锁,三宗在崇岳城、东乔关的主力兵马,想到赶到位于一千七八里之外的腾溪岭北面的桃源江中游,也需要两天左右的时间。

这一刻,魔獐岭中北麓、东麓的无数将卒心念陈海,祈祷着或有奇迹发生……

这一刻,闫莨大魔君以万魔聚阵秘术所变的狰狞巨兽终于动了起来,上千万斤重的魔躯,每移动一下,都令大地为之颤抖不已。

这个时候闫莨大魔君一旦进入前锋线,哪怕没有其他的神通,只要就地跺一跺脚,就能将北陵镇的前锋战线,撕裂开来吧?

闫莨大魔君缓缓往前移动,并不急于进入人魔两翼正惨烈厮杀的前锋战线,这时候远处的夕阳最后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奈地没入西边的绵绵山峦之后,仿佛不忍心看到忠勇无双的北陵镇兵最终难逃全军覆灭的惨烈下场。

看到后续增援过来的精锐魔兵,已经跟中路的主力会合上,仿佛魔潮一般,从两翼往前推动,准备从侧锋线反过来包抄南面人马数量已经处于劣势的北陵镇兵。

姬江野这一刻通过流云照影镜清晰的看到这一幕,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无法亲眼去目睹北陵镇兵的覆灭,无法亲眼去目睹韵儿也最终难逃魔将之手。

只是恒荣等真君,犹不甘心的盯着流云照影镜。

这时候元周刚刚率一万五千余辟灵境修为以上的精锐战力,乘六艘浮空战舰,刚刚抵达燕台关,要是这时候北陵镇溃灭,魔族主力从桃源江中游,杀到腾溪岭不到三百里,而从腾溪岭杀到燕台关仅有二百里,元周手里一万五千余兵马再精锐,也绝对没有可能守住燕台关的。

一旦燕台关失陷,西北域就将彻底完蛋,三宗就将彻底的完蛋!

**********************

陈海站在殛天玄雷舰上,似乎无视闫莨真君所化变的巨兽,正在十樽魔君、百余魔侯级的巨魔簇拥下正快速通过中路魔兵让出来的空间,往人魔两族惨烈厮杀的前锋线移动,他慢条不紊的整理衣甲。

神色惨淡、被迫撤回来调息的周晚晴,看到这一幕,看到陈海内心是那样的平静,她的心如针扎,

陈海望了周晚晴一眼,传念说道:“我若战死,还请周师姐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回扶桑海或能保存人族一脉传承!”

周晚晴不忍看陈海慷慨赴死,扭过头去。

宁蝉儿对周晚晴却是一笑,接着就贴在陈海的身后往前锋战阵掠去,她同时将气息彻底的藏在陈海那肆意磅礴的气息之中,即便魔君级的存在都不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闫莨大魔君融合无数残兵败将的血肉,化身巨兽向前冲锋。

他狞笑着,仿佛已经看到北陵镇兵的崩溃,看到它已经踏平燕台关,挥师进入西北域的腹地,收割那数以十亿计的生魂血肉。

此时北陵镇兵的中路前锋线,是由余苍亲自率领的五个精锐镇师结阵,与当面的魔兵魔将进行惨烈的厮杀。

为了将魔兵尽可能往中路压缩,甚至奢望在魔援赶来之前,将桃源江中路的魔兵杀溃掉,北陵镇兵的阵型,也密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也注定了所有进入前锋线的兵马,特别是普通将卒,根本没有从容后撤、轮替上阵的可能,武官及更高级的将领,也只要在普通将卒都耗尽之后还活命的,才能够从前锋线上撤下去稍作休整。

余苍感受着脚下的震颤,看着闫莨大魔君仿佛山岳般往前移动,牙关紧咬,命令将手下所剩不到二百辆重型天机战车、四百余辆轻重型辎重车,全部冲上前去。

虽然天机战车根本不可能阻挡住三四百米高的闫莨大魔君往前推进,但此时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切办法,将闫莨大魔君魔躯这层用秘术包裹的血肉一层层削薄掉,只要攻击足够快、足够强,就能赶在他们的阵法被撕得支离破碎之前,迫使闫莨大魔君露出原形。

当然,两百辆天机战车对于闫莨大魔君,无异于螳臂当车。

与此同时,中路前锋线的两翼及后方,三四千灵剑、法宝组成一道洪流般的光河,朝前方席卷过来。

魔族也没有指望闫莨大魔君独自搞定北陵镇,当时后面的血炼魔阵就凝聚出数面坚厚无比的血盾,封挡过来。

趁着空隙,左耳摧动殛天雷印,牵动一道金紫色的雷柱,朝闫莨大魔君当头劈去。

闫莨大魔君化身狰狞血肉巨兽,是那样的巨大,容易被攻击到也是其弊端,

但附着在闫莨魔身之上的血肉还有神魂一般,雷柱劈下,就听到无数的惨嚎响起,下一刻就看到闫莨大魔君所化的狰狞血肉巨兽,仅仅被炸开两尺深的创口。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

左耳御殛天雷印,一击足以轻松轰塌一座三四百米高的巨崖,没想到给闫莨大魔君所身化的狰狞血肉巨兽,竟然只能带来如此轻微的创伤。

此时,陈海已经飞掠到阵前,经庚阳雷火淬炼多年的龙椎战戟,在他手里化作重重戟影,但往当前的魔兵覆盖过去,眼神冷冽的盯着闫莨大魔君所身化的血肉巨兽,似乎安静的等着血肉巨兽踏过来,将他微小如芥尘的身躯踩成肉糜,以兑现他身化此山、血入此河、魂魄化入风云的大誓诺言……

姬江野这时候再次睁开眼,眼瞳死死的盯住流云照影镜,看到此时的陈海,在三四百米的血肉巨兽前是那么的渺小,但他从陈海的眼里看不到畏惧,则是决死或者慷慨赴死的凛然、决然,他这时候甚至后悔为何没有听元周的劝,将中北麓及东麓的三宗精锐押上去赌一把。

“愿将这身骸骨肉,化作这山这城;愿将这浑身精血,化作这溪这河,原将己身魂魄化作这风这云,只为苍生以御魔劫!”

这一刻姬江野诸人耳畔似乎想起陈海半年前在燕关城楼之上的凿凿之言,当时他们是没有谁真正相信的,但这一刻这些话似洪钟大吕在他们神魂深刻传荡。

这时候,闫莨大魔君所化的血肉巨兽,已经进入了北陵镇兵锋线的两千步以内,数百具重膛弩、六膛重装弩开始咆哮轰鸣,但是这时候又能有什么用?

血肉巨兽高达三百多米,一步跨过就三百多米,两千步只需要三四息时间,这么短时间内,即便随身的魔君、魔侯,不给血肉巨兽施展什么防御术法,数百具重膛弩、六膛重装膛的攒射,也保能将血肉巨兽削掉薄薄的一层而已。

谁都知道,三五息之后,待闫良大魔君所化的血肉巨兽,在成百上千的魔将、魔侯、魔君以及数以万计的精锐魔族簇拥下,撞上北陵镇的前锋线,就必然是北陵镇无可遏制的全面溃败之时。

北陵镇兵的阵型太密集了,根本就没有转寰的空间,前锋线被打溃,必然会引发崩盘式的连锁反应。

此时流云照影镜中的陈海,挥戟往前一刺,姬江野直觉天地微微发出一声震鸣,他几乎怀疑是心思太过紧张,以他的修为竟然产生错觉了。

流云照影镜只能将数千里之外的画面投射过来,他怎么可能会听到声音?

只是恒荣诸位真君皆是满脸的惊诧,姬江野瞬时想到不是他的错觉,不可能大殿内所有的天位真君都出现错觉!

“大道雷劫!陈海要引发大道雷劫,与闫莨老魔同归于尽!”桓荣在这一刻,近乎失态的大叫起来。

在桓氏老祖桓荣失声大叫的同时,姬江野已经透过流云照影镜看到陈海的头顶苍穹,已经聚集一片彤红色似烈焰流烧的劫云。

陈海刚才那轻轻一刺,已经突破真意的极限,触碰到大道的本源,引发大道雷劫!

这一刻,姬江野瞬时也明白陈海到底想干什么了,他没想到陈海拼尽性命不要,不惜与闫莨魔君同归于尽,只是为人族搏最后一线渺茫的生机!

劫云聚集的速度极快,而且在劫云聚集的过程当中,亿万雷光已经在云层间虬结滋生,随时都会有第一道劫雷轰劈下来。

无论是玄修、剑修、武修,亦或魔修,修到一个极高的境界,参悟真意达到证道的境界后,将引发所证之大道的共鸣,亘古永存的大道,其本源力量就会凝聚雷劫,循着这层共鸣,逆击证道之人。

扛过去,从此之后就将踏入一个全新的境界,扛不过去,就是灰飞烟灭,没有第二种可能。

千万年来,星衡域不知道有多少触碰到大道本源的绝世妖孽,都因为准备不足而灰飞烟灭,谁能想象陈海会在阵前引发大劫、以渡道劫?

谁都知道陈海在这种状况下,绝对不可能渡过雷劫,等着他的唯一命运就是灰飞烟灭,但几乎所有人都能想到,陈海此时引发大道雷劫的目的是什么。

陈海此时应该就是要跟闫莨大魔君所化的血肉巨兽同归于尽。

证道引发大道共鸣,大道本源力量凝聚劫雷,逆着这种共鸣,轰劫证道之人,这种劫雷除了硬扛,根本是没有可能躲避,即便是神器也不可能屏蔽掉大道的感应;同样的道理,劫雷也无法转嫁到他人的头上。

同时,大道本源力量凝聚多强的劫雷,与证道之人当时的气息强弱密切相关,证道之人要想凭借几件道器法宝渡劫,也是痴心妄想,劫雷到时候会蕴藏更强的大道本源力量轰劈下来;所以星衡域弟子渡劫,也绝对不存在宗门出手相助的情况。

这种情形下,陈海只需要在劫雷轰劈下来之时,与闫莨大魔君所化的血肉巨兽接触,大道劫雷所凝聚的大道本源力量,到时候就将以闫莨大魔君的气息强弱激起大道共鸣,一道道劫雷威力比陈海单独渡劫,恐怕是要强出十数倍。

陈海固然会被轰灭成灰烬,但闫莨大魔君强行施展万魔聚阵秘术就有些伤元气了,再受一击与他所身化的血肉巨兽实力相当的大道劫雷,就算不立即灰飞烟灭,也必然会受重创。

除非闫莨大魔君所化的血肉巨兽,不让陈海接触到。

闫莨大魔君所化的血肉巨兽,进退要比闫莨大魔君自身迟缓太多了,想逃不能逃,而左右魔君、魔侯看到这一幕异相,都有惊骇住。

这一瞬时它们也没有谁想到要替闫莨大魔君拼死一搏——毕竟他们不能也不敢沾染雷劫。

也有不少魔君级甚至魔侯级的存在,它们也都祭炼法宝,但法宝附有他们的神魂气息,这时候御之进攻陈海,还是极有可能会将雷劫牵移到他们的头上。

他们不敢祭用法宝灵剑,眼睁睁看着陈海身形如鬼魅,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朝闫莨大魔君所化的血肉巨兽附来。

闫莨知道它不能退。

它身后是密集魔阵,他所化的百丈血肉巨兽,仅四臂两足所化的六只巨足,每一只巨足就有近十丈巨大小,要是仓促后退,践踏己方密集的魔阵,所引发的混乱将是难以想象的,但它又不能让陈海接触到它,就见它身化的血肉巨兽猛然一抖,一大片血肉直接剥离出来,仿佛一面蠕动的巨大肉盾,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陈海的身形卷去。

看到这一幕,姬江野又可惜又绝望,没想到闫莨大魔君会用这种办法化解陈海的同归于尽。

在巨大肉盾卷及陈海的瞬时,劫雷形成,朝陈海当头劈去!

姬江野通过流云照影镜,也不知道陈海修炼了什么功法,就见陈海体内在这一瞬间,爆发一层金芒,竟然将第一道劫雷轻轻松松的就封挡住了。

不过,陈海这时候手里除了龙椎戟外,没有道器法宝,暂时还没有成功跟闫莨大魔君接触,因此第一道以及第一波劫雷也是最弱的,之后八波劫雷,会一波强过一波,唯有扛过所有的劫雷,等大道共鸣平息下来,才算是证道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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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八章 恶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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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第一波雷劫并不算多强,但第一道劫雷降下之时,从那亿万雷霆虬结、滚滚红彤劫云里所透漏出来的大道煌煌之威,却令簇拥在闫莨大魔君身侧的魔君、魔侯们心惊神颤、神魂颤栗,顿时间猛滞住往前猛攻猛打的身形,生怕被陈海拖入大道雷劫之中……

陈海轻易就扛过第一道劫雷,并不代表真正的大道本源力量就是如此孱弱——诸多魔君、魔侯心里清楚,在真正的大道本源力量之前,它们弱小得就跟蝼蚁一般,只是劫雷所凝聚的大道本源力量之强弱,与证道者气机感应直接相关而已。

劫雷九重,一重强过一重;同时,每一重劫雷,都会有上百道、甚至上千道劫雷轰劈下来。

这也意味着它们一旦不慎被陈海拖入雷劫之中,除了劫雷威力会暴增之外,劫雷并不会因为陈海在渡劫过后先扛不住身死了就会消失,至少要在完整的一重劫雷都轰完过后,才会停息。

这也是陈海有机会能与闫莨大魔君同归于尽的关键。

要不然的话,就算陈海飞掠过来,将闫莨大魔君所身化的血肉巨兽拖入雷劫之中,是会令下一道劫雷的威力骤然暴增数十倍,但闫莨大魔君怎么也不至于连一道劫雷都扛不住。

闫莨大魔君是扛不住即便陈海灰飞烟灭之后,之后完整的一重雷劫,还将有上百道、上千道威力提升数十倍的劫雷朝他轰劈过去的大道天威啊!

不过,闫莨大魔君不惜损失百年修为施展万魔聚阵秘术,身化血肉巨兽实有天魔上三境的实力,又岂会让陈海轻易近身?

闫莨大魔君怕气机感应牵动雷劫,不敢直接攻击陈海,但他不断的分离血肉,凝聚血肉秘盾,也令陈海断无可能轻易近身,这时候他只要拖到陈海被大道劫雷劈死,最终胜局也必然逃脱不了它们的手掌心!

而且雷劫一旦彻底的引发,证道者或许在九重雷劫中间还有一些喘息的时间,但每一重劫雷,上百道、上千道劫雷的轰劈,是间不容发的。

陈海轻松扛过第一道劫雷,但身形未动,第二道劫雷就紧接着轰劈下来,闫莨大魔君也不怕陈海在第一重劫雷没有轰完之前,能再往它近前冲开。

“向北而死!”

姜晋举灵剑朝天怒吼!

不管陈海的计策能不能成功,能不能用劫雷之威将闫莨大魔君吓退,或将闫莨拖入雷劫,但这时候已经成功的将魔兵前进的步伐遏制住,那对百万北陵镇将卒而言,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眼前的片刻机会,向前杀、向北杀!

到时候就算陈海的计策失败,他们也未必没有一丝胜机。

“向北而死!”

沙天河、黄沾、杨隐甚至姜沛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刻决死战意能在胸臆间如此的沸腾,怒吼着不顾一切飞入前阵,带着万千将卒往前杀、往北杀。

魏哲、刘亚夫神魂在颤栗着,但他们没有失去理智,知道他们缩在后面,即便北陵镇崩溃,他们还有很大的活命机会,这时候冲上去,即便能将百万魔兵杀溃,他们最终活命的机会都不会超过三成。

魏哲、刘亚夫朝雷阳子看去。

雷阳子这时候,却是默不作声将身上两重灵甲都激活起来,执战戟横跨过千余步,直接踏入前阵,将战戟狠狠的扎入一头魔将的胸膛。

看到这一幕,魏哲、刘亚夫也只能硬着头皮,冲入前阵。

巨大的声浪开始席卷整个战场。

看着成千上万的人族将卒,仿佛两股洪流,从陈海左右两翼杀来,闫莨冷冷一笑。

其他魔君、魔侯虽然不想被莫名其妙的拖入雷劫,另外也是刚开始被陈海悍不畏死也要将闫莨大魔君拖入雷劫的气慨所惊,但这时候也冷静下来,知道只要等陈海先被劫雷劈死,雷劫没有了目标,自然就会消散。

它们只要在这段时间内,遏制住北陵镇的反攻,静等陈海被劫雷劈死就可以了——同时它们也相信,就算陈海扛过第一重劫雷,闫莨大魔君也必然有遏制住陈海近身的手段。

胜利必然是属于它们的。

除了闫莨大魔君外,魔族此时在前锋线上还有足足十一樽魔君、一百二十余樽魔君,魔将、魔校一级的魔族精锐成千上万,它们怎么都不相信,刚才差点被他们打劫的北陵镇兵,仓促间所组织的反攻,能轻易将它们的前锋阵撕开!

只是下一刻所发生的一幕,令它们下巴惊得都要掉下来。

陈海往前动了一步!

第一重劫雷以比重膛弩发射重锋箭还密集的速度轰劈下来,陈海竟然往前动了一步!

这怎么可能?

成百上千的魔将、魔侯、魔君看到眼前的一幕,眼珠子都要瞪掉下来,但这一幕令它们不得不信,因此陈海这时候在承受一道劫雷轰劈的同时,极瞬时又跨出一步。

不要说其他魔君了,闫莨都下意识往后猛退了一步。

他所身化的血肉巨兽,双足都有八丈粗细,冷不防退一步,身后顿时就有数十魔兵被它踏成肉酱,只是这一刻闫莨怎么都无法想象,陈海在劫雷间不容发的轰劈,竟然还有余力朝他逼来。

什么时候大道雷劫这么弱了?

大道雷劫绝对不弱,闫莨能清晰的感知到每一道劫雷的威力,绝不在紫霄神雷之下。

闫莨身化血肉巨兽,十道八道紫霄神雷轰劈下来,就跟挠痒痒一样,但陈海才什么修为,才什么实力,瞬时承受四五十道劫雷的轰劈,竟然还能有余力移动?

倘若陈海身藏流阳宫上古流传下来的秘宝,实力真强到能与天位中三境真君匹敌的地位,但气机感应之下,大道雷劫不应该也得相应提升十数倍才对?

“是借杀伐兵气渡劫!”身在阵后的般度这一刻大叫起来。

眼前的这一幕,唯有一个的解释就是陈海借杀伐兵气渡雷劫。

它们都没有见过人族强者竟然会选择在阵前渡劫,因此一时没有想到这一点,但经般度喊破,诸多魔君纷纷惊醒过来。

杀伐兵气是集万千将卒杀伐意志所形成的众念力,也是一种力量,却跟普通人族玄修所参悟、修炼的,与大道真意密切相关的力量,不是一个体系,因此能够被渡劫者借用,却不会因为气机感应而额外提升大道劫雷的威力。

只是谁会想到用这种办法,在两军对垒的阵前渡劫?

毕竟谁有把握万千将卒在两军对垒之时,在煌煌大道天威之前,还能保持旺盛的斗志?

要知道在雷劫发动之时,煌煌大道天威,令诸多魔君都心神惊惶、差一点就丧失斗志啊。

是必死之境!

是必死之境令万千将卒无视煌煌大道天威。

是陈海慷慨赴死的从容,将万千将卒胸臆间的斗志战意,最大限度的激发出来!

诸魔君神色惊变,没想到陈海这时候竟然借杀伐兵气渡劫。

“不对!”闫莨大魔君大叫道,“杀伐兵气不可能强到这一步!”

在人族曰杀伐兵气,在魔族曰杀伐血煞,闫莨拥有天魔中三境的修为,又身为天呈山四大魔殿之首,对杀伐兵气、杀伐血煞怎么可能没有研究?

玄元上殿借用杀伐兵气的法门,闫莨也知一二,与天呈山魔殿的秘法,实有异曲同工之妙,说到底就是利用武道战势间的同步共鸣,将杀伐兵气借用过来。

北陵镇进入战场的将卒,虽然还有一百三四十万人活着,但在一瞬间能与陈海产生同步共鸣的将卒能有多少?

要是杀伐兵气真能如此的无敌,雍京兵马就不可能会被它们杀得如此之惨了。

闫茛大魔君预计陈海就算借用杀伐兵气,也顶多能让他的实力提高两三倍而已,绝不可能、绝不至于让他在大道雷劫之下如此的从容。

而且从陈海体内不断暴出助他抵挡劫雷的层层紫金气芒,也绝对不像杀伐兵气该有的具相!

陈海没有一刻能比此时,更清楚的感受着苍古气息往他身上聚来。

不仅有身后百万将卒汇聚过来的众生愿力,不仅有从燕台关以南山麓内的数百万凡民聚集过来的众生愿力,陈海还清楚的感受到从魔獐岭中北麓、东麓,有更强的众生愿力汇聚过来——三宗精锐将卒乃至精英玄修所能提供的众生愿力,比凡民不知道强出多少倍,只是玄修为己修行,不是如此极端、为死生所迫的环境之下,绝难形成众生愿力。

趁着闫莨数瞬错愕,陈海手中的龙椎戟暴涨百米,直接刺中闫莨大魔君所身化的血肉巨兽,冷咧道:“与我一起扛雷劫吧,看谁能扛到最后!”

闫莨抬头就见从劫云劈下来的劫雷瀑海,骤然间已经从紫色变成紫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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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四十九章 恶战(六)

大道易求,雷劫难渡,但也不是绝对没有借化之法。

要不然的话,每一个修炼到道胎境圆满的强者也就无需再去准备什么,直接渡劫、一赌命程就是了。

在两次新雁城之战,陈海就想到借用杀伐兵气渡劫的问题,也曾跟左耳深入请教、探讨过此事。

流阳宫早在十数万前就掌握借用杀伐兵气的秘密,渡劫又几乎是所有玄修强者前半生所必然关注的事情,左耳以及其他流阳宫的大能们,怎么可能没有想过,或深入研究过借杀伐兵气的可能?

理论上是有这个可能的,但是渡劫之时,无尽劫云所透漏出来的煌煌大道天威,即便是天位真君级的存在都惶惶难安,万千将卒又怎么可能保持旺盛的斗志跟战意,成功凝聚杀伐兵气?

不过,当前魔劫汹汹,个体的修为强弱,能发挥的作用实在有限,陈海也曾想过迫不得已之时,他或许要亲自率部攻入血云荒地,所以有些想法,他也只是想想,他并无意此时就尝试去渡大道雷劫。

一直到姜寅冤死,陈海悲愤之极,在燕关城楼许下大宏愿,感悟天道,清晰感知到众生愿力的存在,并能借天地山河意,凝聚众生愿力,当时不仅使龙帝苍禹归于龙鼎的残魂受天道共鸣而重生,神魂得以恢复到道胎境修为,陈海当时就想到,他或能借众生愿力渡劫。

太虚龙魂鼎虽然是上古大能循天道所造的神物,虽然龙帝苍禹是龙鼎所留上古残魂滋生出来的灵体,也曾一度修炼到天位中三境的强悍修为,天然就是龙鼎的器灵,但龙帝苍禹对天道的参悟实在有限。

毕竟长期以来,龙帝苍禹都不过是前朝商氏皇族控御龙鼎的工具而已,不历世情,不识苍生,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心志甚至都不及左耳等人,因而他早年并没能真正参悟到天道的真谛,对如何借用众生愿力,所知也是有限。

流阳宫统治海东大陆以来,虽然并没有人成功借杀伐兵气渡过劫,但对这方面的研究不少。

众生愿力本质上与杀伐兵气并没有区别,只是比杀伐兵气更纯粹、更宏大的众念力,比起渡劫时,将卒的心志会被煌煌大道天威所夺,难以聚集杀伐兵气,众生愿力因众生感念而生,却没有这样的弊端。

姜寅死后,余苍等人逃归,陈海当时就担心塔山防线随时有可能崩溃。

而即便暴帝秦世民率雍京兵马最终守住塔山防线,平息魔劫,北陵镇在魔獐岭随时都会面临雍京兵马的进袭。

所以就当时而言,陈海、左耳、苍禹研究借用众生愿力之法,实际上也是想从中探索应对魔劫或抵抗暴帝的法门。

或许众生愿力过于玄妙莫测,看似能与杀伐兵气归为一类,却要比杀伐兵气的层次高得多,以致阅遍流阳宫流存下来的典籍,陈海不要说找到将众生愿力化入他所修真法玄诀的法门了,连个具体的思路都没有。

这就使得他明明知道有一种比天地灵元、诸煞罡元不同类、甚至层次更高的灵力存在,甚至这种灵力就大量聚集在他的周身,但除了用龙鼎凝聚化为真龙涎息外,却没有办法直接借用,陈海也是异常的焦躁不堪。

一个月前,陈海坐在静密之中,观想天地真意凝聚众生愿力所化的苍古气息,苦苦参悟不得,当时冲动着就想,或许直接引来雷劫,在滚滚劫雷之下,或有可能顿悟出借用众生愿力的法门。

然而就在陈海作势要使出那一刺去证道时,之前只能凝聚却无法借用的苍古气息,在那一瞬间自动化为护身罡元……

那一刻,陈海才知道众生愿力实是与大道本源力量同属一个层次的无上灵力,以他此时的修为境界,或者即便他以后踏入天位境,都无法直接借用,实在是再正常不用。

毕竟就算是天位第九境的强者,也没有能力直接借用大道本源力量。

除了龙鼎能化众生愿力为真龙涎息之外,陈海平时理论上不能直接借用众生愿力,但也不是绝对不行。

陈海证道渡劫之时,蕴藏大道本源力量的无尽劫雷轰劈下来,那些本就是众生感念陈海而生成的众生愿力,就会在大道天威的压迫或感应下,自动化为护身罡元。

陈海明悟这一切,没有仓促渡劫,而是将这当成他与北陵镇手里唯数不多的底牌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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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知道陈海在极端条件之下,有可能直接借用到众生愿力的,仅有姜晋、雷阳子、左耳、余苍、周晚晴及宁蝉儿数人——宁蝉儿知道魔族刺杀的手段,以陈海的修为以及陈海对北陵镇的重要性,他无论是在燕台关,还是在战场上最有可能成为魔族刺杀的目标,特别是战场之上,宁蝉儿对陈海更是寸步不离,希望真有魔族强者潜伏行刺,她能替陈海挡住一击。

只是这一切,都还停留在猜测上。

陈海也不可能提前去渡劫,以验证劫雷将自动激活众生愿力的推测。

塔山防线崩溃后,姬江野派桓温过来邀请北陵镇一起西撤,姜晋当时是主张撤入与三宗一起撤入横断山脉,但陈海却决意将自己的性命押上去,为西北域三十亿凡民生死存亡放手一搏。

而陈海也必须放手一搏。

塔山崩溃,三宗在魔獐岭的守军士气就濒临崩溃,绝对不可能为三宗的西逃争取到一年时间;在魔族如此近身的逼迫下,北陵镇在魔獐岭西麓的数百万军民,也根本就没有可能撤出去多少。

所谓随三宗将有生力量撤到横断山脉组织防御的设想,太过一厢情愿,与其自欺欺人的逃走,陈海此时更愿意放手一搏,即便赌输了,也能重创魔獐岭北面的魔族,为三宗的西撤多争取一些时间。

这也是他与北陵镇的真正使命所在。

当然,为了安抚姜晋,让姜晋压制姜氏子弟不躁动,陈海同意在他战死之后,由姜晋与周晚晴等人护送太虚龙魂鼎、玉虚琉璃灯等重宝撤往扶桑海。

这样的条件下,姜晋也不得不同意跟着陈海放手一搏。

决死一战的前半段,陈海拼尽一切力量,种种战术动作、手段,所有的目的就是要尽可能将更多的魔兵魔将、更密集的压缩到中路;这也令杀得精疲力歇、伤亡惨重的北陵镇兵处于随时会崩溃的边缘。

姜晋数千年的修行,道心也是坚如磐石,但在第一道劫雷轰下,看到陈海体内透出金紫气芒挡住劫雷之时,他的心脏紧张得都差点要爆掉。

当陈海将闫莨老魔所身化的血肉巨兽拖入雷劫,看到紫色劫雷瞬时转变为金紫色劫雷,劫雷之威暴增二三十倍之时,姜晋不知道陈海最终能不能借众生愿力扛住劫雷活下来,但他知道北陵镇终于看到陈海拿命拼出来的一线胜机!

闫莨乃天呈山四大魔殿之首,不惜自损百年修为,用万魔聚阵秘术,吸附万千魔兵魔将的尸骸神魂身化血肉巨兽,将战力临时提升到天魔上三境,要是这时候的闫莨老魔,竟然都被陈海拼死掉,对魔族的士气打击有多大,实在不难想象。

而北陵镇将卒本来就抱着决死之心而来,陈海倘若战死,只能将他们的斗志、战意彻彻底底的激发出来。

姜晋都活了这一把年纪,这些年一直都在安排身后事,他不是畏死,只是不想在没有多大胜机的时间去送死,不想死得没有价值,不想他死后姜氏沦陷、破落,但真正看到一线生机,他不是不能拼命。

“向北而死!”姜晋身在左翼,发出令左翼全军突进的怒吼之后,袍袖怒张,十二柄苍劫灵剑从中激|射而出,首尾相接,仿佛剑之蛟龙一般,往阵前倒卷而去,这一刻才将他身为玉皇峰宗主的实力真正的发挥出来……

劫雷威力骤然提高二三十倍,闫莨大魔君身化的血肉巨兽不是不能承受,第一道紫金雷霆也只能在血肉巨兽的身上轰出一道一米多厚、焦糊的肉坑而已,这样的伤势远谈不上致命,但劫雷轰劈的速度太快、太间不容发了。

眨眼间,闫莨就生生受到三十多道紫金雷霆的轰劈,令他退无可退、逃无可逃,甚至都没有办法腾出手来,将近在咫尺的陈海先给灭了。

而这一刻陈海身上紫金气芒大作,差不多也瞬时抵挡住三十多道紫金雷霆,但紫金气芒却丝毫没有稍些的黯淡,甚至天地间传响龙吟虎啸之音,隐隐震动起来。

陈海这时候是泪流满面,他知道这是天道在震鸣,是苍生意志在震鸣,是绝死之境那不灭的生机在震鸣。

“渡劫!”

陈海虽然借众生愿力扛住一道道紫金雷霆,情形甚至比闫莨老魔稍好一些,但想移动也很艰难,但不妨碍他传音出去。

苍遗、谢觉源、苗凤山、以及墨翟、姜沛对望一眼,下一刻也施展真意境界圆满的最强一式以证大道。

他们没有参悟天道,都无法凝聚众生愿力,更不要说奢望借众生愿力渡劫,他们在理论上,也是极难借杀伐兵气渡劫的。

毕竟万千将卒,在煌煌大道天威之前,有几人能保持胸臆间的斗志不崩灭?

然而事事没有绝对,陈海引发雷劫,北陵镇上百万的将卒,在煌煌大道天威之前,心志非但没有受到丝毫的压制,胸臆间的战意、杀伐意志,反倒比任何一刻都要旺盛。

这一刻,在桃源江畔,形成一个流阳宗上古大能都无法想象的极端渡劫环境,就是杀伐兵气与煌煌大道天威并存。

苍遗、谢觉源、苗凤山、墨翟、姜沛五个都已经触碰到大道本源,他们不能借用众生愿力渡劫,但借助杀伐兵气,在不额外提升劫雷的威力前提下,却能使他们实际生扛劫雷的实力提升两三倍——要是这样,他们都渡不过大道雷劫,他们再做其他的准备,也不会有渡劫成功的希望。

苍遗、谢觉源、苗凤山、墨翟、姜沛自然不会躲到己方阵中引发大道雷劫,而是纷纷从两翼杀入前阵,引发雷劫。

这一刻,要是有魔君或者魔侯级的存在,强行对他们进攻,气机感应之下,大道雷劫的威力将骤然提升一倍甚至数倍,他们多半难以幸免,但陈海在比重锋箭雨还密集的劫雷中竟然能移动,竟能将闫莨大魔君拖入雷劫,其他魔君、魔侯压根都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看到苍遗、谢觉源、苗凤山、墨翟、姜沛五个纷纷杀到前阵来引发雷劫,它们除了仓惶避退,还能干什么?

双方在接战的锋线上,兵力实在是太密集了。

陈海不引发雷劫拼命,闫莨老魔率魔兵魔将再往进逼二三百步,北陵镇兵就有可能因为阵型太密集,太拥挤,没有一丝调整的空间跟余地而崩溃掉。

魔族这一刻的情况,跟北陵镇兵的情形相似,在北面聚集的魔兵魔将,阵形也实在太密集了。

这时候北陵镇兵成数股,绕过引发大道雷劫的陈海往前杀出时,己方阵型拉开空隙,而将中路魔兵的阵型压得更密不透风。

苍遗、谢觉源、苗凤山、墨翟、姜沛进入前阵引发雷劫,令前阵的魔君、魔侯往后惊惶避退,普通魔兵魔将在雷劫所带来的大道天威的压制下,士气处于崩溃的边缘,魔兵阵列里就难以遏制的引起仿佛湍流般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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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崇岳城议事大殿里,盯着流云照影镜的姬江野泪流满面,激动得手足都颤抖起来,他没有想到陈海竟然用这种方式,硬生生的为北陵镇、为整个西北域抓住一线胜机。

陈海能不能最终扛过九重雷劫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姬江野从流云照影镜里清楚的看到在第一重劫雷劈完之后,闫莨虽然没有死,甚至还有余力在十分之一瞬的短时间内,以快得超乎想象的速度,朝陈海的面门轰出一拳,但由陈海身后如影随形的那头魅魔舍命挡下这一掌,陈海又毫不犹豫的引发第二重劫雷。

九重劫雷,一重强过一重,这闫莨即便能扛过第二重劫雷,也没有用了。

北陵镇已经组织千余剑修,合成十柄紫色诛神剑阵,只等第二重劫雷劈完,就将可能残剩一命的闫莨绞成粉碎——没有其他的魔君闯进北陵镇军的战阵相救,闫莨唯一的机会,大概是趁第二重劫雷劈完时,跟陈海同归于尽吧。

只是这一切已经不再重要,甚至在中路战场上,魔兵聚集的兵力要比北陵镇的残兵高过近一倍,也不再重要。

差不多有二百二三十万魔兵都聚集到中路,原以为闫莨魔君与十一名魔君、成百上千的魔将魔侯联手冲峰,必然能将北陵镇的前锋线在眨眼打崩溃后,所以后阵魔兵压根就没有稍作停留的意图,就一骨脑的往前冲。

这时候魔族的前锋线不仅没有更往前展开,甚至还被拼死决杀的北陵镇杀得士气崩溃、不断往后倒退,魔族的前锋线已经出现湍流般的混乱,混乱下一刻必然会往纵深传导,集结魔族绝大部分兵力的中路魔兵崩溃,并不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虽然桃源江中游战场之上的魔族强者,数量要远多于北陵镇,但在战场之上,个体的强者并不代表绝对的实力,一头刚刚踏入天魔境的魔君,就能抵挡住千余辟灵境剑修的怒斩?

要知道辟灵境剑修再弱,就算没有诛神剑阵等,千余人集结到一起眨眼间斩剑四五千次,在十里方圆内也有崩山裂地之威。

而魔兵阵形乱象既起,魔兵魔将没有斗志,重型天机战车的威力也将发挥到极致。

在没有有效的防御跟压制手段之前,一百辆重型天机战车,装载一百具六膛重装膛,每一息能怒射六千箭,在两千步方圆内,相当于千名辟灵境剑修聚集……

“出战吧!”桓氏老祖桓荣霍然立起。

这时候元周在燕台关,已经率部乘六艘浮空战舰北上了。

元周所率一万五千修为在辟灵境以上的精锐,相距桃源江中游战场仅五百里,浮空战舰的速度又是绝快,大约在半个时辰后就能进入战场。

魔獐岭中北麓、东麓的兵马,相距桃源江中游战场,最少还有一千七八百里,远者更在四千里左右,中间还有两百万魔兵据塞坚守,他们没有办法率大军杀过去,但他们十数真君率领百余道胎境强者,以最快的速度飞过去,也只需要一个时辰。

不用桓荣说,大家心里都清楚,将腾溪岭北面聚集的三百万魔兵魔将,尽可能多的歼灭掉,意义是何等的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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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章 劫

天雷煌煌,万众辟易。

此时不过方圆数十里的战场之上,六团劫云接连在一起,声势更加骇人。可以说,这种场面哪怕在流阳宫最为强盛的时候,也不曾出现过六人同时渡劫的盛况,何况还是在数百万兵马生死搏杀的血腥战场之上!

魔族对前锋线的溃败毫无防备,甚至压根就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会发生!

闫莨不惜自损百年修为,以万魔聚阵秘法吸附万千魔兵躯体、神魂化为血肉巨兽,与十樽魔君级的存在,与成百上千的魔将魔侯组成的前锋线,在持续血战四个多时辰、伤亡近半的北陵镇兵面前,怎么可能会不胜而败?

魔族对前锋线的溃败毫无防备,集结二百多万魔兵的中路魔族战阵,太过密集,一队队魔兵之间没有留出多少空间,在此之前都拼了命往前冲,想着像潮水一般将人族吞没掉,一旦前锋线三四十万的魔兵,猝然间由进转退,像黑色洪潮般往后扑来,后面的战阵,顿时就从密集变得拥挤,混乱就像涟漪一般,迅速往后传递,自相践踏起来。

般度、屠乌等魔君自然不会被卷入混乱之中,但它们飞入云端,看到这一幕心透凉透凉,由在上百万的北陵镇精锐,还要疯狂的从前往后疯狂的进攻,除非他们有能力将北陵镇的攻势遏制下来,要不然它们没有能力令两百多万魔兵魔将从自相践踏的混乱中摆脱出来。

它们又有什么能力,将上百万杀红眼、在煌煌大道天威面前战意依旧澎湃的北陵镇兵拦截下来。

眼见着陈海引发的第二重雷劫已经开始,而闫莨大魔君被拖入第二重雷劫不多,外围还有上千人族剑修严阵以待,纵然闫莨大魔君能扛过第二重雷劫,第二重雷劫一停,也将在劫难逃了。

般度、屠乌它们这一刻已经清楚,桃源江的战事,他们已经一败涂地了。

它们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魔君,此时也保能再在乱军之中,竭力纠集各自的扈从精锐避免被乱军冲散,一点点往向东边杀去。

这些魔君当然可以纵身飞腾而逃,但它们并不甘心败得这么惨,败得这么彻底,在桃源江以东,四大魔殿还有两百万精锐,只要能稳住阵脚,等黑炎大魔尊率东线主力西进后,他们不是没有翻本的机会,但首先还是要尽量带着多的精英魔兵魔将逃出去。

只是罗刹魔族的魔躯都极为笨重,魔将一级的魔物倘若不能化形,又没有天生巨翼或驾雾腾云的天赋神通,则不能飞行,就不要说更低一级的魔校、魔卫了。

要将更多的精英魔兵魔将带出去,诸多魔君也只能尝试从地面乱军阵中往东|突围。

这一刻,元周已经率部乘浮空飞舰拖着长长的焰尾,最快的速度往北面桃源江的战场赶过来。

元周心里清楚,这一战过后,无论陈海的结果如何,无论陈海能不能渡过大道雷劫,西北域及三宗所面临的局面,就要比之前从容多了。

当然,这个时候,要能更多的剿杀魔族精锐,甚至能将魔侯、魔君级的存在多斩杀一些,对后续从魔獐岭将天呈山魔族彻底驱逐出去,将变得更有利。

而一旦北面的威胁解决掉,西北域不需要腹背受敌,倘若能说服北廷兵马及时撤入西北域,他们未必没有一线机会守住西北域!

姬江野、桓荣等人,自然也是瞬时就看明白这一切,当下丝毫不做耽搁,便传令诸镇关塞的守将,严守大阵关防,他们在崇岳城的十数真君,当下就带着手下最精锐的道丹、道胎一级的扈从,六百多人,化作诸色光华,往北面遁去。

吴澄思、吴云湖在西桥塞,一度近乎崩溃绝望,几乎都要率精英弟子弃西桥塞而逃,没有想到桃源江中游战场竟然会出现这样的转机。

悲喜切换,吴澄思、吴云湖道心荡,待元周传令过来,才醒悟过来要率兵出西桥塞,直接北上,拦截魔族溃兵。

桃源江中游战场,在西桥塞的西北方向,相距三百里,但厉牙镇三十万精锐直接往北奔袭,绕过此时不到五万魔兵驻守的神女峰魔寨,只需要奔行二百里,就能拦截住魔族往东奔逃的溃兵!

元周将率部乘六艘浮空战舰,先进入这个区域拦截魔族溃兵,但后续需要厉牙镇三十万精锐及时赶过去,跟他们会合,才有可能建立一座拦截魔兵溃潮的大坝!

此时,无尽的劫雷像撕裂天地轰劈下来。

陈海此时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团紫金色的太阳,在半空中熊熊燃烧,那紫金色气芒,实是众生愿力受劫雷道力感应后自动生成的护身罡元。

落雷纵然是密集无比,但是此刻陈海所能凝聚的众生愿力比刚才一刻变得更强,还没有更弱。

数百万精锐将卒,这一刻人心沸腾。

只是修行之人心里有为己救长生的执念,心志又相当的坚定,通常情况下是无法提供众生愿力的,然而他们一旦心境赤诚的感念某人,所能提供的众念力,却不知比凡民强出多少倍。

众生愿力,无穷无尽,除非劫雷的强度能一举突破极限,将众生愿力所化的护身罡元一下子击穿,要不然陈海就不需要担心会有生命之忧。

然而被陈海拖入雷劫之中的闫莨大魔君,就没有这么好命了。

纵然他是天魔中三境的存在,纵然他在之前施展万魔聚阵秘术,身化的血肉巨兽有着天魔上三境的实力,但第二重劫雷强出数筹不说,密集程度比刚才更有胜之,在无尽劫雷之中,闫莨除了被动的调动一切力量去抵挡劫雷的轰劈,完全不能去做多余的事情,哪怕陈海距离它只有咫尺,它也没有办法将第二拳轰出去。

万千魔兵魔将所化的血肉魔身,仿佛血肉铠甲将闫莨的本体护住,但最外层的护身血煞都没有扛过第一重劫雷就被彻底破了,这时候血肉魔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道道劫雷轰碎、轰飞、轰灭……

陈海位于众生愿力所化的紫金气芒之中,却没有丝毫的欣喜,看着远处被翼魔赤军从半空抱住的宁蝉儿,直觉心都快要被撕裂开,他身在众生愿力所化的紫色气芒之中,已经感受不到宁蝉儿体内还有半分的生机残存。

第一重劫雷停息之时,闫莨虽然受到重创,但还有余力出手,当时它也是拼却全力,向陈海轰出一拳,希望抢在第二重劫雷开始之前,将陈海灭杀,那样的话,大道雷劫将失去感应而停息,它未必没有活命的机会。

当时陈海想要以更快的速度引发第二重劫雷,同时闫莨出手之时,一道黑煞玄光先往陈海眉心冲击过来,令陈海心神一恍,手下慢了一瞬——而劫雷一息,失去感应,众生愿力所化的紫金气芒就不复存在,却是宁婵儿飘身而上,硬生生地替陈海受了这一拳。

宁婵儿虽然也早就踏入道胎境,虽然祭炼束越魔君九阴邪刃多年,令她的实力更为诡谲,更令人捉磨不透,但她面对的却是天魔中三境的存在。

即便闫莨大魔君受第一重劫雷轰击后仓促出手,都未必能发挥平常两成的实力,但却不是宁婵儿能够抵御的,当场就被轰出百余丈。

只是即便翼魔赤军及时将宁婵儿接住,但宁婵儿受这一切,不仅全身筋骨俱碎、魅魔之躯残破,魔躯之内那仿佛纯真少女的道胎,也没有一线机会逃出,这时候从残破的魔躯里暴露出来,布满蛛网状的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明灭的灵芒,幻灭于空气之中。

第二重劫雷说是劈下四五千道,数量之多、之密集,令渡过劫的姜晋、周晚晴等人都瞪目结舌,但实际就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

在劫雷感应区之外,十把巨大的诛神紫剑闪着幽幽的紫色光华,当空悬着,早就在第一重劫雷时,等待着劫雷的结束,只可惜第一重劫雷平息,闫莨大魔君的出手速度太快,保存的实力还是太强,他们都没有机会出手,陈海就被迫以最快的速度引发第二重劫雷。

在闫莨大魔君的惨嚎嘶吼声中,第二重劫雷终于结束了,但苍穹之上的红彤劫云依旧聚集着,随时会降下第三、第四重的雷劫,一直到陈海扛过九重劫雷,完全渡过雷劫之后,才会消失。

当然,陈海不主动去引发第三重雷劫,在理论上他还能获得片晌的喘息机会。

陈海还是安然无然,但闫莨大魔君身上的由万魔聚阵秘术所构成的血肉铠甲已经完全被轰灭、消失,露出了焦黑的本体,半跪在地上。

闫莨的魔瞳虽然还是血芒毕现,但陈海实力完全没有消耗,十组剑修经过更充分的准备,十把诛神紫剑在闫莨大魔君作出反应之前,就呼啸斩落下来,将闫莨三十多米高的狰狞魔躯,斩成一团肉泥,在劫雷中受创严重的魔元胎,也是毫无还手之力,被斩落灰飞烟灭。

“给我!”陈海来不及感慨闫莨老魔的灰飞烟灭,朝赤军怒吼,将他将宁婵儿的身骸送过来。

宁婵儿的这具魔身已经坏得不能再坏,道胎仿佛随时会彻底湮灭,唯有一丝微弱残魂存在,还能令陈海感受到宁婵儿尚存的气息。

陈海直想放声大哭一场,他这辈子亏欠宁婵儿实在是太多、太多。

就在此时,劫雷再度轰劈下来。

闫莨大魔君已经灰飞烟灭,第三重劫雷的威势顿时就减灭许多,仅仅比第一重的第一道劫雷强出五成而已。

众生愿力自劫化为紫金气芒护体。

陈海只是呆呆地盯着宁婵儿残破的脸庞,想着他这半世来跟宁婵儿的恩爱纠缠,不知何时,这“妖女”与董宁一样,在他心里已经是情根深种,早已经彻底替代掉前世周倩所残存于他心间的情愫。

只是这一刻,老天要他亲眼看着宁婵儿的魂飞魄灭,这是待他何等的残忍!

陈海跌坐在地,不去管劫雷无尽轰劈下来,也不去管左耳、姜晋、周晚晴、雷阳子、余苍等人率北陵镇兵如狂龙卷起,斩杀溃魔,不去管苍遗、谢觉源、苗凤山、墨翟、姜沛也各自在战场上渡劫,不去管元周、姬江野、吴澄思率部正飞速驰援过来,想要斩灭更多的溃魔,陈海只想着静静的陪伴宁婵儿短暂而绚烂此生的最后一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劫雷还在滚滚落下,陈海发现宁婵儿似少女一般的元胎,崩解得都近乎透明,崩解得已经不要说维持道胎的形态,连元神都算不上,就剩最后一道神魂虚影,仿佛一口气就能吹灭,但就在这一刻,宁婵儿的元胎崩解过来停了下来。

宁婵儿的元胎非但不再崩解,陈海还能感觉到有一缕微弱的生机,在宁婵儿神魂深处萌生!

怎么回事?

陈海经历大悲又历大喜,心智也是混乱一片。

“痴儿、痴儿!大道雷劫对渡劫者是一种考验,又何尝不是一种馈赠?”左耳这时候退回来,代陈海居中协调北陵镇兵已经扩散百里方圆的战场上的进退攻伐,看到这一幕自然瞬时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劫雷凝聚大道本源的力量,跟众生愿力一样,都是比天地间的灵气、元煞,更高层次的力量,是星衡域此界无人无魔能驾驭的力量,因此哪怕是凝聚少许,劫雷的威力就非同小可,证道人稍有不慎,就会被轰得灰飞烟灭,但要是扛过雷劫,就会有一部分随劫雷带出来的大道本源力量,转化为最精纯的生命纯阳精元,洗炼渡劫者的神魂、肉身……

这生命纯阳精元,说玄也不玄,男女交|媾,受孕的那一瞬时,天地所赋之纯阳,便是生命纯阳精元。

只是证道者成功渡劫,大道本源力量所转化的生命纯阳精元,要比先天受孕所得的生命纯阳精元磅礴得多——这也是踏入天位者,寿元能一下子增加到三千年,肉身及神魂比以往倍加强大的关键。

而且渡劫前所悟、所证之道越强,引发的劫雷越强,所凝聚的大道本源力量越强,而能转化的生命纯阳精元越磅礴——陈海本身所能引发的劫雷就极强,又将闫莨大魔君拖入雷劫之中,使得第一、第二重雷劫更是强到逆天,所能转化生命纯阳精元磅礴到难以想象。

不过,陈海是关心则乱,没有想到这一节,刚才只是被动的接受生命纯阳精元的洗炼;而左耳他们没有想到陈海渡劫,大道本源力量所转换的生命纯阳精元竟然能为他人所用……

得左耳提醒,陈海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生命纯阳精元依旧是超越星衡域玄修掌握的一种更高层次的力量,陈海恨不能将这次渡劫所得的全部生命纯阳精元都给宁婵儿,只望保住她一命,但他却没有办法分更多的生命纯阳精元给宁婵儿更多。

“宁婵儿生命无忧,而此番大机缘将使她以后无需渡劫就能踏入天位境,你且安心收获你的这番机缘吧!”见陈海焦急想给宁婵儿更多,左耳又传音提醒他道。

宁婵儿的元胎没有彻底崩溃就重新燃起生机,说明她的神魂本源没有伤到根本,而从大道本源滋生的生命纯阳精元,强大到难以想象,这种情形下保住宁婵儿的性命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最终宁婵儿能从中得到多大机缘,左耳此时也看不出来,毕竟他对生命纯阳精元的理解也很有限,不知道宁婵儿最终能分得多少。

不过,宁婵儿有一项机缘,是其他人怎么羡慕而得不到的,那就是宁婵儿眼前这种情况,也算是渡过劫了,修行的潜力、实力提升的空间以及寿元都打破了道胎境的极限。

常言证道而应劫,但修行之事,千变万化。

宁婵儿修行没有到道胎境圆满,没有到证道的层次,但她的神魂根本得到大道本源力量所化的生命纯阳精元洗炼,就算是已经渡过劫。

不过,宁婵儿此时到底算踏入天位,还是不算踏入天位,左耳也无法说清楚,不过绝对不是坏事就是了——流阳宫历史上也出现过这么一位渡劫者,可能在天位一重之时,要弥补一下短板,但最终的成就,却是不比其他天位真君稍弱就是了。

听左耳所言,陈海安下心来,暂时也没有办法静心潜修,将神识散发出去,感知苍遗、苗凤山、墨翟、谢觉源、姜沛五个所引发的劫雷已经停息,这时候就直接在战场之上入寂潜修,感受生命纯阳精元洗炼道胎、肉身百骸的过程,身边都有充足的将卒守护;而此时的追溃战已经扩大到两百里方圆,北陵镇兵分成两大部,分别在姜晋、余苍以及周晚晴、雷阳子的统领下,一部往北追杀溃魔,一部往东追杀溃魔;而元周已经率一万余精锐在东面两百里外的白熊岭,简单的建立一道拦截溃魔的防线,将成千上万的溃魔拦在白熊岭以西。

另外,厉牙镇兵也已经毫无保留的杀出,只留少许兵马驻守营城,其他三十多万精锐,分成两股,一股十万人马左右,已经逼迫到神女峰魔寨近前,正准备强攻守兵不足五万的神女峰魔寨,另一股近二十万,绕过神女峰,往更北面的白熊岭驰骋而去,应该是赶过去跟元周会合,以便能将更多的溃魔拦截在白熊岭以西进行剿灭。

而姬江野、桓荣等真君,也进入白熊岭东面的荒原,在那里截杀越过白熊岭意欲继续东逃的魔族强者……

第九百五十二章 血湖峡

(纵横文学每年一度的盘点活动又开始了,更俗希望能在这次“男生最佳作者”评选中获得一个比较好的名次,希望兄弟们支持——每天每人能有五到七张的免费票,兄弟们不投就浪费了——2017年,踏天无痕这本书或许未必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但是更俗同时更新两本书,每一本书断更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即便现在每天只能保持一章的更新,但其实每一章都尽可能写到五千字以上,更俗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勤勉的,希望得到兄弟们的肯定……)

红黑色一直以来都是血云荒地的主色调,黑色是暴露出来的岩石、砂砾,而红色则是那万年不消的血云……

天域通道的开启,与燕州、星衡域两界相接,血云荒地内的天地法则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地脉生发灵气,大地复苏,水木逐生,短短四五十年间,血云荒地内也孕生不少河流、溪谷,在溪流之畔,草木生长茂密,看上去一片生机盎然。

只是相对较十数万里辽阔的血云荒地而言,这些河流、草木,都还只是点缀,大多数地方还是寸草不生的戈壁荒漠。

倘若有谁能像陈海这般,数十年如一日的关注血云荒地,就会发生那笼罩着荒地的血云,在过去数十年间随着整座大地孕发灵气、生机、生长草木后,是日益稀薄的,只是此时的血云荒地,犹不适宜凡民生存而已。

血云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上古典籍有诸多猜测,但观点各异,谁都没有说服谁,但随着天域通道的彻底开启,血云荒地跟燕州、星衡域彻底打通,血云也会彻底的消耗,直至通道再次关闭。

亘古不变的血云之中,神殿谷上空,通往星衡域的磁光之河,仿佛一只二三十里狭长的天神魔眼,正凝视着大地。

桃源江一战,闫良大魔君灭于无尽雷劫,屠乌等近七樽魔君被斩杀白熊岭以西的荒原之中,北陵镇百万雄兵刀峰直指天罗谷。

天罗谷东西狭长四千余里,南北狭窄处不过四五十里,宽不过一二百里,总计不过十万魔兵分布于斩仙峰、黑岩城等魔寨驻防,面对杀气腾腾的北陵镇兵,根本不可能组织起任何的有效防御,黑岩城、斩仙峰等魔寨兵马相继被灭,天罗谷两翼的魔寨魔兵仓惶而逃,天罗谷底部的少数魔兵逃入血云荒地,但它们在神殿谷里依旧慌作一团。

神殿谷内,此时仅有一樽魔侯统领三万魔兵驻守在往生骨塔的附近,此外还有五十余万精锐魔兵在五千里以外的圆陀山封堵燕州兵马杀进来,叫它们要如何抵挡北陵镇兵的杀入。

上百道金光雷柱轰劈下来,将往生骨塔所凝聚的血盾轰灭,殛天玄雷舰那优雅的舰体,就直接冲出血云荒地,两千件灵剑、法宝,仿佛洪流一般,从殛天玄元舰打开的舰里汹涌而出,在往生骨塔再次凝聚血盾之前,就将直接将往生骨塔打塌掉半截。

往生骨塔自然没有这么弱,但主持往生骨塔的数百巫魔,早就被泰官调到桃源江战场消耗一空,此时仅有一樽魔侯率十数魔丹境的巫魔,都未必能将往生骨塔的威力发挥出一成来,又如何抵挡住乘歼天玄雷舰冲入血云荒地后两千精锐剑修的合力斩杀?

往生骨塔坍塌后,附近三万魔兵更是没有招架之力,在灵剑、雷柱的轰劈斩杀下,没支撑多久就告崩溃。

看到一道金色梁柱般的雷霆朝头顶直劈过来,才修成魔丹境后期的姚老根吓得魂飞魄散,心想着下一刻就要灰飞烟灭,朝天大叫道:“主子爷,主子爷,我是姚老根啊,留姚老根一条狗命,姚老根还能伺侯主子爷啊!”

姚老根抱头蹲下来,偌大的魔躯蜷在那里就像石磨盘一般,半晌之后没见动静,抬头见那道唬人的雷霆压根就没有劈下来就消失了。

翼魔赤军从殛天玄雷舰里飞下来,指着姚老根哈哈大笑:“你没用的甭货!”

姚老根看姚文瑾、葛玄乔等人从殛天玄雷舰飞出来,才知道刚才是被赤军这魔厮给戏弄了,虽说主子爷这次没有直接进入血云荒地,但领军的姚文瑾、葛玄乔都是经他的手偷渡到星衡域,怎么可能认不得他?

姚老根恨得牙痒痒的,要上前撕扯翼魔赤军,给他一个教训,叫他知道谁才是主子爷跟前立功最卓著的第一魔宠。

姚文瑾却没有时间给姚老根跟赤军在那里胡闹。

还有两百万魔兵聚集海阳城,随后有可能挥师北上突围,他们必需以最快的时间,击溃圆陀山的魔兵,将燕州兵马接入血云荒地。

而且在往生骨塔坍塌之后,他们还要在神殿谷这边,建立起能将通玄境精锐将卒快速送入磁光之河的大阵。

海阳城距离天罗谷有三千余里,即便两百万魔兵即刻不顾一切的往北逃窜,也需要三四天的时间才能杀到天罗谷,时间上还算是相对宽裕。

而此时董良率燕州一百五十万精锐,已经进入在距离神殿谷五千余里的圆陀山深处,只因出圆陀山的地形太险,优势兵力根本无法展开,诸多天机战械派不上大用场,才被五十万魔兵用坚固的魔寨以及几座大阵封堵住出不来。

陈海让姚文瑾、葛玄乔率部进入神殿谷,就是想让他们从背后猛攻驻守圆陀山的魔兵,只需要将这部魔兵打溃,打通燕州兵马通往神殿谷,这样北陵镇将能得到一百五十万燕州精锐的强力支撑,即便独力灭杀退守海阳城、被切断后援的两百万魔兵,也没有问题。

殛天玄雷舰又往返三回,将北陵镇剑修营此时尚有余力作战的九千精锐剑修全部接入神殿谷,又用一天不到的时间,将九千精锐剑修全部运往圆陀山魔兵的后方。

燕州辟灵境弟子不在少数,但由于燕州除了灵天洞府之外,灵气稀微,难以支撑剑修弟子长时间御剑杀敌,所以龙骧军也好、道衙兵也好,都没有组建大规模的剑修营。

而即便在北陵镇中,也还没有将九千精锐剑修都集结到一起使用的先例。

闫莨大魔君身灭、三百万精锐魔兵被清剿一空,消息传到血云荒地,就令圆陀山这边的魔兵魔将无心作战了。

姚文瑾、葛玄乔率九千精锐剑修抵近过来,除了殛天玄雷战舰外,诸多剑修还都能御剑飞行,等兵马集结完成后,他们就直接飞越十数道山嵴,插到董良他们被困的血湖峡东面,猛攻魔兵的侧后。

而在此之前,姚文瑾还将百余名阵法师以及一座灵蛟伏波阵运入血湖峡。

血湖峡承接圆陀山近几十年来才发育的几道溪河的来水,深处已经汇聚成一座深百丈、湖面广达万亩的山湖,因为倒映血云,湖色血红,董良他们进入血云荒地之后,将湖称为血湖,将圆陀山深处这座与燕州相接的峡谷称为血湖峡。

灵蛟伏波阵布下之后,卷起湖水,化为水龙卷,冲击魔兵在血湖峡正面修建的要塞。

魔族放弃黑山魔渊之后,退守血云荒地,防备燕州人族杀入血云荒地,在血湖峡口修建坚固的几座要塞,除了大阵之外,熔烧铁汁、浇灌石浆,还用秘法祭入大量的生灵血肉,花数年之久,可以将每一道长三四里、高三四十米,却足足厚百米的城墙,修建得坚不可摧。

只是魔族没有想过天罗谷有失陷的一刻,没有想到人族精锐能从天罗谷进入血云荒地,然而从神殿谷那边如此快速的进军,进攻他们的侧后——魔族在血湖峡口修建的几座要塞,侧后脆弱得就像是少女撅起来的臀部,根本抵挡不住九千精锐剑修的猛击!

很外,圆陀山东麓,从血湖峡出来三四十里长的峡谷,就变成了一个屠杀魔兵的血练场。

魔族本来在兵力就处于劣势,之前数日恶战,就已经被董良率龙骧军精锐消耗厉害,虽然此地有八樽魔侯级的存在坐镇,但董良、屠缺率龙骧军精锐杀入血云荒地,集结燕州的道胎境天榜强者,就出动了三十人,他们与姚文瑾、葛玄乔内外夹击,击杀六头魔侯,令无数魔兵鬼哭狼嚎往两侧的山岭里溃逃,很快就打通从血湖峡出圆陀山的通道。

血云荒地内的溃魔,自然还是要会分出兵马追剿,在拥有绝对优势之时,断然不可能令魔族在血云荒地内还有残喘延息的机会,但增援斩仙峰,预防海阳城的魔兵往北突围,更是董良、屠缺他们的当务之急。

整编后的龙骧军,从燕州尽调拥有通玄境修为底子的精锐,组成一百五十万将卒进入血云荒地,普通将卒无法御剑或御风飞行,他们乘天机战车、覆带式辎重车赶到神殿谷,少说需要五六天的时间,时间上可能赶不过来,董良、屠缺跟姚文瑾、葛玄乔会合后,则决定先将明窍境精锐战将九百余人作为第一批增援力量抽调出来,即刻就随姚文瑾乘殛天玄雷战舰赶往天罗谷;之后又将三万名辟灵境精锐武官抽调出来,作为第二批增援力量赶往天罗谷。

这样才能保证魔兵即便决定往北突围,负责在北面拦截的北陵镇兵也能援源源不断的获得强力的增援。

泰官以及般度、丹图等孽境殿的魔君,最终还有逃出云,但它们都直接越过天罗谷,往天呈山方向逃跑了,动作非常的快。

很显然泰官它们更清楚陈海及北陵镇的风格,除了屠乌外,孽境殿的魔君以及大半魔侯级的强者都保住了,但白熊岭以东的两百万魔兵,反应就要迟钝多了,没有第一时间就选择分散北撤,而是第一时间选择往海阳城聚集,这就浪费它们好几天的突围时间。

而等它们看到北陵镇第一时间直插天罗谷之后,立即能意识到陈海及北陵镇的目的,就是要将燕州兵马接援过来,意识到它们这时候要是选择往北突围,除了三宗的追兵外,所要面对的不是打残就剩一百万人马的北陵镇兵,而是跟燕州兵马会合之后的二百五十万虎狼之师。

有桃源江一战的前车之鉴,这一刻,有谁还敢从北面突围?

董良、屠缺、董宁、陈烈等人赶到斩仙峰跟陈海见面时,二百万魔兵还在海阳进退失据,并没有流露出往北突围的迹象,那这么一来,魔獐岭以北的形势就完全无需担心再有什么反复了。

董宁看到陈海,心绪自然是激动不已,难以平静——虽然这段时间以来,都是董宁通过蛇镯跟陈海直接联系,但在血云荒地内神魂相近,跟此时亲眼见到陈海安然无恙,感觉还是不一样。

而坐下来后听桃源江血战的详情,董良、屠缺、陈烈等人惊心动魄之余,也都是唏嘘不已。

从燕州安然来说,董良、陈烈、屠缺他们并不赞同陈海如此冒险行事,但想及陈海在燕州那些年,每走一步又何尝不是险之又险的险棋,此时反倒不能劝什么了。

黄歧玮、周南、吴蒙、沈坤、葛同等一大批从燕州增援星衡域的将领,在这一仗都未能身免而战死,也是令人感怀不已,但苗凤山、苍遗、谢觉源作为燕州的顶尖强者,这次能与墨翟、姜沛一次在阵前渡劫,突破道胎境的瓶颈,成为天位真君,也是令人既羡慕又欣慰。

“虽然魔獐岭之北还有两百万魔兵聚集,但前后退路已经被我们切断,剿灭指日可待,魔獐岭以北的局势算是定了下来,两三年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反复,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安排?”燕州这一百五十万精锐看起来不错,但对于星衡域海东大陆所面临的魔劫,还是如同杯水车薪一般,董良想问陈海后续有什么更长远的想法。

董良的这个问题,也是姜晋、余苍、周晚晴、雷阳子他们所关切的,他们这一切的大捷,只是令西北域缓了几年的命,但并没有能从根本上解除海东大阵的这次魔劫。

陈海托着下巴,沉吟着说道:“倘若魔劫不可遏制,西北域不能守,退守血云荒地或许是我们唯一的选择——诸多天位真君,也能借玉虚神殿避入血云荒地之中,到时候我们背依燕州,至少在天域通道完全打开之前,是不用担心魔族有能力杀进来的……”

余苍、姜晋点点头,他们能借玉虚神殿通过没有完全打开的天域通道,提前进入血云荒地,但魔族中魔君级的存在却不行,它们还是需要等到六十一年后天域通道完全打开后才能进入血云荒地。

在天域通道完全打开之前,他们在血云荒地不用拥有天位境的强者,还拥有天机战械之威,根本就用担心在血云荒地里杀不过魔族……

“所以我们接下来,不管崇国魔劫如何发展,我们全力要做的,就是经营好天罗谷——天罗谷的魔雾血煞并不难以清除,但我们首先需要在天罗谷北面建立防线,预防天呈山再有魔兵聚集往南攻来。虽然退守血云荒地是我们最后迫不得已的选择,但我们也绝不能轻易就放弃在星衡域坚守到渡过魔劫的希望跟决心。三宗倘若不放弃西北域,接下来就要在怒川江、万涛河、万仙山以东建立起防线,三宗的资源有限,接下来,我需要燕州毫无保留的听我调遣资源用于御魔……”

姜晋他们这时候也朝董良、屠缺看过去。

这可以说是陈海发动这一战的最主要动因之一,打通跟燕州的联络,拥有十数二十亿凡民的燕州,将成为北陵镇最强有力的支撑。

燕州虽然不盛产玄阳精铁,但高等级的淬金铁,品质不比玄阳精铁稍差。

此时燕州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冶铁铸造等规模,比西北域相比,只有更强,没有更弱——高等级的玄铁、赤髓铜、精玄金产量,虽然跟西北域不能相比,但总量加起来也相当可观。

更何况,陈海在燕州早就建立了完善的天机战械研发与生产体系。

而燕州大地,人族栖息繁衍所占用的土地依旧不多,看似燕州的灵脉远无法跟星衡域相比,但玄级、黄级的中低级灵脉,数量加起来也是一个极惊人的数字,所孕育种植的中低级灵药、灵草,到时候支撑北陵镇将卒及天营学宫子弟修行、作战的消耗,将绰绰有余——这一块原本是北陵镇最大的一宗消耗,在北陵镇兵马扩编到一百万人之后,加上跟魔族持续不断的恶战,九郡国占有两岛,也都有些支撑不住,更何况北陵镇的兵马规模还要继续扩编,没有燕州的支撑,怎么行?

除了燕州之外,血云荒地的资源进行充分的挖掘跟开发,也将是惊人的。

更重要的一点,还是人,这是制约北陵镇后续发展最致的瓶颈。

这一仗,几乎将姜氏北迁后所带给北陵镇的军事潜力都耗尽了,没有燕州,北陵镇将失去最重要的后备兵员源地,之后只会越打越弱,不会越打越强!

“这个没有问题,我与屠太尉以及姚相之前还有商议,想着是不是将燕京迁到黑山……”董良与屠缺忘了一眼,说道。

黑山虽然处于大漠之中,但燕京作为军事、文化及经济、政治的中心,迁到黑山就是确保燕州所有的资源,能通过黑山源源不断的输入血云荒地、输入天罗谷,助陈海他们在星衡域立足。

目前除了魔獐岭有姜氏迁撤下来的一两百万族人,从魔獐岭往南到屏马山、往北到天罗谷,几乎就没有凡民立足。

北陵镇最终要想在天罗谷、魔獐岭一带,建立抵御魔劫的桥头堡,除了精锐战力外,大规模的后备兵员、辎重辅兵,以及从事生产、方便就近征集物资的凡民,也不可或缺。

此外,也要尽一切手段,开发血云荒地,一方面要尽可能从血云荒开发资源,支撑星衡域的御魔战事,另一方面血云荒地内也要建造大规模的军事堡垒,做好魔劫无法遏制,北陵镇则尽可能多的庇护西北域凡民撤入血云荒地的准备……

在天域通道没有完全开启之前,血云荒地是不适合凡民生产的,即便用天地大阵撑出数百里方圆的空间,也容纳不下十数二三十亿的凡民撤退,主要还是要黑山与天罗谷之间,建立凡民撤退的通道……

甚至有必要说服三宗同意西北域的凡民,现在就有步骤的安排往北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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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三章 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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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罗谷往北四千里外的熊耳山,三四千里方圆,与魔獐岭相隔万里相望,山高万仞,峰奇谷险,耸立在北境魔域的南部地区,曾经是流阳帝国统治疆域与北境魔域的界山。

在流阳帝国崩溃后,这里一直都处于天呈山魔族的统治之下,也是天呈山魔族这次南侵西北域最重要的一处中继点。

人族统治海东大阵十数万年的流阳帝国崩溃后,孽境殿曾在熊耳山南麓修造西遂魔城,曾是孽境殿在天呈山之外最大的外围势力所在,城广百里,统治左右百余魔寨,拥兵百万,杂魔亿万。

不过,西遂魔城在姜寅率西北域边军北伐时被摧毁,而待天呈山魔兵爪牙重新伸到魔獐岭之后,虽然重新修建西遂魔城,但新造的西遂魔城也仅有三十余里方圆,面积仅有当年的十分之一大小,驻扎三五万兵马而已。

桃源江溃败后,北陵镇追亡逐败,一路往北杀透四千余里、到天罗谷才收住兵锋,泰官、般度、丹图、阴厉四魔杀出重围仓惶逃到熊耳山聚集,到这时已经是过去十一天了。

泰官此时回想桃源江一战,心惊肉跳,犹如昨夜噩梦一般,不堪回首。

“……”泰官恢复五丈魔躯,半跪在熊耳山主峰之上,粗壮的魔臂撑地,猩红的魔瞳盯着远方,似要透过层层叠叠的雾山云海,看清楚北陵镇兵所有的部署。

即便已经过去十一天了,他犹不能明白,陈海怎么就能在无尽雷劫之中屹立不倒?

这可是闫莨大魔君身化血肉巨兽之后、被拖进去都毫无还手之力的紫金劫雷啊。

泰官亲眼看到闫莨大魔君身化血肉巨兽,被拖入雷劫之后毫无还手之力,亲眼看到闫莨大魔君仅在两波劫雷之后,就身受重创,随后就被守在外围的北陵镇上千剑修分尸而亡,陈海怎么可能就在如此恐怖、拥有毁天灭地之威的雷劫之中存活下来,还顺利踏入天位境?

要是不搞明白这些,泰官、般度、丹图就算在熊耳山重聚百万魔兵,又如何敢反攻天罗谷?

难道是流阳宫的上古遗宝里,还有跟太虚龙魂鼎同层次的神物存在,叫此子成功祭炼了吗?

只是,太古魔尊启用往生大阵,都需要用百万人魔血肉祭之,陈海不过是区区人族道胎境高手,如何掌控上古神物渡劫?

又或者说曾是人族前朝太子商缺之副的斩天剑仙左耳,在血云荒地垫伏万年后,实力并没有因为寿元的耗尽而消退,反而成功突破中三境的瓶颈,其实已经晋入上三境了?

之前叔父般度在血云荒地见到左耳这老贼的狼狈,其实是这老贼的伪装?

这一切实际是左耳这老贼在幕后策划,借用流阳宫的上古神物,引发雷劫,将闫莨大魔君击毙,又助陈海渡过大道雷劫,一举踏入天位境?

泰官想不明白,但他想不明白,也不会否认有这种种可能。

倘若事事皆是他能想明白,上古神物也不会令亿万玄修如此疯狂了,也不会令崇国太上皇秦世民在大燕山中计后,就迫不及待的对姜寅动手,自毁干城,令东线魔兵有机会一举将人族的塔山防线撕成粉碎了!

说到底还是它们太盲目自信!

明知道姜寅死之后,流阳宫的遗宝应该随姜晋、余苍等贼带到燕台关,明知道左耳这老贼携带玉虚神殿逃出血云荒地,应该就潜伏在姜氏一族,明知道陈海也是流阳宫的余孽,明知道夏寒、赤源等魔应该早受左耳老贼的蛊惑才背叛魔族,才知道它们的新雁城之败,但它们对会合姜族残余势力的北陵镇,还是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才致此败。

前朝被秦世民等人阴谋推翻,太子商缺残部又被亿万魔兵围困上百年,用太虚龙魂鼎破开空间玄壁,仓皇逃入血云荒地,是那样的狼狈不堪,但就算如此,在上次天域通道洞开之时,魔族上千万兵马、上亿的杂魔,在三位大魔尊的统率下攻入血云荒地,最终还惨败而归,流阳宫的底蕴即便过去一万年,又岂是他们能轻视的?

泰官此时悔之已晚,只是,他就算早就想明白这一切,又有什么用?

其他三大魔殿的魔君们,都视他为杀破胆的低劣鼠魔,闫莨大魔君真就会重视他的意见?

这一败或许是天呈山命中注定的大劫!

“可恨,缑亢大魔君竟然真就在海阳城坐以待毙,错失往北突围的最佳良机!”般度此时也是以六丈魔身面世,望着到今日南面仅有零星的溃魔往熊耳山逃来,恨恨的将身前一块百丈巨石无声的拍成粉碎。

陈海将闫莨拖入雷劫,聚集桃源江中游的魔兵太过密集,被北陵镇兵第一波反攻就挤压崩溃之际,它们就知道大势已去。

它们直接往北逃亡,屠乌、青牙二魔没有听它们的劝,东逃欲与缑亢大魔君会合,或者是想请缑亢大魔君出兵西进,或许最大限度的压制北陵镇对二百多万溃魔如绞肉机般的剿杀,但屠乌、青牙与其他西翼东逃的魔君,在白熊岭以东,被姬江野等人族强者拦截。

那时屠乌、青牙等魔君与嫡系部属都已经被杀分散,孤身东逃,姬江野等人族强者从崇岳城杀出来,虽然没有带大军出动,但身边有成百上千的道丹、道胎境扈从相随,这无疑注定屠乌、青牙等魔君的惨淡结局。

之后泰官、般度它们虽然如惊弓之鸟,看到北陵镇兵锋北指,根本不敢在天罗谷以南任何一座魔寨坚守、聚拢残兵,就怕被北陵镇兵无情的撕成粉碎,但它们一路北逃之时,也派魔赶去通知缑亢大魔君,立即令东翼的魔兵放弃一切防塞,在北陵镇兵沿天罗谷部署完成之前夺路北逃。

只是身为罪境殿魔主的缑亢大魔君,一直以来都是最反对泰官执掌孽境殿的存在,对泰官充满鄙视,看着桃源江血战结局如此惨淡,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夺路北逃,反而令分散于魔獐岭中北麓、东麓以北近两千里防线上的两百万魔兵全部往海阳城聚集,以致错过最宝贵的四天时间。

而等到北陵镇一直杀到天罗谷南侧,缑亢大魔君迟钝的大脑才意识到北陵镇此举是要跟燕州兵马会合,这时候更不敢贸然北逃了。

愚蠢啊!愚蠢!

眼睁睁看着天呈山最后一点精锐,即将在魔獐岭北麓被三宗与北陵镇联手歼灭,般度、丹图、泰官、阴厉它们磅礴跳动的魔心在泣血,但它们又能做什么?

一头黑鳞魔鹰从南面飞过来,落到丹图的巨肩上。

丹图抬手,尖如利刃的魔爪射出一缕魔雾,诡异的渗透到黑鳞魔魔仿佛铁锤般的脑袋里去,片晌之后,魔雾渗出来,变幻成天罗谷内魔雾隐隐、金光烁动情形。

可以看得出,虽然北陵镇还没有将血煞魔雾都从天罗谷内驱散出去,但此时也应该在近天域通道的天罗谷底布下大阵了。

它们同时也看得出,虽然分布于斩仙峰以西的北陵镇兵,人马规模没有大肆的增加,但基层武官的数量是明显增加了,可见人族已经彻底控制血云荒地,燕州兵马很可能都已经聚集到天罗谷的另一侧神殿谷里,随时都能大规模穿过天域通道,进入天罗谷里,甚至都有可能已经进入天罗谷底北陵镇所部署的大阵之中。

很可惜,它们并不能侦测到天罗谷内部的具体情形。

“走吧!”丹图看向泰官、般度,哑声说道。

缑亢那个蠢货,已经没有夺路突围的可能了,它们虽然在熊耳山还收拢二三十万残兵,但主要还是北陵镇兵暂时无暇、或者不屑顾及它们,要是等三宗与北陵镇解决缑亢那个蠢货之后,它们再想率残兵从熊耳山逃回天呈山,也不是易事。

三宗与北陵镇,在打了这么多年后,手里还掌握七艘浮空战舰,更关键的,经历桃源江惨败之后,北陵镇作为流阳宗的余孽势力,实力真就像他们暴露出来这般强弱吗?

丹图觉得它们现在就应该毫不犹豫的往天呈山撤退,或许还能为天呈山带回三四十万魔兵魔将,不至于连内裤都输掉,而之后西线的战事要怎么打,已经不是天呈山所能掌控了,要看此时还在殒神渊的太古魔尊的意思,或者看东线黑炎大魔尊它们的进展了!

************************

泰官、般度等率三十多万残魔,从熊耳山撤出的一举一动,也是陈海的掌控之中。

北陵镇倘若想在天罗谷与魔獐岭之间建立人族基地,北面的防线需要建在熊耳山,才能有足够的缓冲距离,要不然隔三岔五,三五头翼魔闯进来肆虐一番,凡民根本就不可能有心思组织生产,而北陵镇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将从天罗谷往南到魔獐岭,再往南到屏马山这么辽阔的地域都守得滴水不漏。

更何况天罗谷两侧可没有黑毛大漠的屏护。

谢觉源踏入天位境后,刚祭炼左耳从玉虚神殿第三层大殿拿出来的初品道宝太昊灵镜没几天,此时镜面上只能糊涂的呈现出熊耳山南麓的情形,但已经能让众人实时侦察到熊耳山一线魔族的动向。

苗凤山以及蛟龙真身渡劫蜕变修成真龙(杂龙)之躯的墨翟,却是大感可惜,他们原本是极力主张率领奔袭熊耳山,歼灭般度、丹图这几个曾肆虐燕州,造成燕州大陆十数亿凡民惨死的罪魁祸首。

陈海没有赞同他们的主张。

一方面他们只有一艘殛天玄雷战舰,即便集结两三千名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战将,是能将聚集熊耳山的三四十万残魔杀得落花流水,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确保帮助三宗能较为轻松歼灭聚集海阳城的两百万魔兵主力。

另一方面,天呈山、玄阳谷、轮回殿远非北境魔族的全部,与流阳宫在海东大陆厮杀十数万年的魔族主力,是同时掌握上古神物往生大阵的殒神渊。

即便他们这一仗,能歼灭天呈山魔族的有生力量,但北线从此之后并不能安枕无忧,需小心应对。

特别是魔族已经确认玉虚神殿、玉虚琉璃灯等上古遗宝就在他们手里,甚至都有可能猜测到太虚龙魂鼎已经穿越无尽浑沌重归星衡域,殒神渊针对他们这边采取任何措施,都不应该叫人意外。

因此,该搏命的时候要搏命,要小心时还是要万分小心!

事实上,陈海知道他们此时最大的依仗,就是魔族一时间看不透他渡过雷劫的底细,而只要魔族看不透他渡过雷劫的底细,很可能会被唬住不敢轻易妄动,所以他这边也不能轻易将马脚露出去。

所以目前,还是以解决海阳城魔兵主力为先,之后还要抽出更多的精锐,助三宗应对东线溃败的乱局。

确认熊耳山的残魔在北撤,陈海决定还是按兵不动,又在大殿商议了一会儿事情,就准备到后宅去看董宁跟入寂迄今还没有醒过来的宁婵儿,这时候心念一动,感知到玄皇殿掌教元周的座舰蹈虚凌云舟正越过新雁城,往这边急速掠来。

缑亢老魔将兵马缩到海阳城不敢动弹,这正合三宗的用意,三宗一方面将东麓、中北麓的兵马,往崇岳城、胜天城聚集,一方面用六艘浮空战舰以及上百艘风焰飞艇,将驻守屏马山的兵马,以最快的速度调到魔獐岭来,又沿着白熊岭往北部署。

而此时北陵镇也分兵往南在北陵镇、厉牙山、牯牛岭一线,建立起拦截魔兵北逃的第一道防线。

元周这时候亲自赶过来,陈海猜测应该是三宗已经在海阳城外围完成部署,想要邀请他这边派出一支强有力的精锐战兵相助,一起往海阳城收缩进逼,以减轻三宗强攻海阳城的压力。

桃源江一战,北陵镇兵是伤亡极其惨烈,明窍境以上的精锐战将战死逾一千二百人,辟灵境基层武官战死逾三万,这一战差不多将姜氏残族北撤所带来的军事潜力消耗一尽——要不是姜寅死后,陈海果断前往丹霞渡劝姜寅率族北撤、又前往松辽平原接回余苍他们,他也根本没有资格组织这一战——换作任何一方势力,经历这样的惨烈血战,没有三五十年的休养生息,都不要想能恢复元气。

不过,北陵镇夺下天罗谷,打通与燕州的通道,燕州的军事潜力,实际上要远在姜氏之上,董良、屠缺率新龙骧军过来的会合,就直接给北陵镇带来一百五十万的后备兵员、带来八万辟灵境基层武官,带来三千名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战将。

即便天下所有人都猜到北陵镇是流阳宫的余孽,但除非必要,陈海暂时都不会树起流阳宫的大旗,否则的话,不仅能令雍京杀姜寅变得更名正言顺外,还将迫使天南国、越国直接跟他们敌对起来,也将令三宗更难跟他们暗通曲款——

所以,陈海暂时不会大规模将燕州兵马都调出天罗谷,目前仅仅是从燕州抽调部分精英武将、精锐武官补充到北陵镇之中,以最快的速度令北陵镇兵恢复元气,恢复到巅峰时的战斗力。

而燕州兵马,陈海会将庚阳金雷阵部署在天罗谷底,在天罗谷底造一座新燕城,一方面令燕州兵马作为储备兵马在天罗谷底休整,与北陵镇兵轮替驻防,一方面还要源源不断的从燕州征调大量的少年子弟,进入燕州修炼。

燕州的人口,不比西北域低多少,但除了受天道压制,无法出现天位境强者外,道胎境强者的数量也要远远少于西北域,主要还是燕州的天地灵气,远不能跟星衡域相比。

西北域三宗,道胎境强者最鼎盛时高达两三千人,而燕州的天榜强者这几年也才累积不到七十人,甚至都远不如人口加起来不足三亿的扶桑三岛的道胎境强者多。

所以陈海要将燕州的人力资源充分的发挥出来,除了神陵山道宫以及天机学宫要迁入星衡域来之外,还将要求太微宗等宗门,在星衡域秘密设立道院,借助星衡域充裕的天地灵气,以培养燕州的子弟……

倘若越国的主力兵马能够从西面杀出横断山脉、天南国的主力能够从南面渡过澜沧江,从南面、西面牵制魔族的主力,即便雍京溃败,北陵镇与三宗还是有可能苦苦守住西北域的。

陈海陪姜晋、余苍在大殿里又坐了一炷香的工夫,等蹈虚凌云舟已经进入斩仙峰的地盘,便飞出大殿相迎,果然是元周亲自赶过来请这边派一支精锐战力,助三宗一起往海阳城收缩进逼,将魔獐岭北面最后一支不稳定的因素解决掉,再去考虑其他。

陈海等人将元周迎进大殿。

元周进入斩仙峰的范围,就能感知相比数日前他与姬江野过来见陈海时,这一刻的北陵镇兵已然恢复元气!

姜寅屈死太上天尊秦世民手下,元周与姬江野也猜测过无数可能,当中也不难猜测到姜寅跟流阳宫之事有牵涉。

毕竟姜寅当年率西北域边军,在魔獐岭以北高歌猛进之时,是雍京直接连下帝旨命令姜寅撤兵,当时就是涉及到天罗谷的控制权以及流阳宫遗宝之争;而符少群、云师等人到西北域后,最初时对陈海及在燕台关的姜氏子弟戒心极重,主要原因也在于此。

当然,元周他们之前只是猜测,却毫无证据,但陈海这一次能在桃源江衅以那样的方式渡劫,并将闫莨大魔君拖入雷劫,闫莨大魔君身死,而陈海则安然渡过雷劫,以及元周此时所见、所感知的一切,无疑彻底证明这一切。

不过,元周走进大殿,也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姜晋、余苍一眼,他不会说透、说破此事,坐下来便谈请援助攻海阳城一事。

在元周看来,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睁装糊涂,要不然还能怎么样,当真效忠于雍京,在这种情形下,与北陵镇撕破脸对峙而战?

事实上,他及姬江野这时候都巴不得北陵镇暗藏的实力能更强一些,巴不得流阳宫的余孽还有大量的天位境强者存在,让三宗能看到更多战胜魔劫的曙光!

姜晋、余苍心里却是苦涩,谁能想姜寅最终还是屈死,陈海才真正是流阳宫的余孽,他们只是被拖进来,这时候没有办法洗清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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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四章 东援

随着一声不甘的怒吼响彻云霄,缑亢大魔君那三十多米高、有如巨塔一般的魔躯终终重重地栽倒在地上,扬起漫天的烟尘。

它身下的大地破裂,上千米厚的岩层差不多都碎成齑粉,而缑亢老魔的魔躯,更是残破得令人触目惊心,几乎看不到有一处是完整的。

之前桃源江畔,三百万的罗刹魔兵气势汹汹,最终还是难逃溃败的下场,如今聚集海阳城的这部魔兵,在四百万西北域边军精锐的重重包围下,任凭缑亢大魔君手下魔兵魔将如何抵抗,最终只坚守了七天,还是被攻破城池、彻底的击溃。

海阳城内,还有零星的战斗在持续着,陈海、姬江野和元周等人悬立在半空,盯着缑亢大魔君被灵剑、法宝轰斩得不能再残破的魔躯,回想这一战,还是觉得惊心动魄。

陈海慨然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不到这魔头如此厉害,倒不知桓真君的伤势,需要拖多久才能恢复。”

这一战,三宗除了调集四百万精锐围逼海阳城外,还联合北陵镇出动三十二名天位真君,八百名道胎境强者,也是第一次在局部战场,在高端战力的数量碾压魔族;三宗同时还动用两万辆天机战车、四千余辆诛魔战车,会同四百万人族精锐进攻海阳镇,可以说是第一次在局部战场上,力量全面的碾压魔族。

然而就是这么一战,三宗还是极可惜的损失了两名天位强者,恒氏老祖桓荣也不慎被缑亢老魔临死前的反戈一击重创,此时已经护送回魔獐岭潜心修养去了,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恢复修为。

当然,这一战的战果也是辉煌,北陵镇和三宗精锐从容合围海阳城,根本就没有给罗刹魔族留下任何突围的机会,最终只有三樽魔君、二三十头魔侯成功突围出去,三宗以不到三十万人的损失,将二百万精锐魔兵,连同缑亢老魔,差不多都被剿灭在海阳城中。

罗刹魔族花费七年的时间,在魔獐岭以北修建的这座重镇,在如此激烈的战事中完全被摧毁,数百米甚至上千米厚的岩层,都被打得崩裂,何况几十米厚的城墙?

“我三宗精锐稍作休整,就要南下了,西北域的腹背,往后就要全交给北陵镇拱卫了!”虽然这一仗过后,三宗在短短三五年内不需要担心北面能聚集多大规模魔兵能撕开北陵镇的防线,但姬江野神色依旧凝重,压在他心头的大山,依旧没有减轻多。

现在已经是建兴三十九年六月中旬了,塔山防线崩溃也过去近两个月了。

姜寅、秦虎山、季无欢等人,以大崇帝国上千万为御魔而壮烈牺牲的将卒血肉,所筑成的塔山防线崩溃后,当时驻守在塔山防线上的六百万人族精锐,作为曾经是大崇帝国消弥魔劫的希望所在,也直接面临灭顶之灾,大多数将卒甚至都没有还手之力,就死于魔族的屠杀、吞噬之中!

无论是三宗,还是北陵镇派往东线的斥侯,一方面损失惨重,另一方面在防线崩溃后,塔山以及松辽南部平原彻底陷入魔族的控制之中,暂时也难有更准确的伤亡消息传回来,目前仅知道秦虎山、吴之洞他们所率领的西北勤王军,暂时还算完整。

这也幸亏鸠山河主持塔山防线后,多方打压排斥西北军,在大溃败前,秦虎山、吴之洞等部,被调到塔山防线西翼的赤峰城要塞防守。

在魔族拿下绝天岭时,见局势无法挽回,秦虎山、吴之洞摆脱当面三四十万魔兵的纠缠,撤入室韦山中,这时候传回消息,他们正试图穿越室韦山进入北廷境内,然后往西北域撤退。

很显然,魔族不会放弃顺势攻入北廷的机会。

实力孱弱的北廷却拥有二三十亿的凡民,加上飞禽走兽,无疑是魔族的大粮仓。

此时在赤峰城附近已经聚集三百多万魔兵,很显然随时都有可能衔尾追击过来。

而北廷在奚同光的治下,在室韦山的西麓,仅有不到四五十万的兵马驻防着,在与秦虎山、吴之洞所部会合后,不要说能守住室韦山西麓的防线了,能不被像狂潮西进的三四百万魔兵全部吃掉,就已经是幸运之极了。

而且塔山防线的崩溃,对北廷柱国将军府在北线布防的二三百万兵马,士气打击也是极致命的,也亏得之前试图从北面进攻北廷柱国将军府北部防线的魔兵数量不多,北廷柱国将军府的北部防线没有立时崩溃掉。

目前的形势,秦虎山、吴之洞与北廷在室韦山西麓的兵马会合后,也只有百万近乎陷入绝望、军心随时会崩溃的兵马,根本不足以抵挡三四百万魔兵的进攻,只能仓皇后撤。

而三四百万魔兵一旦穿越室韦山,从东面进入北廷境界,陈海相信北廷北部的防线随时都会崩溃掉,也就意味着从北面还将立时有近两百万的魔兵以及数量恐怖到难以想象的杂魔,往南涌入北廷境界,北廷的局势随时都会彻底的糜烂掉!

除了三四百万魔兵在赤峰城要塞聚集,随时会越过室韦山攻入北廷境内外,其他越过塔山防线的四五百万魔兵,在歼灭人族在塔山的大多数守军之后,已经如洪潮一般,往大燕山方向杀去。

塔山防线崩溃之前,暴帝秦世民率北线征魔大军四百万精锐,已经进入大燕山深处,对大燕山的魔兵进行了战略合围,双方前锋线都已经纠缠在一起,塔山防线崩溃,秦世民就算想率部从容南撤,也不可能……

不难想象人族接下来在大燕山的一战会是怎样的惨淡结局,但陈海、姬江野此时已经无心为秦世民的命运担忧……

“父亲,我愿与桓温一起追随陈帅,去接援秦掌教、秦师兄他们!”姬成韵这时候与桓温御剑飞来,她伤势还没有痊愈,脸色有些浮白,但说这话的语气却是坚定,不容置疑。

之前姬成韵与桓温投北陵镇参加桃源江一战,姬江野都没能阻拦住,这时候更是没有借口不许她们追随陈海率部东进接援秦虎山他们了。

秦虎山、吴之洞他们要是率领五六十万精锐不顾一切的往东逃,还是能够撤回大部分将卒,但问题在于让五六百万魔兵进入北廷之后,从容的肆虐吞噬十数亿凡民血肉,实力将暴增到何等的地步?

到时候三宗要多少兵马,才能守住东部与北廷相接的防线?

接下来,除了北陵镇将以天罗谷为核心,经营西北部的北部防线外,陈海还将率一部十万人规模的精锐战力,乘风焰飞艇以最快的速度东进,争取跟秦虎山、吴之洞所部会合后,拖延、迟滞魔兵进北廷的进攻,帮着北廷柱国将军府能有更多的兵马以及凡民,能越过北廷与西北域的界山紫柏山脉,进入西北域境内……

陈海率一部精锐东进与秦虎山、吴之洞他们会合,而姬江野率三宗主力留在西北域,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沿紫柏山脉、丹霞渡以及万涛河,建立东部及南部防线,预计两到三年后,要做好迎接最多可能高达千万级别、由大魔尊级数魔族强者所统帅的大军的冲击。

三宗同时还要动员一切力量,帮助拥挤到紫柏山脉东麓的北廷兵马以及凡民,越过山高谷险的紫柏山脉,撤到紫柏山脉以西的西北域境内来。

由于紫柏山西麓到万仙山之间,山地居多,地狭人密,安置不了太多的凡民,西北域还将在紫柏山西麓到屏马山之间,修筑数条驰道出来,以协助从北廷撤出来的凡民,能够源源不断撤到屏马山以北的广袤地域来安置。

为保证数以亿计的凡民大撤退,沿线城寨还要筹措大量的粮草,好在陈海这段时间变戏法似的从天罗谷里拿出十数万辆轮式、覆带式辎重车以及两万辆天机战车、两千艘风焰飞艇赠送给三宗,后续每年还将至少增援三宗十万辆辎重车以及一万辆天机战车、一千艘风焰飞艇,用于东部、南部防线的布防——这也是夺下天罗谷,打通与燕州相接的通道后,最为现实的好处……

雍京形势难以挽回,越国需要将大量的资源用于横断山脉建立御魔防线,西北域兵马不往横断山脉撤退,越国对西北域的物资援助,即便不会立时中断,也会大幅缩减,后续没有燕州的增援,三宗子弟就算都悍不畏死,想守西北域也难。

与姬江野、元周等人商议诸事过后,陈海就带着姜晋等人返回北陵城。

海阳城一战,北陵镇主力兵马没有大规模调动,仅仅是陈海与姜晋、雷阳子等人,从军中抽调三千精锐战将,乘殛天玄雷舰过来助三宗一臂之力。

他们回到北陵城,计划进入北廷境界、接援秦虎山的十万精锐,此时已经在这里集结完毕。

此去十数万里,山阻河断,大多数地方都没有现成的驰道,十万以通玄境后期老卒为主、以一万名辟灵境武官为骨干的精锐战力,不能全部御剑或御风飞行,想要赶到室韦山西麓,跟秦虎山他们会合,即便全部骑乘灵骑,没有半年的时间是做不到的,但倘若真要花费这么长时间,才能跟秦虎山他们会合,到时候恐怕连黄花菜都凉了。

这一次除了殛天玄雷舰,陈海还将调用两百艘从燕州增援过来的风焰飞艇运送兵员,则能最大限度的无视地形障碍;而考虑到魔族还是有可能继续以天呈山为核心进行大规模的聚集,陈海一次也不能抽调太多的精锐战力走,姜晋、姜沛、左耳、雷阳子、余苍、谢觉源、苗凤山他们都要留下来。

陈海这一次就准备带苍遗、修成真龙之躯、个体战力要比其他人更加强大的墨翟,以及在他身边才能发挥最大能力凝聚真龙涎息的太虚龙魂鼎及龙帝苍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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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五章 逃民

紫柏山作为北廷与西北域的界山,是座从北部的黑毛大漠,往南延伸到万涛河北岸、延袤六万余里的雄山大岳,然而紫柏山在东西方向上则要瘦长许多,狭窄处,仅有两三千里纵深。

对于不能御剑或御器飞行的凡民及普通子弟,又或者大宗货物的商队运输,倘若不想从数万里之外的丹霞渡绕,位于紫柏山中段、位于西北域浦源郡以及北廷延川郡境内的仙壶口,则是连接西北域与北廷最便捷的通道之一。

仙壶口通道实际由一系列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峡谷组成,宽则数十里甚至百余里,狭窄起来,人马行于其间,仿佛从石头缝隙里挤过去,两侧都是万仞高崖。

凡民或许活得浑浑噩噩,在数以千万计的魔物像潮水一样涌过来之前,都不会意识到灭顶之灾的降临,但绝天岭失守、塔山防线的崩溃,对北廷大大小小的宗族势力来说,两个多月的时间,就足以令消息传遍了。

对北廷的宗族而言,北面是北境魔域,塔山防线崩溃后,魔族大军即将越过室韦山从东面杀过来,南面的中州大平原早就被魔族蹂躏得不像样子,他们即便不觉得西北域能扛过魔劫,然而此时西北域却是他们唯一能西逃的通道。

甚至早在魔族越过古兰山脉南下的建兴三十一年,北廷境界就有大量的宗族担心魔劫最终不受控制,就已经开始西迁,欲往越国境内避难,只是当时北廷柱国将军府为形势不崩溃,为能集结更多的人力及物力御魔,出兵封锁了与西北域之间的通道,严禁宗族西逃,这也导致紫柏山中东麓的延川群境内,滞留了大量的西逃宗族。

谁也没有想到数年血勇搏杀,最终迎来还是东线的崩溃。

塔山防线崩溃后,北廷柱国将军府也是绝望,放开仙壶口东段的关隘,一时间数以百万计的人马车乘涌进仙壶口,场面一片混乱。

特别是几处特别狭窄的隘口,人人争过,局面混乱不堪,稍有车马翻覆,就会堵得水泄不通;流血争斗之事,也每时每刻都有发生。

北廷北部防线的兵马虽然还勉强没有崩溃南逃,但也无法防守,使得这两个月来有大量的杂魔直接渗透进来,又没有人组织兵马清剿,加强了北廷境内宗族子弟及凡民的恐慌,好像逃慢了片刻,就会随时被魔潮吞没似的。

西北域浦源郡的驻兵,想要走陆路进入仙壶口的深处维持秩序,也根本不行。

姬江野第一时间赶到浦源郡坐镇,身处万丈高空,看着下方乱糟糟的一团,心里也是一阵后怕,跟同行而来的陈海说道:“幸亏你有先见之明,一次将两千艘风焰飞艇都借援给三宗使用,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当前的混乱局面……”

三宗除了数百万精锐兵马,从魔獐岭、屏马山,沿陆路往东、往南缓慢转进外,姬江野、元周等人也是各率一部精锐,先乘风焰飞艇赶到仙壶口等几处贯穿紫柏山的要隘口来坐镇,他们就是预见到这几处隘道的形势混乱,必须要动用大量的风焰飞艇,才能够将一部分人马运入仙壶口等隘道的深处,控制住绵延数千余里的隘道内部的秩序,同时到处张贴魔獐岭大捷、三宗全歼天呈山魔族的告示,同时联络仓皇西逃的北廷宗族的族长、宗主们,以便能安定人心。

仙壶口最狭窄处,仅能供三四辆马车并行,要是所有从北廷境内西逃的人马车乘都乱作一团,相互争道、互不相让,甚至为此厮杀争斗,可能未来两三年时间里,通过仙壶口等险峻隘道,能有一两千万人逃到西北域境内就顶天了。

同时他们还要预防小股的精锐魔兵渗透进来搞破坏。

有些险隘处,一枚撼地符裂地断山,引起大坍塌,就能将整条隘道堵上十几二十天——人魔两族在这片大陆厮杀了数十万年,虽然魔族血腥残暴,但论为计谋来,却丝毫不比人族稍差。

一旦北廷二三十亿的凡民都滞留在紫柏山以东,沦为数以千万的南下魔物腹中的血食,到时候会有多少杂魔将兑变成精锐魔兵?

而即刻将涌入北廷境内的五六百万魔兵,实力又将增强到何等地步,都是姬江野他们此时不敢想象的。

“……不知道奚同光接到掌教送去的信函之后,有没有派人赶到延川郡来见面?”陈海眉头深锁的说道。

陈海并没有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沾沾自喜,现在魔族主力还没有进入北廷腹地,北廷的大小宗族还知道带着辟灵境以下的族人子弟西逃,军队还没有彻底的乱掉,这时候也是他们唯一控制局面不继续混乱下去的最后空窗期。

要是北廷的大小宗族,所有辟灵境以下的精锐,都抛弃凡民族人子弟西逃,甚至北廷军队的精锐武官、精英将领们,抛弃普通将卒西逃,三宗要在紫柏山、万涛河建立在防线,仓皇间又能组织多少人马到紫柏山以东,组织二三十亿人规模的凡民西撤?

而且仓促间又能有多少人,能听从陌生的三宗子弟的指挥?

东行要与秦虎山、吴之洞所部会合的十万龙骧先遣军精锐,此时在墨翟及姚文瑾、陈烈、齐寒江、魏汉、韩文当、沙天河、姜赫、姜雨薇等人统领下,正从紫柏山北部的深山大谷穿过,进入北廷境内;陈海则在苍遗的陪同下,赶到浦源郡来跟姬江野见面,除了商议之前没有细想到的一些北廷军民西撤事宜外,他也希望赶到仙壶口,能见到一两名北廷柱国将军府的核心人物,共商御魔大计。

北廷宗阀西逃已成定局,但以奚同光为首的北廷宗阀代表人物,他们是从西北域借道逃往越国,还是留在西北域继续御魔,还是两可之间的事情。

陈海与姬江野当然希望奚同光能率领北廷兵马及大小宗族都留在西北域境内,但在没有见到人之前,一切都难说。

曾在姜寅等真君数年所艰苦卓绝所经营的塔山防线,北廷差不多前后也增援了五六百万子弟,以后最后所覆灭的塔山守军六百万精锐里,有三分之一是北廷子弟,陈海都难以想象东线战局的崩溃,对北廷柱国将军府以及北廷境内大小宗阀的士气打击,是何等的惨烈!

即便见到奚同光或奚同光派来的代表,北廷坚决要求从西北域借道逃入越国,陈海也难以指责北廷众人的胆怯,但他们哪怕是撕破脸,却是绝不能允许北廷宗阀真就全部从西北域借道,逃到越国去。

看着下方乱糟糟一团,人群里也没有一两个修为像样的主事人,姬江野除了分出两艘风焰飞艇载着一营精锐降落下去主持秩序外,他与陈海则带着大部队继续东进……

燕州所造的巨型风焰飞艇,气囊皆有近三百米长,比三宗曾经拥有二三十艘浮空战舰都要巨大数倍,虽然气囊都未必抵挡住强烈罡风的撕扯,但四百多艘巨型风焰飞艇一起出现在仙壶口的西隘口上空,对那些仓皇西逃的人群而言,是极其震撼的,恍然间以为是天兵天将来救……

这一刻,即有些修为在身的子弟,也激动万分的朝着在队伍前端、并肩飞行的姬江野、陈海跪拜下来。

陈海隐约能感受到他周身所萦绕的苍古气息,在这一刻又浓郁了一丝。

夺下天罗谷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两边用大阵清除血煞魔雾的关系,陈海能感受到燕州有源源不断的众生愿力朝他汇聚过来。

而且从燕州汇聚过来的众生愿力,要比在桃源江一战之前他所能聚集到的众生愿力,要磅礴得多得多。

除非凝聚大道本源力量所形成的劫雷感应等极特殊情形,要不然陈海也没有办法直接借用众生愿力成事,但众生愿力陡然间磅礴精纯十数倍,一方面令太虚龙魂鼎炼制真龙涎息丹的速度再度提高数倍,另一方面就是以太虚龙魂鼎内一缕上古残魂所孕生的龙帝苍禹,借助陈海所汇聚过来的众生愿力,借助太虚龙魂鼎,修为直接恢复到天位第三境巅峰!

这是星衡域宗门玄修,所难以想象的事情。

陈海推测当年太虚龙魂鼎内所孕生龙帝苍禹的那一道上古残魂,可能跟天道、跟众生愿力也有着密切的关系,要不然不大可能会出这样的情况。

陈海与左耳、龙帝苍禹推测过,要是能将北陵镇与北廷、西北域的关系理顺过来,以星衡域凡民从神魂到肉身都要比燕州凡民强出一个层次的状况估算,龙帝苍禹借众生愿力恢复中三境的极盛修为,甚至更进一步踏入上三境,也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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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七章 诛族

赵玄明他们所处的峡谷名叫溪柔峡,由于地势,数百里方圆内的溪涧蜿蜒而下,在这峡谷中聚集了一座七八里方圆的湖泊,湖底又有灵脉汇聚,散发着丝丝的灵蕴雾霭,若是放在平时,很是一个风景绝盛的好去处。

只是现在几百万人聚集在这里,那点清韵灵风早就被各种人马等散发出来的气味搅得浑浊不堪。

溪柔峡的一角,小湖的旁边,有数十栋很是雅致的宅子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这里原本是赵氏一族所属的一处别院。

相比起溪柔峡另处的拥挤混乱,别院清出来供赵玄明及其他三大天鹤宗真君、数十名护法、执法长老的家眷老小居住,虽然跟大家在天鹤川的灵天洞府无法相比,但在仓皇逃亡途中,可以说已经是相当清静了。

而天鹤川所有真传弟子、内外门弟子,都已经编入天鹤宗最后所掌握的二十万精锐之中,其中八万兵马与大部队混杂而行,维持秩序;还有十二万精锐就驻扎在别院的外围,周边数里方圆都不严禁凡民子弟靠近。

天鹤宗虽然手里仅剩二十万兵马可以调用,但随赵玄明从九原逃回来的两万御禽锐卒,却是整个海东大陆都罕见、成行营编制的战禽营精锐。

山湖中央有一座百余步见方的小岛,峰奇木秀,灵气特别的浓郁,似有聚灵一类的法阵,将湖底这处仅能称得上黄级的灵脉所汇聚的灵气,都聚集到小岛之上。

小岛上建有一座三层木楼,雕梁画栋,通过敞开的轩窗,能看到天鹤宗四大真君及五十多名道胎境的护法、执法长老,正坐在顶层的阁楼之中。

这些人面前的几案上,还摆着仙酒灵膳,看上去就算是逃亡之中,这些天鹤宗掌控者们还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只是阁楼之中的每一个人神色凝重,无心品尝桌上的仙酒灵膳。

徐徐清风吹来,带着湖水的凉意将亭阁中的炎炎暑意给吹拂个干净,然而却吹不走亭阁中凝重的气氛。

赵玄明见过姬江野、陈海回来之后,就将所有人召集了起来,他虽然猜不透为何姬江野会对陈海言听计从,但是却也知道姬江野之决心所在。

这个时候给他们的选择不多,要么留在紫柏山东麓御魔,要想逃入西北域,就要接受三宗的整编,将来也会被陆续送上血腥无比的御魔战场,从西北域借道,已经是绝无可能。

此时三宗新获魔獐岭大捷,军心士气正旺,数百万精锐兵马陈以紫柏山以西,他们手里二十万精锐,是完全没有资格叩关而入的。

但是,要是就此退出仙壶口,从紫柏山东麓的丘山间往南行,一直绕到四五万里之外的丹霞渡,然而顺着万涛河南岸西进抵达横断山脉,这需要多久时间才有可能撤到越国境内?

前两个选择,断然不是赵玄明他们所希望的。

在他们看来,西北三宗和北陵镇虽然说在魔獐岭前取得了大捷,剿灭五百万魔兵,但这一次魔劫,魔族的真正主力一直都在东线,包括黑炎大魔炎以及甘昌等大魔君,魔族在东线至少聚集十数天魔中三境修为以上的魔族强者,而天魔下三境的魔君数量也要远远高过西线。

而魔族在西线虽然也有三十樽魔君坐镇,但天魔中三境大魔君级的存在仅有闫莨、缑亢二魔,魔族东西线的实力对比,也就一目了然了。

赵玄明不认为西北域还能继续侥幸得胜,更不可能认为三宗此时的努力,真能让北廷多少凡民能顺利越过紫柏山、逃到西北域境内里去,心想着北廷局势已经彻底糜烂,二三十亿凡民在两三年间惨遭吞噬,不知道又会令多少精锐魔兵、魔将、魔侯乃至魔君级的存在崛起!

目前唯一之法,也只能从仙壶口退出去,从紫柏山东麓的丘山间穿过往南走了。

赵玄明想到这里,与其他三位真君艰难地说道:“这么多人一起走,走得太慢,而即便都能及时撤到横断山脉之中,一时间也不会有栖息之所,到时候饥馑、疫病齐下,那些没有修为的子弟不知道能有多少能熬过去——依我之见,我等真君应该先率精锐前往横断山脉立足,为后续诸族子弟撤来做好准备。”

其他三位真君对望了两眼,虽然赵玄明说得冠冕堂皇,但他们知道赵玄明多半还是担心带着凡民子弟西撤速度太慢,很可能在半途之中,就会被魔族的前锋精锐缠住,最终连他们这些天位真君都未必能脱身。

不过,赵玄明的说辞,他们也觉得有理,三四百万人即便都能逃入横断山脉里,这么多的衣食住行,是需要有人先行一步,但他们也都不愿意留下来带领凡民子弟缓慢撤离,自然就没有人站出来说什么。

“现如今,我天鹤宗还有战禽灵禽四万余头,除了必要的物资,第一批差不多能勉强背负十万人先行西撤,除去五万兵马,差不多能让诸位将嫡系子弟都带上——这样渐行渐歇,差不多四个月后,还能赶回来运第二批撤离……”赵玄明目光灼灼的盯着众人说道。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确,魔兵还在十万里之外,即便以最快的速度西进,差不多也要半年的时间才能赶到紫柏山东麓,天鹤宗还是能保证两批二三十万人马优先撤到横断山脉,至于凡民子弟,他们此时不会放弃,但最终能不能撤到横断山脉,或者中间要不要有舍弃,只能听天由命看当时的形势发展了。

其他人也想不出更妥善的办法,而天鹤宗的掌教在绝天岭道消身殒,一时间也就都听赵玄明站出来主事。

“奚同光此时已到长桐城,听说还约了姬江野、陈海过去见面,他会不会允许我们就这样西撤,他要是为难我们,该怎么办?”正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袍的天位真君,担忧的问道。

“奚同光不仅是北廷柱国将军,更是紫虚宗掌教,他此时连紫虚宗的赵紫虎真君、洞阳丘真君、甘棠真君等人都掌控不住,还能管得住我们?”赵玄明却不担心奚同光会留难他们,“奚同光迫不及待赶到长桐城,约见姬江野、陈海,不过也是想替他奚氏一族,谋条后路而已,等他在姬江野跟陈海面前碰了壁,就会跟我们一样选择分批西撤的……”

赵玄明待要分派任务下去,心神一凉,与其他三位真君往东北方向看去,彼此疑惑相望,他们这时候都能感到有两艘浮空战舰,从长桐城那边升空而起,正往他们这边快速飞来,这两艘浮空战舰,一艘是姬江野的座舰太衍御虚舟,一艘是奚同光的座舰冲云灵舟。

“姬江野与奚同光一起过来,难不成他们改变了主意?”赵玄明疑惑的问道。

两艘浮空战舰带着浩大的声势驶入溪柔峡之中,将拥挤了一天、陷入沉睡的数百万人都惊醒。

赵玄明猜不透姬江野、奚同光两人过来的意图,隐约能感觉到些许的杀气腾腾,但两艘浮空战舰,塞进去两三千人马就顶天了,天鹤宗有十二万精锐驻守在湖畔,倒也不怕姬江野、奚同光会跟他们翻脸,心想以不变应万变,就带着众人飞到湖心岛的上空相迎。

“赵玄明、许明达、周臻、陈坤,不知道柱国将军驾临延川郡,未能远迎,还请柱国将军见罪!”赵玄明等人上前喝诺说道。

奚同光“冷哼”一声,也不言语,张口喷出一座珠丸大小的灵塔,就见灵塔迎风而长,飞至半空瞬息间就有四五丈高矮,接着就绽放万丝毫光,朝赵玄明的头上镇压而去。

赵玄明大惊,不知道奚同光为何一言不发就要大打出手,他天位二重巅峰,虽然远不是已经天位中三境巅峰强者奚同光的对手,但一身道宝、灵符,也能让撑住片刻。

眼见着奚同光的本命道宝金阳玄塔来势凶猛,赵玄阳匆忙间祭起一方鸟形灵佩,在头顶化作一头十丈大小、熊熊燃烧的烈焰灵凰,将奚同光的金阳玄塔给抵住,惊问道:“柱国将军,这是何意?”

许明达、周臻、陈坤三位真君以及天鹤宗五六十名道胎长老都在现场,看到这一幕皆是大惊,而奚同光一言不发就大打出手,他们自然知道奚同光与姬江野联手必然是赶来问罪的,当然也是纷纷祭出法宝玄兵,要助赵玄明一起抵挡,同时也传令湖衅兵马一起发动起来。

他们虽然没有敢强闯西浦城的念头,但姬江野、奚同光这么点人手赶过来问罪,他们不想束手就擒,也就只有拼死相抗。

天鹤宗作为北廷四宗之一,虽然这些年伤亡惨重,但是尚存的底蕴绝不容小窥。

其他兵马发动或许要慢得多,但由四百余头炎瞳灵鹤、四千余头雷鹫、一万余头杂散战禽以及相应的御禽将卒所组成的天鹤道兵,修为最低也有辟灵境中后期修为,这一刻也是哗然躁动起来,就要往湖心岛围攻过来。

“聒噪!”

陈海轻叱道,众人就觉得整座紫柏山脉都仿佛在这一瞬轻轻地震动了一下,神色错诧间就见夜空之中骤然间凝聚一道极淡金光,转瞬化为一柄紫金色三尺剑刃,在赵玄明拼尽全力抵挡奚同光镇压之时,就见剑刃穿赵玄明的胸膛而过!

赵玄明被奚同光镇压住,是无法闪避招架,但他身穿的那件五凰彩衣,仍道阶初品的护身灵衣,竟然连北陵侯陈海的一剑都没有挡住?

“且不说你们这些玄修大能,受亿万生民供奉,你们且往身后看看,魔劫汹汹当前,海东大陆有哪一处不会成为立尸之地、滔天血池?你们想逃,要往哪里逃?”陈海一剑斩杀赵玄明,看着数十灵剑、法宝绽放亿万毫光、震鸣欲朝他斩来,却是夷然未俱,虚步踏出,盯着天鹤宗这一干真君、长老们,“你们一个个都修为数百年甚至数千年,难不成连‘汹汹魔劫之下,必死则生,幸生则死’的浅显道理,还需要我一个后进之人教训吗?”

为陈海气势所逼,许明达、周臻、陈坤神色惊变,一时间竟然都未敢再摧动灵剑法宝,往陈海当面再逼近一步。

这时候三宗及奚同光嫡系扈从,趁天鹤宗众人迟疑之间,从太衍御虚舟、冲云灵纷纷杀出,祭御法宝、灵剑,将陈海、奚同光、姬江野三人护在身后……

“许明达、周臻、陈坤,你们是要御魔而死,还是要死于本尊的金阳玄塔之下?”奚同光以紫虚宗掌教出任北廷柱国将军有好几百年了,虽然北廷局势已经崩溃,但他的威势在,他没有站在扈从的保护之后,而是越过众人,站在天鹤宗众人还没有收起来的法宝、灵剑之前,凛然说道,“赵玄明身为九原都护将军,不战而退,致九原兵溃,十数万将卒、千万凡民沦为魔族血食,斩九族都无法弥补其过——而余者死罪皆赦,唯愿诸君能随我在这汹汹魔劫之下,为海东人族、为己族子孙、为自己杀出一线生机吧……”

看到五百多艘风焰飞艇,载着三宗数十万精锐此时已经从浦城关方向腾空而起,许明达、周臻、陈坤三人对望良久,才悻然收起法宝灵剑等候处置。

湖心岛上空三名道胎境长老乃赵玄明的嫡系子孙,看情形不对想要遁逃,奚同光袍袖一挥,分出三道剑光,就朝他们当胸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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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八章 诛族(二)

三名赵族长老,才道胎境中后期修,此时都没有半分斗志,心神慌乱而逃,自然是没能逃过奚同光的一道剑光分斩,身子被剑光斩入,在半空猛然一滞,接着就斜斜从半空载落下去,血溅当场。

这一幕刺激得天鹤宗不少长老,下意识又将灵剑、法宝祭出,怕奚同光对他们也下毒手杀害。

“想天鹤宗掌教真人陶星洲,曾与我谈论剑道同宿同休三载,修为是何等高绝,陨星剑出,天下星辰皆黯淡失色,万魔辟易,他想独逃,怎么可能会殒落在绝天岭以南七百里外的星野原?星洲真人志向高洁,难道他不知道用你们所谓的保存有生力量以便更好御魔的‘想法’安慰自己,将万千儿郎抛弃在星野原独逃?他为何宁可战死,也不愿独逃?八年前,千万魔兵越过古兰山南下,北廷真君皆是惶惶,星洲真人主动找我请命,要率部与姜寅真人一起东进,那时星洲真人就没有想过他选的是一条十死无生的不归路吗?你们想想你们的掌教真君,他在战死的那一刻,心里想的是什么,魔兵未至,你们就仓皇西逃,你们往后在九泉之下,又有什么面目,去见你们的掌教真君?”

奚同光瞳芒似剑,往那些再度祭起灵剑、法宝的天鹤宗弟子脸上扫过去,

“你们如败家之犬,逃到这里,还将原本能诛杀魔物、庇护族人与凡民的灵剑、法宝,对准你们的柱国将军,你们内心就没有一丝羞愧吗?你们想逃,我们也想逃,大家乱哄哄一起西逃,请问能逃到哪里是尽头?所谓撤到横断山脉再御魔,是不是你们自欺欺人的谎言?倘若你们想撤到横断山建立防线,但为什么我们不能与三宗联手、与北陵军联手,在紫柏山建立防线,帮着北庭曾供应你们的亿万凡民争得最后撤入西北域的最后一线生机,为何不能让你们的子嗣、家眷撤到紫柏山以西,以你们血肉之躯为他们争得一丝的安全空间……”

数十万三宗精锐乘风焰飞艇围来,兼之奚同光在北廷积威数百年,声望原本就远在其他天位真君之上,以雷霆手段诛杀赵玄明及三名赵族长老,终于将天鹤宗其他真君、长老都震慑住不敢动手。

夜尽天明!

火红的朝阳从山嵴浮跃了出来,将万千光线撒向溪柔峡的时候,混乱了一夜的溪柔峡才稍稍平静下来。

姬江野、奚同光最终同意天鹤宗弟子的年幼子嗣、妇孺以及没有修为底子的族人,先行撤入西北域境内安置,但原归属延川郡兵的将卒、随赵玄明等人从九原边塞逃回来的精锐以及天鹤宗有修为底子的弟子,四十二万人,一个不落的都需要接受三宗的整编,立即奔赴天鹤川以东的城池驻守,一方面恢复北廷西部已经然混乱的秩序,一方面尽可能剿灭渗透进来的杂魔,而且只要这边有军事力量布防,能令魔兵稍存忌惮,就能遏制住前锋魔兵肆无忌惮的速度,为凡民西撤争取更多的时间。

要不然的话,北廷境内完全崩溃,魔族仅需要派出数万翼魔封堵山河关隘,以及纵容数以百万计的杂魔先期杂乱的涌入北廷腹地,就有可能将二三十亿凡民西撤的通道完全堵死。

而许明达、周臻、陈坤及天鹤宗的诸多长老们,则将随奚同光乘冲云舟北进,到北部防线上尽可能安定崩溃的军心,一方面迟滞北面魔兵南侵的步伐,一方面令北部防线所剩的二百万精锐,尽可能有序的多撤一些有生力量下来。

赵玄明论罪当诛九族,而所谓九族,从高曾祖算起,父而身,身而子,子而孙,算到玄、曾两代,正好九代,也就是九族。

而从第四代曾孙算起,往下再推算四代,都可视为赵玄明的嫡支子孙。

赵玄明的高曾父祖自然早就不存世,其子、其孙尚存九人,修为最高的三名道胎,已被奚同光当场诛灭,其玄孙、曾孙两代,则存六百余人,奚同光宣告其罪应诛九族,便是将这六百余人囊括在内。

只是这些人也不可能束手就擒,连同他们掌握的精锐嫡系,到清晨时被当场斩杀三千余人,才将所有漏网之鱼捉住,押到明溪湖畔斩首,明正典型。

这六百余人里,就有六十名道丹,其余差不多都有明窍境的修为,与之前被奚同光斩杀的三名道胎境长老,可以说是赵氏一族保存下来的最后精锐力量,也是赵玄明经营四千多年、成为天鹤宗五脉之首的根本——由此也可见北廷的修炼资源实际上大多数都被这些大族宗阀控制在手里——随着明溪湖衅人头滚滚落地,赵氏一族嫡支虽然还有数万子弟,但就根基而言,已经是彻底被废了。

原本这些精英战将,能组建十万精锐战力,却是被奚同光、姬江野、陈海毫不犹豫的在明溪湖衅斩首。

既然下了手,奚同光、姬江野心里也清楚,与其让所有北廷的宗门、宗阀子弟尚存一丝侥幸之心,不如用赵族的滚滚人头让他们坚定起破釜沉舟的决心,北廷的形势或许能没有那么难看。

奚同光深深吸了口气道:“此间事了,天鹤宗的整编就要劳烦姬道兄了,大金山防线出了那么大的漏洞,早已经人心惶惶,我现在北上,或许还能整顿一些兵马与魔兵在北线周转,为紫柏山脉争取更多的时间,而东部则要拜托陈侯尽力为之了……”

陈海点点头,跟奚同江、姬江野说道:“室韦山形势极为危恶,秦虎山、吴之洞所部,随时都有被魔兵吞灭之忧,我龙骧先遣军乘风焰飞艇而行,即便途中没有一丝耽搁,还需要有一个月才能抵达室韦山西麓,我打算从天鹤宗抽调一千鹤、鹫子弟先行!”

得燕州援助之后,北陵镇也迅速组建两万人规模的战禽营,护送两百艘风焰飞艇东进,但燕州的战禽绝大多数都是铁鳞鹰、黑羽巨鹫这一类的低级灵禽训战而来,即便展翅飞行,速度不比风焰飞艇稍快,中间还要停歇休息,所以也保能跟风焰飞艇集群而动。

陈海本打算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就带着苍遗以及龙帝苍禹先行,赶到室韦山先跟秦虎山、吴之洞会合,不过天鹤宗以豢养战禽闻名,特别陈海所说的鹤、鹫二部弟子,胯下所御灵禽皆是炎鹤、雷鹫等异种,从中挑调修为皆在明窍境以上以及战禽不弱于明窍境武修的一千精锐,速度不会拖慢,差不多也能日行七八千里,而有一千精英战将的加入,则能更加安定秦虎山、吴之洞所部的军心,打击此时可以已经快速机动越过室韦山的魔兵前锋!

姬江野犹豫了一下。

陈海率部东进,九死一生,姬江野此时自然不是心疼会被陈海抽走一千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战将跟天鹤宗手里最强大的一千头战禽,他实在是担心这一千天鹤宗子弟人心不稳,要是他们怀恨在心,在半途有什么不轨之心,一千名明窍、道丹联手发难,陈海不管有多高的修为,也会在阴沟里翻船。

“我让鹏飞率两百扈兵,也与你先行。”姬江野考虑了一下说道,心想让自己的四世孙姬鹏飞率十数道胎、数十道丹护卫陈海,应该能镇压住天鹤宗的弟子不敢轻易妄动。

“多谢,但暂时不需要劳烦鹏飞兄相随。”陈海拒绝道。

姬江野手里能调用的人手越多,意味着北廷凡民撤退的速度越快,能撤下来的凡民数量越多,陈海这时候尽可能不从姬江野身边抽人,即便是桓温、姬成韵他们,陈海也是劝他们进入紫柏山东麓清剿前期透渗进来的杂魔以及在魔獐岭大捷之前,渗透到魔獐岭以南的大量翼魔。

这时候每个人都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并非冒死东进,就是御魔,留在紫柏山清剿杂魔,以及组织凡民西撤,就不是御魔了。

陈海也知道他与姬江野、奚同光联手击杀赵玄明、诛杀三四千赵氏子弟,又强迫天鹤宗所有的弟子将卒都留在紫柏山以东御魔,不遭人恨是不可能的,但他也不信他所征用的千余精锐,就没有一个有点羞耻心的,就没有一个敢与魔族同归于尽的!

许明达、周臻、陈坤等天鹤宗道胎、天位境强者被奚同光强行带走,这些人修为越深、道心越奸,甚至他们中很多人都奢望长生,与芸芸众生的疏离也就最严重,他们的心思其实是最不稳的——也不怪,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活了有好几百岁,看着自己的嫡亲子孙都死了一茬又一茬,七情六欲早已淡薄之极,对供养他们的凡民又能存多少眷顾之情?

真正的敢战之士,反倒普遍存在修为没有那么高深的中下层弟子之中,毕竟他们这些人主要还生活在世俗之中,有着更强烈的七情六欲,与凡民族人有着更强烈的血脉牵连。

陈海通过神念,跟姬江野、奚同光说明他的打算,奚同光、姬江野也是暗暗称赞,心知陈海能连获大捷并非饶幸,也知道这千余精锐要是能历经波折跟着陈海东进与秦虎山、吴之洞所部会合,最终只要不死,大多数都会为陈海一往无前的慨然气魄所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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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九章 小仁

浩荡长空之上,陈海带着强征过来的千余天鹤宗御禽弟子破开云海,一路向十万里外的室韦山飞去。

透过云层,从高空俯瞰下去,在苍莽的大地之上,能看到无数的逃难人群,仿佛一截截或长或短的黑色溪河,正远远地往西、往南延伸过去。

室韦山惊变,消息不翼而走,而大量的杂魔先一步越过崇山峻岭,从北部、从东部渗透进来,肆意屠戮,诸郡府的地方守备力量已经近乎崩溃,莫要说大小宗族确知形势已经难以挽救,都仓惶的拖家带口往西奔逃,分散于山野平原间的村寨凡民们,看着越来越多的杂魔从北面、从东面闯过来猎食,也被迫踏上逃亡的路途。

虽然说眼下正值盛夏,田野里到处都可以找到充饥的食物,不至于饿殍满地。但是这一路数万里迁徙的路途,缺少车马的凡民,最终能有多少人能够赶在魔族大军像潮水般涌过来之前,幸运地走到紫柏山,这就不得而知了。

高空之上,陈海眉头紧锁,身后的千余天鹤宗御禽弟子也都是沉默无比。

他们知道,此去将是他们此生所面临的最为艰苦一战,他们一千多人最后有几个能活着回到紫柏山脉,或者全军覆灭,此时还不得而知!

他们身为天鹤宗的精英弟子,绝大多数都有明窍境、道丹境的修为,对魔獐岭所发生的一切,自然要比普通的弟子知道得多、知道得详细,清楚北陵军在北陵侯陈海的统领下,战功显赫,但是战功显赫背后,除了魔族的尸山血海之外,同样有着北陵军将卒的尸山血海。

当然,他们千余人倘若一起想逃,仅凭陈海、苍遗二人督阵,是怎么都不可能将他们截住的,但问题在于,他们也有一些人心存愧意,此时想着御魔,也有些人念及家小已经迁入浦源郡,在西北三宗的控制之中,不敢轻易妄动,而即便还有人想不顾一切的逃走,哪还能剩多少人?

在这些人里,又有谁敢带头怂恿别人一起逃跑,或者更狠辣一起,联手将陈海、苍遗击毙?

在两大真君级强者面前,他们甚至都不敢通过神念私自交流,就怕稍有异动,就会像赵玄明及其他赵族弟子一样,被当场击杀。

十日来,陈海埋头赶路,除了将一千名天鹤宗御禽弟子草草编作十队外,这一路来,他与苍遗并没有跟这些人交流,而对一路所见的小股杂魔,也约束他们不得出手剿灭,只是负责一路往东赶路。

也亏得炎瞳灵鹤、雷鹫乃星衡域罕见能在宗门大批繁殖、训养的灵禽异种,除了体型巨大、拥有展开长达七八米甚至十数米的巨大羽翼外,天生还有拥有腾云御气或御风等神通。

即便是最普通的雷鹫,持续飞行的能力,都要比人族道丹境玄修略强一些,更不要说天鹤宗的这批灵禽异种,最弱都成功开辟出好几条灵脉,开辟识海也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二十数头灵禽已经修成道丹,只是限于种族天赋以及天鹤宗格守的人禽有别的宗门律规,禁止私下传授化形诀给那些结丹灵禽,要不然领头的那几头灵禽早就能修成人身。

即便天地间灵气再充裕、即便有能直接补充灵元的丹药,人族道丹境玄修也扛不住连续御气或御剑飞上十天、飞上八九万里,而对于这些灵禽异种,展翼借风力而飞,或直接腾云御气而行,交替着进行,则要省力得多。

最多再有两天的行程,就能进入室韦山西麓与秦虎山他们会和了,而且此时也定然有大股的前锋魔兵穿过室韦山了,为做好更充足的准备,陈海下令大家往前方的一座巨峰降落过云,想着休整半天,以免到室韦山西麓后跟前锋魔族精锐猝然间撞上多少会有些措手不及。

这时候有七头魔鹰从北面的天空掠过,而在这七头魔鹰的前方,陈海他们刚刚经过时,有一座千余凡民聚集的村寨。

这些天,一路有遇到不少小股杂魔经过,但陈海都严禁天鹤宗弟子出手,却也不解释什么原因。

这时候大部分天鹤宗弟子也是麻木的看着这一切,却也有十数人终于按捺不住,飞到陈海面前,说道:“前方村寨有千余凡民,一旦让这七头魔鹰闯过去,定然伤亡惨重,请陈侯许我等将七头魔鹰杀掉,再过来跟陈侯会合!”

陈海看着那七头魔鹰一眼,摇了摇头,拒绝这十数人的请战,就转过身去用神识探查前方千里方圆内的动静,完全没有跟他们多作解释的意思。

陈海坚决不许,这些请战的弟子绝大多数都无可奈何的走回去,更多旁观的天鹤宗弟子甚至还有不少人流露出嘲讽之色,笑他们自讨没趣,但也不少人满心不解,甚至觉得陈海就是单纯不信任他们,而放任凡民受害,脸上露出不忿之色。

陈海收敛神识,转身后看到还有两名天鹤宗弟子不忿的站在身后,不惜触怒他也不愿离开,他长叹一声,找了一块青石坐下,五指伸展,硬生生在身前从石崖里挤出两张石凳,请这二人坐下来说道:“温韦、正卿,你们以为我就忍心看着那寨里的村民受魔鹰屠戮?”

周温韦、陈正卿没想到陈海这十天里都没有开声跟他们交流过一句,却知道他们的姓名,但一路憋到现在,他们也是豁出去了,沉默在坐到陈海身前,看他怎么发落他们。

“北廷东西地广十一万里、南北地广八万里,大小城池三千有余、村寨则不计其数,说有两三百万座村寨都是少算的,我们这点人,能庇护多少座凡民村寨?”陈海淡淡说道,“我们出手将这七头魔鹰击毙了,我们凭什么说服那座村寨的千余村民,踏入这辈子都有可能走不完的逃难之路?”

“……”周温韦、陈正卿微微一怔,只想到陈海强逼他们东进御魔,却没有想这么深。

“这七头魔鹰都没有什么灵慧,闯过去或许会猎食十数甚至数十村民,但却能逼迫其他村民西逃,我这时候问你们,还要不要出手去截杀那七头魔鹰?”陈海问道。

“……”周温韦、陈正卿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诛赵玄明九族,是我建议奚将军那么干的;你们中任何一人,一旦逃跑,你们留在西北域的亲族,都会立即被送入御魔第一线充当弃子,而且你们这些人,十一人为一小队,知情不报者斩、队首约束不力斩,小队全逃,连坐到上一级的小营,小营全逃,营校斩、营副斩——这些都是我定下的规矩,看上去很残暴不仁,不合你们宽仁济世的心性,但在汹汹魔劫之下,小仁是大害啊!”陈海继续说道。

见周温韦、陈正卿二人脸上露出残色,陈海从储备戒里取出三十多瓶丹药,递给周温韦、陈正卿,说道:“周温韦、陈正卿,你们二人,以后就是我龙骧神禽营的正副指挥使,你们想要御魔开战,这时候在五百里外有一座城池,已经有上万魔兵从东部直插进来,正面临灭顶之灾,你们先这些丹药分发下去,人禽各食一枚,做好准备,另外,你们二人再推荐小营正副都尉二十人,不拘修为,只要能助你们统领全营将卒就行……”

“是,陈侯。”周温韦、陈正卿临危授命,也不退缩,先接过丹药分派下去,又将他们认为能担任小营正副都尉的二十人推荐过来。

这十天来,陈海与苍遗虽然没有跟他们多作什么交流,但也是暗中默默观察这些人,看周温韦、陈正卿推荐的人选,都是心志较为坚定之人,当即就全部撤换新的小营都尉。

陈海很快调整过龙骧神禽营的全部将官后,就当中凝聚出一副光幕,令众人看到五百里外,一座靠着河畔的城池里已经是人仰马翻,一部万余规模的魔族前锋,已经从四面切断住民众出城逃跑的通道,一头二十多米高的四臂巨魔正一脚将城池的南城楼踩踏掉。

城池里上万守军将卒仓皇逃窜、不知所措,他们绝大多数都是没有什么修为的普通地方兵备,有一些武官,修为也极低微,看来有较高修为的守将及主要将领,早就带着嫡系精锐及家眷弃城逃跑了。

那头四臂巨魔,这一刻生出感应,扭头望天,那对血红色的魔瞳里似有两道煞芒从陈海所凝聚的光幕里扫望出来,令众人心头不寒而粟!

这里距离室韦山还有两万里,众人没想到已经有大魔君级的魔族强者率部杀了过来,一时间都不知道秦虎山、吴之洞所部,是不是已经被魔族给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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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一章 进城(一)

眼见着千余令人垂涎三尺的人族精锐就要自投罗网,巫真大魔君兴奋得魔躯每一细微处都在隐隐的战栗。

要知道,这是千余明窍以上的人族精锐玄修,还有两位天位真君的存在,它率部南下以来,都没能像今天这般有机会饱餐过一顿,想着这一次倘若能将修为提升到天魔第六境巅峰,花两到三年时间,将北廷清扫过一遍,踏入天魔上三境,也非没有可能。

然而没过多久,就见距离沧棱城还有二百里时,陈海率千余御禽弟子,折向东北方飞去。

大魔君巫真血瞳骤然收缩,这一刻它当然能知道眼前这部人族精锐在打什么主意。

现在它手中所掌控的力量虽然不容小窥,但能横空飞行者,除了它与八位能幻化人身的魔侯以及极少数老派魔将外,就只有它分派出去驱赶附近人族往沧棱城聚集的两千翼魔以及十数头魔蛟。

大魔君巫真之前没有料到这时候竟然有人族精锐敢孤军东进,以致两千翼魔、十数魔蛟沿着沧棱江、沦棱湖分得极散,即便它第一时间传讯魔蛟、翼魔收拢到沧棱城来,事实上回撤最快的四五百头翼魔,距离沧棱城还有四百多里,眼前这部人族精锐,就是奔东北方向那队集结起来的四五百头翼魔而去的。

很显然,眼前这部人族精锐,想要将它们这边能快速机动作战的翼魔都剿灭掉,然而在沧棱江附近进可攻、退可守,它们却根本无能为力。

巫真大魔君虽然有着天魔第五重的强悍修为,但它倘若敢率十数魔将、魔侯上前挑战,面对以明窍、道丹境为主的千余人族精英玄修以及两位天位真君的阵列,除了被杀得粉身碎骨,没有第二种可能。

它还没有将那百余炎瞳妖鹤、雷鹫计算在内,这几年它手下可没有少在天鹤宗所豢养的这些战禽手里吃过亏,但是赵玄明在九原带着嫡系不战而逃,将二三十万普通将卒丢给它们吞噬,将九原防线的缺口打开来,此时怎么会有天鹤宗的弟子逆流东进?

天呈山魔在西线大溃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令大魔君巫直不敢率兵马直接往紫柏山方向逼近,大魔君巫直也听说过燕关台都护将军、北陵镇守将军陈海之名,而且泰官、般度逃回天呈山后,就将陈海以及其他北陵镇主要将领的信息就传往东线了,但是在大魔君巫直看来,人族都他娘长得差不多,不仔细分辨也看不出什么区别,更关键,它压根就没有想到在魔獐岭立下赫赫威名、杀得天呈山魔族谈陈色变的陈海,竟然会不带其他兵马,就带着千余天鹤宗的弟子出现在沧棱湖附近。

这一刻,大魔君巫真只能下令手下的魔兵魔将,往沧棱城北部的三座山头聚拢,它带着十数魔侯、魔将以及最先赶回到沧棱城的十数魔蛟,往北追去,欲牵制住这部人族的侧翼。

************************

天空中汇聚出一片数百米方圆的雷云,恰好将东北方向正往沧棱城靠拢的四五百翼魔笼罩住,如影随形。

大战未开,山雨欲来的气氛却已经扑面而来。

陈海率天鹤宗御魔弟子,速度奇快无比,当他们与东北方向的这一大群翼魔拉近到一百里的时候,距离沧棱城最近的一部翼魔还有近三百里的距离。

这一刻苍遗操控着雷芒珠,在这一刻不再犹豫,当即就雷云引发一片雷暴,朝百余里的那群翼魔笼罩过去。

苍遗以身外分身渡劫、踏入天位境,经过雷霆大道所化的纯阳精元淬练,他的血脉之中便融入一丝丝雷霆大道的本源力量,使得他掌控雷法,更加的得令应心,他同时又将雷芒珠当成本命法宝祭炼了二三十年,施展雷霆风暴的速度、距离,都要比在道胎境时提升一大截。

不过,一片蛛网状的银色雷暴,朝翼魔集群覆盖过去,陈海明显看到有一层淡淡的血芒,将如银色光瀑的雷暴抵挡在外。

护阵血煞。

与杀伐兵气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大群的精锐魔兵屠戮意志,甚至比人族虎狼之师更强烈,所形成的“众念力”便是杀伐血煞——与人族将领能以天武秘形的共鸣借用麾下精锐将卒的杀伐兵气一样,魔将魔侯也能掌握着借用杀伐血煞的秘密,在战场上最为常见的,就是这种护阵血煞。

苍遗的实力还略差了一些,事实上就算是天位中三境的强者,也很难凭借一己之力,将四五百头如此精锐的翼魔所聚凝的护阵血煞破开。

不过陈海要苍遗提前动手的原因,也只希望能拖慢这群翼魔的速度,避免它们有机会往东闪躲,从东面的一道峡谷深处,绕到沦棱城去跟主力魔兵会合。

陈海完全无视大魔君巫真从南面逼近过来——大魔君巫真真要敢冲过来,陈海绝不介意将它毙杀剑下,但绝不可能会被大魔君巫真的虎张声势就拖慢动作——他这时也祭出苍雷剑,与苍遗一起不断的引发雷霆,拖慢这群翼魔的速度,同时率领千余御禽精锐,以最快的速度往北猛扑。

龙骧神禽营这一千修为在明窍境以上的精锐,一起祭出灵剑、法宝,有多强悍的威力就不说了,百余炎瞳妖鹤在接近到二十里时,就在半空引发一道道看似细小的焰流纵横交错,瞬时在翼魔往东逃避的正面交织出一道烈炎焰网,迫使翼魔陡然往西收缩突破,但在这一瞬间,使得翼魔的阵形密集、混乱了一些。

天鹤宗批量豢养炎鹤、雷鹫这样的灵禽异种,已经有好几千年的历史了,也早就形成一整套熟炼的战术,接下来,就是九百多雷鹫一起施展御雷术。

虽然每一头雷鹫只能引发一道金光雷柱,但九百道雷鹫一起施术,金光雷柱如雨瀑、如雷霆风暴一般轰劈下来,威力之强,绝不在殛天玄雷阵之下,也不在据灵脉部署的天罡雷狱阵之下,瞬眼间就将四五百头翼魔所聚集的护阵血煞撕开。

没有护阵血煞的庇护,又没有其他的防御法宝或道符,就看着一道道金光雷霆如雨般向那股翼魔群之中落下。

四爪或者再稍稍弱一些的精锐翼魔,或许还能扛住三五道金光雷柱的轰劈,四五百头翼魔集群飞掠,分摊不了多少金光神雷,勉强能扛住,但实力更差的翼魔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时不时有翼魔被击中,撕开巨大的创口,斜斜栽落下来。

这时候周温韦、陈正卿等人一起全手,一种在绝对实力上的碾压优势就彻彻底底的体现出来,几乎刚打照面,就将这一大群翼魔杀得溃不成军,只可惜有大魔君巫真率十数魔蛟、二三十樽魔将、魔侯逼近过来,陈海也不敢让龙骧神禽营的将卒分散开,去追杀那些逃溃的翼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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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棱城虽然算不上在北廷的中心区域,但是距离北部九原防线两万余里,就算是四千年前的那次大金山防线崩溃,战火也不曾在沧棱城的土地上燃起。

纵然是数年前古兰山脉被破,也只是城里的宗阀子弟恐慌了一阵子,凡民百姓总是觉得数万里之外的魔劫,距离他们是很遥远的。

塔山防线崩溃后,城里的大小宗族也是很快就得到消息,知道形势不可救,甚至消息散播出去,凡民百姓也开始恐慌起来,但不要说凡民百姓了,就是宗族在那一刻,也是满心迷惘跟慌乱,压根都不知道往哪里逃。

当时魔獐岭大捷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沧棱城作为郡治,北廷四宗在这里都设有道院,都至少有一名道丹境巅峰强者坐镇,因此对大崇国境的形势还是清楚的,他们知道北廷南面的中州大平原已经被彻底打烂了,西北域的北面聚集五百万精锐魔兵,比北廷的北部防线上聚集的魔兵还要强出两三倍,随时都有可能撕开魔獐岭防线,杀入西北域腹地,他们就算想逃,当时又能想到往哪里逃?

惊慌之下,又不知道能往哪里逃亡,大小宗族也都是往沧棱城聚集,观望形势,直到大魔君巫真率上万的精锐魔兵疾速南下,北部的沁阳城守军都不能撑过一炷香的工夫,城池就被打下来,沧棱城的守将、大小宗族,才惊慌失措的弃城而逃。

虽然沧棱城还有五六万守军,但这些年精锐不断被征调到塔山以及北部大金山防线,五六万守军大多数都精壮民勇,拥有通玄境修为底子的人都不到一万,而在辟灵境修为以上、能御剑或御风飞行的精锐武官、将领以及大小宗族留守的精锐,更是仅有二三百人,能日行千余里的灵骑,在这么一座一郡首城,也只能凑出七八百匹。

因此真正仓皇弃城而逃的时候,最后仅仅逃出千余人,其他人马都没能逃出二三百里,就被大魔君巫真率部截住,又像猪狗一般被驱赶了回来。

上百万人被围在这孤城之中,这三天来绝望的看着一队队凶神恶煞的魔兵闯进城来,成百成百将人抓走,或者就当街吞食人肉,看着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的村寨或者小城,被驱赶到沦棱城里圈禁起来,无数人被吓得神智崩溃,无数人绝望的自行了断自己的性命,不敢面对被魔物血腥吞噬的一刻,当然也有人在绝望中祈祷会有援兵出现。

陈海率龙骧神禽营虽然没有靠近沧棱城,距离沦棱城两百里就折向往东北截杀从东北方向集结过来的那群翼魔,但引发的动静不少。

二三百万凡民里也有一些天赋异禀的人,甚至直接看到千余御禽精锐,将四五百头翼魔杀得溃不成军,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在沧棱城扩散开去,无数凡民以为北廷援军赶到,山崩海啸般狂呼起来,又纷纷朝北跪拜,祈望援军能将魔族诛尽,解救他们脱离地狱一般的绝望困境;甚至也有一些将卒,重新拿起盾戟,准备参战!

巫真大魔君与十数魔蛟、二十余魔侯、魔将牵制,陈海不能分散兵马去追杀溃逃的翼魔,但也赶在另一群翼魔从东面接近时杀了一阵,前后毙杀四百余头翼魔,也是小有斩获。

不过,最终还是让大魔君巫真聚集了一千五百头翼魔,跟魔兵精锐主力在沦棱城北面的一座山头会合。

城中凡民以为获得求赎,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迎,在大魔君巫真眼里,真是可笑之极。

它知道天鹤宗的灵禽异种极其厉害,它手下翼魔太少,不要说魔君了,魔侯都没有几个,要是被眼前这部人族精锐牵着鼻子走,会极其的被动,甚至有被各个突破的可能,但它将手里的这一万多精锐兵力集中到沦棱城的北侧,勒令从九原南下的兵马,特别是诸部翼魔、魔蛟、魔龙等空中机动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朝沧棱城聚集过来,这些人族凡民就会知道,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他们。

至于这一部人族精锐,有可能吃不到,大魔君巫真虽然心里极可惜,但有时候也必须要有取舍。

“陈侯,接下来我们要怎么打?”周温韦、陈正卿两人的座骑各是一头青鸾,也是擅御火的灵禽,灵根比炎鹤还要更高一级,只是数量稀微,他们二人也是拜入掌教陶星洲门下才得赏赐,他们看到魔兵在沧棱城北面聚集,实力要强过他们一大截,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打,朝陈海这边飞过来问道。

“我们即刻往北拦截那些分散南下的魔兵,使之不能快速赶到沧棱城,与巫真老魔会合,等我龙骧军主力赶过来后,再过来歼灭它们易如反掌!”苍遗说道。

他们显然没有实力将沧棱城北这部强得过分的魔兵吃掉,在苍遗看来,最佳之策就是放过巫真这部精锐魔兵,往北拦截那些从九原缺口分散南下的魔兵,等到墨翟、姚文瑾他们率龙骧军主力赶过来,什么都容易解决了。

陈海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即便在迟滞北面的魔兵,但是巫真老魔短时间内还是能从东面借调大量的翼魔过来!”

陈海猜测东线有三四百万魔兵主力,被秦虎山、吴之洞他们借锁龙陉的险窄地形拖在室韦山脉的深处,一时间难以进入北廷,但这部魔兵主力里面七八万翼魔等空中机动力量,要是魔族的统帅不蠢,这时候应该已经派出相当一部分空中机动战力,越过崇山峻岭,绕到秦虎山、吴之洞他们的背后了,只是暂时没有想到他们会果断东进,没有赶过来跟巫真老魔他们会合而已。

如今,他们已经暴露了行踪,巫真老魔即时传讯过去,大群翼魔很可能三天之后就会出现在沦棱城附近的空域,而龙骧军主力,则最少还要二十天的时间,才可能赶到沧棱城来,在时间上他们不占任何的优势。

事实上,他们要是在三天时间内,不能重创眼前这部魔兵,巫真老魔到时候可能会从翼魔之中挑选一批速度能跟得上他们的四爪翼魔与魔蛟、魔龙以及一批魔侯级的魔族强者,追剿他们!

“我们或许可以就近牵制,利用我们跨下战禽的速度,不断从侧翼对这些魔兵发动小规模的突袭,以消耗它们的实力?”陈正卿有些不大确定的建议道。

虽说修为有高低,但周温韦、陈正卿二人都有道丹境中后期的修为,而此行除了百余道丹境御禽弟子外,其他明窍境御禽弟子或者有一小部辟灵境圆满的御魔禽弟子,在陈海面前可以说修为极低微了,但基本的军事素养,却不见得会差多少。

只是这些天鹤宗弟子大多数人对陈海还心存怨恨或畏惧,即便刚才出手杀溃大群的翼魔,也只是他们训练有素,却连一丝丝的杀伐兵气都没有让陈海感受到,可见士气之差。

陈正卿与周温韦还是清楚这些人的状况,而陈海既然委任他二人担任正副指挥使,觉得有些必要将困难点出来。

不过,周温韦却不觉得陈正卿的建议可行,说道:“魔兵里有不少巫魔,而巫真老魔实力又太强悍,除了魔皇戟、血骨魔刀有斩天裂地之威外,巫法也极高深,他们背靠沦棱城,已经圈禁二三百万人族,一旦启用血炼魔阵,我们根本就没有靠近突袭的机会!”

听周温韦这么说,陈正卿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考虑不周。

巫真老魔亲自出手,带着诸巫魔以沧棱城里的数百万人族血肉启用血炼魔阵,威力之强很可能直追万仙诛魔大阵,到时候千里方圆之内,可能都在血炼魔阵的攻击之下,他们还要奢望能突杀到二三十里的近处,发动一次又一次的袭扰?

似乎为了证验周温韦的担忧,就见大魔君巫成这时刻张开血盆大口狂啸起来,就见无数黑煞涌出,仿佛魔雾往被驱赶到它脚下山谷里的两万多凡民笼罩过去,仅紧接着就听到魔雾般的涌动黑煞中传出鬼哭狼嚎中的惨叫,眼睁睁看着巫真老魔的魔躯倍加膨胀起来,透露出来的滔天魔煞更加的恐怖。

“我们进城!”陈海挥手指向沧棱城中,说道,“附近的凡民几乎都被圈禁在城里,我们进城,它们就没有办法拿凡民布下血炼魔阵——而且,你们永远都不要忽视凡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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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二章 进城(二)

周温韦、陈正卿以及其他天鹤宗的御禽弟子,怎么都没有想到陈海最终的决定,竟然是进沧棱城!

不要说极可能还有四五十万精锐魔兵,正从九原打开的缺口快速南下,就眼前这部由大魔君巫真所统领的万余青鳞魔近卫,就不是他们能正面抗衡的,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仗着跨下灵禽的速度能够在外围较为从容的机动、周旋。

他们却没有想到,陈海仅仅想阻止魔兵拿沧棱城中凡民布下血炼魔阵,就要率领他们进入沧棱城,难道阻止魔兵布下血炼魔阵,他们就有实力跟眼前这部青鳞魔近卫精锐正面抗衡吗?

不过主将勇则兵卒勇,陈海无意跟众人解释太多,与苍遗直接凌空往沧棱城飞去,周温韦、陈正卿等人也只是稍稍一怔,也是只能硬着头皮,御禽往沧棱城方向飞去,即便大部分人又惊又疑又惧,此时却还没有谁敢直接临阵脱逃。

沧棱城位于大湖的北岸,南濒千里湖域,西面崇山峻岭、山高万仞,北面、东面地势相对平坦一些,即便也是丘山连绵起伏,但也就千米高矮,谷道纵横交错,利于车马进出。

不管人族这部精锐有何意图,大魔君巫真将手下精锐魔兵集结于在沧棱城的北面,实是以不变应万变的上策,但也没有想到陈海敢先率千余御禽精锐杀入沧棱城中!

陈海自然也不会率部从魔兵集结的北面飞入沧棱城,而是绕到南面沧棱湖的上空,令魔兵误以为他们心生畏惧,占到便宜要飞离此地之时,突然折向,往沧棱城中飞去。

“真是不知死活的人族臭虫啊!”巫真瓮声吼道,它刚才还遗撼这部人族精锐可能占到便宜就要溜走,没想到竟然还敢杀入沧棱城中,兴奋的浑身魔血都要沸腾起来。

强行吸噬两三万凡民血肉精华,巫真魔躯有一种膨胀得要爆炸开来的感觉,看着陈海即将越过南城楼飞入城中,它古铜魔柱一般的四臂,持魔皇戟、血骨魔刃在身前交叉一斩,就见一道无形的波动,从赤沧棱的上空掠过,往陈海身前斩来。

陈海也始终盯着巫真老魔的动静,看到它四臂普通之极的交叉一斩,但转瞬间,就有一股杀戮魔威袭面而来,几欲在极瞬间先将他的神魂给碾灭掉!

好强!

即便相隔一百余里,这一斩也是陈海踏入修行以来所面临的最强一击。

桃源江一战,闫莨老魔虽然不惜自损百年修为、以秘术身化血肉巨兽,战力堪比天魔上三境的存在,但当时陈海身后是百万精锐,闫莨老魔没有办法将攻势集中到一人的身上,但这一刻却不一样。

陈海明显感觉到身后天鹤宗千余弟子,虽然一个个都能称得上精英战将,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没有什么斗志,只是看到他身为主将率先飞往沧棱城,不敢临阵脱逃罢了。

没有斗志,士气涣散,将卒个体的实力再强,也无法凝聚杀伐兵气,陈海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借杀伐兵气去硬挡这一招。

这也是姬江野、奚同光不放心陈海从天鹤宗抽调人手东逃的一个原因。

要是忠于自己的嫡系精锐,在这一刻不惜牺牲自身性命,都会不顾一切的出手替陈海抵挡或者共同承担如此暴烈的攻势,但陈海此时身边除了苍遗之外,正式启用周温韦、陈正卿甚至才半天的时间,甚至就连周温韦、陈正卿心里都还忐忑着,根本就没有建立起真正的信任。

当然,大魔君巫真这一斩看似平常,从沧棱城上空中掠过,平静得就像是不曾发生过什么似的,但这一斩没有一丝力量的外溢,就足以证明大魔君存在的强者,已经不是周温韦他们所能揣度的了。

下一刻,周温韦、陈正卿眼睁睁的就看到陈海眼前的虚空荡漾了一下,可能是气机相激,令大魔君这一斩斩到陈海眼前,力量才外溢,而且是直接在虚空中荡出两道透明的冰裂纹,似乎在极瞬之间,斩及陈海跟前的这道绝强力量,已经强到近乎能斩碎空间的程度。

不对,这两道冰裂纹就是空间玄壁在绝强力量的冲击下显形之相!

巫真老魔这一斩威力竟然强到这一步!

周温韦、陈正卿满心绝望,他们就算想不顾一切的出手,或者想着将随身携带的所有防御道符都激发去,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替陈海挡住这必杀一斩,也不可能了。

大魔君存在的出手之速,是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的。

除非他们进入战场之前就做好万全准备,要不然等到大魔君出手之手,他们这些道丹境的弟子,想出手补救,怎么可能来得及?

而大魔君这一斩的力量之强,也是令他们瞠目结舌。

斩碎空间,可以说是天位境强者最极致的力量才能做到,巫真老魔不过天魔第五境的修为,这一斩,怎么可能竟然无限接近天位境极致力量的层次?

难道说是大魔君巫真,将刚才所吸噬的两三万凡民的血肉精华,都化入这一斩之中了。

周温韦、陈正卿绝望得都要闭上眼睛,只是眼前形势发展快到令他们都来不及闭上眼睛。

他们怎么都无法想象,传言在魔獐岭北部战场上刚刚踏入天位初境的北陵侯陈海,能够硬接这一斩。

他们这一刻也只是看到陈海起剑斜刺之前,苍遗才来得及将雷芒珠祭到他跟前,先挡住了一下,但仅仅是准道器层次的雷芒珠悄无声息的粉碎,甚至都没能将两侧空间裂纹的延伸稍稍迟缓一瞬。

当然,陈海起剑这一刺,极瞬间给周温韦也有一种妙巅之极的明悟,但两者相当太大,下一刻,周温韦、陈正卿就看到陈海刺出苍雷剑的剑尖荡起一圈涟漪般的黑色幽光,化为一道魔刀虚影,直接震碎刚凝聚一抹金芒的苍雷剑,往陈海当胸斩来,下一刻将陈海的衣甲震碎。

周温韦、陈正卿就看到陈海的左腋被直接斩透。

陈海虽然避开大椎等要害,没有被直接斩断,身形也在沦棱南城楼的上空勉强稳住,没有直接栽落下来,但周温韦、陈正卿却没有半分的欣慰。

陈海没有被大魔君巫成一斩毙命,但为了抵挡这一斩,苍雷剑、破邪灵甲两件一品道器以及准道器雷芒珠直接被摧毁。

而他们眼前的陈海伤势太恐怖、太严重了,左腋被斩透不说,浑身肌骨都还被震破裂,血线激射而出,几乎瞬时就让陈海成为血人,想必体内连五脏六肺都被震碎,如此严重的伤势,他们都能感受到陈海身体散发出来的死气,伤势严重到随时都会命丧黄泉,接下去,他们还要怎么打?

他们此时不转身而走,还要硬着头皮进入沧棱城中,还能有什么活路?

“陈侯!”即便有慷慨赴死之意的周温韦,这一刻与陈正卿等人冲到陈海身前的同时,也忍不住大叫起来。

他们即便注定要为御魔而死,但也不能死这么没有意义,他们此时转身而走,与魔兵周旋,即便不能救下沧棱城中的数百万凡民,但也绝对能让北廷境内其他地方的凡民多逃几百万、甚至几千万越过紫柏山,进入西北域境内。

“……”陈海看了周温韦他们一眼,眼神从容,完全没有猝然间遭受重创的慌乱跟惊惧,也完全没有临死前的觉悟,他这时候可没有时间跟周温韦他们解释什么,抹去嘴角带有脏器碎片的血沫,跟苍遗笑道,“我真是有些托大了,差一点就没能避开要害,不过吸噬两三万凡民血肉精华、实力达到天魔上三境层次的截天一斩也不过如此啊!”

雷芒珠乃苍遗祭炼二三十年的本命法宝,被斩为齑粉,苍遗也难免受到反噬,受创不轻,嘴角溢出一抹血沫,但此时也拿以身试招的陈海没撤,只是祭出在桃源江一战之后才接手祭炼三四十天的殛天雷印,防备巫真老魔接连攻来。

陈海见堪比天魔上三境层次的一斩,竟然都没能激活众生愿力自动化为紫金气芒护身,看来想直接借用众生愿力还真苛刻啊。

不过,陈海相隔百余里硬接巫真老魔这一斩,倒不是纯粹托大,或者想要进一步验证众生愿力的借用之法,更主要的还是要周温韦、陈正卿他们明白,大魔君层次的存在并不足畏。

这一斩虽然避开要害,但除了直接将陈海左腋斩开半尺深、前后通透的创口外,陈海所穿的破邪灵甲被震碎的一刻,他浑身肌骨以及五脏六肺其实也是同时被震碎。

也仅仅是破邪灵甲还是够强,替他承受住大部分的冲击,没有直接让他的肉身化成齑粉而已。

照常理来说,即便是天位初境的强者,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势,即便不一头栽落下去,也绝不会有再战之力,这也是周温韦他们绝望的原因。

才接战,主将就像是被打断脊柱的死狗一般,接下来还要怎么打?

然而周温韦紧接着就发现他错了,他们很快就感受到陈海伤势并没有急剧恶化,反倒有一股难言磅礴的生机汹涌而出,他们几乎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感受到陈海体内的伤势在迅速的好转……

这是怎么回事?

大魔君巫真一次吸噬两万多凡民的血肉精华,一斩就消耗掉一半多,还想稍稍缓和一下,再将人族另一位天位境强者重创,再去从容收拾这部人族精锐,但没想到人族的主将伤势竟然如此快速的好转。

天位第三境!

怎么可能?

大魔君巫真没想到自己有看走眼的时候,它刚开始还以为这部人族精锐的主将仅仅是天位初境的真君,竟然没有想到是天位第三境的强者。

真君级人族强者,哪怕修炼到天位上三境,都无法直接借用大道本源力量化入攻防之势中,但随着对道的参悟以及修炼的深入,差不多到第三境时,在肉身伤势严重时,则能自动将一部分大道本源力量转化生命纯阳精元,以便快速的恢复伤势。

这便是天位真君的肉身不坏境。

人族强者达到这一境界,通常说来,只要不当场战死,肉身伤势差不多都能不药而愈。

这也是人族武修强者,到了这一境界,会更强大的关键所在,强大的自愈能力,令他们在近身搏杀中能发挥出更强的优势来。

不过,眼前这人似乎比肉身不坏境的三境真君还要更强大一些。

要知道它刚才那一斩,将它从截天魔诀所悟的杀戮魔意都化入其中,足以对天位境强者的神魂也造成重创。

他刚才也是想着刻意逞威,想着一举将沧棱城数百万人族蝼蚁这一刻观欣膜拜、视为天神求星的存在打灭掉,它就能享受到沧棱城这数百万人族蝼蚁从生之狂喜瞬息间跌入绝望地狱所产生的那种气息。

它直觉这样的气息,对它进一步参悟截天魔诀,或者直接提升它的修为,有着绝大帮助。

很显然眼前这人族主将的神魂并没有受到重创,而肉身伤势恢复的速度,也快得未免太惊人了一些,只是这时候上百人族将卒御禽已经将陈海挡在身后,大魔君巫真相隔百里,不能贴身杀过来,也没有再次直接斩及陈海的可能。

而周温韦、陈正卿他们修行虽然才道丹中后期,但他们之前拜入天位第四境陶星洲门下修行,见识绝对不低,看到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瞬时间也明白过来,带着他们东逃的北陵侯陈海,不是天位初境的真君,而是天位第三境、不比他们师尊弱多少的存在!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可能,明明北陵侯陈海踏入天位境才三四十天的时间,怎么会拥有天位第三境的强悍修为,但他们能感受到陈海体内那汹涌而起的旺盛生机,已经将伤势压下去,甚至能肉眼看到陈海裸露在外的后背、左腋、四肢,恐怖的创口在一点点的缩小,甚至收缩之快,比他们所了解的肉身不坏境界还要强大……

第九百六十三章 进城(三)

城下百万凡民,他们看不出大魔君巫真这一斩的灭世强悍,只是看到他们视为天兵神将的援军主将,在脚尖尖都还没有踏上城楼檐顶的那一瞬时,受了一击重创,在瞬息间毫光闪烁的灵剑宝甲皆碎,肉身百骸也被打得千疮百孔,跟支离破碎没有多大的区别。

这一刻,近三百万凡民眼睁睁的盯着这一幕发生,心脏都停上跳动,又似乎有无形的手扼住他们的脖子,令他们难以呼吸,令他们刚刚萌生的狂喜似迎头浇上一盆冰水,几乎再度将他们打入绝望的恐怖地狱里!

然而从陈海伤势重要生命垂危、肉身百骸都要支离破碎,到体内爆发出磅礴的生机逆转伤势,以致浑身上下的创口以肉身可见的速度愈合,对于凡民而言则是极短的时间,他们相当于是看到陈海在眨眼间由死而复生。

他们并不知道陈海的实力还是远不及大魔君巫真的,要不然就不会看着苍雷剑、破邪灵甲皆被摧毁了——魔劫持续到今天,西北域所存的天地法阵也好,道器法宝也好,都已经没有多少存货了,在魔獐岭攻防八年,消耗不仅仅是数千万凡民以及上千万精锐弟子的性命,也有不计其数的法宝灵剑,不计其数的修炼资源——他们只知道天兵神将似的救兵,并没有他们刚才那一瞬所误以为的那么不堪,知道他们有逃脱升天的希望了。

凡民山崩海啸般狂呼起来,无数人折向朝顶礼膜拜。

这一刻陈海能感觉到从沧棱城所汇聚过来的苍古气息格外的浓郁、精纯。

这也是很正常,众生愿力的多寡,除了与凡民的数量直接有关,同时也跟凡民感知的激烈程度相关。

沦棱城三百万凡民,每一人都正沉浸在由死望生的剧烈情绪之中,所引起的神魂波动之剧烈,甚至不比最精锐的虎狼战将所能透漏出来的意志稍差。

很可惜陈海没有办法直接借用众生愿力,要不然他哪怕是借用这沧棱城里的三百万凡民感念,也能将大魔君巫真一剑毙杀。

说起来真是奇怪,龙帝苍禹竟然能借助众生愿力直接提升修为,他怎么就不能直接借用众生愿力呢,太虚龙魂鼎到底是怎样的造物?

“你刚才太冒险了?”

一道神念从陈海的腰间传出,数落陈海刚才硬接大魔君巫真这一斩太过冒险——此时的太虚龙魂鼎缩得仿佛像一只小铜铃或者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铜印,悬挂在陈海的腰间,而龙帝苍禹恢复天位第三境的修为之后,灵体元胎一直都以是太虚龙魂鼎为躯壳,也一直跟陈海如影随形,刚才是强忍住才没有最后一刻出手。

陈海微微一笑,传念说道:“由前辈御太虚龙魂鼎护住我的命脉、元胎,怎么都值得一试啊,与闫莨老魔一样,巫真老魔借助魔诀吸噬凡民血肉,短时间内能将战力提升到天魔上三境,但终究不是天魔上三境,它这一斩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龙帝苍禹忍不住要对陈海翻白眼,他要是刚才被迫出手,祭出太虚龙魂鼎替陈海挡这一斩,绝对没有问题,但太虚龙魂鼎此时直接暴露,会引发怎样的变数,谁能推测得到?

他们现在只有一千精锐追随在身边,还心思不定,太虚龙魂鼎的行踪暴露,黑炎大魔君暂时舍弃大燕山之敌,直接往沧棱城而来,他们怎么办?

又或许说,太上天尊秦世民,舍弃大燕山的兵马,直接率玄元天军赶来抢夺太虚龙魂鼎再逃回雍京,他们要怎么办?

龙帝苍禹此时跟陈海是神念交流,他脑子里想什么,也是完全放开来让陈海感知得到。

“苍前辈跟左师就是太瞻前顾后了,”陈海哈哈一笑,传念说道,“魔族其实都绝没有想到太虚龙魂鼎已经重回星衡域了,真要是太虚龙魂鼎暴露了,我就直接将太虚龙魂鼎送给暴帝秦世民,又或直接以此为条件,换越国出兵西北域,形势也同样能有一线生机——不过现在不用担心这些有的没的,我感觉到沧棱城所汇聚来的众生愿力额外的精纯,苍前辈、苍老师有没有可能突破下三境的瓶颈,直接进入第四境!”

“我与太虚龙魂鼎是被黑炎大魔君及太古魔尊联手打入虚空的,当时巫真还只是魔侯级微不足道的存在,但我真要被迫出手,跟直接祭御太虚龙魂鼎出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我还是能不出手,尽可能不出手,”龙帝苍禹说道,“不过这一刻,如此强烈的众生愿力,却是能够直接凝炼好七八枚真龙涎息丹来……”

最初时,真龙涎息丹差不多需要四五年才能凝炼一枚,到龙帝苍禹复活,再到打通天罗谷、黑山魔渊的通道,能接引燕州的众生愿力过来,不仅龙帝苍禹恢复到天位第三境的修为,凝炼真龙涎息丹的速度,也提升到一个半月一枚。

这样的速度已经极其惊人了,要知道真龙涎息丹虽然跟天枢地元丹在功效上各有千秋,但实际的价值,不比天枢地元丹差多少。

想想当年吴氏为炼制一炉天枢地元丹,不惜神人共愤搞出盗胎案来,想想陈海拿出一枚真龙涎息丹就令姜晋彻底转变态度,可见太虚龙魂鼎一个半月能凝炼一枚真龙涎息丹,一年能凝聚八枚真龙涎息丹,是何等变态的事情。

不过太虚龙魂鼎的变态,是跟众生愿力直接相关,但流阳宫当年掌握太虚龙魂鼎并没能将北境魔域的罗刹魔族彻底的巢灭掉,也没能将疆域从海东大陆往南扩张,可见太虚龙魂鼎虽然极其变态,但也不是没有限制。

这主要也是前朝疆域过度膨胀之中,又不得不依赖于宗阀治理凡民,一方面众生愿力被分摊出去,一方面宗阀对凡民的盘剥、压榨,所汇聚过来并非都是能汇聚众生愿力的善念,甚至有些时候民怨极盛,不要说凝炼不了一枚真龙涎息丹了,就连龙帝苍禹想祭用太虚龙魂鼎也会受到极大的压力。

同样的道理,燕州此时不再直接受到魔劫的威胁,特别是凡民可能都觉得魔劫威胁已经跟他们没有关系,而陈海为星衡域御魔,却又要源源不断的从燕州抽取资源跟人,所能汲取的众生愿力估计很快也会受到压制。

不过,陈海此时也没有办法细想太多,他只能尽他最大可能,做好一切。

“陈侯,魔族欲返回北城,我们怎么办?”周温韦传声问道。

他看到陈海神色有异,还以为陈海正与苍禹进行神念交流,没有想到陈海腰间所系的那枚毫不起眼的鼎形印里,竟然藏着一个上古残魂孕育的灵体。

陈海跟龙帝苍禹交流时,当然也注意到北面山岭之上的魔兵,这时候正往北城墙方向杀去——这点很正常,凡民虽然不足以虑,但城内好歹还有五六万杂兵,要是有可能,大魔君巫真也不会轻易让他们有充足时间将这些杂兵组织起来的。

同时大魔君巫真想要布血炼魔阵,能为血炼魔阵提供血肉精华的凡民可都在城里。

魔兵是想将沧棱城当成圈禁豢养凡民的血食场,除了将四荒八野的凡民往这边驱赶外,魔兵并不会直接驻扎在城内,甚至还将南侧、西侧以及北侧的城门都完全堵死,只留东面的城门供凡民进出。

它们这时候要进沧棱城,不想从东城绕,就只能翻城墙而入。

不过大魔君巫真所率领的这部青鳞魔近卫,最差也相当于辟灵境中后期的武修战力,即便不会御剑或御风飞行,但沦棱城逾三十米的城墙,没有防护大阵相匹配,对这些精锐魔兵而来,爪足并用翻越进来,不过是两三个呼吸的事情。

沧棱城自然是没有什么阵法师跟防护大阵,但陈海率千余天鹤宗弟子,横渡沧棱城,直临北城,魔兵也绝不可能像散兵游勇一般强行攀附城墙冲杀进来。

魔兵从北面的山岭折杀回来,速度极快,陈海率千鹤宗弟子御禽横空飞渡,速度更快,而且苍遗不遗余力的掌控雷霆,将一道道密集的雷霆轰往百里之外,不求伤敌,只希望尽可能将魔兵的速度拖慢下来。

流阳宫当年所传的九元归神阵,是以九元归神真解为根本修行真法,玄修修炼有成后,神念能借九元归神咒的共鸣浑成一体,以便去掌控远超越他们之前实力的天地元气。

这也是人族玄修以弱敌强的一个重要法门。

离开仙壶口,一路上陈海与苍遗在沉默赶路之余,一直做的事情,就直接将九元归神咒打入所有修成识海的焚瞳灵鹤及雷鹫的识海之中,也将九元归神真解的真诀,传授给周温韦、陈正卿他们,只是一路周温韦、陈正卿他们心里忐忑,无心修炼而已,此时想临阵抱佛脚都不成。

灵禽的心思相对简单一些,也有不少已经修成妖丹的灵禽,灵慧绝不会在人族弟子之下,到底是有不少灵禽有参悟九元归神咒。

只不过陈海之前跟天鹤宗弟子还是彼此割裂的状况,这些灵禽又是天鹤宗弟子的座骑灵宠,这么短的时间里,陈海倒没有急着考察这些灵禽参悟九元归神咒的程度如何,但刚才两度出手截杀翼魔往沦棱城聚拢,灵禽也以各自所擅长的天赋术法杀魔,那时候陈海、苍遗就感知到有二三十头灵禽悟性真是强得惊人,短短十天都有些摸到门窍。

二三十头灵禽借九元归神咒的共鸣,与苍遗的神魂浑成一体,但算不上完整的九元归神阵,却是让苍遗所掌控的一道道落雷,像雨瀑般往魔兵冲锋阵列轰去。

魔兵不得不迟缓脚步,让阵型更密集,以便护阵血煞能发挥作用,将落雷抵挡在外。

这时候天鹤宗弟子里道丹境强者纷纷祭出灵剑法宝,往极限距离处御去,防止有魔兵在他们赶到之前,冲入北城!

看到天鹤宗弟子比之前变得更积极,不像之前出手都透着一股无望或绝望,陈海暗想他刚才硬接巫真老魔一斩,还是有价值的,要是他不能将这一千人的斗志点燃起来,他怎么都不可能打赢这一仗的……

第九百六十四章 血肉

浓云翻滚,天雷如雨。

苍遗虽然失去了雷芒珠,虽然得到殛天雷印才月余时间,但借九元归神阵,与三四十头修成妖丹的炎鹤雷鹫神魂浑成一体……

这一刻青鳞魔近卫悍卒,冲腾而起的血煞将天地元气搅得一片混乱,但苍遗籍之渡劫的肉体,乃流阳宫传承下来的七大神卫傀儡之一,又强取秦川的仙元灵血与真龙涎息丹淬体,踏入天位境,实力之强,非寻常天位初境的人族强者能比,而三十余头在这么短时间内参悟九元归神咒有成的炎鹤雷鹫,可以说是北廷四宗之一天鹤宗所豢养成千上万灵禽中最具灵慧的那一撮,可以说是灵元磅礴精纯,它们结成九元归神阵,跟苍遗一起联手,一时间落雷如瀑,当下就将数十头往前横冲直撞的魔兵轰成焦碳!

道丹境天鹤宗弟子,这时候也是一起出手,相隔数十里,摧动灵剑法宝往那些欲飞越北城墙,往城中扑杀过来的翼魔绞杀过去。

魔兵吃了一些亏,知道想急于救成,只能吃更大的亏,这时候在山脚下被迫收缩阵形,开始凝聚护阵血煞封挡落雷,千余翼魔也没有再往城中突冲,而后快速后撤,往北山两翼搜索,想着将城外山野间零散的凡民驱赶过来,以便军中的巫魔能勉强布下血炼魔阵,减轻正面突冲的压力。

魔兵虽然还在徐徐逼进,但速度却慢了下来——不过魔兵的速度再慢,不到三十里的距离,也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能杀到城下。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在夕阳的照耀之下,整个城沧棱城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按照往常,此时正应该炊烟袅袅,满城繁华才是,此刻却随时面临覆顶之灾。

陈海还来不及派人去跟秦虎山、吴之洞他们联系,但他能想象室韦山西麓必有大群的翼魔、魔蛟、魔枭聚集,普通斥侯很难渗透过去。

不过,他们一路东进,目前只遇到这一路成规模的精锐魔兵,而且这时候已经确认是从九原缺口突杀过来的玄阴谷四大中三境魔君之一巫真,那就能肯定秦虎山他们还没有崩溃,还将东线三四百万魔兵封堵住,没能让之出室韦山。

秦虎山那边的所面临的压力已经足够大,缺少战骑灵禽,无法快速转进,陈海也不能指望秦虎山这时候从一两万里之外调兵马过来增援沧棱城,而事实上他们能不能在东线迟滞住魔兵主力西逃的步伐,为北廷亿万凡民西撤争取时间,关键还是要看他与巫真这一部魔兵之间的较量。

倘若他能重创巫真,令从九原缺口南袭的四五十万魔兵难以威胁秦虎山他们的后路,那他们就能利用室韦山的险峻地形,拖延更长的时间——而东线魔兵主力,想要避开锁龙陉,从其他地方绕道进入北廷东部地区,至少要耽搁三五个月。

而这三五个月,就意味着他们能多将三五亿凡民撤到紫柏山以西去。

陈海下令参悟九元归神咒有成的灵禽,与苍遗组成一队,作为中军使用,除了周温韦、陈正卿及十名营尉外,其他暂时失去灵禽的三十一名天鹤宗弟子,都临时编成他的扈卫营,剩下的九百余御禽精锐,还是分作十队,由周温韦、陈正卿分别统领,分散在北城楼的两翼待命,盯住魔兵的一举一动。

此时的沦陵城没有防护大阵,城墙建得再高再厚,不要说大魔君巫真了,那几樽魔侯级的存在,三两下就能将这城墙打塌出一个缺口来,所以依城而守,根本就不现实。

不过好在千余天鹤宗弟子总算是有些斗志了,而且城中一旦心志崩溃的守军,这时候也陆续重新拾起盾戟兵甲,像涓涓细流一般,往北城这边聚集起来;城中也并非所有有修为的人都抛弃族人逃了出去。

这时候就有两名辟灵境青年,护持一名明窍境后期中年人,御剑往这边摇摇欲坠的往这边飞来。

“紫虚宗沧棱湖道院执事黎永昌,拜见真君,不知真君在何处仙山修行,可是受我紫虚宗掌教真君所托,特意前来救援沧棱城?”中年人伤势颇重,脸色苍白,站上北城楼脚下都有些虚浮,刚才也只是勉强御剑飞行,看向城外缓缓逼近的魔兵,但也没有什么惧色,朝陈海施行道。

“我乃北陵侯陈海,在紫柏山与你宗奚真人相聚,约定北陵军与七宗共同御魔,我特率一部精锐过来,看这边的魔劫漫延情况,没想到都已经有如此强悍的大魔君率部杀到沧陵城了。”陈海对沧陵城里的情况一摸黑,想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将主要将领、武官都逃走的五六万守军都组织起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黎永昌还留在城里,见他胆气也足,可谓是天无绝人之路,当下就将简单的将他这边的状况,简单的跟黎永昌作了介绍。

这时候城里又有十数辟灵境的玄修弟子,赶到北城楼来,跟陈海见面。

陈海这时候才知道黎永昌乃紫虚宗沧棱道院的执事长老,在沧棱城的地位颇高。

赵玄明弃逃九原塞的时候,黎永昌还兼任沧棱城守军的哨营统制,也是沧棱城守军跟魔族先遣斥侯接战的第一人,在魔兵杀至沧棱城之前,就受了重创,逃回沧棱城中。

九原塞防线崩溃,南袭魔兵又如此强悍,实力弱小的沧棱城绝不可守,守军将领都不道胎初期的修为,与大小宗族仓皇逃出沧棱城时,黎永昌也带着弟子护送家人出城南逃。

在魔兵接近时,绝大多数的守军将领以及宗族玄修,最后都选择放弃不能御剑或御气飞行、又没有灵禽战骑脱逃的族人逃跑,黎永昌迫于形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没有修为的家人,被当成牲口一般,赶回沧棱城中。

不过黎永昌虽然身上伤势很严重,但事后还是带着两名弟子冒死潜回沧棱城中,想寻找机会将家人救出去。

而其他十多辟灵境玄修,有人甚至是天鹤宗的外门道院弟子,也主要都是因为舍不得放弃那些无法逃命的家人而留在沧棱城中……

黎永昌虽然不是守军主将,却是守军目前留在城内的最高级别将领,而且身为守军哨营统制,此时还能留在城中,虽然没有救全城军民的妄想,但胆气也足以令人敬佩——其他十数辟灵境,也差不多有半数在军中任职,他们跟黎永昌一样,都是寒门出身,以致到最后连带着最嫡亲家人逃跑的灵禽战骑都没有。

陈海相信他们这样的人,有可能在一个时辰内,最大限度将五六万守军组织起来;而在扛过第一波攻势之后,他还要依赖黎永昌这样的人,不断将城中凡民里那些敢战的壮勇组织起来,送上战场。

陈海从怀里取出十数枚天道汲灵丹,让黎永昌他们服下,之后就单独留下黎永昌,让其他人以最快的速度,将城中分散的兵卒往北城聚集。

天道汲灵丹与能恢复灵元法力的汲灵丹相比,就多了两个字,却有云壤之别。

天道汲灵丹的丹方,跟普通的汲灵丹相差无几,就是在每炼制一炉汲灵丹时,会添入一枚真龙涎息丹,这十数人服下天道汲灵丹只要能熬过此战,根骨至少能比以往提升一个层次。

陈海单独留在黎永昌,将实情告诉他:“我们过来并非单是救你们十数人的家小逃离虎口,更多是希望跟元阳宗掌教秦虎山、太上长老余苍会合之力,能在东线支撑更多的时间,以便沧棱等城的军民,能有机会西撤——也就是我们尽最大的努力,也只能给你们提供一线机会,而沧棱城以东的军民最终能有多少逃出去,最乐观的估计,可能也不会超过四五分之一,但就是这四五分之一的机会,也必须是你们拿命去拼、去争……”

黎永昌虽然理解不了陈海那个层次的修为及实力到底有多强大,但他作为紫虚宗的内门弟子,到郡府道院担任执事多年,又在守军担任将职,见识远非凡民相比。

他知道陈海他们千余人,实非城外万余魔兵的对手,更何况九原缺口已经打开,而东线魔兵主力虽然被堵住,但大量的翼魔等飞种魔种,还是能快速越过室韦山,战事打下去,魔兵只会越打越强。

黎永昌想不出应对之策,只是坚定的面对陈海的凝视,矢志舍命听从调遣。

“我们未必没有赢的机会,三百万凡民未必没有生路,但这机会、这生路,必需从尸山血海中夺。”陈海长叹一声,将周温韦、陈正卿以及十名营校都喊过来,讲解接下来的战事安排。

大魔君巫真手下一万青鳞魔近卫太强了,魔侯、魔将级的存在,并不比他们道丹境强者稍少,也就意味着一旦被魔兵近身,天鹤宗千余御禽弟子肯定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被纷纷毙杀,但是他们又必须守住城墙一线,不能让魔兵杀入城中。

一旦让魔兵杀入城中,不要说大魔君巫真手下巫魔,能有机会借用城中凡民血肉布下血炼魔阵了,大魔君巫真用魔诀吸噬凡民血肉精华,再杀出刚才那一道魔斩,他们这边要死伤多少,才能硬扛住,陈海手里又有多少道器法宝能够拼消耗?

两相矛盾的解决办法,就是用那些普通将卒以及凡民里的精壮当成肉盾,源源不断、不管死伤多少都要死命的往前顶,以便天鹤宗御禽弟子在三五千步之外御剑或御器击杀魔兵魔将,或组织小范围的反击……

说白了,陈海此战就要以数以万计甚至数以十万计的凡民血肉为盾,在天鹤宗御禽弟子与魔兵魔将之间拉出一个安全距离,既要封堵魔兵魔将进城,又要避免双方的近身搏杀。

其实人族长期以来,与魔族对抗,主要就是这样的战术,只是没想到这样要用的肉盾会如此之弱罢了。

“你传话出去,此战我会守在此地不退一步,而所有上过战场最终能侥幸活下来随我返回北陵的将卒,都可以入我北陵侯陈海门下修行……”陈海一字一顿的跟黎永昌说道。

不说凡民了,即便是拥有通玄境底子的精锐将卒,在那些堪与辟灵境中后期武修相敌的青鳞魔近卫面前,也是弱小得实在可怜,陈海怎么也得给他们一些渺茫的希望,才能激励他们前继后往的赴死血战。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陈海没有直接守北城楼,而是退到北城楼南面的空场地进行结阵。

大魔君巫真四臂魔躯,高逾三十米,持魔皇戟、血骨魔刀,身在魔兵阵列之中,有如一座移动的城堡,每一步落下,大地都为之震颤,浑身的紫鳞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照射下,散发出妖异的光泽。

巫真两道错斩,就将近三十米的城墙,连同北城楼斩开五六十米宽的豁口,魔兵阵列中的魔侯,也纷纷御器出手,将豁口继续扒拉开,最终形成千步见方的进攻缺口。

摧毁北城楼后,大魔君巫真看到城里的杂兵竟然这么快就被组织起来了,还是相当的意外,他狰狞丑陋的青色面孔但也仅仅是微微抽搐了一下,并无退缩之意,挥动血骨魔刀前指,魔兵魔将轰然加速,越过缺口往前杀去。

这些杂兵组织速度之快,是超乎它的想象,但大魔君巫真不相信这些比蝼蚁强不出多少的杂兵,真能抵挡住他手下的青鳞魔近卫的横冲直撞。

只需要将这些杂兵杀溃,到时候人族那些御禽精锐倘若不退,跟它们近身搏杀只有死路一条,人族那些御禽精锐倘若想拉开距离在沧棱城附近周旋,它们只需要控制一定数量的凡民就能够布下血炼魔阵,到时候不要说沧棱城了,以沧棱城为中心,半径四五百里的山岭湖川,都在它们的攻击范围之内,它还担心这些跳梁小丑能搞出什么事情来?

大魔君巫真不知道普通将卒的斗意在经历地狱一般的绝望,被由死复生的希望之火点燃后有多旺盛,而且大多数人都亲眼看到魔兵魔将闯进来大肆吞噬活人,他们这一刻有勇气拿起盾戟,心里就有着宁可战死也比被这些魔物生吞活剥好一万倍的觉悟。

不错,这些将卒只能称之为杂兵散勇,任何一头青鳞魔近卫,挥舞着狼牙棒,挥舞着上百斤甚至数百斤重的铁锤,就能轻易之极的将一两人打成肉酱,周温韦身在半空,甚至能看到在双方接战的瞬间,己方的阵型就跟雪崩似的被魔兵不断的碾碎,就像一大块巨型的肉|团,被魔兵不断的从边缘往中心啃噬,几乎每过一个呼吸,就有上百人甚至数百人被杀得肢断骨头、身首分离,或被直接砸成肉酱,甚至有超过半数人是直接被气劲冲击所震死……

周温韦、陈正卿他们在九原塞戍边,也经历不少苦战,但没有一战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然而就是如此,后面只能称为杂兵的将卒,依旧如蝼蚁一般,在黎永昌等人的鼓励下,不断填入被魔族杀塌下来、有如绞血机一般的缺口里。

普通将卒组成的防线没有崩溃,魔兵往前推进的速度陡然被压制下来,上万魔兵所凝聚的护阵血煞虽然厉害,但也抵挡不住上千精英战将御剑、御器不间断的斩杀。

更何况八九百头炎鹤雷鹫都能就近施展天赋法术,焰流落雷与灵剑法宝密如风雨交织而下,三五息时间就将护阵血煞撕开。

百余魔将、八名魔侯皆是强悍,与一部分精英魔校这时候站出来承受住绝大部分的攻势,但整个锋线不能前移,不能将数万杂兵组成的血肉防线撕开,不能跟天鹤宗精锐弟子近身作战,魔兵在远程攻击上始终是处于劣势。

玄修在三五千步外祭御灵剑法宝,到底要比武修身近搏杀灵活得多,一方面可以集中起来攻击一魔,一方面可以避开强魔袭杀弱魔……

这样每过一瞬,虽然有上百普通将卒死去,但也有十数二十头青鳞魔近卫或者翼魔被灵剑法宝或焰流落雷所斩杀。

这样的交换比,绝非大魔君巫真所愿意看到,怒吼一声,带着六头魔蛟,直接杀入前阵。

它没有理会头顶乱飞的灵剑法宝,那些自有魔将魔侯它们负责抵挡,即便有十柄八柄人族道丹剑修所御的灵剑漏网朝它杀来,又不是成百上千的灵剑所组成的洪流,又能算多大的威胁?

当务之急,还是要将人族杂兵组成的防线撕开。

陈海盯着大魔君巫真有如巨塔一般的身形,他眉心祖窍之中的元胎早已经轰然而起,亿万紫金毫芒从体内绽放出来,在身前凝聚成一柄十丈巨剑,这一刻天地震鸣起来……

罡风呼啸,光华涌动。

大战开启之后,天地元气混乱一片,天地间狂风怒啸、天雷狂劈,沧棱湖上也是大雨瓢泼、水浪翻腾,但这一刻,沧棱湖却予人活过来的感觉一般,连同沧棱城地底延伸数百进而的灵脉,一起与陈海身前凝聚的十丈紫金巨剑共鸣!

这一刻就见陈立所立之地,青郁灵气似洪流一般涌入紫金巨剑之中,在极瞬间紫金巨剑由虚转实,凝聚入大魔君巫真都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

“天地山河剑!你是金剑仙姜寅的弟子陈海!”

大魔君巫真这一刻终于认出陈海来,只是它没有想到三四十天之前在桃源江畔才踏入天位境的陈海,竟然已经拥有理论上唯有天位第三境才能拥有的肉身不坏神通,更没有想到陈海能驾驭如此恐怖的力量。

要知道任何一名玄修,所能杀出的最强攻击,都跟自身的承受极限有关。

比如说,苍遗是可以将他的全身妖元在极短时间都释放出去,甚至未必不能接住大魔君巫真几招强攻,但后果就是他的元胎以及他全身的窍脉都将承受不住恐怖的反噬而将会被彻底的摧毁。

陈海所参悟的天地山河剑,可以说是星衡域目前为止最为霸道的几种玄功真法之一,施展出来威力强大之时,反噬也极其恐怖。

陈海在道胎境时,以天地山河剑意随意斩出一剑,差不多就能耗掉他一半的灵元法力,也会令他的窍脉承受不住反噬而受重创。

因此陈海不到万不得已之时,都不能轻易施展天地山河剑。

而且一旦用了天地山河剑,陈海就必须立刻与强敌分出胜负,因为他后续再无战力可言——新雁城杀束越魔君便是如此。

十丈紫金巨剑还在不断的凝聚地脉灵气,令大魔君巫真都觉得目瞪口舌,它能清晰感应到十丈紫金巨剑所凝聚的恐怖力量,甚至都要超过它所能掌握的极限,而此时的陈海却显得相当的游刃有余。

就算姜寅的弟子得流阳宫的秘法传承,也不知道服下流阳宫从上古就流传来下来的灵药淬炼,绝非普通的人族宗门弟子能比,因此能一举踏入肉身不坏境,但也应该能掌控如此恐怖的力量而不受反噬才对啊。

大魔君巫真却不知道,陈海将身化血肉巨兽的大魔君巫莨拖入雷劫之中,第一波、第二波劫雷威力暴增三四十倍,陈海扛住劫雷之后,陈海渡劫所能得到的好处,又焉能没有相应的提高?

一步踏入天位第三境,仅仅其中的好处之一。

另外一个好处,就是陈海的肉身本身就拥有用真龙涎息都无法再提升的强悍底子,这次又得到大道本源力量最彻底的淬炼。

说实话,倘若大魔君巫真不吸噬凡民血肉精华,纯粹以肉身近身搏杀,陈海依仗肉身不坏神通,此时都有信心跟它斗上一斗。

看十丈紫金巨剑斩来,巫真大魔君的四根巨大的手臂泛起了幽幽的黑色光华,如同浓雾一般缭绕着,魔皇戟与血骨魔刀交刃一斩,那一瞬时,周温韦几乎看到空间玄壁破绽,一道细旋的黑色风暴像魔刃斩出,直接干脆利落的将附近一头魔蛟拦腰切成两半,才消失不见。

这一刻周温韦才感受到陈海与巫真大魔君这一击的后果有多恐怖。

苍遗在陈海身前布下一道雷网,仿佛雷网瞬时被撕碎,陈海自然不怕这样的冲击,甚至还瞬息间结印释出一道防护玄光,以及陈海身后三十多个天鹤宗扈卫也祭出三十多道防护法阵,但外侧还有数十将卒,被难以想象的恐怖冲击直接被碾压成肉酱……

陈海吐了一口血,但毫不犹豫再次凝聚十丈紫金巨剑。

大魔君巫真低头看到一眼魔躯,它承受住十丈紫金巨剑大部分攻击力,但身上被散乱的剑气撕裂开十数道恐怖的创口——这样的伤势,对自愈能力强悍到近乎拥有肉身不坏神通的大魔君巫真而言,也算不上了,它只是没想到姜寅的弟子竟然能勉强跟它平分秋色。

见陈海寸步不让,大魔君巫真又不想跟他同归于尽,只能选择后撤,同时也令魔兵魔将也徐徐后撤,结束掉第一波强攻!

第九百六十五章 血肉浆河

大魔君巫真自恃实力要凌架于陈海之上,但魔族擅长近身搏杀,人族玄修擅长御剑、御器等远程攻击方式,这使得它们的前锋线,在缺口处被人族杂兵组成的血肉城墙堵住,任何一樽魔物冲到最前方,都可能面临十数、数百乃至数百灵剑、法宝的集群进攻。

特别是那些被血腥杀戳刺激得使去理智的魔物,仗着强悍的修为,孤身往人族杂兵防线的纵深杀来,连踏踩带斩杀,加上暴烈到极点的气劲冲击,可能瞬息间就能杀死人族百余杂兵,但其孤悬前锋线之外,左右没有同僚彼此掩护,十数、数十柄灵剑、法宝斩劈过来,也是瞬息间的事情。

十数冲动暴躁的魔将就这样被干掉,最后仅换得千余人族杂兵的性命,大魔君巫真鼻子都快要气歪了,这群蠢货从九原塞南下,一路都没有遇到硬茬子,竟然得意忘形到这样的地方,真是死不足惜,但它不可能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它孤身突前,一旦左右援应被截断,他所面对的强敌就绝不是此时站在人族阵列前端的陈海一人,甚至它绝不难预测,陈海身后的千余天鹤宗弟子绝对会第一时间放弃其他的目标,将所有的灵剑法宝以及攻击术法都朝它身上招呼过来。

那样的话,它能支撑几个呼吸时间?

相比较之下,陈海虽然像礁石一般峙立在人族杂兵防线前端,但他身后除三十多明窍境、道丹境扈卫外,苍遗以及在身后五六千步外的周温韦、陈正卿率领八九百名天鹤宗精英弟子,见形势不对,要支援他却是眨眼间的事情。

而魔兵魔将缺乏有效的远程集群攻击手段,陈立同时需要面对的强敌,不会强到他连两三秒钟都支撑不住——魔族不是没有法宝、法阵,只是数量比人族更少,持续数年战事,人族消耗都这么大了,魔族手里还能剩几件法宝?

大魔君巫真看到形势不对,知道强攻下去,胜负只是两两之分,它可不愿跟陈海拼个同归于尽,这时候便下令徐徐后撤,而在拉开距离时,又被天鹤宗精英弟子御剑、御器追着尾巴斩杀了数百魔兵,当真将大魔君巫真鼻子都气歪了。

这一切都源于它事前没有料到陈海与千余天鹤宗精英弟子,竟然敢于进城,而且在进城后能这么快的将守城杂兵组织起来——要不然它率万余魔兵在城中,有源源不断的血肉精华可以吞噬,何苦被杀成这鸟样?

夕阳向晚,罗刹魔兵的前锋线拉开距离后,陈海也令周温韦、陈正卿停止攻击。

天鹤宗修为在明窍境以上的精英弟子,随身不可能仅祭炼一件法宝灵剑,但这场战事可能会持续很久,在一场战斗中损毁太多的法宝、灵剑,最终迫使天鹤宗这些擅御剑、御器的精英弟子,拿着剑戟与魔兵魔将近身搏杀,可能都打不了几场,就会死伤怠尽。

魔族暂时退却,但看到北城楼废墟前的血腥战场,谁都没有办法笑出来。

方才的一战只是持续了盏茶时分,但就是这一盏茶工夫,人族兵卒就死伤逾三分之一——其实在血战开启之后,前锋线的魔兵魔将要应对天鹤宗弟子所御的灵剑、法宝,要应对苍遗与三四十灵禽结九元归神阵引发的落雷,要应对近千炎鹤雷鹫所引发的焰流雷柱,已经无暇对守军防线继续展开多猛烈的进攻,但守军却不得不前仆后继的顶上来,以血肉之躯将魔兵魔将跟天鹤宗弟子分开,大多数人都是被气劲冲击活活震死。

特别是陈海的身边,几乎看到完整的尸块,形成厚厚的一层血肉浆河,陈海就站在血肉浆河之中,默然无语。

普通将卒,哪怕拥有通玄境的修为底子,肉身都没有怎么经过淬炼,又没有灵甲或者道符护身,战死后尸体都没有机会运下战场,被反复冲击、践踏,自然是都被践踏成血河肉浆。

当然,就是凭借这种血腥残酷的战术,刚才短短一盏茶的短暂交锋,人族硬生生将一千五百名青鳞魔近卫精锐杀死在战场之上,迫使大魔君巫真不得不退兵稳固阵脚。

陈海站在血肉浆河之中,缓缓转身,身后还有四万多守军将卒,他们并没有被刚才的血腥一战吓破胆,脸上的神色反而变更加的坚定,像铁一样的意志已经不会再被残酷的死亡所压垮,因为他们看到了亲手拼来的胜利的希望。

不知何时,悄然间有一抹嫣红在战阵的上方蒸腾,而到此时有如血红色的绸缎一般,漂浮在战阵上方数百米处。

浓郁精纯如血云一般的杀伐兵气!

看着那比夕阳余晖更加艳丽的嫣红血云,陈海朝苍遗看去,他们这时候已经能够肯定,这一战并非没有胜的可能。

苍遗也毫无犹豫的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乘四壁蟠龙缠绕的战车,悬浮在半空中,绽放亿万毫光,透漏出亘古不灭的荒古气息。

八极玄龙辇!

苍遗轻声吟唱,战车嗡的一声响,浮跃出八樽狰狞、栩栩如生的蛟形虚影,在战车四周盘旋起来,受气息感应,血云一般的杀伐兵气仿佛洪流一般,融入蛟形虚影之中,就见龙形虚影极瞬间凝聚有如实体的血蛟,狰狞着往后撤已经有三十里距离的魔兵扑杀过去,瞬息间将数十头滞后的魔兵撕成粉碎。

大魔君巫真持魔皇戟、血骨魔刀,反身将八头由杀伐兵气凝聚的血蛟斩灭,但苍遗很快又借八极玄龙辇再度凝聚于八头血蛟,这时候换了一个方向,去扑杀还敢在两翼游离不去的翼魔。

魔族有秘法能凝聚护阵血煞,人族武修也能用天武秘形借用将卒所凝聚的杀伐兵气,但这种办法,需要将卒也修炼基础武道秘形,以武道秘形之间的共鸣,形成借用杀伐兵气的通道。

陈海身后这四万多残卒,甚至不可能有修炼基础武道秘形,无论是苍遗,还是陈海,都无法直接借用他们所凝聚出来的杀伐兵气,但除此之外,并非就没有其他手段。

陈海在燕州时,赢氏掌握数千年、一度落入魏子牙党羽所控制的玄龙战车,就是能直接凝聚杀伐兵气化形的准道器法宝。

玄龙战辇自然不是燕州宗门所炼制,实际上是太子商缺以及左耳他们,通过道禅院以及其他进入燕州隐居的弟子,曾将八架玄龙战车送入燕州,只是在燕州数千年来宗阀内部的兼并战争中,损毁了六架。

不过除了燕州硕果仅存的两架玄龙战车之外,玉虚神殿第三层大殿内,还存有十架玄龙战车——在商缺率部退入血云荒地时,玄龙战车的数量多达六百乘,但是损失太多了,最后这些还是左耳利用一万多年时间陆续修复的——在十二玄龙战车之上,还有一乘道器三品的八极玄龙辇。

在大规模战事里,十二三乘玄龙战车所能发挥的作用有限,陈海这次东进,除了让龙骧先遗军带着十二乘玄龙战车同行外,他与苍遣则将唯一的一乘道器三品级的八极玄龙辇带上,就是希望赶去跟秦虎山会合时,能多少发挥些作用来。

事前,陈海也没有想到沧棱城四五万杂散兵卒,竟然能凝聚如此精纯的杀伐血云——不过还是稍稍弱了一些,要不然一乘八极玄龙辇极限可以凝聚出一头战力直追天位三境神兽的杀伐血龙出来。

军心不溃、士气凝结,杀伐血龙破碎后可以反复凝聚,在这种小规模的局部战场,甚于能发挥出一锤定音的巨大作用来。

崇皇秦世民嫡系兵马,玄元天军就拥有一批玄龙战车,大魔君巫真虽然没有追随黑炎大魔尊深入中州大平原的腹地作战,但对这玩艺不陌生,它的神色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

闫莨、缑亢二魔的死,天呈山魔族的溃灭,消息传到东线,大魔君巫真第一反应只是认定闫莨、缑亢蠢笨无比,竟然手里这么好的牌打烂成那样。

东线近乎全歼人族在塔山的六百万精锐,接下来就能灭杀崇皇,北廷、西北域的人族士气应该近乎崩溃、毫无斗志才是,闫莨、缑亢在魔獐岭以此坐拥五百万精锐魔兵、有三十魔君相随,魔将魔侯不计其数,竟然叫一个战前连天位境都不是人族跳梁小丑杀得灭族,不是蠢笨是什么?

然而这一刻,真正跟陈海交锋后之后,大魔君巫真知道它可能已经犯了跟闫莨、缑亢二魔一样的错误,那就是轻敌!

大魔君巫真这时候已经不是考虑争回颜面的问题了,一边率领魔兵魔将拉开更远的距离,一边传讯让从九原缺口南下的后续兵马加快推进速度,同时也往室韦山深处发挥求援讯号,希望能从东线调集更多的翼魔精锐过来,也分出小部分兵马,尽可能多的从附近山岭间搜捕凡民过来,以备消耗……

陈海能在魔獐岭搅出那么大的声势,它们倘若在东线再轻敌,很可能会在阴沟里翻船,到时候战死不说,甚至还会成为魔族数万年都洗刷不掉的羞辱,想到这里,大魔君巫真就想着要认真起来对待这一战!

第九百六十六章 间隙

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的照耀之下,魔兵拉开距离后,就快速往北撤后,翻过沧棱城北面的第一道山嵴,却丝毫没有停留下来的意思,而是北面相对开阔的溪谷,继续往北而行。

陈海与苍遗悬立在半空中,盯着八千青鳞魔近卫精锐,在两千翼魔精锐的护卫下,像一股涌动的黑潮往北流淌,护阵血煞依旧浓烈,像暮色里熊熊燃烧的一抹红艳妖火,是那样的刺目惊心。

“这些魔兵要去哪里?”周温韦与陈正卿以及沧棱城守军临时的指挥使黎永昌飞到陈海身边,看着魔兵绝尘北去,一时琢磨不透巫真老魔的意图。

“应该是去沁阳城!”陈海神色凝重的说道。

“……”周温韦、陈正卿还在沉吟,黎永昌脸上就陡然凝重起来。

他受派到沧棱湖道院已经有十数年,对沧棱江附近的形势比谁都要清楚。

沁阳城就在六七百里外,是巫真老魔在率部抵达沦棱城之前所攻克的一座人族城池——沁阳城的规模要比沦棱小得多,只有二十多万凡民栖息繁衍,巫真老魔三天攻下沁阳城之后,都没有怎么屠戮,就率部直插沦陵城而来。

这时候沁阳城内的居民应该都逃出城去了,但是对于凡民而言,就算拼了命的逃难,在山野荒原间三天时间又能逃出去多远?

三四百里,抑或五六百里?

巫真老魔率这部魔兵,要是撤退的方向如陈海所料就是沁阳城,那必然是要以沁阳城为根基,一方面等后面从九原塞缺口南下的魔兵过来会合,一方面从四荒八野将逃散的凡民重新驱赶到沁阳城中,供它们消耗。

沁阳城虽然不是大城,但四五百里方圆内,凡民也应该有百万之多。

他们熬过刚才那一场血战,实际上远远没有完,接下来还有更残酷、更血腥的考验等着他们。

陈海不难猜测巫真老魔的意图,魔族虽然凶残暴虐、嗜好杀戮,但与人族在海东大阵厮杀了数十万年,甚至在流阳宫时代都没有被彻底的压制,这一次魔劫还将崇国杀得落花流水,都说明它们绝对不蠢——换作陈海是大魔君巫真,也会选择撤到沁阳城重整阵脚。

对此,陈海也无计可施,只要有可能,他都会尽一切能力去救,但他们此时东进,背负着更大的责任。

城内四万残卒,具有通玄境底子的不足五分之一,没有战骑,甚至连一些健壮的驼马都没有,是不可能出城追击青鳞魔近卫精锐的。

这些青鳞魔近卫精锐,个个高壮五六米高,有着相当辟灵境中后期武修的惊人体力,昼夜奔行一千七八百里都不带喘息,主要由凡民健壮构成的残兵,就算人数再多,又凭什么出城去追击青鳞魔近卫精锐?

魔兵还有上万,有翼魔精锐,有青鳞魔近卫精锐,又有大魔君巫真统领,六头魔蛟加八大魔侯,战力极其强悍,陈海单率领千余天鹤宗精英弟子,也是没有资格追上去纠缠不休的。

陈海不能轻易就将手下这点精锐拼光掉,当下只是让周温韦派出四队御禽精锐,从西翼钳制魔兵,令它们不敢分散开来,这样能令已经往西逃出四五百里的凡民,不至于被翼魔截住,但让他们尽量避免跟大群翼魔缠战,更不能轻易接近魔兵主力两百里之内。

陈海虽然能勉强接住大魔君巫真三五击,但天魔中三境的威能、神通,是道丹、明窍境弟子所难以揣度的。

率部抵达沁阳城,已经是清晨。

人族城池对体形高大的魔族而言,实在是太小,三四丈宽的街道在沁阳城就算是主街了,像蛛网般密集的巷道大多只有七八尺宽,随便一头健壮的青鳞魔近卫走进去,一不注意就会带倒一片院墙——人族所居住的房子,大多数仅到青鳞魔近卫的胸口,所以之前魔兵通常都会在城池之外择地驻营,而是将城池当成豢养人族凡民的血食场。

有过前车之鉴,大魔君巫真勒令所有的兵马都进城驻营,很可惜沁阳城里的凡民逃散得就剩千余老弱病残,嚼起来都有一股子酸韧,一点都不美味。

而四五百天鹤宗弟子又御禽在西翼活动,大魔君巫真不想节外生枝,便分出小股的魔兵,往北、往东,从山沟沟里掳掠凡民,驱赶到沁阳城里来。

与身下八大魔侯化变人身,走进城守府大殿里,大魔君巫真的心情可以就是糟透了。

它从九原塞缺口南下,确认人族元阳宗掌教秦虎山所率兵马,处于绝对的劣势,只能借锁龙陉西口的险峻地形,将商牟、丘山大魔君所率的四百万主力堵在室韦山的深处,这也使得这一部人族兵马也根本就不敢西撤。

而这时候北廷境内的人族兵马也纷纷崩溃、不战而逃,大魔君巫真自以为北廷东部不会有什么威胁,也就放宽对手下魔君、魔侯的约束,甚至纵容它们深入人族腹地先饱餐一顿,好好的提升一下实力,然后再聚集起来去进攻秦虎山这部人族的后路。

它没想到会在沧棱城遭遇到陈海。

目前它麾下的四五十万魔兵,在五位魔君的统领下分为五部,虽然已经都从九原塞缺口南下,但到九原塞以南就迫不及待的分散出去掠食生灵血肉了。

大魔君巫真赶到沁阳城,得到确切消息,五部魔兵在九原塞南部都聚集起来,至少需要四五天的时间,到时候速度最快的一部魔兵,也需要在十五天后才能够赶到沁阳城跟它们会合,主力魔兵则需要二十天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赶到沁阳城。

二十天的时间足以发生太多的变数了。

它还不太清楚陈海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意图,但陈海乃是击溃天呈山魔族的北陵军之主帅,轻易不会东进,就算是与秦虎山等人联络消息,也轮不到这样的人物亲自出马,但倘若陈海是过来接援秦虎山,那陈海的身后必然还有更强大、兵马规模更多的援军,随时有可能从由西往东,杀入沦棱湖衅。

虽然商牟大魔君同意先调一万精锐翼魔过来,听它的调遣,但大魔君巫真却没有丝毫的轻松,要是大股的人族精锐援军战力超乎它的想象,又提前抵达沦陵湖畔,它到时候也只能落荒而逃。

魔族在东线都已经占据绝对优势了,它身为大魔君还被小股的人族精锐杀得落荒而逃,也真是够丢脸的,它心里这时候也是大骂闫莨、缑亢那两个蠢货。

若非这两个蠢货轻敌,导致天呈山五百万精锐魔兵被灭,这时候北廷,乃至实力更强劲、资源更加富饶的西北域,说不定都已经成为他们的血食场了。

现在却要凭添那么多的波折。

即便斥侯还没有渗透到紫柏山附近,但从陈海率部东进,大魔君巫真也能想到,西北三宗与北陵军在斩获魔獐岭大捷之后,其弟子、军民应该已经走出东线溃败的低谷,此时应该在紫柏山一线积极部署防线。

由于三宗及北陵军,再加上流阳宫残孽所经营的燕州,差不多能集结七八百万精锐兵马,这使得它们即便顺利拿下北廷,在黑炎大魔尊完全攻陷雍京之前,都不敢轻易逼近紫柏山。

这将让西北域三宗平白多了三四年休生养息的喘息之机,而在此同时,海东大陆的人族天南国、越国也必然会从横断山脉、云岭出兵,到时候又会出现很多的变数……

想到这里,大魔君巫真就心烦意乱,传讯其他五部魔君,它们动作缓慢已成事实,无法肯定,让它们先将手下的翼魔精锐、魔蛟等空中机动战兵,以最快的速度派到沁阳城来听它的调遣。

这样的话,五天后它就能在沁阳城聚集两万翼魔精锐、二十多头魔蛟,只要人族援军没有赶来,与八千青鳞魔近卫会合,它还可以尝试进攻一次沧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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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他们知道魔劫未解,但沧棱城里的凡民,却陷入如获新生般的狂喜。

陈海并没有急于安排城中凡民往西撤退,凡民撤退的速度太慢了,即便往西多走一千里还是两千里,完全没有什么意义,毕竟他们最终要走到紫柏山以西,才算暂时安全。

而陈海最根本的目的,是要让整个北廷能有更多的凡民有机会逃到紫柏山以西去,那他就要利用沧棱城,尽可能与先遣进入北廷东部地区的魔兵精锐周旋更多的时间。

沧棱城里的凡民,其实是他唯数不多能调用资源。

沧棱城作为郡治所在,北廷四宗都曾在设立道院,传授道法,即便辟灵境以上的玄修弟子几乎都逃出去,但沧棱城的军事潜力,犹不容小窥。

一方面,沧棱城作为郡治之城,作为方圆万里的经济、政治、文化乃至政治军事,本身就是宗阀力量最为聚集之一;而在塔山防线崩溃后,郡内大小宗族有第一时间西逃的,也第一时间逃入沧棱城观望形势的。

在沧棱城守军知道赵玄阳弃九原塞而逃,大股魔兵从九原塞缺口直接南下时,大魔君巫真已经率部攻陷六七百里外的沁阳城了,而这时淹留在沧棱城里的宗族子弟差不多有七八十万人。

这时候守军、宗族子弟落荒而逃,但已经太晚了,最终除了那些能御风、御剑飞行,或有资格骑乘灵禽、灵骑、踏山越河如覆平地的宗族宗老、中坚力量以及嫡支子弟及嫡亲家眷外,其他大量的宗族子弟,跟大多数的守军将卒,都没能逃出三四百里远,就被魔兵截住,不得不被驱赶回沧棱城来。

北廷跟西北域一样,宗族垄断着修炼资源,普通寒门子弟以及村野凡民,可能两三千人里才有一人有修炼粗浅武道或玄法的机会;而宗族里,即便是庶出旁系,只要资质略微看得过去,基本上都会受到栽培。

事实上被截留在沧棱城里的宗族子弟,差不多有五六万人拥有通玄境的修为底子——相比较之下,凡民子弟但凡有些修炼底子,差不多都在军中充当精锐将卒,也以此谋生的手段,而在守军残卒之外,凡民中就罕见拥有修为底子的人了。

不过,城里三百万凡民,挑选臂力过人、身强体壮的,也能有二三十万精壮民勇可以组织起来……

此外,沧棱城以南的沦棱湖沿岸千里之地,包括沧棱湖中的几座湖岛里,还有数百万凡民栖息繁衍,此时都成了惊弓之鸟,有一部分人会选择西逃,也有一部分人看到他们这边守住城池,有可能会逃到沧棱城来。

而在沧棱城往东,沿着沧棱江溯游而上,一直到室韦山西麓近两万里,此时应该有大量的凡民,在东线魔兵所遣前锋兵马以及杂魔的驱赶下,正疯狂西逃。

沧棱城作为沧棱江流域上亿凡民西逃的必经之路,随时都会有难民潮涌来,而甚至还有相当多的残兵败将,以及室韦山西麓的一些宗族会一路逃过来,陈海心想着要是能用好沧棱城,不是不能跟魔族周转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而沧棱城作为万里之郡的郡治,守军未战即溃,武库里要说有什么高级货,那是妄想,但刀剑戟戈甚至寻常弓弩等军械却是不缺;另外,玄阳精铁等战略物资,也储备近两百万斤仓皇间被遗弃在这里,逃将就怕带上这些身外之物,会拖慢逃亡的速度!

从黎永昌那里知道沧棱城以及沧棱江中上游更多的详细情况之后,陈海说道:“城里所有拥有修为底子、十二岁以上的宗族子弟,以及北廷东部所有路经沧棱城的西撤兵马、宗族子弟,都需要全部编入军中,违者立斩无赦。此外,再从征选二十万民勇作为后备兵马,随时填入军阵之中——接下来战事,还会非常的残酷,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撑到最后,但对所有的守军将卒,我能做出的最大承诺,就是会直接动用风焰飞艇,第一个安排他们的家小撤到紫柏山以西去!”

第九百六十七章 赤影峰

听过陈海的话语,黎永昌心里还是有所犹豫。

魔劫汹汹之下,他早认清宗阀弟子的嘴脸,甚至大多数人为了自己能活命,甚至不惜抛弃至亲独逃,陈海现在要强迫这么多人编入肉碾子一般的军阵之中,跟比他们强悍十倍甚至数十倍的精锐魔兵对抗,担心命令一公布出去,就会引发骚扰,更不要说拦截经沧棱城逃难而过的残兵败将及宗族子弟了。

不过,赵玄明这样的人物说杀就杀,说灭族就灭族,周温韦、陈正卿他们是不会怀疑陈海的决心的,当即就领命出去,配合黎永昌行事。

看到黎永昌带着迟疑的神色离开,苍遗叹了口气道:“如此残酷的血战,或者寒庶子弟、凡民可值得信赖一些……”

陈海点点头,宗阀子弟,即便修为无成,也是养尊处优,惜命自重,相比较之下,大多数凡民,在即便没有魔劫的时代,他们承受宗阀的严重盘剥,时时都在为饥饱生存挣扎,即便在天地灵气如此充裕的星衡域,大多数人的寿命都难以超过六七十岁,甚至有相当多的人年纪轻轻就夭折而死,通俗的说,他们的命就是贱命一条,在宗阀子弟的眼里,他们的命是贱命,在他们自己的命也是贱命,甚至这辈子过得太苦、太惨,更愿意将希望寄托于来世,所以他们反倒不惜命、敢拼命。

不过,凡民中有修炼底子的人比例太小了。

陈海也知道宗阀子弟强征入伍,士气不会强到哪里去,但他将这些宗阀子弟强征入伍,也是充当肉盾、炮灰而已,最后要是能汰选出一批精锐,就已经是万幸了。

而他目前也只有这样的手段,才能应付接下来的危局。

黎永昌有所疑虑很正,但很快发现他的疑虑是没有必要,周温韦、陈正卿亲自配合他强征宗阀子弟入伍,稍有犹豫、拒绝,都是当场斩无赦。

起初是难免有些骚乱,但当街杀了六七百人,骚乱就平息了,一队队有修为底子的宗阀子弟很快被甄别出来,送入城北大营进行整编。

而对民勇的征募,相对要顺利得多。

听到进入军营,家小就能够乘坐仙家飞舟直接送往安全大后方,而且自己在血战中能活下来,就能直接进入仙山修行,顿时城中十数处征募点,就被挤得人山人海。

黎永昌、周温韦、陈正卿他们自然也是挑选身体健壮、多少有些武斗技击底子、性子又相当纯朴的猎户、山民,编入军伍。

两天之内,守军规模就迅速扩编了三十万。

在此过程中,之前在沧棱城主持庶务的官吏也被找出来,征选民壮修补残破的瓮城、城墙。

没有天地防护大阵,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建造结构复杂的棱堡,沧棱城旧有的城墙体系,在这种层次的激战中,是根本发挥不出什么作用的。

不要说巫真老魔了,就连他手下的几个魔侯奋起,分分钟也能拆掉大段大段的城墙,只是三百万凡民聚集在沧棱城,要不能安排出大量的事情给他们做,恐惧都会将他们压垮掉。

而且接下来的血战,陈海也不知道要填入多少人命才够——此外,完全没有修为底子的凡民,除了当肉盾,对抗不了精锐魔兵,但拦截那些西逃的残兵败将、宗阀子弟,还是能发挥出一些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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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韦山,赤影峰。

赤影峰位于室韦山中段锁龙陉的西端。

赤影峰高逾万丈,正挡住出锁龙陉进入北廷的要冲,东面是经锁龙陉进入室韦山的斩龙峡,绵延两千里余,宽十数里到百余里不等,地形相对平稳;而从赤影峰往西,则是室韦山西麓、占地有千里方圆、滋息一两千万凡民的渝州大盆地,而翻越渝州大盆地西侧的赤龙岭,就是连绵起伏的丘山野岭,北廷境内将再没有像室韦山这种高逾万丈、连绵七八万里的雄奇大山,能将三四百万里的魔兵拦截住了。

赤影峰可以说是一只巨大的塞子,塞住锁龙陉最后的出口,从斩龙峡过入渝州大盆地,只有山脚下几条狭窄的峡道可能通行,两边都是上万丈的崇山峻岭,也是迟滞住三四百万精锐魔兵最后的咽喉之地。

魔劫暴发时,奚同光第一时间就组建渝州都护将军府,即便姜寅率人族精锐建立塔山防线,北庭也没有放弃以赤影峰为核心的渝州防塞群的建设——这里也是会聚东北域残兵、北庭往塔山防线输入资源、兵马以及从西北域境界征调兵马通过的要冲之地。

塔山防线崩溃之后,秦虎山、吴之洞率部一路西撤,最终将主力驻驻在赤影峰——眼睁睁看着用上千万精锐将卒尸骸构筑的塔山防线几乎毫无抵挡的崩溃掉,对西北军的士气打击也是惨烈了,大多数人都丧失斗志,但赤影峰以西都是低矮的山岭,他们仓促逃亡时,车马损失极多,北廷境内一片混乱,他们要是放弃赤影峰率部西逃,可能逃出一两万里就会被魔兵主力追上,根本没有机会逃到十万里之外的紫柏山。

说实话,除非将辟灵境以下的将卒都抛弃掉,要不然完全看不到有突围的希望——秦虎山、吴之洞且不去说,西北勤王军大多数将领受姜寅的影响极深,只要有一线挣扎的希望,他们还不至于将六十万普通将卒抛弃掉独逃。

这样,西北勤王军最后仅存的六十万精锐,就这么在赤影峰驻扎了下来,两个月来,抵挡住罗刹魔族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不过,秦虎山、吴之洞他们仓促西撤,手里没有太多的灵骑、战车,渝州守军也在他们赶在之前不战而溃,但他们还是带了一座万仙诛魔阵撤下来,死死护住赤影峰的正面,令东线魔兵主力难以进入渝州大盆地之内。

之后,北廷九原防线崩溃与魔獐岭大捷的消息同时传来。

赵玄明弃逃、九原塞打开缺口,北廷局势随时会彻底崩溃掉,这意味着他们的退路将彻底被封死,但魔獐岭大捷令他们看到守住西北域的希望,同时也看到他们驻守赤影峰不是没有意义的。

东线的魔族主力,要从室韦山麓绕行进入北廷,不仅是要多走六七万里路的事情,室韦山南麓发育往松辽南部平原以及往西部区域流趟的大江大河相当多。

进入松辽平原腹地,这些年来江河的堤坝年久失修,到处漫灌,形成一片片沼泽,水流相对平稳,只要避开沼泽或者可以从浅滩区快速通过,但紧贴着室韦山东麓山岭间的江河,则河道既深又阔,水流还极为湍急,即便用术法将十数里甚至数十里宽的江水都冰封住,形成过江通道,耗时也相当长。

秦虎山他们估计,他们守住赤影峰,迫使东线魔兵主力从南面绕,少说能拖延住它们一年多的时间,而此时即便北庭崩溃掉,从北面进入北廷的魔兵只有二百万,就难以对三宗将在紫柏山所筑的防线形成威胁,这也将让北廷相当一部分的宗阀势力以及凡民有机会通过紫柏山逃入西北域,为三宗后续的抗魔积攒更深厚的力量。

当然,后续在东线大群翼魔西逃,绕到赤影峰之后,在不多的几枚传讯符诏消耗掉,斥侯又渗透不出去,秦虎山他们也与西北域失去联络。

这一日清晨,打退东线魔兵新一轮的攻势,秦虎山退回大营调息,回到大帐里他还没有坐下,突然与符思远两人同时惊疑的站了起来,将目光远远地向西边望去。

吴之洞、秦谦等人,问道:“怎么,西边发生什么事情,是玄阴谷魔兵杀过来了?”

赵玄明弃逃,九原塞防线形同虚设,在九原塞北面集结的玄阴谷一部魔兵在巫真大魔君的统领,此时从西边杀过来,吴之洞、秦谦都不会觉得有丝毫的意外。

秦虎山摇了摇头,说道:“很奇怪,聚集赤龙岭的大群翼魔,突然分出一部,如临大敌般往西而去。”

“应该是陈海率先头部队已经快接近了——巫真老魔的前锋兵马不足,后续兵马一时难以调上来,只能从这边抽调翼魔精锐过去增援!”符思远推测说道。

虽然他们与外界的联系被切断,但还是能从周围两三千里方圆的魔兵调动上,判断一些势态。

商牟、丘山二魔,虽然将五六万翼魔精锐都调到赤龙岭以西,但还是没有能力从西边强攻赤影峰,这五六万翼魔精锐除了封锁他们的后路跟信道外,平时也会分散出去掳掠猎食那些血脉精锐的宗阀子弟。

这时候分散到赤龙岭以西的翼魔精锐突然收缩回赤龙岭,还分出一部翼魔精锐西进,自然是西面有强敌逼近,才致使魔兵有这样的动作。

他们之前也知道陈海会亲率一部精锐过来支援他们,自然不难猜测陈海应该是先率一小部精英战力,以最快的速度已经快接赤影峰了。

“我们是否立即出兵,与陈海会合?”秦谦当即就抑不住兴奋的问道,但看到祖父秦虎山在窥视符思远、云师他们的眼色,才知道符思远、云师以及符少群在陈海这个流阳宫余孽面前,身份尴尬着呢。

斩仙塞一役,整个塔山防线上逾一半天位真君惨遭伏杀,符思远带着符少群、云师好不容易杀出重围,看到绝天岭、定陶关的形势已经不可救,没有往南逃去太上天尊,而且一路仓皇逃到赤峰城,劝秦虎山、吴之洞趁当面魔兵不多,果断放弃赤峰城率部退入锁龙陉……

符思远当时倒没有想太多,只是想到西北勤王军极为精锐,只要不被歼灭缩入室韦山,将令魔兵颇为忌惮,多少不会全力南下,也算是他们为挽救败局作出的最后一丝挣扎!

却没有想到西北三宗竟然斩获魔獐岭大捷,近乎全歼天呈山魔族,他就更加坚定的留在赤影峰,希望助西北勤王师能拖住东线魔兵主力更长的时间,以便北廷能有更多的人马撤入西北域,为西北三宗及北陵军积攒更多的抗魔力量。

当然,这时候符思远、云师、符少群这时候也能猜到姜寅的死因了。

当年姜寅率部杀败天呈山魔兵之后,勒令他率部放弃天罗谷的诏书,符思远也有参与草拟,当时主要就是怕姜寅率部出兵北伐的动机不纯,怕姜寅控制天罗谷之后,当年流落到血云荒地的流阳宫异宝,会落入西北三宗手里。

西北三宗不愿意滋惹是非,姜寅最后被架,被迫退回万仙山闭关修炼,这些细节,符思远他们心里是最清楚的。

到这时候,陈海在阵前引发雷劫,将大魔君闫莨拖入雷劫劈死,而陈海能够丝毫无碍的渡过雷劫、踏入天位境,符思远还猜不到姜寅、姜晋、余苍乃至陈海都是流阳宫的余孽,猜不到是流阳宫的大能在幕后相助,符思远脑子就是吃屎的——姜晋、余苍这时候又要喊冤了:我们真不是流阳宫的余孽……

换在其他时刻,太上天尊要出兵讨灭流阳宫余孽,符思远也会附从,即便因为个人情义,他甚至很同情姜寅的遭遇,但流阳宫意图复辟,最大以及妄图要消灭的强敌必然是玄元上殿,而符氏一族身为玄元上殿的一分子,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然而在这一刻,符思远却无法顾及太多了,他内心甚至希望流阳宫暗藏的力量能更强一些,强到能撑住崇国人族最后的希望!

塔山防线崩溃后,东线除了有一部魔兵在商牟、丘山二魔的率领,对他们紧追不舍,此外,还有四五百万精锐魔兵往大燕山方向狂飚猛进,这种情况下,太上天尊秦世民即便率最精锐玄元天军撤出大燕山,符思远也知道雍京已经彻底完了。

不仅雍京完了,这些年实力几乎被抽尽的东廷、东南域、北廷都会相继被灭,而上百亿的凡民来不及撤出,则会变成促使魔族倍加强大的血食。

在塔山防线崩溃的那一刻,符思远几乎都希望战死拉倒,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崇国人族一步步、无可挽救的滑入惨烈的绝望地狱之中,与秦虎山、吴之洞他们会合,也只是麻木的作最后的垂死挣扎,直到听到魔獐岭大捷,他才算看到一抹曙光。

这时候他还能去顾及流阳宫与玄元上殿上万年前所结下来的血仇?

当然了,符思远却不知道流阳宫隐藏在幕后的旧人,会如何看待他们,毕竟他与符氏一族,也是当年“叛军”的一分子。

当然了,吴之洞、秦谦等三宗一脉的将领,猜到陈海率援兵已经快接近赤影峰,却是满心的高兴,稍稍犹豫片晌,见符思远神色也没有什么异常,符少群、云师甚至都颇为振奋,便认真考虑是否要分兵西进,前跟陈海会合。

“目前还不清楚陈海此来的状况,仓促分兵或许不当……”吴之洞沉吟说道,直接否定掉秦谦的建议。

“……”秦谦尴尬的拍了拍脑袋,都没有搞清楚情况,就要分兵要撕开西面赤龙岭大群翼魔精锐的封锁去找陈海会合,自然不是合格将领能提出来的建议,只是他刚才实在是太兴奋了,才随口这么一说,当即又请命道,“翼魔精锐封锁甚严,还有两樽魔君在赤龙岭坐镇,普通斥侯渗透不过去,我去找陈海会合吧!”

“少群,你随秦谦一起去找北陵侯陈海……”符思远说道。

秦虎山知道符思远一定要符少群一起去见陈海的原因,这时候陈海以及姜氏一族的身份已经明了,要是流阳宫一脉在滔天魔劫之前都不能暂时放下一万年前的血仇,符思远、云师他们只能在陈海之前先离开赤影峰,以免见了两相尴尬。

秦虎山点点头,又跟符少群说道:“你们两人去见陈海,将这边情况告诉他就行,跟他说,除了北陵军敢为人族死战外,我三宗并非没有为大义牺牲的弟子——另外,我分兵做出西进的势态,将西面赤龙岭的翼魔精锐牵制住一部分!”

秦谦神色坚毅的点点头,知道祖父此话的用意,就是要陈海考虑事情时以大局为重,倘若有利大局,所剩五十万勤王军精锐都战死在赤影峰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第九百六十八章 血战之后

虽然说秦虎山、吴之洞等人率西北勤王军将赤影峰,甚至将渝州东部都牢牢的控制手里,但是进入室韦山的魔兵实在是太多、太强了——即便他们利用险峻的地势,将近四百万的魔兵主力都挡在赤影峰以东,但动辄上万丈的雄山峻岭能挡住普通魔兵的步伐,却不能魔卒、魔校级这样精英魔兵。

这些精英魔兵还是能较快的翻越这些雄山峻岭,迂回到赤影峰以西,更不要说那些遮天蔽日的精锐翼魔了。

这使得除西北勤王军所控制的小部分区域外,赤影峰外围其实早就落入魔族的严密控制之中了——而为了袭扰西北勤王军的后路,秦虎山他们也明确知道魔族在赤龙岭一带,至少有两位魔君级的存在坐镇。

秦谦、符少群不带其他扈卫,以他二人的修为想要悄无声息的潜出去,也是相当困难,最终花了三天时间,才潜出室韦山的地界,进入室韦山以西的丘陵带。

即便出了室韦山,这时候,他们也不敢御剑横空飞渡,怕惹来魔族强者集群围杀,只是借着林密谷深,追踪大群翼魔西进所留下来的痕迹,一路往西寻找陈海他们的落脚点。

塔山防线崩溃后,秦谦、符少群随大军一路西逃,如丧家之犬,处于随时会被大股魔兵吞灭的危机之中,虽然陈海此来,也是要尽可能迟滞魔兵主力的推进速度,最后也不知道能剩几人活着撤回西北域去,但秦谦与符少群第一次潜出魔族的重重包围,看着广阔的天地和肆意奔流的大河,心情却是舒畅得多。

他们一路西行,也能看到沧棱江主流以及大小支流的河谷里,到处都是往西的逃难人流,只是这些逃难人流里,绝大多数还是手无寸铁的凡民,拥有修为底子的宗族子弟,大约在得知塔山防线崩溃的消息后就开始往西撤逃,这时候还留在室韦山西麓地区的已经是极少,更不要说那些拥有较高修为在身、能御器或拥有高等级灵骑、灵禽的宗族精英子弟了。

最初时,北廷在渝州有三四十万守军,在他们率部撤到赤影峰里,渝州守军早就不战而逃,所以他们对所见到的一幕,也见怪不怪,只是断了这么多的联络,他们不知道陈海这次到底带了多少精锐援军过来,也不知道他们跟陈海会合后,在东线到底能将魔兵主力拖上多久。

他们循着翼魔留下来的痕迹,三天后才潜到沧棱城的外围,这时候刚好看到三四千罗刹魔兵精锐在数千头翼魔的翼魔精锐掩护下,往北撤去,也能看到大魔君巫真高大的魔躯身影,而整座沧棱城这时候也弥漫出刚刚经过残酷厮杀、强烈的血腥气息。

看到魔兵丢灰弃甲的仓皇北撤,符少群、秦谦知道陈海此时应该率援兵就在沧棱城中,而且又打赢了一仗,再次打退魔兵的攻势,但陈海没有派出兵马趁势追杀出来,他们也能猜到陈海能这么快进入沧棱城,身边能动用的精锐必然不多,这一仗跟大魔君级别所统领的前锋先遣精锐碰上,必然也是赢得极为勉强。

等符少群、秦谦进入沧棱城,才知道陈海他们这一仗赢得有多勉强!

整个沧棱城陷入死寂一般的静默之中。

沧棱城的整个北城全部被摧垮掉,在北城十数里方圆的地面上,残城断垣间堆积着厚厚的一层血肉浆河,还到处都漂浮着残肢断臂,令人触目惊心,他们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形成那么厚、那么深、那么大范围的血肉浆河!

而城中的凡民伤亡也绝不在少数,毕竟魔兵这次集结大群的翼魔精锐,能够从四面八方进攻过来,以及交战时产生剧烈冲击,城中没有大阵防护,差不多将城中大半的屋舍摧毁。

不要说被房屋倒塌压死的人了,直接被冲击震死的凡民,少说也有十多二十万。

符少群、秦谦飞抵北城,看到陈海站在血肉浆肉之中、浑身衣甲俱碎,赤裸的胸膛到处都是伤口中,腹部甚至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贯穿伤,虽然他此时以肉身不坏的神通,正快速的恢复伤口,但看上去还是那样的令人触目惊心,难以想象他们赶过来之前那一仗,是何等的惨烈。

“你们过来了,一路上没有什么波折吧?”陈海从积到大腿的血肉浆河里拔起来,轻轻的走上一截断墙,好像是生怕惊动永远沉眠此时的将卒亡魂,他对秦谦、符少群他们此时赶过来相见,也不觉得有丝毫的意外。

巫真老魔从东面调集大量的翼魔精锐过来,秦虎山他们觉察到魔兵的调动,必然会派人找过来联络。

秦谦、符少群二人在陈海身前落下,看陈海如此惨状,带着莫名的情绪上前行礼道:“陈侯!”

陈海现在急于了解西北勤王军他们被围困室韦山的状况,当下就由黎永昌、陈正卿他们留在外面收拾战场,他带着秦谦、符少群走进南面城中的临时大帐叙话。

刚才一仗,大魔君巫真调集两万多翼魔、一万五千青鳞魔近卫再次从北面强攻沧棱城,陈海手里除了仓促整编出来的四十万杂兵——除了最初收编的三十万杂卒,之后又将拦截下来的西逃残兵以及宗阀子弟编入守军,战力相当还要更精锐一些——只有自愿随姬成韵、桓温进入北廷御魔的三千西北域宗门弟子,提前进入沧棱城增援陈海。

虽然自原随姬成韵、桓温东进的三宗弟子主要以辟灵境为主,但也是亏得他们赶到,陈海才极为勉强的将大魔君巫真的这一波攻势击退掉,而赢下这一仗,除了城中三四十万的凡民死伤外,战前仓促整编的四十万守军,前赴后继的充当肉盾,不惜一切将精锐魔兵跟天鹤宗及三宗弟子隔离开来,其中逾三分之二的将卒,甚至都没有机会跟精锐魔兵交手,就被直接践踏或震击而死。

周温韦、陈正卿等天鹤宗弟子以及随姬成韵、桓温过来的万仙山等三宗弟子,即便被守军将卒环护在当中,但也是数次被翼魔精锐杀透进来,最后战死者也超过一千人。

符少群、秦谦面面相觑,他们能知道陈海能赢下这一仗绝对不容易,但也没有想到会死伤这么惨重,战前仓促组织起来的四十万守军,到这一刻竟然就剩七万人还活着——刚才那一仗的胜利,完全是用血肉填出来的啊,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他们进城时看到那些将卒,并没有被如此惨烈甚至残酷的伤亡吓坏掉,只是显得有些异常的沉默而已,像沉默的石头一般,意志甚至显得比精锐老卒都要坚定。

而被迫跟陈海西进的天鹤宗弟子,士气也相当不错,似乎被血战激励出死战之意!

秦谦、符少群跟陈海曾魔獐岭北部的战场上长期联手御魔,自然知道他治军以及敢打硬仗的能耐,也知道陈海之前的战绩有多煌耀,但在这么劣势的环境下,看到陈海再一次赢得胜利,他们还是难以抑制内心的震惊。

此时苍遗、姬成韵、桓温他们都受重创,他们又没有陈海这么强悍的自愈力,都先退下去疗伤,暂时不能出来跟秦谦、符少群相见。

当然这一仗,陈海他们的战果也是辉煌,在战场差不多斩落上一万头翼魔精锐、近一万的青鳞魔近卫精锐,受伤也是不计其数,至少在短短三五天之内,大魔君巫真难以再从沁阳方向对沧棱城发动强攻……

“龙骧军十万精锐距离沧棱城,已不到七天的路程,而魔兵想在七天时间内再对沧棱城组织强攻很难,陈侯,我们下一步怎么打?”秦谦了解到龙骧先遣军主力,距离沧棱城已经不到两万里路程,而且是乘风焰飞艇快速推进,稍稍心安了一些。

大魔君巫真这时候再想从赤龙岭借援大群翼魔精锐过来,也应该赶不及强攻沧棱城了,魔族后续应该会在沁阳城集结兵马,跟这边对抗,他就想知道陈海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是继续在沧棱城集结散兵游勇,跟从北面过来的魔兵对峙,还是率部东进,跟西北勤王军主力会合,看有没有机会在室韦山深处寻找战机?

“我们在这里很可能还要再打一场血战!”陈海淡然的说道。

“……”秦谦疑惑不解,龙骧军十万精锐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沧棱城,大魔君巫真已经吃了两次亏,没有集结足够的强势兵力之前,还想强攻沧棱城,就真不怕像闫莨、缑亢二魔一样在陈海这条阴沟里翻了船?

“我没有让龙骧先遣军赶过来跟我们会合,而是让他们先去抄从九原塞缺口南下的魔兵后路!”陈海平静的说道。

“……”秦谦、符少群愣在那里,他们没想到陈海用计如此大胆,这是要拿自己当诱饵啊。

一旦大魔君巫真的注意力被陈海完全吸引过来,它们即便察觉到十万龙骧先遣军已经进入北廷腥地,也极可能认定龙骧先遣军会第一时间赶往沧棱城跟陈海会合,那从九原塞缺口南下的魔兵,就会不顾一切的往北面的沁阳城赶。

此时从九原塞南下的魔兵,虽然多达四五十万,但正因为它们急于南下,此时正分散于从九原塞到沁阳的三万里路途中,疏于防备,任何一部都不是集中起来的十万精锐龙骧先遣军的敌手。

眼前确实是龙骧先遣军分而击之的最佳良机,但大魔君一旦认识到它们的后路已经不可保,不顾一切将先期集中起来的优势魔兵,从沁阳城再次对沧棱城发动血腥强攻,沧棱城到时候要怎么守?

第九百六十九章 声东击西

时间进入了夏季,室韦山西麓的雨水就开始丰沛起来。

夏季的雨虽然不似春雨动辄就绵延十天半个月不停歇的,多短而急促,动不动就暴雨倾盆。

室韦山西麓的道路以及溪河的堤坝原本就年久失修,入夏以来更是被雨水、山洪冲毁得一糟糊涂。

魔兵虽然体型巨大、体力充沛,翻山越岭、昼夜奔行千里都不在话下,但行经洪水泛滥的泥泞地里,前行却是艰难。

为防备人族所铸造的天机战械,魔族这些也大造战械,但它们所造盾车、蒙冲车等战械,大多粗糙笨重,即便有力大无尽的巨蜥魔拖拽,还是进一步拖慢行军的速度。

八九万精锐魔兵,分成前中后三大股,队伍逶迤十数里,蹒跚而行,

一头身高十几米的紫鳞魔君手持紫金魔戟,站在一座山头上,看着山脚下行速迟缓的队伍,鼻子都要气歪掉了。

二十天之前,大魔君巫真被北陵侯陈海逐出沧棱城时,就勒令诸部魔兵全速南下,赶到沧棱北面的沁阳城与其会合,这一部魔兵也根本不敢有丝毫怠慢,但在九原塞南面聚集所有的兵马,就花费了五天,之后又是连续数日倾盆大雨,冲毁九原塞以前的道路,洪水泛滥,使得他们足足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往南推进了六七千里,速度慢了令它心里发指,这时候距离沁阳城还有两万里。

在这期间,巫真大魔君在沧棱城下第二次遭受重挫,催逼诸部南下的言辞越发严厉,但它们这边也无计可施。

这些寻常魔兵却没有办法腋下生翅,直接飞过两万里山河,赶到沁阳城去,要怨就怨之前就连大魔君巫真都没有料到人族这时候会有援兵东进,以致它们在九原塞南部分散出去掠食人族,浪费了宝贵的十数日时间,要不然这时候即便没有都赶到沧棱江畔,也相差不远了。

紫鳞魔君站在黑褐色的巨岩上,心情烦躁,考虑着是不是率一批近卫精锐先赶往沁阳城,以免受大魔君巫真的责罚,但在这里,它像镰刀往外突出的眉头突然一锁,往西边的云天望去,一炷香的时间过来,就见一头六爪翼魔以难以像是的速度往这边飞掠过来,在半空变化人身,化变一个黑衣巨汉,满脸惊惶的说道:“栾君,六千里外,有一部人族精锐正往我部全速追来!”

“慌什么?”紫鳞魔君栾沙化变成紫衣青年,站在山崖之上,盯着手下负责斥侯敌情的哨将六爪翼魔童侯,心想它也是准魔君级的存在,六七千里外遇敌,竟然慌张成这样,简直丢它们魔族的老脸。

然而在童侯直接将它惊逃回来之前的所见画面,直接灌输到它的脑海里,栾沙也是震惊得差点一屁股坐那里!

这部人族兵马,主要由两百艘风焰飞艇构成,差不多有两万头主要由黑羽巨鹫组成的战禽营,分作六部环护前后左右上下,仿佛有强敌突袭没有什么防护的飞艇气囊。

这次人族精锐飞行兵马,遮天蔽日,仿佛一片巨大的流动云,正朝着它们这边的方向流掠而来。

在这部人族飞行兵马最前方,是一头百米长、浑身漆黑如墨的黑龙,与一艘雷光烁动的梭形浮空战舰并肩前行。

而在这支人族精锐飞行兵马的下方,还有一支由五六千匹龙血马、赤狻兽等中高级灵骑组成的铁甲战骑在奔驰,这些铁甲战骑人数虽然不多,但气势同样惊人,翻山越岭如覆平地,往东推进的速度,不比风焰飞艇全速东进稍慢。

即便不看那艘梭形战舰悬挂的夔龙战旗以及其上所书的“龙骧先遣军”五字,紫鳞魔君栾沙用脚趾也能想到这一部人族精锐,必是大魔君巫真所念念不忘、不断派斥侯搜索其行踪的、随北陵侯陈海东进的后续援兵。

只是这部援兵,怎么没有像大魔君巫真所预测的那般往沧棱城去跟北陵侯陈海会合,反倒直接奔它们而来?!

紫鳞魔君栾沙不知道哪里出了变故,但从龙骧先遣军的推进方向及速度,必是奔它们而来,而且将会在两天后,与它们发生遭遇战。

紫鳞魔君栾沙脸色惨变,这支人族精锐战力太强了,就那艘雷光烁动的梭形浮空战舰,用脑子也能想到那就是北陵侯陈海乘之纵横魔獐岭北部荒原的殛天玄雷舰。

从北陵镇二三百万将卒里挑选出来的十万精锐,最基础的将卒差不多都不比它手下的魔兵稍弱,而数千铁甲铁骑甚至比它麾下的上万魔骑战斗力更强——两万战禽,主要是黑羽巨鹫这边的普通妖禽,战斗力都未必比不得魔鹰、魔鹫等杂魔,但这一头头黑羽巨鹫宽大的后背上,除了御禽将卒,鞍座上还架设的那精光闪烁的,不是重膛弩是什么?

紫鳞魔君栾沙几乎要痛苦的呻吟出来,此时它唯一心理安慰的,就是没有嫌麻烦,将盾车等笨重战械都在半道丢弃掉。

但就算如此,它麾下八九万魔兵也非这支人族精锐战力的敌手,而距离它最近的一部魔兵,此时正拼命南下,跟它们已经拉开六千多里的距离。

即便南面那部魔兵接到消息,全速撤回来,而它们全速南下,也不可能在两天内会合啊!这部人族精锐战力,却能仗着风焰飞艇的高速机动性,赶在两天之内将它们截住。

紫鳞魔君栾沙怎么算都确认没有办法在遭遇战发生之前,与其他魔部会合,当下只能寻找一座人族城池驻扎进去,尽可能多的从四荒八野掳掠人族过来,以布血炼魔阵时能有消耗!

这时候紫鳞魔君更加痛快自己率部走得太慢,沿途所有人族城寨,要么被前面的魔兵屠尽,要么里面人的都被惊跑逃亡,附近的城寨都是空城,最后侦察到东南三四百里外的一座山谷里,有十数万逃难的人族凡民聚集,紫鳞魔君栾沙一面传斥侯往南传递消息,一面率部冲入东南三四百里外的那座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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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次强攻沧棱城血战已经过去五天,巫真大魔君伤势早就痊愈,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压得它喘不气来。

这个北陵侯陈海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把之前犹如绵羊一般只会四下逃跑的懦弱人族,变成了敢于和他们丝毫不惜性命的恶狼?

不,这些人族还算不上恶狼,毕竟人族守军看似都举着剑戟刀兵,但仅仅是作为肉盾存在,大多数人甚至都没有机会进入前阵,都没有机会朝最近的魔兵撕咬一口,就被活活震死,怎么能称得上恶狼呢?

然而就是这些弱小如蝼蚁一般的存在,在精锐魔兵与人族玄修弟子之间筑成一道血肉城墙,令它麾下的近卫精锐、翼魔精锐,不断被人族玄修弟子御器或者施展术法杀死,却没有办法冲到人族玄修弟子的近身,将他们痛痛快快的解决掉!

就这样,它在之前的一战中,损失上万近卫精锐、上万翼魔精锐。

五天时间过去了,虽然大魔君丘山、商牟没有说什么,又从东线调派一樽魔君亲率一万翼魔精锐过来助理,但这一次大魔君巫真再也没有轻易妄动。

一方面它不知道北陵军后续东进的援兵规模到底有多少,不知道这部援兵还要过多久会赶到沧棱城跟陈海会合,另一方面吃过两次大亏,它不想再莽撞行事,希望尽可能将麾下五部魔兵都聚集到沁阳城后,再根据双方的强弱势态拟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时间是属于它们的。

北廷柱国将军府原属兵马,除了奚同光所统领的嫡系尚有一些战斗力外,其他人马都可以说是一触即溃,这意味着只要它能在沁阳城稳定脚阵,后续玄阴谷还将有一两百万精锐魔兵以及数以千万计的杂魔源源不断的南下,北陵镇再强,在缺少有效补充以及稳定的后方支持下,又敢调多少兵马东进,到时候还不是被它们踩踏的魔足之下?

就算北陵军与三宗理论上最大限值的调一百万精锐东进,一时间兵力之强远在它们之上,那大不了就暂避锋芒、袭其后路,令人族援军得不到充足的补充,等它们东线主力迂回杀入北廷,解决人族援兵也是易如反掌。

吃了两次亏之后,即便最近八万魔兵距离沁阳城也就一天的路程,到时候它手里有八万普通魔兵、一万青鳞魔近卫、两万翼魔精锐,大魔君巫真也决定先稳一稳局势,这几天来只是不断的从东面、北面驱赶人族凡民以及大量的杂魔进入沁阳城,也防备着东进的人族援军过于强悍,它也能用这聚集起来几十万人族凡民布几座血炼魔阵守城。

大魔君巫真它这几天派出大量的翼魔斥侯,特别分散到沧棱城东面一两万里方圆侦察人族援军的动向,然而过去五天时间里一无所获,没想到栾沙这时候传讯过来,有十万战力强悍到恐怖的人族精锐,竟然没有中路,而是贴着北线的大金山南麓一路东进,往它们杀过去。

“!”大魔君巫真气得哇哇大叫,没想到它将注意力盯住沧棱城,而北陵军的援兵主力竟然绕到后面去包袭它手下魔兵的后路去了!

第九百七十章 魔君决断

形势陡然复杂了起来。

大魔君巫真万万不曾想到,这北陵侯陈海是如此的狠辣,竟然不惜以自身为诱饵,吸引住它的注意力,令它误以为人族即便还有援军东进,必然会第一时间赶到沧棱城跟陈海会合,却没有想到龙骧先遣军会贴着大金山脉的南麓,直接奔袭栾沙所部魔兵去了。

而它麾下五部魔兵,距离沁阳城最近的一部兵马,还有一天的距离,其他的四部兵马,距离沁阳城还分别有六千到两万里不等的距离,而且每部兵马之间相隔都有四五千里远,仓促间难以聚合到一起。

而此时直奔栾沙所部兵马去的十万龙骧先遣军,兵甲之盛、战力之强,都极其恐怖,即便不考虑北陵镇极为擅长的天机战械,栾沙所部八九万魔兵,也难在野战中与其抗衡。

很简单,身为主帅,必然有一支最为精锐的嫡系兵马,就像崇皇秦世民玄元天军,就像黑炎大魔尊的黑炎魔军,就像大魔君巫真麾下的青鳞魔近卫,龙骧先遣军乃是陈海从二百多万北陵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战斗力之强,怎么可能拿普通的人族精锐相提并论?

北陵军这一次,还第一次规模化的使用战禽营。

从栾沙传回来的画面,大魔君巫真都感受到丝丝寒意,从后脊梁骨窜上来。

无论是西北域还是北廷,普通灵禽数量自然不会在少数,至少不会比燕州少,但在魔族拥有更强大、近身搏杀更凶残的翼魔精锐的情况下,使得星衡域的人族宗门,更注重剑修营、符修营的建设。

兼之星衡域天地间灵气充裕,辟灵境以上的弟子都能够较长时间的持续飞行,对普通灵禽的依赖也低,因此除了像天鹤宗这些能大规模豢养中高级战禽的宗门,星衡域的人族势力,即便有类似战禽营的编制,主要也是用为斥侯、传讯或辎重辅兵,通常都不作为主力兵种使用。

而在燕州,辟灵境以上的精英弟子比例要比星衡域少上一大截,以及战场上没有那么充盈的灵气,能让这些精英弟子快速的补充灵元法力,普通灵禽的作用就要比在星衡域更为突出。

而到龙骧军,对战禽营的使用就更加重视,是与天机战车营同时作为最精锐、最核心的战力进行重点建设。

龙骧先遣军所编的战禽营,以五人五禽为一个战斗小组,一人持重膛弩,两人输助射击,一人为符修负责防御,一人为辟灵境剑修负责统领小组——这时候权衡下来,这么一个战斗小组,在两千步范围内,只要不被撕开防御,所能发挥的战斗力,甚至比二到三名明窍境精英弟子还要强出一线。

十到五个战斗小组为一队,以两到三名明窍境武将为首,十队为一营,以道丹境武将御之。

也就是说,龙骧先遣军战禽营,两万人马里就足足编有三十名道丹境武将、四百多名明窍境武将、四千余多名辟灵境精锐武官,再考虑到天机战械的加强,大魔君巫真知道人族这么一支空中兵马,战斗力之强,并不比魔族相当规模的翼魔精锐差多少了。

这部人族精锐,距离栾沙所部已经不足五千里,横空飞渡不需要一天半就能截出栾沙所部的去路,而距离栾沙最近的援兵,至少也需要四五天才能赶过去会合……

大魔君巫真坐在沁阳城原城守府那小得令它憋屈的大殿里,神色凝重,它知道栾沙所部八九万魔兵已经完了,能逃出三五千精锐,就已经是非常侥幸了,它现在要考虑的,是接下来要怎么打!

它当然可以当机立断,挥军从沁阳城后撤,与沧棱棱的人族兵马拉开距离,同时下令所有兵马,往差不多位于九原塞与沦棱城中心点的龙阳山聚集——就算在此过程中它们会被龙骧先遣军吃掉一两部精锐,但它最终应该还能在龙阳山附近聚集三四十万的精锐魔兵稳住阵脚,之后再等待北面的援兵陆续从九原塞缺口源源不断的南下,或者等东线魔兵主力攻下赤影峰后进入北廷,它们就能在北廷境界重新彻底的抓住主动。

只是这么一来,要拖延多久,它们才能将将兵马送到紫柏山东麓,将广袤十万里方向的北廷牢牢的控制在掌握之中?

一年?还是两年?

真要拖延一到两年,它们才能将令人憎厌的陈海及龙骧军从北廷东部地区驱逐出去或歼灭掉,这一期间,北廷又将会有多少凡民及宗族子弟会逃到紫柏山以西去?

五亿、十亿,仰或十五亿?

缑亢老魔在海阳城被灭,当时燕州兵马虽然没有亮出旗号,但从北陵塞突然激增的天机战械规模,便可知道血云荒地里的魔兵早就不堪一击,燕州兵马已经跟北陵军合流了。

燕州的天机战械发展,要比星衡域早多了,大魔君巫真甚至怀疑这种不求精、但求多,往低级弟子甚至凡民层次发展的天机战械,很可能就起源于燕州,它们也很清楚燕州此时筹造了多少天机战械,以致燕州早年给入侵的魔兵吃了多少苦头。

大魔君心想着,一旦北陵军将燕州此时所具备的三四千艘风焰飞艇都调到仙壶口、北莲峡和阳松谷这三处北廷通往西北域的紫柏山隘道,协助北廷的宗族子弟及风民西撤,它心里都怀疑每拖过一天,是不是就会有两三百万的人族逃到紫柏山以西去。

这么一来,实际上每拖过一个月,就会有近亿的人族凡民逃入西北域。

北廷有近三十亿凡民,要是二三亿万凡民逃到紫柏山以西,逃入西北域,这没有什么大惊小怪,毕竟巫真也好、商牟、丘山也好,它们心里都很清楚,即便没有西北勤王军的阻挠,数百万魔兵也没有办法一下子飞到紫柏山东麓,将北廷宗阀子弟及凡懈西逃的所有通道都堵住。

不可能没有漏网之鱼,但倘若北廷全部的宗阀力量及大半的凡民,都成功逃到紫柏山以西,大魔君巫真它自己都觉得会愧对太古魔尊的重托。

“来啊,传讯申屠魔君,叫它不惜一切代价,率所部魔兵赶在明天黄昏之前,抵达沁阳城与我会合!”大魔君巫真拍着人族官宦饮宴的木案,咬牙传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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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兴三十九年七月末,陈海站在草草修复的沧棱城北城城墙之上,苍遗、秦谦、符少群、桓温和姬成韵等人随侍其后。

新雨之后,空气无比的纯净,站在城头上能远远地看到,数百里外魔气冲天,正向着他们缓缓而来,已经到了沧棱城一百里外。

陈海长长吐了口气道:“这巫真老魔还真是硬气,在我龙骧军已经抄他们后路的情况之下,竟然还敢对沧棱城强行发动攻击,难道他们吃的亏还少么?”

他语气虽然轻松,但是心中却凝重无比。

陈海他的身后,再一次整编出来五十万守军兵马,虽然都已经集结完毕,但是这五十万兵马之中,除了天鹤宗及三宗弟子,拥有辟灵境以上修为的不足百人,而连通玄境底子都不没有、在如此激烈战场上将注定成为消耗品的普通民壮,占到四分之三……

而那些拥有一定修为底子的,都是这些天从东线逃溃下来的残兵败将或从四面八方逃入沧棱城想要寻求庇护的宗族弟子,他们都没有想到会在沧棱城被陈海强行编入军中——最初守军里一万多卒通玄境将卒,主要都是寒门子弟出身,但经历两场血战,都剩不到两千人还活着。

符少群站在城墙上,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一部分人内心对陈海是何等的怨恨,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内心是何等的惊惶跟恐惧,也不知道他们进入战场,除了充当肉盾,还能发挥什么作用。

相对而言,那些没有修为底子的凡民壮勇,意志则要更坚定一些。

换作以往,面对虎狼一般扑杀过来的魔兵,谁也不会认为身后这些蝼蚁般的肉盾杂兵能发挥什么作用,但看着陈海像礁石一般的坚定背影,符少群却莫名觉得此心安定,走上前,与陈海并肩而立,抿了抿嘴唇,挑眉说道:“陈侯,又能和你连番并肩作战,即便今天战死此地,也是此生的荣幸!”

说话间,符少群双手一翻,一柄巨大的血色战戟出现在手中,一股血杀之意弥漫而出……

沧棱城下,杀气俨然。

而在两万里之外,势如破竹的龙骧先遣军,已经开始往紫鳞魔君栾沙仓促设下的防线冲击过去,墨翟显出黑色的真龙之躯,涨开血盆大口,与殛天玄雷舰,一起往魔兵阵裂扑杀过去……

第九百七十一章 暗渡陈仓

沧棱城第二次血战时,大魔君巫真集结近两万翼魔精锐、一万五千青鳞魔近卫精锐,最终还是被杀得铩羽而归。

这一次,由于秦虎山、吴之洞分兵牵制,为避免西北勤王军派出大批精锐增援沧棱城,东线集结于赤龙岭的翼魔主力依旧不能全部赶过来跟巫真会合,但最终还是由计都魔君尽可能多的率一万三四千头翼魔精锐进入沁阳城,希望能助巫真稳住阵脚。

集结沁阳城的翼魔精锐虽然超过两万三四千规模,虽然申屠魔君所率的八万魔兵也及时赶到沁阳城,但申屠魔君所率的八万魔兵,却不是八万青鳞魔近卫,实际上使得大魔君巫真此时在沁阳所集结的战力有所提高,但提高的幅度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然而这一战,大魔君巫真必须要战。

不战,它就只能退到北面上万里外的龙阳山,短时间内再难有作为,则东线魔兵主力又被西北勤王军堵在赤影峰以西,它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每天二三百万的凡民及宗阀子弟,从北庭越过紫柏山逃入西北域。

当然,这一次巫真也是痛定思痛,反思前两次进攻都太仓促,以致两次都没有让血炼魔阵派上用场。

第一次是它们在北城外集结,没想到陈海率部抢先进城,致使在北城外没有凡民血肉能化入血炼魔阵之中。

第二次虽说巫真退到沁阳城,从四荒八野掳掠了十数万人族凡民,但它自持集结战力足够强大,没有必要将行动迟缓的人族俘虏带上拖慢行军的速度,导致它们再次进攻沧棱城,还是没有帐前的巫魔派上大用场。

这一次,大魔君巫真下了狠心,诛毙十数头不听训令的翼魔精锐,令两万翼魔精锐哪怕是背、是驮,或者用一对铁钩般的利爪将这些弱如蝼蚁的凡民直接抓住,也要尽可能多的将人族俘虏送到沧棱城北面的战场以供战事消耗。

魔兵在沧棱城北面的临时大营里,二十多万凡民仿佛猪羊一般被押送过来,翼魔对待他们没有什么耐心,绝大多数都是直接从半空中扔下去,筋残骨断、头破腿折,还有不少人当场气绝身亡,被拖出去喂食杂魔,一片惨嚎,不绝于耳。

看着魔兵在山岭集结,准备展开攻,沧棱城的守军也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站在城头的将卒更是将前方的惨状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半个多月前,他们的境况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眼下他们心里的清楚,这一仗他们中大多数人还是会战死在苍棱城下,但总比沦为罗刹魔族的血食要好,家小总能有希望优先受到庇护,逃过魔劫。

战事未曾开启,无形之中,一股悲壮的气息已经从沧棱城上下弥漫开来。

相比较那些战战兢兢、被强迫上战场满心怨恨的宗阀子弟,凡民健勇却是有着更强烈的绝死之意。

符少群修炼血杀真诀,又长期统兵作战于小千天域之内,对杀伐兵气的研究及参悟,要比雍京的其他武将深刻得多,甚至不借助天武秘形,当他将血杀真意融入战戟之中,也能将一部分杀伐兵气汲取过来……

当然,符少群即便能借用杀伐兵气,也是远远不能跟道器三品的八极玄龙辇相提并论的,这时候就听得战阵上空铮然一响,凝聚出一头血龙虚影来,汲聚杀伐兵气后很快变得渐渐盈实起来,栩栩如生的在半空狰狞的咆哮着。

由于苍遗要主持八极玄龙辇,便由姬成韵与参悟九元归神咒有成的灵慧妖禽结成九元归神阵——姬江野没有办法阻止女儿姬成韵与恒温一起,追随陈海的步伐东进增援,将花费数百年之功炼制的六面太乙灵旗提前交给姬成韵护身。

六面太乙灵旗分由六人祭炼、所持,或一人同时祭炼、御用,能组成太乙金针阵,但六面太乙灵旗,每一面都是准道器级的存在,姬成韵虽然神识能分六道、十二道、甚至三十六道同时祭御三四十种灵剑、法宝都没有问题,但法宝灵剑层次有高有低,同时祭御六把准道器级的太乙灵旗,其实是远远超过姬成韵的实力。

而这一刻姬江野与参悟九元归神咒有成的灵禽结阵,心神魂念乃至灵元法力都浑成一体,六面灵旗在身周展开,迎迎猎猎作响,剑气沸腾而出,就凝聚出上百枚金针般的剑影,准备朝魔兵覆盖过去。

秦谦手持木神枪,站在陈海身边,因为木神枪的特性,只要秦谦不被人一击斩杀,就相当于拥有源源不断的气力,站在前锋线,所能发挥的作用,不比天位境武修稍差。

当年在万华虚境,当时已经修成道胎的陈海,也是惜败于秦谦的木神枪下。

恒温实力较弱,就留在阵后督战,所有不听从命令后斩无赦、连坐亲族!

****************************

在苍棱城三十里外,跨跨几声,前锋魔兵停止推进,逾两万头翼魔和二十多头魔蛟在空中遮天蔽日,翻飞不止。

远远的,随着一声声凄厉至极的惨呼声响起,在上百巫魔诡异的咏唱下,一道道血色微芒,直接从那些似被无形绳索捆绑住无法挣扎的凡民俘虏身体抽取出来,那血色犹如有生命一般,往统领魔兵的申屠魔君以及统领翼魔精锐的计都魔君二魔身上缠绕而去。

很快申屠、计都二魔魔躯所凝聚的血芒越来越厚实,仿佛穿着一件血色战甲。

“血魂铠甲!”

见看魔族直接用血炼魔阵,给两大魔君附上血魂铠甲,陈海也能猜测魔族这次战术,大概就是想不惜一切代价,撕开由他们杂兵组成的血肉盾墙,直接奔袭由千余天鹤宗弟子组成的战阵核心吧。

大魔君巫真这一刻也吞噬上万人族的血肉精华,魔躯足足膨胀了七八米,魔皇戟与血骨战刃都显得有些小了,它血色魔瞳盯着十数万步外的陈海以及陈海身后像潮水一般、密密茬茬的守军。

前两战杀得太惨烈,虽然这一次的守军将卒人数还要多出十万,但凝聚的杀伐血云,继而经八极玄龙辇凝聚的血龙也要比上一次略低一些,可见沧棱城的守军将卒,士气要比上次要弱一些。

这就给大魔君巫真更强的信心。

它在沁阳城聚集兵马,而即便龙骧先遣军主力没有赶过来,它知道陈海在沧棱城也没有闲着,不过在计都率新一批的翼魔精锐——特别是针对天鹤宗精英弟子聚集的特别,增加了四爪翼魔、六爪翼魔的比例——增援过来之后,它们的空中机动战力就再度占据优势,也就开始封锁沦棱城的外围,一方面吓阻从东西逃的残兵败将、宗阀子弟绕开沧棱城而走,同时也拦截从西东进的那些不知死活、誓死要追随陈海跟它们死磕下去的人族子弟。

当然,它们在空中机动方向虽然开始占据优势,但还无法占据绝对的优势,还是不能完全阻止北宗四宗都有些敢战弟子主动进入沧棱城,加入守军。

不过,这一部人马都在大魔君巫真的眼皮子底子,也就几百名以辟灵境为主的中低级弟子而言,以当前的形势看,还远不足以为患。

大魔君巫真暗暗估算过,它们抓到二十六万凡民过来,倘若都通过血炼魔阵,给计都、申屠二魔附上血魂铠甲,即便是面对上千明窍境以上的剑修怒攻,也应该能维持六七个呼吸左右的时间。

这短短六七个呼吸,实际上能令计都、申屠二魔临时获得天魔上三境或天位上三境才有的肉身不败的神通境界。

大魔君巫真还反复叮嘱计都、申屠,正式接战之前,要尽可能借其他肉盾抵挡攻势,避免过度的消耗血炼魔阵的力量,而一旦与人族结战,也要尽可能绕过人族最强悍的那几个人,避免被他们缠住,而没有办法配合两万翼魔、一万青鳞魔近卫精锐,一起将人族阵列里最核心的那几千人杀崩溃掉。

大魔君巫真也是暗暗蓄力,心想陈海倘若敢不遗余力去拦截计都、申屠,而不全力防备它这边,它绝对不介意先将陈海斩杀魔皇戟之下的。

当上两万翼魔振翅而动,仿佛黑云一般,从两翼合掠而来,而地下七八魔兵、上万青鳞魔近卫精锐仿佛数股洪流冲击过来,就听见沧棱城地下底嗡嗡震鸣起来,紧接着上千把诛魔巨剑在沧棱城的空中瞬时凝结起来……

这一刻大魔君巫真的血瞳都要瞪爆掉!

沧棱城的地下怎么可能会部署有万仙诛魔大阵!

大魔君巫真身为魔族统帅之一,怎么都不可能不防备陈海有可能借沧棱城地下灵脉布下天地大阵?

防护大阵毕竟这是人族的优势之一,而沦棱城作为郡治之地,就建在一条不弱的灵脉之上。

不过,除了姬江野、桓温率三千弟子增援沧棱城那次,大魔君巫真无法估算他们那一次带了什么东西进沧棱城,但那是第二次血战之前,之后虽然还有很多宗门玄修自愿进入沧棱城中,但最多都是三五成群撕开它们的封锁圈,这时候谁将天地防护大阵带入沧棱城中,它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要知道人族的万仙诛魔大阵以及其他的天地防护大阵,阵眼要深入灵脉之中汲取磅礴的灵气,主阵器都极其庞大沉重,即便有最高级的储物法宝相助,由道胎境强者随身携带,只要注意审视,看出破绽绝没有问题。

在第二次血战过后,怎么可能会有万仙诛魔大阵进入沧棱城?

莫非在第二次血战之前,万仙诛魔大阵就已经由三千西北域弟子带入沧棱城中,只是陈海在上二次的血战时,宁可牺牲上千精锐、数十万守军的性命,也忍住没有动用万仙诛魔大阵?

莫非陈海这一切就是诱导它不顾一切的令诸部魔兵分散开快速南下,以便他们有机会分而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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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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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二章 第三次血战

开弓没有回头箭,大魔君巫真不可能因为沧棱城暗藏一座万仙诛魔大阵,就仓皇而逃。

逾十万魔兵魔将已经分作几路,从空中、从地面逼近沧棱城不到十里距离,此时仓促后撤,将尾巴暴露出来,实际上将更加的凶险。

一方面,它们仓促后撤,血炼魔阵势必不能再维持下去,十数二十万还没有耗用的人族凡民俘虏仓促间没有办法带着,只能抛弃在这里。

一方面,万仙诛魔大阵的有效攻击距离远达四五百里,甚至在两百里内,攻击威力都不会蓑减太多,它们这时候仓促后撤,丧失斗志,又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将尾巴暴露出来,那天鹤宗与西北三宗弟子背依万仙诛魔大阵的支持,必将毫无犹豫的追杀出来,大魔君巫真实在无法肯定,它们不会被杀得溃不成军。

更为重要的是,万仙诛魔大阵再强也有限度,并非不能从正面突破,其所能发挥的作用,也就是将它们这边由上百精英巫魔汲取凡民俘虏血肉精华所结成的血炼魔阵抵消掉而已。

大魔君巫真浑身一震,上百道黑色幽芒透体而出,与身后结血炼魔阵的上百精英巫魔联接到一起,这一刻就见血炼魔阵从十数万凡民俘虏身上抽取出来的血色微芒,骤然间明亮起来,纠缠虬结,与率部前冲的计都魔君、申屠魔君魔躯所附的血魂铠甲之间,仿佛凝聚出两道血色巨索相连起来。

陈海眼瞳微睁,透漏出淡淡的紫金微芒,盯着得血魂魔甲加强的二魔,仿佛血甲战神分从空中、地面杀戮而来,在它们身后是成千上万的翼魔精锐跟青鳞魔近卫精锐,八万魔兵则在两翼分成数股,像黑色洪潮冲击过来。

很显然,巫真老魔也清楚它们手里只有十数万凡民血肉及生魂可用,如此强度的血炼魔阵消耗支撑不了多少时间,它们必需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透进去,要不然它们必败无疑。

无论从哪一方面,巫真老魔比闫莨、缑亢二魔都要更强一些,换了其他魔君看到这边暗藏万仙诛魔大阵,说不定已经自乱阵脚了,没想到巫真老魔反倒意志更坚定的,将所有筹码都推上赌桌,最后梭|哈一把。

不错,这一套万仙诛魔大阵,确实是桓温、姬成韵率三千西北子弟带入沧棱城,而且第一时间就悄然部署在沧棱城地底灵脉之中——沧棱城早期是有防护大阵的,后期为建设塔山防线的需要,防护大阵被拆走,但百丈岩层下部署大阵的地宫却还一直空在那里,一度成为庇护将卒家小不受恶战所产生的气劲冲击的庇护所——在随后暴发的沧棱城第二次血战中,天鹤宗弟子与西北三宗弟子组成的战阵核心,都数度被成千上万的翼魔突杀进来,外围的守军将卒伤亡到令人不忍睹视,但战阵没有到崩溃的那一刻,陈海就一直强忍住没有动用万仙诛魔大阵,甚至巫真率一万多残魔精锐撤退,陈海有把握全歼这一万多残魔精锐,他都克制住内心的冲动。

因为陈海知道,万仙诛魔大阵并非万能,即便诛杀一两万魔兵精锐,并不能逆转人魔两族在室韦山西麓的力量对比。

倘若提前暴露万仙诛魔大阵的存在,或许能多杀一两万翼魔或青鳞魔近卫精锐,但将大魔君巫真惊走,迫使大魔君巫真在七天前就大幅北撤到龙阳山一线甚至更往北面的区域集结兵马。

而当时尚在两万里之外的龙骧先遣军精锐,是没有机会对大魔君巫真手下的五部魔兵分而歼之的。

那样的话,龙骧先遣军就只能赶来跟陈海会合,而大魔君巫真集结四五十万魔兵,再从东线借调三五万翼魔精锐,往沧棱城缓缓逼来,时间上可能会拖延一两个月,但魔族在室韦山西麓的战力还将占据绝对的优势。

到那一步,陈海根本就没有守城相战的资格,只能狼狈的弃沧棱城而走,与魔族打游击,实际上东线的局势依旧恶劣无比,看不到有改善的机会,更不要说将魔兵主力在东线拖延一年以上的时间了。

第二次沧棱城血战,虽然大魔君巫真最后还是被击退,被迫撤兵,但在大魔君巫真看来,人族在沧棱城赢得十分勉强了,是以三十万多守军将卒、六七十万凡民的伤亡换来的,随陈海东进的玄修精锐也损失超过三分之一;大魔君巫真看来,它们只要再稍稍强上一分,就能改写战局。

这就跟赌局一样。

陈海要是彻底打灭掉大魔君巫真赢的希望,大魔君巫真就会毫不犹豫的果断止损;而只要大魔君巫真认为它们随时都有翻本的可能,而魔族在东线的整体筹码,确实又要远远强过人族,那大魔君巫真勒令麾下五部魔兵全速往沁阳城推进,计划在沁阳城集结绝对优势兵力,再一举扫平沧棱城,实在是不难推测的事情。

而恰恰如此,陈海才能将大魔君巫真麾下的五部魔兵分散到从九原塞南部到沁阳城广及两三万里的荒山野岭间,龙骧先遣军才有分而击之一的机会。

这也是人族在室韦山西麓短时间内占据优势、为北廷东部凡民撤退赢得时间的唯一机会。

陈海眼瞳里透漏淡淡的紫金毫芒,下一刻能身前就凝聚十丈紫金巨剑的虚影,天地灵气像洪水般涌入进去,剑影由虚转盈,带着毁天灭地之威,往像炮弹一般冲过来、带出血红色尾煞的那头魔君级翼魔奇种斩劈过去。

据符少君介绍,这头名叫计都的魔君级翼魔奇种,乃是东线魔兵的翼魔统领之一,看似才天魔初境修为,但颈脖上长有两颗狰狞头颅,能喷吐紫炎焰流及玄冰寒霜,六只精玄金所铸的利爪,锋利程度也确实在道器级玄兵之上,诸宗塔线防线上不知道有多少精英弟子丧命在它的爪牙之下,要比其他魔君级的存在难缠多了。

这一刻,翼魔君计都魔躯上还附有血魂铠甲,看上去就像熊熊燃烧起来的红色烈焰。

陈海一剑斩来,携毁天灭地之威,计都魔瞳里仅仅是露出轻蔑一笑。

陈海这一剑斩的威力,计都自知凭借它自身的实力是绝不可能轻松接下来的,或许一剑就能令它重创,但以血炼魔阵源源不断汲取十数万人生魂及血肉精华的力量,所凝聚的血魂铠甲,其防御力之强,相当于一座万仙诛魔阵将防御灵罩紧缩到十丈方圆以内。

如此强悍的防御度,不要说陈海了,即便是天位第九境的天尊级强者,也不要想在仓促间能一剑破之。

计都完全无视陈海斩来的一剑,六爪各持一支巨矛,身形在半空中猛然滞起,随后像巨弓一起张开,六支巨矛便带了一圈圈涟漪般往外扩散的气劲冲击,以难以想象的极速,往陈海身侧六名玄修弟子怒射而来。

就在计都以为能凭借血魂铠甲轻易将陈海斩来的十丈紫金巨剑挡住,不想在极瞬间,十丈紫金巨剑在它眼鼻前就以一分三、以三化九,继而化作九九八十一道剑气贴着计都巨翼展开有二十米的巨大魔躯,往它身后的翼魔斩去。

在后方亲自与血炼魔阵联接,将血魂铠甲防御力提升近一倍的大魔君巫真瞬时明白过来陈海要怎么打这一仗,而这一刻,它也明白将血炼魔阵所能集中起来的防御力集中到计都、申屠二魔身上,它还是错了。

守军放弃将计都、申屠二魔斩杀于战阵之外的念头,甚至放它们冲杀进来也不会集中所有的灵剑法宝去进攻它们,而是要对计都、申屠二魔身后的魔兵魔将以战对战、以伤换伤、以死换死啊!

这种情形下,它将血炼魔阵所能汲取的生魂力量、血肉精华,全部转化为计都、申屠二魔的防御力,又能有什么用?

人族玄修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第一时间杀死计都、申屠二魔,甚至只要分出少数的人手,将计都、申屠二魔缠住,就能令它所有的如意算盘都完全落在空处。

大魔君巫真太想赢得此战,除了百余巫魔,它将手里所有的兵力都压上去,这时候想调整战术也没有可能,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就像赌场上已经买定离手,只能等揭开色盅的那一刻分出输赢,却没有想到它在战场上所有可能做出的决策跟战术,陈海那边早就有推测、推演,早就商议、拟定出全盘的应对之策,就等着它上钩。

败者全折,赢者通吃。

仿佛为了验测大魔君巫真的猜测,符少群、秦谦持枪戟而上,木神枪、碧落血杀戟化作重重叠叠、如山如崖的枪影戟芒,将自身护住,抵挡住计都、申屠二魔的攻势,却不作任何的反击,因为他们知道任何的反击,在防御力强大到近乎等同于空间玄壁的血魂铠甲之前,都是可笑而无用的。

这一刻,除了少数人专注看着符少群、秦谦二人,随时帮着补上几道防御道符外,其他人则将所有的攻势往计都、申屠二魔身后的翼魔精锐、青鳞魔近卫精锐倾泄而去。

而两翼面对八万魔兵魔将,则只能靠四五十万将卒的血肉之躯去抵挡,甚至说连抵挡都称不上,只是能前赴后继的拼命将这些魔兵魔将能拖住一秒是一秒!

计都身后的翼魔精锐是前突速度最快的,两万魔翼铺陈开来,仿佛数里方圆的浓黑乌云,遮蔽天日,但守军第一波最猛烈的攻势也是朝它们倾泄而去。

万仙诛魔阵所凝聚的千余剑光、八极玄龙辇汲取杀伐兵力凝聚的杀伐血龙、天地山河剑、六面太乙灵旗所凝聚的百余太乙金针、三千灵剑法宝、上百道焰流、数百道雷柱,几乎在眨眼间,就将计都魔君身后如乌云密布的翼魔群撕开一道百余米纵深的缺口来!

计都、申屠二魔这一刻也情知中计,但箭已离弦,无法更张。

申屠张口大吐黑血,化为黑雾附入双手巨斧之中,威势暴涨之时,巨爷轮斩,一斧斩开秦谦身前十数层防御灵罩,一斧将秦谦曾经籍之战败陈海的木神枪斩为两截,秦谦那渺小的身躯,像弹丸般往后弹开,秦谦在半空中就衣甲破碎、鲜血狂喷。

秦谦虽然是青鸾榜上的强者,但当一樽魔君级巨魔完全无需防御,所能暴发出来的极致攻击力,也绝对是碾压他的存在。

这一刻却有六名明窍境弟子,毫无犹豫的顶上去,只是他们身上道符所化的防御灵罩被撕开,肉身在申屠魔君下一波的斩劈下,斧刃甚至都没有斩及他们的肉身,就能看到他们的肉身直接被斧刃所带出的数股黑色气旋肢解了!

魔君级之间的战斗,绝非明窍境弟子所能插手,然而六名明窍境弟子的牺牲,却是将申屠魔君拖住一个呼吸,这一刻又有数十道防御灵罩,从四周八方朝它围过来,人族玄修似乎就要用这种死缠烂打的方法,拖住它前进的步伐。

计都颈项上的两颗狰狞头颅,张开两只血盆大口喷吐紫炎焰流、玄冰寒霜,照理来说它在恶战中应该闭嘴了,但它的体内却传出一阵阵惊魂慑魄的嘶吼,就见它被血魂铠甲包裹的魔躯每过一瞬就膨胀一分,六只玄金利爪挥斩出来的力量就要增强一分,杀得符少群毫无还手之力——这一刻符少群虽然能将部分杀伐兵气融入碧落血杀戟之中,但是想反击也是丝毫没有能力,甚至还能依赖身后人的支撑,才勉强不受计都魔郡的重创。

万仙诛魔阵还是太强了,几乎每过一个呼吸,就能凝聚千道剑光——翼魔精锐在冲刺时速度发挥到极致,也只有做到一息百米,就相当翼魔前阵每过一秒被万仙诛魔阵联手陈海、千名天鹤宗弟子、两千名西北三宗弟子打出百米纵横的缺口,下一秒翼魔精锐将这缺口填上,紧接着去承受人族精锐下一波的猛烈攻势。

这时候即便每一波交锋有三五十头漏网杀进来的翼魔精锐,也无济于事。

大魔君巫真的神魂,与百余巫魔浑成一体,并非它想切断就切断的,想要在即时间强行切断,它也要先承受血炼魔阵的反噬,而想将血魂铠甲转化为血魂盾,或血魂战枪,同时需要时间的,可能时间短要只需要六七个呼吸,但问题在乎于陈海会给它六七个呼吸的时间吗?

计都、申屠二魔孤零零突出在阵前,没有血魂铠甲的庇护,连撑过两个呼吸的时间都难。

这就是血炼魔阵相比人族天地防御大阵最大的缺陷所在——因为血炼魔阵强行抽取凡民或杂魔的生魂力量,首先要压制住这些生魂力量的反噬。

每一个凡民看似比蝼蚁还弱,但成千上万乃至十数、数十万凡民的生魂力量,或者说他们临死拼命挣扎、绝望而滋生、凝聚出来的怨煞,是血炼魔阵威力强大的关键原因之一,但首先血炼魔阵要能镇住这些怨煞。

这使得再强大的血炼魔阵想要有所变化,都是比人族的防护法阵要慢上几拍的。

“巫帅!”魔君申屠大吼!

大魔君巫真知道申屠魔君的意思。

申屠巨大的魔躯周边,根本没有普通守军将卒的生存余地,它脚下已经斩落上百名人族精英玄修,但是它身后的青鳞魔近卫却没有办法会合过来,而它也被人族精英玄修前赴后继的缠住,难以前进半步,这一仗它们没有机会赢。

人族精英玄修才损失十分之一二,而它与计都魔君身后的青鳞魔近卫精锐与翼魔精锐,却已经损失了十之三四,同时它与计都魔君将最强的攻击力都摧逼出来,也无法再持续多久,它们体内的魔胎都已经裂出蛛网状的裂痕,随时就会因为过度的透支战斗力而瓦解掉。

“撤!”大魔君巫真不甘心的大吼起来,拼不过,不撤又能怎么样?

申屠、计都此时还能殿后,还是有机会撤出一部分精锐,为后续的战事保存实力,栾沙魔君所部被龙骧先遣军歼灭已经成定局,它的嫡系精锐要在这一战再被完全歼灭,那它们在九原到沁阳城之间,就只剩二三十万魔兵可用,还缺少与天鹤宗精英弟子对抗的精英战力!

普通魔兵杀昏了,不是说撤就撤的,甚至还在不断的往前冲击,不断的压垮守军将卒所组成的血肉盾墙,但青鳞魔近卫精锐以及翼魔精锐本就被杀得胆寒,听得大魔君那不甘的魔吼,瞬时间仿佛退潮般往后撤去。

计都、申屠二魔,这时候不再往前突冲,两具二十米巨大的魔躯左冲右突,而是一边撤一边直接将血魂魔躯尽可能快速挪动,封堵成百上千的灵剑法宝,让己方翼魔精锐、青鳞魔近卫精锐后撤的尾巴,少受攻击。

陈海再次凝聚紫金巨剑。

姬成韵大叫起来:“陈侯,人命不是蝼蚁!”

秦谦、符少群勉强支撑到这一刻,元胎识海都受重创,陈海以神念传令,他们恍惚间都没有听明白,听到姬成韵大叫似有阻拦之意,一时错谔,不知道怎么回事。

下一刻,就见紫金巨剑再次裂成八十一道紫金剑煞,直接越过如潮撤逃的魔兵精锐,往百余巫魔强行纠集十数万凡民的血炼魔阵斩去,接着就见万仙诛魔阵凝聚的剑光剑气,仿佛潮水往血炼魔阵斩去。

百余巫魔实力却不弱,挡三五道剑煞剑光都没有问题,但跟它们混乱在一起的凡民俘虏,在瞬时间就有三四万凡民被斩肉酱——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被剑气纵横带动的气劲冲击所震死。

凡民在这种层次的激战中,真是被尘埃都不如。

看到这一幕,秦谦、符少群也于心不忍,但他们知道不断血炼魔阵的力量之源,他们就难以彻彻底底的重创眼前这部魔兵!

看到陈海出手如此狠辣,计都、申屠二魔再也不敢逞强殿后,趁着身上的血魂铠甲未消,往后狂退,眨眼间就超过撤后的翼魔精锐、青鳞魔近卫精锐,挟着与血炼魔阵强行切断而反噬的大魔君巫真,往北狂逃,已经顾不上身后的魔兵魔将被切瓜剁菜般的杀得溃败成一团乱麻……

第九百七十三章 挽歌

大魔君巫真与魔君计都、申屠,曾经是那样的不可一世,谁曾想过会有一刻如丧家之犬般沦落到仓皇逃命的地步?

它们心里满心的苦涩、不甘、不屈,但血炼魔阵被破,人族精锐士气如虹,它们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尽管有太多的不甘,它们最终还是只能选择仓皇逃命,尽一切可能逃离这个让他们吃了太多苦头的地方,避免连性命都丢下——这时也不是它们逞匹夫之勇的时候。

这个时候,沧棱城的守军将卒,主要由凡民精壮及一部分通玄境低级武修或玄修构成,他们惨亡已是惨重之极,但这一刻还是尽一切可能缠住七八万魔兵魔将,以便玄修精锐不需要有什么后顾之忧,能够以万仙诛魔阵为依托,尽一切可能诛杀往北逃撤的翼魔及青鳞魔近卫精锐。

苍遗驾驭八极玄龙辇,与姬成韵、桓温所统领的两千多三宗弟子,与周温韦、陈正卿所统领的更为强悍的天鹤宗数百精英弟子,一边御空北进,一边摧动灵剑法宝,向后撤的罗刹魔兵发出疾风暴雨般的攻击。

没有血练魔阵的护持,魔君、魔侯又都仓皇南逃,被抛弃在后面的魔兵魔将又能有什么战斗力?

它们这一刻也只是恨爹娘少生两条腿,只能凄惨无比的陷入被人族玄修无情收割的惨境。

沧棱城的上空“嗡”然一声,万仙诛魔阵再度凝聚出上千道剑气,仿佛灿烂光河般的洪流,带着沛然莫御的气势向撤退的罗刹魔兵后路怒斩而去。

就见一排排的魔兵魔将如同庄稼一般被万仙诛魔大阵快速而有效的收割,一直等这些魔兵魔将逃出两百里外,才发现万仙诛魔阵的威力这时候才衰减下来,也差不多到这个范围,姬成韵、桓温以及周温韦、陈正卿才率领人马退回沧棱城,不再追击溃逃的魔兵。

血色残阳,斜斜地照在战场之上,沧棱城之前勉强修缮的城墙,再度完全垮塌,就见一截截残墙断垣仿佛残破的孤立在血河浆河之中。

血战持续的时间极短,但是烈度却不逊色先前的两次血战。

五十万守兵将卒,完全是以血肉之躯去抵挡两翼八万魔兵魔将的冲击,而位于战场最核心的将卒,又没有防御法阵的庇护——万仙诛魔大阵启动后就将攻击力发挥到极致,压根就也没有想过要凝聚防御法阵,庇护普通将卒及凡民的安危,守军五十万将卒,这一次再度折损掉四分之三。

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折损如此的惨烈、恐怖,这是这片土地上绝大多数人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而天地元气震荡,除了提前避入地宫之中的将卒家小,城中的凡民死亡也是极其惨烈,但再次看到远超他们实力的精锐魔兵,就在一两盏茶的时间内,被陈海杀得屁滚尿流,城中凡民伤亡虽然极大,但幸存的难民则是纷纷欢呼了起来。

苍遗、姬成韵、桓温他们退回来,也代表着这一场血战的终结,虽然龙骧先遣军主力能否全歼魔君栾沙所部的战果还没有传来,但沧棱城下这一战,他们也是足够自豪,但他们带着大胜的喜悦返回,看到陈海默然站在北城外、山岭前的尸山血海,心里也极为沉重。

陈海下令万仙诛魔阵随他一起斩杀魔兵阵列之后的凡民俘虏,姬成韵心里是抵触的,只是觉得那些被囚禁的凡民太可怜,陈海不去解救他们,竟然万仙诛魔大阵一次发动就死伤三四万凡民,这也是够铁石心扬的了。

然而姬成韵事后去想,陈海不令万仙诛魔大阵去斩杀凡民俘虏,切断魔族巫魔布下血炼魔阵的力量源泉,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数万魔族精锐从容往北逃撤,与其他诸部魔兵会合,只会给大魔君巫真东山再起的机会。

而这十数万凡民俘虏也只会被拖往血炼魔劫之中,被消耗干净,最终也难逃一死。

而只要魔族还能借助血炼魔阵,陈海就不敢让桓温、姬成韵他们追杀出太远、太近,就得提前收兵,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批的翼魔精锐、青鳞魔近卫精锐随大魔君巫真、魔君计都、申屠撤逃出去。

这么一来,万仙诛魔大阵虽然斩杀四五万凡民,但更多的凡民俘虏被抛弃在那里,此时也只是因为被抽取血肉精华及生魂,变得异常的软弱,但大多数人只需要好好调养,还是能恢复一部分元气的。

而这一战,罗刹魔兵出动了逾十万精锐,最终可能只有一两万魔族魔将逃脱生天——万仙诛魔战阵的攻击范围太广了,在两三百里方圆之内,天鹤宗御禽精英依赖大阵,可以肆无忌惮的出击,歼灭他们所能见到的一切魔兵魔将。

而这一仗过后,陈海相信给大魔君巫真更大的胆,也绝对不会再如此仓促的进攻沧棱城了。

看着姬成韵她们归来,陈海也是面容悲戚,一边掐诀将一蓬蓬烈焰,往堆积如山的尸骸笼罩过来,一边似唱似吟的念道:“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魂气散何之,枯形寄人木;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在昔无酒饮,今但湛空觞;醪生浮蚁,何时更能尝;肴案盈我前,亲旧哭我旁;欲语口无音,欲视眼无光;昔在高堂寝,今宿荒草乡;一戟出门去,归来良未央;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崔峣;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说起来奇怪,那些冤枉而死的凡民,死后凝聚出那浓郁不消的怨煞,似乎这在陈海这似唱似吟的诵念中渐渐的消散掉,姬成韵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但也能似能感受到陈海这诵念声中透漏的悲天悯人,以及他体内透漏出来的那苍苍郁郁、壮阔山河的气息,与四周的山河浑成一体。

看着烈焰熊熊而烧,陈海带领精疲力竭的众人返回沧棱城。

这一战,损失不比之前稍小,明窍境以上的精英玄修战死三百余人,辟灵境弟子战死一千余人,而守军将卒更是惨烈牺牲近四十万人,这一切几乎就发生在两盏茶的时间内,但熬过这一战,短时间内魔族无法再聚集强攻沧棱城的实力,趁此机会,陈海除了依赖沧棱城为东线牵制魔兵主力的主基地外,也要考虑更好的组织沧棱江流域以及往南、往北更大区域的凡民往西迁撤了……

第九百七十四章 僵持

沧棱城再度告捷,陈海就令周温韦、陈正卿二人,率龙骧神禽营精英将卒随符少群、秦谦东进,往室韦山脉西麓中部的赤龙岭逼近,策应坚守赤影峰的西北勤王军。

虽然魔族在赤龙岭还集结四万翼魔精锐,还远不是仅七百多人马的龙骧神禽营所能抗衡,龙骧神禽营也不敢逼近赤龙岭太近,就在六七百里外盘旋,但也迫使翼魔从室韦山西麓的广袤区域都收缩回去,也就没有办法再将赤影峰与外界的通道彻底的封锁住。

赤影峰背靠渝州大盆地,又是北廷经营多年的防线,守军不战而退,但粮草以及一些普通的军械都遗弃下来,西王勤王军退守赤影峰,倒是不愁粮草。

不过,不要说玄阳重膛弩、天机战车等天机战械了,丹药、防御道符也都已经消耗一空,以及军中将领以及剑修营精锐手里的玄兵灵甲灵剑法宝在频频暴发的恶战大量损毁,也根本就没有补充,万仙诛魔阵数度超负荷运转,阵器的损耗也极其严重,得不到及时的修复,此时甚至都不能发挥最初时三分之一的威力,这些都不断的削弱西北勤王军的战斗力跟士气。

在赤影峰与外界联系的通界打开来,一方面是一部分紧缺的丹药、防御道符等消耗物,能够及时补充进来,一方面是后路的威胁暂时消除掉,也令军士及士气大振,这一日的战事,西北勤王军甚至主动反击, 斩杀上万精锐魔兵,将东线魔兵主力的又一步攻势打退掉,才鸣金收兵。

此刻在赤影峰以西、斩龙谷的深处,有一座黑色的石峰孤兀峙立在峡谷的中央。

黑色石峰四周是一座广及十数里的魔兵大营,这一刻,在石峰之巅,黑色雾煞一般的魔煞在翻腾着,透漏出一股股愤怒而狂暴的气息,令石峰下的魔兵魔将噤若寒蝉,生怕稍有闪失,被石峰之巅的魔君察觉到,性命有忧。

黑色雾煞包裹的石峰之巅是一处二三百丈方圆的石台,二十余樽魔君级巨魔都于石台之上或坐或站或蹲或立,商牟、丘山二位魔君高高坐在两张巨大的石椅上,狰狞的面孔都在微微的抽搐……

它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巫真、计都和申屠三位魔君的带领之下,聚集了近十万的魔兵精锐,会再一次在沧棱城下被杀了一败涂地,甚至前两次血战伤亡还要惨烈。

在人魔两族广及数十万里的战场上,一场战事损失八九万魔兵,看上去稀疏平稀,毕竟它们在东线获得这么大的优势,除了后续还会源源不断从殒神渊附近的魔域深处有精锐魔兵南下,补充消耗外,大量杂魔以及诸部魔族里那些弱小的魔崽子们,可以通过掠食人族血肉,迅速的成长起来,但这一刻却令商牟、丘山二魔感到极其的棘手。

此前寄希望大魔君巫真能率部进攻西北勤王后路、打开赤影峰缺口的计划落空不说,仓棱城三次血战,令它们在室韦山西麓损失两万多翼魔精锐,此时虽然还没有四万翼魔精锐聚集赤龙岭,但也没有办法从西部彻底的封锁赤影峰。

要不然,即便大魔君巫真不能率部进攻西北勤王军的后路,再有两三个月的消耗,它们也有信心拿下赤影峰,到时候它们率四百万魔兵主力进入北廷,只要不逼近紫柏山,便能肆意屠戮了……

现在可好,它们短时间内从锁龙陉进入北廷的希望,差不多就已经破灭了,而每拖过一天,就有二三百万的人族从北廷撤入西北域,要是拖延一两年,它们进入北廷捞不到什么好处,却要面对倍加强大的西北三宗,到时候又要如何应对?

虽然商牟、丘山二魔并不觉得西北三宗能够幸存到最后,但问题在于,要是等黑炎大魔尊腾出手,率主力兵马进击西北域,它们玄阴谷到最后还能捞得到什么好处?

“形势不能再这么拖延下去了,现在看来,赤影峰短时间内怕是已经无法攻陷,继续在这里做消耗已经没有意义,我觉得我们要从其他地方再想办法了。”大魔君丘山瓮声道。

商牟愁眉不展,好半天才缓缓道:“室韦山东西几千里,南北几万里,可供大规模用兵的只有这锁龙阱一途。之前原以为大魔君巫真率部南下,秦虎山所部必将很快就崩溃掉,也不曾做其他预案,现在仓促之间,要从南面绕道,少说要浪费一年的时间……”

商牟所说的这一切,丘山也是知道的。

室韦山绵延几万里,也并非只有这锁龙阱一条路,但其他的道路更加狭窄险僻,三五万魔兵或许或能勉强穿过去,但人族在室韦山西麓又赢得主动,它们每次派三五万魔兵过去,不是送菜给人族吃吗?

但无论如何,眼下这种状态不能继续持续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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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沧棱城东六七千里处,一队七八千人规模的队伍,正在沿着一条河流往西逶迤而行。

这个队伍规模不大,大多数也是没有御器或御风飞行能力的低级弟子及甚至都没有修为在身的凡民,但队伍里有大量出产室韦山、擅长走险僻山径、耐力又极强的黑蹄矮马外,还有二三百匹青狡马、黑狡马这样的低级灵骑,前进的速度并不缓慢。

领头的二人各骑乘一头妖虎,一人高冠峨眉,一人面目清癯,两个人都目蕴神光,一看就是道丹有成的强者,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小的宗门在举家西迁。

正午的阳光刺眼无比,在一股股热浪的侵袭之下,路旁的树叶都打起了卷,更不要说这些已经仓皇逃亡好几个月的人们了。

眼见着各人的步履越来越沉重,那高冠修士道:“邢师兄,已经午时了,这些天不曾见到有罗刹魔族的踪迹,让大家都歇息一下吧。”

那面目清癯的修士自然将这些都看在眼中,这次的逃亡是一个漫长的旅程,若是赶的太急,后面这六七千人不知道能有多少人能够走完全程。

方圆百里之内,除了散乱的一些杂魔在山野间掠食,并没有大规模的魔兵存在,邢姓道丹玄修便让队伍停下来,各自找地方乘凉休整,等日头稍稍往西一点再上路。

命令下达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有些半大的小伙更是连着衣服向河中跳去,以求更快的清凉。见着一个青年从河底冒出来,双手像铁钳一般抓住一条六尺长、三四百斤的乌背大鱼,看乌背大鱼奋力的挣扎,拍打水浪翻滚,邢姓道丹玄修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们这个宗门叫紫云谷,是一个位于锁龙陉南侧深山里的散修小宗——宗主邢浩博有道丹境后期修为。

塔山防线崩溃后,他们不要说不愿意抛弃不能御器、御风飞行的通玄境低级子弟了,甚至都不愿意抛弃没有修为的家眷亲族,担心直接从锁龙陉借道西逃,必然跑过像洪流西进的魔族精锐,在秦虎山他们率部通过锁龙陉之前,便反其道而行之,率弟子、亲族直接往南逃入室韦山的深处暂避魔兵的锋芒,之后在深山老林里几经辗转,最后在十数天之前,才踏出了室韦山,继续往西逃亡。

在深山险峡之中,穿越了几个月,大多数还都是修为低微的通玄境弟子及凡民族人,这一刻也是衣裳褴褛,疲惫不堪,要再不停下来休整,大多数人的身体就会被直接拖垮掉。

邢浩博在一个大树下坐着,用敏锐的神识时刻地关注着周边的一举一动,那个头戴高冠的修士走过来道:“邢师兄,周洋他们出去侦察敌情,传回消息说,苍棱城数次重创魔族的进攻,此时在那里有大量精锐聚集,我们是不是前往沧棱城,也好有个依靠?”

此去紫柏山还有八九万里,他们又不清楚从北面大金山有多少魔兵杀入北廷境内,就想着能不能到沧棱城暂时落脚,休整一下以便更好的继续赶路。

邢浩博为人谨慎,等到那几个出去侦察敌情的弟子回来,详细的问过沧棱城的情况,就直接将到沧棱城临时落脚的想法给掐灭掉了……

北陵侯陈海在沧棱城能三战三胜,主要就是拦截住所有经沧棱城西逃的残兵败将、宗族子弟收编到守城军之中,然后用上百万守城军将卒的牺牲,才歼灭十万魔兵,他们进入沧棱城,怎么可能逃得过北陵侯的收编?

他们非但不能去沧棱城落脚,甚至还要远远绕过沧棱城,但在他们考虑偏离沧棱江沿岸的河谷通道,往南哪里还有方便他们快速西进的通道时,一声声尖锐的警讯,由远及近传来,邢浩博神色一变,神识延伸出去,却是千余战禽正全速往他们这里飞来。

在这个时候,在沧棱江上还能集结如此精锐御禽战力的,也就只有北陵侯陈海亲自统领东进的龙骧军了。

邢浩博脸色沮丧,龙骧军真要过来强行收编他们,即便是他、钱岳师弟以及十几个明窍境长老,在这么近的距离,都未必能逃脱出去,因为此时已经拿神识锁住他的那人,修为之强远在他之上,应该是道胎境的强者。

“前面可是紫云谷邢宗主?”恒温率千余御禽精锐徐徐逼近,站在一头炎瞳灵鹤巨大的翼背上,扬声问道。

千余御禽精锐在半空中结雁行阵,虽然没有立即拉开合围之势,但倘若眼前这些紫云谷的人倘若敢有逃跑的念头,他们是绝对不会介意出手大开杀戒的。

大魔君巫真老魔败逃后,连沁阳城都不敢再守,而是一路往北,逃到一万余里外的龙阳山,将当时行进到龙阳山南北两麓的三部近三十万魔兵收拢过来,占领龙阳山深处一座散修宗门修建的坚固城塞,大肆掳掠人族凡民,准备依托龙阳山的险峻地形,与龙骧军相抗。

这时候,虽然奚同光北进后,暂时稳住大金山那边的局势,但北廷腹地糜烂一片,所有人都在仓皇西逃,根本不可能大规模组织兵马东进,而龙骧军也仅有十万精锐,无法啃下龙阳山,而同时九原塞方向又有大量的魔兵聚集,只得在墨翟、姚文瑾等人的率领下,南下跟陈海在沧棱城会合。

此时,姬江野已经整合天鹤宗势力,再度送来五千御禽弟子,将龙骧军战禽营的规模扩编了两万五千余人,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办法送更多的精锐兵马过来。

一方面三宗要往紫柏山以东地区调整大量的人手,协助凡民西迁,还要派一部兵马去与奚同光会合,助奚同光更长时间的稳住大金山东麓的形势外,更为主要的,从紫柏山到沧棱城的八万里补给线太长了。

北廷东部人口密集,村寨城池多如繁星,存粮极大,但是除了存粮之外,想要进行大规模的军事作战或对抗,其他所必需消耗的物资是惊人而巨大的。

西北域此时虽然拥有大量的风焰飞艇,但魔族只要反应过来,一旦将大股的翼魔精锐,进入北廷的腹地,在北廷内部防御体系已经瘫痪的情况下,由风焰飞艇组建的运输队,是抵挡不住大股翼魔精锐的突袭的。

而陈海手里的战禽营规模还是太少,在这么长的补给线上,是根本无法护送飞艇队的通行安全的。

因此,陈海这时候一方面开始组织凡民西迁,一方面尽可能将沧棱城以东的宗阀精锐力量截留下来进行收编,确保他在东线能尽可能多的有兵马可以调用……

桓温将邢浩博等紫云谷的西撤人马截住后,就开门见山直接提出整编要求:

除了所有辟灵境以上的弟子都需编入龙骧军中,还要将所有丹药、道符以及能够用于炼器的稀珍金铁等资源都交出来——这些资源,沧棱城那里太紧缺了,不能让他们带到紫柏山去,然后再从紫柏山那里千辛万苦、可能要增添大量伤亡的运过来。

此外,紫云谷的通玄境弟子愿意留下来参战的,这边会十分欢迎,但想着退到紫柏山再接受整编,这边也不会阻拦,毕竟陈海在东线无法维持过于庞大的兵力,甚至后续要保障秦虎山、吴之洞他们所统领的五十万兵马的补给,都极其困难,他这时候将大量的辟灵境底子截留下来干嘛?

第九百七十五章 途中

浴血残阳照在残雪之上!

眨眼间又是一年时间过去……

一处山谷深处,十数玄修带着三四百通玄境精锐武卒正守住谷口,正与一队二三百头规模的杂魔在浴血而战,在他们身后的山谷里,则是十数万脸色惨淡的平民。

这些平民里也组织出两三万的健勇,手持着像骨矛铁枪之类的简陋兵刃,倘若有魔物绕过谷口的防线,从其他方向瞪着血红的眸子、嘶吼着向他们扑杀过来,他们就会拿起骨矛铁枪等,拼死迎上去。

这些凡民健勇虽然没有修为在身,但一年多的逃难,也让他们学会如会配合,虽然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中,但后面有更多的冲上去,捡起简陋的兵刃,跟强大的魔物厮杀。

谷口那部精锐将数百头杂魔杀溃掉,才有余力转回来,去清剿那些冲入山谷、肆意杀戮凡民的魔物,也是很快就将这些零散的魔物清剿干净……

一位青年剑修轻叱一声,“疾”,手中的灵剑分光化影,带着凌厉的气势向前纵飞而去,将落后的一头身高近两丈的猿魔劈倒在地,那灵剑带着血光飞回手中,晶光湛然归于剑鞘,身后爆发出一阵欢声。

“痛快!痛快!”在他不远处,一个赤裸着上身,仅仅穿着一个皮裙的须髯汉子浑身浴血,手持一柄神光闪闪的巨大板斧笑着道:“这次又给邢兄你收了尾,真不好意思!”

青年剑修平了平呼吸,淡然地笑着道:“铁兄谬赞,你金胎门的弟子也都是好样的。方圆百里已经没有敌情,天色已晚,我们今日就在这落脚如何?”

那大汉点点头道:“大善!”

不等人吩咐,人群之中就分出几道人流出来,开始收拾战场。

这些杂魔身上的肉粗陋不堪,除了有着一股难以去除的腥躁之气外,血肉还多附有毒煞,但是对于往紫柏山脉撤退路途中忍饥挨饿的凡民而言,却没有办法那么挑剔,当前先要挣扎着活下去,才是最主要的。

这些杂魔身上的鳞皮,虽然跟精锐魔兵相比有些差距,但就地简单鞣制后,制成的皮甲,却能助民勇在对抗魔物锋利的爪牙时,稍稍搬回一些劣势。

那青年剑修乃是灵云谷宗主邢浩博的嫡孙邢向晨,二十岁刚出头,就已经是辟灵境巅峰的修为。

在一切井井有条地进行的时候,青年剑修邢向晨的妖虎坐骑一瘸一拐地从远处走过来。

虽然魔兵主力还没有能大肆杀入北廷境内,但涌入北廷腹地的杂魔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强——在这次作战之中,这头妖虎实力最强,被十数头熊魔缠住,左冲右突,虽然将十数头熊魔杀死,它受到的伤势却也不轻。

这妖虎虽然没有修成道丹,却是紫云谷宗主邢浩博打小收养的通灵异兽,年岁几乎比紫云谷所有人都要长,也是邢浩博担心嫡孙刑向晨西行缺少庇护,才将这通灵异兽守护在刑向晨的身边。

眼见着妖虎受伤,邢向晨也极是心疼,从储物戒里拿出伤药,替行动不便的妖虎敷上。

当日紫云谷宗主邢浩博等人被桓温强行带入沧棱城,恳请之下,陈海最终同意像紫云谷这样的散修小宗、小族,可以分出一小部分嫡系子弟不留在东线、先行西撤,为紫云谷这些宗门宗阀保住一脉传承,但条件就是邢向晨这些提前西撤的子弟,一路上需要组织人马,掩护聚集于沧棱城的一部分凡民西撤。

最终邢向晨与另一家名叫金胎门的散修小宗嫡支弟子铁虎,带着三四百通玄境精锐武卒,从沧棱城出发,一起掩送十万凡民西撤。

一路西行,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近一年时间,只是凡民逃撤的速度实在太慢,即便邢向晨、铁虎他们想尽办法,利用沿路能找到一切资源,将这些凡民组织起来,但每天能走上一二百里,就已经是极限了,倘若遇到暴雨倾盆、山洪爆发,道路也被冲毁,可能就需要多绕几天的路,才重新踏入西撤的路途。

断断续续、曲曲折折,一年时间也就往西走了两三万里,距离紫柏山还有逾五万里的遥远路途,道路漫长到似乎这一辈子都走不完。

不过,最初时邢向晨对这些拖累他们、作为巨大包袱强行压在他们肩上的凡民,特别是大多数人跟紫云谷没有什么关系,心里满是厌恶,却又不敢弃之不理,然而这一路走下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邢向晨就觉得不管最终能护送多少人走到最后,已经是他肩上割舍不去的责任。

给妖虎敷好伤之后,邢向晨也没有急于调息入寂,而是背依着妖虎的大腿而坐,看不远处数十个七八岁的儿童在那里嬉闹,忍不住招手将他们唤过来,拿起手下扈卫送过来的一大块烤肉,高声说道:“前些日子我教的流风步,你们给我耍一遍,谁耍的好,有肉吃!”

凡民取杂魔为食是没有选择,甚至有大量的凡民因为杂魔血肉所附的毒煞或消化不了而亡,但邢向晨他们作为庇护这部平民的最后力量,绝不敢在饮食上稍有马虎,也多捕猎鱼兽为食。

只是沿途捕猎鱼兽,难以满足那么多凡民的需求,只能优先保障精锐将卒。

邢向晨手里没有补充真元法力的灵药了,也需要大量进食保持充沛的体力。

几十个孩童眼睛一亮,看着那块烧得金黄流油的鹿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邢向晨规定儿童也不得食魔肉,几十个孩童虽然平时都能吃到难得的杂粮,但已经好久不识肉滋味了,片晌就都聚到邢向晨身前演练、折腾起来。

不多时,邢向晨挑选了几个有模样的孩童出来,把肉分与他们;其他的孩童脸上有些失望的神色,但却并没有多少嫉妒的神情。

待到这几个孩童流着口水想要大快朵颐的时候,人群中有几个妇人走了出来,不安的说道:“这几个家伙又跑过来打扰仙长休息,你们还不快把大人的食物放下?”

几个孩童眼睛滴溜溜地来回转着,只是口中应着,却没有什么动作,邢向晨摇着手跟这些妇人笑着说道:“不妨事,孩子正长身体的时候,且让他们吃去。”

那几个妇人一边给邢向晨揖礼,一边将那几个孩童揪过来给邢向晨行礼道歉:“你们几个,还不快跪谢仙长!”

几个孩子这才笑嘻嘻地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头。只是在磕头的时候还舍不得放下手中温热的肉食,又怕掉在地上脏了,就两个手平拖着尽量前伸,看起来古里古怪的。

磕完头还没站稳,有心急的就又已经大口吞咽起来,看得邢向晨忍不住一阵大笑。

铁虎看到这一幕,走过来感慨说道:“之前以为踏入修行之余,就道凡有别,哪里知道人间还有如此乐趣?此去紫柏山还有五万余里,这辈子或许没有机会踏入紫柏山,但我也死而无憾,邢兄您呢?”

邢向晨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道:“陈侯将紫云谷弟子截在沧棱城时,我心里满是怨恨,只是回想起来,真是惭愧无比——而如今看着北廷那多的凡民惨死魔物之手,却无能为力,也难以为御魔出更多的力,只恨自己的修为太低微……”

“似乎起风了?”铁虎疑惑的抬头往北面看去,空气里传来窸窸窣窣仿佛大风鼓动的异响,只是山嵴林梢没有拂动,不像大风刮起的样子,与邢向晨凌空而起,没有北面山嵴的遮挡,看到北面百余里外,百余翼魔精锐,像乌云一般正往他们藏身的山谷里飞来,他们的脸色这一刻一片惨白。

要是上百头普通的翼魔,死伤再惨重,他们也能一战,但上这百余翼魔精锐个个生有四只金铁般的利爪;有十数翼魔生有六爪,而为首的那头翼魔展开巨翼庞大得惊人,颈项上那两头狰狞的头颅,就像是地狱恶鬼盯着仙境美味一般,正贪婪的盯着他们……

第九百七十六章 血河魔幡

看到翼魔出现,邢向晨和铁虎二人,心脏瞬时冰寒。

山谷里的精锐武卒这一刻也察觉到异样,目光锐利的看到百余翼魔飞过山嵴,那漫天的魔煞弥漫过来,血液在这一刻都要冻僵住;胆气稍弱的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屁滚尿流。

魔君级的存在,其威势之凌厉,根本不是普通将卒所能对抗的,邢向晨、铁虎二人,这一刻浑身上下也是瑟瑟发抖——要不是这一年多来的经历,极度锤炼了他们的道心跟意志,他们怕是会被魔威直接慑破心魂,从半空栽落下去。

一瞬间,恐惧的气氛就在整个山谷之中蔓延开,十数万凡民在魔威的冲击下,鬼哭狼嚎,最后所剩的求生本能,令那些身强力壮的凡民,还勉强有余力,往沟壑、山林里逃避,更多人心魂被大恐惧慑住,连逃命的心思都没有,心里只是想着这些魔物吃饱之后不会停留太久,就会离开,……

魔君计都却没想到邢向晨、铁虎如此低微的修为,面对它的魔威冲击,竟然没有直接从半空摔落,还能勉强御风而立。

它落在一座山崖前,饶有兴致的盯着这两名修为低为的人族剑修,似乎已经感受到这两人神魂的肥美,心想修为虽然是太低了一些,都没有修成元神,但神魂之坚固,却是有资格炼为血河魔幡的次级元魂。

人魔两族差不多有三四千年没有爆发如此激烈的战事,计都修成天魔之躯、踏入天魔境之后,并没有像其他魔君那般,一味的强化自己的魔躯肉身,而是花费三四千年之久的时间,照殒神渊所传授的秘法炼制出九杆血河魔幡。

九杆血河魔幡,炼制成功之后,每杆魔幡拘入一主八次共九枚元神精魄(或者称之为元魂),将内部的血河魔阵彻底联接起来,之后就能汲取生魂怨煞、血肉精华,施展威能与血炼魔阵大同小异的血河魔阵。

计都魔君手里这九杆血河魔幡,原本就已经炼入足够多的元神精魄了,甚至九大主精魄都还是道胎、妖胎级别的,但在绝天岭一战中,九杆血河魔幡受损不轻,炼入的元神精魄都被摧毁掉。

之后计都魔君就随商牟、丘山二魔率部进入锁龙陉往西打,但遇阻于西北勤王军所守的赤影峰之前,而室韦山西麓的人族宗阀逃得又太快,使得它很长时间都没有拘到足够多的元神精魄!

邢向晨、铁虎两个修为在它的眼里,实在弱得跟蝼蚁没有什么区别,相隔数十里,它抬根爪子就能将这两人给灭了,但邢向晨、铁虎二人如此低的修为,竟然勉强能扛住它的魔威震慑,即便远没能修成元神,甚至连识海都没有开辟,但神魂之坚固,还是引起魔君计都的注意。

身为魔君的存在,判断一个人的神魂是否真正强大,自然不会低端到纯粹拿修为高低进行衡量。

此前南下,它都捉下人族不少道胎境强者,道心真正坚固、神魂真正强大的人,宁可自裁,也不会拖到最后一刻,任它们吞食血肉、祭炼生魂,而贪生怕死的,被它抓住,神魂就差不多处于崩溃的边缘,修为极高,也只能勉强一用。

邢向晨、铁虎二人的神魂虽然远没有到元神层次,但计都自然有秘法能将他们的三魂六魄都拘入魔幡之中,然后与其他的生魂一起炼成元神级的精魄,最终令这二人在受它掌握的同时,意识还能强大到去主控一枚元神精魄。

而再炼就成两枚元神精魄,它的血河魔幡,就又能施展血河魔阵了,想想这一年多来重新炼制血河魔幡精魄的辛苦,魔君计都也是觉得一把血泪诉说不清啊。

大魔君巫真在沧棱城三战三败,对玄阴谷一脉而言,形势就有些迫切了。

当时,大魔尊黑炎已经在大燕山击溃崇皇秦世民所率领的兵马主力,正率主力咬住崇皇秦世民所率玄元天军的尾巴,往雍京城合围而去——玄阴谷一脉在北廷的北面、东面,四樽大魔君、四十余魔君统领六百万兵马,形势竟然僵持下来,这叫玄阴谷的魔君们如何自恃?

北廷每天都有成百万甚至二三百万的凡民撤入紫柏山,每拖延一天,不仅意味着它们将来所能得到的血食在减少,也意味着人族西北三宗的力量每天都要有所提升。

这个时候,大魔君巫真、商牟、丘山等魔商议之下,一方面令北面的魔族势力,尽可能往九原塞集结,从北面对以仓棱城为根基活动的龙骧军形成威胁,一方面从东线分出五十万精锐魔骑,退出锁龙陉,以最快的速度从室韦山的东麓、南麓绕道,绕到室韦山的西南麓,再跨过万涛河,进入北廷境界,准备从南面威胁秦虎山、北陵侯陈海所部。

而与此同时,各部除了留下必要的斥候、机动力量,玄阴谷最终集结逾五万翼魔,在大魔君巫真及十大魔君的统领下,直接进入北廷腹地,与前期涌进去的大量杂魔一起,迟滞北廷二三十亿凡民的西撤!

北廷剩下来没有崩溃的百余万兵马,都主要集中在北线大金山的东麓、中麓,腹地东西绵延十万里、南北绵延七万余里的广袤地域,仅有东线沧棱城、渝州有陈海与秦虎山两部七十万兵马勉强堵住缺口,将东线魔兵主力挡在北廷之外,除此之外,北廷腹地的防御体系基本上彻底的瘫焕掉,根本就没有能力阻止逾五万翼魔精锐及数以百万计的杂魔纵横驰聘。

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北廷中部以东的凡民撤退完全停滞下来,先期进入北廷、协助凡民西撤的三宗弟子,伤亡极其惨重……

三宗及北陵宗最终将手里所有的战禽营力量都凑出来,也凑出五万御禽精锐,在陈海的统领下进入北廷腹地,敌散他们也散、敌军集中他们也集中,拼尽一切力量,令五万翼魔精锐无法分散出去跟他们在北廷腹地抓迷藏、打游击,也是极尽一切可能将对凡民西撤的影响压缩到极致。

魔族面对人族这边拥有陈海这么一个如此敢拼敢打、仿佛无敌战神一样的将领,也是发愁到极点,但后续陈海率战禽营主力回到北廷腹地跟翼魔精锐进行最残酷的缠战,身边早期除了墨翟、苍禹二人外,之后宁婵儿、苗凤山、余苍、雷阳子等人也赶过来跟他会合,令魔族想要在战场上杀死陈海也难。

玄阴谷当然不可能将不多的翼魔精锐跟人族战禽营主力拼个两败俱伤,那样的话,人族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用风焰飞艇,将大批的精锐战力跟物资运到东线,而不虞补给线会被它们截住,到时候将令它们面临的局势,加倍的难堪,可能要等到大魔尊黑炎攻下雍京城之后,它们才能解释北廷及西北域的后续问题,但那样的话,以后的战果,它们玄阴谷一脉还能享受多少?

逾一年多时间,计都随同大魔君巫真,也是率领翼魔精锐,在北廷腹地不断的腾挪转移——虽说双方的速度差不多,虽说魔族一直都避免决战,以游击、扰袭、破坏人族西撤计划为主,但人族拥有数艘浮空战舰以及一批风焰飞艇编入战禽营,能够稍稍稍提高整体的推进速度,一年多来,还是不可避免发生十数次激烈交战,双方都有不少伤亡。

虽然玄阳谷后续还能不断从北境魔域的深处有新的魔兵会合过来,但一年后,能作战的翼魔精锐也是下降到三万以下,魔蛟等也损失极大。

相比较之下,三宗也好不到哪里去,两艘浮空战舰被摧毁、上千艘风焰飞艇被击落摧毁,而更关键是近两万战禽死亡,短时间内却没有办法得到补充,战禽营的实力不断在削弱。

北境魔域实要比崇国大太多了,差不多占到整个海东大陆五分之四的面积,这时候越国在横断山脉、天南国在云岭开始筹备御魔工事,没有援助进入崇国,而天呈山、玄阴谷、不灭邪域以及轮回殿等魔族势力,却能源源不断从北境魔域抽取更多的援兵,这也是令人绝望的地方所在。

当然,战禽营凭借如此巨大的伤亡,也没能将翼魔主力精锐在北廷腹地的活动限制住。

大魔君巫真现在也学聪明了,每次集群出动,主要就是袭击远离灵脉的人族大群逃难队伍,一旦它们将十数万凡民控制住,人族没有灵脉去布天地法阵,它们却能借这些人族凡民布血炼魔阵,即便是人族的战禽营簇拥多艘浮空战舰强攻过来,它们也能占据很大的优势——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办法最大限度的分散开来,将人族凡民的撤退速度迟滞下来……

这时候大魔君巫真所率的翼魔主力,还是在两三千里外跟人族战禽营进行纠缠,计都率一小部分精锐先潜过来,盯住邢向晨、邢虎所掩护撤退的这十数万凡民准备当成下一个目标,没有想到还能发现两个能炼入血河魔幡的神魂。

邢向晨这一刻就见停在前方山崖前的那樽双头翼魔,张口吐出两杆似无尽鲜血染而成的黑色魔旗,从魔旗里射出两道幽墨煞光往他与铁虎当头罩过来,他当时就被定在半空中,连挣扎的余力都没有,只觉有无形的漩吸之力,要将他的三魂六魄从体内的抽取出去。

邢向晨带着一丝丝不甘,意识要陷入模糊的时候,一股令人魂惊魄动的气息从远空掠来,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将扎入他体内抽取三魂六魄的煞芒绞断,邢向晨抬头看到一个青甲剑修与一樽魅魔,如虹光飞来……

第九百七十七章 近战

邢向晨进沧棱城时,不要说他了,就连他的祖父都没有参见陈海的资格,对紫云谷等小宗的具体处置,都是桓温、周温韦、陈正卿等人在负责,邢向晨也只是在与铁扈率五百多通玄境武卒,不情不愿的护送十万凡民从沧棱城离开时,才看到陈海一袭青衣站在城楼上凝望着拖家带口、哭哭啼啼的出城队伍……

当时,邢向晨内心对陈海充满怨恨,但城头密密麻麻悬挂的头颅都是稍有违抗就被诛三族、诛五族、诛七族,甚至诛九族进行镇压的宗阀子弟,甚至连妇孺都不放过,如此残暴的陈海令他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只能老老实实的护送凡民西撤。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对宗阀子弟残暴不仁的陈海,以及出城时陈海凝视出城队伍的奇怪眼神,都是邢向晨的噩梦,但等邢向晨真正想着将一同出城西撤的凡民都护送紫柏山,想着千方百计的去减少途中伤亡,在这个过程中所遭遇的最大挫折跟混乱都来自内部时,不得不用《练兵实录》里所记裁的办法去整顿、组织、动员民勇时,在看到那些仓皇逃跑的宗阀子弟,非但没有联起手来庇护凡民,反而互相劫掠,甚至劫掠凡民,甚至没有丹药、道符的补充,以凡民血肉、生魂修炼邪法时,邢向晨才明白陈立心目中的大仁与苍生是什么。

此刻看到陈海与一樽魅魔状如天神般出现,邢向晨激动之下,热血冲脑,竟然是生生晕厥过去,直接往地下的草地摔下去;铁虎比邢向晨还要不如,被双魔翼魔计都强行摄取魂魄,就没有支撑住先晕厥过去了。

看到这一幕,陈海也无暇顾及邢向晨及铁虎两个低级弟子的死活,祭出青煞剑就朝计都老魔斩劈过去。

乍看到陈海,计都就有转身逃跑的冲动。

沧棱城三场血战,计都虽然仅参与最后一场,那一场陈海的表现,远没有万仙诛魔阵那么令人心惊,但这一年多,陈海亲率战禽营在北廷腹地碾转腾挪,十万里纵横、不舍一日一夜的追击翼魔精锐,迫使它们没有机会分散出去猎杀凡民,陈海在战阵之中的强悍,令计都是触目惊心。

率翼魔精锐进入北廷腹地,应该避免与人族主力战力纠缠死战,而务必尽一切可能,迟滞北廷三十亿凡民西撤,待主力西进围之,乃是商牟、丘山、巫真三大魔君拟定,得黑炎大魔尊认可的战略,计都此时不战而退,可不是什么会受耻笑、或责罚的事情……

但见陈海与宁蝉儿二人独来,身边没有其他精锐扈卫跟随,计都四只血腥魔瞳都透漏出贪婪的邪光,看着青煞剑化作一道青色剑影掠,它六只魔鳞利爪一分,凝聚六道煞芒,便与青煞剑撞到一起,硬生生接住一招,就见它巨大的魔躯,在半空中被反冲力重重一沉,顿时就下数十丈,暗感陈海这一剑虽然是情急之中斩来,所蕴含的力量却是惊人。

“结阵!”

计都魔念大炽,传令诸魔在身后结阵,它今天倒要看看,能与大魔君巫真一斗的人族后起之秀北陵侯陈海与一头准天魔境的魅魔过来,能否是它与身后百余精英魔侯、魔将的敌手。

计都那四只血腥魔瞳贪婪的盯着陈海。

天呈山魔族几遭灭绝,大魔君闫莨、缑亢战死沙场,玄阴谷六百万魔兵此时还被滞留在北廷外,这一切都拜眼前这男人所赐。

诛杀陈海,赏天魔血丹五十枚!

五十枚天魔血丹差不多要从三四千万凡民中挑选拥有修炼资质的子弟才能够炼制出来,也就是说,它们就算一个都不落的将北廷二三十亿凡民都截获,从中挑选拥有修炼资源的人,也就只能炼制六千枚天魔血丹而已。

要知道此时对北廷用兵的玄阴谷,除了四樽大魔君外,魔君级的存在就有四十余位,也就是说,即便这一战能将北廷所有的人族都截获住,计都最终也只能分得百余枚天魔血丹而已。

此时四大魔君商议给陈海颈脖上的头颅,开出五十枚天魔血丹的赏赐,这一刻计都老魔相当看到一粒人形大血丹在它眼前晃逛,能叫它如何不贪婪?

五十枚天魔血丹,足以叫它直接踏入天魔第三境的巅峰,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成为玄阴谷的第五位大魔君。

常言道利令智昏,更何况计都老魔此时还没有被贪婪彻底蒙蔽住脑子,仅陈海带着一头准天魔境的魅魔孤身前来,它有何不敢迎战?

人魔二族在海东大陆厮杀数十万年,到现在谁都没有能灭得了谁,自然是双方都引以为傲的底蕴存在。

人族能借诛神剑阵、九元归神阵,联弱抗强,魔族自然也不会在这上面就弱了,这一刻甚至都不等计都老魔下令,陈海就已经觉察到计都老魔身后百余翼魔精锐,以十樽六爪翼魔为首,瞬时分作十队,每一队翼魔气息浑如一体,在它们的上空,凝聚出十樽狰狞恐怖的翼魔血影!

这是魔族类似于裂天戟阵的修罗血杀阵。

魔族以肉身魔躯为法宝,与强敌相抗主要都是靠近身搏杀,说到对肉身魔躯以及武道战技的研究,怎么可能会在人族之下?

人族能以天武秘形借用杀伐兵气,魔族凝聚护阵血煞的法门,实际上原理上也跟此大差不差。

陈海见计都老魔身后百余精英翼魔,没有一起组成一个大的修罗血杀阵,而是分成十队,便猜到计都老魔今日的心思还是留住他跟宁婵儿,毕竟百余精英翼魔浑成一体,强是足够强了,但移动的速度必然快不了,自然不要想能将他跟宁婵儿留下来。

而这一刻,百余精英翼魔分成十队,只要计都老魔能拖住他们片晌,十队翼魔就能迂回包抄,最终将他跟宁婵儿斩杀在合围之中。

论单打独斗,计都老魔在他的战戟之下未必能撑得住一盏茶的工夫,而有宁婵儿相助,陈海能心无旁鹜的凝聚天地山河剑,说不定一剑就能将计都老魔斩死,但计都老魔身后有十队精英翼魔,计都老魔根本不会给他凝聚天地山河剑的机会跟时间。

而即便他要强行凝聚天地山河剑,时间也足够百余精锐翼魔一起结阵相对抗。

陈海真想跟计都老魔大叫一声,老子是晚学后辈,踏入天位境还不到两年,您为何不为了魔族的颜面,给一个单打独斗的机会?

计都老魔可不知道陈海心里的抱怨什么,张开血盆大口,将另七杆血河魔幡也一起祭出,它这时候为了安全起见,甚至都不扑上来跟陈海近身相搏,而将九杆没有完全祭炼完成、尚欠缺三大主元魂、十数次元魂的血河魔幡祭出,当下就见血河魔幡环其魔躯而立,血芒大作,在半空凝聚出一道道血刃,朝陈海斩来。

陈海伸手一张,在庚阳雷火之下淬炼数年的龙椎戟顿时斩出如山如崖般的戟芒,牵动着一道道金色雷霆,直接往翼魔战阵这边冲过来。

陈海拥有肉身不坏的神通,在战场之上的自愈能力强得惊人,宁婵儿却不敢直接硬冲翼魔战阵,纤盈的身形在这一刻似化作一缕轻烟,反向往身后峡谷内的密林深处掠去。

计都老魔没有想到陈海如此悍勇,面对它与十队结成修罗血杀阵的翼魔精锐,竟然敢不退反进……

陈海要是与宁婵儿同时后撤,速度绝对不会慢过十队翼魔精锐,但计都老魔再愚蠢也不可能追杀他,只会反身去杀那些手无寸铁的凡民——倘若坐视不理,他还不如不现身,逮到机会斩速几头魔侯就逃?

十队结成修罗血杀阵翼魔精锐是强,每一队翼魔精锐,攻防都不会比一樽天魔初境的魔君稍弱,但问题在于,任何一组修罗血杀阵的速度,都是由居首的六爪翼魔决定,实际比真正的魔君还是要慢上一线。

然而,哪怕就是这仅仅的一线,却有陈海的一线胜机存在。

此外,陈海一旦突杀到翼魔战阵之中,修罗血杀阵在狭窄空间内的挪腾变阵,怎么都不可能比他更快……

一头魔将级的翼魔,展翅就有十数米巨大,十一二头翼魔结成修罗血杀阵,百余翼魔结成十组修罗血杀阵,跟八尺高矮的陈海近身搏杀,还真不如散开来,由计都老魔率数樽能化变人身的魔侯级翼魔在内侧围攻陈海,其他翼魔散围外围,想办法远程参与围攻呢。

虽说魔族多擅长近身搏杀,但不意味着魔将级的翼魔都没有掌握一两种远程攻击手段……

当然,陈海想迫使计都等魔散开血杀阵跟他混战,也要等他冲入翼魔战阵之中再说。

不仅计都老魔,它身后的魔侯级翼魔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看到陈海竟然不退反进,不需要计都老魔吩咐,也是摧动魔元挥舞魔戟,挥出一道道黑煞戟芒,与计都老魔祭御血河魔幡所斩出如血河般的煞芒一起,朝陈海当面斩去。

陈海身形一错,极瞬时就分出七道一模一样的身影。

当年流阳宫的秘传错光分影术!

这七道身影,跟速度极快时拉出的残影绝不一样。

陈海以错光分影术每分出一道身影,不仅栩栩如生,极短时间内还能保持一致的动作,还都会分一缕神魂附入其中,保证气息都完全一样,这样才能在战场做到以假乱真,叫魔君级的强敌都分辨不出哪一道身影才是他的真身。

也只有这样,陈海才能避免在一瞬时所有的攻击都落在他的真身头上。

陈海肉身之强,是堪比天魔第三境的魔君,但要是同时接下所有的攻势,也会在眨眼间被杀得满地打滚。

虽然分出一道道神魂,会令自身修为受损,但错光分影术却是流阳宫所传最为实用的近身搏杀术法之一,与魔族所传的血影术相似。

计都等魔也没有办法,分辩不出七道身影的真假,也不能去赌七分之一的慨率,只能平分攻势——陈海真身硬接两道煞芒重斩,在半空猛然一挫,而其他身影在这一刻自然是影散迹灭。

计都等魔的速度也绝快,下一瞬又是道道黑煞戟芒以及如血河般的煞芒狂卷过来,绝不给陈海片晌喘息的机会。

计都等魔嘴角都露出狰狞的笑,错光分影术,殒神渊秘传的血影术有异曲同工之效,是神异无比,但陈海相距它们颇远,只要陈海不能撕开虚空直接遁来,那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下一瞬就杀入它们的战阵,迫使他们自乱阵脚。

这一刻陈海反手祭出如雪花般的防御道符,每过一弹指间便同时在他面前撑开八十一面灵盾,硬生生将计都等魔的攻势给挡住。

陈海这一刻心里也在滴血,一刹那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三弹指为一息——这也意味着每呼吸一下,他就要用掉二百四十三张地阶防御道符。当然,这也亏得他的神识足够强悍,不仅能同时分出八十一道神识,甚至还能在一弹指就将八十一枚地阶道符都激活,无论是神魂,还是肉身,又或者说是掌握肉身不坏的神通,陈海都是地地道道的天位下三境巅峰强度。

然而也只有如此才能勉强挡住面前崩山摧海般的攻势。

只是陈海还是觉得这样的打法太他娘奢侈了,奢侈得他心头都在滴血,要是这一战打下来,他用掉上万张地阶道符,都够得上一场中等规模战事的消耗了。

虽然大规模的战事还没有拉开,但西北三宗炼制道符的速度,就已经供应不上西北勤王军及龙骧军在东线战场上的消耗了。

什么叫主将?

陈海一路狂飚猛进,而计都等魔也是边退边合力斩杀陈海,二十个呼吸才让陈海杀入翼魔战阵中,也就意味着陈海足足耗用了近五千张地阶道符。

什么叫主将?这就叫主将!

不是主将,谁他娘如此奢侈的在二三十个呼吸间就耗用这么多的地阶道符?

计都老魔见陈海杀到近处,情知结阵而战将更加不利,这时候也已经是分散战阵,它亲自率领跟它一样身化人形的十大魔侯,从前后上下左右往陈海围攻过去——计都老魔身周九杆血河魔幡旋动不休,同时还取出一把黑色魔刃,朝陈海斩来。

这一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惨呼,计都老魔看也不用看,便知道是那头身形鬼魅得如烟如幻的魅魔,也借地形潜了过来,趁着分散到外围的诸魔不察,斩杀了一头四爪翼魔。

只是宁婵儿的气息及身形,比陈海还要飘忽不定,而且一击斩出,不管得不得手就立时远遁,计都老魔不能反身放下陈海去擒杀那头魅魔,只能令外围的魔将级翼魔结成修罗血杀阵小心戒备。

虽然魔将级翼魔也能结成威力不弱的修罗血杀阵,但陈海贴身缠住计都老魔,令其他修罗血杀阵再强,也很难掺合进去。

不过计都老魔也不是孤身作战,它与十大魔侯时散时聚,散而围攻陈海,聚则结修罗血杀阵,以抵挡陈海看似极强的杀招。

而且魔侯级的存在,反应速度也就比陈海稍稍慢上一线而已——陈海在狭窄空间的腾挪速度是快,但计都与十大魔侯化变人身,腾挪速度虽然稍差,但分进合击的速度,却是要快过陈海,刚接战下来,还是硬生生将陈海压制住,令陈海不得不频频用错光分影术分摊过强的攻势。

计都刚率领百余翼魔精英脱离主力,在北廷腹地孤军作战,自然是有它自恃的地方。

要是面对陈海甚至姬江野、奚同光乃至符思远这一级数的强者,都没有一点自保能力,它在魔族都没有取得相对优势的北廷腹地孤军作战,不是找死是什么?

陈海稍稍缓过劲起来,周身则是浮现出一道道火鸦虚影,这是元神级火鸦精魄在体外的法相投影,七十二道火鸦虚影瞬时间所能凝聚的火煞罡元,强得令计都心惊肉跳,看着一道道紫炎烈焰被陈海化入如山如崖的戟芒之中往它们这边狂卷过来,它才深刻体会到大魔君巫真在战场上为何都拿此子没辙了,为何束越魔君会在战场被当时还是道胎境的陈海当场斩死了。

这还是它以不间断的攻势缠住陈海,令陈海没有办法施展天地山河剑!

计都老魔咬牙摧动九杆血河魔幡,从外围那些魔将级翼魔精英身上汲取少量的神魂力量及血肉精华,给自己附上一道血魂铠甲,黑色魔刃之上,也附上一层血茫,闪烁出诡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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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八章 生擒

计都老魔耗费三四千年所炼制的九杆血河魔幡,之前就是被符思远所破,此时还没有完全修复过来,魔幡元魂也没有补足——当然了,计都老魔从手下翼魔汲取神魂力量及血肉精华,想手下翼魔造反,也只能少量借取,所施展的血魂甲、血魂刃,威力都极有限,还不足以令陈海畏惧。

倘若不是如此,陈海也只能掉头逃走了。

看到计都老魔在血魂甲附身的一瞬,自信心爆涨,挥舞血芒魔刃就暴斩过来,而他上下左右及身后,十樽魔侯也皆以最强攻势欺近,陈海冷笑道:“借取这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就以想能与我抗衡,还真是自不量力!”

“你却比我翼魔一族还要呱躁万分,是谁自不量力,一战便知。”计都老魔此时化身黑甲大汉,不过还是尖嘴猴腮,依旧有着狰狞的轮廓,身形暴掠十数丈,这一刻也是分出五道身影,真假莫辨的朝陈海斩去。

陈海太过强大,似乎天生就是近身搏杀的无敌战神,加上妙不可言的错光分影术,令计都老魔、十大魔侯、外围还有百余魔将结成的修罗血杀阵,也奈何不了杀入阵中的他,计都老魔担心继续拖延下去,很可能会有其他人族强者赶来。

这一年多来,计都追随大魔君巫真率翼魔精锐,尽一切可能迟滞北廷凡民的西撤,而陈海率战禽营精锐死命的将它们纠缠,令它们在一个时间点只能残害某一处的人族凡民,没有办法分散令凡民西撤之事都停滞下来,这个过程中双方也是绞尽脑汁,各施诡计给对方挖坑设套。

因此在这种情形下,即便是陈海脖子上的人头再诱惑,要是再过一盏茶都不能成功将陈海斩杀,计都也是会毫不犹豫的撤走。

相比较五十枚天魔血丹的诱惑,还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不过,但从这一瞬起,计都也不会再有丝毫的保留。

“血影术,之前果然还是有所保留啊!”

陈海看计都老魔也在极瞬时分出五道真假莫辨的身影,忍不住由心赞叹,他御魔多年,接触魔君强者不计其数,计都这魔头算是极有耐心跟心计的了。

陈海一时间也无从判断哪一道身影才是计都老魔的真身,不能以攻对攻,也不能硬扛,一定要硬扛,所承的绝非计都一魔的攻势,而是他身后及上下左右十樽魔侯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势,都会在下一瞬朝他笼罩过来。

普通的闪躲也绝计不行,任何一个角度都被强敌封死,陈海只能忍受神魂深处的撕裂痛楚,再度将身形分出七道化解这一波攻势。

看到这一幕,计都老魔嘴角狰狞一笑,他的身形更快一步,血芒魔刃斩出七道煞芒朝陈海分出的七道残影斩出,只想将陈海的真身定住哪怕一刹那,令他承受十大魔侯的全力合击,也能锁定这一战的胜局。

七道身影皆被七道煞芒斩光,影碎迹灭。

这一刻,计都愣怔了一瞬:陈海的真身在哪里?

下一刻,计都便从身前十大魔侯的反应中确认,陈海的真身这一刻就在它头顶上,只是它似乎感知不到陈海气息的存在,高举血芒魔刃招架之际抬头就见一点影迹在它的眼瞳里骤然放大,龙椎戟已经直接自上而下,往它的面门刺来。

计都难以形容龙椎戟这一刺给它的感觉,时间短短可能都不足一瞬,更准确说是九个刹那,每过一刹那龙椎戟往前突刺的速度就提高一截,九刹那之后,计都都能看到龙椎戟两侧的虚空直接震荡出冰裂的透明纹路,它甚至能看到另一侧空间风暴肆虐的情形,这是空间玄壁即便破碎的先兆迹象——它能看到陈海持戟而刺的右臂,因承受这一刺强到逆天的反噬力,灵甲袖管炸开、筋肉崩裂、血溅如射……

计都到这一刻,还是没能明白陈海为什么真身所藏的那道身影会在那一瞬时完全藏匿住气息,躲在它视野的死角,以致它完全没有想到陈海在错光分影术的修为,实际比它刚开始所确认的还要高一个层次——此前陈海一直都只是分出七道身影,不过是给它制造错觉,以等这一刻的出手机会而已。

计都明白这一切,则已经太晚了,龙椎戟这一刺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计都的血芒魔刃才抬过头顶,龙椎戟的戟刃就已经刺及它的眉心。

龙椎戟这一刺的力量又太强,强到几乎能破碎空间的程度,即便计都在极瞬间,摧动血河魔幡,将血魂甲的防御力尽可能往眉心涌聚,但它手下的翼魔精英是它的部将,却非它的魔奴,不可能不受限制的任它汲取神魂力量及血肉精华,计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在龙椎戟这一刺之下,血魂甲眉心部位,硬生生被刺穿一个洞|眼。

这一刻,计都人身的眉心间,暴然睁开第三只眼,妖诡的魔瞳射出一蓬幽光,然而龙椎戟携带着灭绝一切的破灭气息,令那蓬幽光无形凝聚成形就已涣散。

大破灭魔意!

龙椎戟自眉心刺入的那一瞬,计都没有感觉到有一丝的痛楚,除了震惊之外,因为还有一道紫金剑影已经从龙椎戟刃脱出,就直接朝它眉心识海深处的魔胎镇压过来。

这是纯粹神魂层次的较量。

计都才真正感受到当年鸿裕大魔君在姜寅剑下死得是何等的不冤,这一刻它的念识就似乎被亿万年的玄冰冰封住,识海只有陈海那浩然无比的声音在传荡:

“明明是双头魔,装什么三眼怪?要不是如此,还真不知道你的魔胎藏在体内何处呢!”

它败得真不冤啊,眼前这人竟然掌握两种一品真意而踏入天位,比曾令天呈山魔族畏之如神的姜寅都要强出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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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向晨醒过来,劫后余生的狂喜,几乎要令他的眼泪汹涌而出。

他栽落在地的谷口外那道六七百米高、十数里纵深的石岭,几乎都被彻底的夷平了,就剩几根奇形怪状的高大石柱矗立在那里——他不知道这几根石柱为何没有被摧毁——山谷深处也到处都是蛛网状的裂缝跟被震落、滚过来的巨石,难以想象北陵侯陈海与计都魔君所统领的百余翼魔精英一战,是何等的壮烈。

他往左右张望,除了受惊吓的平民这时候正陆续聚拢回来,重新收拾营地外,他却没有看到北陵侯陈海及那樽魅魔的身影……

邢向晨站起来,难以激动的搜索北陵侯的身影,抬头看到当初将他们紫云谷众人接入沧棱城的桓温,带着十数修为都比他强到不知哪里的精英战将,守在西边的一座山崖上。

邢向晨觉得身体没有丝毫的不适,甚至感觉灵海灵脉间涌动的真元,要比之前凝炼精纯得多,似乎随时能开僻第十二条灵脉,也不知道自己在昏迷间被喂了什么灵丹——这时候没有看到铁虎,也不知道他的安危,邢向晨壮着胆子,御剑往桓温立身的那座山崖飞去。

桓温他们没阻拦邢向晨,让他飞过来,邢向晨这才看到山崖林间的空地里,陈海正坐在一块巨石上,正为伤痕累累的魅魔疗伤,而那樽似成无数人噩梦的双头翼魔,此刻现出原形,一动不动的趴在山崖上,魔躯庞大得就像是一座小山似的,即便知道此魔已经被陈海用无上玄法禁制住,但看过去犹是令人心惊不已。

就见它那闪烁着幽芒的利爪,似乎轻轻一划拉,就能将他斩成两半。

邢向晨过了好一会儿,才抑住内心的震惊,将注意力转回到陈海身上,就见他还是一袭青衣,只是右臂袖管空荡荡的垂下来,似乎右臂齐肘部以下在这一战已经被彻底的摧毁。

猛然注意到这点,邢向晨也是一惊,他知道北陵侯胜了,但也没有想到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

“断肢重生,对我等修为者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要费一番周折而已。”陈海看出邢向晨眼里的震惊,也不为他刚才的分神介怀,反倒宽慰他一番。

他此时虽然拥有肉身不坏的修为,肉身也是强悍到极点,但也很难承受那一刺的反噬,不过赢过之后,这样的伤势也只是多耗些时间修养而已,这时候抬起左手,隔空抓来一块巨石,让邢向晨坐下来说话。

“你祖父以及铁虎的叔祖,在此前的战事都不幸战死了,他们死前的遗愿,就是希望你们能安然撤到西北域,能继承两宗的衣钵,”陈海这时候又继续跟邢向晨说道,“十数万凡民结队而行,容易成为魔族的目标,我已经下令全部拆散开来,你与铁虎可以持我的信符,前往天罗谷,进天机学宫修行,等你们修为有成,又待我们熬过魔劫,再出学宫恢复紫云谷与金胎门的道统吧……”

过去一年多来,龙骧先遣军不仅就地征编宗阀精锐子弟,邢向晨他们一路西撤,也不断看到有从三宗及北陵军出来的弟子一路东进,加入龙骧军。

沧棱城三战三捷过后,龙骧军兵力最多时,达到三十万,然而过去一年,不断的征编宗阀精锐子弟入伍,不断的有弟子从西北域东进增援,龙骧军的兵力不增,反而降到二十万人,可见过去一年,龙骧军在东线打得有多惨烈、残酷。

对祖父他们的战死,邢向晨也早就有心理预期,只是这一刻,他也是感到心痛,只是强忍住心里的悲痛,站起来跪伏在地上,大声说道:“魔劫不消,人族不存,谈什么衣钵、道统?向晨愿为龙骧军一卒,愿微薄之躯能为苍生、为陈侯战死在沙场之上!”

“铁虎也愿为龙骧军一卒,为陈侯而战!”这时候铁虎知道邢向晨苏醒过来,也飞到这边的山崖来,飞到邢向晨的身边,跪伏在地上,恳请陈海将他们收编入龙骧军中。

道统和传承自然重要,只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退再退,这海东大陆最终可还能有人族的立足之地?

他们知道,以他们的低微修为,在进入龙骧军或许在下一场血战中就会死去,但陈海以千金之躯,却毅然以身犯险,以一己之力对抗计都所率百余精英翼魔,他们又何惜己身?

北风烈烈,邢向晨和铁虎站在陈海身前,一脸的坚毅。

“你们二人论根骨、资质不算多强,但孤身站在计都这样的魔头面前,还能压制住心中的恐惧,神魂不受其魔威侵凌,实在是极其难得!”陈海不掩欣赏的说道,“那这样吧,我推荐你二人拜入文瑾门下修为便是!”

陈海参悟天地山河剑意,气机与天地山河浑成一体,他原本可以等诸多翼魔精英彻底散开追逐凡民之后再出手袭杀计都老魔,那样的话,虽然可能会一下子就将计都老魔惊走,但他与宁婵儿能赢得更轻松一些。

不过,就是看到邢向晨、铁虎二人修为低微,竟然能扛住计都老魔的威势,心志神魂之坚固,可以说是亿万人之选,陈海也生起惜才之心,这才决定提前出手,将他二人救下。

此时姚文瑾留在沧棱城里,代他指挥龙骧军主力,一方面接应还驻守在渝州东部的秦虎山所部,一方面将从九原塞缺口南下的百万魔兵,压制在龙阳山一线,不敢往南、往西展开——姚文瑾才道胎中期修为,短时间内难有新的突破,但他调兵遣将的能力,则显然不是墨翟、谢觉源所能替代,因为每逢血战,他只需要在中军阵中负责调兵遣将,陈海立时让桓温安排人护送邢向晨、铁虎去沧棱城,拜入姚文瑾门下,也是不希望如此有潜力的两名弟子轻易就夭折在血腥战场之上。

送走邢向晨、铁虎之后,聚集山谷的十数万凡民,也分散开再次踏下西撤的漫长路途。

现在形势已经是非常严峻,谁也都不清楚他们中最终有几人能死里逃生,但陈海也没有能力顾及太多,等宁婵儿将伤势压制下去,雷阳子就率一队人马驾御殛天玄雷舰赶来跟陈海会合。

赶到往战禽营的临时驻营,这边也是刚刚结束跟翼魔主力的缠战,退了回来,伤亡不少,气氛有些压抑,但知道陈海将计都老魔活捉回来,众人心头笼罩许多的阴云才陡然散开去不少。

余苍、符少群、秦谦都颇为兴奋的迎出来,围在校场前看计都那庞然的双头魔躯。

“主子爷,您将这老魔头活捉回来,是要送给老赤当小弟吗?”赤军恬不知耻的凑过来问道。

“行啊,我这就解了这魔头的禁制,送给你当小弟。”陈海说道。

“……”赤军脸色吓得煞白,变回翼魔之身,飞上高空,就怕慢了一刻会被计都生吞下去,一边振翼往远处飞去,一边传音说道,“我想起来还要斥侯敌情去,不打扰主子爷您跟诸位大人商议事情了……”

“这惫懒货,好些天没有收拾,骨头都痒了。”陈海笑骂了一声,他暂时没有时间收拾计都,察觉禁制并无异样,先留在校场上着人看管起来,他与余苍、符少群、秦谦、雷阳子、桓温他们走进大帐,询问他临时离阵追踪计都老魔去向之后的情形。

还是跟之前一样,翼魔主力在转移过程中,他们拼死进攻,但翼魔主力最后占据一处聚集有数万难民的山谷死守,他们没有办法对抗血炼魔阵,只能跟翼魔主力拉开距离,在这座地底有一处玄级灵脉的山头临时停驻下来休整。

陈海虽然尽可能要求西撤的凡民都分散开来走,但有些事不是他能控制。

北廷十万里山川,虽然三宗也是想尽办法,不断往难民西撤途中分散投放粮食,但主要存粮还是聚集于城池、城寨——西撤难民必需获得粮食,才能支撑下一程的逃难旅途,而人生来聚族而居、抱团聚暖的天性,以及对魔劫近乎绝望的恐惧,都会让难民不由自主的聚集起来。

所以在北廷腹地,大魔君巫真率领翼魔精锐主力以及数百巫魔,比他们更容易找到落脚点。

而一旦让翼魔主力找到数万甚至十数万难民临时聚集的城池、城寨落足,陈海他们想要强攻,伤亡就没有办法控制,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聚集起来的数万难民,被翼魔主力活生生的当血食给吞吃了……

不过就整体而言,凡民西撤的步骤没有被打断,十数计的难民,如洪流般正缓缓往西撤退,此时越过天鹤川临时防线以西的凡民,已经有十二亿之多,而其中也有近半数,已经通过紫柏山深处的三条隘道,撤到西北域境内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三宗除了将在魔獐岭的两百万精锐调到紫柏山与天鹤川之间的地域进行驻防,也通过整编北廷西撤宗阀的力量,将驻在天鹤川、紫柏山之间的兵力增加到六百万。

只是北廷宗阀的子弟,绝大多数都是强编入伍,到底发挥多大的战斗力,还有待考验。

除此之外,三宗在丹霞渡往西,沿万涛河北岸也集结三百多万兵马,内线差不多还有三百多万的预备兵马可以调用,形势虽然严峻,但也没有塔山防线崩溃时那么令人绝望。

另外,也由于魔獐岭大捷,以及之后三宗在紫柏山一带的坚决而有效的动作,也使得万涛河以西、横断山脉以西的一部分宗阀没有西逃去寻求越国的庇护,而是掩护凡民,往西北域撤退……

陈海他们眼前所遇到的难题,主要还是天鹤川以西的逃撤难民太多,差不多还有十五六亿没能撤入安全区域;而连年来,从九原又涌入七八十万的魔兵进入龙阳山,而东线魔兵五十万精锐魔骑在符思远率千余精英战将乘四艘浮空战舰的骚扰下,也已经抵达万涛河上游,正准备跨过万涛河往北廷腹地杀来,龙骧军跟秦虎山所部在东线所面临的局面,越来越险恶了,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灭的惨淡结局……

第九百七十九章 魔头计都

临时的营地是位于山岭南麓的一座残城,进城时,从垮塌一半的城楼上,还能看到篆刻“沥阳”二字,古朴拙然,爬满青苔。

战禽营在沥阳残城北百余里外的一座山崖设了哨岗,陈海不放心,跟余苍他们会合过后,又亲自赶到这座哨岗,眺望敌情。

这座山崖临河而立,上下百余丈,似刀斧劈凿而成,像是一页插在溪河之畔的天书,上面留有很多地方上历史名人的篆书刻字,山崖还有一座小亭,有石阶缓缓而上,可见魔劫之前,这里应该是当地十分知名的一处景地,然而此时除了山崖临时营地千余严阵以待的御禽将卒与数百头战禽外,方圆百余里内,除了暴露于野的白骨,已无人烟。

这处哨岗临敌最近,苍遗亲自盯在这里。

陈海过来,能看着在百余里外,魔族在石岭之巅也设了同样一座哨岗,集结精锐战力,甚至将其他战场缴获来近三十辆诛魔战车都部署在周围,形成一座四柱诛魔阵,跟这边进行对峙。

想想四柱诛魔阵的名字,也真是一种莫名的讽刺啊!

大魔君巫真统率翼魔精锐,越来越难缠,陈海也不知道它们盘踞在北面三百里之外的山谷里将停留多少时间。

那座山谷里同样存在一座规模不小的残城,之前有六七万凡民聚集在那里,这时候都已经被大魔君巫真所统率的翼魔主力截获住。

陈海此时看到还不断有小股的翼魔从那座山谷里飞出来,往四周沟壑搜索,陆陆续续将分散藏匿的逃难没有凡民都抓回去,看得出巫真老魔这次可能会在北面停留更长的时间。

对已经落入翼魔主力掌控之下的凡民,陈海是无能为力的,甚至在这群凡民没有被翼魔主力消耗光之前,他们要避开血炼魔阵的锋芒,避免不必要的伤亡,都无法逼近那座山谷二百里范围之内。

也不知道下一场战斗会发生在何时,陈海他们只能在沥阳残城耐心等待下去,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巫真老魔它们那里每多停留一天,沿线的难民就能往西多逃一二百里,就能有二三百万凡民逃入天鹤川以西相对安全的区域里去。

看到北面的翼魔主力没有什么异动,陈海又回到沥阳残城,看到周温韦、陈正卿、姬成韵等一大群人,还围着被临时丢弃在帐前空地上的计都老魔评头论足。

“陈侯,要怎么处置这魔头?”看到陈海飞回来,姬成韵兴奋的走过来问道。

陈海看着计都这魔头的庞然魔躯,也是头痛,即便是捆得像棕子一样,也像一栋黑色石殿似的,殛天玄雷舰是能勉强塞得下,但将计都塞进去,转移或作战就要少装载二三百名精锐战力,令殛天玄雷舰的整体战斗力下降一截,多少有些得不偿失。

或许将其魔胎抓取出来,将其魔躯进行肢解,送回到紫柏山炼制一批前线紧缺的剑甲出来更为妥当。

魔族走神魔炼体,是将肉身当成法宝修炼,魔将级以上的魔物,其魔躯除了鳞皮能够制甲外,有些特殊部位是其修行多年的精华所在,拿来稍加炼制,就是一件不弱的法宝灵器——这些年,三宗就是靠这些缴获补充了一部分的灵剑法宝的消耗。

计都乃是翼魔里的双头异种,修成天魔境已经有四千多年,将其两颗头颅斩下来加以炼制,应该就是两件不弱的冰炎道宝。

陈海这么想着,手里也是毫不犹豫的动作起来,伸出右手,五指虚张,释出五道雷光就像是五道雷霆锁链,从计都两颗头颅相交的颈窝部位钻进去,过了好一会儿,硬生生的将计都已经凝聚成实形的魔胎——却是一头尺许大小的三眼翼魔抓了出来。

“这魔头好生奇怪,明明是双头魔,修的却是三眼魔胎,却不知道它第三只魔瞳会在哪颗头颅上睁开,睁开后又有怎样的神通?”姬成韵好奇的问道。

“……”陈海摊手表示他也一无所知,计都是他遭遇的魔君里,颇为奇特的存在,之前也交锋几次,直到今日才有机会将它活捉住,只是之前计都都没有展露过它的三眼神通,这一次想要施展三眼神通保命,却被他的大破灭真意所破,但推究其魔躯,这三眼魔瞳应该不是计都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更像是它修炼的某种魔功。

很可惜,他想要对计都这样的魔君进行搜魂难度极大,还动不动就受反噬,陈海暂时也没有这个闲工夫,就想着将它的魔胎收入龙鼎之中,交给龙帝苍禹慢慢收拾。

陈海将计都禁制住,但并没有封闭它的五识,所以它还能听见、看见以及感知校场周边发生的事情。

这时候它似乎能猜到陈海要怎么对付它,拼命挣扎起来,然而陈海在它身上所布的禁制,这一刻化作九道金光烁动的雷霆锁链,猛然勒紧,下一刻,陈海直接将它拍入腰间仿佛是一枚普通古铃般的太虚龙魂鼎中。

之后,陈海就将计都的魔骸还留在院子里,他与宁蝉儿走进专门给他们准备落脚休息的一栋宅子里。

时间紧迫,走进屋里,陈海就迫不及待的将九杆血河魔幡拿出来跟宁蝉儿一起研究。

血河魔幡,每一面都能大小变化,旗杆乃是用北境魔域所特产的一种黑砂金所制,幡面则是用某种魔物的鳞皮所制。

陈海还没有将计都附入的神魂炼除掉,而之前魔幡之前不知道祭炼多少生魂,当陈海将其从储物戒里拿出来,还是魔煞滚滚、怨煞冲天,叫屋里顿时就充满骨骸都觉冰寒的阴寒,而陈海神识沉浸其中,都难免会产生鬼哭狼嚎的幻相。

“嗨,你这小子得了宝,别急着研究啊,快将我放出来透透气啊!”龙帝苍禹这时候不满的传念出来说道。

陈海为避免别人窥破龙鼎的真面目,变化成铜铃模样系在腰间还是加了一道禁制——虽然龙帝苍禹要破开这道禁制易如反掌,但大敌当前,能省一分力气还是要一分力气的,见陈海竟然将他给忘了,忍不住出声提醒起来。

“嗨,现在事情太多,搞得我晕头转向,倒将前辈您给忘了,”陈海将太虚龙魂鼎从腰间解下来,解开禁制,放在大屋的中央,让龙帝苍禹有机会出来透透气,“前辈正好帮我将这魔幡上的怨煞炼除掉……”

龙帝苍禹从太虚龙魂鼎中飞身出来,化身一头三丈细瘦夔龙盘旋在梁柱之上,就见他铮然轻鸣了一声,太虚龙魂鼎青光大作,化作一道青色匹练,便往九杆血河魔幡缠裹而去,炼除魔幡所附的怨煞。

“昂!”这一刻被收入龙鼎之中的计都,发挥鬼哭狼嚎的无声惨嚎,直接为陈海他们的神念所感知。

陈海这时候才知道计都并没有将它的神魂气息直接附入它祭炼数千年的本命法宝血河魔幡的阵法禁制之中,而是与这些年祭炼生魂所滋生出来的怨煞浑成一体,似乎这些不知道祭炼多少生魂才滋生出来的怨煞,是比血河魔幡更为重要的根本。

陈海心里觉得奇怪,但回想他以九玄碎星戟破开血魂甲的那一刻,计都睁开第三眼魔瞳,意欲作最后的挣扎时眉心也是怨煞骤然凝聚,想来它所修炼的魔功,跟这怨煞有极深的牵连。

计都叫得再惨,陈海也不会有恻隐之心,甚至将计都的魔胎从龙鼎里抓出来,看龙帝苍禹炼除煞怨时,它魔胎有何变化,以推测它所修炼的这种魔功的玄妙。

这时候却见龙帝苍禹以太虚龙魂鼎炼除血河魔幡所附的怨煞,计都魔胎四周就隐隐生出一朵朵红莲般的火焰虚影,便是这红莲焰影,令计都魔胎痛不欲生、苦苦挣扎。

这一刻,陈海、宁蝉儿迟疑的往苍禹看去,苍禹肯定的点点头,传念说道:“不错,这就是红莲劫火,又叫红莲业火!人族强者擅造杀戮,怨煞所附,最终会化为业劫红莲之焰焚身灭道——魔族天生杀戮,原本不会受红莲劫火所忧,但太虚龙魂鼎是何等神奥的存在,炼除怨煞之余,化为红莲劫火炼除其魔性,不过诸多神通的一种而已。”

龙帝苍禹虽然已经恢复第五境的修为,但他相对于太虚龙魂鼎还是太弱、太弱,想要强用太虚龙魂鼎的神通,就如同幼儿举大锤,每次要么徐徐图之,要么就要付出极惨淡的代价,最严重的甚至要再经历一遍由死到生的痛苦过程。

大魔君巫真这一次在北面山谷停留了近一个月,都没有动静,陈海也率战禽营驻扎沥阳残城,盯着其一举一动。

一个月之后,龙帝苍禹终于徐徐将血河魔幡所附的怨煞炼除掉,之后就化作一道虚影往外掠去,传念跟陈海说道:“这魔头的魔躯,我正好可以勉强拿来当身骸使用,不需要再整天躲起来不能见人了!”

计都的魔躯对此时的龙帝苍禹来说,是弱了一些,但聊胜于无,陈海这时候还无法去细看怨煞炼除一净的血河魔幡,他没想到计都竟然扛过红莲劫火近一个月的焚炼,猜测可能是龙帝苍禹避免用力过度,特地放缓炼除怨煞的速度,以致转化红莲劫火的威力有限,才叫计都最终扛过去的?

此时计都的魔胎,虽然还是三眼翼魔的样子,但给人完全没有起初时那种狰狞之感,特别是它眉眼的那第三眼魔瞳最初时是怨煞翻腾、黑光隐隐,有着说不出的邪异,此时却透漏出隐隐的金光,就见它四爪踞地,两爪横抱胸前,瞑目而坐,给它一种得道高僧的感觉,陈海心想,难道计都扛过红莲劫火的焚炼后,魔性真就去除掉了?

“降不降服,你倒是吭一声啊!你以为装死就能骗过我们?”宁蝉儿可没有陈海这么好耐性,弹指就朝计都的脑壳敲去。

“我降服,我降服。”陈海给三眼翼魔计都所施展的禁制,也早就在红莲劫火中化解了,计都行动没有拘束,见宁蝉儿窥破它的行藏,忙不迭的闪开,跪伏在地上,表示降服。

“魔性虽除,但还是奸滑无比,不可信,还得加几道神魂禁制。”宁蝉儿建议陈海道。

陈海想想也是,趁着计都欲逃不敢逃之际,就凝聚一道道雷霆锁链,往三眼翼魔计都的魔胎缠绕而去。

计都它终究是没有敢逃,它怎么都没有想到陈海随身还有一个天位中三境的强悍存在始终追随,还没有想到太虚龙魂鼎竟然就是陈海系于腰间的那枚普通铜铃,心想它真要兴起逃跑的心思,陈海第一个就会将它的神魂给打灭掉,这时候只是哀求道:“主人用这样的禁制,计都想为主人效力,也办不到啊!”

“你修炼的是何种魔功,竟然能汲取怨煞为己所用?”陈海问道。

怨煞可以说是与众生愿力相生相克的众念力,计都修炼魔功虽然层次差了一次,能借用的怨煞有限,还封不住大破灭真意,但计都既然都能借用怨煞施展变化,陈海心想那他以这种魔功为参考,说不定能参悟出直接借用众生愿力的无上法门来。

近两年来,陈海率孤军深入北廷东线,拼命迟滞魔兵主力进入北廷的步伐,掩护凡民东撤,他们在付出此时也为更多的凡民所知,以致他所收集到的众生愿力陪加精纯,龙帝苍禹也恢复天位第五境的修为,但陈海就是没有办法直接借用众生愿力,这是他一直引以为憾的事情。

“这种魔功一旦流传出去,遗害甚多,主人您修炼也绝没有半分好处,而劫火炼灭计都魔性之余,计都就已经将一切魔功都遗忘了。就算计都没有遗忘,要是传授给主人,害主人遁入魔道,计都罪过就大了。”计都说道。

陈海鼻子都气歪了,没想到他会被一头杀人如麻、手里不知道沾染多少人族鲜血,竟然拿这番言论来教训他?

陈海没有纠缠魔功的事情,问道:“太古魔尊与陨神渊是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魔功本就是陨神渊所授,魔功遗忘掉,有关陨神渊与太古魔尊的记忆也就支离破碎,”计都胆怯的盯着陈海的眼睛,生怕他不信自己所说的话,“主人可能对业劫不甚熟悉,要是不信计都的话,可以将刚才那个前辈请回来询问便是。”

“你哪那么多废话?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陈海气苦的说道。

“咯咯,有趣有趣,这魔头就交给我来调教!”宁蝉儿“咯咯”笑出声来,笑得花枝乱颤。

“……”看宁蝉儿笑着花枝乱颤,三眼魔胎计都微微一怔,继而又猛然摇头,说道,“不行,不行,与你这魅魔在一起,易生魔障,要是再生魔性,害得主人不得不灭了我,那就糟糕大了。”

“你这魔头,对老娘还挑三捡四的了?”宁蝉儿美眸怒瞪,抬脚就将计都踹到角落里,说道,“不乐意拉倒,但要是叫我看到你有什么心怀鬼胎的时候,我没有红莲业火炼你,但一样能叫你生不如死!”

叫宁蝉儿这么盯着,计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虽然它不知道宁蝉儿在燕州就是有名的妖女,但知道真落到这魅魔手里,自己真有可能生不如死。

陈海这时候感知到姜雨薇孤身进入沥阳残城,与宁蝉儿走出去相迎。

“雨薇,这次怎么是你过来传讯,紫柏山那边一切安好?”陈海将姜雨薇迎入大帐,关切她此行的艰辛。

磁雷传讯的信息量有限,而金剑符诏的炼制极为困难,有什么重要的、复杂的信息,还是通过人传话——像姜雨薇这种道胎境的强者孤身赶来,主要就是为了传讯,顺利携带一批轻巧的道符用储戒指装了带过来。

“大金山东南麓、南麓的凡民,都差不多南撤有两三万里,奚真君有意率部撤到天鹤川北沿岸,不知道你与秦真人这边怎么打算,掌教真人、元真人特意让我过来询问你们的意见?”姜雨薇看到陈海还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心里松了一口气,没让心里太多的情绪流露出来,直接将这次孤身赶过来的意图说给陈海知道。

“赤影峰、沧棱城都预留了一批风焰飞艇,就是用作最后的撤离,所以我们在东线还是要坚持到最后,这是我跟掌教真人早就谈妥的事情,这时候也不会更改。”陈海说道。

他能知道姬江野的心思或者说心意,还是希望龙骧军与秦虎山所部,能更稳妥的撤到天鹤川一线去——龙骧军与秦虎山所部,虽然这时候就剩下不到五十万精锐,却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即便不如太上天尊亲率的玄元天军,但也绝对不会差得太多,换作谁站在姬江野的位置上,都不会希望这么一支御魔精锐这么轻易就被魔军吞灭掉。

陈海虽然在沧棱城、赤影峰留了一批风焰飞艇,但风焰飞艇没有什么防御力可言,一旦让五十万精锐魔骑越过万涛河北上,秦虎山所部绝不可能再守住赤影峰,到时候就必须先撤出来到沧棱城跟龙骧军主力会合。

而这时赤影峰以东的数百万魔兵主力就将如洪水般西泄,到时候魔兵主力不受地形限制,兵力就能尽情的铺阵开来。

在铺天盖天的魔兵面前,两三万战禽营精锐又怎么可能在外围形成令风焰飞艇不受到直接攻击或冲击的侧翼防线?

姬江野派姜雨薇过来相劝,还是希望陈海他们及早西撤——陈海他们这时候西撤,魔兵主力从东杀到天鹤川一线,还需要三五个月才行,到时候还是能再撤出三四亿凡民,就已经圆满完成他们最初既定的计划了。

即便要放弃十二三亿凡民,那也没有办法的事情!

似乎为了验证陈海的猜测,他与余苍等人同时感知到北面的翼魔主力养精蓄锐一个多月之后,再次动了起来,不过没有往凡民逃难密集的西部突袭,反而是往凡民逃撤一空的东部撤离……

“巫真老魔带着翼魔主力回龙阳山了?”雷阳子讶异的问道。

“应该接下来要往东南,跟五十万魔骑会合去了,”陈海蹙着眉头,说道,“走,我们回沧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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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章 战车集群

在丘山老魔的率领下,五十万精锐魔骑翻山跨水,历时年余,终于从大燕山西北麓与室韦山东南麓的隘口绕过去,跨过滚滚的万涛河,正式进入了北廷的地界之中,昭示着北廷十数万里方圆的地域,将大门为罗刹魔族敞开。

在大魔君巫真率领三万翼魔精锐,绕道西南,与大魔君丘山所部汇合的同时,陈海也率领伤亡惨重的战禽营精锐回到沧棱城,同时将进逼龙阳山的龙骧军主力,从龙阳山南侧的仙娥湖西南岸撤了回来。

数以千万计的凡民,途经沧棱城西撤,沿途能看到大量因饥饿疾病、或遇魔物突袭而亡的大量平民的尸骸,曝露于荒野蒿草之间——即便到这时,沧棱城两万里方圆内,差不多都已经没有什么活人了,但御空而过,计都还是能看到一队队精锐骑兵,从沧棱城出来,四处游猎,击杀那食尸魔物,尽一切可能压制杂魔在沧棱城周边繁殖扎根。

即便这一刻,龙骧军陆续退回沧棱城,在数万里方圆无人烟的北廷东部深处,仿佛是一座随时会被血海吞噬的孤岛一般,而且这血海还是时时刻刻在汹涌澎湃,积蓄力量,但计都不得不承认,龙骧军的士气、斗志,真是强得惊人。

虽然龙骧军此时的兵力已不足二十万,却将北面近八十万魔兵压在龙阳山不敢西出,可见这二十万龙骧军之精锐,即便不如同等数量的青鳞魔近卫,但也差不了太多。

计都之前或许还不明白,但看到传言早在上万年前就已经破空而去的太虚龙鼎魂,一直都变化一只古拙的铜铃系在陈海的身边,而此时则被夺它身舍的龙帝苍禹吞入腹中,计都也能知道龙骧军的崛起及强悍的战力,并非都是难以思议的奇迹。

真龙涎息!

流阳帝国灭亡时,计都还没有出身,但魔族也有秘典传承,计都当然知道太虚龙魂鼎的妙用,以及流阳帝国能迅速崛起,乃至十数万年将魔族压制在天呈山以北的关键原因是什么。

而眼前龙骧军的战力如此之强,除了绝大多数普通将卒都是自愿留下来,有着为人族存亡奉献自己微薄之躯的自觉跟英勇外,当数以十计乃至上百枚的真龙涎息丹,混入普通丹药中,给作战英勇的将卒冶疗伤势,实际上英勇作战而能活下来的将卒,其根骨一直都在潜移默化的在得到提升、滋养,使得这些将卒的成长,要明显快过其他将卒,以致从中高级将到基层武官,构造成龙骧军最坚实的骨干。

而它们之前,总是误以为流阳宫余孽,还藏有什么底蕴。

计都这时候算是明白了,流阳宫余孽哪里还有什么狗屁底蕴,真要有什么底蕴,也不用打得这么惨烈了,实际就是借着太虚龙魂鼎,每拖过一天,力量就悄无声息的增强一分。

可笑丘山大魔君、商牟大魔君、巫真大魔君还是看不透这边的底细,接连吃过几次大亏,又变得太过小心翼翼了。

回到沧棱城里,陈海带着余苍、雷阳子、苍遗、桓温、姜雨薇、宁蝉儿,与苗凤山、墨翟、谢觉源、姚文瑾以及舅父陈烈及燕州陈族老祖陈隽等人在西城楼前见面。

龙帝苍禹借了计都的魔躯,往后都会公开露面参与战事,但龙帝苍禹的真实身份与太虚龙魂鼎密切相关,绝不能泄漏出去,陈海自然早替他胡编了一个名字,这时候回到沧棱城,还是给谢觉源、苗凤山他们介绍一遍:“这位苍井……前辈,与左师一起,是玉虚神殿的守护——苍井前辈的身骸毁于上一次的血云战事里,只剩元胎寄存于神殿之中,这次东线形势危急,特地借计都这魔头的魔躯出世,直接参与御魔。苍井前辈还是我苍师兄的父亲……”

现在鬼都能猜到他们是流阳宫的余孽,虽然这时候雍京还在近千万精锐魔兵的围合坚守着,他们也不便直接竖立流阳宫的旗号,但内部谈论这些事已经没有什么忌讳了。

龙帝苍禹听陈海再次向众人介绍他的化名,心脏就一阵阵发紧,但也暗自侥幸,要不是当时陈海第一次跟余苍、雷阳子他们介绍时,他反应快了那么一点,那他的化名就不是苍井,而是苍井空了。

苗凤山、谢觉源等人却不知道“苍井”二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见苍井前辈大蹙眉头,还以为他性情孤僻,但还都是极高兴的走过来给苍禹见礼。

虽然说东线的形势势如累卵,但流阳宫又一名潜伏上万年的强者出世,而且苗凤山、谢觉源能明显感受到龙帝苍禹有着中三境的修为,这样他们在东线战场的高端战力上,也不居劣势了。

而陈海竟然能炼除计都的魔性,将其收服,也是意外之喜——计都虽然身骸被苍禹鸠占鹊巢了,不能与强敌近身搏杀,但天魔境的魔胎施展起术法来,也绝对道胎境强者所能轻易抵挡的。

看到尺许高矮的三眼翼魔跟一只青黑色的幼年鳞鹰似的趴在陈海的肩头,与以往所见凶神恶煞、魔躯巨大的翼魔相比,可谓是可爱到极点,董宁与苏绫都忍不住要伸手去摸它的头袋。

计都身骸叫苍遗夺去就已经够郁闷了,看到董宁、苏绫竟然将它当成宠物抚摸,当即就炸了毛,一道紫霄雷柱噼嗒一声响,但还没有成形,宁婵儿拿起九阴邪刃的刀背就抽过来,将计都抽出城楼外,喝斥道:

“还反了天,想要对谁动手?”

“我也就跟大夫人、二夫人开个玩笑,我哪里敢对大夫人、二夫人动手啊?”计都抖抖瑟瑟的趴在垛墙上,这时候看到董宁、苏绫受惊的依偎在陈海的身边,想起她们是谁来了——董宁、苏绫最终还是决定到龙骧军中,想着即便是战死,也要跟陈海在一起——谄媚的希望宁蝉儿忘掉刚才的不愉快,心里则满不服气的想,等老子从那头鬼龙讨回身骸,你再拿束越老魔的破刀抽我试试?

陈海不理会这样的小插曲,找姚文瑾询问这几日龙阳山那边的魔兵动静。

姚文瑾说道:“四天前,龙首山的八十万罗刹魔兵精锐已经集结开始出动,分成三路,往东南而行,应该是与丘山老魔率领的五十万精锐魔骑,夹击渝洲……”

姚文瑾说到这里,大家的心情又陡然沉重起来。

之前符思远率领千余精锐战将,乘四艘浮空战舰一直在室韦山东麓边缘牵制着丘山老魔,尽可能将五十万精锐魔骑的行进速度拖慢下,令使得对方不能在室韦山东麓、南麓的荒原上纵情驰骋,但此时巫真老魔率领三万翼魔精锐赶去跟五十万精锐魔骑会合,符思远就不得不率部撤回来,也使得五十万精锐魔骑的推进速度,将陡然提高一大截,可能仅需要两个月,两部魔兵就能在渝州西部的赤龙岭会合。

而此时秦虎山、吴之洞、符思远他们所率领的西勤西北军,还剩不到三十万精锐,全凭借后续送过去的三座万仙诛魔大阵,将三四百万魔兵主力封堵在赤影峰以东,这时候就算没有魔兵封堵退路,想撤其实也是极困难了。

虽然说这一年多的时间中,西北域往赤影峰送了五六百艘的风焰飞艇,但风焰飞艇庞大的气囊,甚至都未必能抵挡住高空罡风的撕扯,其实是相当脆弱的,没有足够实力的战禽营护卫,是很难安然撤出来的,要是最终选择分散突围,最后能有三分之一的人马,突围到沧棱城跟他们会合就顶天了,而接下来,他们在沧棱城会合之后,风焰飞艇不能用,要在沧棱城附近再尽可能的迟滞、拖延兵力是他们十数近二十倍的魔兵西进的步伐,将是何等的难苦,是用脚趾头都能想象的事情……

苗凤山、谢觉源他们在沧棱城想来想去,龙骧军也只能在沧棱城等西北勤王龙军分散突围过来会合,毕竟他们也不具备跟一百三四十万魔兵(其中有五十万精锐魔骑、三万多翼魔精锐)正面决战的实力,等魔兵蜂拥而来,他们也只能跟魔兵打游击战。

“不,我们去渝州接应秦、吴等真君!”陈海否决掉坐等西北勤王军分散突围的建议,一锤定音的说道,“西北勤王军在渝州、在赤影峰坚守两年,将四百多万魔兵堵在室韦山的深处,为北廷十数亿凡民西撤赢得时间,我们不能将他们丢在魔兵的合围之中,任他们受魔兵的蹂躏,即便注定要战死,我也希望能与西北勤王军并肩向敌而死……”

“好!”余苍对西北勤王军的感情犹深,毫不犹豫的赞同继续东进接援秦虎山、吴之洞他们。

“祖父早就战死赤影峰的觉悟,不会希望陈侯如何冲动,也不会希望为了救他们,而将北陵军的精锐都葬送在这里。”秦谦忍住心头的刺痛劝道。

龙骧军除了基层将卒都是经过挑选,敢为人族存亡牺牲的,中高级将领又差不多占到北陵军近半的精英,特别是真君级存在,大半都在沧棱城,仅有左耳、姜晋、姜沛以及周晚晴等四人坐镇天罗谷而已。

要是龙骧军伤亡惨烈,将令北陵军一蹶不振。

秦谦虽然内心巴望祖父他们能逃过一劫,但为大局,他也必需忍住心里的悲痛,劝陈海放弃接援赤影峰的念头。

“谁说我北陵军的精锐会葬送在这里?”陈海袖手负在身后,说道,“半个月前,我已经下令北陵军战车营十万精锐,乘两万辆天机战车、两万辆履带式辎重车,直接从熊耳山出发,从黑毛大漠的北部魔域荒原借道东进,赶来与我们会合了——一路上顺利的话,两个月后,应该差不多就能抵达九原塞的北面……”

“……”秦谦愣在那里,陈海从天罗谷调兵,从魔域借道东进的事情,之前可没有跟他们提过啊!

北廷中部、东部地区多丘山,地形阻隔较多,不利天机战车在东西方向上纵横驰聘;兼之从紫柏山脉输送补充又实在困难,偏偏重膛弩、六膛重装弩对后勤的依赖特别重,所以在沧棱城以及渝州,前后投入的天机战车仅有千余辆,此时也仅有五百辆还能勉强在丘山荒原间驰聘。

但从天罗谷到渝州,是有一个快速通道的,但之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那就是从黑毛大漠的北部以及大金山北麓以北,绕到九原塞,再从九原塞南侧的伽叶河谷南下,一路到龙阳山,一路都相对平坦。

之所以没有人能想到这条路,那是因为这条路位于魔域玄阴谷的南侧,汹汹魔劫之下,谁会想到从魔域深处借道出兵?

然而仔细去想,玄阴谷四大魔君、六七百万兵马,其中近五百万都被吸引到渝州盆地,还有上百万魔兵进入大金山深处,随时准备南下,这时候北陵军十万精锐携两万天机战车、两万辆履带式辎重车突然借道东进,玄阴谷魔族想组织兵马围追堵截都来不及。

玄阴谷魔族要是担心这十万精锐要突袭它们的老巢,甚至都未必敢有任何的动作。

苗凤山、谢觉源、姚文瑾他们留在沧棱城,负责对北面的龙阳山保持军事,没有跟陈海他们在一起,也是这时候才知道陈海的用兵计划,皆是振奋。他们知道,要是东线能得到两万辆天机战车的支援,不仅有机会将秦虎山他们接援出来,同时也能在东线支撑更久的作战时间!

“主人,你实在是狡猾啊,狡猾得叫计都我佩服得七体投地啊,难怪是主人您降服我计都,而不是计都我降服主人您啊——巫真那老东西要是这时候知道主人您的计谋,怕是舌头都快要咬断了!”计都也是没有想到陈海还有这一计,竟然令两万天机战车直接从大金山北麓闪电行军,这一刻才明白之前天呈山魔族惨败以及它们玄阴谷魔兵主力被拖延这么久,实在是不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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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在万涛河北岸,刚刚看着数十万精锐魔骑都渡过万涛河的大魔君巫真与丘山,这时候接受从玄阴谷传来的讯息,看到数万辆天机战车在玄阴谷南翼的荒原一路绝尘东进,震惊得真是都要将自己的舌根咬断了。

它们防备着北陵军有可能突袭天呈山及玄阴谷的老巢,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北陵军的战车集群会堂而皇之的从它们家门口借道而过,直接东进,奔九原塞而去。

北陵军的战车集群必然是奔九原塞而去的。

这时候大魔君巫真、丘山已经能够断定,也发现它们的错在哪里!

一般说来,它们应该在九原塞建立坚固的据点驻以兵马,以便后续的魔兵魔将能源源不断的通过九原塞南下,而那样的话,北陵军的战车集群即便从玄阴谷南部东进,也会被堵在九原塞以北,被它们切割开来。

然而在整个北廷的东部,人族就只有龙骧军与西北勤王军两支战力,甚至还处于绝对的弱势之中,大魔君巫真就没有想过要守九原塞,而是想着集中更多的兵力,夹击渝州,在尽可能短时间内迫使龙骧军西逃,它们将东线魔兵主力迎进来,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然而恰恰是它们逻辑漏了这么一环,又或者它们内心深处认为魔族必败,人族只是在垂死挣扎,以致忽视了北陵军战车集结从玄阴谷南进的可能。

身在万丈高空的魔煞黑云,大魔君巫真与丘山面面相觑,没想到胜券在握的这一刻竟然还遇到如此棘手的问题。

它们要怎么办?

立即调北部的八十万魔兵北撤到九原塞,去堵九原塞的缺口?

这个方法不好,北部的八十万魔兵一旦掉头,陈海率龙骧战禽营北进,携天地大阵,抢先一步占领九原塞的要地,八十万魔兵要付出多少代价,要多少时间才能攻下九原塞?

要是一两个月都攻不下,岂不是正好迎来北陵军战车集群的迎头痛击?

而它与丘山,即便不顾渝州的西北勤王军,直接往北插进,即便不考虑人族的骚扰,抵至九原塞的时间,也绝对不会比北陵军战车集群早上几天……

“我们继续按照原计划前进,放北陵镇的战车集群过来?”大魔君巫真看向丘山,传念问道。

它们会疏忽第一次,但绝对不会疏忽第二次,两万辆天机战车、两万辆辎车重是够强大,但只要将他们的后勤补给切断,他们在东线也支撑不了多少时间,它们大不了在东线多聚集百十万杂魔以供消耗罢了!

它们现在是深深感受到这个北陵侯陈海太难缠了,心想哪怕多让北廷逃出三五亿凡民,只要将陈海及龙骧军及西北勤王军主力歼灭了,那些西逃的凡民在西北域扎根,它们日后还是有机会吃到嘴!

第九百八十一章 万魔枯骨大阵

建兴四十一年初春,天地依旧一片严寒,山高万仞的赤影峰,在万仙诛魔大阵覆盖不到的地方,秋夏大片裸露出来的青黑色岩石,这时候都覆盖上厚厚的冰雪……

赤影峰东坡临仙崖,是一块高逾百丈的白石,从山体突出,仿佛迎接仙人临世之所,遂名临仙崖。

此时,一队队罗刹魔兵仿佛黑色的溪河,怒吼着向西北勤王军在赤影峰山脚下所建的诸多城塞发动攻势。

天地被冰得严寒无比,这同时也是冰霜术法肆虐的最佳环境,魔兵进攻的通道都覆盖上一层滑溜、坚固的玄冰,使得不断有罗刹魔兵在进攻的过程中滑断,从而扰乱了一整队的进攻阵型,守军则抓住难得的机会,施展反击。

陈海在符少群、秦谦、余苍等人的陪同下,飞抵临仙崖,与秦虎山、符思远、吴之洞以及玄皇殿的两名太上长老彭承弼、袁燕雪见面……

玄皇殿乃是从越国皇族首宗玄皇天分出来的一脉宗门,因此看到陈海亲自赶过来,彭承弼、袁燕雪还稍许有些不自然——虽然一万多年前,他们在玄皇天都还只是微不足道的人物,但毕竟有些牵扯,不过看到符思远在陈海面前都能镇定自如,似乎压根忘了流阳宫当年之乱,符思远当时就已经是太上天尊秦世民的嫡传弟子了,这么一来,彭承弼、袁燕雪也就坦然了。

大家先熬过此劫,之后再算前仇旧恨不迟。

龙骧先遣军,混编战车营、甲骑营、战禽营、剑修营、符修营、风艇营、辎工营等诸部共二十四万精锐,此时已经进驻渝州西部的赤龙岭,赶在两部魔兵之前,控扼住锁龙陉西口最后一个咽喉之地,确保他们不会被魔兵封堵在室韦山内部出不去,陈海先在千余扈卫的簇拥下,赶来赤影峰,跟秦虎山、符思远他们会合,商议后续的作战计划。

这时候下面的将卒都已经知道北陵军两万辆天机战车,正组成前所未有的庞大战车集群,从魔域玄阴谷南侧借地东进增援过来,这时候又亲眼看到陈海在千余御禽精锐的簇拥,亲临一线战阵,顿时就有无数将卒高声欢呼起来,打起反击更加凌厉,将这一波进攻上来的魔兵杀得屁滚尿流。

“我们又有好一阵子没有出手,让我们下去热热身!”桓温、姬成韵他们请战道。

陈海点点头,让身后千余战禽随桓温、姬成韵他们一起出战,这时候哪怕是用来提振一下士气也是好的。

魔族这时候应该也意识到陈海过来的,西边两百里外有一座山谷,笼罩着阴煞魔云,这时候像煮沸一般翻滚起来,阴煞魔云化作一只百丈巨手,抓住一块上千吨重的巨石,就直临仙崖这边怒掷过来……

巨石在半空跟空气高速摩擦,燃烧起熊熊烈焰,威势极其吓人。

部署于临仙崖下以及南坡及北坡的三座万仙诛魔大阵一起发动,绽放亿万光华,凝聚似洪流一般的诛魔剑阵,将那块巨石斩成粉碎……

陈海虽然第一次踏上赤影峰,但对这边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魔族主力被封堵在赤影峰以东无法西进,就在赤影峰以西两百里找了一处能凝聚地阴绝煞的谷地,将数以千万计甚至亿计被魔兵、魔物吞噬而亡的尸骸,从松辽平原捡拾过来,堆填到绝阴深谷之中。

尸骸或多或少都附近阴煞怨煞,松辽大平原上那数以十计、十数亿计在魔劫中死去的凡民,尸骨上的阴煞怨煞还要浓烈一些,即便曝尸于野经年,也不可能完全消散掉。

当然,像少量的尸骸,所附的阴煞怨煞,根本可以忽略不计,但数量庞大到以亿计,怨煞聚集在绝阴深谷之中消散不去,那就极其恐怖了,要是置之不理,说不定过上几百年几千年都能滋生阴厉鬼物。

魔族主力被封堵在赤影峰以西两年多时间,除了在赤影峰的外围开辟一些险峻的谷道外,最主要的一项工作就是用水磨工夫,形成这么一处绝阴之谷,又在这基础上布下万魔枯骨大阵,与西北勤王军在赤影峰所部署的三座万仙诛魔大阵对抗。

东北域死太多的凡民了,几乎每天源源不断都有大量的凡民尸骸从锁龙陉的东部通道运进来,甚至还有大量守塔山的将卒尸骨以及从深山绝岭里捕捉活着的凡民投入这绝阴煞谷之中,令万魔枯骨大阵的威力是越来越强。

也幸亏龙骧军进入沧棱城后,赤影峰与紫柏山的联络就没有中断过,虽然大规模的物资难以运送过来,但赤景峰不足百里防线上的万仙诛魔大阵由之前一座残阵增加到三座,在攻防恶战中损毁的阵器可以直接替换,还能勉强抵挡住魔族攻势。

只是普通将卒的伤亡是越来越强,已经没有办法跟前面十数倍于己的魔兵主力拼消耗了。

这时候也幸亏陈海率龙骧军过来,要不然五十万精锐魔兵与八十万魔兵从西边夹击过来,西北勤王军没有能力分兵去守赤龙峰,最后能有三五万人突围出去,就已经算顶天了。

这时候就见万魔枯骨大阵凝聚阴煞变成一只巨手,抓取上百万斤甚至数百万斤的巨石掷来,折腾了大半夜,可能是主持魔阵的巫魔力歇才停息下来,而这边主持万仙诛魔大阵的阵法师得以喘气时,也都跟从河里拖出来似的,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

虽然大阵能从地底灵脉汲取灵气,但主持法阵犹是要消耗阵法师的精神念力,有些时候情况危急,地底灵脉的灵气供应不上来,也需要摧动灵元法力强撑着掩护己方的防线。

阵法师们一个个白发苍苍,虽然都有着至少明窍境的修为,皆是一副生命力被高度透支的苍老。

阵法师虽然位于大军中枢,通常不会受到敌军的直接攻击,但赤影峰一线,阵法师却是精英战将里伤亡较大的一个群体,过去两年,明窍境以上的阵法师差不多已经有四百多人在激战过程中受反噬而死,或脱力而死。

现在这批阵法师,大多是后续从三宗主动请战赶过来增援的,看他们一个个生命力被严重透支的样子,即便这一战能活下来,寿元也将所剩无几,修为更是难以再有突破的机会。

看到这些一个个曾经是宗门的天之骄子,为御魔消耗成这样子,陈海也于心难忍,从怀里聚出十数瓶丹药分给诸人延命养元:

“我这次又携带一批养髓汲灵丹过来!”

养髓汲灵丹,实际就是天道汲灵丹,能提高根骨、延命养元。

当然了,每一枚养髓汲灵丹所含的真龙涎息很有限,对于宗门内明窍境乃至道丹、道胎境阵法师,是能提高根骨,但基本上察觉不出来,倒是延命养元更见效果,陈海每隔一两个月,就会送一批过来。

这也是支撑赤影峰能坚守到现在的一个因素。

无论是人族,还是魔族,打到这一步,只要不出昏招败招,基本上就演变成比拼资源了,最终就是看谁掌握的资源能支撑到最后。

虽说太上天尊逃回雍京城里,雍京当时的精锐仅有一百五十万,却被黑炎大魔尊率领上千万精锐魔兵合围,甚至外围的凤雍山诸多要害之处相继失守,但是风雍山与雍京城之间的凤丘是连接云州大陆的天域通道。

云州大陆里的主要人族国度,都已经被雍京征服,即便偶有叛乱,这时候在汹汹魔劫之前,也是全力出兵出力,助守雍京,使得黑炎大魔尊率如此优势兵马,一时间也是没能将雍京拿下来。

只是云州跟燕州一样,都是次级天域,所拥有的资源,乃至人族子弟的资质,都远不能跟星衡域相提并论,太上天尊秦世民,凭借云州为支撑,能守住雍京多久,还是未得而知的事情。

要知道整个东域、东南域都已经全部崩溃了,那里的宗阀只知道往南域、往南域以南的云岭,往天南国逃亡,四五十亿凡民被抛弃下来,在为滋养、壮大魔族的血食,说实话谁也不清楚魔族最后会强大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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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赤影峰战事已经停息下来,阴沉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就已经漆黑,商牟带着几个亲随,凝立在万丈高空之上,定定地看着赤影峰的一举一动,在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夜渐渐静了,这也使得那呼啸的风声更为清晰,狂暴的风仿佛要将世间万物全部撕碎一般。

陈海率龙骧军进驻赤龙岭,虽然室韦山西麓的两部魔兵,在巫真跟丘山的率领下,已经逼近赤龙岭,但就在两天前,由天机战车、履带式辎重车组成的战车集群,仿佛滚滚钢铁洪流,在左耳、周晚晴的亲自统率下,已经抵达九原塞,沿途小股魔兵根本就无力阻拦其快速,有如闪电般的推进,而在抵达九原塞的北部,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以锐不可挡之势,击溃数万魔兵在九原塞组织的防线,正陆陆续续的通过九原塞的几处隘口南下。

使得巫真、丘山并不敢仓促从西线进攻赤龙岭,就怕久攻赤龙岭不下,被北陵军的战车集群从后面夹攻过来。

浩浩荡荡的钢铁洪流在平原山川中流淌,途中自然难免有所损毁,而且为保障行军速度,大量的故障车都是直接抛弃在路上,只是将核心部件拆卸下来。

逾十万里的长途跋涉,天机战车和履带式辎重车近半都抛弃掉了,甚至都落到后面跟上来的小股魔兵手里,成为它们能用的防御战械,但此时还是有上万辆天机战车、履带式辎重车越过九原,正沿着伽叶河谷南下。

战车营是北陵军最为精锐的战力,无论是在燕州,还是陈海守新雁城、北陵城以及在桃源江击溃大魔君闫莨所率天呈山魔兵主力,战车集群都发挥出中流砥柱般的作用。

随着陈海在东线的作用日益凸显,玄阴谷魔族对陈海、对北陵镇的研究也日益深入,一辆由玄阳铁板或淬金铁板所筹,内部以球形构造支撑强力冲击的重型天机战车,就摆在那里,魔将级的存在全力出手,也需要十数二十呼吸才能将其拆毁掉!

六膛重装弩,每一息射五十支淬金重锋箭或玄阳重锋箭,在二三千步范围所暴发的攻击力,不会在魔校之下——而且魔校不可能会如此强悍的持续力,能他娘射上半天不歇力。

在一百辆重型天机战车,一百架六膛重装弩,所形成的有如金属风暴的箭雨面前,要是没有足够的防御战械,就算是青鳞魔近卫所组成的冲锋阵列都会被轻易的撕毁掉。

魔骑虽然精锐,虽然战斗力强到令人族军队呻吟,但绝大多数毕竟不是钢铁之躯。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在龙骧军占领赤龙岭,与南下战车集群遥相呼应之际,商牟又怎么敢让丘山、巫真在室韦山以西率百万魔兵,去围堵北陵车的战车集群?

一旦丘山、巫真它们溃败,玄阴谷的主力就要彻底被封在赤影山以东难以西进了。

这时候商牟听到极远的天际传来一阵龙鸣,魔识延伸出去,能看到赤龙岭方向,大群战禽在一头黑龙的带领正往北而行,看样子是龙骧军主力在赤龙岭站住阵脚后,龙骧军的战禽营精锐这时候北上跟战车集群会合去了,以便掩护战车集群南下到赤龙岭去。

商牟微微一叹,传念跟远在赤龙岭以西的丘山联络,让它与巫真集中兵马守住赤龙岭西五百里外的偃泉岭,一方面收拢更多的杂魔以备消耗,一方面尽可能切断龙骧军与西边的联系,但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暂时不得试图去切断北陵军战车集群南下赤龙岭的通道,以免受龙骧军胶后夹攻。

理论上来说,八十万魔兵与五十万精锐魔兵,战斗力都不会在会师之后的两部龙骧先遣军之下,但是龙骧军除了能从赤影峰抽调一部分兵马外,更为主要的,其主将陈海这人发起疯来,谁能想象到他会怎么打?

以百万弱旅守新雁城,阵前杀束越;桃源江一战,二百多万哀兵溃杀天呈山主力;沧棱山三战三捷,能用的兵马也是弱得一踏糊涂,却令大魔君巫真欲哭无泪,这么多的血泪教训在前,商牟但凡有点脑子,也知道事情绝不能草率。

不过,天机战械的强大,是高损耗为代价的,商牟现在想着宁可将北廷的凡民都放到西北域去,也要稳扎稳打,争取将龙骧军跟西北勤王军这六十万精锐给灭了……

第九百八十二章 往北突围

“阴者藏精而起亟也,阳者卫外而为固也,阴不胜其阳,则脉流薄,疾病乃狂,阳不胜其阴,则五脏气急,九窍不通,是以圣人陈阴阳,筋脉合同,骨髓坚固,气血皆从——这一段讲的是肉身之阴阳。你虽无身骸,但在你碎丹成胎的那一刻,只要掌握肉身阴阳之理,魔胎之内一样能够形成筋脉窍穴以行灵元、施展术法神通……”

赤龙岭一片有如火云般的巨石之上,陈海一边眺望西边的茫茫荒野,一边跟趴在他肩头的计都讲解流阳宫秘藏《胎魄仙卷》里的真诀。

太虚龙魂鼎,将怨煞化为红莲劫火,炼除计都魔性的同时,也将它为魔的诸多记忆抹杀得支离破碎——因此,计都虽然它魔胎的根本没有受损,甚至可能因祸得福更进一层,但想要能够施展术法,还要重新修炼流阳宗的玄法真诀。

陈海戎马倥偬之余,也是一点点从基础将一些玄法真传传授给计都,今日他坐在火云岩上也是如此,同时也将血河魔幡拿出来研究。

陈海自然不会用血河魔阵去汲取凡民的血肉,就像当初他掌握血炼秘法也都没有沉溺其中、遁入魔道一样,但血河魔幡以及血河魔阵能将神魂力量及血肉精华化为血煞,在很多地方是跟武道相通的,只不过是武道借用的是自身气血,血河魔幡及血河魔阵借用的是外者的血肉精华。

魔族将肉身当成法宝修炼,陈海情不自禁的想,倘若他能将灵脉窍穴,当成阵法的节点,灵元模拟血河魔阵在灵脉窍穴间运行,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此时,丘山、巫真率部退守偃泉岭,在那里集结大量的魔物,封堵住龙骧军出赤龙岭西逃最近的一个缺口,并不急于从偃泉岭往赤龙岭发动进攻。

魔族的意图很明显,一旦左耳、周晚晴所率领的战车集群南下跟龙骧军、西北勤王军会合后,弃守渝州突围,由于赤影峰两侧的谷道极其狭窄,加上西北勤王军弃守时会最大可能的破坏地形,使得位于赤影峰以东的近四百万魔兵主力,很难立即杀入渝州大盆地纠缠上来,但龙骧军主力只要不能从它们坚守的偃泉岭两大隘口通过,无论是往南、往北绕行,都要在途中耽搁七八天的时间,这么一来,东线魔兵主力即便被赤影峰的地形拖延三五天,也不会影响到对龙骧军主力的围追堵截。

当然,龙骧军继续占据赤龙岭 、赤影峰,在渝州拖延时间也不现实。

虽然赤影峰卡在锁龙陉的西口,是出锁龙陉的主要通道,但不意味着附近就没有其他的峡道能够出兵了。

只是这些峡道,比赤影峰两侧的谷道更加险峻罢了,通常都夹峙在高逾万丈的雄奇峰岭之间,如天剑斩开,深不见底,走这些峡道,每次能通过三五千魔兵就是顶天了。

最初时,魔族没有想过走这些峡道运兵,一是当时大魔君巫真已经通过九原塞缺口正率一部魔兵南下,能够直接进攻秦虎山所部的背后;而待大魔君巫真在沧棱城下三战三败之后,魔族就失去在渝州以西地域的主动权,这时候每次分派三五千魔兵走这些险到极点的峡道西进,不是给龙骧军加菜,又是什么?

而到这时,丘山、巫真率部在偃泉岭立足,即便龙骧军的战车集结过来,受地形的阻碍,要比魔兵、魔骑严重得多,根本不可能对这些险峻峡道用兵,这使得魔族只要不试图强攻赤龙岭,在赤龙岭外围还是能占据主动权的,那这样的话,魔族每次派三五千魔兵西进,事实上都能一点点的加强它们在偃泉岭的兵力优势。

倘若这时候龙骧军、西北勤王军还敢在赤龙岭、赤影峰、在渝州拖延三五个月的时间,大魔君巫真、丘山就有足够的优势兵力直接围困赤龙岭,而不是现在担心受夹击,被迫让出四五百里的通道,让龙骧军的战车集群能够南下。

所以现在的形势很分明,魔族一方面借这些峡道,往西一点点的输送兵力,迫使龙骧军在两个月内就被迫选择撤退;而同时只要龙骧军不能直接越过偃泉岭,进入沧棱江河谷西撤,无论是往南、往北多绕十天半个月的路,就一定会在北廷的东部地区,被魔族主力缠上。

也因为形势是如此的明确,不仅丘山、巫真在偃泉岭按兵不动,大魔君商牟组织从东面对赤影峰发动的进攻,也显得从容缓和了许多,这对陈海他们来说,在等着左耳、周晚晴率战车集结过来会合之前,却是难得的休整机会。

陈海也是借这难得的机会参悟血河魔阵,只是在自己体内,以灵元模拟血河魔阵的运行并不容易,盘膝坐在火云岩之中,好不容易成功模拟一次,耗时却是极长,没有什么实战性,而且血河魔阵在体内成形的瞬时,灵海之间就骤然形成一个仿佛黑洞般、吞噬一切的血河漩涡,疯狂的从他的百骸抽取气血精元,甚至都要将他的元胎吸噬进去。

陈海仓皇间散功,将血河漩涡经阳尧脉逼出体内,就见身前一方百余米高的火云岩,瞬时间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抹成粉末,往山崖下飘洒而去,仿佛一抹红云,而陈海身躯也是在猝然间变得皮包骨一般瘦骨嶙峋。

计都刚才正趴在那块火云岩上偷偷的小寐,惊觉之下猝然飞起,才逃过一劫,惊魂未定的在半空扑扇着翅膀,一脸惊恐的盯着陈海,还以为是自己偷懒激怒了陈海。

陈海苦笑不己,他当日跟秦谦在万仙虚景相斗三天三夜,气血消耗都远没有刚才那一瞬如此暴烈,而他将血河漩逼出体外,左臂阳尧脉近乎完全被撕裂,这样的伤势比左臂直接被斩断,轻不了多少,暗感有些魔功真是没有办法瞎试。

宁婵儿、苗凤山等人就在近旁,化虹飞掠过来。

他们感知这边突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以为是陈海突然间遇到敌袭,看到陈海骤然间变得瘦骨嶙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修炼出了一点岔子,没有什么大事情。”陈海哂然一笑,要苗凤山他们莫要大惊小怪。

宁蝉儿瞪了陈海一眼,责备这时候瞎练什么玄功,却不怕走火入魔,贻误大事。

陈海又看了看手里的血河魔幡,无奈的摇了摇头,便收入储物戒里,暗感他除非能将血河魔阵化繁为简,不然他即便是拥有肉身不坏的神通,也没有办法将这玩艺用于实战。

陈海服用一些能补充气血消耗的灵丹,然而坐下来跟苗凤山说道:“战车营即将抵达赤龙岭,魔族没有其他异动的话,可以通知秦真人、符真人那边分批西撤了!”

这时候周晚晴虽然远在两千多里外,但刚才那一瞬也感知这边的动静,她与陈海的神念相隔两千余里进行交流,关切的询问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为避免大魔君巫真、丘山有可能发动突袭,战车集群在两千里外要稍作休整才会继续往这边进发,后续最后一段会师之路,也会放缓速度。

而这时候为确保西北勤王军能从赤影峰有序撤退,目前整个北廷、西北域仅有九艘浮空战舰,有四艘集结于赤影峰西麓。

苍遗、谢觉源、余苍等人率领从龙骧军抽调出来的、修为在明窍境以上的三千精英战将也赶过去跟秦虎山、符思远、吴之洞、彭承弼、袁燕雪他们会合了;而墨翟、桓温他们率战禽营去跟战车集结会合了,以免战车集群受魔族翼魔精锐的袭扰。

此时陈海仅留苗凤山、宁蝉儿陪他坐镇赤龙岭。

为保证此时的撤离跟后续的突围能够衔接起来,西北勤王军的编制将正式取消掉,先期撤下来的辟灵境将卒,将完全混编到龙骧军中,最终在东线仅保留龙骧军一支精锐的旗号。

这样等半个月后,秦虎山他们从赤影峰撤下来,大军就能直接从赤龙岭开拔,往外突围。

陈海在火云岩上调息十二日才将伤势压下去,这时候由一万七八千辆天机战车、履带式辎重车组成的战车集群,已经进入众人的视野,满山满谷的将卒皆欢腾的高呼起来,迎接增援友军的到来。

陈海长身而起,与宁蝉儿、苗凤山一起,横空往左耳、周晚晴迎去,悬立半空施礼道:“左师、周师姐这一趟辛苦了。”

“我们再辛苦,哪里及得上你们在室韦山迟滞魔族来得艰辛?”周晚晴一双秋水妙目盯着陈海打量,看他满脸的风霜之色,心感怜惜。

就因为陈海他们以身犯险做出卓绝的牺牲跟努力,这一刻北廷已经有十三亿凡民撤退到天鹤川以西相对安全的区域,而这时即便魔族主力毫无阻碍的全速西进,其实也未必敢过于贸然的逼进天鹤川一万里方圆之内,因为三宗及奚同光在那里组织了六七百万的庞大兵马,倘若魔兵仅仅是一二百万贸然杀过去,三宗及奚同光再谨慎,也决定会从天鹤川杀出来,打一两次反击的。

这意味着陈海他们接下来就算完全不能发挥作用,后续还能有三四亿凡民成功西撤,这比最初所预计的,要多得多了。

陈海他们可以说是完美的完成了迟滞魔兵主力西进的任务,接下来就要看到龙骧军怎么在数百万魔兵主力的围追堵截下成功突围了?

此时玄阴谷魔族对龙骧军也是恨之入骨,甚至在赤影峰以东的魔兵,此时也尽可能将魔骑等快速兵马集结于前阵,显然就是等着这边弃守赤影峰后,它们的快速兵种能够最快时间的通过赤影峰隘道,然后跟大魔君丘山所率领的五十万精锐魔骑、数万翼魔精锐会合,以便能在北廷东部的丘陵地带,将陈海他们缠住、歼灭。

这时候最后一批从赤影峰撤下来的四艘浮空战舰,也差不多同步抵达赤龙岭的东麓,秦虎山、符思远、吴之洞、彭承弼、袁燕雪、余苍、谢觉源等人先横空飞来,跟陈海他们会合。

“陈侯你现在是一军之帅,所有的担子就都交到你肩上了——我们接下来要怎么撤,陈侯可有定计?”秦虎山问道。

“左师与周师姐赶来增援,已经将我们的撤退之路探出来的,我们自然是沿着伽叶河谷北上,越过大金山,先撤到九原塞北部去。”陈立笑道。

“……”众人听了陈立这话,都是一惊。

此前玄阴谷魔族主力都被他们迟滞在渝州旁边,左耳、周晚晴才能趁魔域兵力空虚长驱直入,成功赶来增援,但这时候他们身后有数百万魔族追兵,恨不得将他们的骨头都拆散下来啃噬,他们要是北上越过大金山,再从九原塞北部西逃到天罗谷,茫茫十数万里路程,怎么可能摆脱掉魔兵的追击?

而且天机战车在长程奔袭中的损耗极其严重,两万辆天机战车从天罗谷出发,赶到渝州都剩不到一万一千辆,逾九千辆天机战车在半途趴窝,不得不抛弃掉,任由魔族捡拾过去改造防御战车。

他们还要走这一段路,途中又会有多少天机战车会趴窝?

“直接往西突围,偃泉岭已经被魔族兵马封住,往南绕、往北绕都丘山林谷密集,不大可能甩开魔族精锐主力的追击,而我们往北突围,至少能将一部快速机动的魔族精锐都吸引在我们身后,或许能令更多的凡民逃到紫柏山,免遭魔劫,”秦虎山慨然说道,“好,我赞同往北突围!”

第九百八十三章 枯月岭

初春的夜,山风微凉,吹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之上,对于陈海这些早就寒暑不侵的人来说,能感受到大地复苏的气息,却有种说不出的舒畅,似有新的道意在胸臆间滋长。

忙碌了一天的赤龙岭此时已经歇了下来,出了值守的哨兵之外,再没有人活动,除了偶尔几道强悍的魔识横扫过来,静谧得让人忘却这里是血腥的战场,忘却左右数万里方圆的大地早已人踪灭迹。

明日一早,已经聚集完毕的龙骧军就要开始向北突围了,这或许是六十万悍卒最后一次能好好休息的晚上。

赤龙岭的顶端,陈海负手而立,迎着皎洁的月,继续推演双方兵力的展开。

在陈海的肩头,计都正闭目趴着,一阵阵天地生发的悠远气息从它身上微弱的散发出来。

得蒙陈海传授了胎魄仙卷,计都就算是只剩魔胎,用不了多久也能发挥天位境的实力来,但它总觉得没有身骸,就像是没有穿衣服赤裸裸的站在众人面前,还是在山间捡了一头元神被魔族杀灭的白羽燕鹰的身骸当成肉身修炼起来。

双方在室韦山西麓恶战经年,不是没有更强悍的身骸可用,但越强的身骸,越难修炼到灵肉合一的境界。

龙帝苍禹之所以借用计都的身骸,是希望能出世参战,并在最短时间内发挥最大的战斗力;而他倘若一直借用计都的身骸,可能用不了百年,就能暴露一些极严重的问题。

当然了,龙帝苍禹以太虚龙魂鼎为真身,倒是不怕修炼身外分身会有什么隐患、出什么岔子,大不了到时候将用坏掉的身外分身抛弃掉就是,然而计都掰脚趾头都能明白,它之前的身骸在用坏之前,都不要想苍禹会还给它,所以它修炼新的肉身,奔着灵肉合一的境界而去,就不能选择太强的身骸。

白羽燕鹰是室韦山特产的一种小型灵禽,难当座骑,北廷宗门、宗族常豢养来侦讯,计都选用白羽燕鹰的身骸当成新的肉身修炼,打的小心思就是省得以后被陈海骑着玩。

四周静悄悄的,忽然,一道光华从下方飞起,很快落到了陈海的身旁。光华隐去,董宁那端庄的身影显露了出来。

看到董宁依偎坐过来,陈海脸上一脸的怜爱,他轻轻的一抖肩膀,正闭目潜修的计都惨叫一声,被远远地弹了出去。

计都新的肉身修炼还没有几天,在空中翻滚了好一会儿,才振动羽翅稳住了身形。他刚刚想往下方聒噪几声,待看到陈海手指似屈非屈,一道剑气似一缕云雾在指端变幻莫测,心底一寒,不住地摇着头远远地向下飞去。

看着计都的模样,董宁忍不住地噗嗤笑出声来,这一笑,芳华万种。

过了今晚的静谧之后,接下来要经历多少恶战,才有可能杀出重围,董宁虽然已经修成道胎,但是一路上兵危战凶,她也不敢保证这次能够顺利地走完全程。

趁着这么个难得的时间,她自然想要好好地依偎在陈海的身旁,享受着难得的温存机会。

二人并肩而坐,喁喁细语,谈话漫不着边际。

而在黑夜之中,一樽魅魔在远处傲然而立,一双如琥珀的眸子远远瞥了陈海与董宁一眼,却不屑过去凑热闹;而在高空的云朵之中,周晚晴白衣如雪,和云彩隐然如一体,淡淡地绽放着自己的光华。

一夜平静,天边渐渐泛起了青,如同釉彩一般。

一瞬间,整个赤龙岭仿佛活过来一般,很快营地里的天机战车、辎重车、风焰飞艇在怒吼,一队队人马开始迅速而有序的集结。

今日,就是陈海率众北上突围的日子。

此时的更远处,赤影峰旁的罗刹魔兵依旧在清理着被秦虎山他们用撼地符所堵塞的狭窄山道。

为尽快出兵进入赤影峰以西,前部清理堵塞峡道的兵马,大魔君商牟用的都是魔卫级或青鳞魔近卫以上的精锐,它们往前推进的速度也是极快,将大大小小的落石一律轰碎,尽可能使崎岖不平的地方变得平整。

百余头炎魔喷吐着烈焰,将岩石熔化,化为岩浆流淌到岩石缝隙时,在清理峡道的同时,也尽可能拓宽峡道,以便后续能同时通过更多的兵马。

照当前的进度,不用三天时间,就能够将赤影峰两侧四十多里的峡道清理出来,到那时候,滚滚魔潮西进将不再受遏制!

西北勤王军二十多万残卒,整编进龙骧军之后,将分三部往北突围。

前军十五万人马,以秦虎山为主帅,余苍、苍遗等人为副将,在天色刚亮的时候,就先行从赤龙岭西麓大营出发,在前方扫清小股魔兵的障碍,开山辟路。

中军十五万人马,以吴之洞为主师,以谢觉源、彭承弼等人为副将,居中策应南北。

后军二十五万人马,陈海亲任主帅,以雷阳子、苗凤山等人为副将,负担起最艰巨的殿后重任。

此外战禽营精锐作为战斗力最强的机动战力,也是作为陈海的后军扈卫营,以左耳、夺了计都身骸的苍禹、墨翼、符思远、云师、彭承弼、袁燕雪、周晚晴等人为将,随后军一起负责殿后,必要时能以最快的速度增援前中两军。

战车营也分成三部,编入前军、中军、后军,主要也是倾重加强承担殿后重任的后军;五百艘风焰飞艇,将气囊、吊艇等部件分拆下来,装满三四千辆辎重车随军北撤。

五百艘风焰飞艇的目标还是太大了,不到必要的时间,容易受攻击的气囊还不能展开升空——当然,这时候将部件都分拆下来,中途想要组装起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三路兵马浩浩荡荡,前后相聚五十里左右,差不多贴着赤龙岭西北麓的山岭,往北面五百里外的枯月岭而去。

十数天前,左耳、周晚晴率战车集群通过三四百里绵延,但主峰高不过千米的枯月岭时,那里还没有魔族的一兵一卒驻守,但这时候夹于偃泉岭与室韦山西麓的这座低矮山岭,却在短短十数天时间里有十数万魔兵、三四十万杂魔聚集,此时正占据几处人族遗弃的城池严阵以待,准备给往北突围的龙骧军以当头一击。

丘山老魔与巫真老魔也是亲率魔骑、翼魔精锐贴着偃泉岭的东麓,差不多与龙骧军平行着,往北缓缓而行,准备寻找机会,给龙骧军拦腰一击——双方相距离不到三百里,彼此天位境、天魔境的强者,甚至都可以直接出手进行对攻了。

当然,大魔君巫真及丘山,没有想过在枯月岭部署十数魔兵、三四十万杂魔,真能将龙骧军的步伐挡住,但它们往枯月岭派驻兵马的目的,也只是尽可能拖延住龙骧军突围的速度跟步伐。

而丘山、巫真率五十万魔骑及四万翼魔精锐出偃泉岭,在偃泉岭东麓集结、平行着北进,也没有想过真要马上拦腰强攻龙骧军,它们的目的,一方面是要令龙骧军有所戒备,不敢拉开阵形全速前进,不敢肆无忌惮的进攻枯月岭,另一方面就是等东线魔兵的前锋精锐第一时间过来会合,它们就能死死咬住龙骧军的尾巴,到时候甚至都未必需要其他兵马配合,都有可能从屁股后面一卷而上,将龙骧军给灭了。

当然了,此时的龙骧军后军战力太强了。

六千辆天机战车、三万御禽精锐,三万重甲骑、十二万龙骧军精锐重甲步卒,以及殛天玄雷舰、凌云御虚灵舟在陈海等十名天位真君的统领下,龙骧军后军的战力之强,还是令率领五十万精锐魔兵、四万翼魔精锐的丘山老魔不敢直接发动强攻,也不敢逼得太近。

从赤龙岭西北麓到枯月岭有五百里的距离,精锐的龙骧军士卒在傍晚之前,就已经接近枯月岭外围。

虽然对于龙骧军的战力早已经清醒的认识,但是看到龙骧军前后三路在郾泉岭与室韦山西麓山岭之间的荒泉快速通行,带着滚滚烟尘似巨龙滚动,还让巫真等魔心惊不已。

虽说人族最精锐的骑兵,行军速度定然不止如此,但问题在于前有拦截、侧后有追兵的情况下,龙骧军还能如此快速并且井然有序的行军,叫丘山自以为率领最精锐的魔骑战兵,也难做到这点。

在距离枯月岭还有三十里的时候,这时候位于龙骧军行进阵列前部的八九百辆天机战车没有丝毫要停下来整停阵列,直接嘶吼着、震鸣着,散开阵形往枯月岭南麓的一座被魔兵占据的残城冲锋过去……

接下来是五千重甲骑在战车阵列之后呈扇形展开……

看到这一幕,巫真、丘山两个老魔更是大惊,心想莫不成龙骧军依仗前部这么一点兵马,就想着将它们在枯月岭前有十万精锐魔兵驻守的城池给强攻下来?

不管怎么说,大魔君巫真一声呼啸,带着四万翼魔精锐就轰然而动,如同黑色流云一般,沿着偃泉岭东侧的岭嵴,以最快的速度往北振翼飞去。

虽然驻守枯月岭的魔兵是注定要牺牲掉的消耗品,但它怎么也要从侧翼牵制住龙骧军前部将阵形完全展开——这一刻随后军而动的龙骧军战禽营也伺机而动,从东线贴着赤龙岭的山嵴往北突进,差不多跟翼魔集群同一时间抵达枯月岭前。

三万御禽精锐,分出两万往左翼运动,迅速越过前军的行进阵列,与左翼由五百辆天机战车组成的侧翼护卫会合到一起,威胁大魔君巫真所率领的翼魔精锐不管逼近过来,而另一万御禽精锐,则直接跟已经散开阵形,推进到魔塞六七里许的前锋战车、重甲骑集群会合,继续往前逼近。

魔塞之中迅速组成两座血炼魔阵,但可惜丘山、巫真老魔没有想过能真正将龙骧军拦在枯月岭前,在枯月岭前结血炼魔阵的百余巫魔,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十数魔将级存在,所结成的两座血炼魔阵,又能有多大的威力?显然是不能与大魔君巫真亲自率麾下精英巫魔所结成的血炼魔阵相提并论的。

看着魔塞上空凝聚两面巨大的血盾,赶到前军督战的陈海只是轻蔑一笑,这时候魔塞里喝声阵阵,上百架临时赶制的粗陋抛石弩吱嘎作响,将一块块数百斤甚至上千斤重的巨石抛射出来。

陈海冷冷一笑,挥手间就将九九八十一道紫金剑气射出,将七八十块石弹在半空中就斩成粉碎,仿佛石雨洒落下来,都不需要下面的剑修营精锐出手。

随着石雨而来的,则是密如暴雨的掷矛。

精锐罗刹魔兵臂力惊人,这时候就见上万铁矛、骨矛,就像矛雨之一般,隔着四千余步的虚空,有如死神尖啸一般,朝逼近魔塞的战禽营履带过来。

每一支铁矛、骨矛都势大力沉,而且是集中射杀战禽营的前部锋线,要是没有足够的防备,瞬时间就会有上百头御禽精锐被射杀,但在这等规模的战事里,这样的攻势也微不足道了。

战车集群里的诛魔战车,此时已经进入预定方位,迅速撑开七八面十数丈方圆的防御灵盾,护住逼近魔塞最近的战禽营前部——而位于前锋线上的武官、将领,也纷纷祭出道符,撑出一面面防御灵盾,加强防御。

剑修营更是将两千余灵剑法宝祭出,仿佛璀璨星河一般,横在战禽营的头顶之上,做好堵漏补缺的准备……

此时的龙骧军,可以说是整个西北域、北廷最精锐的人族战兵,辟灵境以上弟子的数量高得简直惊人,在会合整编完毕之后,六十万龙骧军中拥有辟灵境修为底子的精锐武官,高达十二万人,而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战将总数更是超过一万,这么一支精锐战力,要是在枯月岭前受挫,那就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现在关键看的是,前军在战禽营的配合下,最短花多少时间就能将枯月岭前防御的魔兵撕成粉碎。

枯月岭前驻守的魔兵主帅或许觉得坚守无望,又或许是大魔君巫真直接下令,就见魔塞两翼十多座简易寨子这时候一起打开,三四十万魔物像黑色洪水般,顺着地势冲击下来。

这一刻重膛弩疯狂的咆哮起来!

天机战车、诛魔战车所装载的是六膛重装弩,考虑到耐用性以及高速射击时减少膛管的磨损,保证持续射击的时间,都是往玄阳精铁里渗炼更稀微的奇珍金铁铸造,较为笨重,每一具差不多有三千斤重。

而御禽精锐所装备的重膛弩,重量则已经精减到八百斤。

此前陈海在东线一直没能大规模在战事里使用重膛弩、六膛重装弩,主要就是受后勤补给的限制,而这一次随战车集群东进,共携带逾三亿支重膛箭,陈海绝不介意在突围第一战中,用掉一两千万支重锋箭立立威……

大魔君巫真一直被提醒,要小心龙骧军集中使用天机战车,要小心龙骧军集中使用重膛弩,但眼睁睁看到六百架六膛重装弩、三千架重膛弩,每一息铺天盖地的射出六万支以上的重锋箭,将它们以前无往而不利的魔群冲锋撕成粉碎,才真正惊呆了。

几乎是每一个呼吸就眼睁睁看着成百上千的魔物,被锋锐而密集的箭簇撕得肉肉骨碎、看不出原形的倒下,很快就见在龙骧军的战车阵列前堆积出一座尸山来,殷红或掺杂毒素而发黑的魔血,像溪河一般沿着石沟、石隙潺潺流下,很快在下面的一座大凹坑里汇聚出一座十数亩方圆的血塘……

偶有漏网之鱼,也逃不过龙骧军剑修营的堵漏补缺,也纷纷被斩杀于阵前!

在后续魔物崩溃,不再受身后巫魔驱使而四散逃跑时,差不多已经有十数万魔物被射击于阵前,而这时候还没有一头魔物能够冲入龙骧军的前阵战车集结之中。

龙骧军有二十几辆天机战车,还是因为地形崎岖,在快速冲锋时崩断了履带而趴窝。

大魔君巫真这时候唯一侥幸的,就是没有贸然率翼魔精锐去冲击龙骧军前军的侧翼……

第九百八十四章 往北突围

血炼魔阵所凝聚两面血煞魔盾,在两千余灵剑法宝的斩劈下,在数以十万计的重锋箭攒射下,都没能支撑三五个呼吸即告破碎,魔寨以及进驻的数万魔兵完全暴露出来。

这座魔塞里的魔兵完全是被当成消耗品来拖延龙骧军的推进速度,没有魔君级存在坐镇,只有几个犯下错误、触怒大魔君巫真、丘山的几个倒霉魔侯,被派过来。

要是有机会守住两三天,守到东线主力的前锋精锐越过赤影峰,跟丘山大魔君它们会合后从后面掩杀过来,又或者说大魔君巫真这时候毫不犹豫的率四万翼魔精锐从侧翼拦腰杀上来,这几个倒霉魔侯或许还会想办法支持支持,但眼下完全没有胜的希望跟机会,这几个魔侯再嗜杀,再畏惧大魔君们的雷霆之怒,这一刻也是一哄而散,带头往枯月岭深处逃跑,没有一个魔侯敢于上前拼命。

魔侯、魔将一逃,这么一来,剩下跑得慢的魔兵,就像一杆杆芦苇似的,被重膛弩、六膛重装弩疯狂的收割性命。

这一幕看得大魔君巫真气得直吐血,然而它在不到两百里近率领四万翼魔精锐,却也不敢往前逼近龙骧军的前军主力。

两万御禽精锐,在陈海、左耳、苍禹等人统领下,盯着大魔君巫真所率领的三万惭精锐,而剩下一万御禽精锐,则配合往前突进的战车集群、配合五千重甲骑,往两翼扩散开来,毫不吝啬的将重锋箭往溃逃的魔兵、杂魔的头颅上倾泄而去,一直往两翼追杀出一百里才停下追击的步伐。

虽然说这一战杀得酣畅淋漓,几乎可以就是一卒未伤,就杀得十万魔兵、二三十万杂魔溃不成军,但前军往前推进的阵形多少还是松散下来了,对行军还是有所干扰,前军便就地结成两阵、守住枯月岭的东西两翼,进行休整,这时候马不停蹄的中军已经抵达枯月岭前,则是中军变前军,先一步快速从前军清理出来的道路通过,继续往北前进,都不耽搁一点时间。

前军修整两个时辰,将抛锚的二十多辆天机战车拆御下关键零部件,将残车拖到枯月岭东侧一座千丈裂谷旁推进去,则变作中军继续踏上往北突围的路途。

后军要防备大魔君丘山所率领的五十万精锐魔骑,速度要更慢一些,但也于午夜之前,踏入枯月岭北进。

龙骧军突破推进的速度太快了,而且在东线战场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使用天机战车与重膛弩,令巫真、丘山率魔骑及翼魔精锐,也不敢逼得太近,将距离拉开更远一些,才继续跟着北进。

这一刻,大魔君巫真、丘山料定龙骧军是要从四五千里外的偃泉岭北麓借道,踏入西撤路途,当即除了它们亲自盯着龙骧军的身后,同时也下令驻守偃泉岭西坡的六十万魔兵,在六名魔君的统领,以最快的速度,从偃泉岭西麓的林谷,往西北方向推进,进入龙川江西岸,以一切手段阻止龙骧军渡江。

龙骧军的速度是快,但从偃泉岭东北麓绕道,要多走三四千里才能从偃泉岭与黄坟子山之间的隘道通道,抵达龙川河东岸,而且偃泉岭与黄坟子山之间的隘道颇为狭窄,地形又被它们提前破坏过,大魔君巫真、丘山预计龙骧军的速度再快,也会在那里被拖延两到三天的时间。

而龙川江作为往北流入仙娥湖的干流之一,偃泉岭、黄坟子山,还仅仅是其上游源头区域,然而这里的河道虽然仅有数十米宽,却极为深险,大魔君巫真、丘山相信,即便东线魔兵主力不能及时赶过来,它们先调五十万魔兵过去,也定然能叫龙骧军吃尽苦头。

东线魔兵这时候也不是没有一兵一卒派过来,从龙骧军放弃赤龙岭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十数队、总计约二万余青鳞魔近卫,以最快的速度翻过赤龙岭,但丘山、巫真二魔,没有让这部青鳞魔近卫跟它们会合,而是令其通过魔族控制的偃泉岭隘道,从偃泉岭西麓林谷,以更快的速度,往龙川江西岸挺进。

巫真、巫山二魔,打算以更坚密、更强悍的兵力部署,打碎龙骧军渡龙川江西撤的意图,寄望能在龙川江东岸将龙骧军主力围歼,之后魔兵主力再从容不迫的往紫柏山逼近。

之后十日,一方面是偃泉岭的东麓,龙骧军狂飚北进,巫真、丘山二魔率五十万魔骑、四万翼魔精锐差不多在六七百里外死死盯住;一方面在偃泉岭的西麓,则一大股、一大股如黑潮般的魔兵,也一样狂飚北进,这时候还不断有一股股精锐魔兵越过赤龙岭、越过偃泉岭,进入偃泉岭西麓林谷,也同样是以最快的速度狂飚北进——魔族这也是要确保在龙川河沿岸进行决战时,兵力上的优势,能彻底压制住龙骧军在天机战械上的优势。

而同时越往后,每天从赤影峰通过的魔兵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快,差不多到第七、第八天的时侯,每过一天时间,魔族在室韦山西麓能动用的兵马,就要增加八到十万。

被龙骧军在东线拖延了近两年时间,大魔君商牟也是恨得骨头里都在发痒,它在第三天的时间,就已经赶过来跟巫真、丘山二魔会合,之后又直接带一部扈卫,先赶到龙川江西岸坐镇,等待后面的魔兵源源不断的赶过去跟它会合,将龙骧军西撤的通道彻底的封死。

龙骧军是第十一天的时间,抵达偃泉岭与黄坟子山的隘口东侧,在那里停留休整了一天,在巫真、丘山、商牟等魔认识龙骧军会从这个口子西进,会从它们还不算十分完备的封堵中撕开最后一道裂口西逃时,龙骧军在体整一天后,沿着黄坟子山东麓继续北进。

这一刻,巫真、丘山、商牟三魔都有些傻眼了。

偃泉岭北面的黄坟子山,谈不上多险峻,但偃泉岭往北,除了黄坟子山外,还有数座南北纵向延伸三五千里不等的山脉,在这些山脉间还发育数条流往仙蛾湖的江河,在这些区域,只利于大规模的兵马南北向运动,更不要说龙骧军还携带上万辆天机战车跟辎重车了。

“龙骧军要从龙阳山北麓绕道、贴着大金山的南麓山岭西撤?”大魔君巫真这一刻也是摸不着头脑了,它们像一座黑色山崖似的,站在一座山崖之巅,一时间摸不透龙骧军的意图。

“这时候奚同光已经率部南撤,方璞大魔君虽然不敢逼紫柏山太近,但此时也率部占据大金岭中麓的摩天岭,方璞大魔君有足够的时间封锁摩天岭南侧的通道,难道龙骧军从龙阳山北麓绕道之后,折向西南?他要跟我们兜一个大圈子?”丘山老魔顶着如鸟喙一般的大嘴,嗡声问道。

真要如此,它们也不怕,这样的话,龙骧军绕的路程更长,它们则有更充裕的时间,在沧棱城的北面或者西北集结更多、更强的兵力,将龙骧军绞杀掉。

“会不会龙骧军根本就没有想过撤往紫柏山脉,而是故技重施,再次越过九原塞,而后经由大金山与玄阴谷之间的荒原,返回天罗谷去?”商牟陡然间想到一个更匪夷所思的可能。

丘山、巫真二魔起初以为没有可能,但心里细想,要是他们认定龙骧军有可能贴着大金山南麓山岭往西突围,让方璞大魔君率部提前进入摩天岭以南准备拦截,那岂不是大金山以北到玄阴谷,依旧是兵力空虚,并没有能拦截龙骧军西撤到天罗谷的能力?

“我们怎么办?”丘山、巫真二魔同时往商牟看过去,玄阴谷四樽大魔君,向来以是商牟为首,此时也是要商牟来拿最后的主力。

要是龙骧军决意越过九原塞往北,他们率最精锐的机动战力追击过去,同时还让方璞大魔君率部退到摩天岭以北进行拦截,西进的时间少说又要耽搁三五个月,到时候在紫柏山以西,恐怕是连根人毛都捞不着吃啊!

要是现在放龙骧军越过九原塞,丘山、巫真率精锐魔骑及翼魔精锐以最快的速度西进,还是能将九八亿人族凡民截在天鹤川以西作为血食圈养起来。

“不,龙骧军一定要灭,不能再让其成气候了!”大魔君商牟魔掌怒拍之下,将一座千米高的山崖拍得垮塌下去,决然说道,“龙泉河以西的兵马,全力北进,随我进入仙娥湖、龙首山以西,确保将龙骧军从龙首山北麓西进的口子堵死,我将仅有七十万魔骑、六万翼魔精锐都交给你们统领,同时会令方璞大魔君率部撤出摩天岭,进入玄阴谷南翼进行拦截,你们务必不惜一切代价,将这部龙骧军歼灭于魔域之中……长途跋涉,对天机战车的消耗极大,一旦龙骧军丧失大部天机战车,即便有大批量的重膛弩在手,也不足以为惧!”

重膛弩的射程还是太近了,他们此时不敢冲击的,其实是天机战车与重膛弩浑为一体的战阵——毕竟数十万精锐魔骑,与上万辆重型天机战车对冲,并不占太多的优势,而一旦锋线被大量的重型天机战车迟滞住,重膛弩持续射击的累积伤害才是最要命的。

龙骧军的战车集结,从天罗谷出发到赤龙岭,没有发生什么战事,就损耗掉近一半,此时倘若想沿原路返回,十数万里的崎岖道路,即便它们这边不出手,龙骧军能保住两千辆天机战车撤到天罗谷,就已经是顶天了。

事实上只要龙骧军的天机战车损耗到只能三四千辆的时机,它们再与方璞大魔君所统领的上百万普通魔兵会合,在漫漫荒原里歼灭龙骧军,绝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十二天之后,龙骧军抵达龙阳山的东麓,在这个过程中,每天都差不多有三四十辆天机战车以及差不多数量的履带式辎重车因为种种问题趴窝而被抛弃在路旁,但这时候除了身后六七十万魔骑紧追不舍外,在龙阳山的西麓,大魔君商牟聚集魔兵的速度也丝毫不慢。

如商牟老魔所料,龙骧军再一次没有选择往西突围,而继续往九原塞北进,在一个月之后抵达大金山西麓的九原塞,这时候已经是建兴四十一年的夏季,距离魔劫暴发已经过去整整十个年头。

而陈海从燕州踏入星衡域,也将近四十年。

大量的天机战车在东进时,就已经磨损得极其严重,往北突围,陈海尽可能控制速度,也无法控制越来越多的天机战车趴窝、报废掉,陈海不得不停在九原塞进行休整。

这时候越来越多的魔兵往九原塞南面涌来,虽然没有急于进攻地势险峻、仅有几处隘口的九原塞,但也完全堵住龙骧军往南再进入北廷的可能,要走,就只能继续往北深入魔域,寻找机会往南突围了……

不过,这么多的兵马缠住龙骧军,龙骧军是没有机会从外部获得补给的,也是幸亏沿途有不少残废的村寨城池,里面的存粮并没有被魔族清理干净,在九原塞之前,六十万龙骧军将卒还不至于忍饥挨饿,但从九原塞往北,将彻底失去获得补给的机会。

这一刻,大魔君巫真就是率集结起来高达六万的翼魔精锐,死死的封堵住龙骧军行进路线的西侧,做出六万翼魔精锐跟龙骧军三万战禽营拼个两败俱亡的势态,也要阻止龙骧军有可能从外部通过风焰飞艇获得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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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天鹤川,依旧清凉一片。

姬江野站在天鹤川北岸的一座孤峰之上,眺望东北方向的云天缥缈。

“姬掌教,龙骧军今天还停留在九原塞?”奚同光飞上孤峰,走到姬江野的身侧,问道。

半个月前,奚同光已经率部撤入天鹤川北岸,与姬江野会合;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陈海决定率龙骧军穿过九原塞往北进入魔域寻机突围的。

“是的,龙骧军还停留在九原塞,过两天才会继续北上。”姬江野怅然的说道。

“陈侯还是太刚烈了,他与秦真君他们,率十万辟灵境以上的弟子撤回来,不得以将四五十万通玄境将卒抛弃掉,谁又能怨得了他们半分?”奚同光叹息道,“这些弟子虽然不能挽救,但我们会尽可能弥补他们的家人……”

姬江野派姜雨薇赶到沧棱城劝陈海先行西撤,然而陈海决意要去接援秦虎山所部,但就算陈海从天罗谷调两万辆天机战车过去会合,姬江野、奚同光也不认为陈海能将五六十万将卒都从东线带回来——在东线围追堵截他们的魔兵太强大了,而从渝州从东,南北向的丘山连绵,不利战车集群往西突围,怎么算龙骧军都不可能全然退出。

他们更希望陈海能将普通将卒放弃掉,将天机战械什么的都放弃,率辟灵境以上的十万精锐中的精锐,撤回到紫柏山去,将能为西北域迎得更多的胜机。

然而陈海何时真正听从过他们的建议?

此时陈海率龙骧军往北撤退到九原塞,想必是打定主意要跟四五十万普通将卒死战到底也不独逃了。

虽然陈海此举,客观上又为北廷凡民西撤赢得至少三五个月的时间,但要是龙骧军在茫茫魔域深处被全歼灭,实在是不可估量的巨量损失啊!

不过陈海这人说得好听些,就是固执己见,说得不好听就是刚愎自用,姬江野、奚同光也是拿他没辙!

第九百八十五章 养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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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兴四十一年秋末,这本来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可相对起一片繁忙、生机勃勃的西北域而言,整个北廷确是满目疮痍、遍野尸骸。

虽然紫虚、天鹤等北廷四宗在紫柏山脉新立了山门,虽然与西北域三宗组成七宗联军,在紫柏山以及紫柏山以东的天鹤川附近拥兵逾七百万,但对拥挤到天鹤川以南、以西地区的逃难人群而言,犹是人心惶惶,迫不及待想到紫柏山以西去,心里才稍稍踏实下来。

不过,由于七宗联军在天鹤川附近屯以重兵,大小小股的魔物,还是未敢逼近天鹤川两万里方圆之内,使得天鹤川外围不至于太过惨淡,但往东更广袤的北廷地域,则已经沦陷为魔物的乐园。

那广袤的土地上,不会有稠密的人烟,不会再有傍晚时冉冉的炊烟,不会再有金黄遍地的农田,不会再有车水马龙的驰道——城池荒废、村寨残破,到处是蔓长的杂草灌木,短短两三年间,就已经变成荒原,偶尔能在荒草丛生间看到东一丛、西一丛的草谷。

莫说人烟了,这些地域连飞禽走兽都踪迹罕见,取而代之的,是东一群、西一群,漫无目的游荡的嗜血魔物,在山野间搜索那些动作迟缓、或者因为消息闭塞压根就没有想到要西撤、又或者原本就在极为险峻的山谷坡地栖息,想逃却无路可逃的山民猎户。

虽然大部分凡民都撤出去,但满山遍野的搜寻,就会发现滞留下来的人族凡民还是极多,再加上大量的飞禽走兽,至少对于前期进入北廷猎食的数以千万计的杂魔而言,一两年间是不愁血食的。

当然,魔物之间也会彼此厮杀,相互猎食血肉。

数以各千万计的魔物获得充足的血食,在这个过程会加速繁衍,也有一小部分会逐渐开启灵智。

罗刹魔族则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分出小股魔兵巡视一圈,将那些天启灵智的魔物甄别出来,带回部族之中,编为战兵。

在龙阳山的北部,有一群熊魔跟一群猿魔同时发现隐藏着一座千丈深谷底的村寨,为争夺这两千多人族凡民的血食,正在山谷外进行血腥的厮杀,赢者则能进入山谷美美的享受一段时间。

魔群间的争斗原始而且血腥,若在往日,必然是一部将另一部完全吞并为结束,然而今日在厮杀还没有开始多久,最强悍的熊魔与最强悍的猿魔在捉对正厮杀得正欢,突然就同时停了下来,然而带着各自手下的杂魔,往外围分头逃窜。

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大地开始震动,一道由无数魔兵魔将组成的黑色洪流从远处开赴了过来,这些魔兵魔物对地上残存的魔物尸体,都没有正眼去看,就这么将之踩踏到泥沼之中,只是分出一队兵马,将山谷里两千多人族凡民掠获过来。

几十里长的队伍就这么不停的前行,一直到入夜时分,才在一处山洼之中停下休整。

夜色笼罩之中,几十个巨大的黑影从北面飞了过来,在一处大帐中停了下来。

大魔君巫真那巨大的身形一闪,就变成一个黑色大汉,皱着眉头走进一座大帐之中。

大魔君商牟和丘山早就在这座大帐之中等候着,巫真闷闷地往一张青玉长案后坐下来,拿起一只血红色的骨杯,将其中的鲜红色液体一饮而尽。

这是刚出生人族胎童的血液,没有出生就从母体里剖出来,血液里含有先天纯阳之力,使得血液喝起来纯净而甘美,巫真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将骨杯重重地放下,这才闷声道:“陈海这厮果然是疯了,昨天他已经彻底出了九原塞,但没有往西,而一路向北,速度还比以往快出许多,我们需要考虑,龙骧军有没有可能会直接进攻玄阴谷吧?”

商牟久久不语,有那么一刻,它甚至想过,是否让方璞大魔君将大金山北麓的通道让出来,放龙骧军撤退到天罗谷,而他们则直接向紫柏山脉挺进,或许才是最务实的选择。

这样的话,他们最少还能掳掠到几亿的人口。

如果将这几亿人口圈养起来,他们就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血食,不停地投食下,来不仅它们麾下的魔兵魔将能不断增涨实力,那些四处游荡的魔物里也能成长出更多的合格战兵。

战到此时,就连陨神渊深处的罗刹魔族也都大半倾巢出动了,后续从魔域深处继续南下的战兵将变得很有限。

商牟很明白,后续赶过来跟它们会合的魔族部落会越来越少,要是数以千万计的魔物南下没有获得充足的血食,它们就没有太多跟七宗联军进行消耗的资本了?

难不成玄阴谷一脉,真就要止步于紫柏山之前吗?

商牟这时候也是一阵头大。

玄阴谷不仅是它们经营十数万年的根基之地,仅仅在流阳帝国最强盛时短短失守过,但很快就又回到它们的掌控之中。

当然,玄阴谷虽然仅有三十万精锐战兵在两樽魔君的统领下防守,但玄阴谷作为它们的基业之地,所部署的万魔枯骨大阵,比赤影峰以东那座草就的万魔枯骨大阵要强过数倍,即便龙骧军敢强攻玄阴谷,商牟也不怕缺少后勤补给、后有追兵的龙骧军,真能在短时间内攻下玄阴谷——至少它们会派出一部精锐追兵死死跟着龙骧军的身后,必要时可以提前进入玄阴谷防守。

不过,关键的问题在于玄阴谷东南角,存在两处天域通道:

一处天域通道,位于玄阴谷的范围内,另一侧的出口是万魔州。

万魔州是玄阴谷直接控制的一座养魔地,那里有数以亿计的杂魔栖息繁衍,相互残杀,是它们源源不断补充战兵的所在,也可以说那里才是玄阴谷的根本,是必守之地。

还是一处天域通道,则在玄阴谷的外侧,位于碎星峡内,另一侧的出口则是通往西北域人族大宗万仙山也有入口能进入的血炼场。

碎星峡内的那处天域通道并非是天然形成的。

上古时魔族就发现那处的空间玄壁相对薄弱,在流阳帝国崛起之前,曾经轰开那里的空间玄壁,形成进入血炼场的天域通道,也曾将血炼场当成养魔地使用,但流阳帝国崛起之后,魔族一度失守玄阴谷,那处空间通道也就封闭掉了。

一直到两百多年前,玄阴谷从殒神渊获得几件秘宝,使得玄阴谷的万魔枯骨大阵之后威力大增,才再度轰开那里的空间玄壁形成天域通道。

而当时,血炼场则已经成为万仙山的练兵地了。

玄阴谷通往血炼场的天域通道,极其不稳定,不稳定到即便是魔卫级的存在进入,都会引起空间风暴的反噬——这也是玄阴谷早在十数万年前就知道焰湖神塔的存在,却没有办法取出来的关键原因。

玄阴谷数百年来,曾不断派出人马渗透进去,很多魔将魔侯都是自废修为进入之后再重新修炼,就是想着要将血炼场从人族大宗万仙山手里夺过来,但最终还是被万仙山发觉,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商牟琢磨不定地的说道:“你们说,陈海会不会没有直接进攻玄阴谷的意图,而是已经发现血练场的另一处天域通道,实际就在我族的控制之中?”

商牟老魔这话一问出来,丘山、巫真等魔都不由得头皮发炸。

虽说夺取血炼场的计划失败后,玄阴谷就及时对那处天域通道做了掩饰,自以为万仙山难以察觉到那处天域通道的另一端出口就在玄阴谷附近的碎星峡内,但事事哪里有绝对?

三眼魔计都此时都被陈海降服了,谁知道计都会泄漏多少秘密出去?

要是陈海这时知道那处天域通道就位于玄阴谷的东南角碎星峡,那他此时率龙骧军离开九原塞之后直接北进,就一切就有解释了!

一阵寒意从众魔心头涌起。

要是到最后,竟然令龙骧军从容逃走,那玄阴谷这次真是丢大脸了。

大魔君丘山有些疑惑地道:“龙骧军进入碎星峡,是可以通过血练场通往万仙山,但碎星峡内的那处天域通道甚至都不能容纳魔卫通过,那里也没有灵脉能让龙骧军部署天地法阵,将天域通道进一步稳固下来。这也就是说只能让龙骧军的普通将卒通过,他们辟灵境以上的武官、武将都不能进去,而这些才是人族最看重的精锐战力,难道就不怕被紧跟其后的我们合围于碎星峡,围而歼之?”

商牟那血红色的瞳孔中闪着极其危险的光芒,它也是被自己的推测震惊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说道:“要是陈海压根就没有想过从碎星峡撤走,而是通过血炼场,源源不断的获得补给,继而进攻玄阴谷呢?你要知道,天机战车、重膛弩、重锋箭以及千千万万的普通将卒,是可以通过那处天域通道的!”

听到这里丘山、巫真等魔,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没有想到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代魔君经营的老巢这一刻竟然有覆灭之虞。

丘山老魔恨恨地道:“陨神渊的几位大魔尊,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半点的动作,否则他们几位老人家赶到相助,说不定早就将崇国全境都拿下来了……”

“几位大魔尊动用一次往生大阵,损耗太大,没有大量的天魔血丹送到陨神渊去,几位大魔尊即便出来,实力也未必能比你我强出多少,”商牟老魔恨恨的说道,“可恨几大魔尊一次出手,筹划那么久,都没能将流阳宫的几件遗宝截下来,反倒成为我们拿下崇国的障碍,真是可恨啊!要不然的话,直接从西北域攻入崇国,从西部切断崇国跟越国的联系,事情总是要比现在简单多了,崇国的人族也不可能有那么多能逃出我们掌心控制,说不定我们现在都将整个海东大阵都拿下来了……”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丘山老魔问道。

听了丘山的问询,商牟冷哼一声,恨恨地道:“陈海那厮即便打这样的如息算盘,我等当然不能遂了他的心意。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损耗,他们的天机战车也就只剩下不到七千辆,而他们距离玄阴谷还有五万多里的距离。巫真、丘山,接下来我们就不能再吝啬损耗了,哪怕七十万精锐魔骑、六万翼魔精锐全部消耗干净,也务必将龙骧军歼灭在五万里漫漫魔域之中——为防万一,我会通知方璞大魔君,立即率一部精锐以最快速度赶回玄阴谷,绝不能让龙骧军有占领碎星峡的机会——我有预感,此人不除,将来必将成为是我族心腹大患……”

商牟的言下之意,就是它们将七十万魔骑跟六万翼魔精锐全部拼光,也都未必能将龙骧军六十万精锐歼灭于碎星峡之前。

虽然商牟的话,很打击它们的信心,但巫真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巫真是在陈海手下吃过大亏的,知道商牟有这样的想法,是考虑成熟的,它又说道:“为防万一,我们还是要暂缓往西进军,要抽调一部分战兵北上;另外万魔州的魔物也要尽可能多的驱赶出来……”

很简单,它们要是不能将龙骧军歼灭掉,甚至最后只要让龙骧军有一批精锐武官、精锐战将逃到碎星峡,就都通过碎星峡通道、通过血炼场从西北域腹地源源不断的补充普通将卒、补充天机战械,到时候在碎星峡就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再组建一部五六十万人马、甚至上百万人马的精锐军队出来。

甚至退一万步说,七宗联军甚至已经有一小股精英战将,绕过它们的侦察范围,已经先赶往碎星峡而去了。

人族十万、数十万甚至数百万规模的兵马调动,是瞒不过它们的视线的,但要是一两千,甚至三五千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战将,往防御空虚的魔域腹地渗透,它们就极有可能会被欺瞒过去……

要做好万全准备,就是要防备北陵军及七宗联军有可能将上百万的精锐战力,通过血炼场这条捷径运动它们的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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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秘夺血炼场的阴谋是陈海揭破的,陈海怎么可能猜不到血炼场地底焰湖的那一处天域通道,另一侧的出口就在魔域深处?

只是天域跟天域之间隔着无尽的太虚混沌,而在太虚混沌之中空间与时间就又是扭曲的,所以很难从血炼场的内部判断另一侧的出口究竟位于魔域的何处。

有可能近在咫尺,有可能远在百万里之外。

实际上陈海是通过蛇镯,确认血炼场地底焰湖的天域通道,另一侧出口就在在玄阴谷附近的。

蛇镯又名虚界灵镯,能够隔着天域传送神魂,也是流阳宫当年所得、今人无法炼制的上古遗宝之一,但虚界灵镯也不是没有限制。

要是两座天域之间相距太远,空间玄壁太过坚厚,虚界灵镯想传送神魂,也是没有可能。

然而也恰恰是这个特性,利用虚界灵镯传递神魂时,就自然会发现两座天域间最为薄弱的空间玄壁或者说衔接点位于何处。

龙骧军离开九原塞之后,没有直接玄阴谷东南的碎星峡。

那样的话,意图太明显,玄阴谷魔族拼了老命,也会尽一切力量阻止他们接近碎星峡的,龙骧军六十万精锐,缺少必要的补给,天机战车沿路狂飚猛进,损耗又极其厉害,未必能撑到碎星峡,全军精锐恐怕就已经消耗怠尽了。

更重要的一点,目前看来玄阴谷对魔族极为重要,但七宗联军及北陵军真拼得元气大伤,依靠碎星辰源源不断的获得补充,攻下玄阴谷,实际的作用又要远比想象中来得低?

那时候魔族已经将它们的一部分栖息地、进攻基地,转移到崇国境内了,转移到崇国境内所衔接的几座小天域了,玄阴谷在魔族的地位即便不能可有可无,但失去后也绝对不会动摇魔族的根本。

倘若不是如此,陈海早就组织兵马,将天呈山拿下来的。

龙骧军离开九原塞之后,也没有直接玄阴谷东南角上的碎星峡而去,而是直接奔西北方向的阴山山脉而去。

阴山山脉是北境魔域范围内,唯数不多拥有天阶灵脉的一处地方,唯有抢先一步占据那里,布下万仙诛魔大阵,龙骧军才能在魔域深处获得较长时间休整的机会……

而在这一刻,在血炼场的深处,有一支二三十万人规模的兵马,正簇拥着五千余辆天机战车,正往焰湖方向快速挺进。

这一支精锐兵马,没有道胎境以上的存在,毕竟万仙山动用护山大阵,最多也只能将道丹境的弟子勉强送入血炼场之中。

然而这部人马里,诸多明窍境、道丹道将领心里充满着疑惑。

即便断定焰湖通道的另一侧出口,就在玄阴谷东南角上,但那处通道是那样的不稳定,只有通玄境弟子能够进入不会引发空间风暴的反噬,而焰湖通道附近又没有灵脉能部署大阵稳定通道,他们将十数万通玄境将军送入碎星峡,没有辟灵境的精锐武官,没有明窍境、道丹境的精英武将将一支精锐兵马的骨架撑起来,即便有四五千辆天机战车一起进入碎星峡,又能抵什么用?

没有高端战力作支撑,在如狼似虎的魔兵魔将面前,十数二十万通玄境精锐武卒还不是都将成为无用、任宰割的羔羊?可能一樽魔君,就能杀得十数二十万通玄境弟子溃不成军!

只是这些将领不知道的是,朱炎(玄金傀儡)这时候已经带着陈海之前留在燕州、之后一直都没有修炼过的本尊肉身,抵达焰湖神塔之旁了……

第九百八十六章 声东击西

玄阴谷控制的范围虽然广袤,差不多囊括大金山北面十几万里方圆的魔域,但玄阴谷的真正所在,却是一道传言乃是太古魔神一戟所劈开的大地裂缝,纵横四五千里、深不见底,迄今还留在太古魔神那一戟所残留下来的森然魔意。

这传说已经是太过久远,早就无从考据,但玄阴谷深意所透出来的森然魔意跟气意,不要说是普通人,就连明窍、道丹境高手深入其中,稍有不慎,心神为魔意所侵,也会神智错乱、神魂崩溃而亡。

玄阴谷内,普通魔物也无法生存,而在玄阴谷的外围,却有不计其数的魔物在游荡着、猎食着、交|配着、繁衍着,这其中也包括玄阴谷往南两万里的阴山阴山。

阴山山脉南北走向,规模与魔獐岭相当,位于玄阴谷魔族所控制的南部区域,左耳、周晚晴所率领的战车集群,便是从阴山山脉以南的荒原通过。

此时站在阴山中麓的主峰恶神峰之上,越过淡淡的云层,能看到阴山北麓以北,到处都是魔瘴毒煞、乱石堆垒的戈壁滩。

而倘若目力能无视空间跟重重云雾的遮拦,往东北一万六七千里远处,能看到有两团光华流转、异彩纷呈的大小光团,相距三四千里,紧贴着大地在缓缓地旋转着——那两团光团,就是空间通道形成的磁光之河,是天地间最壮伟的奇影。

北面那道光团,紧贴着玄阴谷的东南角,乃是万魔洲的入口。

而南面那道光团,被两座黑石山岭的大山夹峙住,那里则是通往血练场的入口,而两座黑石山岭夹峙形成的山谷,就是玄阴谷东南侧的要冲之地碎星峡。

曾经何时,碎星峡都笼罩在毒煞魔雾的笼罩之下,令误以为那里也是一处魔瘴天成的绝煞之地,但既然确定龙骧军的目标就是碎星峡,而魔族既然都已经做好万金准备,甚至担心龙骧军不过去,还特地将魔阵撤除掉,将那道瑰丽的磁光之河暴露出来。

阴沉的天空之下,阴山中麓主峰恶神峰之巅,有两樽十余米高的紫鳞魔矗立其上,犹如雕像石刻一般,一动不动。

而在它们的身后山谷深处,四千余头翼魔精锐在贴地盘旋着,聚散合离,搅动山谷里风云变幻,仿佛山风狂啸。

而这一刻,两樽魔君都清楚的感知到一支庞大的人族兵马正快速的从东南方向接近阴山东麓——这倒不是两樽魔君的魔识探识范围到底有多远,实在是这支人族兵马所形成的血云兵煞搅动天地元气,动静太大了,相距三千里也能清楚感知得到。

四个月的时间,从室韦山中麓西坡的锁龙陉西口渝州,一路往北七八万里,这支六十万人规模的人族兵马,在差不多同等规模的魔兵精锐追击、袭扰下,经过如此长程跋涉,竟然还能保持如此旺盛的战斗意志,令两樽魔君实在是暗暗吃惊。

约过了一个时辰,就见两道如虹的光华脱离人族的大部队,以骤然加快十数倍的速度往这边横空飞来。

头上长有狰狞巨角的紫鳞魔君冷哼道:“这帮人族杂碎竟然这时候已经察觉我们的存在……”

另一樽魔君,魔识扩散出去,抬起瘦骨嶙峋的魔爪,百余道黑煞幽芒,往山谷里一群游荡的魔物笼罩过去,瞬时间低等百余魔物就被黑煞幽芒吸光血肉,变成一堆森白的枯骨站在山谷间……

这一樽君张开血盆大口,将一道血线吸入腹线,似乎品尝了好一会儿,才睁开魔瞳,说道:“人族真是狡猾,竟然将神识附入走足魔物体内,我们之前都没有察觉到,看到他们真是早就打定主意奔阴山而来了……我们走吧!”

为防备龙骧军攻夺碎星峡,然后依仗碎星峡深处的天域通过,从血炼场源源不断的获得补给,进攻玄阴谷,在龙骧军北出九原塞时,大魔君商牟、丘山、巫真就毅然决定,通知方璞大魔君放弃在阴山南麓拦截龙骧军的计划,而是率麾下最精锐的战力,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玄阴谷布防。

这一刻,方璞大魔君已经率两万青鳞魔近卫、四万魔骑、四千翼魔抵达玄阴谷,又从玄阴谷抽调二十万魔兵精锐,在碎星峡的南口布下防线,等着龙骧军撞过来,与紧随其后的大魔君丘山、巫真所部,南北夹击,将龙骧军歼灭于魔域深处。

考虑到龙骧军的行军速度实在惊人,方璞大魔君还将万魔州内部大量的魔物驱赶到碎星峡以南。

虽然数千万的杂魔没有组织,在人魔两族的激战之中,难以发挥什么作用,甚至以方璞大魔君在碎星峡以南这点精锐,要强行将这么多的杂魔聚拢到一起,都有可能彼此践踏、残杀,但是驱赶到碎星峡以南,相信这些杂魔充当血肉盾牌,除了能拖慢龙骧军的行军速度之外,令后面大魔君丘山、巫真所部战兵能咬得更紧之外,还能继续的消耗龙骧军手里残存不多的天机战械。

只是龙骧军出九原塞上万里之外,却突然往西北方向的阴山而来。

方璞大魔君猜测,或许是它们在碎星峡的重兵布阵,迫使龙骧军改变计划,也可能是阴山几处不错的灵脉,使得龙骧军折向阴山,以便能得到短时间的休整,又或者说龙骧军最终的目标,还是要从阴山借道逃回八九万里之外的天罗谷去,但不管怎么说,方璞大魔君还是派遣之前留守玄阴谷的缪暾和易祈两位魔君,率三千翼魔精锐及数百巫魔,提前赶到阴山来观望形势,尽可能将阴山地底的灵脉破坏掉。

只是没想到龙骧军的推进速度如此之快,它们赶过来才布下魔阵摧毁掉一处灵脉,龙骧军就已经接近阴山不足三千里的距离了。

虽说易祈、缪墩身后有四千翼魔精锐,但它们并不知道两艘浮空战舰里有多少人族强者,此时也只能选择暂避锋芒。

龙骧军离开九原塞之后,推进的速度太快了,才两万多里的路途,竟然就将巫真大魔君、丘山大魔君所率领的七十万魔骑甩开有三四千里,此时距离恶神峰有将近七千里。

易祈、缪墩并不觉得他们率四千翼魔精锐,能支撑到巫真大魔君、丘山大魔君率成百上千的魔侯、魔将赶来支撑。

而且它们最初猜测龙骧军的第一目标应该是碎星峡,之后仅仅是被迫转向阴山,所以它们之前将附近的魔禽逐走或猎杀干净,因为龙骧军若是临时起意,速度上只能将神识附入魔禽体内,快速飞到阴山附近进行侦察。

现在它们察觉得游荡在山谷里、行动相对迟缓的走足魔物体内附有人族强者的神魂,可见它们开始还是预料错了——因为这几头走足魔物十天时间内,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一路奔走过来,只可能是龙骧军提前布在阴山之中的,这至少说明阴山最开始时就已经是龙骧军的目标之一。

这种情形下,它们要是还想孤军留在阴山袭扰龙骧军的前锋战力,那就跟找死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当然了,此时放弃阴山也没有什么大碍,它们就不相信龙骧军在剩下逃归天罗谷的八九万里行程里,还能继续保持这样的推进速度。

要知道龙骧军以这么快的速度,为了将后面的魔骑追兵拉开三四千里的距离,天机战车以及履带式辎重车的数量,分别急剧下降到三千辆、五千辆,甚至都不得不在途中组装数十艘风焰飞艇,补充运力的严重不足。

倘若龙骧军真敢留在阴山休整,不仅巫真、丘山大魔君率领七十万魔骑、六万翼魔精锐,稍迟两三天就能赶到,商牟大魔君率领六万青鳞魔,此时也与方璞大魔君留在摩天岭北面的百万魔兵会合,正全速北进,南距阴山也不过十到十五天的行程而已。

易祈、缪墩二魔没有率翼魔精锐退去碎星峡,毕竟碎星峡南侧有方璞大魔君亲自坐镇,从阴阳到碎星峡之间还有数以千万计的杂魔迟滞龙骧军的行程;它们离开恶神峰,选择绕道跟随在龙骧军之后的大魔君丘山、巫真所部会合。

它们自然早就想着跟随大部队进入崇国大吃特吃,但玄阴谷乃它们这一脉魔族的根本之地,四位大魔君指定让它们二魔留守率玄阴谷,自然没有办法抗令不遵。

这一刻赶去跟大魔君巫真、丘山会合,参加接下来对龙骧军的围攻,多多少少能捞到几枚天魔血丹,退回碎星峡,一场硬仗都捞不到打,最后能有多少残羹冷炙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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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虹光在阴山中麓主峰恶神峰之巅滞住身形,陈海飞出殛天玄雷舰,看到脚下这座阴山的中麓主峰,本就只有十几里方圆的山体,此时垮塌了近一半,摇头苦笑道:“魔族也是狡猾,知道我们的目的之后,竟然知道提前过来摧毁这里的灵脉……”

“地势最险要的恶神峰被破坏掉,但我们去守北部的冲阳峰,也足以将六七十万魔骑阻拦在阴山之外!不过多走一两千里地而已!”秦虎山说道。

“那这边的战事,就全托付秦真人指挥了!”陈海拱手说道。

“或许都轮不到我们这里出手。”此时已经全盘知道陈海计划的秦虎山,难抑心头振奋的说道。

在出九原塞时,陈海就将全盘计划秘密知会秦虎山、吴之洞二人,但也仅限于秦虎山、吴之洞二人——塔山防线崩溃得太蹊跷,甚至师尊姜寅之死也还存在令人窥不破的迷团,毕竟照道理来说,暴帝秦世民没有十足的证据,不可能这么急切对师尊下手,所以陈海担心当时的塔山守军或者暴帝秦世民身边有魔族的奸细渗透。

陈海将龙骧军的指挥权移交给秦虎山之后,全军贴着阴山东麓的山岭继续北进,到阴山北麓的冲阴峰构筑防御工事、部署大阵,陈海则退回到殛天玄雷舰之中,对外宣称前数日出手斩杀魔族前哨,伤了心脉,需要潜修数日。

进入殛天玄雷舰的秘室之中,陈海盘膝坐下,心神一转,一缕神魂依附在蛇镯之上,瞬息之间就跨越空间壁垒,来到了血练场之中。

下一刻,朱炎守护的陈海本尊肉身,就睁开了灿若星眸的双眼……

董畴、廖云崖、黄培义、姚启泰、董蒲、叶青鳞、樊大春、铁鲲、苏原、孙干、陈青、陈桐、姜泽等人率二十五万精锐兵马赶到焰湖集结已经有两天了,这一刻看到陈海的本尊肉身睁眼醒过来,皆欣喜的围过来,呼道:“陈侯!”

陈海立身而起,眺望山崖下如洪潮一般的将卒,抑住胸臆间澎湃的战意,扬声说道:“好,声东击西计成,我们今日就杀魔族他娘的一个血流成河!”

“陈侯,我们怎么进入碎星峡?”樊大春性情粗鲁,不觉得陈海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天位真君,说话就要毕恭毕敬的,心里藏有这些天的疑惑,此时看到陈海,怎么可能耐得住性子不问出来?

“自然我是带你们过去!”陈海哈哈一笑,看到朱炎已经照他的吩咐,用赤髓铜筹了一艘七八米长的铜舟,让董畴、廖云崖等六十多名道丹境强者、人贴着人的都先挤进这艘铜舟之中,之后他单手抓起重逾七八万斤的铜舟,就直接往磁光之河纵去!

看到这一刻,任凭樊大春胆大包天,这一刻也吓得惊叫起来:“爷啊,你说有妙法能过天域通道,但不能带着我们去找死啊!”

只是陈海的速度太快,樊大春这话喊出来,陈海人已经在飞入磁光之河,就见仿佛磁光凝聚的空间通道瞬间破裂,仿佛黑色洪水一般的空间风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下一刻就能将陈海以及他们所藏身的铜舟撕成粉碎,樊大春脸色苍白,吓得都闭起眼睛来。

空间风暴,蕴藏着无尽太虚混沌的力量,即便是上三品的道器能抵挡住片刻,也会受到严重的损伤,陈海即便有着天位第三境的修为被卷入空间风暴,理论上也只能支撑几个眨眼的工夫,更何况众人藏身的铜舟,都没有炼入法阵,连最低级的法宝都算不上,岂不是下一刻,他们都要灰飞烟灭?

第九百八十七章 上苍之子

从无尽混沌中诞生的空间风暴,可谓是此域强者所能理解的最为无坚不摧的强悍力量。

当日陈海以道丹境的修为被般度、丹图几个老魔强行送入天域通道之中,天域通道坍塌而空间风暴瞬至,他被卷入空间风暴也就感受了那短短一瞬的时间,就将他的毕生修为完全毁掉。

当然了,那一瞬的感悟,也令陈海此生受益匪浅——陈海与左耳最终还是借玉虚神殿扛住空间风暴的撕扯,逃离血云荒地,遁入星衡域,但就算玉虚神殿乃是上三品的无上道宝,但在空间风暴也是受到相当严重的损伤。

然而左耳迄今才勉强恢复天位第三境的修为,之前一直都极为虚弱,这三四十年带着玉虚神殿东躲西藏,也是没有能力修复玉虚神殿分毫——而倘若左耳能恢复到巅峰修为、玉虚神殿又分毫未损,那借助玉虚神殿之中的千丈真实空间,很多事情就不需要如此的艰辛,就要容易得多了,然而即便有能力,但要修复一座上三品的无上道宝,也绝对不是十年八年就能完成的。

董畴、廖云崖虽然仅道丹境巅峰修为,还理解不了无尽混沌毁灭一切的威能,但他们从燕州进入星衡域,又从星衡域进入血炼场,前前后后要经历三处天域通道,特别是黑山通道与天罗谷通道,此时都在北陵军的掌握之中,偶尔也会出现不稳定的状况,他们还是能略知空间风暴意味着什么。

董畴、廖云崖等人看陈海带着众人进入天域通道之后,气机感应之下,所引发的空间风暴仿佛有如实质的黑暗混沌,像风暴一般瞬时摧毁空间通道,继而往他们这边席卷过来,这一刻任他们对陈海信心再足,也是脸色惊变,只是没有像樊大春那么变用的大呼小叫起来而已。

陈海站在铜舟之上,看着天域通道破碎后疯狂卷来的空间风暴,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就在空间风暴要将铜舟跟他吞噬的瞬时,就见得他身体爆发一道道由内往外扩散的紫金气芒,将他与铜舟包裹得滴水不漏,将那传说中能摧毁一切的空间风暴阻挡在外,没有办法再前进半分,更不要说将陈海与他脚下的铜舟摧毁为虚无。

紫金气芒在黑色空间风暴的席卷下,不断的被磨灭,却又源源不断的生成,以陈海的肉身为核心,源源不断的由内往外扩散,撑出一座四五丈方圆的稳定空间,在无尽混沌中,仿佛永恒一般的存在。

这一幕在桃源江一战中出现过,陈海当时就是利用这紫金气芒挡住无尽雷劫的轰劈,又将当时实力强出他不知道多少的闫莨大魔君拖入劫雷之中毙杀。

看到这一幕再现,董畴、廖云崖等人是心潮澎湃、热泪盈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陈海乃上苍之子,上苍不亡人族也!

这一刻在众人激荡不已的心神之中,陈海直接传念沉声提醒道:“此乃天道威能与太虚混沌的碰撞,大家静心观之、感悟,或有所得!”

得陈海提醒,樊大春等人虽然在小型铜舟里挤得连转身都难,但不妨碍他们将神识延伸出去,去感受无尽太虚混沌的恐怖力量,然而所有的神念从紫金气芒延伸出来,无不被这空间风暴直接给绞碎掉。

连神魂感知的延伸都被直接绞碎、摧毁掉,化为虚无,太虚混沌的恐怖,令人惊骇莫名的同时,也真切感受到这股即便是天位上九境大天尊都无法掌握的力量是何等恐怖的存在,而只要他们能跨过心碍,对力量的理解、对大道的理解就能更进一个前所未有的层次。

只是这样的参悟机会太罕见了,时间也太短促了,似乎就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众人眼前一黑,再有光亮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一片狼籍的黑色石峡深处,外围七八里外正有数以千计的魔兵魔将,正惊恐的看着他们的出现。

石峡深处一片狼籍,七八里方圆是一座似被无形巨手无声抹出来的、不规则的巨坑,巨坑的底部跟边缘,岩石奇形怪状,特别是边缘处还堆积着大量魔兵的残骸及一些简陋战械的残件,还在不断的往巨坑里掉落。

看那些战械残件,缺乏的部分就像是被这世间最锋利的战刃切下来并彻底的抹除掉。

看到这一幕,董畴、廖云崖他们自然明白陈海带着他们纵入天域通道时,天域通道坍塌,有一部分空间风暴从出口汹涌而去,直接重创玄阴谷魔族在磁光之河下方的防线部署。

虽然方璞大魔君正率领二三十万精锐魔兵,在五六百里外的碎星峡南口构筑防线,防备龙骧军从阴山杀过来,但碎星峡内部还有部署有一部分兵马,以防备人族兵马,从血炼场杀出来。

只是它们认定辟灵境以上的人族进入如此不稳定的天域通道必然会引起空间风暴的反噬,人族顶天能派都是由通玄境武卒组成的兵马过来,所以部署在碎星峡内部所部署的两万魔兵,只是由三樽魔侯统领,而且都主要驻扎在天域通道出口的下方。

天域通道坍塌时,空间风暴汹涌而去,瞬时间覆盖出口处七八里方圆的范围,三樽魔侯以及被空间风暴袭卷的魔营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直接被抹除掉,只留下没有被空间风暴波及的数千魔兵,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而比天域通道突然坍塌近乎全歼其峡内守兵更令数千魔兵目瞪口呆跟震惊的,大概就是眼睁睁看着陈海携铜舟,从坍塌的空间裂口飞出来吧!

残存的数千魔兵里,都没有几个魔将级的存在,更何况陈海能从坍塌的空间裂口里飞出状如天神,周身那如黑色魔舌般的空间风暴还在狂卷着,眼睁睁看着峡中魔营在数瞬间就被空间风暴抹除掉的残剩魔兵,哪个还有斗志转身跟陈海他们相斗?

陈海携铜舟完全飞出空间裂缝,就见无尽磁光从虚空中凝聚出来,将空间风暴压制后,又继续往空间裂缝里延伸,几乎在眨眼间,天域通道在众人眼前生成。

看到此等的奇景异相,众人也是心眩神迷,没想到天地之间竟然有如此之多的秘密,是他们此时都窥不破的。

“你们人族,真是好奸诈!气杀老魔我了!”这时候一道庞大无比的陌生魔识,像思维风暴一般的席卷过来。

“方璞老魔?”陈海冷冷一哼,昂然往南面看去,就见碎星峡谷口方位,十几道黑煞幽光,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往这边狂掠过来,想必是大魔君方璞已经猜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全力赶过来想要加以补救。

陈海此之前只有在桃源江一战中直接成功借众生愿力为己所用,也是在蕴藏大道本源力量的劫雷轰劈下,众生愿力直接转变为护身的紫金气芒。

空间风暴蕴藏无尽混沌的力量,实际上也是大道本源力量的一种,也就是说,只要陈海要汇聚的众生愿力足够强,实际上他就可以说是星衡域唯一能不受天域通道影响、不畏空间风暴反噬而进出小千天域的天位强者。

虽然陈海本尊分身的修为仅道丹境,之后就没有精力提升本尊分身的修为,但陈海借助众生愿力抵挡空间风暴反噬的力量,跟他的本尊分身修为境界,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方璞老魔率两名魔君、十数名魔侯正全速往这边赶来,陈海也夷然不惧,方璞等魔的速度再快,也需要在接近一百里内出手,才对结阵而守的董畴、廖云崖他们造成实际性的威胁。

四五百里距离,对魔侯级数以上的存在,当拼命想跨越过去,可能都不需要两炷香的时间,然而两炷香的时间,却足够陈海往返血炼场四五次携带铜舟载人过来,并且将人送到不受空间风暴波及的七八里之外结阵。

之前陈海没有直接从碎星峡这处天域通道强行进出过,也无法确认这边不稳定的天域通道一旦坍塌后,会引发多强的空间风暴反噬,所以第一次他也是比较谨慎,但这时候确定众生愿力所自动激活形成的紫金气芒,在空间风暴中能稳定在四五丈方圆,这意味着他每次就可以携带三艘小型铜舟载二百人过来。

两炷香过后,大魔君方璞率领两名魔君、二十名魔侯,停在一百五十里外的山嵴之上,看到人族已经有近九百名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战将,在陈海的率领下进入碎星峡之中,看到九百精英战将所结的战阵之后,人族精锐武卒又像山洪一般,从再度稳固的天域通道里源源不断的杀出,它百米长的魔龙之躯,凶狠的将一座千米高的山崖撞塌掉,气得朝天大吼,令天地震动,却也没有再敢往前逼近一步。

方璞大魔君虽然有着高昂的魔龙血统,但它才踏入天魔第四境,不认为率领两名魔君、十数魔侯,就能撕开由人族九百精英战将结成的战阵?

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眼前这九百人族精英战将,虽然连个道胎都没有,但是战意却强得吓人,所凝聚的杀伐兵气,仿佛血云一般笼罩在碎星峡的深处,而且随着后续普通武卒的涌入,血云越发的浓厚,浓厚、强烈到令方璞大魔君都有神魂受压制之感。

而且九百人族精英,隐然分成十二队,方璞大魔君自然知道它们一旦强攻过去,这些人族精英必然是结成诛神剑阵或九元归神阵这样的战阵迎战。

方璞大魔君这时候深深后悔,看到龙骧军进驻阴山冲阳峰构造防线,它非但没有让易祈、缪墩二魔率四千翼魔精锐撤回到碎星峡来,甚至还将手里四万青鳞魔近卫里的两万骑兵以及最后手里所剩的两千翼魔精锐在另外三樽魔君的统领下,都派到南线前了。

要不然,它此时能用的魔君、魔侯数量增加一倍,怎么都要趁人族在碎星峡内部立足未稳之时拼上一把。

只是它怎么能想到陈海能将九百精英战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血炼场带进碎星峡内部?

只是它怎么能想到它们在碎星峡内部所部署的近三万魔兵,会被天域通道坍塌的空间风暴直接摧毁掉?

没有想到这些,在龙骧军退守阴山冲阳峰,在大魔君巫真、丘山率七十万魔骑、六万翼魔精锐对龙骧军即将形成合围之势时,它将手里最精锐的青鳞魔近卫骑兵派往阴山,参加围歼龙骧军的战事,又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要不是临时有事耽搁下来,要不是巫真、丘山它们对龙骧军彻底形成合围,还需要三四天时间,说不定大魔君方璞也都已经亲自赶到阴山去跟巫真、丘山等魔会合了。

谁能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数?

它们或许应该想到,毕竟桃源江惨败,陈海将闫莨大魔君拖往雷劫毙之而己身丝毫无损渡过雷劫,就已经是超乎常规想象的恐怖力量了。

流阳宫当年退入血云荒地,杀得天崩地裂,还能坚守到最后,还能坚守魔族不得不在天域通道闭合前退出,流阳宫残孽的底蕴,无论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啊。

虽然陈海借神卫傀儡修炼的分身与借姚兴身骸修炼的分身,相貌上有一些区别,但神魂气息是一样的。

所以大魔君方璞也不难锁定身穿青色灵袍、修为看上去微不足道、气势却睨视天地的青年,就是北陵军统帅陈海的身外分身——只是陈海在九百人族精英战将的重重包围之下,而且这一刻,大魔君方璞感知到殛天玄雷舰已经逼近碎星峡一千里方圆之内。

在此之前,仅仅是一艘殛天玄雷舰载五六百精英战将逼近过来,是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的,毕竟除了魔族在碎星峡不会毫无防备之外,巫真大魔君、丘真大魔君也会派出一批速度能跟得上的精英翼魔,紧紧盯住殛天玄雷舰的一举一动。

然而不需要半个时辰,殛天玄雷战舰就能跟已经进入碎星峡的这部人族会合,相反大魔君方璞要将两万青鳞魔近卫从五六百里外的狭窄峡口杀过来,则最快也需要三个时辰。

想来想去,也看不到有急攻重新夺下碎星峡的可能,大魔君方璞心里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先往峡口退去,省得峡谷二十多万精锐战兵,没有魔侯级以上的存在坐镇,被殛天玄雷战舰里的人族精英战将,一波给杀溃了。

要是那样的话,它哭都没处哭去。

大魔君方璞主动退走,陈海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在碎星峡内部建立前滩阵地,后续兵马则得以源源不断的从血炼场进入碎星峡。

只是二十五万精锐兵马,以及五千余辆天机战车要通过不稳定的、两端出入口距离地面都有一定高度的天域通道,全部进入碎星峡,怎么也不是两三天能完成的事情,但好在碎星峡内部也是易守难攻,要不然大魔君方璞也不会率领二三十万精锐魔兵在碎星峡南口列阵了。

只要这边能成功建立前滩阵地,抵住大魔君方璞的反扑,陈海还是有信心的。

半个时辰后,殛天玄雷战舰抵达前滩阵地,符少群走出来,看到下方已经集结六七千兵马,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一天多之前,殛天玄雷战舰才抵达阴山的中麓主峰恶神峰,之后就携带四百余人,以便能以最快的速度北进。

这也一度令魔族误以为他们要借殛天玄雷战舰里的这批精英战力,在碎星峡内部抢占前滩阵地,然后将血炼场内部的普通兵马接应过来。

当然,魔族即便意识到这点,对此也没有特别的重视,很显然殛天玄雷战舰已经塞进去四五百名精英战将,与二三十万普通兵卒之间,还是缺少大量辟灵境的精锐武官,才有可能将一支精锐兵马的骨架完全支撑起来。

更何况大魔君方璞在碎星峡南口以及内部都有部署,又岂是人族一艘殛天玄雷战舰能随便破坏的?

所以魔族除了调集千余四爪精英翼魔,在大魔君巫真的率领下,紧盯过来外,并没有改变其他兵马往阴山北麓冲阳峰围逼的步伐跟节奏,省得龙骧军又要搞什么阴谋。

一切的一切,就是算魔族没有料到陈海能携带精英战将,直接从血炼场进入碎星峡。

看殛天玄雷战舰已经过来会合,陈海朝陆续飞出殛天玄雷战舰的符思远、符少群、左耳、宁蝉儿、董宁等人拱拱手,说道:“诸君已经赶到,那我这樽分身还是先去血炼场,准备接送精锐武官过来……”

陈海在此地有两樽分身随时可以进行切换,后续的动作还能更方便一些!

第九百八十八章 浴血魔峡

符思远等人自然是没有见过陈海这樽借姚兴肉身修炼的分身,但对修士而言,踏入道丹就能修炼化形之术,变化容貌乃至形体,这往后更主要还是依赖于人的神魂气息辨识敌我,他们自然是能确认眼前这青甲战将乃是陈海无疑。

符思远等人乘殛天玄雷战舰进入碎星峡之中,而率千余四爪精英翼魔紧随殛天玄雷舰之中的巫真,这一刻也是在峡口跟大魔君方璞会合——虽然不知道巫真、方璞二魔会合后在商议着什么,但六百里外的南峡口,魔兵正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着兵力、战阵上的调整,大股的魔兵随时就会像洪潮一般,杀入峡谷里来。

陈海这时候也没有时间跟符思远他们寒暄,招呼过一声,身形便往磁光之河里掠去。

之前在千里外,隐约感到陈海进出碎星峡天域通道所引发的动静,然而这一刻,更令符思远等人心惊肉跳。

陈海纵入磁光之河,气机感应之下,就见磁光之河顿时破碎,汹涌的空间风暴从裂口席卷出来,虽然出口早已经空无一物,没有空间风暴呈威的余地,但空间风暴里所蕴藏毁灭一切的恐怖力量,符思远是要远比其他人有更确切感知的。

陈海的身形在这一刻看上去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仿佛空间风暴随意溅出一滴小水珠,就能将陈海在此世间的一切都抹除得干干净净,然而在下一瞬,紫金气芒从内往外扩散开,将能吞噬、抹灭一切的黑潮风暴阻拦在外,令陈海在黑色风暴中仿佛一叶不沉的紫金孤舟,似缓实疾的往无尽混沌之中的踏去……

任谁第一眼看到这一幕,都会目瞠口呆,符少群也难以心里的震惊,朝老祖符思远看过去,张口想问太虚龙魂鼎此时是不是就在陈海这樽分身的身上才会有如此异象。

流阳宫被灭后,余孽隐于小千天域燕州,星衡域对太虚龙魂鼎最为熟悉的宗门可以说是玄元上殿了,符少群身为玄元上殿的真传弟子,从宗门道藏里虽然说没有看到跟眼前这一幕相符和的描述跟记录,但是陈海这樽分身,不过道丹境巅峰修为,连祭炼天阶法宝都极为勉强,更不要说掌握无上道宝,除了那樽连此界玄修都窥不透的太古神物外,谁能助陈海这樽分身无惧空间风暴,不损分毫的进出无尽混沌?

然而符少群转身看老祖符思远这一刻才是老泪纵横,没想到眼前这一幕对老祖的触动竟然一深如斯,难道从陈海身上不断往外扩散的紫金气芒,不是太虚龙魂鼎所致?

符少群心里知道,陈海乃流阳宫一脉,这其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陈海拿出玉虚琉璃灯、太虚龙魂鼎等流阳宫遗宝,绝不至于让老祖激动到这等程度。

符少群待要传念问老祖在陈海到底发现什么惊世之秘,然而下一刻却发现老祖身上的气息隐然间发生玄之又玄的变化,明明就在眼前,但在神识感知时却完全察觉不到老祖的存在,似乎就在他们眼前,彻彻底底的隐入天地之间。

符少群不知道是什么让老祖竟能心生顿悟,觉得隐隐有突破的机会,但知道老祖卡在第五境巅峰已经有三千年了,这一刻实在是不敢惊扰到老祖……

只是大敌当前,符思远却不敢沉溺于对天地大道参悟之中,很快就强迫自己的心神回转过来,这时候看到陈海以神卫傀儡分身从殛天玄雷舰走出来,与左耳以及借计都身骸出世的龙帝苍禹都在朝他看过来。

符思远瞥了一眼陈海腰间所系的那枚毫不起眼的古铜铃,揖礼传念道:

“符思远曾经罪孽深重,还望龙帝、左耳与陈侯见罪!”

符思远能从他分身踏入无尽混沌而感受到天道及众生愿力的存在而心生顿悟,陈海便知道太虚龙魂鼎以及龙帝苍禹的真实身份再也不可能瞒过他,陈海传念解释道:“魔族此时还猜不到太虚龙魂鼎就在我们手里,也不知道龙帝的存在,还望符师小心莫要泄漏出去。”

“……”符思远疑惑的看过来,他不明白魔族此时怎么就猜不到太虚龙魂鼎在陈海他们手里,难道魔族这时候还能傻到不明白他们就是流阳宫的遗脉吗?

“血云荒道上一纪洞开时,千万魔兵杀入血云荒地,那一仗杀得空间破碎,太虚龙魂鼎与我曾被打入无尽混沌之中——流阳宫残部失云太虚龙魂鼎的支撑,差一点点就被灭亡。我与太虚龙魂鼎,之后历经千劫万难,才得回此域,魔族却不知情……”龙帝苍禹传念解释道。

符思远点点头表示明白。

血炼场跟碎星峡这边有相当稳定的空间缺口,陈海凭借众生愿力所化的紫金气芒护身踏入无尽混沌之中,不虞会迷失方向,但要是在其他任何一处,打碎空间玄壁被扔入无尽混沌之中,空间玄壁会在极瞬间闭合,想不迷失方向则是极难的。

魔族既然亲眼见到龙鼎与龙帝被入打无尽混沌之中,猜不到它们已经返回星衡域,才是正常的,更何况以方璞、巫真二魔的修为,也应该能看出陈海刚才并非借助太虚龙魂鼎的力量进入无尽混沌,虽然两者的力量来源皆是天道及众生愿力……

太虚龙魂鼎及龙帝的存在,秘密不泄漏出去,则将陈海他们手里一张能不断使用、却不会揭开来的王牌。

符思远心里清楚清楚太虚龙魂鼎在流阳宫诸多上古遗宝之中,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魔族绝不会轻易放弃碎星峡,接下来还有一场血仗要打,我们还是等此战过后再叙‘前仇旧恨’吧……”左耳、龙帝与符思远是确实有着前仇旧恨,因此左耳与符思在渝州见面到现在,都没有几句交流,但这一刻将‘前仇旧恨’说出来,就有着无比的轻松跟欣慰。

因为符思远刚才那一瞬感悟到天道及众生愿力的存在,就说明他是真正有着悲天悯人大情怀之人,是陈海、姜寅他们的真正同道之人,左耳此时自然已经不用担心他跟玄元上殿的牵扯、跟暴帝秦世民的师传关系,会危害到北陵军的利益,会有朝一日再转身跟北陵军反目成仇。

也就是说符思远此时已经成为他们真正能信任跟依赖的人了。

“……”符思远也是一笑,这一刻胸臆间有着相视一笑泯恩仇的快意,芥蒂消除后,他也就能毫无顾忌的加入接下来的御魔血战之中,不用担心表现太过,反倒受陈海他们的猜忌。

待天域通道重新恢复平静,左耳这时候祭出一枚古印模样的法宝往半空祭去,散发亿万毫光朝下面笼罩过来,很快就在磁光之河与前营阵地之间凝聚出一座横跨千丈的虹光之桥,很快就见一辆辆天机战车,快速的从天域通道里驶出来,稳稳的通过虹光桥,往千丈之外的前营阵地驶来。

这时候在南峡口,魔族大量的青鳞魔近卫已经像潮水般涌入峡谷。

方璞、巫真二魔族想必心里也是极清楚,一旦让陈海他们在碎星峡站稳阵脚,则意味着七宗联军的资源、将卒,从此之后将能通过血炼场源源不断的输入碎星峡,也意味着它们不仅要放弃万魔洲、玄阴谷,也要防备龙骧军随时有可能从碎星峡南下,进攻大金山,令它们都没有办法在大金山以南的北廷境内立足,更不要从容不迫的组织兵马,进攻七宗联军的紫柏山防线了!

只要方璞、巫真二魔心里有大局,只要有一线可能,它们都会尽一切可能将碎星峡夺回去,这时候血炼场内的兵马,能以多快的速度进入碎星峡,将成为接下来一战胜负的关键!

而近两万里之外的阴山,虽然双方聚集的兵马更多、更精锐,对全局的影响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

大群的青鳞魔近卫与四爪精英翼魔逼近过来,需要三四个时辰的时间,而巫真、方璞二魔要从阴山附近调一批魔君、魔侯级强者过来增援,不会比这个时间更短,这也意味着他们这边也有三四个时辰的时间输送兵力、战械、整顿防御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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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时辰后,魔族两万青鳞魔近卫、千余四爪精英翼魔,已经逼近三十里之外,除了占据当中狭窄的峡道外,还漫山遍野的将两侧的石岭覆盖满。

两侧的石岭地势虽然极陡,但对于青鳞魔近卫而言,也只是觉得有些麻烦而言,还不至于完全阻拦它们的步伐,甚至它们能借石岭的险陡,能更快更突然的,从三面往谷底的龙骧军发动攻势——只是陈海不会让它们如愿,这边的将卒也在以最快的速度,抢占两侧高岭地形上的优势。

除了这两万青鳞魔近卫外,其他实力要次一些的魔兵魔将,此时也正漫山漫谷的全速往这边推进——同时还有大量的杂魔被当成消耗品,赶入峡道之中。

巫真、方璞二魔,没有想过凭借两万青鳞魔近卫就能将已经进入碎星峡的龙骧军完全打垮掉。

要知道在四个时辰内,陈海有两樽分身可以随时切换,又有符思远、左耳等强者相助,则得以最快的速度将八九千辟灵境武官都送了过来。

它们不知道人族在血炼场内还有多少普通将卒、战械,但后续必然会源源不断的输送过来,填入将如绞肉机般的狭窄战场之中。

陈海及龙骧军敢打血战的武勇,已经令巫真老魔充分领略过了,它怎么能奢望凭借两万青鳞魔近卫,就将也志在必夺碎星峡的龙骧军给打垮掉?

左耳、符思远在中军督战,陈海、宁蝉儿、龙帝苍禹、符少群进入前阵,最前进入战场的诛魔战车也撑开一道道防御灵罩,以减轻接下来恶战对普通将卒的冲击;天空之中的殛天玄雷战舰散发出幽幽的蓝光,开始凝聚天地元气,很快一道道金光雷柱,落在魔兵凝聚的护阵血煞之上,揭开这一战的序幕……

这一刻在阴山北麓冲阳峰附近,虽然魔骑与龙骧军还有三千里的距离,暂时没有办法直接交锋,但在大魔君丘山统领下、正全速北进的六万翼魔精锐,在冲阳峰北面三千里外,已经跟秦虎山、吴之洞、墨翟、苍遗等人统领下的龙骧军战禽营交锋厮杀在一起,突然间爆发的战事之惨烈、激烈,甚至都要远超碎星峡内爆发的血战。

毕竟双方在冲阳峰以北空域战场上所投入的战力,远比普通兵马要精锐得多,高端得多。

大家心里都清楚,七十万魔骑跟进入冲阳峰附近的六十万龙骧军主力,已经跟这一场决定性的战事没有什么关系了,毕竟双方主力离得太远了,最快也要在三四天之后才能交锋厮杀,这时候双方都差不多第一时间将魔将、道丹境以上的精英战力,都从军中抽出来,在冲阳峰以北的广袤魔域深处展开最惨烈的厮杀。

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大魔君丘山只要能提前一刻,率六万翼魔精锐以及成百上千的魔将魔侯,赶到碎星峡跟方璞、巫真会合后,就能将进入碎星峡的龙骧军一举歼灭掉,之后就能彻底在这一片突然间开辟的魔域战场占据优势跟主动权。

毕竟碎星峡那不稳定的天域通道,在两三天时间内能通过的兵马有限,顶天能送十万兵马过来,而一旦让魔族夺下碎星峡,之后不管人族在血炼场里有多少兵马,都没有机会输送过来。

秦虎山、吴之洞他们心里也更清楚,他们只要拼尽一切,将六万翼魔精锐拖住,待陈海在碎星峡真正站稳阵脚,并将碎星峡南峡口的二三十万魔兵歼灭掉,进而攻夺万魔洲、玄阴谷,西北域及北廷才能赢得真正的喘息机会。

这时候就算是雍京被魔族攻下来,崇国人族也不会没有一线胜机,也不会看不到一线生的曙光!

这一战看上去参战人数规模不多,但却可以说是真正决定人魔两族命运的一战,阴山与碎星峡之外的人,很难想象这两处战场的惨烈的。

三天后被斩断三条巨臂的大魔君巫真率残部逃往玄阴谷时,天域通道出口南侧的碎星峡,差不多有六七十里地形,完全被摧毁掉,夷平成乱石滩。

而千余天机战车正越过乱石滩,全速狂飚猛进,冲撞、射杀溃逃的魔兵以及数量更多的魔物时,身后三千余辆天机战车则被完全摧毁,八九万龙骧军将卒倒在血泊之中、尸骸不全。

然而魔族的伤亡更加惨烈、惨重,逾二十万魔兵尸骸堆弃在残山乱石间,大魔君方璞的魔龙之躯,此时则像一堵百余米长的残墙横卧在陈海他们的脚下。

这一战,陈海他们的战术很简单,就是拼死率精锐战兵守住两翼山嵴,然后让天机战车从中间峡道源源不断的杀出来,跟魔兵主力在里许方圆的狭窄战场上,进行反反复复的绞杀。

三天时间里,虽然才有十一万龙骧军将卒进入碎星峡,但五千辆天机战车却是全部进入碎星峡参战,成为赢得这一战的关键。

被斩杀方璞老魔,龙帝苍禹关键之时,扑入方璞老魔的魔龙身骸之中,直接元胎对战魔胎——通常说来在本尊肉身的魔龙身骸内,方璞老魔应该占据绝对的主场优势,甚至就用了五个呼吸就将龙帝苍禹的元胎扑杀掉,但问题在于,五个呼吸已经足以让陈海他们联手将它魔龙身骸的全部关键窍脉都摧毁掉,最终令它的魔胎也无从遁逃,被左耳用玉虚琉璃灯镇压住。

然而最令方璞老魔更绝望的是,仓皇逃走的巫真等魔这一刻误以为它被镇压前还是拼死人族一个中三境的强者,但在龙帝苍禹的元胎扑入它体内的那一刻,它已经认出龙帝苍禹,猜到太虚龙魂鼎就在陈海他们手里,他也知道太虚龙魂鼎一个强悍到令魔族心惊肉跳的BUG,就是龙帝苍禹只要神魂不被炼灭,就能不断借太虚龙魂鼎复活。

要不是如此,当年魔族上千万魔兵进入血云荒地,也不至于在天域通道闭合前,都没能将流阳宫百万残兵歼灭掉。

可惜龙帝苍禹直接以元胎扑入方璞的体内,就不会让它有机会将这关键信息传出去,方璞老魔差不多在将龙帝苍禹元胎杀灭的同时,就被左耳用玉虚琉璃灯镇压住魔胎!

碎星峡战场,魔族除了大魔君方璞、巫真之外,魔君、魔侯级数的强者数量相比较龙骧军并不占优势,甚至还处于劣势之中,大量的高端战力被方璞派到南线去准备参与围攻阴山了,因此在这边的战场,龙骧军除了龙帝苍禹不得不回到太虚龙魂鼎进行一段时间的沉眠外,其他道丹境以上的高端战力损失较少。

不过,在从阴山龙阳峰往北到碎星峡南部长过两万里的魔域荒原深处,则到处都是被毙杀的翼魔精锐以及殒落的灵禽以及人魔两族高端战力的尸骸!

这一战,玄阴谷魔族的翼魔精锐可以说消耗怠尽,最后看到大势已去,就剩两千头翼魔精锐随丘山大魔君仓皇逃走,但龙骧军战禽营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后就剩三千余御禽精锐还能继续战斗,三艘浮空战舰则被摧毁两艘。

玄皇殿太上长老彭承弼不幸殒落,墨翟数千年苦修的真身之躯被斩成七八截,元胎侥幸逃出来没有殒落;秦虎山、吴之洞、袁燕雪、苗凤山、苍遗皆是受重创。

不过,人族高端战力在碎星峡以南战场上的损失,还是要比魔族少许多,这也是魔劫爆发以来,人族第一次在局部战场上战力全面压制住了魔族。

大魔君丘山率翼魔精锐北上时,麾下有十名魔君、百余魔侯相随,但秦虎他们聚集起来的天位真君、道胎境强者,数量甚至还要比魔族略强一线,但更擅长祭炼法宝、灵剑,又携带大量攻击、防御性道符、相对而言又擅长配合作战的人族高端战力,在三艘浮空战舰各有千余精英剑修的配合下,自然更具优势。

血战暂时结束之后,大魔君巫真率数万残剩魔兵退入玄阴谷之中,借着玄阴谷内的万魔枯骨大阵封闭玄阴谷,防备陈海一举攻夺玄阴谷;而大魔君丘山率残部与七十万魔骑主力会合,也没有敢对进入阴山北麓的龙骧军进行强攻。

此时六十万龙骧军精锐在阴山北麓有三座万仙诛魔残阵助守,有三千余辆天机战车还完好无损,魔族损失那么多的高端战力,七十万精锐魔骑强攻阴山,也不过是自寻灭亡而已——大魔君丘山率领七十万魔骑退守阴山以东六千余里外的一座荒山,聚拢杂魔的同时,等候商牟率百万魔兵以更缓慢的速度赶过去会合。

看到七十万精锐魔骑拉开距离之后,秦虎山他们也没有在阴山死守,而继续挥师北上,赶到碎星峡来,跟陈海会合。

占据碎星峡,依靠血炼场能源源不断的从万仙山获得补给,哪怕后续在魔域深处所面对的形势更恶劣、更艰难,他们都能从容不迫的应对,局面绝对要比他们困守赤影峰乐观得多。

第九百八十九章 选择

在漫漫魔域的深处,野狐岭是位于阴山山脉东麓六千里外,一处默默无闻的荒山野岭,千里山岳南高北低,北麓又有六座二三百长的狭岭呈扇形展开,仿佛六尾妖岭坐北面南,眺望天地。

野妖岭寸草不生,到处都是乱石跟砂砾,平时连最低级的杂魔都不在这附近游荡,这一刻却被数以十万的魔骑占据。

一队队兵马像渔网一样撒出去,将附近游荡的一群群杂魔驱赶回来,以供应庞大兵马的消耗。

大魔君商牟、丘山迟迟不率兵马北进,大魔君巫真按捺不住,孤身赶到野狐岭来请援,谁曾想商牟、丘山竟然要它放弃玄阴谷,立即率残部绕道赶到野狐岭来,随同大军再度跨过大金山进入北廷境内。

大魔君巫真理解不了。

前后多少代魔君经营玄阴谷,数十万年来也只有流阳帝国兵势最强盛,魔族最式微之时,它们才被迫临时放弃玄阴谷,而此刻魔族攻陷崇国大半的疆域,屠戮、掠夺人族上百亿凡民,黑炎大魔君率一千万魔兵即将攻陷崇国的都城雍京,不仅崇国残存的南黎、安西、南诏三大柱国将军府人心惊惶,一心想着往南、往西撤退,就连天南国、越国也只敢在横断山脉、云岭加强防线建设,而不敢再出兵越雷池半步、进入崇国境内作战,商牟、丘山二魔竟然决定要放弃玄阴谷?

不错,魔族是跟人族宗门有所不同,没必要那么重视山门,但万魔州也要放弃吗?

要知道玄阴谷魔族治下,将近一半的魔兵魔将,都出自万魔州——万魔州游荡着数以亿计的魔物,彼此残杀、猎食,差不多每年都有以千计、万魔的魔物能够滋生灵智,从而成长为合格的战兵,大魔君巫真都不知道,商牟、丘山二魔心里到底清不清楚,它们一旦放弃玄阴谷、万魔州将意味着什么。

然而回想起十数日之前的血战,大魔君巫真也是不寒而栗,可以说是玄阴谷魔族第一次真正以规模化的精锐战力,冲击人族以天机战车跟盾戟武卒组成的集结,最终战局之惨淡,令大魔君巫真此时都不愿意再去细想那一幕幕的惨烈情形。

在碎星峡内部狭窄的战场上,它们投入是人族两倍有余的精锐兵马拼消耗,最后竟然一败涂地,这时候两部龙骧军已经在碎星峡会师,兵马增加到七十余万人,它们非要将在大金山以南的兵马都调回来,才十足的把握夺回碎星峡,但再艰难、艰巨,都不意味着它们就应该放纵龙骧军借碎星峡为跳板,进攻万魔州、玄阴谷!

商牟以粗壮的魔臂支撑在山嵴上的嶙峋怪石,猩红的魔瞳死死盯着北方魔域荒原深处,不时掀起狂乱的大风,吹得大石乱走。

它是不甘心放弃玄阴谷、放弃万魔州,但想夺回碎星辰,第一步就率七十万魔骑进入玄阴谷,令龙骧军不敢出碎星峡,然而接下来它则需要将大金山南北五百多万魔兵统统调回来,才有可能拿下碎星峡。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退入西北域的七宗联军,手里将有上千万兵马不要再驻守紫柏山、万涛河防线,意味着七宗联军才有能力进入中州大平原,威胁到在黑炎大魔君率领下,此时正进攻雍京城的中路魔兵的主力,而真到这一步,就有可能刺激崇州残存的南黎(南域)、南诏(西南域)、安西(西廷)三大柱国将军,甚至刺激天南国、越国出兵进入中州大平原。

与其冒这样的风险,还不如干净利落的放弃玄阴谷,将兵马聚集起来,沿着大金山南北两翼往西推进,逼近紫柏山,令七宗联军困守紫柏山等防线不敢稍有动弹。

失去玄阴谷,则完全可以将大金山重新作为魔族的立足之地,此时进入崇国的杂魔吞噬大量的人族及其他灵禽走兽的血肉,成长为合格战兵的速度,要远比万魔州快得多,那暂时失去万魔州又有什么惋惜的?

再说了,它们真要被数十万龙骧军精锐牵制在碎星峡,而忘了龙骧军的根本其实在西北域,那就有些舍本取末了——而只要攻下西北域,龙骧军再强也是无源之计、也是无本之木。

相比较之下,它们进入碎星峡,龙骧军能通过血炼场源源不断的从西北域获得补给,而西北域却能安于战场之外,进行更充分、更有效的生产,倘若它们放弃玄阴谷,直接进逼紫柏山,很可能同样是消耗战事,但它们除了能不断派出小股精锐魔兵,渗透到西北域腹地破坏其生产,还能不断的掠夺人族凡民,补充血食。

两者选择,孰优孰劣,还不是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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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能壮士断腕般毅然放弃玄阴谷,还是有些出乎陈海的意料,他倒是更期待魔族能不够一切的坚守玄阴谷、反攻碎星峡,那他就可以利用血炼场通道,跟玄阴谷魔族打消耗战。

至少在这个局部战场,北陵军与七宗联军跟玄月谷魔族打消耗战是占据优势的。

然而陈海不得遂其愿,而龙骧军主力在室韦山西麓顶住数倍于己的魔兵,进行艰苦卓越的斗争,伤亡是那样的惨烈,也没有能力杀出碎星峡,去追击驻停在野狐岭的魔骑主力。

不过,不管怎么说,商牟、巫真、丘山等魔率数十万魔骑,重新越过大金山进入北廷境界,少说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等玄阴谷魔兵在大金山南麓会合后,沿着大金山南麓西进,到能威胁天鹤川北岸,又差不多是四到六个月之后。

在这段时间之内,天鹤川以东的凡民,差不多都能撤到相对安全区域去了。

虽然没有达到最完美,但这样的结果,要比陈海两年多前出紫柏山西东进时所计划的,要完美多了。

当然了,即便二十五六亿凡民都从北廷撤到西北域,后续的安置也是一个极其繁重的工作——这时候,迁到魔獐岭附近安置的凡民,还仅有千余万,毕竟从紫柏山东麓、到越过紫柏山,再从万仙山北麓地区借通,抵达屏马山,再进入魔獐岭附近甚至更多到天罗谷附近开垦荒地,差不多又是七八万里的漫长旅途,但只要魔獐岭、天罗谷那边已经开始接受逃难凡民,之后人数就会快速增加。

而照陈海跟七宗商定的计划,在未来三年内,迁往屏马山以北两万里纵横疆域、甚至迁入血云荒地乃至燕州进行安置的民众数量,将达到十亿。

跟屏马山以南有大量的城池、村寨能够接收逃难民众不同,为保障这么多的凡民能够安置下去,北陵军要在屏马山往北到天罗谷之间的荒原上,建造三千座城池、二十万座村寨。

虽然前期的筹备工作,姜晋、姜沛等人这两年留守天罗谷、魔獐岭一直在做,从北陵军、从燕州也抽调大量的基层将官补充人手的不足,不过,陈海最终还是照一定的条件,从龙骧军功勋将卒里抽选三十名道丹、三百明窍境校尉武将、五千辟灵境武官、二十万武卒返回魔獐岭,推进筑城铺路、兴修水利等安置工作的进程,后续他们也将留在地方负责囤田耕种、教化民众等事。

虽然暂时看上去龙骧军的战斗力会有削弱,但在三五年之后,十亿难民里就会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涌出,最终成为御魔的新生力量。

而广招寒门子弟这事,七宗跟北陵军的天营学宫也已经在同步进行。

照陈海与姬江野、元周、奚同光、秦虎山所商议的,西撤二十五亿凡民之中,放宽条件到二十五岁以下的青年男女,总计有八亿,千里选一、将来有望开辟灵海秘宫的,差不多有八十万人,万仙山、紫虚宗、玄皇殿、元阳宗以及北陵军的天营学宫,各分十二万子弟,而天鹤宗等北廷三宗则各分六万子弟,在紫柏山重建山门。

玄阴谷魔族主力南下,玄阴谷事实上也就成为鸡肋之地,秦虎山、吴之洞、秦谦、袁燕雪等人,则率元阳宗、玄皇殿以及万仙山少量的弟子,返回西北域,参与紫柏山、万涛河防线的建设。

龙骧军七十万精锐,辟灵境武官高达九万人,其中半数都是元阳宗、玄皇殿以及万仙山的弟子。

这边的战事暂落一段落,秦虎山可以将武卒都交给陈海编入龙骧军中,但三宗的弟子还是要各回山门、宗族,将来过入七宗联军任职为御魔效命。

当然了,陈海先后从北陵军抽调四十五万精锐编入龙骧先遣军,但进入东线之后,不断整合北廷东部的大小宗族,接收原西北勤王军的残卒,但在经过两年多的连番恶战,甚至在将二十多万人马编入地方担任民吏,此时的龙骧军总兵力还有五十万,而辟灵境以上的武官则从两万五千余人,增涨到四万余人。

这其中,差不多有两万人皆是原北廷的寒门或中小宗族子弟,他们差不多都选择加入北陵军(龙骧军),成为天营学宫的弟子——像周温韦、陈正卿等人,则是选择脱离天鹤宗,加入天营学宫,天鹤宗在赵玄明伏诛后,没有被紫虚宗与西北域三宗直接拆解就已经是相当幸运了,对周温韦、陈正卿等人脱离宗门,另投新宗,自然不敢吱吱唔唔,吭声说什么。

符思远、云师、符少群三人最终还是离开碎星峡南下,符氏一族数十万子弟都还被困雍京城里,这边的战事暂告一段落,他们无法割弃符氏子弟,明知此去九死一生,也毅然拒绝掉陈海的挽留,潜往凤雍山,过去看雍京之围有没有解困的可能。

而在休整三个月之后,四十万龙骧军主力,也在雷阳子、周晚晴、左耳、余苍、谢觉源、墨翟、苍遣等人统领下,离开碎星峡,通过漫漫魔域从大金山北麓往西撤回天罗谷,最终陈海仅留谢觉源、苗凤山及龙帝苍禹、宁蝉儿率十万龙骧军精锐,暂时还继续随他驻守在碎星峡。

玄阴谷魔兵主力已经往紫柏山缓缓逼近过去,北境魔域腹地南下的魔兵魔将也都远远绕过碎星峡,陈海率一部龙骧军驻守碎星峡最重要的任务,也就是镇压住万魔州的出入口,防止魔族重新获回万魔州,从中源源不断的遴选出合格的魔兵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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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兴四十二年秋末,碎星峡深处修筑出一座十里方圆的黑色城池来,磁光之河仿佛永亘似的悬浮在这座黑色城池的北部。

这时候碎星峡的深处,一头残破不堪的黑色魔龙尸骸沉寂的躺在乱石堆里将近一年,这时候龙骸的左前爪微微动弹了一下。

看到这一幕,计都是羡慕无比。

龙帝苍禹又复活了,这时候是直接将方璞大魔君的魔龙身骸当成身外分身修炼起来,而计都之前的翼魔身骸,让墨翟拿走了,看到龙帝苍禹竟然能让魔龙身骸动了起来,叫计都怎么不羡慕嫉妒恨?

方璞老魔的魔龙身骸,比计都的翼魔之躯强大太大,龙帝苍禹想要修炼到身意合一、灵肉合一的境界,难度更大,但这时候已经算是有一个好的开头。

这时候,陈海就将太虚龙魂鼎交给龙帝苍禹亲自掌控,他带着朱炎、计都、宁蝉儿,则返身通过天域通道,进入血炼场中……

血炼场的存在早就被人魔两族发现了,但以往受不稳定的天域通道控制,没有天位境或天魔境以上的强者能够进入血炼场,因此焰湖神塔谁都拿不走,在形势进一步恶化或改善之前,人魔两族还在僵持着,陈海也难有更大的作用,也想趁这难得的时间,进入血炼场好好研究一下焰湖神塔。

目前万仙山仅仅是将焰湖神塔当成中低级弟子的一处修炼地,怎么说都有些太浪费了——之前无论是从炎魔,还是从玄金傀儡体内的五枚上古精魄,都表明焰湖神塔的深处,还藏着需要道胎境甚至天位境强者才有可能探究出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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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九十章 炎魔重生

血炼场的天空一如既往地有些阴沉,在苍茫的大地之上,一群群的杂魔东游西荡,没有目的,没有终点。

在血炼场的北方,有一个方圆百余里方圆的巨大坑洞,这就是当年的北陵谷遗址。陈海当年就是在这里暗中助姜雨薇、姜泽聚集寒门子弟的力量,继而返回万仙山成立北陵谷山庄,得以与姜赫、桓温等人相识,得以在魔獐岭北面建立北陵塞,这才有之后北陵镇、北陵军的崛起;而现如今,姜赫、桓温、姜雨薇以及姜泽、姜璇等人,也都陆续修成道胎,成为西北域御魔的中坚力量。

北陵谷旧址在之前的恶战中坍塌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天坑,地底焰湖暴露出来。在发现焰湖神塔能助弟子修炼之后,万仙山便在这里修建了道院,不过从古兰山脉防线崩溃、崇国境界的汹汹魔劫全面暴发到如今,已经十一个年头了,这十一年之中,万仙山几乎将所有的真传、内外门弟子都征调填入血腥的战场之中,每年也就没有多少弟子有机会进入血炼场修炼,焰湖道院也变得人烟稀少。

即便每年还能有三五千弟子进入焰湖道院潜修,但也没有心思去清剿血炼场漫漫荒原深处的魔物,这也就使得血炼场之中的魔群很快又恢复起来。

碎星峡一战之后,玄阴谷魔族虽然还有五六百万魔兵,沿着大金山南麓西进,但其在和龙骧军、西北域勤王军两年多的纠缠之中,不仅四樽大魔君折损其一,翼魔精锐以及青鳞魔近卫等精锐兵马损失颇为惨重,此时已经没有独自攻下紫柏山的能力,因此兵马主要聚集在摩天岭的南麓,并不敢逼迫天鹤川太近。

而雍京虽然被另一部魔兵主力围得水泄不通,但太上天帝秦世民率领最精锐的玄元天军及时逃入雍京城,又能从凤雍山衔接的小千天域云洲源源不断的抽调人力及物资,还能在勉力支撑着,同时也将黑炎大魔尊所统领的那一部魔族主力吸引住,暂时无暇分兵进攻西北域。

这段时间,可以说是魔劫暴发十一二年来,西北域压力最为轻松的一刻,而与北廷四宗整合之后,联军的兵力相对充裕。

这次从北廷西撤凡民里新招募七八十万弟子,也就不需要急于编入军中;而除了新招募的资质特别优秀的弟子外,照以往的惯例,那些立下卓越战功的弟子,也都将分批送到血炼场的焰湖道院这边来进行培养。

不仅仅万仙山的弟子,其他六宗以及北陵军天营学宫的弟子,也都分批过来,借助焰湖神塔的特殊之处进行修炼;兼之陈海率领十万龙骧军精锐驻守在碎星峡,物资转运皆依赖于这边,焰湖道院这边又再度热闹起来。

*************************

陈海进出天域通道的动静极大,磁光之河附近二三十里方圆之内都要封锁起来,严禁弟子进入。

这一天,横亘在焰湖天坑之中的磁光之河突然坍塌,黑色风暴从空间裂缝扫荡而出,从万仙山那边新进入焰湖道院的弟子吓得魂飞魄散,老成的弟子则是心情激动的看着外界绝难有机会看到的天地异景,知道这是北陵侯陈海要亲自进血炼场里来。

下一刻,就见陈海、宁婵儿以及朱炎那巨大的身形包裹在紫金气芒中,走出空间裂口,数万弟子都朝天空瞩目行礼。

陈海一袭青衣,脸颊偏瘦,完全看不出无敌战将的形势,更像是青年文士,这时候悬立在半空中,看着七宗子弟在焰湖天坑这边忙碌的情形。

“啊!”第一次随陈海进出天域通道的计都,都吓得有些犯傻,这会儿直直的从朱炎的肩头摔下来,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惨叫,像块石头似的砸到地面上才惊醒过来,扇动羽翼,扑腾了好一阵,这才重新飞起来,趴到朱炎坚不可摧的宽厚肩头上。

朱炎的神魂依旧是炎魔,只是魔躯被打碎后,暂时寄舍于玄金傀儡、以玄金傀儡为肉身。

这一刻外人看不到朱炎会有什么表情,但是陈海能够通过神魂波动感觉到,再次回到血炼场之中的朱炎情绪颇为激动,甚至下意识做出呼吸的动作,想要将地下焰湖那充满硫磺气味的灸热气息,吸入腹中;当然朱炎也是极力将内心的激动控制住,朝陈海这边看过来,意思是问他们先去焰湖道院暂歇,还是直接进焰湖神塔。

脚下的地底焰湖在剧烈的翻腾着,炙热红炽的岩浆散发出灸热的气息,令普通弟子根本不敢靠近半步,生怕一不小心掉落下去,瞬息意就骸骨无存——陈海不想跟焰湖道院的监院院老寒暄个没完,待要直接往焰湖神塔那边飞去,心神一动,神识往焰湖深处延伸过去,能隐约感知道焰湖深处隐隐约约透漏出生命的气息。

“怎么了?”宁婵儿见陈海突然间又不动了,问道。

炽热的岩浆能屏蔽神识感知,陈海要不是对天地气机特别敏感,他都未必能感知到在短短二三十年间,焰湖深处竟然又孕育出新的炎魔生命来了,数量还相当不少。

陈海记得当年仅有零星的炎魔逃入焰湖之中。

“将你的族人召唤出来吧,”陈海对朱炎说道,“你们炎魔一族能在这焰湖之中自成轮回,必然是藏着你此时都还没有参悟透的秘密——此时魔族汹汹,倘若人族逃不过这一劫,你们炎魔一族身上又藏有这样的秘密,你以为魔族会放过你们?”

朱炎默然顿住,踏入焰湖之中,体内散发出熊熊燃烧的火烧,发出苍凉而激越的嘶鸣声,下一刻,焰湖深处沸腾了起来,两三千头三四尺高矮、以火焰为神魂、聚集炽热岩浆为身体的小炎魔从焰湖深处浮现出来。

在附近修炼的七宗弟子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没想到他们在这里朝夕修炼,都没有察觉到焰湖深处竟然藏有如此之多的炎魔精怪。

“好你个老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岩浆河里藏着这么多的小炎魔,是不是主人不提,你就当没有这回事?你惨了,你竟然敢对主人都不尽不实!”计都呱噪的大叫起来,似乎抓住朱炎的把柄,扯着嗓子在陈海的耳边摆弄是非。

陈海听得厌烦,抓住计都就叫焰湖扔过去,计都吓得惨叫。

它的神魂虽然强大无比,但新修炼的肉身却很弱小,要是跌到岩浆里,说不定一个眨眼的工夫,它就得寻找新的肉身了。

肉身想要重新修炼到灵肉合一的境界太难了,计都可不敢半途而废,惊魂的飞回来,不解的嘀咕道:“明明是朱炎对主人不忠不实,主人怎么吓唬计都来了?”

陈海瞪了计都一眼,要他闭嘴。

当年他对朱炎许下承诺,朱炎助他控制玄金傀儡御魔,数十年之后他便还朱炎的自由。虽说这些年来魔劫汹汹,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但朱炎遵守它效命陈海的承诺,一直以来在战场都极英勇的作战,但这不意味着它要将所有的炎魔子孙都献出来。

朱炎刚才不说破,陈海自己察觉到蛛丝马迹,虽然将这事点破了,却没有抱怨或责罚朱炎的意思。

虽然绝大多数的炎魔都还很弱小,但在特殊的情况下,炎魔有可能发挥出超乎想象的作用,所以不管朱炎心里怎么想,陈海还是希望它能将一部分炎魔编入军中待用。

宁婵儿颇为好奇的看着这些从焰湖深处冒出来炎魔,问陈海:“海东大陆万丈深的地底岩层之下,到处都是岩浆焰湖,都没有什么生命迹象,偏偏这处焰湖能延续不断的孕育出炎魔,还真是奇怪啊……”

“也许秘密就藏在那座焰湖神塔里面。”陈立此时指向依旧倒扣在焰湖中心的巨塔,跟宁婵儿说道……

第九百九十一章 第五层

万仙山派入血炼场主持焰湖道院的八名执事长老,仅道丹境中后期修为,这时候已经提前将在焰湖神塔里修炼的弟子清空掉,站在湖心岛上迎接陈海的到来。

只是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多的炎魔潜伏生存在他们脚底下的焰湖深处,这令他们的脸色很难看。

这些新生炎魔纯粹以修为境界论,虽然绝大多数都很弱,但除了生来就有驾驭火系神通的天赋,它们看似炽红岩浆包裹的身体围近过来,散发出灼热的气息,似乎能引燃世间万物,令八名道丹境的执事长老都深感威胁。

“弟子潘越见过北陵侯陈真君!”为首的监院长老过来给陈海、宁婵儿他们行礼,“弟子接到掌教令旨,已经将诸多修炼弟子全部撤了出去,将此塔交给陈侯接管,真君若有什么吩咐,将令旨传到道院便是。”

“麻烦陈真人了。”陈海拱手揖礼道。

陈海原本不想这么麻烦,但他这次不仅想进入焰湖神塔的最里层,还想着尝试祭炼焰湖神塔,看能不能将其从血炼场取出去,在这个过程中,不需要会引发怎样的动静,因此不仅中低级弟子都要从里面撤出来,还要尽可能的往外围疏散,不能滞留焰湖附近。

就怕万一引发地底岩浆大爆发,那些辟灵境、通玄境的低级弟子,是没有能力抵挡的。

待万仙山的八名执事长老飞离湖心岛,陈海跟朱炎说道:“你让炎魔一族先避远一些,省得引起什么大动静,伤及无辜……”

陈海之前还一直头痛要怎么处理玄阴谷。

玄阴谷积累的怨煞魔瘴太过浓郁,比天罗谷不知道要强出多少倍,而且陈海在碎星峡只有十万驻兵,附近又缺少能部署大阵的灵脉,没有海量的人手及大阵,想要将玄阴谷内的怨煞魔瘴清除掉,是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

现在有了这些炎魔,陈海就想着是不是将这些炎魔带入碎星峡,然后用它们将万丈岩层之下的岩浆引入玄阴谷,这样除了能解决玄阴谷的问题外,也能让龙骧军在碎星峡多一层防御屏障!

朱炎对新生炎魔有着天然的统治威势,神念散发出去,这些新生炎魔很快就没入焰湖深处,远远离开湖岛心,进入焰河的支流,避免受到可能会产生的波及。

照理来说,新生炎魔对前世是没有记忆的,而朱炎又似乎天生是血炼场炎魔一族的首领,陈海猜测这一切可能跟炎魔一族不断在焰湖深处转世重生有关,跟眼前的焰湖神塔有关,朱炎及炎魔一族,很可能是焰湖神塔器灵残魂衍生出来的新的生命跟种族。

虽然塔中灵压还是无处不在,只是第一层的灵压当年能扭曲陈海、姜赫他们的感知,却对此时的陈海、宁婵儿、计都、朱炎却完全不能构成障碍。

第一层大厅就有千步方圆,同时容纳数万中低级弟子在里面修行都没有问题,要比外面看上去的大得多、宏伟得多,仅仅凭借这点,就说明焰湖神塔至少是最顶级的道器法宝。

道器能够大小如意变化,但毕竟唯有上三品的道器法宝,内部才会拥有不随道器本体变化的真实空间。

玄阴谷魔族应该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进入神塔的内部,要不然谋夺血炼场应该还要多花费一些心思才是;而万仙山在确知焰湖神塔内部的情形之后,就立即将镇山大阵部署到血炼场的出口,确保一批道丹境弟子能够进入血炼场,避免魔族再对焰湖神塔动什么心思。

只是进来的弟子修为层次还是太低,用尽手段也只探索到第四层,并不知道神塔内部真正的情形。

陈海也从姬江野那里拿到焰湖神塔前四层的所有资料,这些年,万仙山虽然探索到前四层,也陆陆续续的挖掘出一些上古留存下来的残宝,威力都还不弱,但没有再找到第二樽玄金傀儡,当然也没有搞清楚焰湖神塔的来历,更不知道中枢法阵的运转机理。

踏入神塔之中,陈海他们也是特地倒立起来,以便保证跟神塔内部的视角一支。有灵压的干扰,就这一点来说,普通的明窍境弟子在第一层就很难从容的做到。

宁婵儿将神识在第一层转了一圈,说道:“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样子……”

陈海微微一笑,他当年修为被破,重新从通玄境修炼起来,踏入焰湖神塔时连灵海秘宫都没有重新开辟,当时的感知受到灵压严重的压制,再次踏足焰湖神塔,他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塔身看着像是某种古铜所铸,完全看不到有岁月侵蚀的痕迹,墙壁玄光流转,表明中枢法阵还在有效的自行运转,也令陈海无法将神识延伸到塔身内部去探察中枢法阵的秘密。

墙壁及杂落分散的巨柱,都在苍劲古拙的浮雕,描绘出某座天域太古时期的画面,一到四层的浮雕,万仙山早就拓印下来,与星衡域的山川地势相比照完全不一样,应该是一座异于星衡域、甚至比星衡域更加庞大的天地,浮雕所刻画的神魔妖兽,形态也奇形怪状,跟星衡域流传下来的太古生物形象也不一致。

不过,陈海从姬江野那边拿到焰湖神塔一到四层的壁画拓纸之后,就已经能够肯定的是,焰湖神塔,跟玉虚神殿、太虚龙魂鼎应该出自同一个地方、甚至出自同一个时期的产物。

毕竟有着这种特殊风格化的东西,还是能够一眼看出来的,但是流阳宫当年从另一处跟星衡域存在稳定通道的天域发现玉虚神殿、太虚龙魂鼎等上古遗宝的,而星衡域曾有宗门在坠星海的深处发掘出一批玄金傀儡、也因此一度崛起,这背后存在怎样的关联?

左耳及龙帝苍禹对此有一个推测,那就是星衡域外围的像血炼场、云州、燕州、万魔州、血云荒地、碧海胜境等一系列的天域,很可能是一座比星衡域更为庞大的太古天域崩溃后所形成的空间碎片,分散在星衡域的周围。

而更极端的推测,星衡域都有可能是这座太古天域的一部分,在无数年前,太古天域孕育发展出远超今日想象的人族修真文明,因为某种原因太古天域崩裂,古人族及太古宗门灭亡或者迁离出去,之后星衡域等空间碎片渐渐稳定下来,形成新的完整天地,开始孕育出新的生命跟人族,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的样子。

当然,这一切都还仅仅是猜测,目前还没能找到有力的证据证实这一点。

陈海这一刻的心神,则完全被巨柱及墙壁上的那些浮雕吸引过去,无论是第一次进入焰湖神塔,还是之后看万仙山提供的壁画拓像,实际上陈海都没有办法将浮雕那种苍劲古拙的神韵真正收入眼底,而这一刻在陈海的眼底,这些浮雕仿佛是拥有生命一般,透漏出陈海一时都道不出说不明的道蕴神韵,这即便是宁婵儿、计都乃至朱炎都清晰的感知得到。

一到四层的灵压,对此时的陈海他们而言,实在是太弱了,而且一到四层都被万仙山清空过,除了那些苍劲古拙的壁画浮雕,也没有什么可看、可探索的,陈海他们闲庭信步的走过一到四层,跨入第五层。

到了第五层,朱炎则已经感受到明显的压力。

虽然朱炎也修入道胎境,此外所掌控一起控御玄金傀儡的四枚上古精魄,即便被陈海修炼火鸦精魄消耗了极多,但纯粹以神魂力量进行衡量,也不在道胎境之下,就算是这样,朱炎还是感觉有如身处万丈海域之下、举步唯艰。

计都新修炼的肉身太弱了,掐诀释出雷光罩护住全身,抵挡灵压。

浮雕壁画越往上层,越是雄奇壮阔,陈海他们跨入第五层,迎面而来的浮雕刻画是太古神魔恶战的情形,图中画的是无数神魔正围攻一樽十二臂罗刹魔神,而那樽十二臂罗刹魔神执雷电为鞭、为戟,奋力出击,一道道雷电洪流之下,不要说万千神魔了,大地山河都应声碎裂。

看到这一幕,宁婵儿也是心神荡漾。

星衡域之中,罗刹魔族最强者,例如黑炎大魔尊以及藏匿在殒神渊深处还没有出来的那几头老魔,都是六臂魔躯,这差不多已经是星衡域无法再往上突破的力量瓶颈了,壁画所绘的十二臂罗刹魔神,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上古人族的想象?

“魔族倘若真有如此强悍的存在,哪里还有人族的生存空间?”宁婵儿难以想象远古时期,曾出现过如浮雕所刻画的、这般的强大存在,但这一切又跟左耳、龙帝苍禹他们的空间破碎假说联系起来。

是啊,如此强悍的存在,是能打得像星衡域这样的天地都崩碎掉。

只是想到魔族曾想出现过如此强悍的存在,想象到黑炎大魔尊等魔头,还有往上突破的可能跟空间,想想也是令人沮丧——而且壁画描绘的是这樽十二臂魔神对抗诸天神魔的事迹,想必这座神塔也是这樽十二臂魔神或其手下所造,难以想象魔族在太古时期的炼器水准能达到这样的高度,而十二臂魔神身边,有九头妖蛇跟绿皮巨蛤并肩作战,绿皮巨蛤的血盆巨口里衔着一枚小鼎,那不就是太虚龙魂鼎?

宁婵儿真正是没有想到太虚龙魂鼎竟然是魔族之物!

这怎么可能?

太虚龙魂鼎乃是太古宗门循天道所造的神物,怎么会在落在巨蛤魔物的手里?

“这十二臂魔神,实际上是人非魔,围攻他的才是上古魔族。”陈海说道。

“……”宁婵儿不解的看向陈海,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确认这点。

陈海指向十二臂魔神像的眉心间,说道:“你将神念集中起来,看向这里……”

随着陈海的指引,宁婵儿将神念凝聚出一条线,向那十二臂魔神像的眉心处探去,却发现十二臂魔神像并非简单的浮雕,内部竟然存在一个类似祖窍识海的虚灵空间,万千毫光在这虚灵空间里凝聚着一个身穿青甲、面容清秀、身形削瘦的人族青年虚像。

宁婵儿才知道十二臂魔神,极可能是这人族青年所修成的法身而已,没想到人族竟然能修炼到这等恐怖的境界,岂非早已经跟天地同寿、永生不灭了?

只是这人后来去了哪里,是死是活,焰湖神塔为何又遗留在血炼场这座破裂的空间之内?

而且极为奇怪的,宁婵儿看到浮雕内部这人族青年的光影虚像,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转头跟陈海说道:“你不觉得这人族跟你有几分神似?”

陈海自然早就发现魔神像虚灵空间里的人族青年虚像,跟他有几分相似。

并非是跟他借姚兴肉身修炼后的相貌相似,而是跟他在地球时的相貌有几分相似——这种相似令陈海下意识猜测这个人族青年也来自于地球。

燕州人族也好、星衡域人族也好,其实相隔不同的天域栖息繁衍,都有各自的一些特征以区分种族,浮雕虚灵空间里的人族青年虚像,其实跟陈海还是有些区别,但黑发、眉眼相对狭长以及脸型,一看就是亚洲人种。

然而问题在于,亚洲人种形成这样的相貌特征,也就是一两万年间的事情,而这焰湖神塔在此时存在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流阳宫更是在十万年前就得到太虚龙魂鼎……

当然,时间上的疑问也是可以解释的,毕竟隔开不同天域的太虚混沌是直接扭曲时间跟空间的——虽然很多道理还琢磨不透,其实在血炼场里,就能发现其时间流速跟星衡域有不一致的地方,只是区别不很大,被忽视掉而已。

第五层还没有人进来探索过,不要说宁婵儿、计都了,陈海都能感觉到青色玄光落在身上的压力,而神识延伸出去,有一种身处水中视物的扭曲感,但他这时候却发现朱炎在经过最初那一会儿的艰难之后,这种却变得比宁婵儿、计都要都要轻松起来,只是这一刻心神波动极大,像是遇到极了不得的事情。

计都也发觉朱炎的异常,问道:“你怎么突然就轻松起来了,莫非这里才是老朱你真正的老巢?这灵压实在是令老魔我难受得紧,要不你这副玄金之身,借我也躲进去?”

见陈海、宁婵儿都疑惑的看过来,朱炎说道:“刚在走进一到四层还没有感觉到什么,走进第五层,灵压不仅施压于玄金傀儡的表面,还透过玄金傀儡,往金玄傀儡体内汹涌而来,我想在第五层多支撑一会儿,就将一枚上古精魄调到主窍来一起对抗灵压的冲击,没想到在灵压的冲击下,竟然直接开始融合起来……”

“哦,你打开屏蔽,直接让灵压冲击你的道胎试试看……”陈海伸手凝聚一道玄光延伸到玄金傀儡之内,以防朱炎的道胎撤掉屏蔽,承受不住灵压的冲击。

玄金傀儡能传导灵压,这是陈海早就推测到的事情,毕竟他们之前跟玄金傀儡恶斗时,能看到玄金傀儡丝毫不受灵压的影响,必然是将灵压传递到体内才有可能平衡掉,但朱炎此时所遇到的情形,却是陈海没有预料到的。

即便灵压能促进元神乃至灵胎的融合,但也不可能这么立竿见影,要不然他在这里多停留几天,岂非多收集一些魔物的残魂剩魄,就能将七十二枚火鸦精魄都修炼到道胎境界了?

那他以来带着七十二枚道胎境界的火鸦精鬼到处走,岂非就能横行霸道了?

事实上,越到后来,融炼的难度越大。

朱炎的这种情形,极可能跟他们之前所猜测的一样,那就是朱炎很可能是上古精魄里的残存神魂碎片所衍生、孕育出来的新生命,因为神魂根本上是一致的,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才能有如此立竿见影的融合。

陈海让朱炎放手让灵胎跟精魄直接融合,就是验证他的推测是否正确。

就傀儡精魄而言,是纯粹的灵体,是没有本源意识的,但玄金傀儡的主人,要通过傀儡精魄控御玄金傀儡,就需要将带着本源意识的神魂气息附到傀儡精魄之中,所以理论上,要是神塔里的玄金傀儡在太古时受同一个人控制,傀儡精魄寂灭后,残魂衍生出来的新生命,本质上是同源的。

玄金傀儡体内的四枚上古精魄太强大了,陈海即将融炼掉大部分,将七十二枚火鸦精魄都提升到元神巅峰,所剩下来的部分,犹不比真正的道胎境中后期强者稍弱。

朱炎要是能彻底融合四枚上古精魄,即便没有渡劫,所能发近的战力,也绝对不会比天位下三境的武修或魔修稍弱。

很可惜,在焰湖神塔里,万仙山在第三、第四层倒是发现十几樽或完整或残缺的玄金傀儡,但傀儡精魄早已经湮灭了,拥有上古精魄,甚至在数十万年后还能激活的玄金傀儡,也就仅此一具!

当年姜寅、余苍他们都没有发现玄金傀儡体内还存在四枚上古精魄,还以为主控精魄被陈海他们斩灭之后,这樽玄金傀儡跟万仙山进入焰湖神塔发展的玄金傀儡没有什么区别;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将这樽玄金傀儡归还给陈海、姜雨薇,而是另拿东西补偿他们了。

看到第五层的灵压真能直接促进朱炎的灵胎跟上古精魄融合,陈海就让朱炎直接在第五层入口潜修,他与宁婵儿、计都继续往里走。

虽然第五层还没有人进来过,但兜了一圈毫无收获,也不免让人有些心灰意冷。

“万仙山搜索第一到四层,都有收获,怎么到更重要的第五层,反倒什么都没有了?这要怎么跟姬江野他们解释?”宁婵儿疑惑的问道。

虽然焰湖神塔是陈海最初第一个发现的,但血炼场在万仙山的控制之下,万仙山又在附近修建了道院,将焰湖神塔当成中低弟子的潜修之地,这焰湖神塔怎么算,都要说是万仙山所有。

此时魔劫汹汹,燕州极尽一切力量增援西北域,这两年来输送给七宗联军的天机战车多达四万余辆。

燕州如此大公无私,万仙山也不可能藏私,不仅让其他宗门的弟子都有机会进来潜修,姬江野还主动提出让陈海进入血炼场,搜索焰湖神塔的深处,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遗宝,以利御魔。

倘若在焰湖神塔里面,发现有新的上古遗宝,北陵军跟万仙山也是遵循谁用得上谁的原则进行分配。

姬江野相信陈海的公正,没有派万仙山的弟子一起进来,但姬江野信任是一件事,陈海真要退回去,说第五层往上什么都没有发现得了,万仙山的其他真君会相信吗?

“你没有察觉到第五层有极淡的先天真阳气息吗?”陈海问道,“真是奇怪,神塔第五层竟然能滋生出先天真阳出来!”

人受孕于父母,天地赋予一点生机,这一点生机就是先天真阳。

当年吴氏犯下盗胎案,就是用秘法从胎体里采先天真阳去炼制天枢地元丹。

道胎境巅峰强者渡劫,雷劫之后淬练肉身及神魂的,也是大道本源力量所滋生的先天真阳磅礴精纯无比。

同样山河之间也存在一些奇特地方,经过上万年甚至数十万年的时间,能够凝聚地灵乳。

地灵乳作为炼制天枢地元丹的主药,所蕴藏的也是这先天真阳,只是在星衡域都极难找到。

而天位第三境强者能够拥有肉身不坏的神通,也是修炼到这样的境界,体内阴阳璇合能直接滋生少量的先天真阳。

所以即便不用地灵乳合药,天位三境以上的强者耗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光阴,也是能直接炼制天枢地元丹的。

陈海没想到在神塔第五层能直接感受到先天真阳存在的气息,所谓师法天地,焰湖神塔内的大阵还真是玄妙啊!

“咦,”听陈海提醒,也是得到先天真阳淬体过的宁婵儿,这时候也觉察到异常,她停住了脚步,一双修长的鳞爪犹如莲花绽放,指间绽放一道道带着灸热气息的赤色光芒,往大殿里延伸出去,牵动极淡的青色氤氲气息汇聚过去。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赤色光华散去,留下一滴乳白色的液体悬在空中,载沉载浮……

就听到宁婵儿欣喜而疲惫地笑道:“原来如此,这里果真能直接凝聚地灵乳——我们快去第六层,说不定已经有大量的地灵乳凝聚出来,都流到第六层去了……”

第九百九十二章 到底是谁

谁都没有想到焰湖神塔第五层,竟然能直接滋生出被玄修称为生命宝药的先天真阳来。

而既然第五层看不到有其他的收获,朱炎在第五层入口潜修,借第五层的灵压相助,加速将上古精魄融入道胎之中,而宁婵儿、计都则是迫不及待的往第六层入口走去,想看一看到底有没有大量的地灵乳凝聚出来,流泄到灵压更加强大的第六层去。

“生命宝药啊,老魔我修炼肉身有望了!”计都扑腾着小翅膀,欢快的就直接往第六层入口明显色泽要浓郁一些的青色玄光冲过去,就像是嵌入一张透明的海绵床垫上,半个身子都已经嵌进去了,随后就被磅礴无比的灵压挤了出来。

也是亏得计都进入第四层时,就以防御灵罩护住新修炼的肉身,要不然让第六层入口的灵压直接冲击一下,他那新修炼的孱弱肉身,恐怕会直接被拍成肉泥。

当然,计都如此兴奋到忘乎所以,也是有他的原因。

地灵乳所蕴含至正至纯的先天真阳,被称为生命宝药,是天位第三境强者所拥有的肉身不坏神通的关键,也是淬炼肉身胎体的关键,以其为主药,所炼制的天枢地元丹,乃道丹二品。

这样的道丹仙药,万仙山想要炼制,也是看机缘的。

要是有弟子外出游历采集到地灵乳,就能炼制,要不然的话,万仙山也就三四个人,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时间不干别的事情,也才能炼制一枚。

计都身骸叫墨翟拿走了,计都想要将一具刚刚修炼到妖丹境的妖鹰肉身,修炼到跟之前的肉身一样强者,虽然比之前从头修行要容易一些,但也是以百年为单位进行计时的。

而只要有足够的地灵乳,这个过程可能就会缩减到十数年甚至数年之内;而与真龙涎息合用,则能更方便的修炼到灵肉合一的境界,消除夺舍的隐患。

计都就是想到第六层要是有地灵乳凝聚,陈海肯定不可能给他太多,他才想抢着进去,直接先贪墨十几二十滴地灵乳再说,没想到第六层的灵压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不是增加了一层,而是增加了数倍!

看到计都这样被硬生生的挤出来,陈海也忍不住莞尔一笑,还没有搞清楚第六层到底什么状况,没有搞清楚第六层有没有厉害的禁制还处于激活状态,计都这魔头没能一下子进去倒也罢了,要是强行挤进去了,触发禁制,很可能就是杀身之祸。

陈海伸手往第六层入口处的青郁玄光之中探去,感受到第六层的灵压要比第五层足足强出三四倍,他都能感受到极强压力,不摧动灵元法力对抗,身上的皮肉就像是脱水般被死死挤压在骨骼上。

不过即便如此,陈海也没有直接摧动灵元法力对抗灵压,而是默默感受到青郁玄光之中那极细微入玄的波动……

焰湖神塔遗落在血炼场深处不知道多少万年,每一层的入口处都没有特别的禁制,但每一层的灵压却有着极大的落差,而且从第一层往上层层累加,到第六层连他的修为都感受到明显的压力,陈海此时更在意的不是着急进第六层将宝物、宝药收入囊中——倘若第六层有地灵乳,也只有他们能取,迟一刻早一刻都不会落入他人囊中——他此时想得更多的,还是焰湖神塔中枢大阵到底是怎么才能形成这种现象,又为什么在第五层能滋生先天真阳。

这个问题,跟他自身的修行也有着直接的关系。

天位第三境的强者,拥有肉身不坏的神通,其根本就是修炼到这一步,肉身能滋生微量的先天真阳,而且在胎魄仙卷阴阳篇里,也从阴阳之理畅述先天真阳孕生的道理,但目前还没有一种玄法真诀,能加速先天真阳的形成。

人族上古大能,师法天地而参悟道法玄诀。

天地能凝聚地灵乳,人修炼到一定境界,能滋生先天真阳,以仙乳滋养肉身,使其肉身不坏,这必然有一种办法能够控制这个进程,而且天位境的强者理应能够掌握,但很可惜星衡域却没有这种功法传世。

然而炼制焰湖神塔的上古大能,不仅掌握这种功法,还能将这种功法演化为阵法禁制炼入神塔之中,陈海就想着他要是能参悟出这种功法,实际上意味着他与强敌近身博杀时,战力还将更胜一筹。

修炼到陈海这个层次,实力想要再提升一筹,也是千难万难。

而说到神塔每层灵压层层递加,这直接令陈海想到玄极碎星戟诀他所掌握的第一式逆神刺,一刺之下,力量节节攀升。

陈海当初在百余精英翼魔围攻下,生擒计都,就是直接以逆神刺破开计都汲取翼魔血肉神魂力所凝聚的血魂铠甲,那一刺最终所爆发的力量,反噬力就将陈海的右臂窍脉完全震废掉,比断臂好不了多少,令他好一阵子都无法亲自上前阵杀力。

实际上,逆神刺,一刺之下,力量分九节拔升,也是人为制造层层递加的灵压,直接传导到战戟之上,这其实跟焰湖神湖的内部灵压层层递加,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除了能进一步证明藏有碎星戟诀等玄功真法的玉虚神殿,跟焰湖神塔极可能是同属一个太古宗门的造物,更主要的是陈海真正掌握碎星戟第一式,将所受反噬能控制住,这不仅有助他进一步参悟碎星戟诀,同时也能将他在战场中的战斗力再拔高一截。

要不然的话,除非绝对的把握,有些一旦施展就要先废掉自己半条命的禁招,他是不会轻易施展的。

陈海正考虑着怎么借焰湖神塔修行、提升战力,宁婵儿确认第六层没有明显的威胁,就催促陈海先进入第六层再说。

地灵乳的比重极高,微小一滴,可能要比同等体积的水珠重出万倍,也恰恰如此,陈海他们才能看得见数以千计的地灵乳液滴能够流泄到第六层,悬浮在第六层的半空中。

“几十万年都没有人走进来,竟然只有凝聚了这么一点地灵乳?”宁婵儿看到第六层大殿里的情形,略有些失望的说道。

陈海眉头微微一拧,没有急于帮宁婵儿收集地灵乳液滴,也是盯着数以千计的地灵乳液滴沉思。

这么多的地灵乳液滴,收集起来足以炼制两三百枚天枢地元丹,这对此时灵药资源严重匮乏的西北域来说,已经能令诸多真君级人物都目瞠口呆了,但是,宁婵儿失望也极有道理。

宁婵儿刚才花费小半天工夫,就成功凝聚出一滴地灵乳,焰湖神塔在这里十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倘若都没有人能踏入第五、第六层,那能凝聚出来的地灵乳应该远远超过想象才来,不应该仅有炼制两三百枚天枢地元丹的量。

要是假设焰湖神塔在这里存在超过三十万年,那就相当于每过一千年才能凝聚出足够炼制一枚天枢地元丹的地灵乳,这焰湖神塔的阵法禁制,自行运营凝聚地灵乳的速度,甚至都只有天位第三境强者自身凝聚先天真阳的十分之一?

倘若焰湖神塔内部的阵法禁制,是师法天位第三境强者肉身不坏的神通,二十万年间所自行运转凝聚地灵乳的数量,应该是眼前所见到的二三十倍才是。

除非在不到一万年前,有谁曾经进入过焰湖神塔,将里面所凝聚的地灵乳都收割走了,他们所见到的这些,只是后续一万年新凝聚出来的?

宁婵儿也是看清楚陈海眼里的惊疑,问道:“你是觉得有谁在不久之前,曾经进入过第五、第六层?但魔族不可能,要不然魔族绝对不会轻易将血炼场的控制权拱手相让,而海东大陆人族宗门,除了你这个怪胎,其他人也唯有借助太虚龙魂鼎能够丝毫无损的通过如此不稳定的天域通道;而换成其他上三品的道器法宝,即便也能强行进来,但在万仙山东麓所引发的动静,怎么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陈海点点头,宁婵儿所说正是他心头的疑惑,但天地之大,无奇不有,除了他目前确知的两种办法,在他所不知道之外,谁知道还有多少进入血炼场而不畏空间风暴反噬的办法?

然而问题是,曾经进入过焰湖神塔第五、第六层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第九百九十三章 前世之秘

宁婵儿将数以千计的地灵乳液滴收集到一只只小青玉瓶中,总共分成二百五十余份收入储物戒里,待出血炼场后再与万仙山分配。

这些事做成之后,宁婵儿一双妙目似笑非笑的盯住计都。

计都叫宁婵儿盯得心里发虚,捂住胸口,双翅下意识的捂住藏匿地灵乳的胸口,朝陈海叫苦道:“计都对主人忠心耿耿,只是没有肉身之后,实力太差了,不能为主人效命啊!”

陈海没有想到计都魔性炼除后,却变得贪鄙无耻起来,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偷藏这些地灵乳,不能与其他灵药合炼,药力难以充分释放出来,浪费太多——你现在莫要呱躁,待炼成天枢地元丹之后,给你两枚就是!”

计都纠结了好一阵子,才痛苦不堪的将几十滴偷藏的地灵乳|交出来,小声嘀咕着这么多地灵乳,怎么也能炼制七八枚天枢地元丹,陈海答应给他两枚太吝啬了,嘀咕这么多地灵乳,拿一小部分去糊弄姬江野他们就可以了,没有必要都老老实实的拿出去。

陈海没好气的瞪了计都一眼,要他闭嘴。

无论是燕州,还是星衡域的宗门,都有一个传统,就是喜欢将修炼资源当成财富囤积下来,形成小数宗阀甚至个人的资源垄断,然而陈海无论早期建天机学宫、发展龙骧军,还是进入星衡域之后发展北陵谷山庄、北陵塞、黑风军乃至北陵军,陈海一旦的风格则是尽可能公平的人尽其才、人尽其能、物尽其用。

陈海这种做法,龙骧军、北陵军内部很多人都不理解,也不知道在陈海的思维里,一家宗门或一个国家强不强大,不在所占资源或财富的富裕或贫脊程度,而在其资源及财富不断扩大跟再生产的能力。

拿地球上所通俗易懂的话来说,生产力决定一切。

龙骧军、北陵军能够快出崛起,陈海打碎宗阀与寒门子弟间的壁垒,在内部尽可能的推行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原则,有着决定性的关系。

就当前的形势来说,一百枚天枢地元丹也好、一千枚天枢地元丹也好,唯有有效的用出去,才会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御魔能力,而收入个人囊中,或者仅仅拿一小部分赏赐给一小撮嫡系,不仅不能增强北陵军与七宗联军的御魔实力,甚至还会引起不必要的分化跟矛盾,削弱整体的御魔实力。

当然,物尽其用不是绝对的平均分配,而是要论御魔、抗魔所做的贡献跟牺牲进行分配。

就宗门而言,北陵军与万仙山、元阳宗、玄皇殿、紫虚宗所应分得的资源,理应要远远高过其他三宗;而在宗门之内,站在御魔第一线的将卒,所得也理应要远远高过其他的弟子。

倘若不是如此,也就没有所谓的公平可言。

如今所得的地灵乳,大约能炼制二百五六十枚天枢地元丹,这在灵药资源已略显枯竭的西北域,将显得尤其的珍贵,除了能让几名已经触摸到大道本源的准天位境强者更有把握渡过雷劫外,还能有新的一批道胎境中坚力量成长起来。

倘若这一批人,能够以龙骧军以及西北勤王军的将领以及北廷那些能敢于牺牲的御魔将领为主,如姚文瑾、董良、董畴、陈烈、秦谦、桓温、姬成韵、周温韦、陈正卿、黎永昌、刑晨、铁虎等人借助天枢地元丹提升修为境界,这不仅能真正提高西北域的御魔实力,同时也有助这些人逐步进入北陵军及七宗联军的权力中枢,使得北陵军及七宗联军权力中枢的御魔意志变得更坚定。

当然了,对于陈海个人而言,从焰湖神塔参悟中枢大阵凝聚先天真阳的秘密,参悟阵法禁制与碎星枪的联系,意义则更大一些,这些将助他彻底筑实天位下三境的道基,为向天位中三境冲刺做好准备……

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地方,就是焰湖神塔所藏太多的秘密,需要认真的探索跟破解,不仅有可能追溯到太虚龙魂鼎所存在的秘密,也可能从中找到更多有助御魔的地方。

此外,魔族手里所掌握的往生大阵,左耳、苍禹他们都没有见过实物,但推测极可能也是上古造物,其强悍到甚至能直接控制神魂转世重生——这也是流阳宫最强盛之时,都无法将魔族从海东大陆铲除的根本。

往生大阵跟焰湖神塔,跟太虚龙魂鼎有没有关联,甚至整个魔族在海东大陆北境的崛起,跟焰湖神塔、太虚龙魂鼎这些上古遗宝,有没有牵连?

这些疑问,或许都有可能在神塔之内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当前还是要尽可能快的将二百五十多份地灵乳送出去,配合万仙山等宗门现在手里的炼丹师及灵药资源,尽可能快的都炼制成天枢地元丹成品,令其物尽其用、尽快转换为北陵军及七宗联军的御魔实力最为重要。

陈海留朱炎暂时留在第五层修炼,他与宁婵儿、计都先退出去,将焰湖道院的八名执事长老召唤过来,将二百余份地灵乳|交给他们,让他们即刻送回万仙山,一切交由姬江野处置。

二百多份地灵乳,这时候对北陵军及七宗联军而言,实要比在塔里找到三五件道宝,意义更加重大。

等焰湖道院的执事长老慎重其事的护送地灵乳离开,陈海又直接跟留在碎星峡的龙帝苍禹联系,将他们之前在塔内所发现的一切,说给苍禹知道。

“咦!待我过来一看。”龙帝苍禹此时留在碎星峡,没有与陈海一起进入血炼场探索焰湖神塔里的秘密,是他需要抓紧时间,去适应、修炼他新得的魔龙肉身,得陈海传念相告,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当即就想直接进入血炼场以观究竟。

陈海他们之前就已经判断出焰湖神塔跟玉虚神殿是同一时期、同一天域的造物,然而这次进入第五层、第六层,就确认焰湖神塔跟太虚龙魂鼎应该同属一个宗门,而在一万年前左右,很有可能有人进入过焰湖神塔的第五、第六层……

陈海在第五、第六层发现这么重大的秘密,龙帝苍禹还怎么可能在碎星峡坐得住?

龙帝苍禹的元胎当然可以直接驾驭太虚龙魂鼎直接进入血炼场,但焰湖神塔第五层能够直接滋生先天真阳,龙帝苍禹要是进入第五层修炼魔龙身骸,速度不知道能快出多少,陈海便再次从血炼场踏入碎星峡,与龙帝苍禹一起,将上百米长的魔龙身骸搞入血炼场中。

魔龙身骸还是太过巨大,盘成一团也超过紫金气芒的庇护范围,好在龙帝苍禹的元胎已经恢复天位第六境的修为,已经能掌握太虚龙魂鼎的一部分神通,让陈海往返走一趟,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令他人以及令魔族有可能潜伏在左右的耳目,看不到太虚龙魂鼎在他们手里的蛛丝马迹而已。

龙帝苍禹随陈海、宁婵儿、计都进入焰湖神像第五层,看到十二臂罗刹魔神像以及魔神像虚灵空间里的人族青年虚像,他此时还无法完全掌握魔龙之躯,不要说化变形态了,便是进入神塔的动作都极其笨拙,这一刻则却像是被定身法定住在那里,盯着魔神像,龙瞳里散发出灼热而痴迷的光芒。

“怎么了?”陈海与龙帝苍禹直接通过神念交流,能知道到苍禹既震惊又痛苦的感受,不知道人族青年的虚像触动到苍禹什么。

“不知道,直觉神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要炸裂开来,但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就是触摸不到真正的真相,令我痛苦之极!”龙帝苍禹近乎呻吟的传念说道。

“是有关太虚龙魂鼎的真正记忆要觉醒吗?”陈海震惊问道。

龙帝苍禹乃是太虚龙魂鼎所附的上古器灵残魂所孕育衍生出来的新的生命,甚至他的神魂本源比太虚龙魂鼎更接近于天道,这才能不断的借太虚龙魂鼎重生,又能借助众生愿力迅速恢复修为。

龙帝苍禹倘若看到魔神像里的人族青年画像,神魂深处有所触动,那极可能是太虚龙魂鼎所附上古器灵的记忆碎片要在龙帝苍禹的神魂深处觉醒。

那么一来,就有可能将太虚龙魂鼎的真正秘密挖掘出来。

龙帝苍禹点点头,然而这种神魂深处的记忆碎片将觉醒而未觉醒的状态,令他痛苦不堪,也令他对自身的存在产生错觉,令他不知道他的神魂以及本源意识,是该属于他自己,还是该属于太虚龙魂鼎那个都不知道是怎样一种存在的上古器灵?

看到龙帝这般情形,陈海也是默然无语。

陈海确知姜璇就是周倩转世,他一度为姜璇踏入天位境,就有可能觉醒前世记忆,但随着他修为的加深,才知道他以前将轮回转世的秘密看得太肤浅了,要不然魔族手里的往生大阵,就不会成为媲美太虚龙魂鼎的存在了。

姜璇的身世之秘,陈海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也知道姜璇这辈子都不可能觉醒前世记忆,那还不如让这个秘密永远的埋藏在心底……

也许是火候未到,龙帝苍禹强行将心念从魔神像上移开,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跟陈海说道:“或许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魔神像内部的这幅人族青年虚像之上,只是我此时还没有踏入上三境,真要强行去破解神魂最深处的轮回烙印,后患无穷……”

陈海此时也知道,轮回烙印、胎中之谜,这些都是天位上三境天尊级强者才会接触碰到的层次,而他们现在连神魂碎片孕育新的生命,跟神魂本源轮回转世到底有什么区别,都还没有搞清楚,此时去勉强做力所未逮的事情,一旦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则非他们此时所能承受的。

要知道龙帝苍禹实际上是他们这里最强的战力存在,一旦黑炎大魔神攻陷雍京腾出手来,又或许陨神渊的那几个老魔头出世,北陵军与七宗联军真正有可能制衡它们的存在,也就龙帝苍禹了。

没有高端战力之间的制衡,到时候北陵军与七宗联军不知道要填入多少人命,才有可能将失衡扳回来。

“欲速则不达,”陈海也不想龙帝苍禹太过急进,当前最主要的还是借助第五层掌握魔龙身骸最为重要,要有可能,还是先参悟焰湖神塔内部的秘密为先。

焰湖神塔第七层的灵压太强了,陈海虽然能勉强进去,但不能保证一旦第七层有什么厉害的禁制他还能全身而退。

陈海知道他肩上的责任重大,身系御魔大局,不能在一些细枝末节去冒险,就想着等着龙帝苍禹在第五层修炼,能较为彻底掌握魔龙身骸之后,才一起进入第七层一探究竟。

此时,东域、东南域彻底沦陷了,五六十亿的凡民被抛弃,仅有数十万的宗门、宗阀子弟逃到南黎与天南国交界的云岭深处——天南国也没有允许这些宗阀子弟进入国境避难,还是强迫他们在云岭立足,与同样仓皇南撤的南黎柱国将军府的兵马,在云岭组建新的御魔防线,防止魔劫往天南国腹地延伸。

越国对安西柱国将军府以及南诏柱国将军府要求也是如此,接受归附,但禁制他们将兵马撤入横断山脉以西避难,而是勒令他们在万涛河以南、在横断山脉西麓建立防线。

由于南黎柱国将军府(崇国南域)、南诏柱国将军府(崇国西南域)以及安西柱国将军府(崇国西境),都有通道往越国、天南国强大的兵马进来,兼之玄阴谷魔族在北廷的进军受挫,黑炎大魔尊所统领的不灭邪域魔族主力并没能立时攻陷雍京,因此魔族最先蚕食的还是彻底崩溃的崇国东域跟东南域,令其他地方的凡民,多少有逃亡的机会。

然而南黎、南诏、安西三地的宗门自身都彻底乱了阵脚,跟三宗及北陵军所严密的组织严密性压根不能相提并论,这使得这三地的凡民往南、往西撤,即便没有魔族进攻,死于饥饿、疫病的,就不计其数,尸骸堆满荒野。

只是在玄阴谷魔族五六百万魔兵的威胁,北陵军及七宗联军也只能优先庇护紫柏山以西、万涛河以北的五六十亿凡民,对崇国其他地方所发生的种种人间惨剧,实在是自顾无暇、鞭长莫及。

在此期间暴帝秦世民的金剑符诏,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传到西北域,勒令七宗出兵增援雍京,只是凤雍山外围完全被魔族主力控制,而从丹霞渡到雍京六七万里都是一马平川,人族在这么大的距离无法建立一条安全的补给线,西北域刚刚恢复一些元气的数百万兵马就这样仓促南下,不是自寻死路,是干什么?

即便七宗此时还遥尊雍京为帝都,遥尊秦民为帝族,但此时要为西北域的数以千万的宗阀、数以十亿计的凡民负责,也完全不可能会去理睬暴帝秦世民的令旨。

接下来两年,陈海除了间或进入焰湖神塔潜修,参悟焰湖神的阵法禁制之谜,也将大群的新生炎魔,通过天域通道转移到碎星峡中。

以十万龙骧军精锐,破开上万丈深的岩层不是什么难度,只是要多做些水磨工夫而已,但破开上万丈深的岩层之中,将地底的炽热岩浆引出来,就不是易事了。

毕竟岩层下的焰流得到渲泄,岩浆从岩层裂缝里涌出来会冷却凝固是一方面,另外岩层自身的作用力,也会促使岩层裂缝弥合,附近没有大型灵脉能够部署法阵,想要维持岩层裂缝,让岩浆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实在是一件头痛的事情。

然而有二三千头能在岩浆焰流中生存、天生能操控岩浆焰流的炎魔,一切就变得简单了,龙骧军只需要将上万丈深的岩层破开,之后如何维持炽热岩浆源源不断的从岩层缝隙里涌入,不断的注入玄阴谷之中,由两三千头新生炎魔就完全能够胜任了。

万魔枯骨大阵也好、森严魔意也好,随着炽热岩浆的不断涌入、冷却,则被深深的覆盖在千丈岩层之下了,本身炽热岩浆焰流,对残存的万魔枯骨大阵本身就会进行一定程度的摧毁。

万魔州的入口,位于碎星峡与玄阴谷之间的一座裂谷深处,天域通道相对要稳定得多,道胎、道丹境将帅都能进入,龙骧军定期进入其中,剿灭里面新成长起来的魔兵魔将,令魔族在万魔州内部难成气候,不过万魔州的疆域也极为辽阔,有十数万里方圆,龙骧军此时还腾不出手里,将里面的魔物清剿一空。

另外,万魔州内部的环境极为恶劣,也没有办法迁入凡民,建立人族社会,去压制里面魔族的发育,要彻底解决万魔州的问题,还要星衡域的人族先扛过魔劫再说。

接下来两年里,借助从焰湖神塔所得的地灵乳,七宗炼制出二百六十余枚天枢地元丹,借助这一批道丹仙药,武威侯董良、秦谦、雷震、姬成韵、武灵侯周斌、沙天河、卢少商以及玄皇宗的戚少军、元阳宗的周离、紫虚宗的段忍等十人渡过雷劫,踏入天位境。

只是这十人渡劫的消耗是极恐怖的,差不多每人要消耗掉十五到二十枚天枢地元丹,说白了就是借助天枢地元丹,一方面提升自身对抗雷劫的实力,一方面快速恢复在对抗雷劫时所受的伤势。

每一波雷劫的间隔时间极短,没有天枢地元丹这种能令人临时拥有堪比肉身不坏神通的道丹仙药,而且数量足够多,十人渡劫,最终能有两三人扛过去,就已经算是异数了……

第九百九十九章 伏杀(五)

随着苍禹的全力催动,那太虚龙魂鼎瞬息间扩大到百米大小,绽放出亿万毫芒,携带煌煌天威,朝虞安老魔当头镇压过来。

苍禹虽然元胎才恢复第六境的修为,在焰湖神塔之中潜修三年,也才勉强将魔龙身骸修炼到灵肉合一的境界,也远不能将太虚龙魂鼎的真正神通发挥出来,但即便是如此,虞安老魔却觉得似有一座万丈雄岳朝他碾压过来,而且太虚龙魂鼎释出来的煌煌之威,仿佛是无形巨手,将他的魔胎死死抓住,令他心念转动都要比以往慢了一瞬。

在这等层次的绝世强者对抗中,慢上一瞬就意味着处处受制,但虞安老魔作为纵横星衡域十数万年的魔尊巨头,与龙帝苍禹相斗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一刻就见他体内魔煞涌动,化作千百道黑色雷芒从窍脉百骸涌出,在魔躯之外形成一道无数幽雷此灭彼生的屏障,将太虚龙魂鼎的干扰排斥在外,随后又摧动魔戟、魔刀、魔印三件魔宝朝太虚龙魂鼎迎过去。

魔戟、魔刀、魔印与太虚龙魂鼎相接的瞬时,一道无形的波动往四面八方传荡开来,宁婵儿、谢觉源他们只是觉得天地微微一震,仿佛虞安立身之处,三四百丈方圆顿时往下猛然一陷,一整块石块被无形的巨劲硬生生按下去尺许,接着才有狂暴的罡风往四面八方狂卷。

在此前恶战中,岩层已经受到破坏的山嵴石崖,这一刻是纷纷垮塌,宁婵儿、谢觉源他们虽然距离虞安老魔在万丈之外,但如此狂暴的罡风席卷过来,又有风烈如刀的感觉。

这才是此域最顶尖的天尊、魔尊级绝世强手相斗的威势!

即便是一向骄傲的宁婵儿,也不再觉得在虞安这样的灭世魔头面前,能撑住三五个呼吸,但见陈海这一刻却已经杀到虞安老魔千丈之内,而他足下雷光隐隐,还在不断加速,势要贴近虞安老魔的魔躯身旁,再出手将龙椎戟所能发挥出来的战力,完全都倾泄到虞安老魔的身上,不会因为距离产生有一丝的浪费跟虚耗。

虽然五人皆与九元归神阵浑成一体,随时可以将五人的战力集中到一人之身,使任何一人能在瞬时间获得堪比天位第五、第六境的强悍战力,但就算诸人都真正拥有天位第五、第六境的修为,也会因为所悟大道真意的不同、因为所修神通的不同、因为祭炼玄兵法宝的不同以及面对强敌的战斗意志及战斗技巧的不同,所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依旧会有天壤之别。

要不然也不可能出现当年姜寅逆斩鸣裕大魔君的状况了。

这一刻,陈海还能如此从容不迫的往虞安老魔逼近,已经可以说在这些方面都做到极致了。

三件魔宝抵住太虚龙魂鼎的瞬时,虞安老魔血红色的魔瞳深处似更为凶烈的魔焰熊熊盛燃起来,由于将体内魔元摧动极致的缘故,虞安老魔的六条鳞臂这时候也胀大了一圈。

虽然龙帝苍禹远非巅峰状态,但刚才那一击,三件魔宝所附的阴煞游丝还是破灭了近十分之一,无数被炼入阴煞之中的冤灵残魂挣脱出来,虚空之中隐隐传来万千生灵鬼哭狼嚎,阵阵阴风在石峡的上空席卷中,令人不寒而栗。

看到陈海不断逼近,虞安也不匆忙对陈海出手,这一刻,石峡内数百头瑟瑟发抖的魔兵魔将,魔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凝聚成千百道血线往虞安老魔汇聚而去。

同是血炼大法,在虞安老魔手里施展出来,威力不知道要比泰官、般度等魔强出多少,或许唯有正而八经的血炼魔阵,或者计都将血河魔幡彻底祭炼成功,才能与之媲美、与之相提并论。

姚老根趴伏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好不容易切断一道阴煞游丝对元神的纠缠,看到身旁数十化为枯骨的魔兵魔将,心里也是惊骇不已,没想到他都在六七十里,都差一点被那老魔吸尽血肉。

不过,这时候大量的魔兵魔将已经逃得更远,逃出虞安老魔的魔威震慑范围,即便还有两三千头的魔兵魔将,能有血肉精华及生魂力量,为虞安老魔所吸噬,也改变不了战局。

龙帝苍禹站上千丈外的一座山头,古井不波的催动龙鼎继续向虞安老魔镇压过去,令虞安老魔难以分心应付陈海接下来全力以赴的攻势。

虞安老魔却不会觉得它此战必败,看到陈海已经逼近百丈之内,盯着陈海所持龙椎戟所附、有如液体金属一般的金色流光,冷冷一哼:“修行不过百年,竟然能将天地山河剑从剑气、剑芒修炼到剑煞境界,确实堪称此域十万年都不世出的绝世妖孽,也不知道苍禹老儿从哪个旮旯角落里有幸将你找来。倘若你能再有三五千年的沉淀,或许本尊没有恢复巅峰修为,也真就要避开你的锋芒,但你今日一定要过来找死,本尊便也成全了你!”

话音刚落,虞安老魔左中臂所持的赤冥血剑这时候才化作一道血芒,往陈海这边斩来,与陈海的龙椎戟纠缠在一起,

也是在龙椎戟和赤冥血剑纠缠到一起的时候,陈海才真正感受到虞安老魔的恐怖之极。

借助九元归神阵,借助天地山河剑意所凝聚的剑煞之威,陈海有着与虞安老魔正面交锋的实力,龙椎戟也不畏堪比六品道器的赤冥血剑所能摧毁,但剑戟在一个呼吸间就斩击上百次,赤冥血剑之上被震散出来的阴煞,化作一缕缕阴风往陈海席卷过来,令陈海神魂如置九幽寒狱之中,直觉神魂都要被冰僵。

这一道道阴风魂煞侵入陈海的体内,在陈海的识海之中幻化种种鬼哭狼嚎的神鬼异相,令陈海的道心仿佛狂风中的一点烛火随时都会被扑灭掉。

这也亏得是陈海与虞安老祖正面相抗,换作哪怕是其他任何一个天位中三境的绝世强者,倘若没有异宝护身,仅仅是为了抵挡这阴煞所化精神异力的侵凌,实力都会被削弱四五成。

然而陈海参悟天武真意踏入天位境,道心意志最为不屈,天地山河真意也有着破灭一切虚妄冤煞阴邪的煌煌威势,瞬时间护住陈海的道心不灭。

当然阴风魂煞的干扰还是极严重,陈海还想放缓对虞安老祖的攻势,分一道天地山河剑意护住元胎,但没想到他还没有动作,众生愿力所化的青郁气息,这一刻仿佛被激活的泉水一般,从窍脉间涌入陈海的体内,阴风魂煞遇之便如汤沃雪中消融,瞬息间就被扫荡一空,再也侵袭不到陈海的体内来。

陈海还以为他没有办法在这一战中直接借用众生愿力,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形,但也没有特别的惊诧,毕竟龙帝苍禹曾用太虚龙魂鼎借众生愿力炼除过怨煞。

也不需要陈海刻意驱使,苍众愿力所化的青郁气息随后又经窍脉流转而出,仿佛龙椎戟缠绕而去,使得凝聚剑煞的龙椎戟隐隐透出一层青郁之色,再与赤冥血剑对斩之时,就见赤冥血剑所附的阴煞游丝瞬息间就被破灭掉三分之一!

“你这贼货,竟然参悟出浩然天道!”虞安老祖这时候魔瞳里终于出现一丝惊慌,仰天怒吼起来。

它早就应该猜到这点,早就应该猜到陈海将闫莨拖入雷劫毙杀而己身丝毫无损是借助众生愿力,早就应该猜到陈海进出天域通道、不畏混沌风暴的反噬是借助众生愿力,但是它们却偏偏陷入思维定式,以为是左耳这些流阳宫残孽,这些流阳宫老杂毛藏在幕后用上三品的道器装神弄鬼搞出这一切。

这时候虞安老魔将赤冥血剑收回来,一起扛住太虚龙魂鼎的镇压,替换出都天魔印往陈海这边轰来。

陈海没想到虞安老魔还是有些见识,竟然看穿他的底牌,不过他还在想虞安老魔手里的赤冥血剑与都天魔印有什么区别,这一刻竟然交换起来对付他,下一刻就听到那有磨石大小的都天魔印之中传来一阵阴恻恻地话语:“你这小辈修为不弱,不如随老夫一起投效魔君,或能保你神魂不灭!”

器灵!

而且听语气,竟然是人族强者的元胎心甘情愿受虞安老魔的役使。

虽然天位境、天魔境的人魔强者,都能同样祭御数件甚至数十件法宝魔宝,但由于越是强悍的道宝、魔宝,需要消耗更多的精神念力,越是需要将更多的心神魂意浸入其中才能真正发挥出绝强的威能来,因此即便天位上三境的绝世强者,在与强敌相斗时,所同时祭用的法宝都不会太多。

而倘若道宝、魔宝之中炼有器灵,则完全不受这样的限制。

不过,无论或人或魔,强者自有强者的尊严,哪里谁会甘愿沦为比役魔道奴还不如的器灵,替他御器?

一般说来都是肉身意外损毁的强者元胎暂时寄居在道宝的虚灵空间之中,但只有要机会,还是会重修肉身,真正心甘情愿为他人所役使的器灵,在星衡域还是绝少见。

比如说左耳,之前肉身崩灭,一缕残魂寄于玉虚神殿之中,之后有机会还是借束越魔君的身骸重修了肉身;而即便是龙帝苍禹,天生就是太虚龙魂鼎的器灵,但也是借方璞的魔龙之躯重修了肉身。

而即便有强者元胎为求活命,甘愿充当器灵,也没有谁都敢轻易役用的,即便施以神魂禁制,但在强者相争时,差一丝毫厘都有可能会遭器灵的反噬。

器灵可是跟被完全抹除本源意识的傀儡精魄不是一个概念,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受控制的神魂,但是人魔两族强者的神魂,又岂是那么好容易得一点差错都不漏的?

要不然的话,陈海早就将计都以及方璞的魔胎,炼为器灵了。

没想到虞安老祖竟然有一件炼有器灵的法宝,之前都没有觉察出来,陈海心想虞安老祖藏着掖着,或许是想将都天魔印当成最后的杀手锏给他们颜色,没想到这时候被他逼用出来。

这时候就见凭空凝聚一道身穿青袍的人族强者虚影,随后从都天魔印里释出滚滚魔煞往人族虚形汇聚过去,就见人族虚影由虚凝实,化作一樽七八十米高的人形巨神,持剑站在陈海身前。

“这是都天魔印所凝聚的都天魔神,虞安老祖魔元不减,经都天魔印所凝聚的都天魔神便会不灭,只能拼消耗,”这时候龙帝苍禹传念过来提醒陈海,小心应付都天魔印的神通,又说道,“这役灵乃是暴帝秦世民的嫡传弟子鸠真,与秦世民此前身前的宠臣鸠山河乃同胞兄弟,我还以为他早就死在虞安老魔的魔掌之下,没想到苟且偷生,竟然甘愿沦落为魔头的役灵。鸠真当年就有天位第五境的修为,与鸠山河堪称鸠氏的绝天双骄,此时的元胎修为应该更强一筹,而经都天魔印所凝聚的都天魔神,也会有着与器灵相对应境界的肉身战力。更头痛的虞安老魔不死,他能不伤不灭,又修炼玄元上殿的天武绝学,你要小心些……”

陈海眉头一皱,暗感虞安老祖之前不使鸠真现形,或许并非要将鸠真当成杀手锏留到最后再用,而是因为鸠真的身份极为敏感,有可能涉及魔族的机密有可能被他们猜到。

“当年是怎么传言鸠真战死的?”陈海传念问龙帝苍禹道。

“我当年就不喜鸠真、鸠山河兄弟,听到他们战死,心里还有所窍喜,倒也没有追问详情,还要等回去后仔佃考究。”龙帝苍禹传念说道。

一两万年前的事情,诸宗都有详细的史籍记载,陈海盯着化身都天魔神的鸠真,心想着等回去后找姬江野他们询问当年传言鸠真战死的那一战详情,应该就能挖掘出很多的秘密。

陈海想是这么想,嘴角却浮现了一丝不屑的笑意,扬声说道:“一个苟且偷生的残魂而已,今天我便叫你神魂破灭,助你解脱……”

确认虞安老魔再没有其他的杀手锏,陈海舞动龙椎戟,斩出如山如海般的重重戟芒煞影,朝鸠真与都天魔印所化的都天魔神斩去。

龙帝苍禹说是虞安不死,都天魔神就不破不灭,但陈海每斩出一道戟芒剑煞,都会携带一分大破灭真意送入鸠真与都天魔印所化的都天魔神体内,去松动虞安老魔附在都天魔印之中的神魂烙印,去直接侵凌鸠真藏在都天魔印之中的元胎,陈海就想试试这都天魔神是否真就不破不灭!

事实证明,一个时辰后,都天魔印从半空栽落下来,鸠真在都天魔印之中发出凌厉的哀嚎:“你一个人族贼货,怎么可能掌握大破灭魔意?”

而这时虞安老魔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失去对都天魔印的控制,魔戟、魔刀、魔剑也软弱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太虚龙魂鼎朝当头镇压过来。

龙帝苍禹借太虚龙魂鼎,化众生愿力为己用,这时候除了因精神念头消耗过剧而有些疲累外,元胎灵元都没有怎么消耗,太他娘作弊了!相比较之下,能宁婵儿他们四人之力的陈海都要比龙帝苍禹惨多了……

第一千章 伏杀(六)

看着头顶上以沛然莫御之气势向自己镇压而来的太虚龙魂鼎,虞安老魔心中涌起一阵绝望。

他之前并非没有和苍禹交过手,但彼时的战场之上,双方身边各有助力,又或者说龙帝苍禹身边并没有像陈海这般强悍、又悍不畏死的助力在,竟然在长达一个时辰的恶战中,没有让他找到一丝的破绽脱困,令他自始至终都被陈海与龙帝苍禹纠缠住、进行毫无希望的消耗,甚至都没有余力,分神去进攻万余丈外的宁蝉儿、谢觉源四人,将九元归神阵给破掉。

战到此时,虞安已经是油尽灯枯,情知在太虚龙魂鼎的镇压下想要脱身千难万难。可以说,这一刻是虞安老魔萌生灵智十数万年以来,所面临最为艰难、最为凶险的一刻,但作为海东大陆有数的大魔尊之一,虞安老魔却不会就此束手就擒。

“苍禹,太虚龙魂鼎出世的消息,这一刻就将传遍海东大陆,也将引起太古魔尊的注意,就凭北陵军这点残余力量,凭什么不被太古魔尊撕成碎片?”

看着太虚龙魂鼎仿佛山岳一般镇压过来,虞安老魔大吼道,想戳穿陈海、苍禹他们的要害,以拖延时间,而此时在他巨大黑鳞魔足的底部,悄然有一滴殷红邪异的魔血凝聚出来。

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天地元息杂乱,到处都是魔兵魔将被吸尽血肉的残骸,这一滴魔血虽然不是没有一丝的气息泄漏出来,但也绝对丝毫不起眼,跟虞安老魔魔躯之上像血河倾泄般喷溅出来的魔血一般,往岩层破裂数千丈的地底渗透进去。

虞安老魔情知在太虚龙魂鼎的镇压下,陈海又如狼似虎的盯在一旁,根本就不要想着魔骸之内的魔胎有机会金蝉脱壳逃走,然而从他足底所凝聚的这一滴魔血之中,则封印着他此生所苦修的绝大部分魔道真意。

他本尊魔躯被苍禹与陈海联手斩灭,本源意识能够借留在陨神渊的身外分身复活过来,但唯有找到这滴魔血,才能保存他绝大部分的修为,不需要再花费数万年乃至十数万年的时间进行苦修,才能恢复巅峰修为。

虞安老魔打的如意算盘,但龙帝苍禹和罗刹魔族争斗了不知道多少年,对罗刹魔族的手段都了如指掌,怎么可能不防备虞安老魔的元血封印神通?

修炼第二元神及身外分身虽然能够续命,但是第二元神及身外分身也需要修炼才能够拥有相对应的修为。

陈海此时以神卫傀儡修成的肉身为本尊,第二元神及以姚兴身骸修成的身外分身此时才道丹境巅峰修为,跟本尊有天壤之别。

倘若他在此战中身殒道消,是能借第二元神及身外分身续命,但此生所参悟的绝大多数大道真意,却会随本尊肉身灰飞烟灭,这才是最要老命的。

而元血封印神通,乃是在肉身被灭、元胎又没有完全逃脱之时,保存绝大部分大道真意的秘法,有时类似于蕴道天丹,但要比蕴道天丹更玄妙高深,到时候就算身外分身的修为再弱,只要重新掌握此生所修的大部分大道真意,恢复修为起来也将迅捷无比。

倘若仅仅是陈海他们,就有可能被蒙混过去,但可惜虞安老魔遇到的是龙帝苍禹。

龙帝苍禹怎么可能会让他的算计得逞?

察觉到虞安老魔体内的气机有一丝滞碍,苍禹便明白是怎么回事,骤然使力,那巨大的太虚龙魂鼎轰然一声加速镇压下来,当时就将虞安残破的魔躯镇压得四分五裂,令被锁于魔躯之中、逃无可逃的魔胎当即被轰灭。

与此同时,苍禹张口喷出一团灿烂的霞光。

那霞光在空中一经绽放,就如同云雾一般向虞安残骸笼罩过去,下一刻就将那滴殷红耀眼的魔血收入霞光之中。

“虞安老魔临死前,将毕生所修的魔道真意都封印到这滴魔血之中,倒是省去诸多手脚,”苍禹将封印于霞光之中的魔血,掷给陈海,说道,“你拿去吧——你参悟浩然天道,也唯有你不畏魔道真意的反噬。”

“我修悟魔道作甚?”陈海之前经左耳贯注八臂魔神秘相,虽然威力无穷,但也不是没有反噬跟走火入魔、坠入魔道的凶险,之后参悟天地山河剑意,才将八臂魔神秘相破掉,倒也是一身轻松。

“倒不是让你直接吞噬这滴魔血,借鉴虞安老魔十数万年的修为,能对你以后的修行有所助益……”龙帝苍禹传念说道。

陈海便将霞光包裹的魔血收入一枚玉瓶之中封印起来,确保气息不会泄漏出去,待以后有足够的时间,再将这滴魔血炼除掉,以免留下后患,这时候他也是将龙椎翰,先朝掉落地面上毫无声息、仿佛顽石一般落在乱石之中的都天魔印斩去。

都天魔印乃是用九天陨铁铸成,陈海十戟八戟还斩不破,但煌煌的天地山河剑意如山崩海啸般往都天魔印内部贯注进去,便听到都天魔印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正跌跌撞撞往这边飞过来的宁婵儿他们,没想到都天魔印的器灵鸠真竟然还没有死绝,在都天魔印内竟然还能叫出声来。

这一战,龙帝苍禹稍好一些,但精神念力也是耗尽,容颜苍老不堪,看上去异常的疲惫——陈海跟宁婵儿他们更是接近油尽灯枯的地步,此番回去非要静修好几个月,才有可能恢复修为,但此时风云变化,既不知道从器灵鸠真身上能索问出何等的惊世之秘,同时太虚龙魂鼎问世的消息传出去,在形势上必然会引起翻天覆地的新变化,他们必须第一时间赶回西北域,进行新的部署,真未必能有静心潜修的时间。

这时候,苍禹也朝陈海飞过来,盯着地面上的都天魔印,正待说话,忽然朝北方大喝道:“尔等几头小魔,还敢跑来送死不成?”

声浪滚滚、似雷霆一般,传出千里之外。

陈海经历大战后也近乎脱力,见苍禹如此,这时候才觉察到有几道若隐若现的气息已经逼近千里之内,想必是魔族留在天呈山的另几樽魔君已经靠近过来,心想也是好悬,倘若再让虞安老魔拖延一炷香的工夫,或者这几樽魔君赶过来才坚定一些,今天多半会功亏一匮。

大概是虞安老魔被斩灭的情形过于骇人,数道气息没有再敢逼近,而是转身就往西面逃窜而去。

陈海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与宁婵儿他们都已经快油尽灯枯,苍禹实际上也好不了多少——太虚龙魂鼎虽然是借众生愿力御敌,但也要消耗苍禹的精神念力——真要是这几头魔物敢悍不畏死的杀过来,他们必然还将面临一场苦战、血战。

龙帝苍禹伸手一招,将都天魔印拿到手中。

他张口喷出一道灵光,在灵光的压迫之下,都天魔印之上黑气蒸腾,须臾之后,就听到印中再次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就见一枚青袍中年人模样的元胎,从都天魔印之内逼了出来。

这正是成为都天魔印器灵的鸠真。

此时的鸠真,也不是巅峰状态,元胎变得透明,仿佛虚影,寒风吹乱过来,就一副承受不住的样子,元胎也布满蛛网状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崩溃分散掉。

“多谢龙帝,助鸠真残魂终得解脱,要不然,鸠真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恐怕是要永远都成为那虞安魔头的帮凶,不知道残生还要造多少杀业,唯愿以后能在龙帝尊前做牛做马,以赎前罪……”鸠真没有办法离开都天魔印太远,元胎悬停在半空,看到龙帝苍禹,便哭诉起来。

陈海冷冷一哼,冷声说道:“你今后有没有在流阳宫做牛做马赎罪的机会,还要看你老不老实了!”

鸠真倘若不是贪生怕死,甘愿沦为虞安老魔役使的器灵,以他的修为,想要从都天魔印里逃脱出来是不可能,但想要自寻死路还是有办法。

而虞安老魔敢役使他为器灵,显然也是吃准他不敢以性命相搏,在关键之时反噬,所以鸠真哭诉的这些,陈海是半点不信。

何况刚才与都天魔印合二为一,凝聚都天魔神与他相战,这鸠真是没有半点留手,显然是对虞安老魔顺从之极,不敢有半点的反抗。

不过,鸠真既然贪生怕死,而虞安老魔临死之时,也是一心想着保存自己的修为,没有来得及发动都天魔印里的禁制,将鸠真的神魂给灭掉,陈海倒不怕从鸠真的嘴里套不出话来。

第一千零一章 秘密(一)

从天呈山、玄阴谷一线往北百余万里,土地彻底的荒芜贫瘠起来,一座座岩山,覆盖着冰雪,扭扭曲曲的覆盖在大地之上,山脚暴露出狰狞的黑色岩石;而一座座撕裂大地的裂谷深处则涌动着炽热的岩浆,空气里弥漫着硫磺的气息。

在这种地方,寻常的植物已经没有存活的基础,取而代之的则是黑色、散发些微腥臭的毒苔,死死地粘在紫褐色的大地上,放眼望去,犹如一片片依附在大地上的毒疮。

这些毒苔看上去死气沉沉,微小的鳞叶也仿佛干枯的皮屑蜷曲着,而一旦从魔域深处滋生的毒瘴飘荡过来,这些毒苔就仿佛活物一般猛然抖擞起来,黑色的鳞叶,就像魔物细碎的毒牙挺立起来,贪婪地吸噬这些毒瘴。

这些普通人兽沾之、血肉眨眼间都被会腐蚀干净的致死之物,对这些毒苔而言,则大补之物。而倘若有一头负伤的魔物,误入毒苔之地,这些看似依附大地的毒苔,更会像翻滚的浪涛一起,从大地连根而起来,将负伤的魔物包裹起来,吞噬其血肉,这时候就会发现,这些毒苔的根部则一只只米粒大小的魔虫。

这就是魔域最深处、最为常见的魔虫苔,是一种活着的毒草,也是一种扎根大地、主要靠吞噬毒瘴为生的最低级魔物;当然也是其他低级魔物的食物来源之一。

在这片毒苔滋生的魔域深处,有一处仿佛要将整座天域都撕裂来的无尽深渊,终年笼罩在普通魔卫、魔校擅自闯入、血肉都会在瞬息间被腐蚀的魔雾毒瘴之中。

这里便是陨神渊。

陨神渊的边缘一片死寂,进入陨神渊的内部,不知道下降多少里,差不多到整座陨神渊的最底部,四周才重新散发出淡紫色的幽暗光芒。

在这片幽暗紫光芒的深处,有一座数百里宽、数千里长的巨大石台突兀的支伸出来,十五座由亿万人魔骸骨截积的往生骨塔分布在石台之上。

这十五座往生骨塔,比般度、丹图它们在血云荒地所造的往生骨塔不知道要雄伟多少倍,但绝大多数的骨塔陷入一片死寂,仅有四座往生骨塔顶端有数百丈高的幽暗火焰在熊熊燃烧着,散发出紫色的幽芒,在陨神渊的深处分外的显眼。

火焰看似在熊熊燃烧,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热量散发出来,修为稍弱者倘若无端接近,不要说肉身百骸了,神魂都会在瞬息被冰封起来。

其中一座骨塔的顶端,幽暗火焰骤然开始动荡,巨大的火舌几乎要刺穿笼罩陨神渊的魔雾毒煞,窜到陨神渊之外去,也令陨魔渊内部的魔煞剧烈动荡起来。

“虞安出陨神渊,是遇到什么人族强者了吗,竟然恶战如此激烈?”

两樽巨魔从另两座往生骨塔顶部的火焰之中踏了出来,其是一樽百余米高的六臂紫鳞魔,一头乃是身长两百多米的魔龙,悬立在往生骨塔的顶端,神色凝重地看着那幽冷火焰动荡不休的骨塔,不明白修为恢复距离巅峰就差一线的虞安出世后,到底遇到怎样的强敌。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才有一阵隐约的凄厉嘶鸣从火焰中心传出,那声音撕心裂肺,仿佛带着无尽的恐慌。

两樽巨魔也是大惊失色。

魔龙伸出粗壮的鳞爪,往虚空里一抓,迫不及待的直接将本源意识借身外分身复活的虞安,从往生骨塔抓出来,震惊的问道:“秦世民被黑炎大人困在雍京,你的本尊肉身,怎么会在魔域深处被强敌斩杀?”

虞安的身外分身乃是一头双尾魔蛟,第二元神也是吞噬这头魔蛟的魔胎修炼成,但无论身外分身还是第二元神,都仅仅停留在天魔初境,这也就意味着虞安从此之后失去魔尊的地位,更何况天呈山一脉也早就彻底衰败下来,魔龙对他自然无需再有半点的尊敬,直接将他从骨塔里抓出来问话。

魔族从来便是如此的弱肉强食。

另一樽六臂紫鳞魔浑身散发着更为恐怖的气息,却要比魔龙淡定许多,说道:“鬼奚大人稍安勿躁,虞安刚刚借身外分身逃得一命,神魂未稳,记忆也会有所错误……”

魔龙从天空之中落下,重重地踩在石台上,焦躁地扫摆着巨尾,说道:“流阳宫崛起之前,我陨神渊共有大魔尊十五位崛起,之后十数万年与流阳宫对峙,那么多的魔尊陨落,最终只剩下莘山大人您、我、黑炎以及虞安四位,竟然连商缺小儿率领退入血云荒地的残兵都没能打下来。虞安为逆转天呈山败局,提前出世,这才不过半年,本尊肉身竟然莫名其妙地在魔域境内陨落,叫我怎么不急?”

魔龙也不待虞安平缓本尊肉身被斩灭的惊惶,伸出魔爪直接朝他的头颅抓住,隔着十数丈,直接硬生生的从虞安的脑袋里抓出一团幽芒,凝聚出一副太虚龙魂鼎以万钧之势镇压下来的画面。

“太虚龙魂鼎!怎么可能?”魔龙不顾刚刚复活、神魂还没有稳固就遭搜魂之苦的虞安此时经历怎样的、神魂被撕裂的巨大痛楚,盯着画面上所呈现的太虚龙魂鼎是目瞪口呆,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太虚龙魂鼎是他亲自轰入无尽混沌之中,当时并没有返回血云荒地,即便没有被无尽混沌抹灭掉,也应该彻底的迷失在无尽混沌之中,此时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星衡域,还将虞安的本尊肉身斩灭掉了?

画面一祯祯往前翻动,虽然虞安借身外分身复活后的记忆有很多残缺,但也碍于将天狼山以东这一战的激烈,呈现在两大魔尊面前。

龙帝苍禹的出世;陈海参悟天道,借九元归神阵,竟然有与虞安正面交锋的实力,以及陈海、龙帝苍禹设下杀局诱虞安入彀,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两大魔尊震惊不已。

然而不等他们有其他的交流,一道晦涩至极的意念忽然从陨神渊的深处传来。这道魔识所携带的魔威磅礴至极,带着一股血红色、有如实质的气息飞旋而至,瞬息间令整个陨神渊都陷入魔煞沸腾的海洋之中。

鬼奚、莘山两位老魔慌忙将巨大的身躯拜服下去。

血红色的气息盘旋不止,凝聚成一颗巨大的魔神头颅,悬浮着陨神渊的半空中,有如君临天下般盯着鬼奚、莘山二魔。

那魔神头颅的血瞳光芒连连闪动,将鬼奚从虞安分身头颅中抓摄出来的画面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良久方道:“我还以为这太虚龙魂鼎破空而去之后,唯有将整个海东大陆数百亿人族全部炼成天魔血丹,方能助我彻底摆脱这破阵的镇压,又或者屠尽整个海东大陆数百亿人族,让这数百亿残魂所形成的冤煞,直接这破阵撑爆掉,没想到太虚龙魂鼎竟然还是回到这方天域——这样也好,鬼奚、莘山,你们即刻出山,去找黑炎会合,让他将这太虚龙魂鼎给我夺回来!”

魔神头颅在高空之中传声说道,巨大的声浪在陨神渊之中四处回荡,搅动起阴雷阵阵。

“是!”鬼奚、莘山二魔,对魔神头颅传达的命令,不敢有丝毫的违拧。

陨神渊最深处的秘密,不要说人族了,即便是魔族中的魔君、大魔君都不清楚,但作为太古魔尊一手培养出来的魔尊之一,鬼奚、莘山却是知道的。

太古魔尊本是是一头太古时期被往生大阵镇压在陨神渊深处的太古魔物,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往生大阵才有一丝的松动,令太古魔尊的魔识能够传递出去,才得以逐渐的控制陨神渊外部的魔物,继而整合魔族势力,最终形成玄阴谷、天呈山、不灭邪域及轮回殿四大受陨神渊直接遥控的魔族势力,准备彻底吞噬海东大陆的人族,助其脱离陨神渊。

在这个过程中,太古魔尊也许是被镇压太久,使得往生大阵的内部禁制,有一部分被太古魔尊的魔识所浸渍,使得太古魔尊即便不能脱困,却也掌握了往生大阵的一部分神通,这使得人魔两族都以为往生大阵乃魔族所掌握的上古神物,却怎么都没有想法,往生大阵实是太古魔尊绞尽脑汁一心都想要摆脱的桎梏。

然而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殊不料流阳宫在十二万年前异军突起,整合残破的人族势力之后,接连重创魔族,连杀魔族十一头魔尊级、数十大魔君级的存在,杀得魔族一蹶不振,直到一万年前玄元上殿在人族内部兴起叛乱,魔族才得以缓上一口气,只是可惜还是没能将最后逃往血云荒地的流阳宫残余势力歼灭掉,最终被迫退出血云荒地。

一万年过去,虽然魔族远没能恢复巅峰期的实力,但海东人族势力也因为那场叛乱受到重创,残余势力还一分为三,也难对残喘延息的魔族造成多强的压制……

鬼奚、莘山还以为这次利用崇国太上天尊秦世民对太虚龙魂鼎的贪婪设计,能够一举剿灭崇国的人族势力,然而借助崇国亿万凡民为血食,令魔族真正崛起,继而再吞灭越国、天南国以及其他海东大陆上的零碎人族势力,定能助太古魔尊摆脱封印,没想到这个过程里流阳宫残孽竟然重回星衡域,令他们的如意计划,变得有那么一点不够完美了。

鬼奚、莘山当然清楚流阳宫余孽有多少势力残存,虽然虞安本尊肉身被灭、天呈山一脉近乎灭亡,但他们不知道真就没有办法灭掉北陵军与七宗联军,一切不过要稍稍麻烦一些而已。

“不!”魔神头颅这时候突然发出一声厉啸,继而重新翻动鬼奚抓摄虞安记忆所形成的画面,最后定格在虞安魔胎及本尊魔躯被轰灭的瞬时,朝借分身复活的虞安怒吼道,“你本尊肉身被灭之前,竟然没有引发都天魔印的禁制,灭掉那人族器灵的性命?蠢货、蠢货!”

鬼奚、莘山二魔顿感棘手。

鸠真元胎完全屈服于虞安的魔威之下,受虞安的控制,因此陨神渊内部的秘密,对诸多大魔君都严格保守、确保不会泄漏太多,却不需要对鸠真保密。

虞安本尊肉身被灭之时,竟然没有引发都天魔印内的禁制,焚灭掉鸠真元胎,这意味着北陵镇及七宗联军,这时候极可能已经从鸠真那里,知道陨神渊深处的一切!

而这些年他们在人族内部的布局,也将彻底泄漏在北陵镇及七宗联军面前!

第一千零二章 秘密(二)

临时在碎星峡筑造的防垒,粗犷而坚实,矗立在魔域荒原的深处;磁光之河仿佛永恒的星耀之河,悬挂着碎星城北面二十里外的苍穹之上。

周十数里的城墙,都是引岩浆冷却后的火山岩,坚硬而冰冷,城内也以石屋、石殿、石阁等建筑为主,毕竟漫漫魔域荒原,要找一棵成材的树木很难,随处可见都是荒凉无比的枯山石岭;偶有水泽之地,也是遍地毒瘴虫豸。

而陈海亲率十万龙骧军精锐驻扎在碎星峡,主要目的除了尽可能拦截北境魔兵南下外,也是要从侧后牵制此时聚集于大金山、威胁紫柏山的玄阴谷魔族,没有享受之意,背依血炼场,驻扎在魔域荒原的深处,也不觉得有多辛苦。

只是短短才两年时间过去,好不容易将碎星城防垒打造有些规模了,就要放弃碎星峡,普通将卒全部从天域通道撤回血炼场,经血炼场返回西北域腹地,而所有辟灵境以上的将官,则将缩编为两万人规模的龙骧大营,随谢觉源、苗凤山等人直接奔赴紫柏山防线。

这还是令很多将卒不理解,纷纷要赶到城守府陈情请愿,只是都被挡在城守府之外,无法进去。

此时简陋的城守府议事大殿内,董良、谢觉源、苗凤山、宁婵儿等北陵军驻守碎星峡的主要将领,在大殿的下首长案后依次而坐;计都此时才勉强能化变身形,化变成满脸细白绒毛的大汉,气势汹汹的坐在苗凤山的下首,将胸膛挺得高高的,生怕魔族出身的自身,会受到轻视。

陈海与龙帝苍禹坐在左列上首,在他们对面并肩而坐的四个青年都仅有道丹境修为。这四人高居主宾之位,在大殿里显得有一丝的突兀,但在下首而坐的谢觉源、董良、苗凤山等人却毫无意见,因为这四名青年是姬江野、元周、秦虎山以及奚同光的身外分身,特地借道血炼场赶到碎星峡来,跟陈海见面。

将第二元神与身外分身修炼到灵肉合一的境界颇为不易,而要将第二元神及身外分身都修炼到跟本尊一样的修为,更是不知道要消耗多少资源,因而对诸多天位真君,除非境界再难突破而寿元又快要尽头,通常都不会去修炼身外分身续命。

事实上,本尊元神、肉身寿元耗尽尸解后借身外分身续命,能恢复到此前巅峰修为的,百中无一,甚至连重新踏入天位境都难,常常能续三五百年寿命就已经算是相当了不得了。

更多的情形则是本尊消亡,第二元神、身外分身修为境界太低,无法再牢牢掌握之前站在芸芸众生之上的崇高地位跟权势,身卑而位高,遭受诸多预想不到的意外而亡。

魔劫汹汹,姬江野、元周、秦虎山以及奚同光都备下身外分身,更多是怕在御魔战场之上骤然遇难,连交待后事都来不及。

当然了,这时候陈海邀姬江野、元周、秦虎山、奚同光到碎星峡来见面,他们四人本尊都在紫柏山、丹霞渡等防线坐镇,无法随意离开,这时候将本源意识渡入身外分身,赶到碎星峡来见陈海,也是一样。

到时候真要有什么意外,直接舍弃身外分身,本源意识自然而然就会回归到本尊肉身之中,也能从容应对。

“陈侯执意要独自南下太过凶险,金剑传书,一样能将消息传给烈王知道?”姬江野劝说道。

虽说陈海掌握界虚灵镯,本源意识在本尊肉身跟身外分身之间切换,更是不受空间及距离的限制,但陈海能与大魔君对抗的强悍修为,皆在眼前这樽肉身及元胎之中,倘若在途中遭受什么不测,对西北域的抗魔大局,都是一次重创。

“如此骇人听闻的秘密,仅凭一纸符书,怎么能说服烈王相信?”陈海摇了摇头说道。

姬江野、元周、秦虎山、奚同光最初接到陈海磁雷传讯时,也难以想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也是以分身亲自赶到碎星峡,见到被拘禁于都天魔印之中的鸠真元胎之后,才相信崇国的重臣鸠山河、太尉姬嘉年等人,以及东北域柱国将军季无欢以及南黎柱国将军朱温等人,竟然在出生之前就是魔族借往生大阵投入人族母胎里的魔君残魂所暗中培育成的魔胎。

当然,魔族借往生大阵在崇国内部所暗中培育的魔胎,绝对不仅仅是鸠山河、姬嘉年、季无欢、朱温等数人,但在崇国宗门的严厉防范之下,魔族不可能将完整的魔君、魔侯神魂直接贯注到已经在母体中孕育生成的幼胎体内夺舍。

事实上,太古魔尊是在人族受孕、胎体缔结的瞬间,通过往生大阵将附有魔君、魔侯本源意识的神魂烙印注入胎体之中,而用这种手段暗中培育的魔胎,自然不可能太多。

附有魔君、魔侯本源意识的神魂烙印,在投入人族母胎之中的瞬间,就会被封印在轮回烙印之中,这样才能使新生的婴儿看上去跟正常的儿童毫无区别。

至少在星衡域没有任何人,任何法宝,能看出其中的区别来。

又由于太古魔尊被镇压在往生大阵之下,数十万年间也仅仅掌握往生大阵一小部分的神通,那些经往生大阵暗中培育的魔胎,倘若不能解开轮回封印,不能觉醒前世记忆,事实上就跟正常人族没有一丝的区别,顶天性格里天生就有着暴虐凶残的因子而已,甚至都不能视为魔奸。

解开被称为生死之谜的轮回封印、觉醒前世记忆太过艰难,即便是龙帝苍禹借着太虚龙魂鼎都不能做到这点,然而这些魔胎,即便通过自身的修行或者机缘,有朝一日自行解开轮回封印、觉醒前世记忆,也未必就一定会回归前世的身份。

是人是魔,其实就是一念的事情。

特别修炼较高境界之后,肉身都是可以变化、抛弃的凡胎,真正决定本源神魂归属的,其实是各自所修的大道真意。

数万年来,真正经往生大阵成功解开轮回封印而觉醒前世记忆,身份回归的崇国魔奸,也就鸠山河、姬嘉年、季无欢、朱温等人而已——天南国、越国的魔奸也仅有三五个,此时潜伏在两国的高层之中,除了暗中破坏两国的朝政次序,还不敢有其他的妄动。

然而就是这几个曾在秦世民门下修行成就最高的几名弟子,他们不仅在一万年前唆使秦世民|联合沧源剑派、玄皇天掀起海东人族的大内乱,最终使得流阳帝国一分为三,错失彻底攻陷陨神渊的机会,他们不仅这一万年来利用窃居帝国高位的权柄跟影响力,对被从血云荒地打退回来的魔族采取妥靖政策,使得魔族有休生养息的机会,这一次的滔天魔劫,包括将重兵抽调到西北,致使东北域防务空虚,包括古兰山防线的崩溃、包括塔山防线的崩溃,更是有季无欢、鸠山和、姬嘉年等人的直接配合。

甚至秦世民在鸠山和的诱导下,秘密修炼血炼大法的残卷以延续寿元。

当然,越国、天南国的援兵如此迟缓、犹豫,也跟这两国内部的那几个魔奸有着直接的关系。

如此骇人听闻的惊世之秘,陈海不携带着都天魔印、不携带鸠真的元胎亲自走一趟,不要说他这个流阳宫残孽,就是姬江野、奚同光、元周、秦虎山他们联名写入符书传讯给烈王、传讯到雍京城里,烈王以及雍京城的秦氏皇族以及其他王公大臣们,又岂会相信?

雍京势如危卵,随时都会像泡沫般破灭,陈海再怎么有心都无法去救了,但烈王秦冉此时率玄元上殿南路军四百万精锐,与南黎柱国将府军朱温麾下的兵马,退到云岭北麓,这部人马能不能生存下来,会不会在朱温里应外和的配合下被魔族歼灭掉,都会直接影响到海族人族的御魔大局。

目前烈王秦冉他们还相对安全,云岭北麓仅朱温身份可疑,即便朱温身边暗藏魔兵,数量绝对不会多,暂时还难以威胁到烈王及玄元上殿南路军的安全,但陈海不难想象,魔族主力攻破雍京之时,必然会放鸠山河、姬嘉年率一小部分雍京残余兵马“成功突围”。

待鸠山河、姬嘉年率这小一部分雍京残余兵马“千辛万苦”南下跟烈王秦冉会合,身后又有数百万魔族追兵,那烈王秦冉及雍京南路军的安危就难说了。

陈海决意孤身南下,而这次将姬江野、秦虎山、元周、奚同光他们请过来,除了将人证、物证摆在他们看,揭开这段骇人听闻的惊世之秘外,北陵军与七宗联军也需要进一步的融合,才有可能抵挡住魔族即将像海啸扑来的攻势。

有姬嘉年、鸠山和这两个魔奸配合,雍京灭亡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陈海也做好随时有噩耗传来的心理准备。

如此一来,七宗也没有必要在这时候再奉秦氏为正朔、奉雍京为帝都,完全可以在西北域独立建国,谁当这个国主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要以天营学宫与七院联合组建天枢院、太尉府,执掌新国的宗门及军政大权。

建立新国之后,还要以紫柏山西麓的汴州城、以万涛河北岸的洛川城、以天罗谷南部的新雁城,建立三个军事、经济、政治中心,重新分配北陵军及七宗手里的一切资源,以支撑未来的三大御魔主防线。

第一千零三章 尸城煞地(一)

经流阳宫崛起之后,中州就没有遭受过大规模的魔劫,即便流阳帝国崩溃,海东人族一分为三,自玄元上殿新创的崇国根基最为薄弱时,魔族主力犹没有能力越过万涛河,杀入中州腹地。

中州,十万里绵绣江山,四十多亿凡民在此栖息繁衍,修建的城池,多如苍穹星辰,玄元上殿之下宗派世阀林立,更是拥有百余天位真君执掌大郡,数量之多,远在八藩之上,而崇国集雍京及八藩的势力,天位真君数量更在三百人以上,远超越、天南二国。

流阳帝国覆灭之后,雍京实力恢复如此之快,以致有人曾预言,曾经因为三国裂治而中断的灭魔大业,很可能近期能在雍京手里完成。

只是谁能想象,这一场大劫,将繁华似锦的中州大地涂炭得有如人间炼狱?

陈海经九原南下,越沧棱江、万涛河,进入大燕山西南麓,所行之处遍地都是血肉被啃噬一空的累累白骨,甚至还有大量的骨骸被后续进入崇国的魔物啃嚼成骨头渣子。

雍京以东区域,到处都是游荡的魔物,除了特定有魔兵驻守的城池里,有大量的凡民被当成牲口赶进去圈养起来之外,几乎没有方寸之地,能容纳凡民避祸。

天地间所弥漫的阴魂冤煞,更是叫这里变成魔物滋生的乐土。

化身青鳞魔的陈海,此时蹲在一座石崖之巅的树丛里,俯身眺望着山北那座白骨堆垒的残城。

虽说城内的屋舍受魔物踩踏,毁坏很多,但城墙乃至雕刻着“徐乐”二字的城门楼都完好无缺,显示这座城池是完全没有抵抗就被魔族占领,然而城里的凡民都沦为魔族口腹之中的血食——应该还有从四荒八野赶过来的村民、山民,徐乐城方圆不过五六里,城里的尸骸粗粗看上去,至少有四五百万具之多,而城池里的原住民显然不可能有这么多。

当然,也可能魔族特意将尸骸聚集到这里,以形成尸煞绝阴之地。

人之暴毙,怨念极盛,特别是被魔物生吞活嚼,临时恐惧、憎恨、绝望等情绪更是有着难以想象的极致,死后依附在骸骨之上的怨煞也是极致精纯。

万魔枯骨大阵、往生骨塔也好,就是以怨煞为基础,从地脉之中汲取地煞之气,化为阴煞罡元,衍化施展魔族的邪法魔功。

虽然徐乐城的尸骸聚集,还没有到万魔枯骨大阵的程度,但城里所汇聚的尸煞冤煞之烈,就见城中一缕缕怨煞黑气已经浓郁得像是黑色雾霭笼罩着残魂,也是令陈海身在百余里外,都感觉神魂似被一道道无形的刀剑撕割着。

徐乐城此时已经变成一处绝佳的养魔地,数以百计的高大骸魔在废城之中游荡,正贪婪的吞噬着那浓稠如雾般的怨煞黑气,使得它们窟窿般眼窝里的魂火,似乎每过一秒就要凝炼一分——除了骸魔之外,还有其他三五成群、实力差不多介于魔校、魔将之间的大量强悍魔物,进入这绝阴煞地之中修炼或者养伤。

换作之前,陈海是要远远避开这些尸煞浓烈的绝阴之地而走的,虽然数以百计的骸魔并没有魔侯级的存在,但如此浓烈的尸煞怨煞,他相距百余里都觉得神魂似受刀割,更不要说直接进入这绝阴之地,去剿杀这些骸魔了。

到时候倘若有三五樽魔侯潜伏左右,他就有可能拆戟于此。

然而与虞安老魔恶战一场之后,陈海已经掌握利用众生愿力抵挡怨煞侵凌神魂的神通,直要进入徐乐残城之中,将如覆平地,根本无惧怨煞尸煞能侵入他的体内,这时候他只是想先默默观察着徐乐城里的动静,不想妄动众生愿力,以免引起什么气机变化惊动有可能潜伏在左右的魔族强者罢了。

除了能借众生愿力抵御怨煞侵体之外,陈海此时正尝试一步步去祭炼的都天魔印,还是能利用地煞、尸煞等阴煞罡元凝聚都天魔神的中三品魔宝——由于鸠真的元胎锁在都天魔印之中,甚至都不需要陈海亲自祭使都天魔印,只需要役使鸠真,就能凝聚能与天位中三境强者一战的都天魔神来。

当然,在陈海完全祭炼掌握都天魔印之前,不会让鸠真有出手的机会。

此时真正从神魂根本限制住鸠真的,其实是都天魔印。

陈海只是额外给鸠真施加了数道禁制,令其元胎在都天魔印的虚灵空间里寂睡过去,但陈海真要解开这几道禁制,鸠真恢复修为,随时都有可直接卷走都天魔印,远远的逃离他的掌控。

到时候他哭都来不及。

唯有在陈海完全祭炼都天魔印,通过都天魔印内部的阵法禁制,控制住鸠真的神魂根本之后,才有可能真正令鸠真为他所用。

只是一件中三品,甚至是中三品巅峰的邪宝,又岂是那么好祭炼的?

过去一个月,陈海也才成功祭炼都天魔印最外层的两道禁制而已。

而都天魔印足足有三十二道禁制。

而且越往内层越为深奥艰难,陈海这时候都不知道彻底掌握都天魔印需要多少时间祭炼才够。

其实像徐乐残城这样的尸煞绝阴之地,也是祭炼都天魔印这种邪宝的最佳场所。

陈海自然不会引尸煞、怨煞洗炼都天魔印,这本身对他自身的修行影响极大,但尸煞绝阴之地,地煞与之感应,将从九幽地脉之中升腾而起。

陈海实际上想进入徐乐残城,利用地煞洗炼都天魔印。

玉虚神殿之中玄修真法可以说是包罗万象,却没有接引地煞修行之法。

陈海想要祭炼并御使都天魔印凝聚都天魔神,让这件中三品的邪宝以及鸠真在未来的御魔战事中发挥出作用来,他就得进入这种绝阴之地,自行参悟接引地煞罡元之法。

陈海说是要孤身南下找烈王传信,但也没有急于南下,进入中州境内就潜伏在下来,同时让姬江野传信雍京,禀明陨神渊、魔奸以及暴帝秦世民受魔奸引诱暗邪法魔功的秘密。

很显然,雍京那边不可能轻易就听信姬江野的传信。

暴帝秦世民更不可能承认自己修炼血炼魔功,甚至将这些传言斥责为西北域妄图自立以荧惑人心、彻头彻尾的慌言,将七宗都斥为流阳宫的残孽,不顾魔劫汹汹就想着自相残杀。

而只要鸠真、姬嘉年没有被雍京城内的人族势力干脆利落的铲除,魔族可能会拖延到等时机更充分之后,再一举拿下雍京——那样的话,西北域就还能多争取一些时间休养生息、蓄积兵力。

更为重要的,陈海要等魔族故意放一部分雍京残余势力往南突围,去跟烈王秦冉会合——只要最后能成功清除魔奸,这也将是相当可观的御魔战力。

很显然,陈海现在就拿都天魔印去找烈王秦冉证明这一切,只会促使魔族下定决心,不顾一切的先歼灭雍京里的一切人族力量再说,绝不可能故意放一部分残余势力,随鸠真、姬嘉年“成功突围”南下跟烈王秦冉会合的。

陈海潜伏距离雍京城一两万里,其实也是在等雍京城破的那一刻再正式南下。

任何一件事,最重要的永远是时机!

只要雍京城一天不破,陈海也就要耐着性子潜伏下去,不能轻易妄动。

在徐乐残城外,陈海观察了好几天,都没有什么异常,这时候就直接像炮弹似的纵下山崖,往徐乐残城走去。

因为徐乐残城里的魔物,也都来自不同的魔族部族,甚至还有不少刚刚滋生灵智、刚刚从九魔中脱颖而出的魔卒,来源极其混杂,谁也不会成意多一头青鳞魔走进来。

何况人族是绝没法徒手走进这绝阴煞地的,而倘若是祭用法宝抵挡的话,那简直比头顶上悬挂一只灯笼还要显眼。

陈海走进徐乐城里,走进一座还算完好的大宅,与一头骸魔凛冽对视了一会,以赫赫“魔威”,迫使这头骸魔将这座大宅让出来。

陈海走到大宅后院,看到院中一口石井里纯黑煞气在里面翻腾,果然这里就直接有地煞被接引出来。

陈海直接跳入石井之中,然而搞出一些小动静,将石井弄塌,将自己活埋在里面。

陈海不愁雍京被破时,他会错过消息。

这样的绝阴煞地,魔族在中州也就搞了二三百处养魔,而且养的是魔兵主力里最精锐的中坚战力——而魔族里的魔侯、魔君级魔族强者,闲下来时则是凤雍山附近的几处万魔枯骨大阵之中潜修,这些地方,陈海还不敢随便潜进去。

魔族一旦攻破雍京,必然从这些绝阴煞地将魔校、魔将等中坚战力全部召集起来,或分兵南下追击逃兵,顺势灭掉南路军及南黎柱国将军府的兵马,或分兵北进,与玄阴谷魔兵夹击西北域。

陈海完全浸入浓烈如黑泉的地煞之中,确保气息不会外泄,才从储物戒里取出都天魔印。

“好强的地煞!”藏身都天魔印之内的计都元胎,传念大叫道。

陈海虽然能毫无破绽的化变青鳞魔身,但八臂魔神秘相破碎后,他的神魂气息就很难在魔侯、魔君级魔族强者面前掩饰,虽然计都魔性已经被炼除,但他的胎体还是三眼魔胎、魔种,必要时除了能帮陈海照看后路外,还能帮陈海掩藏气息。

“废话少说——你说被太虚龙魂鼎炼除魔性时,记忆残缺太多,对接引地煞这法只记得零碎,现在我带你进入地煞石井之中,你总归能多想出些东西来吧?”陈海传念说道。

不仅仅都天魔印,计都祭炼的血河魔幡,不能汲取血肉精华及生魂力量,那也唯有接引地煞罡元才能真正的发挥出应有的威能来。

计都可以说是魔族之中罕见的炼器高手。

计都他在三四千年前就已经踏入天魔第二境,之后修为没有再精进一步,而是用了三四千年的时间炼制成九杆血河魔幡,皆是他的本命魂宝。

计都凭借九杆血河魔幡,可是在符思远剑下也有一战之力的强悍魔君,现在只能将九杆血河魔幡当成普通的邪兵祭用,整天被宁婵儿欺负得抬不起头来。

“主公你不是不修邪法吗?”计都嘀咕道。

“道有正邪、心有正邪,但法无正邪。何况地煞罡元,与其他的九煞罡元,皆存于天地之间,皆是天地之间生存,引地煞施法,与引其他罡煞施法,并无本质的区别,又怎么可能是邪法?”陈海不跟计都胡搅蛮缠,让他尝试驾驭地煞,将残缺之法补全。

因为计都有修炼过此法的基础,就算被炼除魔性,但也有一些记忆碎片在。兼之计都的悟性之强,不会比他差多少,由计都补全残缺之法,绝对要比他自行参悟接引地煞的法门,要容易多得多……

计都一脸苦瓜相。

他从都天魔印里出来,三眼魔胎直接暴露在像海浪汹涌的地煞罡元之中,绝对要比此时的陈海凶险百倍、千倍。

反复叮嘱陈海数遍替他当好护法,计都才尝试去引导身周的地煞罡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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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章 尸城煞地(二)

一个月后,陈海感知到头顶之上的徐乐残城有一丝扰动时,都天魔印变作方寸大小,悬停在他的身前正牵动千万缕地煞罡元,仿佛笼罩在一团黑色雾气之中。

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陈海才成功祭炼到都天魔印第六层禁制,此时能已经汲取地煞罡元,祭御都天魔印直接攻敌,威力也甚是不弱,特别是地煞罡元所化的那团黑色雾气,有腐骨蚀金的神通,只是还不能直接凝聚出都天魔神来。

陈海对此也没有什么失望,他长期以来都习惯近身博杀,这时候将都天魔印当成远程御敌的法宝祭用也算是相当不错。

计都重新掌握接引地煞罡元之法,九杆血河魔幡在他的手里威力则大增。

血河魔阵跟血炼魔阵相似,能施展重重变化,最为重要的两种就是凝聚血魂铠甲与血魂战刃,计都祭御九杆血河魔幡,结成血河魔阵,不能汲取血肉精华及生魂的力量,但以自身的精神念力接引地煞罡元,凝聚甲兵,威能却也不弱,比单纯将血河魔幡当成邪兵使用,要强多了。

计都这时候也察觉到有十樽魔侯级的魔族强者进入徐乐残城,传念说道:“主子爷,我们要不要出去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计都祭用血河魔幡,能凝聚赤冥战甲护身,这时候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大杀四方,试一试他借血河魔幡能重新启用血河魔阵之中的威能。

陈海瞪了计都一眼,要他稍安勿躁。

探察动静,这些魔侯赶来徐乐残城是来征召在此潜修、养伤的魔校、魔将到凤雍山,跟魔兵主力会合的,这时候魔族主力要么计划对雍京发起总攻,要么已经是已经在姬嘉年、鸠山河的里应外合攻下雍京城,正准备兵分两路,一路南进进攻烈王秦冉所统领的雍京南路军及南黎柱国将军府的兵马,一路北上进攻西北域……

目前鬼奚老魔从陨神渊出来后,就率领天呈山百万残魔,没有继续从天狼山东进,而是直接折往西南,欲赶往大金山跟玄阴谷魔兵会合,但即便如此,鬼奚老魔在大金山也只有五百多万魔兵可用,难以对人族的紫柏山防线形成威胁——魔族最终还是要从不灭邪域或轮回殿两脉抽调大部魔兵,才能真正对西北域形成碾压之势。

陈海也犹豫着是不是趁机以青鳞魔身混入魔兵之中到凤雍山去,但他要考虑的关键问题是,他或许能在魔侯级魔族强者面前瞒住气息,但遇到魔君级的存在,一方面想要掩藏修为,一方面又要掩藏神魂气息,那就太困难的。

另一方面,陈海也不能确保自己就一定能混入南下的魔兵之中。

想到这里,陈海打消直接走出石井、接受这些魔侯征召的念头,而是将神识延伸出去,与徐乐残城浑成一体,暗暗观察这些魔侯以及接受征召的魔校、魔将。

这一刻陈海也更深刻的感受魔劫给这座城池带来的巨大悲剧,无数残魂被无边的怨念纠缠在残城之中得不到解脱,天地间都充满着暴戾、憎恨的意志,要不是陈海参悟天道,苍生愿力源源不断的化作青郁气息,护住他的元胎不受怨煞所侵,他将神识融入徐乐残城之中,本源意识估计就会被这些暴戾、憎恨的残魂意志撕成粉碎,更不要说近距离观察那些魔侯了。

不得不说,攻陷东北域、东域、中州等地,对魔族的实力提升帮助太大了。

就拿眼前这座徐乐残城来说,陈海潜进来之时,有上千余魔校、魔将在这座养魔地潜修或疗伤,目前在中州以及完全陷落到魔族铁蹄之下的东北域、东域、北廷大部分地区,这种积亿万人族尸骸而成的养魔地总共有二三百处。

这么算下来,魔族除了围攻雍京、在大金山盯住紫柏防线,以及在南黎北部区域活动的三路、共计两千万魔兵外,差不多还能额外征召数量多达二三十万的魔校、魔将加强战力。

当然了,魔族从数以亿计的杂魔中,所能征召的魔卒、魔卫,规模将更加恐怖。

事实上,人族宗门内部不断有新的弟子成长起来,然而魔族也能通过这些用人族骸骨堆造出来的养魔地迅速培育后备战力,甚至比人族宗门培养更有效率。

人族不能再大片的丢失疆土了,陈海都以想象,要是西北域失守,六七十亿人族沦为魔兵魔将口腹中的血食,再让魔族在西北域用尸骸堆造上百处养魔地,海东人族还没有坚守到最后的希望。

陈海也很快从这些魔侯征召魔校、魔将的交流中,搞清楚雍京此时的形势。

三天前,魔族主力对雍京城发起总攻。

魔族在过去四年时间里,不仅逐一攻克雍京城外围的凤雍山诸多防御要隘,还在凤雍山内部积亿万尸骸,布下三座万魔枯骨大阵,一举攻陷雍京城与云州相接的枢扭斩梅岭。

斩梅岭位于雍京城朱雀门外百里,山高不过百丈,山脚有城,城墙不过三千步长,不要说小城了,就是整座三四十里延伸的斩梅岭,跟巍峨之极、城中之地就有四百里见方的雍京城,也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但是,进出云州的天域通道,就位于斩梅岭的山腹之中。

暴帝秦世民率玄元天军残部逃回雍京城,当时雍京城里的守军加起来都不到二百万,在黑炎魔尊统领的上千万魔兵团攻下,坚守了四年,依靠的就是通过斩梅岭从云洲源源不断的获得人力及物力的支持。

要不然的话,雍京城被围困的两百万兵马以及两千多万的宗阀子弟、凡民,靠什么支撑四年?

而雍京城坚守四年,在过去四年里,逾三百万将卒阵亡,此时犹有三百万守兵,就是依靠云州人族子弟源源不断的进入星衡域,参与御魔战事。

斩梅岭失陷,意味着雍京最后的希望被断绝,守军随即就在暴帝秦世民的统领,往南突围,在南面凤雍山的牯龙岭山口,跟魔兵主力大战两天两夜,最终仅有暴帝秦世民在诸多将臣的拼死保护下,率十数万残兵败将杀出重围,往南逃窜。

雍京城在一天之前,彻底陷落了。

由于魔族在雍京堆成三座万魔枯骨大阵,云州守军也不可能守住天域通道,目前已经有上百万魔兵经斩梅岭杀入云州——当然,玄元上殿大量的宗族子弟疏散到云州,在云州二三十万里纵深的广袤大地上,也能组织当地的人族御魔,暂时不会彻底的陷落。

而除了参与陷城恶战的四百万魔兵进入雍京城肆意杀戮、吞噬凡民以为休整外,黑炎大魔尊亲率两百万魔兵精锐,紧随暴帝秦世民所率的残兵之后,往南追杀下去。

陈海没想到魔族会放秦世民南逃,但想想也能理解,唯有姬嘉年、鸠山河他们拼死护住秦世民“成功突围”,西北域所传出的“魔奸谣言”,才被会烈王秦冉彻底视为蔽覆可弃。

而到时候南路军由烈王秦世民接管,就更没有办法脱离姬嘉年、鸠山河的摆布!

这十樽魔侯到徐乐残城来,是要征召这里的魔校、魔将,南下跟黑炎大魔尊会合的;而留在雍京休整的四百万魔兵,随后就会在莘山魔尊的统领下,北上与鬼奚大魔尊所统率的玄阴谷魔兵,一起夹击西北域。

四百万魔休整可能仅需要一两个月,但从雍京城北上,兵锋直抵万涛河南岸,差不多需要三到五个月的时间。

这也就意味着他在外最多也只有三五个月时间飘荡,到时候不管烈王秦冉所统率的南路军是什么下场,他都得北返参与西北域的御魔战事。

这些魔侯跟要征召的魔校、魔将交流有限,陈海还无法知道符思远、符少群、云师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待徐乐残城内的魔校、魔将一走而空,陈海便从石井之中裂地而出,身悬半空之中,七十二枚火鸦精魄透体而走,在半空组成一只巨大的火鸦扇动巨翼,带出无尽烈焰往徐乐残城覆盖而去。

陈海想着在离开之前,将这座尸骸之城烧毁掉,但是无数人族死后无法散归天地、进入轮回的残魂此时已成恶煞厉魄,这时候就见城池之中像黑色雾气流转萦绕的怨煞竟然像云雾一样涌动起来,抵挡烈焰的焚烧。

看到这一幕,陈海也是无奈叹息,他不能在这里滞留太多的时间,也不能施展更强悍的神通以免引起魔族强者的注意,仓促之间显然难以将这座尸骸之城烧毁,只能无奈放弃,潜形匿踪,先往凤雍山赶去。

他要亲眼看一看魔族这次强攻雍京城受到多少损失,以便更精准判断西北域即将面临的形势有多恶劣。

陈海往东潜行三四千里,远远就看到数百人族修士刚刚杀退一波魔骑的追杀,正停在一座山头上休整,而更远处还有数股魔骑正围追过来。

这些人族修士,有身穿战甲的武官将领,有身穿常服的宗门玄修,有不少女眷,一个个狼狈不堪,还有很多人伤势甚重,应该是从雍京城突围杀出来的。

陈海没想到还有人族精锐杀出雍京城后,竟然往东面突围过来,他心里又喜又疑。喜的是不需要冒险潜伏雍京,就能知道雍京这一战具体的情形,疑的是崇国在雍京以东的区域,已经全部陷落,这些人杀出雍京城后,往南、往西北、往西突围,都是正紧,怎么就选择往东面突围?

陈海收敛气息,往这群人族修士悄然潜去,到百余里则能清晰听到这群人族修士在说些什么。

“真不知道老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老人家受这么重的伤,不追随帝君一起往南突围,跟烈王会合,却偏偏要我们往东面突围——往东到处都是魔族的养魔地,我们要碾转多少里,才能绕道去天南国或越国?”一个娇脆的女声从树林后传出来。

“殿下,你就少说两句,老祖他能听得见的。”似乎是一个侍女身份的人在相劝。

陈海心里疑惑,侍女唤那个女的为殿下,要知道唯有秦氏贵女受封公主的,才有资格被称为殿下——秦氏贵女在这些人的掩护下,杀出重围,没有跟着秦世民往南逃,反而脱离出来往东面突围,莫非决定往东面突围的这个“老祖”,也怀疑鸠山河、姬嘉年有问题,才决意与南逃兵马分开的?

陈海正疑惑间,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姬江野传信,绝非空穴来风,老祖对鸠、姬等贼也早有深疑,要不然古塔兰、塔山不可能败得那惨,然而帝君对鸠、姬二贼深信不疑,我们岂能跟他们自寻死路去?西面、西北面,魔族必然布下重重伏兵,往东面突围其实是压力最轻的——老祖如此安排,也是我们逃往西北域的唯一可能!”

“少群兄,没想到在这里能与你们相见,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陈海听到符少群的声音,心里也是难言欣慰,当即飞掠过去,跟符少群他们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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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章 秘约

符少群怎么都没有想到,陈海此时竟然孤身悬外,竟然潜伏在已经陷落为人间炼狱的中州腹地深处,潜伏在距离凤雍山仅有七八千里的魏州附近……

陈海以神念跟符少群|交流,而且他像飞奔过来时还是青鳞魔身,在诸多惊惶如惊弓之鸟的人族修士眼里,却像是一头不知死活的魔将,单枪匹马要过来拦截他们,当即百余灵剑法宝一起御起,就要将陈海轰成肉酱。

“住手,住手!”看到这一幕,符少群吓了一大跳,他也知道陈海身份太过重要、敏感,可能所有的魔族强者都恨不得将陈海嚼成骨渣,也只是连声喝斥众人将灵剑法宝收起来,但也不直接点破陈海的身份,只是既惊又喜的迎过来,通过神念问道,“陈侯怎么会在此地?”

“符前辈人在哪里,云师人在哪里,他们可一切安好?”陈海也顾不得跟符少群叙旧,先问符思远、云师他们的安危。

他刚从听那红衣少妇跟侍女的对话,知道符思远伤势应该不轻,要不然这红衣少妇的身份再尊重,仅道胎境后期修为就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在背后公开议论符思远的决策是否正确,她刚才的话,简直就是挑唆其他的符氏子弟一起站出来,要强行簇拥着符思远他们往南跟暴帝秦世民汇合。

“我在这里!”这时候符思远已经从一座临时搭建的帐篷中走出来,伤势已经重到以他的修为都需要人搀扶着才能站住。

陈海见符思远伤势如此之重,自然不能从神魂气息上辩认出自己来,那自然是对自己潜伏在附近有所期待,才能如此肯定的走出来。

陈海没有觉察到云师的气息在,心里默然一叹,当下连先与符少群、符思远进入帐篷。

符少群当即让其他无关人等都先出来,唯有那红衣少妇站在帐篷里,任符少群怎么使眼色,就是不愿意离开。

陈海也不管红衣少妇坚持要在场,他又不是见不得人,只要不人多嘴杂,将他藏匿于此的秘密泄漏出去就行,当即释出一道玄光,将帐篷与外界隔绝开来,才变回原身。

与符少群并肩而坐的红衣少妇看清楚陈海的相貌,张开嘴像是塞进一只无形的鸡蛋,符思远则完全没有感到意外,也不忙着接陈海递过来的药瓶,而是直接问道:“陈侯手里有什么证据,能证实鸠、姬二贼就是魔奸!”

“我潜伏在附近,自然是有铁证在手,但请符前辈先服下天枢地元丹再说。”陈海说道。

暴帝秦世民率十数万残兵南逃,要赶到云岭北麓与烈王所统率的南路军会合至少需要一个月,陈海也不怕多耽搁三五天,先稳住符思远的伤势最重要。

听陈海随手拿出就是治愈天位境强者伤势有奇效的天枢地元丹,红衣少妇也是微微一惊,实在不清楚在跟魔族火并这些年后,西北域到处还有多少潜力能挖掘。

雍京被围之后,虽然能从云州源源不断的获得物资补充,但丹药只有中低级的灵药,毕竟云州天地灵气要比星衡域稀薄得多,又受天道限制,出不了天位境强者,也孕育不出道阶以上的灵草仙药。

这几年被围,雍京城里的天位境强者,其实是相当苦逼的,在雍京城最后被破前,雍京城内的天位境强者殒落就将近半数。

其实西北域境内的高级灵草仙药也早就耗尽了,但西北域背靠的是比海东大阵更广袤无垠的坠星海。

虽说坠星海上到处都是雷暴,深海之中妖兽强悍,强行进入坠星海采药,代价极高,以往只有搏命之徒或少数宗门强者敢深入坠星海深处历炼时顺带采药,陨落者也是不计其数。

在西北域境内的灵草仙药耗尽,后期种植怎么也需要上百年甚至数百年的火候才能合药,不管坠星海深处有多少凶险,进入坠星海深处采药,也是北陵军与七宗的唯一选择。

这些年来,西北域在越国断了物资补给之后,高级灵丹灵药方面倒是远没有雍京这么紧迫。

不过,天枢地元丹这样的灵丹,除了踏入焰湖神塔第六层狠狠收割了一批外,现在存量也不多,但陈海孤身潜出,所谓穷家富路,北陵军及七宗物资再紧缺,陈海身上所藏的丹药、道符却是极多。

就像当初陈海与宁婵儿两人斗计都与他的麾下,陈海几十个呼吸间所祭用消耗的道符,都够打一场小规模战役的了。

陈海先让符思远将天枢地元丹服下,继而对红衣少妇揖礼问道:“陈海还不知道这位殿下的名姓?”

“思恣乃陇城郡王四女,我随老祖返回雍京,太上天尊特地赐婚,都没有机会知会陈侯一声。”符少群介绍身旁的红衣少妇说道。

“原来是思恣公主,陈海失礼了,公主殿下不会看到陈海乃是逆党余孽而见罪吧?”陈海微微颔首笑问道。

符思远、符少群以及云师决定返回雍京,陈海当时最担心就是他们会因为跟西北域的关系亲密,而遭受到暴帝秦世民的加害,没想到秦世民败逃雍京城,还算有些理智,知道以姻亲先稳住符氏的人心共渡大劫,没想到蠢到无可救药。

陇城郡王乃烈王的第八子,也就是说眼前这红衣少妇秦思恣乃烈王秦冉的孙女,也是烈王后辈里唯数二个受封公主的诸女之一,据传天资极佳,也是青鸾榜中的人物,没想到秦世民竟然舍得拿她跟符氏联婚,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而秦思恣既然是烈王一脉的子孙,那留下来听接下来的秘密,也就没有什么——他这时孤身南下,可以说也是要救烈王的性命。

红衣少妇秦恣则是气结不知道说什么好,照理来说,陈海乃大逆姜寅门下声望最高的门徒,此时又是流阳宫残孽推出来的名义领袖,对玄元上殿、对崇国而言,实是比姜寅还具威胁的大逆之徒,而她身为秦氏贵女,自然与之誓不两立。

不过,看到符少群刚才乍看到陈海,一副恨不得冲入别人怀里的样子,而符家老祖一副早就猜到陈海会出现在此地跟他们会合一般的样子,红衣少女秦思恣她也知道自己此时真对陈海有什么意见,这时候也完全不管用。

符思远服下天枢地元丹,但不会忙着在这里就完全炼化药力,也只是等稍稍压住伤势后,就睁开星眸,追问道:“陈侯手里到底有什么铁证?”

“我与龙帝前辈,在天狼山伏杀虞安老魔,可算铁证?”陈海说道,从储物戒里取出来都天魔印,摆在地上。

这一切听是叫红衣少妇秦思恣震惊不已,当年商秋阳座前的第一战将龙帝苍属竟然还活着,还伏杀了魔族四尊之一的虞安老魔?

“你们杀了虞安老魔?好好,总算是听到一些令人不那么绝望的好消息了。”符思远苦中带笑的说道。

符思远在北廷期间,虽说龙帝苍禹一直都藏匿在暗处,即便获得计都的魔身出世,也没有以真面目示人,但符思远当时差不多整天跟陈海他们在一起,自然还是有所猜测的,只是没有想着将窗户纸完全捅破而已。

这一刻,符思远眼瞳里也是隐然能见泪光。

雍京城被破,对人心的打击太惨烈,即便是符思远也难例外。

陈海将鸠真被封闭五识的元胎从都天魔印里抓取出来,说道:“虞安老魔被我们伏杀时,没有来得及将都天魔印的器灵灭掉,这都天魔印的器灵,符前辈应该不陌生——这次,还要请符前辈改变行程,往南突围,暂时不忙着去西北域。”

“这是当然,我就在想,你们手里要是掌握到什么,倘若没有铁证,应该不会随随便便一纸传讯就算的……”符思远本来就对姬江野的传信深信不疑,毕竟跟陈海在北廷境内一起跟魔族纠缠那么久,也亲眼看到是陈海是参悟天道才能进入天域通道不畏空间风暴的反噬,他实际上一直都在等陈海什么时候将铁证拿出来。

“你既然手里掌握此等铁证,为什么姬江野符书传讯时,却说得那么含糊,令太上继续受魔奸蒙蔽?”红衣少妇秦思恣质问道。

“傻丫头,陈侯要是在符书里一切都言明了,我们哪里可能有机会杀出雍京城啊?”符思远叹道。

符思远拜入秦世民门下,身份极为尊崇,烈王也视他为兄长,有时候拿红衣少妇秦思恣没辙,但也纯粹将她当成后生晚辈。

秦思恣微微一怔,转念才想明白符思远说的是什么意思。

正因为西北域含糊其辞,不将铁证直接摆出来,魔族误以为西北域的魔奸指证完全没有获得玄元上殿及雍京众人的相信,这才故意放雍京十数万残兵南下,去跟烈王所统领的南路军会合啊?

魔族的用意,实际上也是故意放纵太上帝君南下,去取代烈王掌握南路军。

到时候姬嘉年、鸠真又深受太上帝君的信用,塔山败局就将会在云岭北麓再一次上演,令魔族主力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帝国在南面的最后残余势力消灭一尽,然后则可以从容不迫的挥师北上,进攻西北域。

而陈海也必然是猜到这点,才与姬江野他们故意含糊其辞,让鸠真、姬嘉年有狡辩的可能,实际上也要引诱魔族中计踏入彀中,“故意放纵”他们突围。

想到这里,秦思恣额头也是微微沁出冷汗。

她自幼就是天之娇女,又因为修行资质极其出众,从小就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也完全体会不到宗室同代子弟间的尔虞我诈,这时候却没有想到人魔两族之间的算计,竟然如此之深。

“那我们还犹豫什么,要是晚一步,令魔族、魔奸阴谋得逞,崇国就彻底无救了!”秦思恣没想到魔族的算计竟然阴沉,也是吓了一身冷汗。

她之前就主张南下,这时候更是迫不及待催促众人动身,只是这次南下,不是找秦世民所率领的雍京残兵会合,而是要赶在雍京残兵之前,赶到云岭南麓,与烈王会合。

“烈王可是有决断之人?”陈海问符思远道。

陈海在烈王麾下担任过将职,但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他也不知道烈王秦冉能不能果断下决心!

“太上四年前从大燕山杀出突围时,就中了黑炎魔尊一记魔杵,伤势时好时坏,却没有断根,这次突围,受创也是不轻,我相信烈王殿下会有挑起重担的英毅的,”符思远说道,“不过,姬嘉年、鸠山河二贼早就知道我在防备他,我们过早到云岭北麓跟烈王殿下会合,怕是会令姬嘉年、鸠山河二贼提早狗急跳墙。”

“我与思恣殿下先南下云见烈王,符前辈、符兄带领符氏子弟要避开追兵,多绕些远路也没有不正常的,但我与烈王在云岭北麓倘若侥幸请得太上天尊同意不问世事,到时候就需要符前辈出面安抚人心了。”陈海说道。

他这次南下,不仅要指证、铲除鸠真、姬嘉年以及朱温等魔奸,还要说服烈王秦冉出手囚禁秦世民,但他说服烈王秦冉后,出其不意囚禁秦世民不是难事,但问题在于南路军里那么多将领以及南逃那么多的王公大臣都是秦世民门徒嫡信。

这些人不会反对铲除魔奸,却未必会支持烈王秦冉囚父自立为帝,那后续如何控制雍京残部跟南路军不崩溃,才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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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章 秘约(二)

南黎境内江河湖泊纵横,大量的湖泽滩地溪河江流构成一道道屏障,曾一度是南黎与雍京沟通往来的障碍,但魔劫暴发以来,也限制住魔劫往南黎肆无忌惮的漫延,早初时,烈王秦冉率南路军主力,会同南黎防卫军,与三四百万魔族,就在洞庭山附近地区对峙、战斗,庇护南黎十万里疆土,没有怎么遭受蹂躏。

建兴三十九年,塔山防线崩溃,五百万人族精锐灭亡,继而太上天尊所率的北路军四百万精锐大部在燕州被灭,仅太上天尊率残兵退入雍京城,继而雍京城又被上千万魔兵死死围困住,整个崇国就仿佛是狂风的一抹烛火,随时都会被卷灭掉。

这时候往同面聚拢过来的魔兵魔将越来越多,未开智的魔物更是铺天盖地,而同时南黎境内的宗阀世族最后一点抵抗意志崩溃,纷纷举族往南撤退,意图越过云岭,逃到天南国境内避祸。

没有南黎宗族世族的支持,没有后勤补给,烈王秦冉也没有洞庭山附近立足,被迫南撤,最终以云岭北麓的安泽城为核心,重新构筑防线。

同时也好在天南国高层大部分人还勉强算是清醒的,知道要是放南黎宗阀全部逃进来,令千万魔兵占据云岭,天南国北部地区就会顿时陷入滔滔魔劫之中,除了迅速出兵关闭从云岭逃入天南国的大小隘道不说,还对未曾允许入境的南黎宗阀毫不犹豫的举起屠刀,迫使他们退回到云岭之中,进立防线,作为天南国北面的屏障。

这也令烈王秦冉所率的南路军在背后,还勉强算是有所支撑。

时间一晃就是建兴四十四年。

在这四年时间里,在北陵军及西北域的强力支持下,陈海、秦虎山等人在室韦山西麓拼死将玄阴谷魔兵拖住,还连斩大捷,最终使得北廷的凡民,大多数都成功撤到紫柏山脉附近,还沉重打击了玄阴谷魔兵的嚣张气焰,但是南路军、南黎护卫军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宗门、宗族,在四年前就第一时间仓惶南下,二三百万魔兵随着大踏步的跟进过来,以致南黎境内、安泽城以北的近二十亿凡民,绝大多数都没能逃出来。

魔兵吞噬凡民血肉,越来越强、越来越多,新的魔将魔侯迅速成长起来,但也好在天南国直接出兵进入云岭北麓,与南路军、南黎护卫军在云岭北麓一字排开,互为支撑,以千余万精锐兵马,总算是令魔兵暂时没能将触毛伸入八九万里绵延、南北纵深最宽处逾万里、最窄处也有上千里的云岭深处,也庇护逃入云岭深处的四五亿凡民,没有都遭受罹难。

这时候雍京陷落的消息已然传来,城池里的守军也再次滋生不安的情绪,当更多更精锐的魔兵涌来,谁也不清楚云岭北麓的这道防线能支撑多少?谁也不清楚,就算这道防线能一直支撑下去,他们这些将卒又能几个人能活下去。

南路军大多数将卒的亲族家属都在雍京城,或者经雍京城疏散到云州之中,但魔族占领雍京之后,必然会对云州用兵,将滔天魔劫漫延到云州天域之中,这对将卒的士气打击更为惨烈。

何况魔奸的说法,也悄然在军中流传开来,只是在烈王秦冉严令禁止下,没有人敢公开宣扬此事而已。

虽说姬江野三个月前也符书传信到安泽城,提及姬嘉年、鸠山河、季无双、朱温等人乃魔种、魔奸之事,但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没有实足证据之前,烈王秦冉、嵇无烹等人实难以相信。

更何况太上天尊率残兵,正在南下会合途中,已经将雍京陷落的详细情形都在先行传来的符书中写明。

要不是姬嘉年、鸠山河、季无双率嫡系亲卫,拼死搏杀,不惜身受重创,最终在雍京城南的牯龙岭撕开缺口,雍京最后十数万残余精锐,包括太上天尊秦世民在内的十二名天位真君,根本没有可能杀出上百魔君统领千万魔兵组成的重围。

随秦世民南逃的十数万残兵,可以说是玄元上殿最后的精锐,几乎个个都有辟灵境的修为,赶过来跟南路军会合,使得玄元上殿犹能保存最后一分元气,这叫秦冉、嵇元烹怎么相信姬嘉年、鸠山河、季元双三人有问题。

然而回想三国裂海东而治,悠忽万年,崇国先崩于魔劫,叫烈王秦冉也情难以堪,也不知道之后出路到底在哪里,不要说魔劫难渡了,就算熬过魔劫,流阳宫残孽又在西北域崛起,到时候双方必然又将有一番血战……

心思游离之间,烈王秦冉心神一悸,觉察到千里之外有两道气息正飞速向安泽城接近,其中一人竟然是从雍京城突围时跟南下残兵主力杀散的思恣?

而另一道气息,竟然是一头青鳞魔,烈王秦冉只当思恣正受魔族强者的追杀,当即也是霍然而起,飞出大帐带着百余亲扈,往北飞去——这时候嵇元烹也觉察到秦思恣与青鳞魔一前一后往安泽城而来,也是从宅中飞出,带着亲卫与烈王秦冉会合北上,以免魔族有什么阴谋。

一炷香后,烈王秦冉与嵇元烹飞过一座山岭,已经能看到秦思恣与一头青鳞魔正一前一后从一座小湖的东岸南下,这时候左右数队魔族前哨兵马也被惊动,正从后方包抄过来,想要与那头青鳞魔会合,将秦思恣截下。

“小小米粒这珠也敢放光华!”雍京城陷落,烈王秦冉心郁被压抑到极点,这时候也是杀气毕露,不等扈卫去救思恣,当下华发怒张,青虚斩龙剑便化作一道青虹,往那头青鳞魔横空斩去。

“殿下是这么欢迎老朋友的吗?”陈海的声音直接在烈王秦冉的识海中响起。

烈王秦冉一惊,当下凝住青虚斩龙剑,定晴朝那头青鳞魔看去,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头青鳞魔竟然是陈海所化变,他朝嵇元烹看去,见他这时候也是又惊又疑,想必陈海也通过神念跟他打招呼了。

烈王秦冉当即吩咐左右扈卫,说道:“你们去拦截那些魔族前哨,这边交给我与嵇大人处置便好。”

左右扈卫去拦截魔族前哨兵马,烈王秦冉、嵇元烹“擒下”青鳞魔,带着千辛万苦逃到安泽城的秦思恣,先回行宫后宅,将无关人等都遣开,才将“青鳞魔”放开来,目光炯炯的盯着变回人身的陈海,喝问道:“你真是好大胆,难道不知流阳宫余孽,乃帝国必诛的大逆之党吗?”

“殿下不想知道陈海手里到底有什么能证实鸠山河、姬嘉年等人,确实是魔奸无虞吗?”陈海哂然一笑,径直走到烈王秦冉对面的长案后坐下,也不忘朝嵇元烹当年这个自己的老上司揖礼问安。

烈王秦冉、嵇元烹之前是不相信鸠、姬等人有问题的,但陈海都孤身护送秦思恣赶来安泽城见他们,他们又能说什么,只是盯着陈海等他将“铁证”拿出来。

陈海将都天魔印取出,计都从都天魔印里出来站到陈海身后,陈海再将鸠真元胎抓摄出来,送到秦冉、嵇元烹身前解开禁制。

鸠真的元胎在碎星峡,不知道被陈海取走多少滴仙灵胎血,这时候修为已经被削弱到天位三重,根本无力挣脱陈海对他所下的禁制,没想到此时竟然已经在安泽城、在烈王秦冉及嵇元烹面前。

嵇元烹跟鸠真以及鸠山河他们在一起修炼数千年,然后才随太上天尊造商秋阳的反,鸠真即便是化成灰,他也认识,只是没想到鸠真竟然还活着,震惊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陈海这才将他与龙帝苍禹、谢觉源、苗凤山等人在天狼山以东设局伏杀虞安老魔,缴获都天魔印等邪宝、擒获鸠真以及从鸠真那里所获知的一切秘密,都徐徐说来。

烈王秦冉、嵇元烹作为天位第五、第六境的绝世强者,又经历当年的乱事以及太多的剿魔战事或平叛、征讨战事,自然不会像不谙世事、在温室里修行的秦思恣那般,会追问陈海为什么拖到这一刻才将这些证据送过来。

他们知道陈海不这么说,根本不可能还能有十数万精英子弟逃出来。

“多谢陈侯出手传信,还请陈侯即时回西北域,免得与帝君相见,两相为难——我们会安排好铲除鸠、姬等人,令他们绝无可能掀风作浪!”秦冉说道。

虽说父皇杀姜寅有些仓促,也导致后续一系列的惨败,但姜寅乃流阳宫余孽,站在他们立场,杀之又没有什么大问题,目前的局面已经混乱成这样子,魔劫未消之前,烈王秦冉也不想在这种新仇旧恨上纠缠,想着陈海赶紧离开。

“倘若仅仅是将物证呈于殿下之前,何苦我亲自跑这一趟。”陈立坐在长案后岿然不动,说道。

“陈侯还要意欲何为?”嵇元烹倾过身子,问陈海道。

看到嵇元烹有跃跃欲试之意,陈海便知说服秦冉不难,径直问道:“铲除魔奸后,殿下当真以为南路兵马及南黎护卫军在帝君的率领下,有可能消弥这场滔天魔劫吗?”

“此事绝无可能,陈侯休要再说,要不然的话,不要怪本王翻脸无情。”烈王秦冉勃然色变,截住陈海的话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陈海朝嵇元烹看过去。

“我等修为,皆是帝君传授;我等权柄,也皆是帝君所赐,我们怎么可能做这不忠不义之事?”嵇元烹慢腾腾的说道。

“帝君原本就传位给建兴帝,只是魔劫暴发后,建兴帝难当重任,帝君才亲理军政之事,”陈海一字一句的说道,“而此时帝君杀出雍京重围,又身负重创,殿下不将御魔大任接到自己肩上,不让帝君能潜心安渡晚年,还要帝君劳心劳神……陈海在这里说句冒昧的话,殿下似乎不能算是太孝顺啊!”

秦思恣坐在下首是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一场篡位夺权的图谋,竟能让陈海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似乎大父他不篡位就真成不孝、不忠、不义了。

烈王秦冉还是绷紧脸,没有给陈海好颜色看,但也没有像他刚才所说的,陈海再说下去他就翻脸无情。

“只是希望帝君继续勉强其难,领导御魔的人太多了,骤生变故,以后不要说约束安西、南黎、南诏三路兵马了,怕安泽城中,军心也会破灭掉。”嵇元烹说出他们最大的担忧。

此时安泽城中人心惶惶,怎么可能还经得起篡位废帝这么大的变故,这跟帝君不分时机逼死姜寅,又有什么区别?

即便秦冉真有篡位之心,也要等局势稍稍安稳之后再说。

“倘若流阳宫与七宗都拥立新帝呢。”陈海问道。

“怎么可能,你不在魔獐岭自立为帝?”听了陈海这话,这一刻秦冉再也坐住,难以置信的问道。

嵇元熟也难以相信陈海的话,盯着陈海的眼瞳,想要从中找出一丝伪善的阴影。

据可靠消息,西北域都着手组建天枢院、太尉府、太宰府这三个掌管宗门、军政、民事的机构,摆明了北陵军及七宗要在西北域重新立国,也是这一点,才叫姬江野之前的符书传信更不可信。

陈立以为特殊的地位跟功绩,极可能会被北陵军及七宗推为新帝,谁能想象他孤身跑到安泽城,说要一起拥立秦冉为帝?

“即便是洞察一切的神明,在岁月长河中都难逃腐朽的命运,商秋阳就是前车之鉴,我要当这个皇帝干甚?”陈海哂然一笑,说道,“而倘若能侥幸渡过魔劫,我意在探寻破解生死之谜,对这个帝位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要不然我早就在燕州称帝了……”

焰湖神塔、太虚龙魂鼎都表明在星衡域之外,还有着层次更高的天地存在,有生之年,他要么想办法回一趟地球,要么到这些天地去长长见识,都比留在海东大陆称王称帝要强。

再说他真要称帝,在生命快走到尽头时,面临生死大考时,未能会比商秋阳、魏伯阳能英明。

而且崇国已经支离破碎了,倘若不能将最后残剩的力量凝聚起来,凭什么去扛过魔劫?

倘若能渡过魔劫,陈海对崇国未来的期许是能实行藩国制,也就是说秦冉表面上是诸藩国共主,但藩国内部实行自治,也是防备事后秦氏皇族恢复实力了,会对北陵军动手。

当然,到时候西北域、燕州成立藩国,陈海也没有兴趣去当什么藩王。

对这些打算,陈海也是不加掩饰的直接跟秦冉、嵇元烹说清楚,也是要他们这时候就答应这样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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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秘约(三)

转眼间已经到了冬季,但南方的气候颇为温和,风也只微微有些寒意,平民一袭薄衫都可忍受,就更不要说有修为在身健勇军卒了。

一大队人马神色疲累,在水泽纵横的原野上快速地行着。

他们的衣甲褴褛,长时间激战、逃亡所带来的疲惫、精疲力竭,令绝大多数的将卒都憔悴不堪,甚至都已经直接影响到他们的修为,看起来一大群乞丐拖着沉重的步伐,在白骨累累的湖泽荒野间仓皇的南逃。

谁能想象,这就是以前有海东第一强军之称的玄元天军?

雍京距离云岭直线距离不到十万里,倘若按照玄元天军全盛时期,三十天也就足以赶完这个路程。

然而突围时,玄元天军丧失所有的浮空战舰,高级灵骑又损失太多,又要避开魔兵的重重拦截,这一路迂回绕行,直到三个月后,众人才影影绰绰看到了云岭那高耸入云、常年覆盖冰雪下的山嵴。

从雍京城杀出重围时,兵马还有十数万人,虽然一路上都避免跟魔兵主力决战,也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事,但陆陆续续有一部分将卒伤重而亡,有一部分将卒开小差脱离大队人马,再加上一部分修为太低,跟不上大队兵马南撤速度的将卒以及伤卒被抛弃外,最终仅剩不到八万人走到云岭脚下。

在大队人马的中央,有几十辆车驾缓缓前行——谁能想象这些车辇曾经都是天阶或道阶法宝,怎么也要用蛟龙、青鸾一级的灵兽、灵禽拖拽着在空中穿行,才能体现出来皇族的威严来,今天这些车辇绝大多数都残破不堪,也仅仅凑出二三百头黑狻兽拖拽着,勉强保持跟大队兵马的行进速度不掉队。

而玄元天军里曾不可一世的铁狻精骑,作为太上天尊的侍卫亲兵,将卒最盛时编有十万兵马,而这时候仅剩不到一万残骑簇拥着数十辆车驾南下,而这一万残骑中,黑狻骑、赤狻骑这样的灵骑所剩都仅有三千匹,其他人都只能用黑狡马这些低级灵骑代替脚力。

不过,就算铁狻精骑仅剩下一万人,但也绝不容任何人小窥。

毕竟这一万残骑里,有四千人拥有明窍境以上的修为,而其他将卒也差不多都拥有辟灵境后期、巅峰修为。

此外南逃的其他五万人马,在行进途中编为左右骁卫军,最普通的将卒也拥有辟灵境以上的修为,明窍境以上的精英将领也有四五千人。

也差不多是雍京宗阀最后的精英子弟都集中于此了。

行进中,一辆被青色雾霭笼罩的车辇,这时候被一双枯瘦的手抹开尺许大小的空洞,露出一张病容难掩的枯瘦老脸出来,眼瞳扫视着左右狼狈不堪的将卒,心里多少有些宽慰,将这部人马带到安泽城,跟南路兵马会合,玄元上殿及秦氏,多少还有些东山再起的本钱。

这时候一名中年文士骑乘着一头青狮靠了过来,贴心的问道:“陛下可有吩咐。”

秦世民从车驾中露出一半消瘦的脸庞,指着远处那巍峨的高山道:“快要到安泽城了,前面拦路的魔兵不少,秦冉那里可有妥当安排?”

那文士顿首道:“殿下传讯过来倒没有说具体的用兵方略,但殿下定会想出万全之策,接陛下进城——还请陛下宽心。”

秦世民脸上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哼了一 声道:“秦冉若真要能让我宽心,在被困雍京之时,就应该发兵来援,雍京也就未必会陷落——这次若非山河你与嘉年、无双用命,怕是我等早就被黑炎老魔炼成天魔血丹了。”

鸠山河把头一低,说道:“殿下有殿下的难处——那种情势下,南路军那么多的将领,未必都是殿下能指挥得动的,陛下此时还是莫要再劳神了。等进入安泽城,帝君养好身体,还要带着我等光复崇国疆土,重整玄元上殿辉煌。”

重整玄元上殿辉煌?

秦世民心中重重地一叹,心想这谈何容易!

说话间,鸠山河神色一振,笑着道:“帝君,前方千里处有万余灵禽正铺天盖地飞来,想必是殿下的控鹤军出安泽城来接应我们了。”

秦世民满意地点了点头,坐回到车里再没有说什么。

鸠山河一回头,与受伤严重、坐在后面那辆伏龙战车里的姬嘉年、季无欢相视一笑。

雍京残兵终于和安泽城派来接应的战禽精锐控鹤军会合到一起,从左右两路包抄过来的数万魔骑,看控鹤军战力极胜,不敢强行冲杀上来,只能在入夜时,看到雍京残兵进入安泽城附近的人族防线里。

目前南黎两三千万的宗阀世族子弟,都逃入云岭深处建立城塞防垒、重立宗门,再加上南逃到云岭之中的四五亿凡民,成为南黎仅存的最后一点实力,也是帝国南部人族仅存的最后一点元气。

南黎防卫军也一度崩溃,是逃入云岭之中后,才在天南国的扶持跟强行镇压下,重新整编成军,但目前也主要防守云岭深处的大小要隘。

而在云岭北麓,一路兵马是天南国派出的一百万铁甲精锐,此时驻扎在西面一万里之外的安阳城,守住黎西大峡谷的北口,另一路兵马就是烈王秦冉所率的南路军,峙守明月峡的北口。

从明月峡往南,是云岭深处最大的一座盆地梅州。

崇国在云岭深处就只设了三个郡,其中梅州郡在魔劫之前就拥有上亿人口,这时随着大量的难民逃入,人口已经超过两亿五千万,安泽城是梅州郡的北部门户,只要守住安泽城,玄元上殿才有一些休生养息的机会。

看到安泽城两侧高逾万丈的雄山峻岭,看着以安泽城为核心,在明月峡北口三四百里方圆,大小城垒将近百数,又大体都有防御法阵环护,鸠山河甚至还有觉察到在安泽城东北方向的深岭之中,一座万余亩大小的悬湖被筑坝拦截出来,一旦大规模魔兵在安泽城前聚集,悬湖大坝被轰开,看岭山谷壑的走势,数以亿钧的湖水将直接倾泄到安泽城前数百里方圆的土地上……

鸠山河与季无双、姬嘉年对望一眼,心想要没有算谋,仅仅是强攻防御体系如此防备的安泽城,不知道要死上多少魔兵魔将,才能最终将安泽城攻下来,但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安泽城,即将掌握安泽城的一部分防御,有朱温的配合之下,溃退也就指日可待了。

雍京兵马大部分都被留在北面的城垒里进行休整,仅有一万人马不到的铁狻精骑作为侍卫亲兵,护送众人的车驾进入安泽城中。

然而进入内城之前,铁狻精骑又被安排去东城的大营休整,仅有千余赤甲卫得以进入内城。

毕竟进入安泽城已经是绝对安全,没有谁能再威胁到帝君的安危,内城只有两三里方圆,是整个云岭中段防御体系的核心所在,大小衙门林立,没有驻兵的地方,千余赤甲卫进入内城,也只是体现秦世民君临云岭的最后威严而已。

车马辚辚,沿着安泽城的青石板路缓缓前行,车辇之中的秦世民心中却已经有着压制不住的怒气在翻腾着。

他们都已经进入内城,秦冉与南路军的将帅竟然都还没有出来迎接,竟然还都站在议事大殿前的广场上等候着他们,还有半点将他这个父帝放在眼里的样子?

而嵇元烹这些南路军将臣们,他们又是什么心思,也不将他这个帝君放在眼里吗?又或者说是受秦冉所迫,秦冉不出城相迎,他们暂时也不便有所逾越?

鸠山河、季无双、姬嘉年以及其他随秦世民进入内城的真君以及拥有道胎境修为的百余雍京将臣们,这时候都能隐隐约约感受到议事大殿前杀气暗伏。

对此,他们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也没有想到其他地方去,只将这一切视为烈王秦冉给帝君的下马威,他们也不以为烈王秦冉会轻易将南路军的军政大权交出来。

他们甚至都想着进入安泽城,就建议帝君册封烈王秦冉为储君,总领崇国所剩余的精锐兵马、统揽御魔诸事,以解决他们父子间的矛盾跟对峙,不至于使雍京最后这点残余战力分崩离析。

也唯有如此,下一步才有可能将南黎防卫军纳入治下。

当然,他们也不会认为烈王秦冉会乱来,毕竟北面正徐徐南下的八百魔兵魔将,是安泽城当前最大、也是最致命的威胁,烈王又不是毛头小子,不会乱来,但之前没有捞到帝位,这时候不愿意交权也是肯定的,一切都要帝君与烈王父子怎么样妥协了。

鸠山河、姬嘉年、季无双心里则是暗乐,他们知道唯有秦世民与秦冉矛盾越深、越激烈,他们才越有作为。

他们甚至都担秦冉太顾大局,直接将兵权交出来,与秦世民父子关系融洽,他们反倒难有什么作为了。

***********************

所有天位境以下的将臣,都被烈王以大殿拥挤名义留在殿外等候,仅仅迎接帝君秦世民以及季无欢、鸠山河、姬嘉年等十二位天位真君进入大殿入座。

大殿之中,除了南黎柱国将军朱温及南黎宗阀的两名天位真君外,其他十五位天位真君,自嵇元烹以下,都是这些年追随烈王秦冉南征北战的南路军将臣。

秦世民坐到中央主案之后,见烈王秦冉与众将臣分列两边坐下,轻咳一声,刚刚想要开口说话,这时候刚刚入座的烈王秦冉,却径直站了出来,说道:“父帝,雍京陷落,我大崇支离破碎,当务之急,是时候解决混入我大崇内部的魔奸问题了……”

秦冉话未曾说完,不要说秦世民了,朱温、鸠山河、季无双、姬嘉年四人脸色一变,暗掐法诀,盯住秦冉,质问道:“烈王殿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此时还受叛贼的蛊惑不成?”

随秦世民、朱温进入大殿的其他天位真君,也没有想到烈王秦冉竟然直接以魔奸之事发难,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劝道:“北陵逆军,乃流阳宫余孽,姬江野与他们同流合污,此时在西北域就要另立伪帝,他们的话,岂有半分能信?再者说,要没有鸠大人、姬太尉及季将军拼死相拼,我等也没有机会到云岭来跟殿下相见,还请殿下莫要轻信谣传啊!”

“殿下也是,没有铁证如山,就说朱鸠季姬四人乃魔奸,怎么可能令殿下及诸公信服……”还未曾等秦世民开口说话,守值在大殿门口的一名披甲侍卫,这时候竟然将大殿厚重的两扇铜门轻轻掩上,不仅不让大殿里的声音传出去,还直接隔绝守在大殿外众多将臣的视野。

秦世民勃然大怒,拍案怒喝道:“朝堂之上,何人安敢如此无礼?信不信朕今日斩你九族?”

“陛下逼死小臣的师尊,这时候想要诛小臣的九族,小臣自然是信的,但还请陛下容小臣先拿出朱鸠季姬四魔的铁证,再诛小臣的九族不迟。”陈海哂然笑道。

“陈海!”秦世民又惊又怒的暴喝道,也不需要秦世民招呼,朱温、鸠山河、季无欢、姬嘉年便要出手,先将陈海直接斩杀当场再说其他,但这在一刻,整座议事大殿瞬息间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亿万金色毫芒裂地而出,极瞬间就凝聚出五道龙形虚影往朱温、鸠山河、季无欢、姬嘉年以及秦世民缠绕过去。

“好好,你现在翅膀长硬了,竟然知道用九天十地困魔大阵对付为父了,难不成你今日受贼逆蛊惑、篡位夺权,大殿之外的百万兵马就都会拥立你为新帝吗?你就不怕南路军立时崩溃,数百万魔兵魔将随时会像洪水一般,将你们都吞没掉吗?”

秦世民这时候也清楚这一切是烈王秦冉筹划许久,就等着他们进入圈套,而九天十地困魔大阵乃是南路军带出雍京的最强防护大阵,即便他修为全盛之时,也未必能挣开束缚,更不要说姬嘉年他们了。

其他天位真君虽然没有被针对限制行动,但这一刻也是惊惶万分,他们这一刻也认为烈王秦冉受陈海蛊惑欲篡位自立,在嵇元烹等人的逼视下没有轻易妄动,但也是一起站起来劝烈王三思而后行……

“小臣还是那句话,请陛下容小臣先拿出朱鸠季姬四魔的铁证,再诛小臣九族不迟。”陈海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走到大殿中央席地而坐,将都天魔印、鸠真的元胎一一取出,朝那些又惊又疑的天位真君拱手说道,“四千年前御魔而死的鸠真大人,想必诸公都不陌生,而虞安老魔的邪宝都天魔印,相必诸公也都有听闻,这便是我今日要拿给诸位与帝君一验真伪的人证、物证,倘若我有半点污蔑朱鸠姬季四位大人的嫌疑,诸公再联手将我斩成肉酱不迟……”

看到这一幕,鸠山河、季无欢、朱温、姬嘉年面如死灰,完全没有想到会这么轻易的、毫无觉察的落入陈海与秦冉联手设下的彀中,而他们受九天十地困魔大阵所困,想挣扎也没有可能了……

这时候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符思远,从屏风后走出来,朝被困住的秦世民揖礼说道:“师尊此时还执迷不悟,受魔奸蛊惑,实不宜再亲理政事,思远斗胆请师尊传位于烈王殿下……”

秦世民原本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寿元将近,修为也早就衰退得厉害,才在四十多年前传位给建兴帝,而这四十多年受鸠山河蛊惑,秘密修炼血炼魔功,修为才恢复旧观。

为秦氏皇族最后的威严跟人望,符思远这时候以及以后都不会将这点捅破,但在秦世民退位将其囚禁起来,秦世民也没有可能再恢复修为,伤势都不可能好,只可能一天天衰弱下去。

姬江野所传符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其他天位真君还能有什么话说?

再细想魔劫之所以如此凶烈,根源就是帝君秦世民太急于想到流阳宫的遗宝,受魔奸蛊惑将东北域的精锐抽调太多,使得古兰山防线在季无欢的里应外合下最先崩溃,继而帝君秦世民又逼死姜寅,令鸠山河主持塔山防线,使得塔山五百万精锐守军全军覆灭,继而大燕山大溃、雍京失陷,而八藩目前仅残存不到半数,大崇全盛之时,有凡民近三百亿,此时残存不到百亿,这一切的根源,帝君秦世民又岂能脱开干系……

符思远这时候站出来,直接请秦世民退位,南逃诸公又能说什么?

只是,陈海乃流阳宫余孽,而当年流阳帝国的重臣大将苍禹、左耳依旧在世,而且在西北域已成气候,兵势之盛,甚至远在大崇残剩兵马之上,烈王秦冉以及嵇元烹、符思远与之合谋,就不怕将来熬过魔劫之后,流阳宫会清算当年的血债吗?

另外,天南、越国也都是反叛流阳宫、分裂海东大陆人族所建的帝国,他们又岂会出兵跟流阳宫余孽势力协同御魔?

陈海接下来说出北陵军与七宗将一起拥立烈王秦冉登基,以抹除这些裂痕跟矛盾,方便集中海东人族最后的残存力量一起御魔,南逃诸公皆是目瞪口呆,又惊又疑,但看烈王秦冉、嵇元烹、符思远以及南路军将臣的态度,知道他们显然已经被陈海说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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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章 秘约(四)

雍京城被攻陷后,部署于梅州明月峡北口的九天十地困魔大阵,大概是崇国境内所存的最强天地防御法阵了,即便是秦世民天位九境最巅峰之时,都未必能挣脱束缚,更不要说秦世民重创在身了。

而鸠山河、季无双、姬嘉年为了戏能演得更真一些,从雍京突围杀出牯龙岭时,也确确实实受到颇重的伤势,兼之魔劫暴发十五年、雍京城被围四年,雍京及玄元上殿所存的高级灵丹都消耗一空,以致鸠山河、季无双、姬嘉年三人逃到安泽城,伤势也没有痊愈。

唯有朱温一人实力完全无比,但以他天位第五境的修为,又怎么可能挣脱九天十一困魔大阵的束缚?

看着陈海将都天魔印、鸠真元胎等铁证摆出,将陨神渊及太古魔尊的秘密,将太古魔尊从数万年前借往生大阵就进行的布局一一道破,鸠、季、姬、朱四魔脸色皆是惨白,没想到就这么轻易就落入陈海与烈王秦冉所布的彀中!

然而明月峡北口的防御太过森严,魔族急于解决掉雍京南面的威胁,然而好集中兵马对付北陵军及七宗联军,明知此策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但还是想着一试,希望能将鸠、季、姬、朱四魔潜伏人族二三万年的作用发挥到极致,谁能想到陈海早就进入安泽城等着他们?

铁证难消,接下来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当即将鸠、季、姬、朱四魔的法宝、灵甲等都解下来。除了有九天十地困魔大阵,雍京所存的近三十名天位真君皆在大殿之中,也不虞这四魔能翻云覆雨。

然而对这四魔的处置,众人意见又有所不同,有人主张当场格毙,但还有不少人主张暂时保留其性命,然而将计就计,将南下魔兵主力引入埋伏圈里予以重创。

“是杀是擒,皆不重要,但当务之急,还当尽快当众公布诸魔罪状,稳定军心,再而请帝君禅位,以便殿下尽早登基主持大局,联络天南、越国携手清除魔奸、御魔——这诸多事,最为重要,无一刻或缓……”符思远力排众议的说道。

要是能将计就计,将南下魔兵主力引入彀中予以重创,自然是好,但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

囚禁帝君、另立新帝,又将南黎柱国将军朱温直接扣押下来,倘若不将一切缘由跟下面的将卒说清楚,还想着将计就将,恐怕南下魔兵还没有入彀,安泽城内的兵马跟南黎防卫军就已经先崩溃了。

雍京陷落,崇国境内残存的人族势力,军心士气就已经是岌岌可危,处于随时就会崩溃的边缘,当务之急还是稳定军心、人心最为紧要。

“陈侯,你以为呢?”秦冉看向陈海,问道。

“一切但请陛下吩咐。”陈海对秦冉改了称谓,也以此表示流阳宫以后仅仅是大崇帝国治下的一脉势力而已。

说实话,到这一刻,犹有不少人怀疑北陵军及七宗拥立秦冉为帝的诚意有多少,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是当下时局唯一能消除内耗、暂时彼此能够信任、协同作战的办法。

大崇帝廷之下设北庭、安西、南诏、南黎四藩国,即便在熬过魔劫后,大崇帝廷及秦氏帝族的权势也会被大幅削弱,但由于安西、南诏、南黎三藩的牵制,也不虞受流阳宫残余势力影响最深的北庭藩国,会对大崇帝廷、秦氏帝族以及玄元上殿的诸族不利。

而将受流阳宫残余势力控制及影响最深的北庭藩国继续纳入大崇帝廷之下,天南国、越朝也不会受到直接的威胁,从而能安心继续派兵进入大崇境内继续御魔。

“那就剥夺四魔身骸,炼其魔血以弱修为,将元胎禁锢起来,再细细挎问魔族还有什么机密之事,是我们所不知的,同时鸠、季、姬、朱四族子弟、兵马,分由符思远、嵇元烹统御……”烈王秦冉也当即决断说道。

鸠山河、季无双、姬嘉年以及朱温虽然乃魔胎异种,但这些年潜伏在玄元上殿,修炼、参悟的却又是正宗的玄门真法,即便诱使秦世民修炼血炼残法,但他们却一点都未敢沾,就怕露出破绽。

也就是说,从他们元胎之中所炼取出来的仙胎灵血,还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灵药。目前就缺乏这最顶尖的灵药,烈王秦冉怎么可能会对鸠、季、姬、朱四魔心慈手软?

而鸠、季、姬、朱四魔,虽然没有走神魔炼体的路数,身骸远不能跟同境界的魔物相比,但对于那些在恶战中、身骸意外受损的道胎境以上强者而言,当成临时的身舍,也是有比没有要强得多。

秦冉一身令下,亲自主持九天十地困魔大阵以防意外的嵇元烹,这一刻便与暗藏后殿的阵法师们一起摧动大阵。

就见束缚于鸠、季、姬、朱四魔的四道龙形虚影,便直接陷入他们的身骸之中,将他们的元胎强行从颅顶抽取出来,然后从他们元胎之中再强行炼取四到六滴不等的仙胎灵血,最终使得鸠、季、姬、朱四魔连胎体都无法保持,最后降为四道元神被嵇元烹收入一只锁魂钟里,可以说修为完全废掉了。

就待嵇元烹闲下来之后,再以搜魂之法,严加挎问魔族最近有什么动态。

秦冉未必想留下秦世民,但也不想担下弑父的骂名,当即将其随身法宝都收缴过来,令扈卫送到后面一座偏殿休养,然后用法阵将那座偏殿禁锢起来,以嫡系重兵看管,严禁外人与此接触。

接下来,等符思远、嵇元烹等人拟好传位诏、用上大印,烈王秦冉才下令打开大殿的铜门,放守候在大殿外的其他将领、官员们列队进来。

守候在大殿外的三百将领、官员们,绝大多数都有道胎境修为,可以说是雍京残剩势力最后的中坚力量,与魔族激战时,天位真君顶到第一线的情形少之又少,是他们统领兵将,在第一线承受着最大的战力跟牺牲。

曾几何时,雍京及中州诸阀所拥有的道胎境强者多如过江之鲫,有三五千人之多,此时仅剩十之一二;而明窍境、道丹境修为的精英将臣伤亡比例更高,完全可以说是十不存一。

守候在大殿外的将臣,刚才近在咫尺,自然能感知九天十地困魔大阵突然启动,而且是作用在大殿之内,他们又惊又疑,都准备联手强行破开大殿,看里面到底发生什么变故。

这时候他们被请进大殿,得知四魔受擒而新帝登基,目瞪口呆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当然了,大部分将臣看到自家老祖都安好,还参与其谋,心里再惊讶,但接受现实也没有什么问题。

姬、季、鸠三族的子弟及嫡系将领,以及随朱温而来的六名朱氏将领,这一刻也只能惶然跪地,极力撇清跟四魔的关系。

姬、季、鸠、朱四族,很多子弟就是鸠山河、季无双、朱温、姬嘉年的血裔子孙,这些人不能直接当成魔族处理掉,但他们体内又有魔族的血脉,秦冉也不可能将其视为心腹的,权宜之计就是集中起来交给符思远、嵇元烹两人统领。

消息一层层传递下去,对军心士气的影响自然是难以估算的,特别是朱温乃是魔奸,对南黎防卫军的士气打击格外惨烈,秦冉不得不派嵇元烹统领他的侍卫亲兵控鹤军,在两名南黎真君的陪同下,赶到南黎柱国将军府的临时驻藩地潜月谷安定形势。

普通将卒的士气再差,但无法退入天南国避难的高层将臣心里还是清醒,南黎诸族很快就推选出新的首领李嗣源,赶到安泽城商议封藩之事。

为了安顿人心,烈王秦冉在正式登基之前,就将魔奸一事,传告天下。天南国由太子、崇政院使宋喆所统领的百万精锐驻兵就在一万里之外,宋喆很快也遣使过来询问究竟。

当然,陈海是希望在大崇帝廷之下分封四大藩国就好,但烈王秦冉跟嵇元烹显然有他们自己的想法;而天南国太子宋喆所遣特使,也没有跟陈海直接接触的意思,到安泽城三天三夜,都是跟秦冉、嵇元烹他们躲起来秘密商议要事。

等到天南国特使离开后,陈海才知道他们想着让分封变得更彻底,以便流阳宫残余势力将来能彻底难对秦族及玄元上殿的遗族产生威胁。

新的封藩之策,就是在帝廷之下,设北陵、南黎、南诏、安西四大郡国,而在四大郡国之下,除了郡王所直领的封邑之地外,再分封若干等大小不一的侯国赏授功勋之族。

陈海因功授北陵郡王,郡国可设国尉、左右丞等职掌握军民政务及宗门事务,管辖西到坠星海东岸、东到室韦山西麓、南到万涛河、北到天呈山的广袤地域,但陈海直领封邑以天罗谷为核心、仅有五千里方圆之地,大概仅占到整个北陵郡国疆域的百分之一不到。

元周、秦虎山之秦氏、姬江野之姬氏、奚同光等等,也是在北陵郡国境内划出一定的区域,分封一到五等不一、七十余家的侯国。

除此之外的区域,才设郡县受北陵郡国直接管辖。

实际上受北陵郡国直接设郡县管辖的区域,仅占到北陵的三分之一而已,而且还都在紫柏山以西,要等驱逐魔族之中花费时间重新治理。

侯国之内也分直领封邑(产出皆归其族)以及受侯国直辖的郡县(产出归入公库)。

这么一来,流阳宫将来再坐大,将来也只能直接控制北陵四到五分之一的疆域,还要先保证流阳宫内部一点都不分化。

就像沙天河、余苍、秦晋、卢少商、秦沛、雷阳子等人都得以领封侯国以养其族,在熬过魔劫后,其族都将得到相当的利益,最后还能有几人继续跟着流阳宫造大崇帝廷的反,那就真不好说了。

实施如此彻底的分封之策,说白了就是秦冉考虑到秦氏一族的实力已经是极度衰弱,他要彻底削弱诸藩的势力,万仙山、元阳山、玄皇天以及紫虚宗等最终都难逃肢解之局,也就没有一家势力,能对秦氏一族造成威胁。

陈海心里一叹,行这样的分封之策,只会为将来埋下内乱的祸根,但就眼下之局面,他也只能接受;再说他压根就没有什么取而代之的野心。

除了这个之外,秦冉还将符氏一族的侯国分封到北陵境内去,鸠、姬、季三族拥有魔族血脉的直系子弟,差不多八万人,也将由符思远率领北上,这大概是目前对北陵最为直接的增援。

陈海没有时间带着八万人马慢腾腾北上,诸事谈定之后,他与符思远、符少群以及符少郡之妻武阳公主秦思恣四人以及魔血三族里道丹境以上的子弟百余人,直接先行北还北陵。

而其他八万人马由符氏其他子弟约束,绕道南诏、安西境内,再到万涛北岸跟他们会合;那可能差不多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

与烈帝秦冉、嵇元烹等人告辞之后,陈海先往西走,要绕过南下魔兵的主力,才再寻找机会北上,以免魔族会派出大批强者半道拦截他们。

一天之后,陈海他们飞到安泽城以西五千余里外的固城山,在一座山嵴前停下来休整,陈海将鸠、姬、季三族子弟召集过去,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惶然心思,也担心到北陵后受到歧视跟排挤,最终只能作为炮灰战死的御魔战场之上——然而我也不妨告诉你们,在我看来,人魔之别,在心不在身,我麾下也有诸多魔将效力,并无人视他们为魔。你们到北陵,安心在我麾下任事,也可以先安排到一部分子弟到海外择岛栖息以存宗族……”

要不是陈海、符思远以及计都三人修为太高,要不是更多的直接子弟还在后面缓缓而行,三族体内有魔族血脉的百余道丹、道胎强者,早就哄散逃走了,这时候听陈海答应他们,可以先安排一部分子弟到海外择岛存族,心思才算是稍稍安定下来,决定先到北陵再看情况。

安定人心之后,陈海他们就昼伏夜出,一个月后赶到丹霞渡,与姬江野、元周、秦虎山、奚同光以及左耳、龙帝苍禹他们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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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章 郡国

丹霞渡位于紫柏山脉的最南端,北面就是紫柏山脉南麓的丹霞岭,丹石如霞,遂名丹霞岭;而赤丹色岩层,从山岭一直延伸到万涛河底,使得上下百里延伸的河段也是丹赤如霞。

丹霞渡除了作为大崇西部区域横跨万涛河最重要的渡口之一外,更是因为连通安西、北庭、西北域、中州四域,而尤其显得重要。

雍京强盛之时,西北兵马虽众,但御魔于北线,丹霞渡及附近的城池仅有少量的地方治安兵马驻扎。

还是在建兴三十九年魔劫暴发之后,数以百万的魔兵经东北域进入中州,西北三宗担任雍京不守,魔兵主力有可能绕到万涛河的南岸进攻西北域,才使姜晋率部进驻丹霞渡来修筑防线。

从丹霞渡从西,万涛河曲折流淌六万余里,从横断山脉的东北麓入海,是为万涛河的下游河段。

万涛河下游河段南部是安西柱国将军府的地盘。

照理来说,万涛河下游河段夹在西北域与安西两个柱国将军府的辖区之间,是崇国人族的腹地,不用担心会受到魔族的攻击。

不过,在塔山防线崩溃之后,安西境内的宗阀世族也都人心惶惶的仓促西逃、撤入横断山脉,最后在越朝的威逼下,被迫在横断山脉东麓重新整顿兵马、构造防线,但从丹霞渡往西、三四万里的万涛河流域就完全暴露出来。

这实际上西北域所面临的防御压力倍增,南面仅仅守丹霞山已经不够,还要将丹霞渡往东到横断山脉东麓山岭之间四万里长的河段都防守起来才行。

然而不管怎么说,作为万涛河、紫柏山两道防线的衔接点,丹霞渡的地位无疑是至关重要的。

陈海从安泽城北返的第一站,也是赶到丹霞渡,跟姬江野、元周、秦虎山、苍禹、左耳、姜晋等人会合。

符书传讯,姬江野、奚同光、元周、秦虎山等人也早就知道陈海此时安泽城见烈王秦虎的结果,虽说分藩跟最初所预想的有很大的不一样,但眼前当务之急,还是要化解分歧,使南北能够联合起来御魔。

陈海也就在丹霞渡就藩,正式更改西北域及北廷地域为北陵郡国。

除了紫柏山东面有鬼奚老魔统领的玄阴谷、天呈山五六百万魔兵外,莘山老魔也率四百万轮回殿魔兵从雍京北上,往丹霞渡进逼而来,天罗谷以北所面临的压力反倒最少。

大战一触即发,封藩就藩之事自然也是一切从简,就算是陈海的北陵郡王印,也只是在利用之前的西北域柱国将军印除字重刻而已。

其他侯国王佐将臣的印信,也都是陈海这边炼刻好,再在符书中向安泽城报备;汹汹魔劫之下,大崇帝廷窘迫到这等程度,也可见大崇人族的凶险了。

越过万涛河,并没有险峻山岳将南面而来的魔族挡住,因此丹霞渡实是北陵必守之地。

照烈帝所推行的分封之策,北陵郡国的王都,应该建在陈海的直辖封邑之内,以便陈海治理直属封邑时也能同时治理郡国广袤的疆域,也就是说王都需要安排在魔獐岭到天罗谷之间四五千里范围之内,同时包括一整套军事、行政以及管辖宗门的体系,也都需要在王都建立起来,然后才有可能行之有效的管辖东到室韦山、西到坠星海、南到万涛河、北到天罗谷、包含燕州、血炼场两座小千天域的广袤地域以及六十多亿凡民。

然而即将暴发的大战,重心在东南,而不在北线。

陈海一方面将北陵城定为王都,使左耳担任王都留守、元周担任北镇大都督,共同统领从魔獐岭到天罗谷及燕州的军政及防御事务。

除左耳、元周,北线仅留卢少商、沙天河、余苍等十位天位真君。

董宁、苏绫则随杨巧儿都回燕州,负责统辖燕州的军政事务;这时候天位境、天魔境强者不能进的燕州,自然是最安全的,天营学宫也已经暂时迁入燕州,在黑山附近跟天机学宫、神陵山学宫进行合并。

没有多余的天地防护大阵,这也是防备魔尊级的魔族强者突然潜入到北陵郡国的腹地滥杀一通,重创北陵郡国的后备力量——这时候也只有军中才不怕魔族强者的突袭。

除此之外,陈海与众人商议,决定将在丹霞渡以北、丹霞岭以西一座叫延庆的小城之中,并将延庆小城更名陵州,作为南镇驻地进行扩建。

陈海亲自兼领南镇大都督,统辖紫柏山、万涛河两条防线的守备。

符思远担任掌握宗门事务的天枢院使、姬江野担任署理郡府侯国政事的崇政院使,以及秦虎山、奚同光担任辅佐防备军务的左右国尉,加上元周,可以算是北陵郡国除陈海之外的五大巨头——左耳、苍禹倒更像是陈海的家臣,除了协助陈海处理封邑事务、执掌待卫亲兵外,在郡国之中的权柄,却是不如符思远、秦虎山、奚同光、元周、姬江野五人。

这也是烈帝秦冉的任命安排。

接下来就是兵马的调整。

原北陵军部分,再从西撤北庭防卫军及西撤宗族子弟里抽征将卒,凑足一百五十万人马,编入北镇军。

北镇之下不再分都护府,直接统连屏马山以北的北线防务。

在陈海南下期间,龙骧先遣军以及一部分北陵军,已经在谢觉源、苗凤山、董良、苍禹、姜晋、雷阳子等人的统领往南转移,此时已经集结到丹霞渡准备迎战从雍京而来的魔兵。

南镇将下设五个都护府,分守紫柏山三个隘口以及在万涛河下河形成两个防御支撑点,这主要是紫虚宗、万仙山、元阳宗、玄皇殿四宗的原班人马组成,每个都护府编一百万兵马,分别受奚同光、秦虎山两人节制。

而天鹤宗等三宗兵马,以及北陵军部分,再加上从紫虚宗、万仙山、元阳宗、玄皇殿四宗抽调一部精英将卒,将组建三百万人马规模、受陈海直接掌控的南镇军。

陈海还同时将秦谦、符少群等将领都抽调出来编入三十万人马龙骧军,作为他的王都禁营军。

所有的人马调整,都在现有的基础之上,竟然可能减少干扰,这么一来,整个北廷郡国除了腹地郡县侯国的地方防卫兵马,陈海在各条战线能直接调用的兵马编有南镇军、北镇军以及归属南镇所辖五都护府以及龙骧军共计九百八十万。

除去天南国、越国直接派入的精锐援兵,就大崇旧有势力而言,此时也就烈帝秦冉在安泽的四百万兵马有些战斗力,南黎、南诏以及安西三大郡国,名义上还能各编三四百万兵马,但是能剩多少战斗力,就真的很难说了。

南黎宗阀世族逃入云岭,治下凡民不足五亿,怎么可能供应得了包括驻守安泽城的玄元军、南黎防卫军在内的八百万兵马?

同样的道理,南诏诸宗也放弃大片的土地,逃入岷山,此时仅在岷山西南拥有不到十亿的治民,同样难以供应四五百万的精锐将卒进行长期而艰难的御魔战事。

安西诸宗一度想将麾下兵马缩减到一百万左右,因为安西诸宗手里所掌握的资源,也只能勉强维持那么大规模的兵备。

相对而言,北陵郡国在接纳二三十亿人族逃到紫柏山以西,即便途中饥馑疫病而亡者数以亿计,但也使得北陵郡国此时所辖的凡民,包括燕州在内,逾六十亿。

事实上,也可能说大崇所残剩的最后一部分元气,也主要都在北陵郡国了,然而也唯有如此,才能支撑住上千万精锐兵马的战事消耗。

陈海并不想缩到万源河后面被动的防守,在藩国之事梳理好之后,他就直接率领龙骧亲卫军越过万涛河,抵达丹霞渡东南三千余里外的太华山。

太华山仅能算紫柏山在万涛河南岸的余脉,山脉绵延两千余里,仿佛一座狭长的屏幕,横在万涛河的南岸,挡在丹霞渡之前。

太华山虽然地势颇险,但左右南后皆是平川,无法切断魔兵西进或北上的步伐,之前三宗仅仅在太华山设立了哨岗。

三宗不在太华山构筑防线,是因为之前人族后马不习惯,也不喜欢跟魔兵主力进行伤亡惨烈的野战,更希望利用山河之险,将魔兵的进攻路径给堵死,因此战据太华山没有必要,守军很容易就会被魔兵合围剿杀。

陈海的战术要远比传统积极得多,也不惧与魔族野战,这时候陈海将防线推到太华山,魔兵主力就轻易不会将侧翼暴露出来,随随便便绕过太华山去进攻北陵人族其他的城池或防垒——太华山实际将成为比丹霞渡地理位置更优越、能兼顾紫柏山及万涛河防线的衔接点。

陈海决定将三十万龙骧亲卫军、二百万南镇军都调到太华山构造防御支撑点,莘山老魔率领在雍京大肆吞噬血食、实力大增的轮回殿魔兵主力,距离太华山已不到九千里。

建兴四十五年春,同时也是烈帝元年,陈海站在太华山的云海之上,他此时已经能直接感受到魔煞滔天而来。

陈海将庚阳金雷阵以及两座万仙诛魔阵都部署在太华山,二百三十万精锐、愈六万辆天机战车也都驻扎在太华山,他倒想看看莘山老魔率轮回殿四五百万精锐魔兵过来,会不会立时就对太华山展开攻势……

魔兵很显然不会直接过来去撞这块铁板,其主力停在南面四千里外的阴魂岭之中就不再向前,除了不断的从后方运送枉死骸骨过来堆造万魔枯骨大阵外,魔兵前锋数十万精锐则径直转向,往西而行。

魔族很显然还是想将南镇军从有天地大阵守御的坚固防线里吸引出来进行野战。

魔族这时候显然也很清楚,天机战车在没有驰道、颠簸的原野里奔驰,坏损率极高,唯有崎岖不平的荒岭之间长距离运动战,才能将魔兵魔将的肉身优势发挥出来。

陈海倘若对魔族置之不理,轮回殿魔兵主力西移,既可以吞噬横断山脉以西的人族残留栖息地,甚至也可以到万涛河下游,分出小股兵马越过万涛河,进入北陵境内袭杀、平民。

即便不动用魔君、魔侯级的存在,动辄潜伏上万里深处血腥虐杀一番,小股的魔校、魔将越过万涛河渗透进来,也能将万涛河以外千里纵深,杀得血流成河。

千里纵深内,想要拦截小股的魔族精英战力,是很困难的。

海东大陆近两百亿凡民在魔劫中死去,使得魔族在中州、北庭、东域用亿万人族尸骸堆积数百座养魔地以及十数座万魔枯骨大阵,这使得魔族剑走偏峰,培养魔校、魔将级的中坚力量,实要比人族宗门更为快捷。

而崇国几次毁灭性的惨败,使得明窍、道丹境以上的精英战力锐减,魔族倘若动用魔校以上的精锐战力,对北陵境内进行渗透作战,北陵应对起来将极为狼狈……

然而拖延到下一个冬季,等万涛河、怒川江彻底结冰冻实,魔族主力甚至可以突然从万涛河防线穿过去,毫无障碍的进入北陵腹地进行作战,陈海到时候除了仓促率主力与此决战,也别无他法。

要不然此时退到万涛河以北、紫柏山以西的四五十亿凡民,不知道要被魔族生吞活吃掉多少……

第一千零一十章 敬酒罚酒

以轮回殿魔族为主的魔兵主力没有立时对人族布于太华山、丹霞渡的防线进行猛攻,而是停在阴魂岭,在阴魂岭的东西两翼,积亿万尸骸布下两座万魔枯骨大阵。

天色阴霾之际,身处太华山中的将卒,甚至隐隐能听到苍穹深处传荡而来的鬼哭狼嚎。

整座数千里方圆的阴魂岭整日都笼罩在阴云煞雨之中,草木皆腐,那些阴煞之气最易沉积的谷壑间,不知道有多少厉魂恶魄在暗中滋生;就算哪一天有厉害的鬼物滋生,也丝毫不令人觉得奇怪。

阴魂岭原本是人魔两族的一座古战场,流阳帝国前期,人族几场内乱,阴魂岭也是主要战场,积煞甚厉,这时候则彻底让魔族变成阴煞之地。

与此同时,鬼奚老魔所率领的玄阴谷魔兵以及天呈山残部,也从北庭西北部往南转移,在阴魂岭往北一万里左右的武侯岭建立据点。

虽说武侯岭正对着紫柏山南麓的积井陉大通道,但魔族显然并没有撕开积井陉攻入北陵的奢望,在武侯岭建立大型据点之后,玄阴谷魔族及天呈山的残部兵马,并非聚集到武侯岭就停下来,而且还在不断的往南、往阴魂岭聚集。

玄阴谷魔兵主力,以数倍强悍兵力,在室韦山锁龙陉里,曾被秦虎山所率领的西北勤王精锐死死堵住两年多时间都没能打下来,就说明山河之险的优势是能被战斗意志强盛的人族精锐发挥到极致的。

紫柏山的山河之险,不在室韦山之下,北陵军在紫柏山设三座都护府,分别负责防守紫柏山深处井陉、仙壶口、飞狐道三处大通道,各部署一百万兵马,就足以将两三倍之多的魔兵封堵在紫柏山之外。

甚至在每一个关隘处布署一百万精锐兵马都有些多了,在随时能征调援兵的情况,依托山河之险、部署三五十万精锐跟一两座天地防护大阵,就已经足够了,而之所以部署上百万兵马,实际是还有大量的凡民滞留在紫柏山中,利用山岭深处的盆地、溪谷垦种、滋息,需要分派一部分兵马防备魔物的袭扰。

等后续地方防御体系建立起来,大大小小的山寨拥有一定的防御力之后,紫柏山腹地的驻兵还能继续缩减。

这种情形下,魔族将优势兵力囤于紫柏山以东被人族放弃的湖泽间,在战略上显然是没有太多意义的。

而魔族将北线的兵马不断的往南转移,又以阴魂岭为主基地,沿万涛河下游往西延伸,才能给北陵郡国形成更大的压力。

虽说万涛河、怒川江这一类河道动辄宽逾百里的大江大河,很难用术法直接冰封起来(毕竟除了上游来水的冲击外,人族也有玄法高修,破坏掉冰封层),但每年入冬后,海东大陆的北方地区天地寒煞笼罩,江河从上游到下游、十数万里长的河道一起冰封,那从丹霞渡到横断山东北麓的海陵城之时,近四万里的河道,就处处被魔族能进攻北陵郡国的通道。

这种情形之下,相比较紫柏山依靠三五座坚城就能封堵魔族攻势,万涛河沿线的防御形势,显然是要严峻十倍、百倍。

魔族也没有想过拖延到冬季后毕功于一役,夏秋两季,一方面不断加强阴魂岭的万骨枯魔大阵,要将阴魂岭搞成崇国内部最为重要、规模最大的养魔地、人国魔域,一方面又不断将兵力往西延伸,挑选阴煞易积之地建立大小规模不等的据点,不仅对北陵郡国的万涛河防线构成压力,也形成对将边境线撤退到横断山脉东麓山岭的安西郡国的进兵路板。

这时候,魔族还不断派出小股的精锐魔兵魔将,越过万涛河,渗透到人族防线的腹地,袭击凡民的村寨,以及破坏人族在万涛河、怒川河沿线修建的堤坝、驰道,引发洪水,冲毁凡民栖息繁衍的家园。

面对魔族派遣精英战力渗透突袭的战术,陈海不得已将最精锐的王都禁营龙骧军化整为零,分散到从丹霞渡往西到海陵近四万里延伸的防御带上,依赖这个防御带上的两个都护府、二十四座军镇,跟那些从防御空档渗透进来的魔校、魔将,进行厮杀。

万涛河、怒川江中下游,土地平阔、肥沃,是北陵凡民及宗族栖息繁衍最为密集的区域,三五千里纵深,却拥有上万座城池、村寨更是不计其数,有十数亿凡民昼作夜休于此,也是北陵郡国最为重要的种粮区。

精锐魔兵魔将渗透袭杀,伤亡还相对有限,毕竟遇警之后,附近的人族防备力量也会即时出动,魔校魔校渗透进来即便放手滥杀,一年直接的凡民死亡可能也就在数百万之间。

情形最为严峻的还是毁堤决堤所引发的洪水,令数以亿计的凡民,只能仓皇逃离家园,往北疏散。

万涛河、怒川江的两岸堤坝,绝大多数都是泥堤,魔校魔将出手轰开一个小口子极为容易,再利用水势冲击,扩大堤坝的决口,随着上游水流滚滚而下,形成的洪水连绵不绝,冲毁农田、道路、屋舍不计其数。

夏秋两季,水雨充沛,淹死的凡民也是不计其数。

魔族使用此计,可谓极其阴狠。

数以亿计的良田沃土被冲毁,数以亿计的凡民流离失所,再加上前期大规模的凡民,从北庭撤过来,北陵郡国内部的粮食紧张矛盾日益突显,处处饥馑。

陈海能力再强,新立的北陵国内部再团结一致,内部还是面临着严重的危机。

虽然每年能从燕州调运数千亿斤的粮食过来,也不能缓慢北陵国境界的饥荒,同时还耗占绝大部分的运力。

十月末,寒流南卷,叶枯草黄。

辟灵境以上修为的弟子,就差不多能做到寒暑不侵,但逃到岭山间躲避洪水的无数饥民,衣裳褴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陈海对此也无计可施,因为他也变不出更多的粮食、衣裳。

以陈海的修为,凌空日行万里都是轻而易举之事,但在高空飞来飞去,识不得凡尘之中的疾苦,即便是在洪泛区内,陈海还是习惯跟苍禹、宁婵儿带着扈卫,御骑而行,只是看得太多,这些繁琐具体到每一个凡民身上的苦难,他也无能为力去解决,只能敦促地方官吏体系更有效的运转起来。

进入海陵城,陈海就看到见镇守府后宅方向笼罩在一片青色玄光之中,心里还觉得奇怪,左右没见敌袭,凭白无故将防御大阵启动,偏偏还就将镇守使府后宅数十亩大小的空间屏蔽住是做什么?

陈海没有让城门校尉通报,在秦虎山、秦谦等人的陪同,与符思远、苍禹、宁婵儿,策骑直接往镇守府方向驰去。

大概也是海陵镇守使及时感知到陈海他们进城,仓惶间撤除大阵,狼狈不堪的率领将吏出府相迎。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大群人,陈海阴沉着脸,他都能感知到镇守使府后宅里,那些舞伎歌女正仓皇的抱着琴箫躲入屋室里。

眼前这个叫田崇畴的镇守将军,是元阳宗的太上长老,辈份比秦虎山还要高半截,这一次受封海陵侯——秦虎山对自己的师叔明知道陈海即将巡视海陵,竟然还启动大阵方便自己贪|淫享乐,也是相当的无比,却又难以说什么。

海陵城既是万涛河防线西部最重要防垒,也是海陵侯田崇畴、田氏的邑都。

烈帝秦冉搞分封之策,最大的弊端就是在于这里。

陈海眼下除了将田崇畴叫到身前怒斥一通外,做不了其他事情。

而对田崇畴来说,也是满肚子怨气、怨言,别人封邑侯国都在远离魔劫的腹心之地,他的邑城却随时都有可能被像荒古洪潮一般的魔物吞没掉。

除此之外,海陵城的防守事务,还要受南镇衙门及下江都护府的指手划脚。

“郡国将臣绝大多数都各守其位,但也有不少要职缺失,一直都没能找到贤才补上,我听秦都护说,田侯精通音律,参悟希音真意,本命法宝凤桐神琴也是当世罕见的音攻道宝,我就在想,郡国大司乐还缺贤才,田侯或可屈任!”陈海走到镇守使府的议事大殿里,走到中央玉案后坐下,不等田崇畴坐下,就直接要调换他的职事,也不容他拒绝,继续说道,“田侯你也不要说不乐意——诸河即将冰封,魔族发不发动大规模攻势,我们都要做好万全准备,海陵防御事处处漏洞,我要是坐视不管,继续留田侯坐镇此地,一旦丢城失地,到时候不得已要借田侯你脖子上的头颅以儆天下,田侯到时候恐怕会更加不乐意……”

田崇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半晌才将胸臆间的怒火压下去,揖礼道:“崇畴谨领王旨,不敢不遵,只是崇畴前段时间修行出了些岔子,气息不稳,需要时间调养,三五年间恐怕难以到王都赴任效命,还请陈王宽恕!”

“田侯想要再多调养三五年也无妨,”陈海也没有指望田崇畴再到北陵城就职大司乐一职,他过来就是要捋掉田崇畴海陵镇守使的职缺,换秦谦顶替上去主持以海陵城为核心、千里方圆内的防卫,转身又对秦虎山、秦谦说道,“海陵控扼山江,能守,则海陵往西到望海城两万里地无忧,不能守,北陵与安西的联络也将被切开,形势将陡然凶恶,东线御魔形势也将倍加严峻——秦谦,你身上责任不小,要小心魔族随时有可能轻兵突袭海陵。”

“末将鞠躬尽瘁,非死绝不令海陵陷为魔域!”秦谦毅然说道。

海陵距离万涛河的入海口,还有两万里地,隔河相望,则是横断山脉东北麓的栖凰岭,而海陵城所依、千里绵延的仙竹山,也可以说是横断山脉往北陵境内延伸的一支余脉。

万涛河在栖凤岭与仙竹山之间,裂地西出,夹于山岳之间的河道既窄又险,又称断龙峡。

塔山防线崩溃后,安西宗阀世族就弃地西逃。

虽说原安西柱国将军府的辖域,都划为安西郡国之境,但安西防卫军的防线,差不多在南面的天梧山到北面的栖凰岭之间,形成南北长五万余里、利用山地险峻地形而得的一条垂直直线。

栖凰岭是安西防卫军防线上的北部重镇,与海陵城隔河相望,也将北陵国自海陵城往西近两万里纵深的滨江海平愿,庇护在汹汹魔劫之外。

由于海陵城与安西兵马的重镇栖凰岭唇齿相依,互为援应,又位于北陵万涛河防线与安西天栖防线夹立的最里侧,可以说是承受的防御压力是最小的,但事事没有绝对,魔族并非愚妄无知的蠢货,并不排除其出兵偷袭海陵城的可能。

而且从海陵城渡河到栖凰岭,这一河段最为狭窄,最狭窄处不足三千步,铁索横江,铺设悬桥,也是目前北陵跟安西东北部衔接的要道。

此时的安西郡国在天栖防线以西,还控制着南北五万余里、东西两万余里的地域,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地广深阔,但可惜这一区域,绝大部分都是横断山脉高逾万丈、万仞的岳山峰岭,能供耕种的田地,可能就百之一二。

塔山防线崩溃,安西几乎所有的宗阀世族子弟,三四千万人都逃入横断山脉之中,也有十一二亿凡民逃入横断山脉。

安西郡国可以不考虑凡民忍饥挨饿,但安西防卫军三四百万兵马以及越朝增援的一百万精锐,每天所消耗的物资,特别是大宗的粮食、铁料,安西郡国目前也供应不了,一是依赖于越朝的供应,一是依赖于北陵郡国的援助。

目前越朝每年有数百亿斤的粮食,主要都是走海路从望海城,然后进入万涛河的河道,一路运送到栖凰岭的西北角登岸;这要比翻越横断山脉最险峻的高峰运输过来,不知道要节约多少人力、物力。

而北陵国每年两三亿斤的玄阳精铁,以及天机战械等其他物资,也是走陆路驰道,经海陵城与栖凰岭之间的悬桥,直接运送到安西防卫军手中。

对此,陈海也是有满腹怨言。

他更希望安西防卫军与越军,能从天栖防线后面杀出来,从天梧山、栖凰岭一线,往东推进七八千里沿茅镇山脉建立防线,不仅能令北陵郡暴露出来的万涛河防线缩短近一万里,茅镇山脉与天栖防线之间多平原沃土、能养凡民,就不至于安西每天都要饿死十万八万的凡民那么凄惨。

凡民孱弱之极,安西防卫军又谈何从凡民中源源不断的汲取御魔新生力量?

陈海这次过来,就是要见新册封的安西郡王、原安西柱国将军吕尚以及越朝援军统帅郑王刘汾,想要说服安西王吕尚、郑王刘汾的兵马能够东进。

陈海早就看透了,依赖宗阀世族,或许能勉强保持防线不溃,但想要打反攻,将魔族驱逐出去甚至剿灭掉,则是远远不够的。

陈海勒令北庭除紫虚宗之外的天鹤宗等三宗,将所辖兵马、子弟全部编入南镇,一举将南镇兵马扩大到三百万,但三宗的天位真君乃至道胎境强者,一个个都跟田崇畴一般,称病或找种种借口,都不愿意到前线统兵御魔,但是他们得烈帝册封,又老老实实将手下的普通将卒都交了出来,陈海还是拿他们没辙。

甚至西北域三宗以及紫虚宗,愿意随姬江野、元周、奚同江、秦虎山站到御魔第一线的天位真君,也不足半数。

烈帝秦冉的分封之策,不仅限制了陈海的权柄,也削弱了宗门势力。

这也是妥协之后的无奈之处。

海陵城乃是田氏邑城,撤了田崇畴的镇守使,使秦谦统领兵马,负责附近的防线,镇守使府就需要迁出海陵城,以免陈海、秦虎山不在这里坐镇时,秦谦会受田崇畴的牵制。

入夜前,陈海就带着扈卫,在秦虎山、秦谦等人的陪同下,进入海陵城以东六百里外的一座防垒里,要求秦谦将这里经营成这一带防线的主城,让田崇畴继续留在海陵城里享受靡靡之音去。

他现在也只需要田崇畴将手下的兵将都交出来,按照约定交纳贡赋,同意到战时他本人及田氏子弟、门下弟子接受征调就行了。

“我们还是要尽可能说服吕尚及郑王刘汾,将防线往东移,到时候此地位于防线之后,可能军事上的压力会减轻许多,但你还是很多事情要做……”陈海入夜也没有休息,将秦虎山、秦谦等人召集起来议事,告诉秦谦,他希望以此城为基础,在仙竹山以东发展一个大郡,也希望此城能成为与安西郡国的交通要冲,成商旅往来的必经之路,也要将这里建营成天机战械的生产基地之一,最终变成万涛河防线最重要的后勤支撑点之一。

议事到天明,晨曦将天地笼罩上一层天青色,安西郡王吕尚的使者才渡河过来见陈海。

使者是吕氏一个道胎境中期子弟,进入大殿朝陈海揖礼而拜,说道:“有魔兵闯过铁梅岭,我家主公与郑王前往督战,抽不身来海陵城,特令耕书过来致歉——北陵有什么事情,与耕书商议也是一样的。”

陈海眼睛盯住吕耕书,不发一语,过了半晌,才轻叹一声,说道:“吕大人渡河辛苦了,议事不忙于此刻,还请先到驿馆休息。”也不容吕耕书啰嗦,就让人将他带下去。

陈海没有指望安西王吕尚及郑王刘汾能渡河过来见他,传书过来,是希望自己能到栖凰岭见他们,商议安西防卫军及越军能移师东进,没想到吕尚、刘汾躲到铁梅岭去,派一个名不见经传、不能决定任何事务的吕耕书过来敷衍他。

“主子爷,这就算了?”计都扇动短小的翅膀,站在陈海的肩头,一副替陈海打抱不平的样子说道,“要不我去驿馆,将这个傲慢无礼的吕家子弟吸得骨销魂瘦,扔回到栖凰岭去?”

陈海挥袖,让计都到一旁凉快着去。

“吕尚、刘汾,还是不愿意在抵挡魔族冬季攻势时,承担更多的责任……”秦虎山叹了一口气说道。

安西防卫军及越军能东移到茅镇山脉,北陵直接暴露出来的万涛河防线将缩短一万里,陈海就可以将有限的兵力,重点部署在东部,压力将减轻许多。

吕尚、刘汾不愿意在这个冬季出兵就不说了,还如此傲慢的态度,也令陈海心头恼恨,他当然不至于让计都去戏弄男耕书,但也不想就此罢休,想了片晌,跟秦谦说道:“接下来的谈判,你负责跟田耕书接洽——就提两点要求:第一,安西形势目前也差不多安定下来了,之前北陵借援安西的物资及天机战械,他们应该拿法宝及防御法阵出来偿债了。北陵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断没有将这些巨量物资白送给他们的道理。他们倘若不答应,我们会直接扣押越朝经望海城运送过来的物资抵债,这次也只是通知他们一声而已。第二,所有越朝望海城运入栖凰岭的物资,北陵抽二成的安保费……”

“这个,”秦谦担忧的问道,“会不会激怒吕氏跟越朝?”

“哼,”陈海冷冷一哼,怒气冲冲的说道,“这些人在汹汹魔劫之前,如丧家之犬,除了败逃还是败逃,哪里有半分怒气跟不甘?我跟他们好言好语商议,他们当我卑躬屈膝在求他们,真是欠鞭子收拾他们——我就不怕,不靠他们,北陵郡国就熬不过这个冬天去!”

说实话,现在安西郡国手里,陈海所能看得上的资源,也就是那些法宝、防御法阵了。

过去这些年,西北域、北廷都始终处于御魔第一线,将领武官手里的法宝灵剑以及防御法阵消耗极大,而这些炼制起来极耗时间——以往,西北域将战场所缴获的魔校、魔将级以上、筋骨鳞皮能炼制法宝的尸骸,一方面抵充越朝借援西北域的物资,一方面从天南国、越朝换取法宝灵阵,但还是远远抵不上消耗。

目前,北陵郡国融合七宗及北陵军的力量,所拥有万仙诛魔阵以上的天地防御法阵,仅剩最后八座,相比较战前,差不多损失了十之八九。

而安西柱国将军府,虽然前期为御魔战事将数座防护大阵献给雍京,但毕竟没有跟魔族主力直接相战,就哗啦啦逃入横断山脉,手里至少还有五十余座万仙诛魔阵以上的天地防御法阵。

之前陈海还撕不下脸,还指望跟安西防卫军并肩作战,但陈海这时候需要补充一批防御大阵,不从安西郡国头上敲诈,别人还真以为他软弱可欺呢!

另外,这么大规模的御魔战事,越国、天南国都仅派出一百万精锐兵马参与御魔,甚至借援的物资日后还需要这边清偿,这一点陈海也极其不满,现在即便郑王刘汾代表越朝皇族直接将商议的通道堵死,陈海也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令秦谦去跟吕耕书交涉,陈海也让秦虎山等人先去客舍休息,再过一段时间,万涛河、怒川江就将彻底冰封,到时候要没有行之有效的破冰手段,万涛河沿线的防御压力将令众人感受不堪重负,或许在整个冬季之前,也只有这几天能让人稍稍缓一口气。

待秦虎山、秦谦等人都离开后,陈海单留下符思远作陪,又将都天魔印从储物戒中取出,令鸠真的元胎从里面出来,说道:“你这些年贪生怕死,为虎作伥,心里可曾有一丝愧疚?”

“……”鸠真张张嘴,实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能讨好到陈海。

“鸠、季、姬三族子弟,虽然不能视为魔族,但体内皆有魔族血脉也是事实,留在海东大陆,难以宗阀所容,他们能效命于我,我许诺他们可以到海外择岛重立宗族,你可愿意率领他们出海?”陈海问道。

鸠真难以相信陈海的话,沉吟半响才说道:“我的神魂根本在都天魔印之中,此时怕是难离北陵王左右。”

“都天魔印,我暂时当然不能让你带走,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出尔反尔,”陈海将都天魔印收入怀中,说道,“越朝之所以能够远离魔劫,无非是享受大崇的庇护,我此时也没有更多的手段,强迫他们承担更大的责任——你率领鸠季姬三族魔血子弟出海,我会调一批铁甲天机舰给你们,以后除了越国驶往望海城的海船,你们不得打劫外,其他越国的沿海城市,你就帮我去那里征收一点御魔税……”

不要说鸠真了,符思远都有些傻在那里,没想到陈海会直接指使鸠真去当海盗,率兵马去劫掠越国沿海!

烈帝秦冉可是听他说起陈海参悟浩然天道,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念,才同意陈海提出的分藩御魔之策啊!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震慑战略

年初时,陈海与符思远、符少郡、计都以及公主秦思恣,率鸠、姬、季三姓魔血子弟里的道丹、道胎境强手百余人先行北上,赶回到陵州(丹霞渡-少华山)主持北陵郡国的防御事务。

而其他三姓魔血子弟差不多有八万多人,绝大多数人,仅有通玄境中后期、辟灵境的修为底子,这么大的规模中低级子弟,想直接穿过魔族控制中州大平原北上,显然是不现实的,则由符氏数百精英子弟率领着,先沿着云岭北麓西行,然而进入南诏郡国控制的岷山东北坡再北上,才是一条安全的道路。

这部分人马,缺乏足够的精良座骑,行动缓慢,十月之前才走到天梧岭南麓休整。

不过,这时候北陵郡国跟安西郡国的联系已经正常化,每个月都有风焰飞艇集群往来两郡国之间,这部人马搭乘风焰飞艇,此时已经从天梧岭抵达海陵,正在海陵镇守使府下辖的大营之中待命。

年初时,陈海率这三姓的精英子弟北上,曾允诺应许他们先安排一部分子弟到海外择岛栖息立族。

符思远当时也在场,只是他没有想到陈海最终的决策,竟然是要鸠真率领这部分人马,出海去劫掠越朝的沿海城池。

这显然跟他所理解的“悟得浩然天道、以苍生为念”,完全不搭界。

然而符思远却难以劝谏陈海不要做这些会激怒越朝王公大臣的举动。

海东大陆,天南、崇、越并立,魔劫之前,越朝与天南的国力,是要比大崇稍弱些,但辖境内也皆有一二百亿凡民栖息繁衍,也皆有上百位天位真君支撑各自国族的统治,精锐兵马可能远不及雍京及八藩加起来多,但常备兵马也都各有上千万之众。

大崇已经被魔族打得稀巴烂,越朝与天南才各派四五位真君率百余兵马参战,支援的物资差不多也都是以保障所派遗的参战兵马补给为主,显然是远远称不上共赴魔难的。

陈海此时剑走偏锋,派鸠真渡海掠夺越朝沿海,以补北陵郡国御魔军资之不足,符思远能说什么?

特别是越朝所特产的钨银、黑锡、精玄金等稀珍金铁,用渗炼之法添加到玄阳精铁之中,能极大提高所铸兵甲及天机战械的性能,是他们此时最为迫切想要得到的物资。

以往北陵军还能通过扶桑三岛的海船,到越朝的海港城池购买这些奇珍金铁,姜寅枉死,流阳宫借北陵军还魂的消息传开,特别是桃源江一役之后,越朝不仅完全中断对西北域的物资租借援助计划,还全面驱赶扶桑海过去的商船。

囚暴帝,烈帝继位,分封诸藩,北陵也正式成立郡国,与越朝恢复正常的关系,越朝进入安西的兵马、物资以及战船,基本都通过海陵城与望海城之间的河道进行。

然而北陵想从越朝获得什么物资,越朝虽说没有完全拒人以千里之外,但也是一副款到交货的坚决态度,自然是令北陵诸将满腹怨言,只是还没有机会爆发出来而已。

此时令鸠真劫掠越朝沿海,这事做得说不得,但倘若真要公布于众,符思远都怀疑北陵上下都会一片叫好。

魔劫爆发已经整整十六个年头过去了,将燕州也算上,魔劫在北陵境内持续的时间则已经有四十余年,燕州死于魔难的凡民,有七八亿之多,西北域要少一些,这些年累计下来也有上亿凡民死于魔物的袭杀,北庭虽然大多数凡民都得以西撤,但沿途饥馑疫病乃至进入西北域后持续的饥荒,人口损失也差不多有十亿——

而为御魔劫,北陵牺牲的将卒,将北庭、西北域牺牲于塔山防线的将卒也计算在内,累积已经超过三千万——这些年所消耗的物资,可以说都已经完全将北陵榨干掉了,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道丹境将领,都没有像样的灵甲跟灵骑,更不要说规模更加庞大的明窍境武将了。

诸军战斗力最强、通常作为主将扈卫亲兵使用的剑修营,规模一缩再缩,说到底还是灵剑法宝损毁太多。

高等级的灵剑法宝炼制所需的时间太久,之前的库存耗尽之后,虽说在北陵郡国正式组建之前,三宗就不断扩大各自炼器院的规模,强迫所有怯战的弟子进入炼器院听候任命(不敢上战场跟魔兵魔将正面厮杀,留在后方总归要发挥一些作用),但就每年所新炼制的灵剑、法宝、道符、丹药数量,比魔劫前增涨数倍,但也远远不够战场消耗。

陈海一直希望越朝能扩大对北陵郡国的援借规模,但迟迟都得不到正面的回应,这次陈海眼巴巴跑到海陵来,跟栖凰岭仅隔一河,竟然连郑王刘汾的面都见不到,那就只能去抢劫越朝还没有怎么消耗的库存了。

除了三姓魔血之族的子弟,以及三姓部分道丹、道胎境的精英子弟外,陈海这时候还将血屠刘亚夫及黑鲨杨隐秘密召到海陵来,使他们担任鸠真的副将。

陈海不仅要他们监视鸠真,同时还要他们利用荒废多年的海盗技能跟暗藏的人脉网络,在越朝沿海寻找立足地、纠集更多的海盗入伙,更有计划跟目的的洗劫越朝沿海,甚至还要将掠劫到的一些奢侈物或者北陵国不缺、不便运输的大宗,立时找越朝境内的黑商,交易成这边急需的物资输送回来。

后者才是杨隐、刘亚夫大施手脚的地方,鸠真没有杨、刘二人的辅佐,是干不好这些事情的。

刘亚夫、杨隐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重新干回老本行,自然是振奋不已。

“你们拿我的手令,带着人乘风焰飞艇,先去曲岩谷,那里有三艘青鲸级、三十艘银鲨级铁甲战舰等着你们接手……”陈海将手令交给鸠真,叫他与杨隐、刘亚夫立即凭借他的手令,去秘密点齐人马出发,不要在这里继续耽搁下去。

“我说这次出来,扈卫里怎么带这么多的三姓将官随行,害得计都整天都睡不好,担心他们有可能会受魔族的蛊惑,加害主子爷,没想到主子爷您是早有此计啊——原来主子爷早就不想跟姓吕的、姓刘的谈个毛啊!”计都亢奋的凑过来,吱吱喳喳的请战叫道,“此事也让计都替主子爷您分劳吧,我知道主子爷心里有些话不便直接说出来,计都心里都明白。越女有三好,清音体柔……”

计都满心想着跟鸠真他们一起去越国打劫,这一刻直觉脑后杀气如刀,转身见宁婵儿都已经将九阴邪刃祭出,刃芒一点点的朝他的后脑勺逼过来。

“我就是胡口说说而已,主子爷有董妃、苏妃,还跟杨太后、周仙子有两腿,哪里看得上越女,宁老大,你不要动怒、不要动手……啊!”计都正跟宁婵儿求饶着,不提妨陈海一脚过来,将他踢出大帐。

“要是能谈得拢,何苦用此等上不了台面的下下之策啊,”陈海朝符思远、苍禹苦笑道,“符大人可是觉得陈海行事,有所偏激了?”

“……”符思远也是苦涩一笑,说道,“非常之时用非常之计——倘若安西、越朝都是能征敢战之将,也无需用此等偏硕之术了。”

符思远心里想得更远的。

当初在安泽城,他就是以陈海参悟浩然天道、在魔劫过后以苍生为念、不会轻启战事为由,劝烈帝秦冉接受陈海的封藩联后建议,虽然秦冉跟嵇元烹还是有所担心,以更彻底的分封,希望日后能牵制住陈海,但此时看来,真要能熬过魔劫,陈海未必真就不再启战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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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陵之前是都护使府下辖的镇守使府,常备驻兵是十万,主要驻守在仙竹山东麓及南麓的滨河城垒里,这时候将八万多人的三姓子弟全部抽走,营垒里顿时就空阔了许多。

只是三姓子弟集中乘风焰飞艇北上,代表安西郡王吕尚及郑王刘汾过来洽谈两军合作事宜的吕氏子弟吕耕书看到这一幕,也完全想不明白在魔族即将对北陵国发动冬季攻势之际,不将三姓子弟编入海陵军中,加强这边的防备力量,怎么就一起调走了?

当然,吕耕书当时也完全顾及不了这么多,秦谦找到他,代表北陵郡王陈海所提出两点条件,是安西郡国完全不能接受的,他几次跑到行辕叫嚷着要见北陵郡王陈海,但都被扈卫阻拦在外,最后还是被强行赶出城池。

吕耕书愤愤不平的南返,等回到栖凰岭,才知道新一批刚刚从望海城驶入万涛河的一百二三十船物资,在距离海陵城还有两千里地的时候,就让北陵水师将领丰逸臣率战舰扣押了。

过了一天,还有一批没有进入万涛河口、距离望海城甚于还有一万余里水路的一百船物资,被北陵水师将领魏哲率战舰扣押。

之后,陈海一纸符书传来,声称这两批物资用于抵充之前安西防卫军购买天机战械所赊欠的一部分钱款。

安西防卫军在栖凰岭的大营,吕氏将领骂娘声不绝于耳,这几天每逢大殿议事,都众情激奋,声称要对“北陵贼”还以颜色,但激愤过后,面对现实,却不得不发现,越朝物资要进入到横断山脉东麓,最经济的道路却是在北陵的控制之中。

并非说没有直接横跨横断山脉的通道,只是这些通道都极其险阻,每年想要将数百亿斤的物资横跨两万余里的雄山峻岭,需要投入多少人马,需要动用多少车辆、而仅运输本身所消耗的物资,压根就是吕氏所不敢想象的。

而这些物资的运输,走海路经万涛河道而来,哪怕是用最普通、依赖风帆行驶,不带御水法阵的船舶,也都不需要一万艘都能胜任。

损失两批物资事情不大,一旦这条水路被堵死,四五百兵马在天栖防线上的消耗,很快就要成问题了。

商议来商议去,最后还是多派两名德高望重的老将,陪着吕耕书一起再次到海陵见陈海,谴责北陵军的盗匪行径,顺带观望形势,看有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吕耕书往返就耽搁了七八天,就明显感觉到天地间的寒煞渐盛,大河大江风浪大不易结冰,但一些小的溪河已经结了薄冰。

虽说北陵郡国的兵马、物资也在不断的往南线集结,但万涛河、怒川江一旦冰封,北陵郡国的南线失去山河之险,吕耕书实在难以想象仅凭借其两三个都护使府以及下辖二十四个镇守使府所形成的南线防御体系,怎么抵挡住魔族的冬季攻势?!

玄阴谷魔族及天呈山的残兵,在鬼奚魔尊的统领下,已经都推进到武侯岭以南,兵力正在不断的在万涛河南边,往西延伸,意味着魔族在这个冬季,手里有上千万兵马,能用来碾压北陵郡国的南部防线。

吕氏将臣皆不同意于从天栖防线出兵东进,而吕尚老祖跟越朝郑王刘汾不愿意这时候见陈海,根源就在这里。

如果说抵挡魔族的冬季攻势,注定要以数百万将卒性命牺牲为代价,谁都不希望这样的惨重代价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只是吕氏将臣都没想到北陵军会行事如此流氓,一言不合,就直接扣押友军的物资跟船舶。

吕耕书抵达新海陵城,看到新海陵西侧的通济渠岔口里侧的河港,第一批被扣押的一百二十余艘海船,整整齐齐的停靠在那里,但越朝负责护卫这批海船的数千将卒都已经被关押到别处去了。

此时正有不计其数的民夫,正将大批的物资从船上搬卸下来,用辎重车运入海陵城中。

得,这批物资显然是讨不回来了。

吕耕书就想着能将这些船跟护卫将卒讨回去再说其他的。

然而吕耕书等人飞往新海陵城,被守兵阻拦在外,派人进去通禀,只说北陵郡王人已不在此地,而新上任的镇守使秦谦也没有兴趣见他们……

好在陈海、符思远等人带着扈卫而行,动静颇大,而安西防卫军在万涛河北岸也有探子,吕耕书等人一路追寻陈海他们的足迹,三天后赶到怒川江南岸的邬昌城。

怒川江上游位于紫柏山西麓,要比万涛河短一半以上,但怒川江两侧的地形要险峻一些,因此怒川江的水势更为凶急,如愤怒的水蛟、水龙在深阔的河道里翻滚。

邬昌城位于怒川江的南岸。

还是在流阳帝国后期,太子商缺确保北征魔域的战事能够顺利进行,在怒川江南岸的邬昌城与万涛河北岸的天水城之间,在一部分溪河的基础,挖掘出连接两大水系、长逾万里的济天渠。

这也使得邬昌城、天水城的地位,在西北域极为重要,也是北陵国南线两个都护使府的行辕所在。

吕耕书他们距离邬昌城还有二百余里,就被城外的一队斥侯拦截住,交验使书、符印后才被允许继续御剑飞往邬昌城。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仅仅半个多月没有看到北陵军在怒川江一线的调动情报,北陵军在邬昌城集中的兵马之巨,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北陵军的这部兵马驻扎邬昌城南翼的一座草岭上,透过云雾能看到大营里的营帐铺开盖地。

草岭脚下,与济天渠及怒川江皆有水道相通的一座湖泊里停靠着三十艘青鲸级铁甲战舰。

崇、越传统的水师战舰主要以御水法阵为主、御风法阵为辅作为驱动,但扶桑海近二十年来所造的铁甲战舰,则是以风焰天机禁制为核心的风焰匣为驱动。

而在防护上,也放弃炼制费时的封禁级防御法阵,利用多层结构的水密舱跟多层甲板加强抗冲击、破坏的性能,使得以九郡国为首的扶桑三岛,得以批量化的制造在体量远超传统鲲鹏级的水师战船。

吕耕书知道九郡国所造、编入北陵水师这种青鲸级战舰,每一艘长逾二百步,宽四十步,每造一艘耗玄阳精铁四千万斤。

这种庞然巨|物建造的速度极快,但代价极其不菲,他们之前估算扶桑三岛这些年倾尽全力,所造的青鲸级铁甲战舰应该不超级三四十艘。

毕竟北陵军初期十分艰难,主要依赖于九郡国、雷阳宗的物资支持才一步步支撑住、并发展起来,不可能太多的人力、物力,去制造当时看上去对御魔没有什么特别帮助的超级战舰。

吕耕书没有想到他们此时能在邬昌城看到北陵军集结了三十艘青鲸级铁甲战舰。

每一艘青鲸级铁甲战舰虽然没有将整体都笼罩在内的封禁级防御法阵,但轮机室、舷首的指挥舷舱也都是有中小型的防御法阵庇护。

当然,这还是其次。

真正恐怖的是青鲸级铁甲战舰的船舱侧舷密密麻麻安放一百门射程逾百里的重膛炮,以及近战时密集得跟马蜂窝似的重膛弩及六膛重装弩……

这也是安西前后两批近两百船物资,虽然有近两万的护卫兵马,但看到北陵水师出动青鲸级铁甲战舰,就直接放弃反抗的主要原因。

青鲸级铁甲战舰不是不能抗衡,道丹境强者,也许就能一拳在青鳞级铁甲战舰的护甲打出一个窟窿来,但问题在于拼死打穿一层护甲,里面还有两层护甲,打穿三层护甲,却发现里面不过是方圆丈许的水密舱。

这时候可能就需要天位真君级数的强者,实实在在的撕开守舰将卒的防御,强攻到近处,才有可能将一艘青鲸级铁甲战舰给拆了。

每一艘青鲸级铁甲战舰,通常说来编有将卒千人,但吕耕书飞到近处,看到每一艘青鲸级铁甲战舰上的兵马进行加强,少数有三千精锐武卒登上战舰,主将都至少有道胎境修为。

这也是吕耕书最为疑惑的地方,再有半个月,怒川江、万涛河就会渐次冰封,这些青鲸级铁甲战舰被封在冰河里,还能发挥什么作用吗?

又或者说,这些青鲸级铁甲战舰的存在,只是威慑魔族必须在河冰解封之前撤出去。

从万涛河、怒川江冰封到河冰解封,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要是陈海在邬昌城集结青鲸级铁甲战舰的根本目标在于威慑魔族,魔族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发动冬季攻势,确实没有办法越过万涛河、往北推进太远。

其最精锐的魔骑虽然推进的速度极快,但面对骁勇善战的北陵军,也不敢脱离主力太远,这么看来,魔族推进到怒川南岸,倘若都不能攻克一两座重要城池作为立足的据点,就需要赶在河冰解封之前南撤了。

一旦河冰融解,而魔兵主力这时候又没有退出,青鲸级铁甲战舰进入万涛河、怒川江的主河道,魔兵主力就有可能陷入在到处都是泥泽的万涛河与怒川江之间的平原上难以动弹。

魔族不蠢,陈海的震慑应该能发挥作用,而这么一来,北陵郡国这一次损失,即便会极其惨重,但也重创不了北陵军的根本。

吕耕书这时候禁不住会想,要是吕尚老祖接受陈海的建议,将安西防卫军往东推进到茅镇山脉,并借十八座天地防护大阵给北陵,应付魔族的冬季攻势应该更不成什么问题。

安西防卫往东推进到茅镇山脉,能使得北陵军南线防御面缩窄一万里;而十八座天地防护大阵借给北陵,北陵就能确保南线的镇守使府级军事堡垒,都能支撑到援军赶到的那一刻。

这么一来,魔兵即便越过万涛河北进,短短两三个月后就要南撤,所能产生的破坏力就更加有限了。

然而,目前陈海在南线,除了太华山以及丹霞渡北面的陵州城部署有天地防护大阵外,其他仅有天水、新海陵城以及邬昌城部署有天地防护大阵。

除此之外,其他二十四个镇守使府所在的城池都仅有三到五座不等的封禁级防御法阵,防御层次根本无法跟天地防护大阵相提并论。

这二十四个镇守使府所在的城池,一旦面对上百万魔兵的进攻,很难支撑太久。

而北陵军在南线的五个主要兵马聚集点,都相距一万里以上。

这种情形上,除非在魔兵主力调动时,北陵军也及时集结兵马,与之决战,要不然在魔族的整个冬季攻势里,不知道会有多少镇守使府级的军事堡垒被魔族攻克掉。

而这些军事城垒里的驻军及没有来得及往北疏散的平民,就必然沦为魔劫的牺牲品。

吕耕书知道他说服不了吕尚老祖及郑王跟北陵军通力合作,就算能成,现在距离魔族启动冬季攻势已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也来不及了。

而看到邬昌城内外的情形,北陵军应该是采取震慑、吓阻策略,防止魔兵越过怒川江往北渗透,但想到北陵军采取这样的策略要背负多少伤亡,吕耕书心里也是一叹,心想接下来还要硬着头皮代表吕氏,冲到北陵王面前气势汹汹的讨要人船及物资,心情也是极其压抑,恨不得现在就扭头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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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邬昌城都护使府大殿里,陈海已经知道吕氏使臣又追过来了,但他不甚关心,目光落在丰逸臣抄送过来、这次扣押二百艘物资明细表单上,跟秦虎山笑道:“吕氏现在跟越朝走得近啊,越朝也是想着将安西变成他们的藩属国吧,这批物资里竟然有一千辆诛魔战车——看来我们在越朝的谍报工作做得不够细啊,事前竟然没有查出来,差一点就让这一千辆诛魔战车从手指缝里泄走了。”

虽然北陵此时所造的重型天机战车,防御力也相当不弱,但不安装像四柱诛魔阵一级的防御法阵,实在是北陵国已经完全用不起这种炼制耗时耗力的奢侈品了。

要是如果有小型防御法阵,北陵还是能造出更强悍的超级战车,甚至可能将数具甚至十数具六膛重装弩集于一辆战车之上,将狭窄空间里的重锋箭密集到超级想象的地步。

缺少能在战场移动的防御法阵,北陵就不能冒险造这种超级战车了,太容易被魔兵集中摧毁了。

即使造,也只有一些试验车。

陈海想了片晌,签发一道手令,递给符思远,说道:“这一千辆诛魔战车立时安排送到陵州城,看能不能在两个月内,将里面的四柱诛魔阵拆出来,改造一批天蝎战车出来!”

“应该能成……”符思远颇为肯定的说道。

目前陈海已经将燕州近半数的天机大匠师、匠师,都集中到丹霞渡北面依紫柏山南麓雄岭而建的陵州城里,使得陵州生产天机战械的能力,在短短一年内,就超过东都山、天营城等地,而天蝎战车已经造出一批试验车型,两个月完成改造完全没问题,甚至大半时间都要浪费在路途运输上。

“魔兵主力一旦北进,我就亲自率龙骧军,也只能抵住其一部主力,拖延、迟滞其行进的速度,掩护沿线的军民疏散;邬昌城这边,就交给符大人你来坐镇了……”陈海说道。

鬼奚老魔、莘山老魔都是天魔上三境的存在,麾下还有八樽天魔中三境大魔君的存在,一旦江河湖泽被冻得结实,将非常利用魔兵主力行动。

兵力处于劣势的北陵军,即便近年来天机战车数量极大增加,也没有几分与之仓促决战而胜的机会。

应付魔族即将发动的冬季攻势,陈海必须尽一切拖延两个月的时间,才可能找到反击获胜的机会……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冬季初战

进入冬季,天寒地冻,北地大小湖泊溪河都相继冻上,但奔流咆哮的万涛河、怒川江水势辽阔湍急,稍薄一些的冰层,根本就冻结不起来,一直到十一月中旬,万涛河、怒川江这两条仿佛难以驯服的巨蟒,最终才被厚厚的冰层彻底的封住,一直要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河冰融化,才会再次恢复自己的威势。

魔族对北陵郡国筹备已久的冬季攻势,这时候也全面启动。

进入十一月,虽然上千万魔兵都转移到南线,但在东线、北线也留下一部分兵马,驱使大量的杂魔往北陵郡国境内渗透,大肆屠戮。

陈海即便被迫在北线、东线留下来大量的防卫兵马,但平民的伤亡依旧惨重。

毕竟黑毛大漠以南、紫柏山以西人族栖息繁衍的区域太辽阔。

一旦魔物分散渗透进来,地方上的防卫兵马根本没有办法将数以百万计的村寨都守得滴水不漏。

有时候整村整寨被屠的惨剧发生后,附近的郡府派兵才反应过来进剿,而稍有些灵智的魔物,往深山老林里一钻,想要围捉灭杀,也是相当的麻烦。

不过,不管怎么说,北线、东线的形势再严峻,也能勉强维持,而魔族在北线、东线驱使杂魔渗透进来,更主要的目的也是牵制住北陵军大量的兵马难以南下作战。

魔族针对北陵郡国的冬季攻势,重心在南线。

十一月上旬,魔族在南线集结兵马超过千万,其中在武侯岭、阴魂岭集结五百万魔兵,对太华山、陵州(丹霞渡)形成夹击之势。

太华山、陵州一线,乃北陵国东线、南线防线的衔接点,也可以说是北陵国御魔体系的核心,一旦失守,魔兵主力就能沿着紫柏山西麓往北、沿万涛河北岸往西推进,将迫使北陵军不得不彻底放弃万涛河与怒川江之间的辽阔地域,将防线收缩到怒川江以北。

到时候不仅跟安西郡国的联系会被切断,整个北陵郡国也会被压缩东西长、南北狭窄的长条形,防御形势将加倍的恶劣,同时怒川江以北的人族栖息地也会被受到渗透破坏,农田种植等生产形势将进一步严峻起来。

太华山、陵州乃是必守之地,面对魔族的重兵威胁,陈海也被迫在太华山、陵州囤以两百五十万的重兵严防死守,姬江野、奚同光等近二十位天位真君都集结于此坐镇,确保在河冰解冻之前,太华山、陵州防线不会被魔族撕碎掉。

然而安西防卫军及越军在天栖防线后按兵不动,陈海手里只剩二百万兵马能用,将要从陵州往西到海陵绵延四万里的防线守得滴水不漏,将两倍于己的魔兵精锐挡在万涛河以南,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除了太华山、陵州外,在怒川江以南的区域,陈海也只能将有限的兵力,集中防守部署有天地防护大阵的海陵、天水、邬昌等重点城池。

抛开海陵、天水、邬昌等有限的几座有天地防护大阵庇护的都护级大城不算,怒川江与万涛河之间还有县邑级城池六千余座,分由二十四郡(二十四镇守使府)管辖,然而不要说县邑小城了,即便是郡治及镇守级的大城,也随时都会放弃掉。

此时唯一能令人稍感到欣慰的,那就是夏秋季,渗透进来的魔校魔将,掘开堤坝,令怒川江与万涛河之间的平原地区洪水滔天、冲毁大量的屋舍农田,令数以亿计的凡民流离失所,但也因此有相当一部分平民提前疏散到怒川江以北去了。

不过,这也只是稍感欣慰而已。

怒川江跟万涛河之间太过辽阔了,抛开海陵城以西的区域不算,还有四万万平方里的疆域。

在北陵军主力还在坚守陵州、天水、海陵一线,即便从国府到郡县,一再张榜催促,还有大量的平民难舍家园,又或者带有侥丧心理,行程迟慢,都还滞留在怒川江以南。

与符思远在邬昌分别后,陈海赶到天水集结龙骧军。

除了陈海的禁营亲兵龙骧军外,北陵军在天水驻有五十万精锐兵马,可以说是南线兵力最为集中的城池之一。

天水,除了作为天水郡的郡治外,下江都护使府及天水镇守使府都设于天水城中,秦虎山、吴之洞、袁燕雪、姜沛等天位真君坐镇于此。

天水位于陵州与海陵之间,西距陵州、东距海陵正好都是两万里,背依千里绵延的灵龟山,济天渠从城东分万涛河之水北上接怒川江,可能说是南线仅次于陵州的要冲之地。

在魔劫暴发之前,天水城就是拥有百万民户的超级大城,塔山防线崩溃后,万涛河以南的吕氏等族仓皇南逃,也有大量的平民跟一小部分安西境内的宗族子弟渡河逃到天水城中避难。

陈海受封北陵郡王,天水郡境内的其他府县平民不说了,天水城内的民户加上淹留于此的难民,就已经超过二百万。

入冬之后,四面八方的民众看到天水城有大军驻防,更是纷纷拖家带口挤进来,使得这座方圆百里的雄城,大街小巷都挤满难民,人数之多,怕不下四五百万。

陈海站在灵龟山的南崖之巅,眺望天水城。

虽然随着最后一批青鲸级、银鲨级铁甲战舰进入城北的水营,携带了一两亿斤粮食及其他物资进入城,但挤进来的难民太多了。

陈海侧身跟秦虎山、吴之洞他们说道:“城里这时候就要实行严格的口粮供给,才有可能熬到明年春后啊。”

“魔族有没有可能改变计划,主攻天水城?”秦虎山将视野从滔滔河水的南岸收回来,担心的问道。

除了阴魂岭、武侯岭,魔族在万涛河南岸还建立了六座大型据点,其中一个据点就在天水城南面两千里的虎踞岭。

入冬以来,虎踞岭聚集的魔兵就已经有百万之多,而杂魔更是铺天盖地,不要说龙帝苍禹了,陈海、秦虎山他们远在两千里外,都能清晰从虎踞岭浓郁的煞气息中感知到鬼奚老魔就在虎踞岭。

陈海他们之前预测魔兵前期不会强攻北陵军在万涛河北岸重点防御的几座坚城,前期也极可能避免跟北陵军主力进行大会战,而是分兵北进到一定深度之后再联合起来,大规模攻占、推毁怒川江南岸的城池,但这仅仅是陈海他们的预测,魔族未必就会照陈海所预测的用兵。

要是魔族没有太多的耐性,更急切的想要解决掉北陵军,又或者看到安西防卫军、南诏防卫军及越朝援军太过软弱,难以对它们形成什么威胁,依旧有可能不计伤亡强攻太华山-陵州或天水城。

而只要拿下这两处要冲之地中的任何一处,都会使魔族后续进攻北陵的攻势变得简单明了。

倘若料定魔兵主力会强攻天水城,那陈海、秦虎山他们就应该将平民全部从城中疏散出去。

一旦魔兵主力围攻天水城,天水城在灵龟山南麓仅部署一座万仙诛魔阵,事实上是不可能随时将防护灵罩撑开,将天水城滴水不漏的庇护在防护灵罩之中的。

到时候就算魔兵无法攻入城中,但这种层次的战事里,所产生的剧烈元气震荡,以及崩山裂地般的动静,城里绝大部分的屋舍都会被震塌掉,到最后城中也不可能有多少的平民能够活下来。

当然,考虑魔兵很可能会分兵穿插过去,这时候将城中的平民往北疏散,肯定是没有办法跑过精锐魔兵的,只会在半道给往北穿插的魔兵加餐而已。

不管怎么样,魔兵都不会直接从天水城的正面渡河。

万涛河此时的冰层已经厚逾一丈,重型天机战车碾压而过,已经完全不成问题,但这时候不要说陈海、苍禹、秦虎山他们出手了,集结百余辟灵境、明窍境剑修,也能将冰层一片片轰塌掉。

然而,从陵州城到天水城,从天水城到海陵城之间的空隙太大了。

三四百万魔兵魔将,完全可以拆成数十股、数百股渡河再集结,同时又拥有天魔中三境、上三境这样的强悍存在,陈海却没有办法将北陵军拆成数十股、数百股沿江封堵。

特别是莘山老魔,从雍京、从凤雍山率领轮回殿魔兵主力北上,使得魔族在北部集结的翼魔精锐大增,规模再度达到六万头以上。

而北陵郡国境内能用于战事的灵禽,由于之前在沧棱江、阴山、碎星峡诸多战事中消耗太过惨重,之后又缺乏补充,目前除了陵州、海陵、天水、邬昌、仙壶口、天营城、东都、北陵等主要城池,编有小规模的战禽营外,龙骧军中的御禽精锐仅有八千编制。

这种情形下,陈海怎么都没有办法阻止魔兵主力在冬季渡过万涛河的。

“已经有魔兵在鸭川、渚江、梅童岭一带渡河……”苗凤山这时候收到部属传讯相告,当即将天水城以东的魔兵动向,转告给陈海、苍禹、秦虎山等人。

陈海点点头,表示知道,却无意针对鸭川、渚江、梅童岭一带的魔兵异动,做任何的部署调整,也没有率龙骧军主力东进,到梅童岭、渚江一带迟滞魔兵行动的意思。

鬼奚老魔就在天水城南面的虎踞岭中,而莘山则留在阴魂岭盯着北陵留驻太华山、陵州一线的兵马,陈海没有三头六臂,要盯也只能盯住在鬼奚老魔的统领下,盘距于虎踞岭的这部魔兵。

虎踞岭的魔兵也没有按捺住多久,第二天凌晨就大举东进。

鬼奚老魔很显然是想四千里外梅童岭一带已经渡过河的魔兵,在北岸建立临时据点,然后它赶过来,依梅童岭的临时据点,将这部分魔兵魔将也都投到万涛河北岸,轰轰烈烈的彻底展开冬季攻势。

魔兵将渡河北进的地点都选择在天水以东的河段,这也算是一件好消息。

至少天水与海陵之间的城池,暂时不需要考虑会遭受魔族的屠戮。

而陈海率领龙骧军在济天渠以东的大地纵深穿插,迟滞、拖延魔兵北进的效率会更高一些。

当然,有利必有其弊。

魔兵将渡河点都选择在天水以东的区域,一方面是魔兵更加聚集,陈海率领龙骧军与之纠缠,稍有不慎,很容易就会陷入数路魔兵的包围之中,最终难逃覆灭。

另一方面渡河魔兵一旦北进没有收获,随时有可能聚集起来,往东南方向的陵州进军,与留守武侯岭、阴魂岭的魔兵,围攻陵州、太华山。

但不管怎么说,虎踞岭魔兵在鬼奚老魔的统领下,大举东进,意图到梅童岭一带寻找渡江的机会,陈海也即刻率领龙骧军出灵龟山东麓的大营,与魔兵主力夹江而行。

连日大雪,万涛河两岸的积雪差不多都已经能没过青狡马的膝盖。

即便北岸多平原,但这么厚的积雪,加上大量的道路已经被夏秋季的洪水冲毁,轮式辎重车的使用受到限制,龙骧军除了编有青狡马、黑狡马、赤狻兽等大量战骑外,编有四千辆轻重型天机战车及两千辆履带式辎重车,但行进的速度还是被近一米深的积雪拖慢下来。

魔兵虽然体形高大,但在冰雪中前行也是不便,速度甚至比龙骧军还要稍慢一些——当然了,也只有装备最精锐的龙骧军能在冰天雪地里强行军,有着比魔兵稍快一线的速度。

五天后,龙骧军先期抵达梅童岭,而此时万涛河沿线已经有十九路魔兵渡过万涛河,绕开沿线坚固的城池,迅速往北推进,梅童岭则有四十余万魔兵聚集,显然是要在这里接应鬼奚老魔所统领的另一部魔兵主力渡河。

梅童岭滨临万涛河的南麓,原有一座县邑城池,千余守军没有来得及撤离,就被成百上千集群扑杀过来的翼魔撕成粉碎,包括城中没有提前疏散的数千民众,都丧命魔爪之下。

陈海不等龙骧军稍作休整,差不多在诸部还都在以行进队列推进时,就发布强攻梅童岭聚集魔兵的军令,令诸部在行进中调整成攻击阵形。

陈海他们也就比鬼奚早一两个时辰,即便陈海他们的速度能提得更快,却也不能直接将鬼奚他们甩在屁股后面。

那样的话,鬼奚完全可以率部在他们身后渡河,而梅童岭这边聚集的魔兵也可以在他们赶来之前,提前往北推进,跟他们避开正面交锋。

聚集梅童岭的魔兵主帅,是老相识巫真大魔君,也是早就防备着陈海率龙骧军过来就会有可能展开强攻,手下巫魔迅速汲取成千上万的杂魔及被俘人族的血肉精华及生魂力量,聚集十数道血魂巨刃,相隔百余里,就朝龙骧军推进最快、最猛的中路兵马斩劈过来。

剑修营结诛神剑阵、辅以成百上千的防御道符相抗,剑刃相击,凛烈的罡风顿时就将左右的积雪吹扫一空。

梅童岭上空,血煞如云,一樽樽魔将级以上的魔物,借御血煞,魔躯泛着狰狞的红芒,跃跃欲试要带着兵马从防御阵地之后杀出来,却被巫真老魔及其他魔君连吼带叫制止住。

它们的目的只要能顶住龙骧军一两个时辰的攻势,等到鬼奚魔尊率部抵达河对面,龙骧军不撤就是自行死路;它们到时候甚至还能趁龙骧军撤走时,反击其尾部,获取战果,而在这时急躁打反击。

六千辆天机战车、履带式辎重车,在集群冲锋时的威力,巫真大魔君是领教过来的,它们在兵力上不占优势,在开阔的战场上对冲,它们将要承受极大的伤亡,甚至都有可能完成不了掩护鬼奚魔尊渡河的重任。

陈海不管巫真怎么想的,下一步则是集结一部分剑修,祭御灵剑、法宝,轰击梅童岭南侧的冰层,尽可能拖延住南岸魔兵渡河的步伐。

冰层厚逾两丈,但在上千灵剑法宝的攻击下,一大片一大片的崩裂,冰寒的河水漫涌上来,还有被殃及的鱼兽,将河水、碎冰染成通红。

此前有成千上万的杂魔,正被驱赶着渡河,这时候也纷纷坠入寒煞刺骨的河水中,被冰块撞击、挤压,又相互撕扯着一起沉入河底。

战车碾压冰雪,轰隆而上,铁甲战骑掩护侧翼,精锐武卒持盾穿插于战车之间,剑修营、符修营紧随前阵兵马之后,战禽营遮天蔽日,推进到三千步时,重锋箭就如暴雨从数以千计的重膛弩、六膛重装弩之中倾泄而出。

魔兵在短短三四天时间里,除了修建简陋的防御工事外,这次也携带大量的重盾、简易战车渡河北上,以弥补护阵血煞、血炼魔阵的不足,拼命堵住防阵的缺口不被继续撕开。

龙骧军作为陈立的禁营亲卫,目前是北陵郡国最精锐的战力,除了辟灵境精锐武官、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武将比例超过其他兵马一大截之外,普通将卒也都追随陈海参与多次御魔血战的悍卒,战斗意志极强,凝聚的杀伐兵气有如血云,笼罩在一组组将卒战阵的上空,一方面为己方武将所借用,一方面经八极玄龙辇凝聚成八头血龙,往魔兵阵裂扑杀过去……

看着前阵伤亡太大,巫真老魔不得已带着诸多魔君,填入前阵,将已经冲上来的天机战车集群打退下去,不使其往纵深穿插,勉强将阵脚稳住。

只是龙骧军的重锋箭跟不要钱似的,从头到尾没有一刻停息过,像暴雨一般泼洒过来,不断有重膛弩、六膛重装弩卡膛、炸膛,但也完全阻挡不了将士们怒射的热情。

人族最大的优势就是这个,这一刻怎么能不将这些优势发挥到极致?

魔侯甚至魔将级以上的魔族强者,只要知道怎么借用杀戮血煞,就能无惧重锋箭的攒射,但是它们身边的魔兵不断的被射杀,这时候要是后续填上来的魔兵稍慢一些,魔将、魔侯在前阵被孤立起来,迎接它们的就是成群斩杀过来的灵剑法宝,在瞬息间撕开它们的防御,将它们斩成肉酱。

这么短的时间内,前阵魔兵魔将伤亡如此惨烈,也令巫真老魔急红了眼,轰出一道道拳煞,将成千上万的重锋箭劈落。

陈海、苍禹以及计都、宁婵儿没有进入中路兵马主导的进攻前阵,而是赶去与右翼兵马会合。

对岸的魔兵看到河冰破裂,普通魔兵短时间内是无法渡河过来,但成千上万的魔将魔校甚至实力更弱一些的魔卫,即便不擅长御风飞行,也是直接踩踏南岸还没有破裂的冰层,冲这边杀过来——即便是冰层破裂,掉入寒冷湍急的河水里,对这些魔物也没有什么影响,大不了从河底泅水冲上北岸。

而在万涛河的上方,翼魔精锐更是遮天闭日,与十数魔君、百余魔侯则直接簇拥着鬼奚那差不多有百丈长的庞然魔龙之躯,往北岸杀来。

鬼奚伸探着黑黢黢的巨爪,黑色煞光凝聚,极瞬间就凝聚出一道道阴煞雷矛,朝这边怒掷过来。

当初在天狼山,陈海他们之前就先杀掉泰官、般度、丹图三魔,之前再集结众人之力,才成功围杀虞安老魔,这时候才真正体会到天魔上三境是何等的强悍。

苍禹祭出太虚龙魂鼎极瞬间放大百倍,仿佛一座山崖封住那一道道阴煞雷矛的去路,其他看不出太虚龙魂鼎与阴煞雷矛相击有什么动静,似乎太虚龙魂鼎瞬间绽放的青色毫芒将一道道阴煞雷矛融解,但陈海从苍禹很快就浮白的脸色上,看得出苍禹借用太虚龙魂鼎抵挡鬼奚老魔,极其勉强。

看到鬼奚再度探出魔龙巨爪,就见太虚龙魂鼎的上空一缕黑风吹出,下一刻一个黑色漩涡仿佛撕开虚空而出,朝太虚龙魂鼎笼罩过去。

“……”看到鬼奚老魔竟然妄想直接从苍禹手里将太虚龙魂鼎夺走,陈海冷冷一哼,祭出都天魔印,引领右翼剑修营将卒们所御两千灵剑、法宝,汇聚成法宝洪流一般,往黑色漩涡斩去!

魔族进入崇国境内的兵马,看上去就整体数量而言,没有增加多少——即便有大量的杂魔开启灵智,但是普通魔兵的消耗极大——但是魔族占领中州、东北域、东域、北庭、闽越(东南域),而南诏、南黎、安西三藩大半凡民也都落入魔族手里凄惨无比的沦为血食,以及平民中大量拥有修炼资质的子弟被炼成天魔血丹,使得魔族中的精锐、精英战力,乃至魔侯、魔君的数量大增,这才是海陵人族所面临的最大危机。

流阳帝国崛起时,魔族的力量其实已经被消弱到极致,以致后续都没有能力打败在前朝太子商缺率领下逃入血云荒地的流阳宫残部。

一直到魔劫暴发之前,魔族中魔君级以上的强者,可能也就一百三四十个,论数量不要说跟人族三国的天位真君总量相比了,甚至都只有崇国天位真君总数的一般。

魔劫暴发十六年了,崇国将卒拼尽全力,在战场上所斩杀的魔君累积超过五六十樽,但此时魔族在北线聚集的魔君数量就已经超过一百五十余樽。

而在梅童岭这么一个狭窄的战场上,魔族聚集的天魔境强者就超过二十。

也是幸亏魔族主力在南岸暂时过不来,即便魔校、魔卫、魔将无视冰层破裂后寒冷而湍急的河水,直接洇水渡河,但毕竟短时间内发挥不出作用。

这时候龙骧军右翼沿河岸展开的兵马,明窍境以上的精英战将三千有余,一时候也是杀得鬼奚老魔不敢直接扑杀过来,转向往梅童岭的南麓飞过去,先去帮巫直老魔稳住阵脚,等后续更多的魔校魔将泅水渡河。

看到一批批魔校魔将泅水渡河,看到魔兵在梅童岭南麓集结大群的巫魔,重新快速冰封破裂的冰层,陈海也是见好就收,下令前阵兵马迅速撤下来,与魔兵拉开距离,往北收缩,避免被魔兵主力缠住……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冬季初战(二)

将三四百辆打废掉的天机战车、履带式辎重车遗弃在战场之上,三十万龙骧军分九个编队,往西北方向收缩,大魔君巫真站在梅童岭的西崖,看得出龙骧军各部之间收退有序,没有太多的破绽露出,压制住手下魔君、魔侯出兵追击的请求,紧守住各自的阵地。

追击?

真是开玩笑。

它们利用梅童岭西麓的险峻地形建立防线,要不是鬼奚魔尊及时赶到,山脚下的第一道防线就要被龙骧军彻底撕烂掉,它们在兵力不占优势,凭什么到一马平川的空阔地带,与龙骧军厮杀?

也不看看山脚下前阵的岩层被重锋箭削云多少?

自从将天机战车大规模编入军中,人族不擅长野战的历史就已经改写了,何况龙骧军还是北陵国最精锐的野战兵马。

巫真虽然是大魔君,但在沧棱城、在渝州、在阴山、在碎星峡诸多战事里,手下青鳞魔精锐、翼魔精锐损失惨烈,它此时看上去在梅童岭聚集四十多万魔兵,但真正能冲击人族战车集结的精锐比例不高,这时候自然没有信心能将龙骧军缠住,等南岸的主力渡河过来。

看着龙骧军徐徐北撤,大魔君巫真率领诸魔,赶到梅童岭南崖去见鬼奚魔尊。

这时候成百上千的巫魔正重新将波涛汹涌的河面冰封起来,以便南岸的百万兵马次第渡河过来。

等这一切都完成之后,龙骧军也已经徐徐退到西北方面四百里外的一座小城里集结休整。

万丈苍穹之上,煞云滚滚,诸魔藏身其中,能清晰感知到四百里外那座小城上空,杀伐兵气有如血云笼罩。

杀伐兵气是那样的浓烈,令鬼奚魔尊魔功再强,魔识也渗透不进小城里探查龙骧军此时的状况。

鬼奚魔尊虽然一年多前就到大金山,统领玄阴谷魔兵及天呈山残部对紫柏山防线的作战,但除了跟早前还是七宗联军编制的兵马在紫柏山东麓有小规模的接触外,这还是他第一次跟流阳宫残孽的嫡系兵马龙骧军接战。

陈海利用一两个时辰的空隙时间,对梅童岭阵地坚决而迅速的展开一波雷霆的攻势,之后又赶在南岸兵马渡河之际,有如秋风扫落叶般迅捷退去,给它的印象十分深刻,鬼奚魔尊身在万丈煞云之中,也不怪大魔君巫真没有坚持出兵缠住龙骧军的尾部,而与左右诸魔说道:“陈海这厮果然滑脱,难怪你们在他手中吃这么多次亏……”

巫真等魔看鬼奚魔尊虽然说得风轻云淡,但魔瞳深处透漏出令人畏惧的熊熊血焰,便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没有说什么。

这些年,北线作战的魔族,在陈海这厮手里吃的亏太多、太大了,就连虞安魔尊的本尊魔身都不幸折在这厮手里,鬼奚魔尊的这番话,能叫大魔君巫真说什么?

“陈海到底想干什么?”

闻讯陈海率龙骧军猛攻梅童岭,大魔君丘山也率数名魔君、百余魔侯、三千余翼魔精锐从渚江方向紧急赶过来助战,不曾想它们赶过来后,龙骧军都已经退到四百里外了,令它十分的郁闷,一时间摸不清楚陈海到底想什么。

龙骧军这一波强攻,魔兵损失不小,差不多有两三万兵马的折耗,但龙骧军也丢下三四百辆损废的轻重型天机战车,拖着两千多具将卒尸骸而去,损失也不会算小。

大魔君丘山都有些搞不清楚陈海发动这波强袭的用意在哪里。

“陈海这厮应该是想阻吓我等北进的步伐,或者想将我等的视野都吸引到他身上去……”巫真瞥了一眼鬼奚魔尊,小声翼翼的说道。

当年在室韦山西麓,陈海率龙骧军东进,用的就是迟滞战术,用小股精锐的猛攻猛打,吸引、遏制住魔兵主力突击穿插的势力跟速度,以便七宗能在北庭更大区域内,更从容不迫的组织凡民进行有序的疏散跟撤退。

在陈海手里吃过太多的亏,因此大魔君巫真这次也不难看穿陈海的算计。

如今北陵军在南线总计不足五百万兵力,只能固守陵州、天水、邬昌、海陵等有限的几座坚城,但问题在于,在怒川江以南,北陵军有大小六千余座城池,军民并没有全部从这些城池往北疏散。

大魔君巫真的心里,是希望鬼奚魔尊亲自率一部精锐盯住陈海所率领的龙骧军即可,其他北进的魔兵不需要理会龙骧军分毫,只要北陵军主力在诸城没有动静,它们就分成十数路在万涛河与怒川江之间纵横扫荡。

甚至它们还可以组建一支速度足够快的纯魔骑精锐,迅速越过怒川江,进入北陵郡国更深的区域,对人族生产进行更深层次的破坏,然后在河冰解冻之前,分散撤回到万涛河南岸去,完成这一次的冬季攻势。

换在三年前,大魔君巫真绝对不会这么想,但特别是经历沦棱城血战,大魔君巫真心里知道这才是它们最正确的选择。

人族比魔族最强的地方,精锐的兵甲战械、能依灵脉而立的防护大阵、数不胜数的灵剑法宝,都是只是表象,更深层次的是人族社会经过有序组织后的强大生产力。

刚才那一波强攻,龙骧军射杀重锋箭数以千万计,因为重锋箭发射过快、过度密集,导致炸膛、裂膛而受损的重膛弩、六膛重装弩多达二三千具,撤退时,明明有一些天机战车受损不严重,但因为有可能拖慢撤退的速度,就被龙骧军坚决的抛弃在战场上——这一切令龙骧军在短时间内暴发出来的攻击力惊人,又令龙骧军的进退速度惊人,但这一切的根本,还是人族社会的强大生产力。

所以他们发动冬季攻势的目的,应该是破坏跟遏制北陵国的生产力,摧毁其农田、道路、堤坝、城池、屋舍,屠掠其凡民,经过三五年前的拉锯战,令怒川江跟万涛河之间彻底的变成不毛之地。

这么一来,陵海、陵州、天水、邬昌等城之间没有数以千计的大小城池作为跳板,空档过大,令北陵军在大群翼魔的威胁无法从容的转运兵马、物资,其防线自然而然就萎缩到怒川江以北了。

只是大魔君巫真看鬼奚魔尊的眼瞳里血色魔焰隐烁,暗感鬼奚魔尊未必会全盘接受它的建议。

鬼奚魔尊只是瞥了大魔君巫真一眼,与诸魔说道:“诸军魔骑、翼魔,都往西路集结,听我号令,其他诸军则原计划分兵扫荡南北……”

听鬼奚魔尊如此号令,大魔君巫真心知魔尊还是希望这一次冬季攻势能找到机会将陈海这只狡猾的妖仙咬住,尽快解决北陵军这一强敌,也尽快将太虚龙魂鼎拿到手里……

这个与大魔君巫真心目中的计划相比,也就是少了组织一部魔骑深入到怒川江北部地区去,大魔君巫真心想或许真要组织一部魔骑挺进到怒川江以北,多多少少要担些风险,也就没有再站出来建言什么……

*************

梅童岭北面四百里外的扬中,乃安庆郡下辖的一座县邑。

虽然在入冬之前,北陵军就对附近的军民进行过多次疏散,但陈海率龙骧军退守过来,犹有三四万平民聚集到城中惊惶失措的等待援军来救。

陈海也没有能力救下所有的人,只是驱赶这些平民出城北逃,最终能有几人逃过魔劫,就看他们各自的命运了。

要不然的话,陈海每过一座城池,就要收拢数千或者数万凡民,用不多时间,龙骧军就会变得臃肿不堪,最终必然陷入数倍于己的精锐魔兵合围之中而难逃覆灭之祸。

魔族一方面在渚江等方向,两三百万魔兵魔将分成十数路,完全不顾龙骧军,径直往北挺进扫荡,一方面则将更多的魔骑、翼魔往梅童岭这边聚集过来,数日后就组成一支规模约四十万,纯粹由魔骑、翼魔组成的机动战力,在鬼奚老魔的亲自统领下,往杨中城进逼过来,而此时此时集结于梅童岭的其他魔兵魔将,则同时分成十数路,在鬼奚所统领的魔骑两翼展开徐徐北进。

看到魔兵在扬中城的南面,仿佛像一只巨大的魔蝠展开来,陈海也被迫率领龙骧军撤出扬中城,往西北方向行军,看有没有机会在魔兵的侧翼狠咬上一口。

魔兵的意图,并没有出乎陈海的预料。

这样的局面对北陵郡国而言算不上多好,也算不上多坏,毕竟魔兵没有组织大规模的魔骑,直接穿插到怒川江北面去搞破坏。

那样的话,安西防卫军又全然按兵不动,北陵军这么点兵力将更加的捉襟见肘。

而魔族眼下的布局,很显然鬼奚魔尊还是希望能抓住机会将他给吃掉。

倘若这时候陈海他们稍有犹豫,被鬼奚魔尊亲率的魔骑主力给缠住,两翼的其他魔兵魔将,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往中路聚拢过来,将龙骧军给包围住,龙骧军孤立无援,难以支撑到援军赶到就会覆灭。

而倘若他率龙骧军,极尽可能与鬼奚老魔亲率的魔骑主力保持距离,那两翼的十数魔兵魔将就能毫无顾及的扫荡两翼一两千里范围内的城池村寨,也就不耽搁对万涛河、怒川江之间的人族残余势力进行清扫。

魔兵里校将级以上的存在不算,武卒级或武卫级的精锐魔兵们,能御之进入战场的坐骑,主要由体形彪健、行动迅速的血魔狡兽、青牙獒狼等组成,载着青鳞魔近卫精锐,日行两三千里都不在话下,但耐力以及承载力都要稍弱一些,青鳞魔近卫精锐御之,难以穿上重甲,也就没有从正面冲击人族的防阵的能力。

此外,魔兵的主要坐骑还有一种体形巨大、力大无穷的蜥龙。

蜥龙,更像是小型化的魔蛟,只是没有腾云驾雾的天赋神通,体形上说是小,但成年的蜥龙首尾长近十米,高逾四米,力大无穷,除了自身就有两三万斤的重量、鳞甲坚厚,辟灵境剑修难以予之重创外,驼背三四名青鳞魔重甲精锐突击都非难事,可以说是魔骑中最为精锐的重甲战力。

一些魔将、魔侯要是找不到更好的坐骑,也多以蜥龙为坐骑。

蜥龙的耐力也是要比血魔狡兽、青牙獒狼等强得多,唯一的缺点就是巨大而如冲城车般的体形,使得其行动迟缓,在冰天雪地里,日行千里就差不多是极限了,但也勉强能将龙骧军吊住。

倘若济天渠以西、怒川江与万涛河之间的区域都是一马平川、被冰雪覆盖得结实的平原,面对魔族如此的战术安排,陈海将彻底的束手无策,

然而济天渠、紫柏山、怒川江、万涛河围合之间的广袤区域,并非没有一点的波澜起伏,也有丘山谷岭,也有湖泽溪河。

而对地形熟悉,甚至在魔族冬季攻势之前,陈海就下令国尉府的参军将官们,下令天营学宫的兵术学子们,针对这些地形拟定出数以千计的战术方案以备用,则是龙骧军最大的优势所在。

只要沿途出现五百里方圆以上的山地,龙骧军就能利用山地对魔兵的切割跟迟滞,盯住一翼的魔兵进行坚决的反击,又或者沿途有大型的湖泊、河流覆盖在冰雪之下,更是龙骧军利用对魔兵进行反击的良机。

而北陵南部防线虽然兵马疏散,但龙骧军毕竟还是位于内线作战,在兵力补充、战械及物资补给等方面,有着内线作战的优势,更甚至有相当于的战械物资就预备在某处秘密地点,就等着龙骧军经过时起出重整军容。

相比较而言,魔族一方面掳掠山野少量的人族遗民为食,一方面不断从万涛河南岸驱赶杂魔北上为食,但到底是远离万涛河南岸据点,各方面都不如龙骧军便捷,到最后,鬼奚老魔不得不在中路聚集更多的魔兵魔将,限制龙骧军的行动。

在冰天雪地中的纠缠,龙骧军是占优势的,也由于陈海舍得在战场舍弃大量的天机战械,除了进攻反击时以天机战械为主,还同时舍得以少量兵马配备大量的天机战械及时切断魔兵的纠缠,龙骧军的伤亡也要远远少于与正面交锋魔兵。

不过,鬼奚魔尊并不觉得魔族就亏了。

虽然纠缠住龙骧军的兵马伤亡较为惨重,差不多两个月时间里损失超过二十万,而且都还是精锐,但与龙骧军纠缠的狭窄战场之外,在济天渠、紫柏山、万涛河、怒川江围合的广袤区域之间,在冬季攻势发动之前没有北撤的滞留人族,数量依旧是多得难以想象。

一方面这些人看到北陵军没有北撤,以为形势没有那么险恶,抱着侥幸心理留下来,毕竟往北迁徙数千里甚至上万里,对平民来说太艰难。

另一方面北陵国境内还有大量大大小小的宗族,并不承认甚至拒绝接受陈海的统治——陈海在在怒川江以前想要广泛的设置郡县,想将统治权延伸到县邑层次,以便将人力、物资进行更充分的调度,就受到以往主导地方权势的中下层宗族的抵制。

这两点主要原因,导致这一区域进入冬季时,依旧有两三亿凡民滞留,一直拖延到大量的魔兵北进,才仓皇北逃。

只是两三亿凡民的逃跑速度,哪里会有数百万魔兵分进合进来得快?

而地方上小规模的抵抗,在数万、十数万甚至数十万魔兵的围攻下,又能守住多少天?

真正有机会逃命的凡民,一是邬昌、陵州、天水等城附近,一是位于龙骧军与魔兵纠缠、魔兵不敢快速展开的战场背面。

在这两个月,鬼奚魔尊所率魔骑主力,跟龙骧军纠缠没有什么战功建树,甚至伤亡可以说是惨重,但其他十数路魔兵摧毁城池不计其数,歼灭地方兵备上百万杂兵,屠戮凡民数以千万,可以说是战果辉煌。

更关键的,以数以千万的凡民为血食,杂魔乃至普通魔卒得以蜕变而得的精锐魔兵,就已经远远能补足消耗了。

所以说魔族冬季攻势持续到两个月的时间,可以说是大获成功的。

烈帝二年二月初,距离万涛河解冻还有一个月到一个半月的时间,在冰天雪天跟魔兵纠缠了两个月的龙骧军也是疲惫不堪,退入邬昌城休整。

虽说这时聚集到邬昌城外围的魔兵魔将则高达两百万之多,但除了龙骧军外,邬昌城除了有天地大阵守御外,还有符思远等人统领的北陵军五十万精锐、有上万辆天机战车、堪称移动堡垒的三十艘青鲸级铁甲战舰,虽然坚碍的河冰封住不能随意移动,但也形成坚固的壁垒郡庇护住邬昌城的正面。

留给魔族可能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北陵军是怎么都不怕鬼奚老魔敢强攻邬昌城,但是魔兵在邬昌城外围聚集的兵力多达两百多万,将邬昌城外围的城池村寨扫荡一空,甚至派出魔骑越过怒川江,扫荡邬昌城北面的城池,陈海城邬昌城内也难有什么作为。

为防止魔族过度深入怒川江以北人族栖息密集地区,龙骧军进入邬昌城休整两天,将伤残留在城里,补充一些有生力量,就出邬昌城,沿着济天渠的两岸往前推进,迫使魔兵魔将往邬昌城南面聚集。

这对鬼奚魔尊而言,也是难以言喻的诱惑。

北陵军加上龙骧军精锐,在邬昌仅有八十万兵马,其他的人族兵马距离这里甚远,即便有风焰飞艇能够快速调度,六七天时间内也没有办法集结过来。

龙骧军孤悬在外,离开邬昌城三百里的范围,虽然还在万仙诛魔大阵的覆盖范围之内,但毕竟拉开三百里的距离,万仙诛魔大阵作为天地防护大阵又谈不上多强大,至少不能跟九天十地捆魔大阵、庚阳金雷大阵等相提并论,魔兵只要在龙骧军的两侧后方,部署两座血炼魔阵,既能堵住龙骧军的退路,也能令万仙诛魔大阵难以发挥任何作用……

如此一来,即便是邬昌城内的五十万北陵军出动,鬼奚魔尊也有信心在邬昌城外利用优势兵力,在短时间内就将眼前这部分人族兵马全部吃掉。

魔族冬季攻势展开两个月有余,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大规模会战,直到烈帝二年初,才在邬昌城南部四百里外的一座小岭前展开,先是两部以各一万蜥龙魔骑为核心,组织二十万步骑协同的魔兵魔将,携带大量的简易战械,从两翼往济天渠穿插,抵住龙骧军的侧后,看到龙骧军反应迟滞,将大量的杂魔以及人族俘民往这个区域驱赶,结成数座血炼魔阵,仿佛数朵硕的血云,笼罩在济天渠的上空。

这时候鬼奚魔尊才与大魔君巫真、丘山等率领收拢回来的主力,从正面进逼过来,计划以泰山压顶之前,将盘踞在济天河畔那座无名山岭间的龙骧军给碾成粉碎。

二月六日,魔族完成进攻前的部署,主力虽然没有都压上来,但也展开试探性的进攻。入夜前,留守在邬昌城内的守军也开始有了动作,除了留下十万兵马留城外,符思远亲率四十万兵马出城,沿济天渠两岸南下,准备到四百里外接援陈海统领的龙骧军。

北陵国境内,所有的灵骑战禽,都优先供给龙骧军,因此邬昌城五十万守军,战骑仅有两万余匹,其他人马都有骑乘普通的驼马,在冰天雪地时一天能走四五百里就顶天了。

鬼奚魔尊也想着等邬昌城守军赶过来,再进行最后的决战,省得半途将龙骧军击溃,会让陈海率领残部跟后面没有赶过来的守军再次逃入邬昌城中,同时也下令距离邬昌城较远、赶不上此战的魔军,尽可能多的抽调魔侯、魔将以及翼魔精锐赶到邬昌城南面来参战。

鬼奚魔尊预想中的决战,应该是七日午时再全面展开。

它注意到人族试图破开邬昌城以南济天渠河面上的冰层,方便其水师战舰能进入预定战场参战。

只是此时济天渠河面上的冰层厚逾两丈,普通的手段难以破开如此坚厚的冰层,集结剑修玄修、以灵剑法宝轰开冰层,甚至直接利用万仙诛魔大阵破冰,是很容易,但看守军集结三千多剑修、配合万仙诛魔大阵全力破冰,以掩护青鲸级战舰全速南下,每个时辰也顶天往前推进十数里而已。

毕竟剑修玄修的灵元法力并非无限的,而鬼奚魔尊派出少量精锐魔兵,特别是翼魔精锐,试图从侧翼进迫邬昌城,就能迫使守军将万仙诛魔大阵的防御力集中到城池本身,而难以协助破冰。

当然,仅仅这些还不够,鬼奚魔尊还在龙骧军的侧后集结规模更多的血炼魔阵,凝聚血煞巨刃往三四百里外攻过去,迫使随青鲸级战舰而走的人族剑修、玄修,不得不分出大量的人手防备,进一步减缓人族剑修、玄修破冰的速度。

这些堪称移动堡垒的青鲸级铁甲战舰,怎么看都要四五天之后赶到预定战场,甚至它们这边加强干扰,还能进一步降低青鲸级铁甲战舰的速度——鬼奚魔尊信心也是膨胀到极点,连夜安排各部魔兵魔将进入预定阵地,准备天亮就逐步加大进攻力度。

大魔君巫真心里还有些忐忑,辞别鬼奚魔尊出来,亲自赶到距离龙骧军防御阵地不足二十里的出发阵地,就近察看龙骧军的动静。

龙骧军的防御阵地上,除了十数座封禁级防御大阵展开,一辆辆天机战车隐藏在树林深处外,将卒正加紧时间制造鹿角、拒马等碍障物,也在坚硬的冰土中开挖更多、更深的壕沟,看得出龙骧军想要利用地形,守到冰雪融化、它们不得不撤兵的那一刻。

大魔君巫真在沧棱城,见识过龙骧军守城的意志有多恐怖,看到龙骧军在全力准备防御,更多是担心三五天的时间,吃掉眼前龙骧军以及四十万出城守军的可能性有多高,猜想在鬼奚魔尊的眼里,或许将这里二百多万魔兵去换龙骧军及四十万出城守军的覆灭都是值得的。

甚至更一步说,以这么大的牺牲能将邬昌城拿下来,到时候完全可以将在万涛河北岸的魔兵都聚集到邬昌城来坚守到下一个冬季的来临——毕竟邬昌城里被它们赶进去上千万凡民,能为它们提供必要的补给。

这时候大魔君巫真也是从担忧转变成对鬼奚魔尊大胆围杀龙骧军的支持,心想将当前魔族所遭遇最难啃的强敌灭掉之后,消灭差不多有一万多年都没有跟魔族打硬仗的天南国、越国两脉人族,将会变得相当轻松……

只是这时候大魔君巫真感觉到出城守军的南进速度稍稍提高了一些,由于北陵军的士气极盛,以致鬼奚魔尊都无法探擦人族兵马行进队列内部的情形,抬头看到北面的主将凝聚更多的血煞魔刃往人族出城守军的行进队列中斩去,大魔君巫真猜测可能是守军想要赶紧过来跟龙骧军会合,但只要那如移动堡垒青鲸级战舰不能提速就行了。

青鲸级战舰不是不能破,要是单纯是一艘青鲸级铁甲战舰,大魔君巫真都有自信不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孤身将一艘青鲸级铁甲战舰拆成一堆废铜烂铁,但问题在于青鲸级铁甲战舰与人族精锐兵马结合起来,将使得人族精锐兵马的攻击力跟防御力成倍的提升,这个就太恐怖了。

这也是魔族兵马必须要在河冰解冻之前撤到万涛河南岸去的关键。

一艘青鲸级铁甲战舰的攻击力,甚至比一千辆天机战力都要强,而且在宽阔的水面上,魔兵魔将进攻到青鲸级战铁甲战舰的手段有限,还容易被防御……

大魔君巫真一边思索着青鲸级铁甲战舰的厉害之处,一边往它的魔帐飞去,但它收敛起煞风阴云,落到大帐之前,识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当下朝着鬼奚魔尊的方向传念大叫:“不好,我们中计了!每一艘青鲸级铁甲战舰,重逾四千万斤,完全可以以自重快速压碎河冰前进,但今天整整一天,北陵军都一直在用是灵剑法宝或法阵破冰,是为什么?陈海这厮就是要我们错估青鲸级铁甲战舰进入战场的时间啊!”

除了鬼奚魔尊之外,大魔君巫真还将魔识分出数十道,传念通知所有的魔君,它们掉进陈海所设的陷阱里去了,它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跟龙骧军脱离接触、即刻南撤……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异人(一)

魔龙鬼奚飞上万丈苍穹,黑色的鳞爪下阴雷丝丝炸裂,猛然张开狰狞大嘴,吹出一缕细碎似无的微风,令大魔君巫真等魔几乎都感觉不到其存在,却见眼前凛烈的罡风,似被无形的利刃割开,瞬息间由近及远,十数息之后,就见北陵军沿济天渠南下的队列上空,突然间就风云变色。

在北陵军将卒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见一道黑色的风柱像是一头狰狞的黑色魔龙从虚空猛然挣扎而出,将笼罩在北陵军的杀伐血云撕了一个支离破碎。

虽然北陵军中的剑修、玄修很快反应过来,但哪怕仅仅是这一瞬间,也足以令巫真等魔看清楚被杀伐血云遮闭的情形,就见济天渠内,三十艘青鲸级铁甲战舰,正分成六队,轮番上阵碾压坚厚的冰层。

恰如大魔君巫真所推测的那般,两三丈比岩层还要坚厚的河冰,在青鲸级铁甲战舰满载逾六七千万斤的重量碾压下,极速的崩裂。

在青鲸级铁甲战舰的中间,还有十数艘银鲨级战舰,仿佛巨鼻隆出的船艏前端安装着飞速旋转的巨形三棱锥刀,也轮替着上前破坏整固的冰层,以便只要青鲸级巨舰只需要轻轻碾压上云就能利用自重将冰层压崩裂。

看河冰破裂的速度,威势比集结三四千剑修、玄修御灵剑法宝齐轰还要大。

青鲸级铁甲战舰太过巨大、沉重,全速前进冲撞冰层的威势,理当如此。

诸魔骇然失色、面面相觑。

只要不是浮空宝舟,北方船舶每到冬季江河冰封之际,都难免会被坚厚的冰层束缚限制。

而寻常之时,在万涛河、怒川江这样的水道之中,上百米长的巨舶,并非偶见,但是这些造价极其高昂的巨舶,船身主要用珍贵的木料造成。

不管千年坚木还是万年坚木,除了极罕见的异种奇木(肯定舍不得批量建造巨舶),坚固程度总是不可能跟玄阳精锐相提并论。

这些巨舶,较为重要的话,通常都有防御级或封禁级的法阵遮护,有哪家会舍得用相对脆弱的船体,直接而连续性的去撞碎冰层、开辟航道的?

这可不是撞破冰层开辟十里八里的航道啊,这是要在厚逾两三丈的坚硬冰层上,在半天时间内开辟出四百里长的航道啊?

寻常巨舶,即便依靠自重能破开冰层,但一方面速度绝不可能开快,毕竟河道绝大部分被冰层封住,御水法阵难以水势,冲击冰层的力道有限;另一方面谁又能保证船体足够坚固,不断的与坚厚冰层进行直接的撞击而不解体?

也就以集齐灵剑法宝或用法阵破冰,最为可行。

青鲸级铁甲战舰,虽然没有法阵的遮闭,但直接以宽大的船首撞击、碾压冰层,速度之极,令诸魔面面相觑。

虽然北陵军南下的队列以及三十艘青鲸级战舰再次被杀伐血云遮闭住,但刚才瞬息间看到河冰被碾碎的速度,诸魔完全可以推测青鲸级此时破冰开辟航道的速度,大约能有其正常全速前行时似的二分之一。

这也就意味着五六个时辰后,也就是说,它们要没有其他手段进行干预,明日午前这三十艘青鲸级铁甲战舰,就能在五十万北陵军将卒的庇护下,进入他们预计要强攻歼灭龙骧军的战场!

这要比它们之前预期的,快出数倍。

不要说下面的魔君、魔侯,鬼奚魔尊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大魔君巫真说陈海善用奇术,鬼奚魔尊自以为将陈海崛起于燕州的种种事迹也都了然于心,应该能防备北陵军及龙骧军的种种奇招,但怎么也没有想到陈海还有这一出等着它们。

三十艘青鲸级铁甲战舰明天午前就要进入预定战场,这一场仗还要不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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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站在百余丈高的雪岭之巅,相隔百余里,他们都能从黑色煞云包裹中隐约看到诸魔狰狞的身影。

雪岭左右十数座封禁级法阵这时候一起发动,一面面巨大的灵盾绽放亿万毫光,在防御阵地及大营的腹心之地上空旋转,预防魔族强者突然出手强攻过来。

苍禹、雷阳子、苗凤山、董良、谢觉源等人纷纷御空飞来,站在陈海、仓禹、宁婵儿他们的身后,看着百余里外魔兵大营上空诸魔云集的景象。

“这些蠢魔这时候终于察觉到铁甲战舰有破冰之能了啊,你们猜猜它们接下来是战是留?”苗凤山豪迈的问道。

“要战便战,要逃便追,总不能让它们连一层皮都不掉,就这么撤出去。”陈海神色严峻的说道。

青鲸级铁甲战舰虽然能与符思远率领五十万北陵军,赶在明天午时之前进入战场,但青鲸级铁甲战舰并非万能。

毕竟青鲸级铁甲战舰,最强的火力覆盖范围毕竟有限。

要是魔兵赶在明天午时之前,调整部署,避开近河道区域,利用优势兵力,从雪岭的侧翼对龙骧军的防御阵地发动猛攻,并非没有半点胜机。

要是魔兵发现进攻不利,到时候想要从战场往两翼撤出,陈海自然也没有办法调动青鲸级铁甲战舰离开足够开阔的河道协助追击。

而魔兵这时候要是毅然决然的选择撤退,龙骧军的兵力仅有魔兵的五六分之一,想要立时追击都不可能。

不过,不管怎么说,陈海绝不会放魔兵从容撤走。

或许在别人看来,守到河冰解冻、魔兵南撤,北陵就已经是大胜了,但陈海说服不了自己忘记在魔族冬季攻势中丧命的上亿人族。

安西、南黎、南诏的凡民虽然这个冬季也不好过,但那不是陈海的责任,而他身为北陵王,那北陵境内万民死生皆是他肩上的责任。

他要是将守到魔兵南撤视为阶段性的胜利,那下一个冬季来临呢,还要继续如此安慰自己?

陈海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这时候就将全军动员的军令发出去,不过在诸魔飞回魔营后,它们很快就直接给出苗凤山问题的答案。

在济天渠两翼各展开有百余里绵延的魔营,子夜之时就仿佛烧沸的油锅一般沸腾起来,在夜色下一队队黑压压的魔兵仿佛浪潮涌动起来,进入前阵阵地,那些体型巨大的魔侯魔将,更像是狼潮中的礁石一般,随魔潮前进。

很显然诸魔也清楚青鲸级铁甲战舰也不是万能的,这想着趁援兵未到之前强攻龙骧军,到明日午时之前就算没有能将龙骧军歼灭,魔兵依旧占据绝对的优势能够进退自如,大不了与济天渠水道拉开百余里的距离。

难道还能怕三十艘青鲸级铁甲战舰能飞出济天渠水道来咬它们不成?

陈海这时候也将动员全军的念头放下,先全力打退魔族的这波进攻再说。

这时候,东南角一个驱赶有百万被俘人族及杂魔组成的超巨型血炼魔阵启动开来,就见数以千计的巫魔分散于被俘人族之间,高声梵唱魔诀,牵动亿万血芒从那些待宰割的俘民肉身之中汇聚起来,也直接将一道道三魂六魄从万千俘民体内抽取出来……

陈海这一刻几乎是直接感受到万千被俘人族被强行抽取三魂六魄时的痛苦、绝望、恐惧。

正如别人无法感受到众生愿力,在形成怨煞之前,别人也感受不到万千被俘人族垂死挣扎痛苦、绝望、恐惧所形成的怨念是何等的强烈,却强烈冲击着陈海的神魂,使得众生愿力所化的青郁气息在他的神魂深处剧烈的翻腾起来。

仿佛有两种无形的力量在陈海的神魂深处剧烈的撕扯着,搅得陈海感觉自己的三魂六魄都要抽搐起来。

这是难以言喻的痛楚,几乎要将他的心肺撕裂开。

为什么?

这难道是众生生与死的意志、执念在他的神魂深处激烈的对抗、冲抗。

然而恰恰就差了那么一线,陈海就是无法直接掌握众生愿力的力量!

“鬼奚老魔,敢与我一战否?”

这种感觉令他太难受了,几乎要将他的神魂撕裂开,这或许是参悟浩然天道的负面作用,陈海掣出龙椎戟,朝天怒吼,他要激烈胸臆间磅礴的战意,将神魂撕裂之痛强行压抑下去。

陈海脚下雷光隐隐,身化长虹往东麓山脚前飞去。

虽然诸将都不知道陈海身为主帅,这一刻为何会直接出战,但万千将卒的士气顿时被激扬起来,满山满谷的怒吼起来,恨不得能立时追随陈海进入前阵战场,与魔物厮杀,将大好河山从魔劫拯救出来。

“发神经病!”宁婵儿听陈海说太多地球的故事,看到陈海就这样直接杀出去,她无法直接参与陈海跟鬼奚老魔之间的恶战,也只能嗔骂一声。

“结阵、结阵!”苗凤山、董良、谢觉源等人皆大吼起来,敦促全军将卒无论是否直接进入战场,统统都结成随时接敌的战阵。

虽说士气激昂之时,杀伐兵气最为凛冽,但想要借用杀伐兵气,却主要是借武将与将卒间的天武感应,随着最普通的将卒以天武秘形所载的基础步法、身姿结阵,就见陈海周身极速间笼罩上一层层血色厉芒,眨眼仿佛化身十丈战神,直接杀往魔兵前阵。

陈海自然还无资格跟鬼奚魔尊直接交手的资格,但倘若借用杀伐兵气,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哼,幼稚!”鬼奚魔尊看到陈海杀入前阵,直接逼开两樽借杀戮血煞护体的魔君,但它也只是轻蔑的一笑,并没有化身最强魔龙之躯赶到前阵跟陈海直接厮杀。

那样打的话,太没有意思。

它要是不能占据上风,在前阵只会被陈海纯粹缠住;而它要是占了上风,这些狡猾而无信的人族,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祭御灵剑、法宝攻过来,它实力再强,也无法以一敌百、以一敌万。

特别是那头又老又丑的龙怪,早就将太虚龙魂鼎祭出来了,就等着它上场呢。

鬼奚魔尊伸手一招,就见从血炼魔阵上空汹涌过来的亿万血芒,在它的魔掌间凝聚成一柄血色战斧,下一刻就直接朝陈海的头顶斩去。

血斧去势快得惊人,苍禹都来不及反应,就听得轰然一声巨响,一道自东往西喷射状的气劲,从交击处往西扩散,所过之处的草木无论粗壮,都在瞬息间折断,距离最近的草木更是直接被碾压成灰烬。

不见烈焰燃烧,草木竟然直接化为灰烬!

而这时候就在陈海立身下,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极速往龙骧军的防御阵法这边的延伸过来。

谁也没有想到,以百万俘民血肉及三魂六魄献祭,这一道血斧一斩之下,竟然能裂地十数里、破开岩层百丈!

难怪说非要天地防御大阵,才有可能抵挡住百万规模精锐魔兵的攻势。

单单这一斩,要在瞬时间叠加多少道防御道符才能抵挡住?

就算有不计其数的防御道符储备着,但在这一瞬间,又有多少人能反应过来?

而这一刻,陈海被斩得杳然无踪,诸将卒也是摒住呼吸不敢喘息。

“大而不当!不如鬼奚老魔你亲自出手一战!”陈海从百丈碎岩中飞出,带出碎石无数,悬停在半空中,面目狰狞的挥戟指向百里外的鬼奚老魔说道。

虽说陈海以往也跟汲取万千俘民血肉精华跟生魂力量的血炼魔阵对抗过,但或许是之前面对的血炼魔阵规模有限,又或许是他之前对众生愿力及天道的参悟有限,他都没有如此直接的感受到有那么强烈的极端怨念,对他的神魂的碾压。

而即便虞安老魔曾将亡者怨念所形成的怨煞侵入他的体内,当时也被众生愿力所化的青郁气息轻易就抵挡住,为何这一刻,如此强烈的极端怨念会与众生愿力一起搅动他的神魂,要将他的神魂撕得支离破碎?

这种痛楚难以言喻,也令陈海难以忍受,寄望与鬼奚老魔一战,将胸臆间的战意提升到极致,或能将这压制下去。

看到龙骧军中成千上万的剑修、玄修,都纷纷往西麓转移,这些剑修、玄修能让龙骧军在极为狭窄的战场集结更强的战斗力,鬼奚魔尊更没有兴趣出战;它再强,也不可能跟成千上万剑修、玄修所祭御的灵剑、法宝洪流对抗。

而龙帝苍禹祭出太虚龙魂鼎,也警惕的盯着这边。

“我来与你一战!”这时候巫真却是按捺不住大吼一道,掣出两把巨大无比的九幽血刃,就带着麾下百余嫡系魔君、魔侯,往前阵飞来。

它刚才也看得清清楚楚,血炼魔阵所凝聚的血斧,力量还不够凝聚,有些分散了,要不然定能一击将陈海凝聚杀伐兵力而成的护甲破开。

就像陈海能凝聚杀伐兵气护身一般,大魔君巫真与麾下诸魔杀入前阵,也有如染上一层血色,使得它们魔躯笼罩上一层坚不可摧的血煞护甲,但它们并没有围杀陈海的机会,就迎上卑鄙人族玄修、剑修从阵后祭出的成百上千的灵剑、法宝!

计都虽然能以血河魔幡,凝聚玄冥魂甲护体直接进入战场,实力之强不会在大魔君巫真之下,但他还是谨慎的给谢觉源、苗凤山、宁婵儿他们祭出的灵剑、法宝,以及给陈海所持的龙椎戟上附上一层玄冥罡煞,专心做好他的辅助。

雪岭西麓的魔兵这时候也悍然而动,避开陈海与大魔君巫真等魔占据的中心战场,在成千上万的魔将、魔侯率领下,仿佛黑色洪潮一般,持重盾、推战车,从两翼往龙骧军部署在西麓防御阵地推进过来。

魔兵在龙骧军面前也极重视防御跟整饬的阵列,龙骧军将卒在防御阵地严阵以待是远远不够的。

那样的话,只会让魔兵以更小的代价将双方拖入混战之中。

翼魔精锐扇动巨翼的声音,仿佛大风吹刮大地,就等着双方陷入混战才迅速进入战场。

在西翼防御阵地里,上千辆轻重型天机战车早已“轰隆隆”的发动起来,这一刻仿佛五道钢铁洪流,毫无犹豫的朝黑色魔潮反卷过来,但上百辆载满砂石、重量达到二三十万斤恐怖地步的覆带辎重车,以更快的速度脱离出来,仿佛脱缰战骑,比战车阵列快出三五个呼吸,直接撞上魔兵整饬的阵形,撞出一道道缺口,方便一具具重膛弩、六膛重装弩将咆哮的箭雨,往魔兵阵列深处覆盖。

半山腰间的三十门重膛炮这时候发动起来,一枚枚暴炎弹在魔兵阵列炸开,冲天闪烁的焰光,那一枚枚薄而小的玄阳铁片仿佛被风暴席卷着,又仿佛与烈焰风暴一体,撕裂开左右十余丈方圆内的魔兵魔将的躯骸……

鬼奚魔尊想在青鲸级战舰及北陵军援兵赶到之前,尝试着将龙骧军击溃,虽然雪岭西麓的战场狭小,难以让它将手里的兵马都押上,但不妨碍它从诸多抽调魔校、魔将、魔侯等精锐,组织一队队精英战力进入战场,削弱龙骧军的战械之威。

虽说天机战车的基础还是以大规模采用淬金铁跟玄阳精铁为护甲及车身材料,以风焰动力匣为驱动,但在五十年间开发出数十种的车型,就防御力而言,特别是重型天机战车,多层复合装甲以及车体结构的优化,就已经将抗冲击、戳刺的能力提升了近十倍。

重型天机战车在战场,对普通的魔兵魔卒,已经可以完全说是碾压了,不过大量的魔校、魔将、魔侯组成一队队精英战队进入战场,重型天机战车损失就迅速扩大。

龙骧军的普通将卒直接进入这样的战场,生存率极低,但这时候也顾不上太多,只能拿人命上去填,以肉身在残酷而惨烈的战场上筑成一道道分隔、切割魔兵魔将肉身护墙,以便重型天机战车能与后方剑修、玄修所御的灵剑、法宝,集成更密集的阵型,在敌阵中来回冲击。

“怎么了?”紧盯着鬼奚老魔的龙帝苍禹这一刻也还没有出手,但他这时候觉察到陈海状况有异,要不然的话,陈海这时候就应该收缩防阵,以削弱魔兵的冲击力,而不是盲目在更利于魔兵展开的西麓战场死拼。

听苍禹传念来问,陈海稍稍清醒过来,通过神念,将自己此时的状况告诉苍禹知道:“我此时都不敢收手,就怕一口气泄掉,就有可能直接走火入魔;而此时也无法立刻择地潜修,将两股强烈冲突的众意志压制下去,那只能一直打杀下去,支撑到援兵赶到!”

“……”这是苍禹也未曾遇到过的情形,甚至他通过太虚龙魂鼎并没有感知到陈海体内有什么异常,讶异的传念问道,“怎么会这样?”

“畏死而求生,这两种众意志,又怎么会是冲突、矛盾的呢?这不过是让你更真切的感受到众生之苦罢了!”这时候突然有一道神念,直接闯入陈海与苍禹的神念交流之中。

“谁?”陈海吓了一跳,他不想让己方将卒知道自己出了异状、以免伤了士气,也不想让鬼奚老魔知道后加大压力,才与苍禹通过神念交流,第三道神念怎么就突然能闯入他们的神念交流之中?

这是什么神通?

陈海一戟将巫真老魔半截魔躯轰入碎石之中,转头往雪岭南麓看去,他与苍禹都能感知到第三道神念传递而来的气机,就在南麓密林的某处。

这时候荒山野岭没有什么凡民,要么逃入邬昌城中,要么被魔族吃掉或抓住,陈海这次率龙骧军出城吸引魔族主力,三四百里也就聚拢千余凡民,无法及时送回邬昌城里避难,就在雪岭南麓树林里临时设立了安置场所。

陈海转头看去,却是难民营寨里有一个身形枯瘦的凡民老叟,这时候正站在木栅栏前看着这边的战局发展……

“姜相!你还活着,你一身修为呢?”苍禹这一刻竟然激动得叫祭御在半空中的太虚龙魂鼎都颤抖起来了……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异人(二)

谁能想象看上去毫无修为的一个凡民老叟,神念竟然能直接介入陈海与龙帝苍禹的神念交流?

而这个看上去毫无修为、衣裳褴褛的凡民老叟,龙帝苍禹激动之余竟然以“姜相”相称。

难道此人就是在流阳帝国第一文臣、流阳宫十三天尊之首、在流阳帝国覆灭之前就失踪已久,传言应该寿元早尽的隐相姜燮?

陈海难以想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但龙帝苍禹又怎么可能会认错人?

龙帝苍禹自然不可能认错人,陈海猜想姜燮或许是真正失去修为,即便听到流阳宫残部在西北域再度问世的消息,赶过来相见也极为不易,但姜燮真要失去修为,那他为何在失踪、藏匿上万年后,寿元还不告竭?

而除了姜燮之外,流阳宫在星衡域可还有其他什么残余势力存在?

这一刻陈海心里充满太多的疑问,手底下的攻势也稍稍缓了下来。

大魔君巫真没想到陈海刚才一戟斩来,仿佛山岳倾压而下,它举起玄冥血刃勉强架住,但半截魔躯直接陷入岩层之中,令它狼狈不堪。

大魔君巫真却不知道陈海为何会心神突然岔开,但在陈海手下连连吃瘪,也令它恼恨异常,趁着陈海的心神岔开,闪电般探出一只巨臂,想要直接抓住龙椎戟夺走,然后两顶玄冥血刃齐出,将陈海护身罡煞破开,尽早结束眼前的缠战,让人魔两族的将卒认识到大魔君的威势,绝非谁都能轻易抹除掉。

姜燮突然出现,陈海自然极是震惊,但是他身边除了大魔君巫真外,还有百余魔君魔侯,又哪里敢将心神完全岔开?

看到巫真老魔竟然异想天开,想要将龙椎戟从他手里夺走,陈海右臂也金光涌动,仿佛有一层金色波浪,瞬时间从陈海的体内流转到龙椎戟之上,令巫真老魔魔掌刚触及龙椎戟,就觉得有沛然巨力从戟身涌出。

它竟然都没能一把抓住龙椎戟,魔掌甚至还被倒刃划开一道筋肉翻卷出来的口子。

大魔君巫真跟陈海也不是一次交手。

第一次交手,陈海就已经修成肉身不坏的神通,才过去三四年的时间,陈海的修为还停留在天位第三境,任谁都不可能动不动就跨入天位中三境,但大魔君巫真却真切的感受到陈海的实力无时不刻不在提升中,单打独斗的气力竟然比它这个堂堂大魔君都要强,这还有天理吗?

也难怪此人敢妄狂的邀战鬼奚魔尊。

陈海这时候心神也没有完全放在巫真老魔的身上,因为这一刻他看到鬼奚魔尊终于出手了。

鬼奚魔尊此时没有直接以本尊魔躯现世,而是化身一个黑衣老叟身立诸魔环伺之中,枯瘦如鸡爪的手掌看上去毫无异常之处,一道细小的紫黑色雷芒在掌心一闪即过,就像一缕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风吹过,下一刻在陈海、苍禹都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一道儿臂粗壮的紫黑雷柱就在看上去跟凡民老叟毫无区别的姜燮头顶虚空之中挣扎而出,劈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陈海也是骇然心惊,他与龙帝苍禹刚才也只是心神稍有岔开,没想鬼奚魔尊远在百余里外竟然就看出端倪,而且毫无犹豫的出手。

鬼奚魔尊出手之速也远超陈海所能想象,想要出手阻止也已然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儿臂粗细的紫黑雷柱劈往姜燮的头颅。

虽然鬼奚魔尊出手速度太快,以致释出的这一道雷柱威力受到限制,对陈海这样的强者而言,绝对谈不上多强,却足以将千百名凡民轰成灰烬。

大魔君巫真等魔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鬼奚魔尊为何这时候突然出手,而且是对那些看上去毫无威胁的凡民出手,但下一刻就见那个衣裳褴褛的凡民老叟抬头一笑,抬手似拈花,而就在极瞬间一道紫电雷芒似从眼前的虚空中绽放出来,将鬼奚雷尊劈来的那道黑芒雷柱化去。

一切都是那样的悄无声息,仿佛鬼奚雷尊压根就没有劈出那道黑芒雷柱似的,连南麓山巅的树梢颤动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大魔君巫真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虽然鬼奚魔尊仓促出手,那道黑芒雷柱的威力谈不上多强,但就是以它之能,也难以如此轻描淡写的化解掉了!

流阳宫残孽除了左耳、龙帝苍禹两个老不死的之外,又有什么绝世强者问世?

大魔君巫真下一刻又想起虞安魔尊就是没有想到流阳宫残孽到底隐瞒多恐怖的力量,以致本尊魔躯在天狼山以东被伏杀,它下意识就想往后面退去。

当然,陈海心里的震惊更甚。

陈海的震惊,绝不是姜燮看上去修为尽丧,却能如此轻易化解掉鬼奚魔尊的袭杀。

毕竟姜燮身为当年流阳宫十三天尊之首,有什么常人所揣摩不透的秘法神通,再正常不过了。

真正令陈海震惊的是,在姜燮出手凭空打出那一道紫电雷芒时,他明显感受到体内所聚集的众生愿力,与那道紫电雷芒有着明显的感应;而被众生怨念所带动起来的骚乱、撕扯,也迅速平息下来。

这一刻,陈海也是心生狂喜。

听姜燮刚才所说以及看他出手时那一线感应,陈海相信他定然掌握如何借众生愿力修炼及施展术法神通的法门;而姜燮的回归,也意味着流阳宫在北陵再出一个巨头。

也说不定在星衡域的某处,还有其他流阳宫的残余势力一直都在暗中积蓄力量,就巴望着等待回归。

姜燮刚才所说“畏死而求生”那番话,虽然简短,但与刚才的感应,令陈海心间隐隐有所明悟,暗感突破当前的瓶颈,或许对浩然天道的参悟就会进入一个更高的境界。

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也不知道流阳宫残余势力又有什么绝世强者问世,同时又或者是陈海率龙骧军表现出来的战斗意志强悍,坚不可摧,令魔族看不到有在明日午时之前击溃龙骧军的希望,攻势这时候也就缓了下来。

魔族在雪岭东麓的战场留下二三十万具残破不堪的魔物尸骸,缓缓往后收缩兵力;龙骧军也是难得的获得喘息机会。

一个多时辰的激战,龙骧军的伤亡虽然才魔族的四分之一多些,但也有四万多人要么战死,要么重残,此时无望再踏入战场。

龙骧军作为北陵郡国最精锐的存在,规模相当有限,魔族真要是能以三四倍的伤亡,将龙骧军三十万精锐都拼光掉,也是值得的。

只是时间上来不及,一切都是白搭。

魔兵在收缩兵力时,也将沿济天渠的魔营放弃掉,将兵力集中到远离水道一百里以上的两翼荒野扎营,很显然也不会让那三十艘青鲸级铁甲战舰有发挥的机会。

雪岭东麓战场一片狼籍,山崩地裂,二三十万具尸骸纵横交错,收尸队敏捷的穿梭在战场之上,将己方将卒的尸骸抬回来,而将魔兵魔将的尸骸(除了能剥制灵剑法宝的),都集中起来焚成灰烬。

陈海身为主帅,等重新部署过防御阵地之后,才得以赶去龙帝苍禹的大帐。

诸将刚才只看到鬼奚魔尊对一个平民老叟出手。

而这个平民老叟举手投足之间,竟然轻松化解鬼奚魔尊的一击,诸将也是震惊无比,但战后这个平民老叟直接由龙帝苍禹请入大帐之中,其他人也不便赶过去凑热闹,也就不知道这老叟到底是什么身份。

陈海走进大帐,就见龙帝苍禹与姜燮对案而坐,定睛看姜燮体内实实在在没有半丝法力的波动,心里还是满心疑惑。

宁婵儿跟陈海是如影随形,站在陈海的身边,安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这小子,疑心真重,我要不是修为尽丧,怎么可能拖到这时,才赶过来见你们?”姜燮瘦骨嶙峋,眼窝子跟脸颊都深陷下去,一部乱糟糟的花白胡子,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麻葛衣裳。

要不是他刚才露了一手,真是跟落荒逃避魔劫的凡民老乞丐没有什么区别,大概让稍微挑剔一些的魔物看到,都懒得嚼他这一身的老骨头老肉。

“陈海见过姜燮前辈,”陈海长揖施礼,走到一张长案后坐下,说道,“只是我心里有太多的疑问,还请前辈莫要见怪。”

“你是说我在流阳宫被灭后,都明明活了一万多年,怎么修为说消失就消失了?”姜燮能猜测到陈海心里在疑惑什么,直截了当的问道。

陈海笑了笑,这的确是他此时心里最大的疑问。

“我都没有恢复焚天境的修为,你以为我将太虚龙魂鼎从地球召回来,不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听姜燮这么说,陈海心里则更是震惊了。

要知道星衡域自有人族宗门问世以来,三四十万年都没有一人能够突破天位第九境,自然也无人能揣测突破天位境之后是何等的修为境界。

而姜燮话里的意思,明明确确在说他曾经突破过天位第九境的巅峰,进入过更高的修为境界,而且太虚龙魂鼎能从地球返回星衡域,一切皆是他所为?

陈海瞥了龙帝苍禹一眼,差点脱口就问出来:你就不觉得姜燮在吹牛逼?

“很多秘密不要说苍禹、左耳不知道了,甚至就连商秋阳在世,也都不知晓,”姜燮长叹一声说道。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异人(三)

陈海看龙帝苍禹都是一脸的懵逼,心想他或许还真不知道姜燮曾经突破过天位第九境,踏入过更高的修为境界,也更不知道姜燮能将太虚龙魂鼎从异域直接召回。

要是前者,陈海相信还有一丝,但姜燮能将太虚龙魂鼎从异域召回,而龙帝苍禹对此竟然丝毫无知,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龙帝苍禹乃是太虚龙魂鼎所附的上古器灵残魂所孕育出来的新生命,又天然是太虚龙魂鼎的器灵,可以说除了龙帝苍禹之外,没有一人能掌控太虚龙魂鼎这一神物,怎么可能是姜燮从地球召回来的?

等等,姜燮又怎么知道地球的?

“前辈非此域中人?”陈海盯着姜燮那张仿佛枯树老皮的脸,小心翼翼又有些兴奋的问道。

“你这娃总算是有些慧根,但你也莫要激动。你与陈祖是同乡,我乃是陈祖故交,这才知道地球的存在,”姜燮捋着乱蓬蓬的白须,又看向苍禹说道,“我原本担心我这一劫的寿元所剩无几,未必能及时将一切因果告诉你与左耳,便留了一封书函在藏剑塔的第九层,但看你们满脸疑惑的样子,到这时候应该是还没能进入藏剑塔的第九层。”

“焰湖神塔?”一下子揭开太多的秘密,陈海都有些承受不住。

他们早就从地灵乳的存量上,推测一万年前应该有人不时的进入焰湖神塔,将塔中所凝聚的地灵乳取走,只是谁能想到此人会是流阳帝国的隐相?

更没有想到焰糊神塔,还有这么一个听上去稀疏平常得很的名字。

要是给陈海他们足够的时间,进入焰湖神塔第九层不难,但是自碎星峡一役过后,留给他们的时间太有限了。

陈海他们一方面要限制大量的魔物、魔兵南下,另一方面在伏杀虞安老魔之后,太虚龙魂鼎与龙帝苍禹的秘密彻底暴露出来,他们更是要抓紧一切时间进行最后的筹划,推动立藩等事,以便能有更好的形势御魔。

哪里有时间去探索焰湖神塔里的秘密?

“藏剑塔乃是陈祖在梵天境时所祭用的一件上品级道宝,后来陈祖踏入金仙境,便将藏剑塔赐给蛤道友,而蛤道友又好赌,之后又将藏剑塔输给了我,被我带入此域。”姜燮这一刻浑浊的眼瞳微微散开,似乎尘封已久的前世记忆再次开启,令他神思悠远。

陈海察觉到雪岭北侧意欲切断他们跟邬昌城联系的魔兵也开始往两翼撤出,这表明鬼奚老魔已经彻底放弃进攻他们,准备往南撤退了。

即便要追击魔兵,也不急于一时。

陈海一边等符思远率邬昌守军主力赶过来跟他们会合,一边拉宁婵儿在自己的身边也坐下来,一起听姜燮将惊世的尘封秘密一一揭开。

姜燮虽是秦世民之下的十三天尊之首,但可以说是流阳宫最为神秘的人物,在流阳宫崛起之前,就已经是流阳宫的太上长老,在流阳宫的辈份比秦世民还要高,寿元自然也是要比秦世民更为悠久。

在流阳宫崛起、正式建立帝国之后,姜燮就已经不怎么公开露面,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的影响力,在很长的时间内都在影响着流阳帝国的运转,才有“隐相”之称。

在流阳帝国的后期,就连左耳、苍禹等人,都不知道姜燮的行踪、音信,无数人都认为姜燮寿元将尽,而此生又无望突破天位第九境的桎梏,躲到海外某处不为人知的秘境坐化去了。

谁能想象姜燮寿元非但未尽,甚至在玄元上殿等三派势力叛乱、巅覆流阳帝国前后,都还出现在海东大陆,甚至还进入焰湖神塔?

“我这一劫寿元将尽,又没有找到机缘重返梵天境,于是就想着隐居海外安静的走过这一劫。我在海外孤岛出关知道海东大陆裂为三国而治时,已经是魔族进攻血云荒地而被击退、天罗谷通道重新封闭过去一百多年的事情了,那时候我再想做什么,也已经迟了,”姜燮缓缓说道,“虽说我会推演太衍之数,但这一劫的修为实在太弱,耗费太长的时间,才推算出太虚龙魂鼎不在血云荒地,也没有被黑焚夺去陨神渊,才想到太虚龙魂鼎应该遁去地球了。毕竟太虚龙魂鼎乃是陈祖在重返地球故土时随手炼制的九件小玩艺之一……”

陈海想到在焰湖神塔看到的那个地球青年画像来,心想此人应该就是姜燮嘴里的陈祖,但实在想象不出,这个地球老乡修为有多高,以致姜燮觉得太虚龙魂鼎在他手里仅仅是毫不起眼的小玩艺儿。

“直到太虚龙魂鼎再度激活,我才与之建立联系,将其从地球召回来,所用的代价也就是这一劫所剩的最后那点修为都耗尽,而太虚龙魂鼎能落到你们手里,也或许是因果牵连之必然吧……”姜燮说道。

“这么久的时间,前辈都只是在推算太虚龙魂鼎的去向吗?”陈海忍不住问道。

“没有太虚龙魂鼎不足以对抗黑焚,太虚龙魂鼎自然是第一重要的,”姜燮说道,“除此之外,我在海外也只是将姜氏进入坠星海历炼、有志驱逐魔物、庇护天下苍生的一个少年剑修收入门下,传授他一门剑诀,叫他尽一切可能,阻止魔族吞并海东大陆。只可惜他生前,我担心会被黑焚、秦世民觉察到异常,并没有将太多的秘密告诉他,要不然哪怕是将藏剑塔提前传给他,也不至于他被秦世民逼死时,我只来得及出手将他的一缕残魂从无尽轮回中拉出来!”

陈海这一刻是真正的惊呆住了,他知道师尊姜寅有多次游历坠星海的经历,但怎么都没有师尊姜寅竟然是姜燮的秘传弟子,没想到背后有那么多的因果纠缠,没想到就算他与左耳不出手,在姜燮的算计下,太虚龙魂鼎最终也应该会经姜雨薇、姜璇之手,落到师尊姜寅的手里。

听到姜燮说将师尊姜寅的一缕残魂从无尽轮回来拉出来,陈海又是高兴又疑惑,心想姜燮既然为将太虚龙魂鼎召回,都已经耗尽最后的修为了,又怎么有能力相隔无数里,保住师尊最后一缕残魂不灭?

“……这点你不需怀疑,”姜燮似能看出陈海在想什么,说道,“即便是你战死沙场之上,我这时候也有能力保你神魂不灭,但这也仅限于你、姜寅、苍禹三人。”

说到这里,姜燮摊开手掌,就见一头三寸长短的微小苍龙破开虚空而出,在姜燮的掌心上腾云驾雾。

在苍龙破空而出之时,陈海的神魂都要颤栗起来。

看到此龙,陈海仿佛直接看到浩然天道!

此龙是浩然天道的具相,或者说是此龙乃此域浩然天道所孕育出来的生灵!

眼前这头幼龙,可以说是天道苍龙。

姜燮确实是修为尽丧,但就是凭借浩然天道、凭借这条还没有滋生自我灵识的苍龙,掌握着此域最为神奇的一门神通,才能无畏鬼奚魔尊这样的强者。

而姜燮说苍禹能够神魂不灭,是因为苍禹跟太虚龙魂鼎的联系,而说能保他跟师尊姜寅能神魂不灭,是因为他与师尊姜寅都参悟浩然天道,与这头从浩然天道所孕生出来的天道苍龙存在神魂联系,姜燮是能够借助天道苍龙,助他们的残魂避开轮回,直接重生!

只是,世间怎么可能会孕生这样的奇物?

“海东大陆的祖龙还太弱小,在魔劫之后孕生出来,才有十数年时间,还没有滋生出自我灵识。而我今日出手,黑焚也应该猜到祖龙的存在,我修为尽丧,也没有能力庇护祖龙——将祖龙交给你,我这一劫的责任便算是尽了,也能安心脱离此劫了。”姜燮说罢,朝陈海胸前一指,那头微小苍龙便朝陈海飞过去,盘旋在陈海的胸前不再离开。

陈海看到眼前盘旋、吞吐云雾的苍龙,更真切的感受到姜燮为何会说出“畏死而求生”这样的话来了,这一刻不需要姜燮多加解释,也知道海东大陆这头比青狡兽这种低级灵兽看上云都要弱小的祖龙,为何会在魔劫爆发后孕生出来了。

陈海之前所能汇聚到的众生愿力,只是海东大陆乃至星衡域苍生意志的微小一部分而已,实在是魔劫爆发后,海东大陆的苍生意志在魔劫的灭世威胁前也彻底爆发出来,祖龙遂得孕生。

“师尊他老人家此时何在?”陈海抑不住内心的激动问道。

“毕竟不比苍禹能直接借助太虚龙魂鼎快速恢复修为,姜寅虽然保持前世记忆不失,但这一世的修为需要重修,他还留在海外洞府之中修行。他提前过来与你们相见,只是暴露太多的秘密,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姜燮说道。

“只是师祖与陨神渊的那头太古魔物,又有什么因果牵连?”陈海不怀疑姜燮所说的一切,但心里还是有太多的疑问要一吐为快。

“此域的黑焚,原本是太古魔神黑焚藏匿于此域的一道残魂而已,但数百万年不断吞噬星衡域的古人族恶念后终于成长为真魔。我前世游历此域,遇到此魔,恶战一场,打得天崩地裂,虽然将此魔用往生大阵镇压,但我也伤势太重,不得不在此域遁入轮回转世。只是没有想到的是,等我这一世进入流阳宫修行、觉醒前世的时候,此魔暗中操控魔族已成气候……”姜燮说起往事,也是无限感慨。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异人(四)

“将祖龙托付给你,我这一世劫数便算是圆满了,御魔之事,也皆是尔辈的责任了。”姜燮接下来将祭炼藏剑塔的法诀传授给陈海,便站起身来要告辞。

陈海没想到一夜之间,会有那么多的波折,会揭开那么多的惊世之秘。他虽然经历过非常多的风浪,早已有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从容淡定,一时之间也都无法消化那么多的内容。

此时看到姜燮交待过这些事,竟然要直接离开,陈海也是茫然无措的看向龙帝苍禹,不知道要不要出口挽留。

姜燮此时修为尽失,将祖龙托付出来,这副躯壳已经是衰退到极点,也没有一点自保能力,纯粹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凡民老叟。

走出大营不要说有可能遭遇魔物了,极可能在走出大营之后,以姜燮此时的状况就会熬不过外面的严寒,然而看姜燮淡然而从容的态度,似乎他将这一切视为他走完此劫,重历轮回的必然体验。

而听姜燮话的意思,他下一世也不会选择在星衡域转世重生。

虽然不知道姜燮如何做到这一点,虽然未来有太多的秘密需要陈海自己去探索,陈海最终还是强抑住内心的冲动,没有开口挽求姜燮留在邬昌城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坐化。

“姜相真就不见左耳了吗?”苍禹压制不住内心的不舍,忍不住问道。

“你们他日倘若能舍弃此域的一切,说不定还能有机缘在他域再见。此时见不如不见,你们便当我没有来过,也无需跟左耳提及,省得给他留下心魔!”姜燮说罢,便让苍禹解开大帐的禁制,他踏着风雪蹒跚着往营外走去。

雪岭的范围不小,姜燮修为尽失,一步步蹒跚着往辕门外走去,将要走出大营时,都已经是天光大亮。

谢觉源、苗凤山、董良等人飞到陈海身旁,见陈海、苍禹有如石雕的站在山顶,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神秘莫测的凡民老叟走出大营。

天地间寒煞流转,有修为在身的人当然可以寒署莫侵,但对修为尽失之人或者凡民,即便有衣物御寒,也未必能轻易扛过去,何况是一个衣裳褴褛的老叟?

走出大营,姜燮就有些承受不住,跌坐在雪地里,回头看了一眼,似有不舍,似有绝决,似有临行前的告别,枯瘦、生机耗尽的身子紧紧蜷缩在雪地里,再也站不起来。

“……这!”

谢觉源、苗凤山、董良不知到底是什么缘故,惊讶的看着陈海、苍禹。

他们看到姜燮出手接住鬼奚魔尊的一击,也看着苍禹毕恭毕敬的将姜燮迎入大帐,认定又是流阳宫隐逸不出的绝世高人出山,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会看到眼前这一幕。

他们也能感受到魔营中也有十数道魔识锁住姜燮的一举一动。

在符思远御空飞来之时,姜燮终于在营门口的雪地里走完他这一世的全部历程,生机断绝的那一刻,一蓬紫色莲焰从他体内升腾而出,瞬息间就将他的尸骸吞没,将他留在这一域最后一点痕迹焚为虚无。

符思远飞过来,只见陈海、苍禹泪流满面,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也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

陈海也没有时间为姜燮的坐化伤感太久,邬昌城守军沿济天渠河道簇拥着三十艘青鲸级铁甲战舰距离雪岭就剩下不到一百里的距离。

而此时魔兵与雪峰的距离也拉开到二百里以上,也就意味着青鲸级铁甲战舰与邬昌城守军可以全速前进,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能与龙骧军会合。

两翼魔兵,这时候一边拉开与济天渠的距离,一边往南运动,看得出魔族想就此结束已经持续逾两个月的冬季攻势,想着要赶在河冰解冻之前,尽快撤回到万涛河的南岸去。

此时在邬昌城的南面,魔兵还有两百万之众聚集,外围还有更多的魔兵在同时往南撤退,陈海手里仅有不到八十万兵马能用,青鲸级铁甲战舰虽然强大,却不能离开济天渠这样的深阔河道作战——所以就当前而言,陈海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兵从容撤去。

不过,陈海也绝不会在寒季结束之前,真就让魔族轻松撤到万涛河南岸去。

一封封符书在雪峰之巅的大帐里写就,然后就即刻传发出去。

在怒川江以北,北陵郡国北部的大大小小城池,在接到符书传令之后,就迅速动员起来。

两个月前魔族以南线为主,发动冬季攻势时,曾驱赶大量的魔物,经西线、北线渗透、穿插到北陵国的腹地。

当时魔族除了尽可能去破坏北陵郡国腹地的生产跟秩序外,更主要的目的还是迫使北陵军不得不将相当一部分兵马放在北线、西线。

经过两个月艰苦卓绝的清剿,经紫柏山、黑毛大漠渗透进来的魔物,也差不多清剿干净;即便还有不少魔物开辟灵智,躲到深山老林里难以捕杀,但也难成大患。

这使得陈海此时能从北线、西线抽调大量的兵马、战械,往南线集结。

除了郡府守备军以及县邑一级的刀弓手,无论寒门还是高族,所有还没有编入军中、修为在辟灵境以上的子弟,皆二抽一,就近进行集结;然后用一辆辆在冰天雪地里飞驰的辎重车,用一艘艘顶着凛冽风雪南下的风焰飞艇,将不计其数的人马与物资,从一座城池往另一座城池挪动。

如果不考虑魔兵魔将的袭扰,北陵军借助大量的天机战车、辎重车以及风焰飞艇,兵马集结及运动的速度,实际上要比魔族快出一大截。

这就是内线作战的最大好处,北部城池兵马、物资调动、集结,确实不需要太考虑魔族的袭扰。

魔族发动冬季攻势,有六万多头翼魔精锐进入万涛河、怒川江之间的区域,也不时会越过怒川江,深入北陵郡国的腹地。

这些翼魔精锐,除了沿途屠戮北陵郡国的城寨外,更主要的还是想限制住北陵军大规模的动用风焰飞艇在境内转运兵马、战械及其他物资。

魔族的想法是好的,但怒川江往北,人族城池更加的密集。

常常相距一二百里就有一座小型县邑城池,相隔三五百里就有一座守备颇为严整的郡府大城。

载着人马与物资的风焰飞艇,以这些城池为跳板,一步步往南挪动,每看到有大规模的翼魔精锐掩袭过来,就提前进入那些守备严整的大城躲避……

即便有一些飞艇队没能来得及避入大城,远远看到翼魔集群奔袭过来,只要能快速成功降落,也完全可以利用常备的重膛弩、六膛重装弩,甚至用风焰飞艇直接吊起来就走的轻重型天机战车,就地结阵以守,等候援兵赶来。

陈海能在北部城池间所集结的精锐战禽相当有限,至少不足以跟六翼精锐翼魔争夺空域的控制权,但在短时间内以附近的城池为跳板,将大量的精锐战力送入战场,将翼魔集群击退,却不是什么难事。

就这样,将近万数的风焰飞艇,不顾一切的将北线、西线的兵马、物资、天机战械,拼命的往南线集结,要跟往万邦河沿岸撤退的魔兵主力,在冰天雪地里展开一场追逐战。

而在邬昌城南部的雪岭,除了连夜将伤残重病的两万多将卒送回邬昌城休养外,陈海则亲自率领七十四万将卒,簇拥三十艘青鲸级铁甲战舰沿着济天渠水道,一边破冰,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南下、往天水城推进。

要是鬼奚魔尊执意跟北陵军拉开距离,率领济天渠以东的魔兵往东南方向撤退,陈海是拿它们没有办法,但在魔兵决意南撤之前,有近两百万魔兵已经进入济天渠的西岸。

陈海无需去管济天渠以东的魔兵,他只要率部沿着济天渠以每天五到六百里的速度,坚定不移的南下,而北部城池所集结的兵马,甚至可以从海陵城以西、没有被魔兵摧残过来的城池作为跳板,利用风焰飞艇不断的往海陵城,往海陵城以东、沿万涛河沿岸进行延伸,以便在某个时刻,天水守军、海陵守军,与陈海亲自的邬昌守军及龙骧军,能对济天渠以西区域疯狂南撤的两百万魔兵形成包抄之势。

陈海相信济天渠以西的两百万魔兵,绝不要想能赶在河冰解冻之前,舒服之极的撤到万涛河南岸去。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会战(一)

济天渠灵城以北百余里外的一处河渠,堤坝大面积垮塌,大量破碎的河水,随着汹涌的河水,漫过垮塌的堤坝,倾泄到两翼的荒野之中,混夹着上千具魔兵魔将的尸骸,将大地搅得一片狼籍!

陈海站在殛天玄雷舰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的一切。

这时候御虚号、冲云号、凌云号等三艘浮空战舰从南面赶过来,速度之快,仿佛三道长虹贯空而来,最后在距离殛天玄雷舰三十里外的灵城山前停下来。

灵城山看上去其貌不扬,百里余方圆,主峰不足千米,却是灵璧郡境内罕见的洞天福地。

灵城山的灵脉没有被魔族破坏,远远的都能看到浓郁的灵气在主峰谷壑间氲氤聚集——三艘浮空战舰停在灵城山主峰的半山腰上,除了有利战舰里的阵法师、剑修扈卫最快的速度恢复过来外,也有利随战舰出战的炼器师、匠师,利用现有的条件,尽可能的修补受损的舰体。

从御虚号、冲云号、凌云号三艘浮空战舰舰体上那狰狞可怖的裂痕,可见它们刚刚从激烈血腥的战场撤下来,赶到这里跟陈海会合,都没有歇一口气。

余苍、姜沛、姜雨薇、姜赫、恒温、姬成韵、符少群、秦思恣等人,从战舰里飞出来,往陈海这边飞过来。

看着下方狼籍不堪的河道,符少群说道:“魔族倒是不蠢,这时候终于知道要派兵破坏济天渠的河道了。”

济天渠虽然大多数是利用现有天然河道的基础进行挖掘、勾连而成,但毕竟还是有大量人工开挖出来的河渠。

济天渠南北长达万余里,所经之地不可能绝对保证在一个水平面上,有些人工河渠,除了相对狭窄之外,河床甚至还高过地平面,完全是靠堤坝将河水束约在河渠之中,保障南北通畅,但也相对要脆弱得多。

魔族这时候回过神来,分出小股的精锐魔兵魔将,专门破坏这些脆弱的河道堤坝,河水随着碎冰泄尽,高过地平面的河床曝露出来,也就迫使从邬昌城南下的三十艘青鲸级战舰,无法继续从济天渠河道南下进入万涛河。

不过,龙骧军及邬昌守军簇拥着三十艘青鲸级战舰,已经前进到距离天水城约七千里的灵璧郡境内。

而在入冬时渡过万涛河实施冬季攻势的四百多万魔兵,这时候在济天渠的两边分为东西两路,也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东西两路魔兵当然可以分头南下,各自从陵州与天水之间以及天水与海陵之间寻找空隙,撤到万涛河南岸去。

不过,针对魔族可能会做这样的选择,陈海完全放弃拦截东路魔兵的努力,而是尽可能将所有从北线征集起来的兵马,用风焰飞艇,从西部沿海地区快速南调,在海陵城聚集后再沿万涛河北岸往东出兵,拦截西路魔兵的南撤去路。

为此,元周、奚同光都赶到海陵城坐镇,这时候不仅有丰逸臣、魏哲率十艘青鲸级战舰出海陵城水寨破冰东进,御虚号、冲云号、凌云号等三艘浮空战舰,也都调到西南侧,尽一切可能迟滞西路魔兵的南撤速度。

*******************

北陵郡国所属的七宗,最多时拥有二十余艘浮空飞舟,但经过十数年的御魔苦战,到烈帝继位第二个年头,就剩下殛天玄雷舰、太衍御虚灵船、冲云灵舟、凌云宝船四艘还算完整。

碎星峡一役过后,太衍御虚灵船、冲云灵舟、凌云宝船以及另外三艘浮空飞舟的残骸,就都运到天营城的工场进行修缮、改造。

剔除不必要、仅仅是体现人间顶级宗门无上权威的奢侈装饰,还利用两年时间,将舰体从传统半覆盖的舟船形状,彻头彻底的改造成能将风阻及气漩干扰降到最弱、全覆盖的长梭形。

到北陵郡国正式组建,陈海找奚同光、姬江野、元周三人商议,决定将这三艘浮空飞舟更名为御虚号、冲云号、凌云号编入战禽营,以加快北陵军的制空战力。

而为了进一步提高飞行速度、提升装载能力,御虚号、冲云号、凌云号三艘战舰还安装风焰冲流系统。

陈海以前不是没有考虑过在风焰动力匣的基础上,研制真正的飞行器,但问题在于以玄阳精铁为基础所铸制的风焰动力匣及相关的驱动控制系体,太过沉重。

同等强大的风焰动力匣,驱动战车奔驰在崎岖的原野间,跟推动飞行器离开地面,推重比至少要差十倍。

在推演出更强悍的天机禁制或者找到性能足够强悍、储备丰富的轻质材料之前,在星衡域或燕州,大规模造飞行器是不现实的。

大规模造飞行器是不现实的,但不意味在目前北陵郡国仅有四艘浮空战舰之上,不能加以改造。

殛天玄雷般(殛天号)、冲云号、凌云号、御虚号四艘浮空战舰,所加装的风焰射流辅助加速系统,为保证强度,又要尽可能轻质化,就只能用精玄金等极珍金铁铸制。

每一艘浮空战舰加装四套风焰射流加速系统,需要耗用六万斤精玄金等极珍金铁,价值之高,都相当一件下品道器了,可以说是奢侈之极,却能将每一艘浮空战舰的速度提升到日行两万里以上。

这已经是超过大多数天位、天魔下三境强者御风、御器飞行的速度了。

最终改造出来的御虚号、冲云号、凌云号以及殛天号,除了编有八百到一千名阵法师、剑修扈卫外,还装载大量的六膛重装弩、重膛弩,才真正匹配得上“浮空战舰”的威名。

这几艘浮空战舰及万余战禽营精锐,之前部署在怒川江北面,一方面限制魔族分兵北进,一方面加快清剿渗透到怒川江北部地区的杂魔的速度,尽可能降低凡民的损失,但在魔兵主力南撤之时,御虚号、冲云号、凌云号与万余精锐战禽又以最快的速度调到海陵城、天水城,扰袭魔族,迫使西路魔兵不得不集中起来南撤。

然而,济天渠以西逾两百万规模的魔兵魔将聚集起来南撤,还要驱赶大量的杂魔、被俘凡民同行,速度怎么都不可能提高起来,最终极有可能被从海陵聚集东进的兵马,拦截在万涛河的北岸,无法在河冰解冻之前撤到万涛河南岸去。

魔族这时候当然还有另一种选择,那就西路魔兵从天水与灵璧之间找寻空隙,进入济天渠以东区域,与东路魔兵会合。

虽然魔兵经过这样的耽搁,极有可能也赶不及在河冰解冻之前,从陵州与天水之前渡河撤到万涛河南岸去,但完全可以往东南走,绕过万涛河北岸的陵州城,从紫柏山南麓的低岭区,撤到东面的武侯岭去。

虽然陈海在陵州-丹霞渡以及丹霞渡南面的太华山留了二百五十万守军,但魔族在陵州东面的武侯岭以及在太华山南面的阴魂岭留有五百万兵马。

只要魔族将东南方向的优势兵力完全调动起来,陈海也不敢令陵州守军出城去拦截魔兵东撤。

陈海此时将御虚号、冲云号、凌云号三艘浮空战舰都召集到灵璧郡境内休整,就是要看魔族做怎么的选择。

倘若魔族选择后者,陈海就会放弃陷在干涸河道里再难前进的三十艘青鲸级铁甲战舰,他亲自率领龙骧军、邬昌守军直接往南穿插,在西路魔兵试图跨过济天渠东进之前,将其拦截住。

余苍、符少群、姜沛他们带着三艘浮空战舰过来会合,陈海稍作寒暄,便耐着性子听他们述说刚才跟魔族翼魔精锐缠战的过程。

御虚号、凌云号、冲云号浮空战舰,战斗力是极其强大,速度又是迅捷无比,但西路魔兵将近三万魔翼精锐、百余头魔蛟召集过来,也令他们的扰袭变得困难重重,短短一炷香的接触,三艘浮空战舰的舰体也是被打得遍体鳞伤,不得不提前撤出战场。

“周晚晴仙子、刘岛主率四千剑修渡海来援,这时候已经抵达金川城休整,你们在灵城山再歇两个时辰,就去金川城接周仙子、刘岛主他们。”陈海说道。

“好!”听陈海说扶桑三岛的援军已经抵达金川城,余苍、姜沛等人皆是神色一振。

虽然这些年来,扶桑海三岛以雷阳子、魏哲、刘亚夫、周云山等人为首,大量的精锐被陈海编入北陵军中,但三岛的留守兵马依旧有着不弱的实力,还有周晚晴、周斌、刘政华三大天位境真君坐镇。

这一次周晚晴、刘政华再度率四千剑修渡海来援,而且与三舰同进退,实际能将三舰的剑修扈卫规模提高两倍;要是那样的话,他们与魔族的翼魔精锐接战,就会变得更加从空,没有之前那么艰险了。

“龙骧军要提前从灵璧南下,去切断西路魔兵东渡济天渠的道路,但这时候要是东路魔兵往西转进接援,我们要怎么做?”姜沛想到另一个可能,问道。

“那我军就与魔兵主力在魏博进行会战!”陈海斩金截铁的说道。

“……”

秦思恣站在夫君符少群的身边,看陈海言语时透露出来的挥斥八极的气势,暗暗心惊。

此时灵城山北面被皑皑白雪覆盖的荒野间,数以千计的天机战车正在大量的马步兵簇拥下,仿佛滚滚巨龙往灵城山这边聚过来,秦思恣完全不怀疑陈海对魔族发动大会战的决心。

这十天以来,秦思恣随同符少群率领三舰,在海陵城东部地区尽可能的迟滞西路魔兵南撤,在此之前,她只知道每天往海陵城聚集的兵马,少则三五万,多则十万八万,这时候才知道灵璧境北面的邬昌,截止今日为止,也从怒川江北面的城池聚集来上百万兵马。

再加上此时还有一部兵马,正沿着紫柏山西麓往南面的陵州运动,这意味着截止今日,北陵军在怒川北以南区域聚集的兵力已经超过八百万。

要是将怒川江北面还在不断通过风焰飞艇、通过大量在冰天雪地里飞驰的辎重车往南运动的兵力都算上,半个月后,北陵军进入怒川江以南的兵力,最终有可能超过一千二百万……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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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会战(二)

烈帝二年二月二十六日,陈海亲率三十万马步兵精锐进入魏博郡西面的桐柏山,与欲从桐柏山北麓通过、去渡济天渠的西路魔兵前锋精锐撞到一起。

一方面西路魔兵要赶在河冰解冻之前,渡过济天渠与东路魔兵会合。

河冰一旦解冻,不仅仅是魏博郡境内十数里宽的济天渠渡过比较有难度外,从魏博郡往东,湖泽纵横,加上去年夏秋魔族渗透到万涛河北岸来破坏堤坝、导致洪水滔天,形成大片的洪泛区,也将是一片泥泽。

这也使得东路、西路魔兵即便在济天渠以东地区顺利会合,但只要拖到河冰解冻之后,再想往陵州方向突围,也会变得困难重重。

另一方面,北陵军要坚决将西路魔兵封堵在济天渠以西,以便河冰解冻之后,利用纵横交错的沟渠湖泽将两百多万的西路魔兵彻底的困住。

那么,在下一个冬季来临之前,北陵军将有长达八九个月的时间,将西路两百多万魔兵以及规模更为庞大的杂魔,轻松而彻底的歼灭掉,达到有力削弱魔族实力的战略目的!

双方都知道桐柏山北麓的这场接触战的意义有多重要,双方几乎是同时赶到桐柏山北麓的指仙峰脚下展开战斗。

指仙峰是桐柏山北麓主峰,四周地势平坦,但指仙峰却又是灵脉之地。

要是谁能先控制指仙峰,谁就能控制方圆两百里以内的局部战场,同时也能将桐柏山东面一百余里外的一小段济天渠水道控制住。

陈海与龙帝苍禹所率的北陵军前锋,以二十万马步兵精锐、六万铁甲精骑为主,编有两千辆重型天机战车、四千辆轻型天机战车,此外还殛天号、御虚号、凌云号、冲云号四舰及一万两千御禽精锐、一万两千名剑修扈卫。

大魔君商牟、丘山所率的西路魔兵前锋,除了四十万精锐魔骑外,还有四万翼魔精锐,其中魔蛟、巨骸魔、蛛身魔这样的强悍魔物数以千计。

站在陈海及人族诸将的立场来看,只要能击溃或歼灭这部魔兵精锐,差不多就能将西路魔兵吓阻在济天渠以西不敢东进;而在魔族看来,只要将陈海所率的这部龙骧军精锐歼灭掉,北陵郡国短时间内再也没有可能聚集如此精锐的战力,从此之后将会彻底的陷入被动挨打的劣势之中,它们甚至都可以不用仓促撤到南岸去。

因此双方从一开始,就不可避免的注定要将指仙峰一战打成添油之战。

一开始是双方小股兵马在指仙峰山前相遇,试探性的接战,但后续很快不断的将各自的前锋精锐分批投入战场,试图抢在对方之前,控制住指仙峰,战局就围绕指仙峰的争夺,如火如涂的展开。

同时又不断的从后方兵马抽调能快速机会的精英战力聚拢过来,以便能在桐柏山北麓争取到压垮对方的优势。

事实上,等到两千余丈高的指仙峰完全被打塌掉,等指仙峰的灵脉地势完全被摧毁掉,双方也都没有能实质性的控制住指仙峰……

指仙峰一战爆发之初,东路魔兵距离济天渠、桐柏山,也就不到五千里的路程,集结魔骑精锐往西挺进,也只需要四天的时间,就能抵达桐柏山东北麓进行接应。

不过,桐柏山北麓指仙峰脚下爆发的战事发展太快、太迅猛,双方从最初的试探,到一步步添油,到最后双方都无法收手的局部决战,也就经过短短一天半时间的演变而已。

看到龙骧军伤亡太过惨重,指仙峰山脚下的地形又颇为崎岖,天机战车作用受到限制,马步兵凭借盾戟及重膛弩,在魔骑的来回冲锋下,伤亡极大,而后续兵马从灵璧郡及天水城增援太慢,陈海最终决定不顾伤亡,在敌前、在大股翼魔精锐还没有被压制住的时候,就提前利用风焰飞艇往桐柏山投送兵力。

从天水城到指仙峰战场三千里,从灵璧郡到指仙峰战场也差不多在三千里左右,地形开阔,没有遮拦,利于风焰飞艇集群过境,也利于大群的翼魔精锐正面拦截。

虽然说从灵璧到天水之间虽然还有大大小小的不少残城,但都早在入冬之前都弃守掉,没有一兵一卒驻防,更不要说建立有序的防御了。

这也就意味着从灵璧从指仙峰,以及从天水往指仙峰利用风焰飞艇投送兵力,一旦遇到拦截,三千里路程中将没有任何能利用避险的坚固城池。

而且遇敌还不能降落到地面结阵对抗。

风焰飞艇的气囊太容易被破坏了,稍遇阻拦就降落到地面,意味着将没有一支兵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投送到指仙峰山脚下。

北陵军最终在天水、灵璧两地,集中动用四千余艘风焰飞艇进行兵力投送。

在魔兵集结几乎所有的翼魔精锐、魔蛟、魔枭等等进行疯狂的拦截,最终有近一半的风焰飞艇在半道被摧毁而坠落。

这些风焰飞艇载有将近六七十万将卒,在仓促之间,都随着风焰飞艇栽向地面,差不多有近二十万将卒没有进入战场,就活活摔死;也有十数万兵马在摔落地面之后,没能立即结成防御阵型,被猛扑过来的翼魔精锐杀死——大量的轻型天机战车,被摔成粉碎,难以再用。

在付出如此惨重的牺牲之余,还是有八十余万兵马、三千余辆轻型天机战车,在指仙峰战事展开的第二、第三天,成功的投送到战场之上,最后在指仙峰的西北角完成集结,对进入指仙峰战场的魔族前锋兵马,形成包抄之势。

这时候魔族除了小股精英战力赶到增援外,东路四十余万精锐魔骑,距离指仙峰战场尚有两天的路程,西路魔兵主力行动更加迟缓,距离则要更远一些。

在二十九日夜间,陈海利用集结起来的优势兵马,对西路魔兵前锋发动总攻,除商牟、丘山两魔率小部分的魔兵魔将分散突围逃走外,将四十万精锐魔骑被尽歼于指仙峰山脚下。

这一仗,北陵军将卒的阵亡将近五十万人,伤亡之惨重甚至还在魔族之上,四艘浮空战舰里的凌云号、冲云号被彻底摧毁,道丹境以上的高级将领,殒落将近千人,战禽营一万两千余御禽精锐,最后杀得就剩不到三千,但这一战的意义非同小可。

桐柏山位于济天渠的西侧,南北绵延一千五百里余人,南麓距离天水城约千余里,中间湖荡无数,天水守军分兵重新控制桐柏山以南的数座城池,趁天气回暖之间,提前破开这些湖荡上的冰层,实际上就堵住西路魔兵从桐柏山南侧绕行东进的道路。

而桐柏山一千五百余里绵延,山势雄伟险峻,只要北陵军在桐柏山北麓建立坚固的据点,实际上就已经将东西两路魔兵彻底分隔开。

虽说此时西路魔兵南距万涛河也就三千里,只需要五六天,但问题在于西路魔兵直接南下,距离天水城太近,而天水城往下游方向,三千余里的河道冰层已经被提前破坏掉。

随着天气转暖,冰层被破坏掉的河道不可能再冻结成坚冰。

虽然西路魔兵可能往西南绕行,但天水守军的水师,六艘青鲸级铁甲铁舰,也可以继续往下游航行破坏冰层,同时也将与从下游海陵城逆游东进的水师战舰及八十万马兵步主力会合。

在精锐魔骑尽丧、南岸没有接援兵马的情况下,魔族在济天渠以西虽然还有一百七八十万兵马,想赶在河冰彻底解冻之前渡河南撤,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指仙峰一战,魔兵为拦截北陵军的风焰飞艇投送兵力,翼魔精锐疯狂出动,是获得极大的战果,令北陵军近三十万将卒殒落于主战场之外,但魔族前后也有近五万翼魔精锐折损掉,令魔族失去控制战场空域的能力,而北陵军还有上万艘风焰飞艇在怒川江与万涛河之间的投送兵力跟物资。

而仓促间将所有的杂魔及被俘凡民南撤,一旦在万涛河北岸遇阻,它们的补给就顿成问题,最终西路魔兵决定退到东距桐柏山三千余里的荆山东麓固守。

西路魔兵一边在荆山东麓聚拢更多的北上杂魔、掳夺更多的人族凡民,做好长期抵抗的准备,一边希望东路魔兵能有所作为,将北陵军的主力吸引过来,以便它们能找到空隙突围出去。

只要没有大量的青鲸级、银鲨级战舰封堵河面,一百七八十万兵马抵达万涛河北岸,即便春暖花开、河冰解冰,也总归有办法撤到南岸去。

不过,陈海没有如西路魔兵所愿,除了将七八十万兵马从北线贴着紫柏山西麓调入陵州城,加强陵州城的防御之外,北陵军没有流露出要将东路魔兵也都吞下去的贪心。

之后十数日,除了天水到桐柏山一线的五十余万兵马守住原地不动,陈海利用风焰飞艇,从海陵、从邬昌、从西北面的望海等城,源源不断的将一批批集结起来的兵马,往荆山周围聚集。

到三月底的时候,东路魔兵从陵州城外围绕过,翻越紫柏山南麓的山岭,撤到武侯岭附近,然而在济天渠以西的荆山,陈海已经聚集起四百六十余万的北陵军兵马,对西路魔兵形成绝对优势兵力的合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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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章 会战(三)

三千里绵延的荆山位于荆郡、楚郡之交,南临漭湖,有荆江发于荆山,经漭湖而入万涛河。

三月下旬,一艘艘青鲸级、银鲨级铁甲战舰从荆江溯游而上,驶入漭湖,占据漭湖东北畔的老君山建立水营。

老君山也是北陵军在荆山东麓的南营所在,除了水营遮天蔽日的战舰舟舻外,陆上营寨连绵起伏,南北绵延有六十余里,驻有二百万兵马,同时在这里修建控扼荆山、漭湖的城池。

北营设于荆山北麓,陈以一百八十万精锐。

此外,还有一百八十万兵马分散于荆山以西几座被魔兵摧毁的残破城池里,一边重修城池、聚拢分散四野的难民垦荒囤种,一边防备魔兵有可能越过荆山,往坠星海东岸区域流窜。

荆山三千里绵延,虽然跟紫柏山脉、万仙山脉、室韦山脉、大燕山、横断山脉、云岭等动辄几万里绵延的雄山大川不能相提并论,但地势地形也是极其险峻,峰奇岭险、林深谷幽,是易守难攻之地,不利北陵军最具优势的天机战车展开作战,也不利北陵军将优势兵力铺陈开来。

更为关键的,魔族发动冬季攻势后,大量滞留附近、没有往北疏散的宗族跟凡民,有数百万之多,都从四周的府县逃入荆山之中,想要躲避魔劫,此时却都都难以避免的不幸落入西路魔兵的手里、沦为血食以及血炼魔阵的消耗品。

再加上以数以百计的杂魔被驱赶进荆山,西路魔兵至少在下一个冬季来临之前,都不虞补给会有什么问题。

而在万涛河的南岸,数以百万的魔兵,在鬼奚魔尊的率领下,从武侯岭出发,绕过阴魂岭,不断的往西运动,前哨兵马在三月下旬,已经进入荆山、漭湖对岸的茅镇山脉建立据点。

陈海去年的时候,一度希望安西防卫军以及越朝援军能够坚决的进入茅镇山脉建立防线。

那样的话,荆山、漭湖南面被数百万的安西军精锐当头镇住,意味着魔兵发动冬季攻势时,兵马绝对不敢轻易进入荆山以西地区。

就算魔族去年冬季渡过万涛河大规模发动攻势势在难免,但荆山以西的凡民还是有机会逃过一劫,整个冬季至少能少死两三千万人。

或者吕氏及越朝并不以为北陵军能轻松的扛过魔族的冬季攻势,又或者是吕氏及越朝想着借魔兵削弱流阳宫残孽势力,又或者是吕氏及越朝本身就没有正面抵抗魔兵的勇力,安西防卫军及越朝援军去年非但没有将防线推进到茅镇山脉,现在还让魔族在茅镇山脉建立坚固的据点,聚集大量的兵马。

魔族将兵马往茅镇山脉聚集的意图也明显,除了能进一步威胁、掠袭安西郡国及北陵西南地区外,很显然它们同时也不觉得北陵军在冬季之前歼灭掉西路魔兵。

它们此时大举聚集到茅镇山脉,在等到下一个冬季来临的时候,它们就能聚集三四百万魔兵直接渡河北上,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将西路魔兵解救出来。

当初秦虎山、吴之洞等人在室韦山西麓率五六十万西北勤王军,利用山河之险,将差不多十倍于己的玄阴谷魔兵主力封堵在锁龙陉内长达两年半的时间。

魔族完全有理由认为拥有一百七八十万精锐兵马的西路魔兵,能借荆山的山河之险守到冬季之后。

而且魔族在万涛河南岸的茅镇山脉北麓建立据点,北据荆山南麓仅三千余里,它们在那里还能聚集两万翼魔精锐,能随时飞渡万涛河,增援西路魔兵。

魔族打的算盘是颇为如意,要是北陵军还停留在十数年前三宗联军的层次,确实没有可能在冬季之前歼灭完全退入荆山之中的西路魔兵,甚至在冬季时更没有资格跟同样规模的精锐魔兵在冰天雪地里野战,但此时的北陵军,跟十数年前的三宗联军,却是两个概念。

西路魔兵最初所控制的区域,位于荆山东麓偏北,所结成的几座血炼魔阵,只能笼罩住荆山东麓、北麓的山峰深谷,陈海则直接利用风焰飞艇,往中麓主峰秀石峰附近投送兵力。

抢在魔族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陈海就将二十万精锐兵马、五百门射程在一百里左右的重膛炮以及五十座四柱诛魔阵,都投送到秀石峰附近,直接将西路魔兵在荆山的生存空间压缩掉一半,并且占据荆山的制高点,限制魔族在万涛河南岸的翼魔精锐随意进入荆山之中。

之后就是一座山头一座山头的攻坚硬夺。

重膛弩、六膛重装弩,只利于近战,用于远战的暴炎散簇箭经过改良,每一枚暴炎散簇箭激发后,烈焰射流卷动数以百计的、锋税而细小的淬金刺簇,十丈方圆内对魔校级以下的精锐魔兵都有着相当可观的杀伤力。

最初的攻势,是从秀石峰开始,每天以五百门重膛炮,从秀石峰往有魔兵驻守的山头及周边区域进行重炮覆盖,每天差不多都要消耗上万枚暴炎散簇箭。

然后在剑修营、在殛天号、御虚号浮空战舰的辅助下,数以万计的武卒簇拥着最新改造的天蝎战车,跟魔族进行每一座山峰、坡谷的血腥争夺。

天蝎战车,实际就是传统傀儡兽跟履带式天机战车的结合,乐毅最早在黑燕军领兵作战时,就造成初型机。

相比较天机战车,天蝎战车侧舱伸出的八只机械巨足,能适合崎岖地段的快速攀登及攻坚作战,铸制是要比一般的重型天机战车复杂得多,人员编制也多,也易损坏,以往燕州、天营城也就试制了三五百辆用地测试,一直还没有条件进行大规模的批量铸制。

这同时也主要是因为以往作战,人族以守御为主,对天蝎战车没有太迫切的需求。

然而以北陵郡国此时的天机战械生产能力,天蝎战车铸制是颇为复杂,但同时在天营城、万仙城、新海陵城及陵州四地的战车工场同时扈动,每个月的产量也有三四百辆以上。

陈海将诸战车工场每月所产逾四分之三的天蝎战车,都集中到荆山来,用于山地作战,以弥补人族武卒在崎岖山地无法大规模结阵,近身搏杀远弱于魔兵魔将的缺陷。

除了大量新式的天机战械投入战场,一场场硬仗打下来,虽说北陵军的伤亡一直都比较大,但成长起来的将卒更多,北陵军作为一个整体,作战意志也更加的坚定,对魔族的畏惧之心也都尽消。

到五月,北陵军同时从东面、北面对西路魔兵展开攻势,将一百五六十万的西路魔兵完全逼入荆山之中,然后又从东面、北面进行一座座山头坡谷的攻夺战。

地形的险要,只是拖慢北陵军的进攻速度,却无法拖垮北陵军的作战意志。

这时候,北陵军在荆山外围聚集的兵马已经超过五百万,虽然能同时进入荆山深处进行作战的兵马不超过一百万,但军中编有大量的风焰飞艇,五百万兵马可以轮替进入前线战场进行轮战。

虽然魔族在万涛河南岸集结两万多翼魔精锐,北陵军的战禽营被削弱得就剩三千余头战禽、两艘浮空战舰,但到四月往后,除了在海陵与天水之间,沿万涛河北岸城池集结的百余万水师及马步军精锐由秦虎山、元周、袁燕雪、秦谦等近十天位真君统领外,北陵军在荆山集结的天位境强者,以陈海、苍禹、奚同光、计都、周晚晴、宁婵儿、苍遗等人为首,多达三十人。

而仅仅是龙骧军之中,作为陈海侍卫亲兵存在的剑修扈卫营,以辟灵境后期弟子为主,以明窍境、道丹境剑修为骨干,也扩编到一万人。

魔族的空战精锐在冬季攻势之后,伤亡同样惨重,被削弱太多,此时仅剩两万翼魔精锐、百余头魔蛟,倘若敢闯入荆山的上空,跟找死没有太大的区别。

到八月底,西路魔兵损失剩不到八十万,被压缩到北麓主峰玉柱峰附近,而以玉柱峰为中心,半径两百里之外的山峰几乎都落入北陵军的控制之中。

考虑到重膛炮的射程,西路魔兵的生存空间,实际被压缩到以玉柱峰中心、半径不到一百里的圆形区域内……

唯有对魔兵主力进行歼灭式的打击,才有可能削弱魔族的实力,因此不管条件多艰苦,陈海还是要尽可能的组织会战。

而在陈海组织北陵军对西路魔兵发动最后总攻的前夕,安西吕氏的使臣再一次越过万涛河,赶到荆山大营来见陈海。

这一次的使臣团,除了之前的吕氏子弟吕耕书外,还有吕尚的师兄、太衍宗太上长老,同时也是安西唯一一位修为达到天位第六境巅峰、半步踏入上三境的赵孝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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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借道(一)

赵孝志作为安西第一强修,在安西可以说是前柱国将军、受封安西郡王的吕尚之下第二人,世传他性情雅儒,一心向道,前柱国将军以及太衍宗掌教等位,都是他谦让给吕尚的。

陈海对这些传言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吕氏能够崛起,全凭吕氏一族近万年来出过四位真君;另外,吕氏四位老祖的弟子故随之中,也出过三位真君,这就奠定了吕氏及吕尚在太衍宗、在安西的地位。

吕氏一族是足够强大,在安西也拥有足够的掌控力,在魔劫暴发之前,内部的凝聚力不比西北域稍弱,但安西、南诏、南黎都是承平上万年没有经历过魔劫,仅仅是境内偶尔有妖兽犯境或者盗匪流窜,也完全搅动不了有天位中三境绝世强者坐镇的大宗强族,故而吕氏一族、太衍宗以及拥有近四十位真君的安西郡国,也只是看似强大而已。

塔山防线崩溃后,安西诸姓大族不战而溃六万里,被越朝封堵在横断山脉不能继续西逃避难,才不得不与越朝郑王刘汾所率的援军,在栖凰岭、天梧山一带建立防线。

除了天栖防线上所陈重兵,安西在横山东麓也加强数十座大城,作为立国的根本,兵马总计也有千万,单从数量上看,比魔族发动冬季攻势之前的北陵郡国丝毫不弱。

魔族一部主力在鬼奚魔尊的率领下,西移到茅镇山脉,除了意图接应被困荆山的西路魔兵之外,也不可能对西侧的安西毫无作为。

事实上在五月之后,在西路魔兵被完全赶入荆山之中,魔族接应西路魔兵的这个意图破产之后,为弥补西路魔兵的折损,魔族加大对栖凰岭、天梧山一带的侵袭力度。

也许是北陵军连获大捷,令安西诸族也产生极大的自信。

魔劫暴发十七年以来,安西诸族除了被抽调增援塔山、大燕山以及雍京进行防御的百余万将卒外,几乎都没有多大的损失。

烈帝三年初春之时,安西防卫军编有一千万将卒,规模与北陵军相当,但安西军除了天机战械还没有普及外,将卒所装备的玄兵战甲、灵剑法宝、防御法阵乃至灵禽战兽、浮空飞舟以及传统战车,数量及品级都要远高过北陵军。

而除了天位真君人数稍低于北陵军外,安西军中道胎、道丹境精英将领数量,也要高过北陵军一大截。

北陵军这些年大量培养、提拔寒门子弟,但修为这事需要时间上的积累,也仅仅是在辟灵境、明窍境精锐武官上,数量高过安西军。

不管怎么看,安西军都不可能比北陵军弱太多,何况安西军背后还有更加强大的越朝的支持。

进入五月,看到北陵军将西路魔兵完全困于荆山之中,吕氏就迫切急待的从天梧山、栖凰岭出兵,意图在尹江两岸,与西进的魔兵进行会战。

吕氏抢在北陵军彻底解决西路魔兵之前出手,陈海也是能理解其用意的。

北陵军在彻底解决西路魔兵之后,陈海在万涛河北岸最多能聚集超过八百万的恐怖兵力,到时候北陵军一旦提前渡河,进入占据茅镇山脉的魔兵,将魔兵驱赶出云,陈海自己都觉得事后,不可能将茅镇山脉还给吕氏。

到时候吕氏的安西郡国东部边境,也将永远的压制在茅镇山脉以西,最终的国境面积,要比烈帝册封给吕氏少掉三分之二。

很显然,北陵军能扛过冬季攻势,甚至还能重创一部魔兵,是很多人都想象不到了,也不是很多人所希望了。

吕尚在尹江东岸组织会战时,除了越郑王刘汾所统领的兵马外,南诏郡国也派出所谓最精锐的二十万南诏天熊禁营军,乘灵骑、战禽赶过来增援。

从五月到九月,吕尚、刘汾指挥兵马在尹江两岸,与魔族大小打了十六战,每战皆败,兵力损失逾三百万,将之前从北陵购入的两万多辆轻重型天机战车、辎重车都遗弃在战场之上,但歼灭魔兵不足五十万,最后不得不退到尹江东岸,借助江河之险及天地防护大阵,将魔兵主力封堵在尹江的南岸。

这个时候,吕氏才发现军队跟军队是不一样的。

首先是西北域与北庭的宗门,长年以来北部边境都直接受到魔族的威胁,所以才有奚同光、姜寅等杰出的将领踊现出来,寒门子弟也更容易出头,才有余苍、吴之洞、卢少商、袁燕雪等真君的崛起。

而即便是宗族子弟,不要说姜赫、桓温、姬成韵等人了,哪怕像吴平、姜沛、姜涵、雷震这些私欲较重的人,早年在魔獐岭、大金山等御魔防线上所得的锻炼机会,以及统兵领将的能力,也要普遍强过安西的大族子弟,也多少知道照顾寒族将领及底层武官的情绪。

之后就十数年魔劫残酷而血腥的试炼跟淘汰,大量不合格的宗阀子弟要么战死,要么被剔除出去,以原北陵军、龙骧军将卒为核心的寒门子弟又不可遏制的崛起,才将北陵军的根基打造出来。

即便是如此,去年应对魔族的冬季攻势,北陵军还是暴露出大量的问题。

目前北陵军分为龙骧军、原北陵军及原七宗联军三大体系,而原七宗联军里,又分西北域及北廷两支。

此时直接驻扎在太华山、陵州、天水、海陵一线的兵马,除了有一部兵原北陵军的兵马外,其他兵马则主要是以秦虎山、吴之洞从室韦山带回来的三万多精锐武官、将领为骨干组成的,这一部分兵马可以说是北陵军中,除龙骧军外,战斗力最强的,所以陈海直接用于防守万涛河北岸第一线的重城。

除此之外,除了此时驻守在魔獐岭一线的八十万兵马,主要归属原北陵军体系,战斗力极强外,其他此时被陈海征调到荆山围攻西路魔兵的五百万兵马,来源复杂,与陈海的渊源极浅,是在陈海受封北陵郡王之中才编入北陵军中,战斗力也最弱。

陈海完全可以以更为坚决、更为高效的手段,将西路魔兵解决掉,也完全可以不需要聚集这么多的兵力围攻西路魔兵,毕竟怒川江以南的农事近乎完全被摧毁,在这么狭窄的区域聚集这么大的兵马,粮草完全依赖于怒川江北部城池供应,这时候北部又面临严重的春荒,后勤压力大得令人喘不气来,但哪怕仅仅让这五百万人马有一个轮战的机会,陈海也得咬牙支撑住后勤上所有的压力。

此时西路魔兵还有八十万魔兵魔将被围在玉柱峰附近,拿下最后这八十万魔兵,陈海不需要还要牺牲多少人,但哪怕这一部北陵军最后减员一百万甚至二百万,最后就剩下三百万兵马,战斗力也将远胜于强。

安西军凭什么跟此时的北陵军比战斗力?

不要说跟此时的北陵军比了,安西军的战斗力都远远比不上魔劫爆发之前的三宗联军。

尹江东岸的战事,会有这样的结果,陈海是完全不意外,这还是魔族在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

此时崇国境内,除了北陵军外,也就烈帝秦冉亲率的南路军战斗力相当不弱,毕竟底子是从东北域柱国将军府抽调的精锐,也是从头到尾跟魔族缠斗的十数年,战斗意志越打越强,整个冬季也是将黑炎魔尊统领的八百万南路魔兵封锁在安泽城以北,没能南进一步。

对赵孝志这次出使,北陵军内部提前得到消息的将领也颇为兴奋,认为安西吕氏认清楚残酷的事实真相后,知道谁才是抗魔的真正中流砥柱,不得不救助于北陵了。

陈海也在新建的荆东城,同时也是他指挥荆州战事的大帐所在,将符思远、奚同光他们一起邀过来,设宴款待赵孝志。

“陈王战法无双,连连重创魔兵,庇护北陵亿万生民免遭屠戮,造化之大,令人向往……”赵孝志身为安西第二号人物,陈海特定将他的案席设在自己的对面,以示重视,赵孝志被众人迎入大殿,也是拼命往陈海头上戴高帽子,却始终不提借援或联兵御魔之事。

符思远、奚同光皆是好涵养,最后还是硬要参加宴请充面子的计都按捺不住,截住赵孝志的话头,问道:“仙液灵酒也喝了,洗髓朱果、海妖珍肉,你也胡说一通,你这趟过来除了骗吃骗喝,总归还有些别的意图吧?”

“胡扯,不得对赵真君无礼。”陈海斥责道,要计都闭上嘴巴,但他的眼瞳随后还是盯着赵孝志,但他捋着下颔的白须接下来到底想说什么。

“我安西军入夏之后,在尹江东岸,与魔族接连大战,颇为不顺,兵马受损极多,感受到冬季来临之前,不想撤回到栖凰岭,就只能往尹江西岸继续补充兵马,”赵孝志说道,“帝君与我王皆遣使越廷请援,越廷也决议再往栖凰岭增援三百万精锐兵马,只等北陵郡王您同意,越廷兵船即时能从北海城出发,经万涛河源源不断驶入尹江……”

“就这些?”陈海问道。

“北陵军抗魔艰辛,这一次我王也是深有感触,没有防阵,抗魔确是不易,陈王只要同意越廷借境东进,安西将赠送一座万仙诛魔大阵给北陵。”赵孝志说道。

“吕王真是太客气了,”陈海轻叹一口气,继而说道,“越廷兵船借道东进,也是为抗魔出力,我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呢?那还是照之前商议的,所有物资过境,缴纳两成保护费即可——玄兵战甲以及灵剑法宝都好说,但我也不能将越廷的两成兵将扣押下来奴役。那就这么好了,一名普通将卒抵五千斤玄阳精铁,武官及将领抵一万斤玄阳精铁,什么时候越廷或者安西将六十亿斤玄阳精铁或等值的其他奇珍金铁送入北陵,什么时候兵船再过境吧。我青鲸级大舰,到时候绝对不会阻拦!”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借道(二)

陈海此话,赵孝志再好的涵养,也是勃然色变,铁青着脸按桌质问道:“陈王一向以御魔护民为志,今日安西有难,越廷慨然出兵,北陵却强加勒索,倘若激怒越廷,致战局一片糜烂,陈王何以谢帝君赏拔之恩,又有何面目见天下苍生?”

“……”陈海长身而立,朝符思远说道,“赵真君难得到北陵做客,我诸事缠身,此刻要去玉柱峰督战,无法抽出时间悉心相陪,一切还要烦请符大人代我尽地主之谊,招待好赵真君……”

陈海也不回应赵孝志的质问,将后续磋谈之事交给符思远负责,他带着诸将就直接走了出去,也不管赵孝志气得要直接拍案离开。

出了大殿,陈海与诸将在剑修扈卫的簇拥下,赶到东城大营,在那里登上刚刚补给满新一批重锋箭的殛天玄雷舰,往七百里外的前哨阵地飞去。

“那个姓赵的,我还以为他会被气得直接拂袖而去呢!”周晚晴想到刚才赵孝志脸色被气得铁青的样子,忍不住嫣然笑道。

“他怎么敢拂袖而去?”陈海忍不住意兴阑珊的苦笑道,“他们上一次战败,失去千潼岭这个控扼尹江中游的要冲之地后,徒有三百万精锐都龟缩到尹江河口,只敢依河口的天地防护大阵坚守,恐怕是连撤兵退回天凰岭的勇气都没有,拿什么跟我们翻脸?”

尹江是万涛河中游的支流,河道最宽不过十余里,从河口往上游六百余里的千潼岭,夹江而立,江道最狭窄处不足千步,魔兵占据千潼岭后,很轻易就将兵马运到尹江西岸,而安西郡王吕尚与越郑王刘汾此时率领三百多万兵马,龟缩在尹江与万涛河交会的河口,依靠一座不过十数里绵延的小金山部署天地大阵固守,没有足够的战舰,倘若离开小金山,沿南岸西撤,侧翼将彻底的暴露在魔兵的攻击之下。

安西军在尹江河口,与栖凰岭有水道相接,而北岸相距四百多里,又是北陵军的荆口大营,倒是不怕会被断了补给,但问题在于小金山的灵脉太弱,所能勉强支撑的万仙诛魔大阵又谈不上有多厉害,而此时阴魂岭、武侯岭的魔兵,还在不断的往茅镇山脉聚集,安西军担心等魔族在聚集足够多的兵力,会强攻他们在尹江河口的大营。

这时候,安西非常迫切的期待越朝能有更多的援兵进入栖凰岭、尹江一线……

“这次烈帝与吕氏一起遣使越廷,请出三百万援兵,怕是已经默认安西战后划入越廷了吧?”奚同光完全理解陈海心口憋的是什么气,这时候也忍不住叹气说道。

以当前的形势,北陵军完全能在一两个月内,解决退守荆山深处、活动空间不足两百里方圆的西路魔兵,到时候在尹江河口的对岸至少能集结五百万兵马、四到五十艘青鲸级铁甲战舰。

通常说来,魔族怎么可能强攻退守尹江河口的安西军?

唯一的例外,就是吕氏从头到尾都拒绝北陵军渡河相援!

而恰恰是担心北陵军有可能擅自出兵进入万涛河南岸,进攻盘据茅镇山脉的魔兵,吕尚及越郑王刘汾才迫不及待的率兵马从栖凰岭等地杀出来,与魔兵主力在尹江两岸仓促的会战。

吕氏迫不及待的迎越廷兵船东进,还说得过去,但烈帝秦冉不知会北陵一声,同样遣使入越请援,说白了就是宁可将安西之地划给越廷,也不希望看到北陵再壮大下去。

两年前,陈海亲自赶到安泽见烈帝秦冉,定下囚暴帝自立、继而分封诸藩之册,大概烈帝秦冉当时也完全没有想到北陵军经过两年短短时间的整合,会暴发出这么强的战力吧?

烈帝秦冉大概是基于此,才决意割舍安西,也要请越廷出兵御魔,以压制北陵军进一步的壮大吧?

事实上在魔族去年发动冬季攻势之初,奚同光当时的期待也只是希望怒川江北岸受破坏的程度不要太厉害就算胜利了,他也没有想到在陈海亲率龙骧军牵制,魔兵根本就没有能力大规模渗透到怒川江北岸去大肆屠戮、破坏,更没有想到从邬昌城所暴发的一系列大小会战,魔兵根本就没有讨到多少便宜,最后西兵魔兵还被陈海成功的封堵在济天渠以西,没能赶在河冰结冻之前撤回到南岸去。

对退守荆山的西路魔兵的进攻,虽然北陵军付出的伤亡并不低,毕竟战场在崎岖的山地里,被分割零碎而狭窄,人族将卒完全不占优势,将西路魔兵削弱到就剩八十万兵马时,北陵军伤亡也超过百万,但战事之顺利,还是远出乎奚同光的意料。

然而再次随陈海进入前哨阵地,奚同江又觉得一切是理所当然。

前哨阵地位于荆山的深处,距离荆山东麓大营新荆城,直线距离是七百里,其间石峰林立、谷壑深险,动不动就是上下如刀削斧劈所得的千丈悬壁,除了能御风、御器的玄修、剑修与鸟禽外,普通山民想要进山,都找不到一条道路来。

一百七八十万魔兵退入这么险峻的地形之中,北陵军兵力再多,想要打下来,谁知道要耗用多少时间?

然而,北陵军东面的前哨阵地在过去五个月间往山里推进了六百里,龙骧军直辖的剑修扈卫营配合上千辆重型破岩车、二十万匠工分段施工、两万多辆履带式重载辎重车,则硬生生的开辟出一条蜿蜒长约一千二百里、宽三四十步到百余步不等的碎石子路来。

虽然西路魔兵拼命派精锐渗透进来,破坏这条通道,但冒着惨重的伤亡,破坏掉十数二十里的路段,通常都会在两三天时间内修复。

这使得前哨阵地能源源不断的获得充足补给及兵马轮替,也使得在每一个稍开阔的局部战场,北陵军都得以将天机战车投入战场!

荆山的岩层坚硬异常,但破岩车所用的破岩锥奢侈之极的渗炼进精玄金,精贵之极,而且以每天每辆破岩车消耗一把破岩锥计,五个月来,累积损耗的破岩刃多达十五万柄破岩锥,价值之高,可能比这五个月来所消耗的重锋箭、重膛弩、天蝎战车等天机战械都要高。

陈海所率领下的北陵军,可以说完全将战术发挥到海东大陆传统将领所理解不了的层次了。

这条通道倘若都用剑修御剑去生生的劈开,估计要消耗十几万二十万柄灵剑,这将是北陵军此时所难以承受的。

虽然每一柄破岩刃刀所耗用的材料,要比普通的地阶灵剑都要精贵,毕竟精玄金是天阶以上法宝、灵剑才会用得上的极珍金铁,但主要问题还是铸制所需要的时间跟所需要的投入人力。

十五万柄破岩锥,只需要千余匠工规模的工场就能胜任;而十五万柄玄阶、地阶灵剑,倾北陵郡国所有的炼器师,其他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估计也要三四年才能炼制得成。

陈海对此并无太多的意外。

天机学宫在燕州扎根发展了近六十年,而倾尽全燕州之力,发展天机战械御魔,也有四十多年,归燕州将作司直辖、用于军用战械生产的中高级匠师,在桃源江一役前后就已经高达两万余人,熟练匠工则高达四十余万人——这还没有将太微宗、董氏、苗氏等所属的天机工场统计在内。

而以郭泓叛、赵如晦、薛存、纪元任等人为首,不论修为高下,只要在所属领域所有突破、专擅的天机匠师,在桃源江一役前后,就已经多六百余人。

而这也代表着天机战械的发展,看似没能突破风焰动弹匣的限制,但称得上重大突破的,也至少有六百多处。

而之前的万仙山,七峰炼器院的炼器师及充当役工的外门弟子,加起来也不过七千余人,压根就没有想过利用凡民充当匠工。

燕州以往多少还受限于燕州的高端匠师数量有限,每年所能炼制的风阵匣、风焰动力匣有限,也就直接限制天机战械的总体产量。

碎星峡一役过后,北陵军与七宗联军就已经进行实质性的融合,三宗的炼器师不去说了,作为原北陵军无偿援助七宗联军天机战械的条件,北庭四宗差不多一半的中低级炼器师,都被陈海借调到天营城工场。

到正式组建北陵郡国,这些炼器师自然就直接归属匠工司管辖。

这加上姬、奚诸族大量招募寒族子弟培养成匠师,大力发展的天机工场,北陵郡国每年所能炼制成的风阵匣、风焰动力匣以及箭阵匣,比四五年前直接提高数倍。

也使得燕州以往只能试制的天蝎战车、风焰射流装置、天机傀儡臂等新型天机战械,得以批量炼制、规模化的编入军中。

因此陈海在去年冬季,率龙骧军迟滞魔族北侵,哪怕是打一场小规模的接触战,都要废弃掉上百辆战车,截止到桐柏山一战结束,整个寒季,北陵军在战场上废弃的天机战车,多达六万辆;同时还有九千余艘风焰飞艇因为种种原因损毁,跑废掉了的各种辎重车更是数不胜数。

然而这些,也仅仅是北陵两年的产量而已。

而这些,使得海东大陆营一级的战术安排,发生根本性的转变。

目前北陵缺的是炼制高端天机战械所需的一些极珍金铁,既然烈帝秦冉不惜割让安西,也要限制北陵,而吕氏早生投奔越朝的心思,陈海这次自然要敲诈一次狠。

虽然这些年从碧海宝船拆解出精玄金七八百万斤的精玄金,这些年实际上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

而集北陵全境的产出,精玄金一级的极珍金铁,每年产出也就二三十万斤而已;这还是这些年不断扩大产出之后的结果。

相比较之下,安西诸族以及越朝前期的战事消耗不大,虽然每年产出极珍金铁也都有限,但数千年下来的积储极其可观。

鸠真过去一年时间,率三姓子弟劫掠越朝沿海城池,兼之与越朝国内的黑商进行交易,也为北陵输送了上百万斤的极珍金铁——只是这种买卖只能做一两次,越朝沿海城池被洗劫过一遍,极珍金铁的储蓄就大量下降,而鸠真手里那点海盗兵,也不可能深入越朝内陆去打劫。

从根本上,还是用深入万丈深的坠星海底去探寻矿脉,或能有些发现。

要不然的话,即便北陵军完全掌握玄金傀儡的批量炼制之法,以北陵的极珍金铁产出,每年也就能炼制一两樽玄金傀儡,聊胜于无而已。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借道(三)

“赵孝志终于同意以钨银、黑锡铁、精玄金等极珍金铁二百万斤作为借道之资,但此外他们还要求拿一百万斤极珍金铁换购十艘青鲸级铁甲战舰以及全套的炼制图录!”到第三天夜里,符思远才带着他与赵孝志谈妥的条件,赶到前哨阵地来见陈海。

不比北陵这些年不断提高玄阳精铁的产出,此时的越朝及安西现在需要大量铸造普通将卒所能装备的兵甲,玄阳精铁的消耗极大,手里就没有办法一下子拿不出六十亿斤玄阳精铁来,换成极珍金铁折算借道之资以及换购青鲸级铁甲铁舰的费用,是他们必然的选择。

至少在当下,他们在灵剑法宝高级战甲以及防御法阵方面,储备是充足的,对极珍金铁的需求,还远没有北陵来得这么渴望。

“他们倒知道挑好东西,”陈海哂然一笑,说道,“想要青鲸级铁甲战舰的全套炼制图录,应该让他们再加二十万斤的极珍金铁的——不过,既然大家同心抗魔,我也不跟他们计较那么多了!”

既然烈帝秦冉、安西吕氏,背着北陵跟越朝所谋甚大,且谈妥条件,陈海就不担心赵孝志会拒绝他提出来的条件,毕竟他们还是要将越朝的第二批援军迎进来,才能实施他们的第一步计划。

虽然吕氏正积极开辟翻越横断山脉、联络越朝的陆上通道,征用民夫精壮数以百万计,但成效甚慢,此时远不足以承担安西与越朝之间人兵、物资往来的主要通道。

而即便从越朝东北角的北海城到北陵西南角的望海城,两万余里的海路充满雷暴跟飓风,也有着山地陆路无可比拟的优越性。

当然,陈海此时是笑得淡然,也成功从越廷、吕氏手里讹诈到一批北陵紧缺的物资,但心里则是沉重无比,看着百余里丛林深处隐隐绰绰的魔兵身影,心想事情每每遇到一线转机,魔劫看上去不再那么迫切,人族内部就会迫不及待的暴露出猜忌、防备、打压、争权夺势,也是令他深感无力。

当然,要是能顺利歼灭陷入荆山之中的西路魔兵残部,北陵军也迫切需要休整一段时间,能暂时不对万涛河南岸用兵,也未尝不是一桩幸事。

自魔族发动冬季攻势以来,怒川江到万涛河之间五万万平方里的区域,原本是北陵最为肥沃的土地,承载十亿人丁栖息繁衍,每年还能提供数以百亿斤的粮赋以及其他种种物产。而此时,这一片的农田矿场几乎都被彻底的摧毁,大量的饥民疏散到怒川江以北忍饥挨饿,还需要王都从其他地方挤出粮食进行赈济,短时间内还想再支撑大规模的战事,陈海有通天之能,也难以避免北陵境内爆发大规模的饥荒。

此时,从去年冬季到此时,天机战械的消耗也是到一个极点,一万两千余艘风焰飞艇损毁、十余万辆天机战车报废在战场或奔赴战场的途中,荆山之战持续时间长达半年,对重箭锋、暴炎散簇箭、暴炎重箭等的消耗,差不多令北陵军的库存见底。

陈海最初的计划,也是想着暂缓大规模的战事发生,最好能与安西、南黎、南诏及烈帝联手,各自派遣小规模的精锐战力,渗透到魔族控制的中州大平原,摧毁那一座座养魔地,削弱魔族持续扩张的能力。

没想到这些计划,并无实施的可能,陈海轻叹一口气,跟符思远说道:“越朝、天南国他们想要多出些力,也没有什么不好,也该让他们尝一尝魔劫的残酷跟血腥了,我们先打好眼前这一仗,再谈其他的吧……”

虽然烈帝跟天南国有什么秘密协定,陈海还不清楚,但越朝大规模增兵安西,相信天南国多半也不会坐得住。

“赵孝志想着回南岸前,以个人名义再见陈王您一面……”符思远说道。

“不见。”陈海干脆利落的拒绝道。

赵孝志既然是代表安西吕氏而来,该谈的都已经谈妥了,私下见面已经没有必要。至少在魔劫消弥之前,陈海不想玩什么勾心斗角的游戏,现在也不想在安西大族内部拉拢什么人,为将来做什么准备。

符思远点点头表示知道,就在随扈的簇拥下,先行返回新荆城,跟赵孝志做最后的交涉。

“你觉得吕尚、刘汾能守住尹江一线?”周晚晴轻启朱唇问道。

冬季攻势结束后,刘政华等一部分扶桑剑修返回扶桑三岛,防备魔族会派小股精锐战力破坏扶桑三岛的造舰基地,但周晚晴一直都留在陈海的身边。

符思远过来找陈海谈跟赵孝志交涉的情况,周晚晴正好也过来找陈海谈事情。

“只要不是太蠢,三五年应能无忧吧……”陈海摊摊手说道。

夏秋季吕尚与刘汾所统率的兵马,在尹江两岸跟魔族爆发一系列的战事,安西军的战绩可以说是不堪入目。

除了上层高阀出身的将领跟底层将卒之间的巨大隔阂外,之前安西诸族不战而溃,将近二十亿凡民扔给魔族吞噬,实际上已经将安西军的士气、魂魄完全摧毁掉了,想要重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何况安西诸族压根就没有想过要重建,他们总不可能将抛弃凡民的责任揽到自己的头上来。

安西军在夏秋季一系列战事里频遭惨败,完全不出乎陈海的意料。

这也是陈海并不愿意在安西诸族内部拉拢赵孝志这些人的关键原因。

一个从根子上彻底垮掉了的宗族势力,没有自身重建的能力,即便有一两名天位真君撑门面,有什么值得他现在下重注的?

倘若赵孝志能在接下来南岸的御魔战事有些表现,陈海倒是可以考虑拉拢之。

相比较而言,虽然越廷援军也没有经历多么残酷的御魔战事,但军心士气没有垮。而随越廷郑王刘汾第一批进入安西的援军,又是越廷千挑万选的精锐,所以在夏秋季与魔族接战,伤亡有限,也取得一定的战果。

这也是很多人将北线御魔的希望,更多的寄托在越廷增援上的关键原因。

越廷既然愿意将对安西援军增加到四百万,将极大缓解北陵军南下的压力而得以休养三五年的生息,陈海又怎么会不愿意?

陈海相信越军在安西坚持打了三五年,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毕竟魔族从去年冬季开始,损失也相当惨重。

北陵军这一次只要能顺利全歼西路魔兵,北线魔兵这一年来的实际损失也将超过三百万兵马。

即便还有大量的魔物源源不断的南涌,即便魔族在中州等地建立大量的养魔地,但想在一年内弥补三百万精锐魔兵的损失,也是绝不可能——就魔族而言,可能也不会想在北陵军的眼皮子底下,过于仓促的跟安西军、越廷援军再搞大规模的会战吧。

听陈海将背后的曲折一一分析出来,周晚晴轻叹一声,说道:“或许他们也是料定这点,因此不管安西军打得有多烂,也要坚决将北陵军拦在北岸,不让北陵军渡河参战的吧——说起来,吕氏一族也是不缺聪明的人,可惜就没能将聪明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要是都能将聪明用在最需要的地方,哪里还有滔滔魔劫?”陈海也是无奈的哂然笑道。

“你不屑拉拢赵孝志,但人家可是掂记着你锅里的肉啊?”周晚晴说道

“哦?”陈海疑惑不解的“哦”了一声,不知道周晚晴有什么发现。

“越朝有剑修曹普,与周斌有旧,前几天特地跑去九郡国当了一回说客——我怀疑越廷、吕氏,不仅仅就对九郡国派出说客,你在荆山督战,或许也注意不到一些太细枝末节的地方……”周晚晴说道。

“……”陈海没想到他还没有出手呢,别人就已经将墙角撬到他这里来了,皱着眉头,长久没有说话。

“不知道他们应该知道我周族跟你的渊源,”说到这里,周晚晴粉腮微微红了一下,瞥了陈海一眼,见他的心思落在别处,又继续说道,“他派说客登九郡岛,或许只是攻心之策。”

“攻心之策?这些聪明人啊!”陈海苦笑一声,说道,“北陵境内对我不满的宗族必然不少,但此时也无需忧虑这个……”

陈海说是这么说,周晚晴还是能看到陈海脸上的忧色。

此时魔劫当头,是不用担心西北域及北廷的宗族会自乱阵脚,毕竟这些宗族大多数领教过来魔劫的血腥跟残酷,但随着形势进一步好转,情况就未必如此乐观了。

周晚晴待到再说些什么,却见陈海伸手朝她牵过来。

周晚晴有如云月照彻雪原的心境,这时候顿时乱成一团,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要将手从陈海的掌握抽出来,嗔怨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想籍此将周族跟你彻底的捆绑在一起,好巩固你的权势吗?”

“只是以往没有这么一个契机而已,师姐。”陈海澄澈的眸子盯着周晚晴似轻云笼月的眸子,说道。

“哪有你这么轻薄自家师姐的?”周晚晴横了陈海一眼,却没有再将手抽回来。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强干弱枝

玉柱峰除了上半截覆盖在皑皑冰川之下的巨峰外,下半截以及附近百余里的坡谷都笼罩在血红色的魔雾之中。

北陵军每一段时间都要对魔族所控制的前哨阵地发动一波攻势,以确定西路魔兵在玉柱峰附近的部署情况。

越到战事的尾声,越需要小心翼翼,陈海主要时间也都是留在前哨阵地督战,不敢离开太久。

这一天的接触战照原定计划展开,就见后方大营之中,百余灵剑悬飞而起,万千剑气纵横交错,转瞬间在大营的上方凝聚成一柄百余米巨大的金色剑影,威势惊人。

“谢觉源他们修炼小千剑阵,算是小有成就了。”陈海牵着周晚晴的柔荑小手,站在一棵千年古树之下,看着大营再次对玉柱峰方向,进行试探性的进攻。

包括祭炼藏剑塔的法诀在内,小千剑阵等诸多真法玄诀,皆是姜燮坐化之前所传授,陈海凡务缠身,没有时间修炼,甚至都脱不开身进血炼场将藏剑塔祭炼取出,倒是谢觉源他们先修炼起来。

小千剑阵,实是诛神剑阵的升级版,可一个人御百剑、千剑,亦可百人、千人一起结阵,乃是姜燮前世所修的剑诀,共有九重境界,谢觉源他们此时仅仅刚窥门径、小有成就。

然而即便如此,看谢觉源集结百余剑修成阵,威势就已经是相当的骇然惊世。

而据姜燮坐化前所言,小千剑阵修炼到极致,之上还有大千剑阵,到时候万剑齐发,天崩地裂,小千天域也未必能承受住那么强悍的攻击。

姜燮前世也没能修成,前世只能勉强借藏剑塔施展大千剑阵。

当时血云荒地、血炼场以及碧海胜境三地,实是一座有天域通道跟陨神渊相接的荒芜天域,就是在姜燮前世跟太古巨魔黑焚的旷世之战中崩裂,而星衡域对那一战的记载,当时星衡域的古人族看到极地之地出现天崩异相而已。

姜燮借用藏剑塔施展大千剑阵,斩伤太古巨魔黑焚,继而拿往生大阵镇压之,但他受创太严重,而不得不在星衡域转世重生,在流阳宫修行觉醒前世记忆之后,也远没有能将小千剑阵修炼圆满。

金色剑影往玉柱峰方向斩去,这时候魔族也有了防备,血色魔雾涌动,化变成一只巨大的血鳞魔爪,朝金色剑影抓住。

谢觉源他们修炼小千剑阵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有如此成就,已经是相当不易了,陈海倒不在意金色剑影很快就被抓成一团碎光流影,消逝在玉柱峰的上空,而是趁着这眨眼的工夫,将玉柱峰下魔兵的部署调整,尽收眼底。

“魔族应该察觉到越廷在北海城大规模的集结兵力,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要准备突围了吧?”周晚晴说道。

陈海点点头,看魔兵在玉柱峰下的部署调整,应该是有突围的打围。

试探性的进攻还将持续下去,这也是不断削弱西路魔兵实力的有效手段,陈海则与周晚晴往大帐走去,将诸将召集过来,一起商议魔兵调整部署后的应对之策。

在这一波试探进攻玉柱峰之前,奚同光、雷阳子、姜晋、余苍、董良、苗凤山、沙天河等人就已经聚集到中军大帐,正与初试牛刀而归的谢觉源讨论小千剑阵的精微之处,看到陈海与周晚晴联袂而归,皆客气的施礼。

陈海走到大帐中央玉案后坐下,看到周晚晴落后数步,喊道:“周师姐,你坐我身边来。”

周晚晴娇羞的横了陈海一眼,迟疑片晌,在大帐众人的瞩目下,硬着头皮往陈海身边移坐过去。

“恭喜主公、恭喜周仙子。”

沙天河、雷阳子两人最先反应过来,明白周晚晴此时到陈海身边坐下来参与议事的意义,喜不自禁的上前贺喜——陈海受封北陵郡王,以董宁为郡王妃、以苏绫为侧妃,宁婵儿不愿受世俗名份所牵累,还有一个侧妃的位子空在那里。

赵孝志代表安西吕氏出使北陵,带来的结果令大家大失所望,而这背后所代表的含义,雷阳子、沙天河等修炼又在滚滚红尘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人,又怎么可能看不透?

在雷阳子、沙天河看来,只要北陵内部能拧成一股绳,不管是安西吕氏,亦或是烈帝秦冉,亦或是越廷、天南国对北陵有着怎样的心思,都是无需畏惧的,但北陵郡国草创才短短两三年,七宗可以说是在魔劫的巨大压力之下,强行纳入北陵郡国,又怎么可能没有隐患?

陈海背后虽然有整个燕州为依托,但燕州在海东大陆诸族的眼里,毕竟是下域,之外,燕州通过血云荒地,将在五十余年后跟海东大陆真正稳定的衔接起来,但这个衔接期只有短短百年,之后天域通道还会再度封闭起来,等待数千年后新一轮的循环——而在数千年间,陈海将失去燕州最直接而有力的支持,到时候北陵内部的格局,又发生怎样的变化?

说实话,战局发展到这一步,众人对驱逐魔族已经恢复了相当的信心,也就不得不去考虑魔劫之后海东大陆的格局发展——烈帝秦冉与安西吕氏迎越廷兵马东进,而拒绝北陵军出兵万涛河南岸,自然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陈海根基太浅,是弊端之一,而最大的弊端主要还是陈海出身流阳宫,天然令海东大陆的其他强藩大族的猜测、防备。

目前奚同光、姬江野、秦虎山乃至元周都是支持陈海的,但在跟燕州的通道关闭之后,到时候会不会有所变化,这时候恐怕连奚同光自己都说不好。

沙天河是彻底因陈海而得以崭露头角,离开陈海则是孤身一人;而雷阳宗在战败之后,势力先进行彻底的肢解,然后强行融入天营城,对雷阳子而言,除了追随陈海也没有太多其他的选择。

即便是如此,加上姜氏,加上燕州迁入魔獐岭以北栖息繁衍的人族,一旦在燕州与海东大陆的联系被切断后,陈海在海东大陆的根基,还真谈不上有多雄厚。

在沙天河、雷阳子看来,即便到时候陈海以令世人膜拜的灭魔功绩跟无上威望,坐稳北陵郡王的位子没有什么问题,但弱干强枝的格局下,陈海想要统一海东大陆,却未必能获得足够的支持。

在沙天河、雷阳子看来,陈海现在最要紧做的,还是强干弱枝。

虽然外界对陈海与周晚晴的关系多有猜测,但只要陈海跟周晚晴没有正式走到一起,谁也不知道年深日久的潜修,什么时候就会令他们泯灭掉男女私情,又或者到时候形势一旦微妙起来,周族主要大佬都选择明哲明保,周晚晴也是逆转众人的意志,自然不如周族此时就直接成为强干的一部分。

在姜晋的心目里,周晚晴并非另一个侧妃的最好人选,但姬成韵跟秦谦眉来眼去,而陈海也必然不可能将自己的感情纯粹当成交易去做,他也就没有胡乱建议什么。

而再重新回过头来审视北陵镇崛起的过程,姜晋也不得不承认,扶桑三岛实际上也是北陵军最最坚实的根基之一。

早在魔族还控制天罗谷、血云荒云,将燕州隔绝在外时,是周晚晴及周族坚定的支持,推动最初北陵镇的崛起。

要不然的话,当初陈海根本就没有资格跟吴氏一族抗衡,也无法在魔獐岭获得一席之地,更无法在东都山立足。

而在跟群仙门的渊源理清楚之后,扶桑三岛则更容易视为一体,实力虽然跟当初的三宗不能相提并论,但作为强干的一部分根基,却又是有资格的——将沙天河视为扶桑三岛的一部分,扶桑三岛实际拥有沙天河、雷阳子、周晚晴、刘政华、周斌五大天位真君。

姜氏、燕州、扶桑三岛共同组成强干的一部分,实力就已经不比魔劫之前的万仙山稍弱,而其他宗门年轻一代,如姬成韵、恒温、符少群、秦谦等人受陈海的影响又极深,这样才能使北陵的基础变得更加稳定……

陈海这时候没有心情去推敲姜晋心里在想什么,接受众人贺喜之后,就将话头转到正题上来,研究如何应该西路魔兵随时会发动的突围作战。

既然越廷援兵即将大规模东进,陈海当然是更希望将战事准备得更充分一些,再跟被围玉柱峰下的西路魔兵进行最后的决战,但大魔君商牟、丘山却未必会如他所愿。

以往西路魔兵或许还有可能会期待冬季降临,鬼奚魔尊能率兵马渡河接应它们从荆山突围,但越廷兵船已经在北海城大规模集结,随时就会渡海进入万涛河水道,它们便应该知道最初的打算已经彻底破产了。

而此时它们也绝不会再来怀疑北陵军全歼它们的决心。

趁着北陵军没有完成最后准备之前,突围是它们最后的选择,而且事不宜迟,越早越好。

被围荆山之前,西路魔兵驱赶数以百万的杂魔,又掳掠数以百万计的人族凡民,换成平时都足够西路魔兵支撑一两年的,但在过去半年多时间里,西路魔兵不但需要不断的补充血食,也维持血炼魔阵的消耗,以压制北陵军的攻势,一直以来靠掠夺跟吞噬为生的魔兵,也是罕见的陷入补给断绝的困境之中。

西路魔兵这时候再不突围,也将彻底失去突围的机会……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绞杀(一)

十月底,秋风萧瑟,卷动枯黄的草叶漫空翻卷。

修行者即便寒署不侵,但四季变化蕴含太大的真法真意,每到这一刻,也会令无数人心生感喟,但真正悬在众人心头的,还是西路魔兵即将随时展开的突围。

西路魔兵选择这时候突围,则纯粹是看不到入冬后南岸魔兵主力有渡河接援的可能,而自身将彻底弹尽粮绝不得不做出的最后挣扎。

当时,玉柱峰的外围,北陵军主要从东面、西南、西北三个方向,形成三座矛头直指玉柱峰的前哨大营,将最后所剩的八十万西路魔兵,死死压制在玉柱峰外围三四百里范围之内。

西南、西北方向地形太过险峭,北陵军也主要通过风焰飞艇,往这两个方向的防线输送人马、战械及补给,地势相对开阔的是东面。

玉柱峰的东坡,不仅有百余里纵横、地形相对平稳的阔谷,利用双方展开兵马,而在东前哨大营的后方,北陵军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开山架桥,硬生生开辟出一条能让兵马快速通过的大道。

魔族也是一次次的派出精锐战兵,破坏这条通道,但所有的破坏都只是想尽办法震塌山崖,掩埋或切断道路,而实际起到的作用,则是削峰填谷,使得道路沿线的地形,变得越来越平缓,最终形成一条从东面进出荆山、铺满碎石残岩的开阔谷道。

这条通道即便再继续破坏下去,其实也只会让这条通道变得更容易通过,毕竟体形高壮的魔兵魔将,不需要一条完全平坦化、铺满柏油的硬化路面,这也注定是八十万西路魔兵最容易突围的方向。

其他方向上,则动辄是千丈直上直下的悬崖陡壁,动辄是千丈深的断头绝谷。

想将八十万魔兵都带出荆山,只能选择从东面突围,毕竟这么多魔兵里,能够完全无视地形障碍——即便不能御风御器飞行,也能在悬崖陡壁上快速攀登通过、从其他方向突围走出荆山的魔物,也只有十之一二。

八十万魔兵即便被困围到这一刻,已经濒临绝境,但陆陆续续的从玉柱峰下的深谷里走出来,声势依旧骇人之极,仿佛一波波黑色的怒潮往东前哨大营狂卷过来。

没有足够强的灵脉能部署天地防护大阵将通道完全封闭住,但注意到西路魔兵随时有可能突围,陈海往东前哨大营多调了两千辆天机战车备用。

没有多调兵马,是东前哨大营所面临的地形虽然开阔,但除非是源源不断的出兵进攻玉柱峰,要是仅仅是守东前哨大营正面数里开阔的坡谷,三四十万兵马足够用了。

更多的兵马,只能会使得狭窄的战场变得更加的拥挤,甚至更容易引起崩溃、混乱。

而一旦前哨阵地伤亡过于惨重,后续防线上的兵马,也能以最快的时间填补上来。

即便北陵军在荆山已经取得战略上的优势,也注定荆山最后一战的战场变成绞肉机一样的存在。

人族兵马倘若被围困多月,陷入弹尽粮绝的困境,即便不崩溃,士气低落,也不会剩下多少战斗力,但魔兵在这方面的困忧极少。

这也是人族以往不敢跟魔族进行野战、更不敢轻易奢望对魔族进行歼灭战的一个关键原因。

在饥饿之极的魔兵眼里,眼前的人族将卒,是阻挠它们突围的阻碍,是收割它们性命的战争利器,但又何尝不是一堆堆鲜美的血食,加倍激发它们血腥及凶残本性往前进攻?

人族将卒打到最后,会沮丧、会绝望、会放弃、会投降,魔兵魔将却绝少如此,即便被团团围住,无路可围,也是凶险之极的残忍困兽。

东前哨大营与玉柱峰之间的地形说是平缓,但也绝对不利于人族将卒结阵,也极大限制天机战车大规模的穿插突击。

西路魔兵也在进入最后一次的疯狂,成百上千的巫魔将神魂深处秘修的力量彻底的释放出来,化为无数血色幽芒,散入魔兵阵列,就见一头头被彻底狂化的魔兵魔将,握持重盾,强顶住重锋箭雨的疯狂扫射,冲入人族将卒的战阵之中,一边持握战兵凶猛厮杀,一边捡起人族将卒的残肢断骸大肆吞食,即便半片魔躯都被打烂了,还是那么的凶残凶猛,似乎唯有最后一根骨头被砸碎,才会真正的倒下。

要不是北陵军的普通将卒,心志都已经被多年来的残酷战事锤炼得极其坚定,这时候看到眼前如炼狱般的情形,实在难以想象会不直接崩溃掉。

在崎岖的坡谷间,北陵军天机战车集群不能迂回穿插,不能将魔兵的锋线跟己阵拉开距离,只能当成一座座箭塔、箭垒使用。

进入混战后,北陵军精锐将卒受限零碎的地形,也无法结成战阵,更多也是依托一辆辆天机战车,跟魔兵魔将展开每一处狭小战场的争夺。

这是正面接触战场上如绞肉机般的血腥残杀,北陵军将卒其实是处于劣势的,毕竟除了重膛弩、六膛重装弩有射击死角不说,混乱的战场为避免伤亡袍泽,重膛弩、六膛重装弩使用起来畏手畏脚,也就无法交叉形成箭幕覆盖。

单纯以肉身博杀而言,辟灵境的武修都勉强能跟狂化的精锐魔兵正面徒手相搏的,

北陵军部署在前哨大营两翼的重膛炮阵地,八百门重膛炮,一波接一波的将一枚枚暴炎散簇箭、暴炎重锋箭,从两翼投入魔兵阵列的中段跟后方,扰乱魔兵的进攻轶序,尽可能多的杀伤魔兵魔将。

除此之外,剑修扈卫营也祭御出成千上万的灵剑法宝,专往混乱战场之上,那一头头魔躯狰狞高大的魔物头上招呼。

这些魔将魔校甚至魔侯级的存在,人族倘若不能用法宝灵剑将其限制住,在近身搏杀时,对普通将卒而言完全可以说是噩梦级的存在。

魔将能借用杀戮血煞护体,其来源也是普通魔兵的杀戮意志,不仅防御力大增,手持重型战兵斩劈、拦截灵剑法宝的速度、力道都会大幅提升,更不要说有些魔侯级存在了。

而双方厮杀到这等程度,能不能成功突围,决定着它们能不能活命,那些魔侯更是毫无顾及的在战场之上汲取血肉精华及生魂力量凝聚无坚能摧的血魂铠甲,面对集结攻来的灵剑法宝,也能做到浑无顾忌。

毕竟明窍境、道丹境的剑修,所御灵剑、法宝的锋芒度有限,根本不可能直接破开血魂铠甲,也就难以避免的演变成消耗战。

然而北陵军最大的优势,则是在战场之上的高端战力第一次全面压倒魔族。

在大魔君商牟、丘山的率领下,被困荆山深处的魔君级存在共有十二樽,然而北陵军在荆山,陈海之下的天位境强者有奚同光、姜晋、周晚晴、余苍、谢觉源、苗凤山、苍遗、沙天河等二十六人。

战事开启时,姜晋、余苍等人则到西南及西北两座前哨大营坐镇,但就算是道胎境强者,也能勉强攻击到三百里外的强敌,他们作为天位强者身在三四百里外,还能借助九元归神阵的力量,以更从容的姿态,施展术法神通出手参战则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一道道雷霆劈下来,一道道巨大的风柱,席卷着凭空生起的烈焰,往玉柱峰的东坡笼罩过来,将西路魔兵最后还能勉强结成的两座血炼魔阵压制住,就极大支持了东面战场上的战事。

八极玄龙辇悬于战场的边缘,此时源源不断的汲取杀伐兵气,凝聚出八头血色战龙,尽可能朝魔兵后方阵列扑杀过去,将一头头魔兵魔将撕成碎片,但很快也会被成千上万的魔兵魔将撕成一团团流光碎形,需要花一定的时间再度凝聚。

陈海站在八极玄龙辇之上,看着如绞肉机般的战场,脸崩得紧紧的,他没有直接出手,只是不断的下令,用殛天号、御虚号浮空战舰,又或者有风焰飞艇,将一队队将卒送入战场空隙处,不惜代价的死守住山口。

很多人于心不忍,想着放弃前哨大营所占据的山口,将防线往后撤一两百里,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却能有限的控制住己方将卒的伤亡——毕竟通过东前哨大营所控制的山口,从东面出荆山还有五六百里的直线,有些将领觉得没有必要跟发疯的魔兵争山口这二三十里的通道。

只是,谁知道一旦放弃东前哨大营所占据的山口,商牟、丘山老魔会不会将普通魔兵放弃掉,仅仅率领上万精英魔校、魔将从山口东面露出的空隙,往南或往北突围?

陈海相信,这才是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

商牟、丘山二魔应该不会奢望能将八十万魔兵都带出去,尽可能的保存手下的精英战力才是它们此时应该想做的。

由于太多的杂魔南下,又有大量的血食供给、又在中州等地利用附满冤煞的尸骸建立起一座座养魔地,使得魔族在北境魔域的潜力耗尽之后,新的魔兵补充速度依旧不慢。

北陵军在过去一年时间里,拼死歼灭魔族二三百万兵马,可能仅需要三五年的休养生息,魔族就能补充回来。

唯有成规模的杀死其精英魔将乃至魔侯、魔君级的存在,才能真正的削弱魔族的实力。

所以,即便是对双方将卒都是在绞肉机一样的存在,陈海也要将八十万魔兵魔将都绞杀在玉柱峰附近!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绞杀(二)

不管魔兵最后的反扑有多疯狂,北陵军从头到尾非但没有放弃东前哨大营,放弃过东前哨大营控制的山口,甚至稍有余力,还极尽全力将魔兵魔将反过来往玉柱峰方向压制,但付出的代价则是无数鲜活的生命填进去,使得数百里外奔流出山的溪流都是殷红一片,已成血河。

北陵军东前哨大营在后方源源不断的增援下,兵力越打越密集,完完全全的组成血肉长城,彻底粉碎掉魔兵抢占东侧山口的意图。

而到此时,魔兵打得就剩三分之一的兵马,北陵军在西南、西北两个方向上的前哨大营,都已经组织兵马,越过艰险的谷壑山嵴往玉柱峰这边杀上来,大魔尊商牟、丘山只能放弃攻占东侧山口后再找空隙突围的原计划……

一阵阵诡异的魔音在玉柱峰的东坡传荡,那是成百上千的巫魔在魔兵阵列中吟唱魔诀,不计其数的血芒从最后剩不到三十万的魔兵体内泛起、凝聚,形成一道道、一缕缕血线、血须,往附近的魔侯、魔将身上缠裹而去。

虽然知道商牟、丘山老魔,随时会带着精英战力,在三座前哨大营的防线薄弱处找空隙突围,但也没有几人能想到,它们在突围之前,会将其他低层次的魔卒级、魔卫级魔物,都当成血炼魔阵的血魂源泉去作最后的榨取。

这便是霸道凶残的魔道!

看着那些魔兵魔卫被无形的手束缚在原地,狰狞着挣扎着,想要抵抗神魂被抽离出去,却又是徒劳无功的。

看到这一幕,北陵军的普通将卒不想被血炼魔阵波及进去,便缓缓往后收缩聚集,浓烈如血云的杀伐兵气,绞碎掉那些巫魔试图往人族将卒体内延伸过来的魔念、魔识,一辆辆天机战车则尽可能往前推进,以更密集、更狂暴的由每过一息、就有数万支重锋箭组成的金属风暴,朝血炼魔阵的边缘覆盖过去,将不计其数的魔兵撕成粉碎,令其神魂直接消散在虚空之中,不为血炼魔阵所用。

同时,军中辟灵境以上的精锐武官,即便经历之前的残酷血战,伤亡已经极其惨重,但伤得特得严重、或消耗过剧者留下来勉强支撑着规整兵马,还有余力作战的,则开始快速集结,以镇师为单位形成新的突击队。

北陵军在玉柱峰外围大约形成七百余里绵延的环形防线,兼之这个环形防线上峰谷林立,北陵军再多的兵马也不可能将每一座山峰、一座深谷都守得滴水不漏,甚至大多数地方,普通将卒都根本无法集结。

这些地方,则是魔族精英战力突围的空隙。

魔族精英战力要突围,北陵军只能集结修为在辟灵境以上、尚有余力作战的精锐战力去围追堵截。

已经付出六七十万将卒的牺牲为惨烈代价,而死守东前哨大营及山口的目的,就是要将西路魔兵的精英魔将、魔侯乃至魔君级存在都歼灭于荆山之中,以此能真正削弱、打击魔族的实力,怎么可能在最后一刻,让这些魔头们成功突围出去?

剑修扈卫营暂时停止进攻,将灵剑、法宝收回来,抓紧时间服用汲灵丹补充真元法力的消耗。

打到现在,剑修扈卫营看似不用跟魔兵魔将直接接战,但不知道损毁了多少件灵剑、法宝,而在这个过程不知道多少人受到严重反噬,导致窍脉受损,甚至危及生命。

虽然战前剑修扈卫营的精锐都会准备数柄灵剑、法宝,以便替换,但这些年战事不断,即便是剑修营的规模一缩再缩,所能用的灵剑、法宝品阶也是越来越不如意。

之前的储备完全消耗掉了,炼制又远远赶不上消耗,甚至反过来还要被越朝、天南国勒索,高价购买一些粗制滥造的灵剑法宝勉强顶替。

唯有八极玄龙辇还在源源不断的汲取杀伐兵气,化变一头头狰狞而凶残的血龙,朝魔阵扑去;苍遗脸色惨白一片,他这是压榨自己不多的潜力,以削弱魔族突围时的实力。

奚同光等人飞到陈海的身边,看着百余里的情况,也是神色凝重。

在之前的进攻后,魔族一直都有意减少精英魔将的消耗,虽然西路魔兵从八十万被杀灭掉就剩三十万,但魔校级以上的存在还有近八千多。

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量。

单纯以近身搏杀的战力衡量,每一头魔校都差不多有明窍境中后期武修战力,更不要说以血魂、血炼秘术临时提升之后的战斗力,会强化到何等一个恐怖程度了!

作为陈海侍卫亲兵的剑修扈卫营,虽然在谢觉源等人的统领下编有一万两千人,但在整体修为上要差了一个大境界还不止,是绝对没有能力阻止精英魔将突围的,而即便从诸军抽调大量的精锐武官、精英战将,最后也不知道要伤亡多少,才能将这些魔头们都歼灭掉。

之前的伤亡已经够惨烈了。

这时候殛天号、御虚号将一队队将欲近身拦截魔族的精锐武官、战将,飞快的收入舰中,之后又飞到中军阵中停下来,等着陈海亲自登舰。

剑修扈卫可以御风飞行,从侧翼祭御灵剑法宝进攻突围的魔兵,但军中大多数的武官、将领,战争持续了十数年,他们不管是辟灵境还是明窍境修为,窘迫到几乎都没有一件能祭御远程杀敌的灵剑、法宝。

他们只有铸制稍为简单、但在近战中丝毫不弱于灵剑法宝的玄兵随身携带,自然是随陈海直接乘殛天号、御虚号,直接绕到精英魔将突围的前方结阵拦截,才能发挥作用。

奚同光禁不住想,换成是他,这时候还有没有从正面拦截魔族精英战力突围的勇气?

普通兵卒或许可以视为消耗品,北陵控扼疆域十数万里,凡民逾六十亿,每年都有上亿的新生儿降世,这也就意味着北陵只要注重从寒门中拔选精锐,每年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新的武卒能补入军中,但每年能新成长起来的、修为突破到辟灵境、明窍境以上的精锐、精英战将,就比例就要小太多了。

桐柏山一战,就已经将龙骧军的精英战力削减了一大截,不知道要过多久时间才能补充过来,而荆山围战大半年内,减员一百七十余万,精锐武官、精英战将的损失更是惊人,奚同光心里想,换作是他,也许会选择尽可能重创魔族的实力,即便最终让商牟、丘山等魔逃到万涛河南岸去,也是他们力有未逮、无可奈何的事情。

何况,安西吕氏差不多已经成为越朝的附庸势力,也该让他们尝一尝魔劫的真正苦头了;要不然,北陵以后在越朝的压制下,日子还会比较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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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君商牟、丘山率领将其他魔兵血肉精华及生魂力量都榨干净之后的精英战力,绕从玉柱峰的西侧突围。

这样就能令北陵军最重要的一件战阵法宝八极玄龙辇,难以发挥作用。

而玉柱峰以西,皆是千丈以上的高峰险谷,北陵军仓促间根本不可能将普通将卒投过去,仓促间北陵军又能集结多少强悍的精锐武官、战将、剑修、玄修去拦截?

辟灵境以上的精锐武官、精英战将,即便想要抄到前方进行拦截,在这些地方也难以摆开阵形,只能以小队为规模,跟它们进行混战。

这无疑能加倍限制人族武修的长处,不仅魔族精英战力有望成功突围,甚至还能给北陵军予以重创,将这一战最终的战果改变成平局。

奚同光最终还是带着百余扈卫,随陈海登上殛天号。

奚同光可以率嫡系扈卫留在东前哨大营坐镇,收拾有如炼狱般的战场,但面对那么多慨然赴死的武官战将,他无脸留下来坐镇。

殛天号、御虚号的速度之快,是毋容置疑的。

不管商牟、丘山所率领的精英魔将们往哪个方向突围,殛天号、御虚号都能截在前头,但问题在于殛天号、御虚空号两艘战舰,一次也只能塞得进四五千人。

虽然这四五千精锐,也是以明窍境武修为主的精英战力,但实力还是远不如突围的、受血炼、血魂秘术加强过的七千多精英魔将们。

他们的目标,是要不计伤亡将这些精英魔将们拖住,等到其他数以万计、十数万计的精锐战力,翻山越岭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合围,才能完成全歼西路魔兵的意图。

稍有差池,陈海、奚同光以及这两舰所载的四五千精锐,就是全军覆灭的结果!

最终精英魔将选择突围的地点是猿渡峡,位于两座高逾三千丈的巨峰之间,北陵军精英战将先一步进入猿渡峡,四五千人都从殛天号、御虚号里飞出,占据倒V型猿渡峡的悬崖峭壁以及两侧的巨峰,殛天号、御虚号悬浮在猿渡峡的上空。

而西南、西北两座前哨大营抽调出来的精锐武官、精锐战将,这时候贴着峰谷山岭,正极速往猿渡峡增援过来,仿佛是山巅快速流动的溪流。

不过,两翼援兵的速度显然要比精英魔将突围的速度慢得多,至少要慢上一炷香的时间,而从玉柱峰东面绕过来的剑修扈卫营,速度还要更慢一些,这让七八千精英魔将有足够的时间,将陈海亲自率部在猿渡峡组织的脆弱防线撕开。

大魔君商牟、丘山也是毫不犹豫,赶到猿渡峡之外,也不作丝毫的停顿,更没有再去想绕道,就带着七八千精英魔将往猿渡峡中扑杀过去。

数量上只是占一些优势,但哪怕是普通的魔校,在体型都要比人族大出七八倍,这使得魔族杀猿渡峡的精英,气势上要比守军强出十数倍,仿佛洪流一般,下一刻就会将陈海他们吞噬掉。

六十余具六膛重装弩从殛天号、御虚号的侧舷伸出来,看随两舰出头不多的精英剑修,灵剑法宝主要环护这些六膛重装弩,大魔君商牟、丘山魔瞳里满是不屑。

即便在之前的战事里,北陵军间杂使用一些箭簇渗炼入奇珍精铁的特种重锋箭,但也只对魔校级以下的存在有着可观的杀伤力。

并非说魔将的护身罡煞就能完全抵挡这些特种重锋箭的射杀、撕扯,但即将不考虑精锐魔将们一个个灵活到极点的身手,即便它们的护身罡煞、护身血煞都第一时间被撕成粉碎,在这么短的冲锋时间,六十余具六膛重装弩,也未必能射杀几百头精英魔将。

接近四千步时,双方都没有动。

精英魔将即便都习续近身作战,但凝聚的掌锋爪印攻杀四五千步的强敌,还是轻而易举,北陵军的精英武将也是如此。

双方都没有动,是要将战力保留到真正接战的那一瞬间再释放吗?

在大魔尊商牟、丘山看来,它们是这样想的。

双方接近不到三千步,依旧没有动。

殛天号、御虚号那从侧舷探出来、受到严密保护的六十多具六膛重装弩也依旧没有用,这时候大魔君商牟、丘山感觉到一丝诡异,魔掌虚抓,瞬息间凝聚八道如山崖一般的掌印,朝殛天号、御虚号轰去。

殛天号、御虚号本身的防御法阵就不弱,更何况有数百精英剑修环护,哪里能让商牟、丘山轻易得手?

下一刻,六十多六膛重装弩才真正咆哮起来,每一息三千支重锋箭仿佛蝗群一般射出,在普通魔兵眼里,定然是灭世箭雨,大魔君商牟却是轻蔑一笑,心想,也不过如此。

一头魔侯身形如黑色闪电往前窜出一截,血镰般的魔刃在瞬息间斩出上百道煞芒,献宝似的想要以一己之力将第一波重锋箭都接下来。

这些重锋箭与如山崖陡立的魔刃煞芒撞上,箭簇破碎,下一刻是无尽的烈焰从破碎的箭簇汹涌而出,极瞬间形成烈焰火海倒卷着覆盖过来……

暴炎重锋箭!

第一波三千支重锋箭,不是其他用极珍金铁进行普通强化的特种重锋箭,而他娘都是每一支箭都抵得上一枚地阶暴炎道符的暴炎重锋箭!

陈海这孙子竟然将用重膛炮远程发射的暴炎重锋箭小型化,用六膛重装弩发射出来!

御虚号、殛天号自然都装有发动暴炎重锋箭或暴炎散簇箭的重膛炮,但二十门重膛弩,每过二三十息才能齐射一波,在这么短的冲锋时间内,自然不被商牟、丘山它们考虑在内。

只是谁能想到陈海竟然将暴炎重锋箭小型化,用六膛重装弩扫射?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绞杀(三)

每一枚暴炎重锋箭,威力都相当于一枚地阶暴炎冲击符,每一个呼吸间,三千余枚暴炎重锋箭像蝗群一样覆盖过来,在数丈之间掀起的烈焰火浪重重叠加,焰头转瞬时由红赤转为赤青,焰海中心幻化一朵朵青莲的虚影。

青莲烈焰。

三千道冲击烈焰叠加,直接将焰海的核心提升到青莲焰的层次,这是天位上三境都要全力以赴才有可能掌握的异火,又称青莲天焰。

三千枚暴炎重锋箭除了青莲焰海外,内部所蕴藏的冲击力第一时间释放出来,就见数丈方圆内的空间骤然呈现出一道道蛛网状的透明痕迹,似乎空间在那一瞬间都要被撕裂开。

那头往前窜出数步想要孤身挡下箭雨的猿魔魔侯,魔躯笼罩着一层血芒罡煞之中,可以说坚不可摧,道丹境剑修御剑,也只能在其魔躯之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印,但这一刻却在瞬息间就被撕得支离破碎,连同数头争先上前的魔将,一起被席卷过来的青莲烈焰焚为灰烬。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不要说魔将了,即便是下定决心要陪着陈海一起血战的奚同光,这一刻都傻了眼。

但不管奚同光傻不傻眼,殛天号、御虚号六十余具六膛重装弩咆哮起来,在将所有的暴炎重锋箭都轰射出去之前,绝没有停息下来的意思。

箭雨卷动而起的青莲焰海,不断扩大,在眨眼间就将阵前两千步到四千步之间的范围覆盖在内,而且随着箭雨一波接一波的覆盖,青莲焰海的威势也是越来越盛,没有半点衰减的趋势。

精英魔将在猿渡峡聚集太密了,两侧又是高悬两三千丈的坚壁,箭雨是从侧上方覆盖下来,除了那瞬息间就能熔铁烁金的青莲天焰外,箭簇破碎后释放出来的一道道气劲对魔将、魔侯们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并非所有的魔将、魔侯都会被直接冲击撕裂成碎片,实是这一道道冲击气劲在相对封闭的狭窄深峡间冲击撕裂,形成的风柱、气旋强得惊人,搅得令所有魔将魔侯的反应都慢了下来;而两侧崖壁脆弱得就跟豆腐似的,断崖落石哗哗跟山崩地裂般往下方倾泄过来,令精英魔将的进攻阵列进一步变得混乱不堪,然后就看着青莲焰海,随着一波波箭雨的覆盖、催化,迅速的扩大……

以奚同光的修为,站在两千步,都觉得席卷而来的火风炙得他的脸面都有明显的刺痛感,那些明窍境、道丹境者,自身修为已经严重不够,这时候都不得不用防御道符去抵挡将岩石都熔烧软化的火风,可见被青莲烈焰卷入火海的魔将们,是何等的煎熬!

奚同光是真没有想到陈海早就在暗中组织人手炼制六膛重装弩能射击的暴炎重锋箭,而且数量是如此的恐怖。

虽然是同一种天机禁制,一旦在尺寸上缩小到之前的十之一二,甚至更小,炼制难度就会大幅提高。

可以说一枚三寸长短、半寸粗细的暴炎重锋箭,炼制的时间,要比一枚两尺长短、三寸粗细的暴炎重锋箭高出十数倍。

而且需要更高级的炼制材料。

重膛炮目前可以说是北陵军中的常规战械了,过去半年多时里,北陵军用重膛炮往荆山射出的各种暴炎箭差不多有上百万发,就算如此,这样的消耗就已经令人大感吃不消,谁能想象陈海竟然暗中铸制大量能用六膛重装弩高速发射、成本可能要高出数十倍的暴炎重锋箭?

陈海却不管奚同光怎么想,与计都、宁婵儿、周晚晴等人,在六十多具六膛重装弩齐射的当儿,率领诸多将卒往前斩出一道道戟芒剑影,轰出一道道拳印,往前方战场狂卷过去。

这么做,除了将加速那些被青莲焰海卷入其中的魔将、魔侯们的灭亡之外,还是要逼着青莲焰海往前面一步步延伸,而不是倒卷过来,反过来有冲击他们这边的可能。

“昂!”就听见焰海之中一声巨吼,奚同光看到一樽六臂紫鳞巨魔仿佛一座山崖般从焰海轰然站起。

“莘山老魔!”

“天啊!莘山老魔怎么可能在荆山?它不是在阴魂岭坐镇吗?”

无数人在这一刻禁不住都要惊呼起来。

能随陈海进入猿渡峡拦截魔头的人,无不是龙骧军及北陵军的中坚力量,即便这辈子罕有人还没有机会见过莘山、鬼奚这样的存在,但莘山老魔现出真身,自然不会不认得。

看到这一幕,奚同光也是震惊无比,听得身后无数人都在倒吸凉气,他怎么也没想到莘山魔尊竟然没有留在阴魂岭坐镇,早就潜伏到荆山之中,跟西路魔兵会合到一起。

陈海、奚同光他们不是没有想到魔族可能会派一些强者潜到荆山之中,配合西路魔兵突围,还特地派遣斥侯到南岸,盯住鬼奚、巫真等魔的动向,但没想到鬼奚、巫真在南岸按兵不动,莘山老魔亲自从阴魂岭赶过来潜入荆山之中,竟然还化变成普通的魔将,跟着商牟、丘山等魔一起突围。

奚同光虽然见惯太多的凶险,这时候背脊还是都渗出一层冷汗,实难想象陈海要没有暴炎重锋箭这样的后招,单纯以硬碰硬,去拦截这些魔头的突围,他们的下场将是何等的惨烈!

虽然这一刻情况没有像想象那么恶劣,但也绝不容乐观。

虽说莘山魔尊并非完全无畏青莲焰海,但它的修为实在太高,以魔躯为法宝进行修炼,强悍到要超过道器,这时候就见其周身紫黑色煞芒烁动不已,竟然硬生生将一簇簇青莲烈焰封挡在身外,很显然在青莲焰海中支撑十几个呼吸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对于莘山魔尊这样的绝世强者,哪怕是只要能多支撑几个呼吸,就足够它挽回败局了。

“吼吼吼!”看到莘山魔尊现身,魔将、魔侯士气也皆是大振,显然早就知道莘山魔尊跟它们在一起的商牟、丘山二魔,这时候已经退到千丈之外,脱离青莲焰海的焚烧,这时候四臂挥动,瞬息间抓出百千血色魔爪,丝毫不顾被青莲焰海卷进去的魔将魔侯们在做怎样的垂死挣扎,与其他的魔兵魔将,一起摧动青莲焰海往人族阵列这边倒卷过来。

看到这一幕,奚同光也是心惊胆颤,催动六宝封魔瓶,往焰头镇压过去,但也只能稍稍延缓焰海倒卷的速度。

六七千魔将魔侯的实力,即便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即便一下子有上千魔将魔侯陷身青莲焰海之中垂死挣扎,但是实力还是强过这边太多。

看着青莲焰海飞快倒卷过来,而莘山老魔以更快的速度踏出青莲焰海,即将携卷一蓬蓬青焰裂焰冲将过来,陈海孤身遁出,举出龙椎戟朝莘山魔尊当头斩去。

“米粒之辉还想跟日月争光?”莘山魔尊看到龙椎戟当头斩来,狞笑着低吼起来。

它一臂持魔刃格挡龙椎戟,一臂持魔戟、一臂持魔环、一臂持巨印,两臂魔掌握成磨盘大小的巨拳,一起朝陈海看上去渺小不堪的肉身轰来。

在之前持续一天一夜的血战中,苍禹不间断摧动八极玄龙辇化变血色战龙,精神念力消耗太多,差不多已经达到油尽灯枯的地步,再继续消耗下去,非要再经历一次转生不可,遂留在东前哨大营坐镇,以致此时北陵军错失最强战将参战。

奚同光摧动六宝封魔瓶,想要去助陈海一起去抵挡莘山老魔,但下一刻,就见青莲焰海加倍快速倒卷过来,差一点要将陈海与莘山老魔一起卷进去。

看到这一幕,无数人呼吸都要停止下来。

在他们看来,陈海绝对无法抵挡住青莲焰海的席卷,陈海倘若被迫后退、莘山老魔趁势前进,两个眨眼,战场就会直接蔓延到他们的阵列当中,将令他们更无法出力抵挡住青莲焰海的倒卷,到时候胜败则将在一瞬间逆转。

“蠢魔,当真以为我没有料到你会潜入荆山吗?”陈海冷冷一笑,蓦然一声龙吟从陈海的体内爆起,龙椎戟极瞬间凝聚亿万紫电雷芒,转瞬间化为一道儿臂粗细的紫电雷柱,以比龙椎戟斩劈更高的速度,往莘山魔尊头顶劈去。

“紫霄神雷?!”看到这一幕,无数人心头泛起一连串的问号。

紫霄神雷乃是道胎境就能掌控的雷法,主公在生死关头,竟然用紫霄神雷去劈修为踏入天魔上三境的莘山魔尊这样的存在?

难道是主公在莘山这样的大魔头面前也彻底的束手无策,才会如此惊慌失措、乱了阵脚?

天啊,主公都无计可施,乱了阵脚,这一战还要怎么打?

然而下一刻莘山那樽百丈高的魔躯,被紫电雷柱硬生生往后劈飞百余丈,所有人才知道陈海斩出的这一道紫电雷柱,绝非一个层次的存在。

“天道神雷!”

莘山魔尊身陷青莲焰海中怒吼起来。

“哦,看来黑梵老魔将一切都告诉你了啊!”陈海嘴里冷冷笑道,但手下毫不放松,挥戟再度斩出一道紫电雷柱朝莘山魔尊头上劈去……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绞杀(四)

一道巨大无比的苍龙虚影从陈海体内挣扎而出,龙吟咆哮着,天地间一起震鸣起来,奚同光这一刻直觉三千里荆山都活了过来,有一种比天地间雷煞罡元更神秘玄奥的气息被苍龙之相牵引着,从四面八方汹涌过来,在陈海的周身翻涌,源源的转化为紫电雷芒,凝聚成紫电雷柱,往身陷青莲焰海之中的莘山老魔劈去。

其气息之浩然、磅礴,令人心生顶礼膜拜之念。

亿万雷芒凝聚,将整座猿渡峡都映得紫红一片,一道道紫电雷柱朝莘山老魔轰劈而去,打得莘山老魔连连后退,也带动着青莲焰海再一次往前狂卷。

“天道神雷!”

“这是什么神通?”

听莘山老魔叫破陈海此时所使的神通,但无数人觉得这神通陌生之极,可以说是闻所未闻,但这一幕令很多人想到当初济天渠畔的那个凡民老叟,也是举手投足之间,就轻易接下鬼奚老魔的偷袭。

到底是怎样的神通,竟然能让陈海有逆抗天魔上三境强者之能?

要知道当年在天狼山东部的魔域荒原深处伏杀虞安魔尊,一方面是虞安魔尊修为未回巅峰,另一方面是龙帝苍禹祭御太虚龙魂鼎充当主力,再其次有宁婵儿、谢觉源、计都借七十二道火鸦精魄,与陈海结成九元归神阵,浑成一体。

而这一刻,则是陈海一人打得巅峰期的莘山魔尊无法从青莲焰海中脱身出来。

奚同光自然也是震惊无比,也不知道这一战过后,北陵境内还有谁能逆抗陈海的威势,但不管怎么说,看到陈海大逞神威,大家都是士气大振,体内似乎有无穷尽的新力涌出,眨眼间形势就再次逆转过来,诸将重新稳住阵脚,反过来往前步步紧逼。

这一刻轮到魔族不好受了。

吞噬大量的天魔血丹,大魔尊莘山积年累月形成的伤势已经恢复,以它巅峰战力,倘若是单打独斗,还是要比掌握天道神雷的陈海略强一筹,但它猝不及防间,被再度攻入青莲焰海之中,一边要抵挡这能在瞬息间焚炼一切凡铁金石的异火神焰,一边要抵挡天道神雷,兼之奚同光也摧动六宝封魔瓶,释出六道异色神华照来,叫它陷身青莲焰海之中,一时间也难以脱身。

当然,更令大魔尊莘山心惊的,是之前长达一天一夜的血战中,北陵军将卒死伤惨烈之极,战死者不下六七十万人之多,但陈海自始至终没有用小型化的暴炎重锋箭,更没有凝聚天道神雷参战,令它误以为北陵军技穷于此。

而在到猿渡峡拦截之前,龙帝苍禹也因过度祭御八极玄龙辇,消耗太剧烈,以致这时候无法再参战。

这一切无不说明陈海早就预料到它已经潜入荆山,之前不惜己方将卒大量伤亡,也要诱它主动现身。

要是陈海在之前持续一天一夜的血战中,早一刻将手里最后两张底牌展露出来,大魔尊莘山怎么都不可能在荆山现身;而大魔尊不现身,或者冷不丁找个空障突围出去,陈海不能提前聚集足够的人手,怎么都不可能将其截住。

莘山甚至会让商牟、丘山它们在玉柱峰时就直接分散突围,争取更逃出多少是多少,而不是集中在猿渡峡之中,被一波波暴炎重锋箭所形成的青莲焰海吞噬。

人族诸将,包括计都、宁婵儿等等,这时候都反应过来了,特别是莘山老魔被再次打落到青莲焰海之中,他们将一部分精力转移到莘山老魔的身上,将成百上千道剑芒掌影,往莘山老魔身上卷去,帮陈海、奚同光分担压力的同时,同样能逼住青莲焰海不再倒卷。

大魔尊莘山简直是陷入恶性循环之中,百米高的魔躯在青莲焰海之中,仿佛一块黑色的礁石,但它在其中陷得越久,越觉得难以抵挡这异火神焰的焚炼。

既然不能前进,又难抵这异火神焰的焚炼,就只能暂时后退。

然而这对莘山老魔身后的魔将、魔侯,简直是一场噩梦。

青莲焰海随后就倒卷过来,仿佛一座千丈高、由熊熊烈焰组成的大山碾压过来,到处都是吞吐的火舌、火粮,大魔君商牟、丘山自然也是被逼得步步倒退,但那些被大魔尊莘山出现刺激得狂性大发、这时候都没有想着要后退的魔将、魔侯,还想着怒力往前冲时,一堆堆被卷入焰海之中。

魔将魔侯以及更弱一级的魔校,在青莲烈焰面前,实力还是太弱了,魔侯级存在或许还想着脱身,但眨眼间诸多魔校魔将就支撑不住,鳞皮筋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焚化为灰烬……

青莲焰海不断往前翻滚,之前被焰海覆盖的石峡重新暴露出来,就见两壁的山崖被青莲烈焰焚烧后,炽热的岩浆仿佛洪水般往峡谷底部流泄,整座山仿佛都化为一片火海。

诸将忍受炙热逼人的火风往前一步步进逼,殛天号、御虚号所架设的六膛重装弩,还在不间断的咆哮,确保青莲焰海的威势越烧越烈;同时也尽可能往魔族阵列的侧翼延伸,以便能将更多的魔校、魔将、魔侯席卷进去……

前后可能就三十个呼吸的时间,殛天号、御虚号就扫射出八九万支暴炎重锋箭,这是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数字,活生生将三四千得血炼、血魂秘术加成的魔校、魔将乃至魔侯焚为灰烬。

虽说殛天号、御虚号所藏的暴炎重锋箭不可能还剩多少,但只要六膛重装膛的咆哮们不停,精英魔将们心头的噩梦就不会断。

在两樽天魔下三境的魔君,被袁燕雪、姜晋他们联手镇压住,拖进狂卷的青莲焰海里,几个呼吸间就焚为一滩火汁焰液,剩下的精英魔将最终难以忍受巨大的伤亡,纷纷翻越猿渡峡两侧的摩天巨峰,分散开往四面八方逃窜。

这些分散溃败的魔校、魔将乃至魔侯,自然是由北陵军正从四面八方围聚过来的一队队精锐负责追击,陈海、奚同光两人则死死缠住莘山老魔;计都、周晚晴、宁婵儿、卢少商、姜沛等人带着一队剑修弟子,死盯住大魔君商牟;姜晋、袁燕雪、、沙天河等人带着一队剑修扈卫,死死缠住大魔君丘山,其他天魔下三境的魔君,也有人盯缠。

两艘浮空战舰到这一刻终于哑火了,数年积攒的小型暴炎重锋箭四十个呼吸就全部耗尽,却彻底改写掉人魔两族关键一役的战局。

这也是天机傀儡术发展到今天,在高端战场上也有能力直接影响战局平衡的体现。

谁也不知道这一战会引发怎样的深刻影响,但就眼下而言,北陵军将卒则是极尽一切之能,扩大战果。

两艘浮空战舰虽然哑火了,普通的玄阳重锋箭,难以参与天位、天魔境强者的战事,但殛天号上的殛天玄雷阵牵引一道道雷柱劈落下来,御虚号则是卷动百千道剑芒狂卷而下,威力绝不在普通天位强者所引发的术法神通之下。

这是魔劫爆发后,人族第一次在局部战场上高端战力的绝对数量能够碾压魔族,只要大股的精英魔校、魔将被击溃,难以结阵形成劈天裂地般的恐怖攻击力,同时也不能再凝聚成为魔侯、魔君所用的护阵血煞,同时只要陈海与奚同光能联手缠住大魔尊莘山这样的大魔头,令它难逞魔威,战局也就彻底注定、不可能再改写了。

剑修扈卫营的精英剑修,他们御剑飞行,速度要比两艘浮空战舰慢许多,但道胎、道丹境的剑修此时也第一时间纷纷从两翼翻山越岭飞来,在谢觉源、苗凤山等人率领,组成诛神剑阵乃至小千剑阵参战,很快就将那一樽樽被死死缠住无法脱身的魔君击毙在深谷大壑之中。

而随着一樽樽魔君被击麓,腾出手来聚集到陈海、奚同光等人身后的道胎境、天位境强者越来越多,大魔君商牟、丘山乃至魔尊莘山这时候则是满心绝望。

它们能感觉到随着人族玄修不断的结成新的九元归神阵,陈海、奚同光、姜晋、袁燕雪等人得以与九元归神阵浑成一体,从别人那里源源不断的借得真元法力,精神念力也有所恢复提升,恶战这么久之后,所发挥的战斗力却越来越强,也令它们每过一刻,所承受的压力就要增强一分。

道胎、道丹境剑修所组成的诛神剑阵威势更加惊人,而在谢觉源、苗凤山两人率领组成的两座小千剑阵,所凝聚的百丈剑影,每一次毫无花俏的劈斩,都有劈山裂地之威,打得山崩石碎,威力之强,甚至都不在陈海所掌握的天道神雷之下。

大魔君商牟、丘山最先倒下。

两魔三四十米高的魔躯,像一座山崖一般,但到最后都被打杀得肢残骨断,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谢觉源、苗凤山带着小千剑阵参战,它们已经强弩之末,最终被小千剑阵所凝聚的剑芒拦腰斩成两截,本樽魔身便算是彻底殒落了,而魔胎想要脱逃出去,迎来却是纵横交错、覆盖漫天的成百上千道凌厉剑气,也在瞬息间被绞成粉碎……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绞杀(五)

一道道紫电雷柱怒劈下来,成百上千道剑气剑影将天地六合都笼罩得滴水不漏,此时的魔尊莘山就像一座断折的巨塔,最终再不甘,也不能轰然倒下。

同样的话,在人族那么多强者的逼视下,莘山老魔连魔胎都没有一丝的机会逃出去。

人族在荆山之间聚集的高端战力太多了。

除了分头去拦截追击其他魔将、魔将的精英武将外,此时还有十二位天位真君、百余道胎境强者站在陈海、奚同光两人的身后,目睹着眼前这樽魔尊级魔头的覆灭,一时间都难以置信,他们这一夜的苦战,战果会如此的辉煌。

流阳宫变之后,魔族自陨神渊太古魔尊之下,硕果仅存的四大魔尊,竟然有两樽亡于北陵,换在魔劫暴发之初,甚至换在塔山防线崩溃两三年间,谁敢想象这样的结局?

再看看四周,也不难想象刚才那一战是何等的激烈、惨烈!

周围两百余里方圆的山峰没有一座山头还能保持完整,或彻底被打垮、打塌,断崖碎石将数千丈的深谷填平,或留下奇形怪状的石柱、石崖,诉说着这一战是何等的激烈。

还有好几处岩层被彻底的打裂开来,炽热的岩浆从数千丈底的地底喷涌出来,滚滚火烬往苍穹喷发。

荆山北麓的山川天地之势,彻底的改变过来,这时候谁也不知道这种变化对附近两三千里方圆,到底是好是坏。

天地元气还在动荡不休,大雨磅礴而下,一道道雷霆轰劈下来,照彻夜空,衬托得这一场血战是那样的悲壮。

北陵军在这片山岭间有两座防垒,驻有万余精锐兵马,最后有六七千人没有来得及撤出去,被卷入道丹、道胎境也都才有资格在边缘区域插一把手的激战恶战之中,结果是何等的惨烈无比自然不难想象,这六七千人最后连尸骸都难存下。

猿渡峡拦截战到这一步,差不多已经是尾声。

拦截的兵马追击往四面八方溃逃的魔将魔侯,最远已经进入三四千里外的漭湖深处,到这时候要是都不能将那些溃逃的魔将魔侯截住围杀,差不多也就不能将其拦截在万涛河北岸了。

不过,这时候战果已经汇总过来,就算最终有上千魔将魔侯逃到万涛河南岸去,这一场承接魔族冬季攻势而延续下来的荆山会战,北陵军所取得的战果,也已经可以说是辉煌之极,足以稍稍挽回魔劫爆发以来一度失控的海东大陆人魔两族势力平衡。

又一樽魔尊级存在在荆山被毙杀,两樽大魔君级存在在荆山被毙杀,十三樽魔君被毙杀,近乎全歼总精锐兵力逾二百万的西路魔兵。

要是从魔族自去年冬季展开的攻势算起,北陵军在不到一年时间内,歼灭的精锐魔兵数量将近三百万。

普通魔兵可以很快恢复过来,但高端战力的损失,无论是人族还是魔族,都需要相对漫长的时间才有可能恢复过来。

而更多的人相信,荆山会战将是魔劫爆发以来的一个关键转折点,相信人族借助天机战械,在以后人魔两族的战场上,优势将会越来越显著。

荆山之中漫山遍野掀起的欢呼呐喊,在暴雨雷霆的遮掩下,还是一波接一波的传过来。

除了留下少量的精锐战力,继续搜索荆山里的魔物,其他兵马则要陆续撤出荆山。

陈海、奚同光等人也乘着殛天号冒着大雨返回到新荆城。

这时候已经是拂晓时分,这里距离最后决战的战场稍远一些,雨势比山里却是不小,但丝毫不影响城中军民庆祝大胜的激情。

新建的街巷显得过于整齐,这时候已经连夜张灯结彩起来。

新荆城是北陵军发动荆山会战后在旧城残墟上新建的城池,城中除了驻军外,主要是负责输送粮草物资的民夫,平时都严格受到军规法度的拘束,入夜后会执行宵禁,以免有修炼化形诀的魔族奸细渗透进来,但今日情况特殊之极,作为新荆城留守的姜沛,特地取消宵禁,许军民夜间出营欢庆。

“北陵王!北陵王!”

看到殛天号降入城中,大家都意识到这是陈海他们从战场归城来,欢呼的声浪更是一阵强过一阵的汹涌起来。

黄沾以及姜沛、卢少商等先一步从战场撤下来休整的诸将,迎接陈海入府。

“诸将莫要多礼,此战大家都极为辛苦,都先各自调养气息,待天明之后再议事不迟。”陈海在镇守使府前站定,看着身前身后黑压压的人群,知道这一战的辛苦,大家都透支得厉害,要不能及时静下心来潜修,多多少少会有后遗症留下来,遂请大家都先回临时安排的住处去潜修。

此时万涛河北岸的大局已定,有什么未尽的后续事宜,迟一两天或者三五天再商议,也完全没有什么影响。

“那我等不就拘礼了。”奚同光等人揖礼说道,也不再客气,就先各自散去。

虽说北陵军近一年来的伤亡也极其惨重,但任何都谁知道,魔族倘若还存有一分理智,三五年内将再也不敢踏入北陵的大地来找没趣。

虽说魔劫没有那么容易能消弥掉,但经历过这一仗过后,众人也完全有自信熬过魔劫不是什么问题了,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随陈海回到后宅,看到宁婵儿如影随形的跟在陈海的身后,周晚晴说道:“我此战消耗甚剧,也先回去潜修,以免有损道基。”

“姐姐是嫌宁婵儿在旁边碍眼了吧?那我就先消失好了。”没有旁人在场,宁婵儿恣意的伸了懒腰,身形就如一缕轻烟,往旁边的院子里掠去了。

“……”周晚晴也想要走,陈海的手却先一步牵过来,笑着传念说道,“你一定好奇蝉儿恶战一天,气息居然犹是如此的雄厚完足。”

“……”

拦截战发生后,由于用海量暴炎重锋箭形成的青莲焰海,直接确定了绝对的优势,之后围杀莘山、商牟、丘山诸魔,又是陈海、奚同光等人居首,其他人在后方结阵辅助,使得荆山里的最后一战,北陵军诸将在猿渡峡中几乎都没有什么伤亡,但这一战也持续两天一夜,诸将也差不多都到了消耗的极点。

周晚晴由于过度搜刮、摧动灵元法力,除了灵海里枯涸一片外,窍脉间也满是受反噬而形成的暗伤,或许需要闭关静修三五个月,才有可能将暗伤消掉。

周晚晴相信她的修为要比宁婵儿高出一筹,然而激战时,宁婵儿绝无半点偷闲,这时候却是要比她轻松得多,也的确挺叫她相当的奇怪。

“蝉儿修炼秘术,能与我气息共存,而我的气息到现在还能保持如此的雄厚,则全赖这条天道小龙能够吞吐众生愿力凝聚天道神雷——不过这一战,它也是消耗得够呛,”

陈海张口吐了姜燮传给他的天道苍龙,放它趴到房梁上吞吸众生愿力恢复已经近乎变得透明虚无的龙躯,跟周晚晴说起宁婵儿早年在他体内种魅魔魂种的事情,笑道,

“你也可以修炼此术,以后再有这样的恶战,我可以借魅魔魂种间的感应,直接将纯阳气息渡给你,就无需如此吃力了……”

“呸,这种淫邪之术,我哪里会去修炼?”周晚晴“呸”的啐骂一声,她这些年主要都清心寡欲在深山潜修,哪里会去修炼魅魔魂种这样的秘法,想都是不敢想、想也不用想就直接拒绝陈海的“好意”。

这时候看到陈海伸手朝她的胸口贴过来,吓了一跳,身形往后闪开,美眸嗔怨的瞪了陈海一眼,说道:“这时候什么时候,你怎么能有心思想这淫邪之事?你要是想,去找那妖女,可不要来作贱我。”

“你窍脉间的暗伤甚剧,心脉气息浊乱,我直接将一缕真阳精元渡入你的心脉,助你恢复伤势能事半功倍,你想到哪里去了?”陈海一本正经的说道,手还继续往前探来。

“……”周晚晴明知道陈海想要将真阳精元渡入她的心脉,根本不需要肢体上的接触就能做到,但这时候还是咬着嘴唇,身形僵硬的站在那里,看着陈海的手一寸寸的探进她的胸口,微冰的掌心贴到她滑腻香软的胸口位置,将一缕真阳精元渡过来。

周晚晴知道陈海所能凝聚这一缕真阳精元珍贵无比,虽然知道陈海存心轻薄,当下也是摒息静心,将这缕真阳精元经心脉流转于百骸窍脉之间。

片晌之后心神回转过来,注意到陈海的手已经在她的衣襟里玩弄似的,半点没有修道之人的样子,周晚晴又羞又恼,却又拿这无赖货没辙……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战后(二)

陨神渊的深处笼罩在暗紫色的亿万幽芒之中,有一座数百里宽、数千里长的巨大石台突兀的支伸出来,十五座由亿万人魔骸骨截积的骨骸魔塔分布在石台之上。

这十五座往骨骸魔塔,比般度、丹图它们在血云荒地所造的往生骨塔不知道要雄伟多少倍,但大多数的骨塔陷入一片死寂,仅有三座往生骨塔顶端有数百丈高的幽暗火焰在熊熊燃烧着,散发出紫黑色的幽芒,在陨神渊的深处分外的显眼。

火焰看似在熊熊燃烧,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热量散发出来,在陨神渊深处游荡的魔物,甚至连那火焰幽芒笼罩的范围都不敢轻易进入。

那种连神魂都要被冰封起来的感觉,绝不好受。

不知何时,其中一座魔塔的顶端,幽暗的紫色魔焰骤然动荡起来,巨大的火舌几乎要刺穿笼罩陨神渊的魔雾毒煞,窜到陨神渊之外去,令陨神渊内部的魔物惊扰不休,纷纷往魔塔这边聚拢过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经过一天一夜的扰动,那座骨塔顶端的魔焰最终还是没有支撑住,,黯淡得几乎都要彻底熄灭掉,魔塔里隐隐似来不甘的怒吼跟咆哮……

“怎么回事,难道莘山魔尊在外面也殒落了吗,不得不借魔塔之中的身外分身重生?”

“怎么可能,虞安魔尊数年前刚刚殒落,莘山魔尊与鬼奚魔尊出陨神渊,助黑炎大魔尊讨伐人族,连克大城,每年送回数以千计的天魔血丹,殒神渊中那么多的魔将、魔侯得以突破,形势一片顺利,莘山魔尊怎么可能突然就殒落了?”

无数魔物,看到这一幕,惊骇的纷纷议论开来,都不知道莘山魔尊的本命魔塔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状况。

这时候一道晦涩至极的意念忽然从陨神渊的最深处传来。

这道魔识所携带的魔威磅礴至极,带着一股血红色、有如实质的气息飞旋而至,瞬息间令整个陨神渊都陷入魔煞沸腾的海洋之中。

诸多魔物受气息所摄慌忙拜服下去。

血红色的气息盘旋不止,凝聚成一颗巨大的魔神头颅,悬浮着陨神渊的半空中,有如君临天下般盯着下面的诸魔。

这时候莘山的本命魔塔顶端,紫色魔焰凝聚出莘山魔尊的虚影出来,面对魔神的凝视,愧色的说道:“莘山有负太古所托。”

“我原以为姜燮那个老不死的即将将祖龙诀、小千剑阵都传给陈海,至少也要十年八年能成,却没有想到此域天地竟然孕生出天道苍龙。”魔神的声音在陨神渊传荡,激起一阵阴雷滚滚。

“天道苍龙是什么,难道是传说的真龙、神龙?这要怎么办才好?”

魔神的话一传出去,顿时在陨神渊深处激起一片慌乱的议论。

另两座魔塔顶端的紫色魔焰,这时候也是一阵扰动,很快凝聚出黑炎、鬼奚二魔的虚影,张口问道:“北陵继承流阳宫残余势力,又得太古的大敌姜燮相助,积攒的实力一再超过我们的预估——北线兵马短时间内难以再度进攻北陵,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魔神传音道:“南北线兵马都往后退缩——人族一旦没有外部的威胁,内部必然先乱起来,这是人族拥有天道苍龙也没有办法解决的缺陷……”

鬼奚魔尊对人族孕生天道苍龙倒不甚担忧,照猿渡峡一战的情形来看,虽然陈海借天道苍龙掌握天道神雷,是莘山最终不能突围而陨落的关键,但发挥更大作用的,还是密集如蝗群的暴炎重锋箭所形成的青莲焰海。

这也是鬼奚最心惊的地方,它都不敢想象当成百上千的天机战车,都喷发出能在极瞬间就熔铁烁金的青莲烈焰时,它手下的魔兵魔将还要怎么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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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西与越廷联军将防线推进到尹江沿岸,栖凰岭就变成安西郡国相对平静的后方。

安西郡王也将王城迁到栖凤岭南麓的巨鹿。

荆山会战结束后十二月下旬的一天,在栖凰岭南崖一座不起眼的精舍里,代表烈帝秦冉赶到安西,与安西郡王吕尚以及越郑王刘汾相见的嵇元烹,第一次见到小型化后的暴炎重锋箭、又名青莲焰箭的实样。

“我们安插的奸细,早就在两年前就能进入燕州聚泉岭,知道那边的天机学宫在试制一种叫青莲焰箭的特制箭簇,当时还在拼命猜测北陵到底有什么厉害的天机战械藏着没有拿出来。后来我们得知所谓的青莲焰箭不过是暴炎重锋箭的缩小版,也就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毕竟炼制此等尺寸的暴炎重锋箭,需要耗用坞银等极珍金铁,绝难批量炼制,而且每一支青莲焰箭的重量,也要比常规的重锋箭大得多,用普通的六膛重装膛难以持续发射。当时,是谁都没有想到在冲击暴炎所能持续的极短时间内,只要在足够狭窄的范围内叠加三百道冲击暴炎,就能形成天位上三境强者才能掌控的青莲烈焰,为此则足以让北陵军有足够的动力,发挥更强的六膛重装膛,以及暗中不计一切代价的囤积这种小型化的暴炎重锋箭,而这恰恰又是青莲焰箭名字的来源,”

身为太衍宗太上长老的赵孝志,不仅身为安西最强的玄修,同时也是安西的炼器第一人,对他而言,仿制青莲焰箭实在是轻而易举之事,说道,

“用六膛重装膛发射青焰莲箭的射程短,最远只有四千步,只要有足够的防备,还能够应付,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北陵军有可能将三百支青焰莲箭,集中用重膛炮发射的情景?”

嵇元烹、吕尚、刘汾等人坐在玉案之后,神色凝重,皆细思赵孝志所说的情形。

要不是魔族在猿渡峡这个狭道相逢、勇者争胜的特殊战场上被打了一个猝手不及,六膛重装膛仅三四千步的短射程,将是青焰莲箭的致命缺陷。

毕竟青莲焰箭远不能像普通的重锋箭那么肆无忌惮的消耗。

就像天位上三境强者,倘若只能攻击近身三四千步以内的强敌,攻击次数又受到严格的限制,对敌人的威胁自然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强。

但是,北陵军倘若将三百支箭焰莲箭的箭簇部分集中到一枚大尺寸重箭之中,用射程达一百里的重膛炮发射,谁敢想象上百门重膛炮齐射的情景?

嵇元烹、吕尚、刘汾等人相信北陵军想要做到这一步,绝对不是什么难事,而一旦北陵军做到这一步,将魔族再次驱逐到古兰山、大金山以北,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到时候,他们就要面对在魔劫中崛起、与流阳宫残孽有着千丝万缕渊源、对诸族有着天然敌意的强横势力的存在。

“立时封堵所有坞银有可能流向北陵的通道,是此时的当务之急,相信你们都应该没有什么疑问吧?”越廷郑王刘汾身穿紫金蟒龙袍,身量极其伟岸,眼瞳里暗藏紫色雷芒,这是他将紫气升阳诀修炼到大成境界的表现,手按住玉案,以虎踞之姿的扫射众人,不徐不急的说道,“此外,诸家能炼制多少青莲焰箭,也应该极尽所能有所作为……”

对刘汾的话,众人皆称是。

大家心里很清楚,即便这时候果断封锁住所有坞银流向北陵的通道,但北陵自身每年也应该有能力采炼数万斤坞银,炼制上三四万支青莲焰箭囤积下来,在魔劫还没有消除的情况下,诸家光想防备、压制流阳宫残孽势力的崛起,将是极其吃力的。

目前,大家对北陵所盛行的天机傀儡术,对诸多天机战械的铸制之法,也都差不多掌握了,传统的炼器能力,也应该远在北陵之上。

这时候搞清楚青莲焰箭的原理之后,想要仿制,甚至试制更强的焰箭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各家尽最大可能去发展天机战械,装备军中,极尽可能打击魔兵、恢复统治疆域,真正凭借自身实力将北陵限制在万涛河北岸难以出头,才是消弥流阳宫残孽势力对诸家威胁的根本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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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帝三年年末,除了南线魔兵大幅撤退到洞庭山附近外,北线魔兵也陆续从茅镇山脉撤出,退回到阴魂岭、武侯岭,调整部署后,重新将压力施加到紫柏山的东南麓。

北线魔兵一方面限制北陵军出紫柏山东麓,收复天鹤川等地的故土,一方面继续驱赶成千上万的魔物通过紫柏山,进入北陵境内大肆扰袭,破坏北陵境内的生产。

安西与越廷联军不费吹灰之力,收复茅镇山脉,但兵力并没有继续往东挺进,而是不顾冬季的酷寒,从栖凰岭西麓迁徙数以百万的平民填入茅镇山脉北麓,与荆口城夹万涛河而望,着手修建数座由防护大阵笼罩的军镇城池。

安西吕氏在王城巨鹿南部的潼湖择地修建造船场,看船坞的规模,看得出安西吕氏在越廷的支持下,计划在千潼湖建造青鲸级铁甲战舰;同时巨鹿城里迁入数以千计的炼器师、十数万计的匠工,大建工场,筹划建造天机战械。

在横断山脉的深处,造桥铺路的民夫更加艰辛,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熬不过酷寒而冻死,又或者失足落入深峡摔成粉身碎骨。

这一切只为能早日在安西跟越廷之间开辟出横穿横断山脉的陆上通道。

烈帝四年春暮,南诏郡国联同天南国援军进入茅镇山脉南麓的大庚岭大肆修建军镇城垒。

茅镇山脉南北绵延两万余里,就传统而言,南麓的大庚岭一直以来也都位于安西柱国将军府辖域的腹地。

南诏与天南国的联军,倘若要联合起来对北线魔兵施加压力,完全可以到阴魂岭的南部建立前进基地;而那里距离茅镇山脉南麓的大庚岭足足相距五六万里。

截止到烈帝四年春暮,天南借道南诏、越廷借道安西进入深受魔劫屠戮的崇国境内的总兵马已经达到七百万,但大多数都聚集到荆口南岸的茅镇山脉,像一柄锋利无比的斩天巨剑悬在北陵的头顶之上。

陈海对此视如无睹;同样的,陈海对过去两年时间内南诏与天南、安西与越朝的大姓宗族间高达百余起的联姻也视如无睹,对雍京南迁势力在云岭附近扎根以及跟南黎诸姓的融合,同样视如无睹。

无论是南诏或安西残军,还是天南与越朝数万里奔援而来的精锐兵马,只要他们没有能跟魔兵主力打上一两场血腥而惨烈的会战,陈海并不觉得他们聚集的兵力再多,又或者境内建多少制造天机战械的工场,就能对北陵形成多大的威胁。

陈海同时也相信他们也应该清楚自己的斤两多轻多重,不要看他们在茅镇山脉聚集的兵力甚多,也开始大规模铸制天机战械,但相信他们在魔族身上找到自信之前,绝对不敢对北岸轻起兵衅。

魔族弃攻为守,将北线兵马都收缩到阴魂岭一线,虽然还不断驱赶杂魔通过紫柏山渗透进来,但整个北陵境内所承受的压力,比以往要减轻了许多。

北陵也终于迎来难得的休生养息的机会。

首先陈海对北陵军的防备进行了更深入的调整。

紫柏山南麓的陵州、丹霞渡、太华山虽然仅两千里方圆,但依旧是北陵防御的重点,包括龙骧军、南镇军第一、第二方面军以及第一水师在内,在陈海的直接统领下,总计聚集三百万精锐;此外从陵州到天水之间的防线,归南镇军第三方面军负责;而紫柏山的防线,则划归南镇军第四方面军负责,都受陈海的直接节制。

龙骧禁营军及南镇军共编五百万人马,陈海之下,以龙帝苍禹、宁婵儿、周晚晴、符思远、姬江野、秦虎山、元周、董良、谢觉源、苗凤山、吴之洞、余苍、符少群、秦谦、雷阳子、苍遗、墨翟、计都、吴云湖、吴澄、桓温、姬成韵、姜赫等人为将臣掌管军政事务。

不要说龙骧军了,南镇将目前防务最严重、最严峻的防线都囊括进去,区域差不多涵盖四分之一的北陵疆域,自然可以说得上是北陵的御魔主力所在。

除此之外,陈海还将荆口、海陵、望海等万涛河中下游的城池,合并北陵西岸沿海往北一直到东都山的防务,新设西镇军衙司统领,编水陆两百万精锐。

西镇军以姜晋、沙天河、魏哲、丰逸臣等人为将,除了防备小股魔兵有可能渗透进来,主要还是震慑南面的安西、南诏不敢有什么异动。

北镇所负责的防御区域最为狭窄,但作为根基之地,同样编有两百万精锐兵马,以左耳、桓常、袁燕雪、卢少商、姜沛等人为将。

北镇军除了要负责魔獐岭、北陵王城、天罗谷一线的防务外,还要不时分兵清剿天呈山、玄阴谷方向广及数万里广袤范围内的魔物。

陨神渊继离天罗谷足足有一百二三十万里远。

北陵所造的重型天机战车,还没有一辆能够持续奔行一百二三十万里而不出问题的,所以,就算魔族在陨神渊那边防务空虚,陈海想要在短时间内组织大军对陨神渊进行远征,也是不现实的。

虽然暂时对陨神渊方向鞭长莫及,但不意味着北陵会容忍天罗谷北面的魔域继续滋生魔物。

而对于盘据中州大平原、北庭乃至更东面的魔物,陈海同样会不时分出小股精锐兵马绕过阴魂岭、武侯岭,破袭这广袤区域的养魔地,尽可能限制魔族继续壮大下去……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战后(三)

烈王秦冉虽然于建兴四十四年囚太上天尊秦世民,自立为帝,是为烈帝,但当时坚称要从魔族手里夺回雍京再正式登基继位,因此没有新定帝都,也没有更改年号。

而到烈帝秦冉称帝第四个年头秋后,也就是建兴四十八年秋,以嵇元烹为首的南撤雍京宗族世阀,同时也是玄元上殿保存下来的最后核心势力,最终劝烈帝秦冉定都于安泽,更名为玄京;同时更改年号隆庆,建兴四十八年,同时也是隆庆元年。

烈帝秦冉及玄元上殿的南撤势力定都于玄京城,这也意味着秦冉、嵇元烹等人差不多将原南黎的宗阀世族融入到玄元上殿的势力范畴以来。

虽然雍京及秦氏皇族的力量在魔劫中损失极其惨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南路军为主的玄元上殿南撤势力,依旧拥有五十余天位真君、四百万精锐战力,控制云岭,融合、吞并群龙无首的南黎宗阀世族,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当然,这一切还需要天南国在背后没有施加阻力。

天南国之所以没有阻止烈帝秦冉及玄元上殿的南撤势力吞并南黎,因此于隆庆元年秋,南诏三宗正式并入沧源剑派,成为沧源剑派的三脉传承,而前南诏柱国将军府、新立的南诏郡国,自然而然也就成为天南国的藩属国,其兵马皆合并到天南国的北征讨魔军的序列之中。

与此同时,太衍等安西三宗也并入玄皇天,成为玄皇天在横断山脉以东的三脉传承,安西郡国并为越朝的藩属国,其兵马合并到越朝的东征讨魔军序列之下行动。

秦冉、嵇元烹为获得天南国、越国的支持,吞并南黎的宗阀世族融入玄元上殿,这或许是不得不做出的让步。

而对于安西、南诏而言,仅仅靠横断山脉、大娄山这些土地贫瘠的区域,以及七八亿流离失所的逃难凡民,根本不足以支撑后续的御魔战事,投附天南国、越国,由天南国及越国的精锐兵马进来承担起抵御魔劫、压制北陵的主要责任,或许也是他们此时最佳的选择。

在建兴四十八年秋后,万涛河以南的御魔兵马,实际上就整合为三支,一是以秦冉、嵇元烹为首的玄元军,一支是以天南国太子郑产为首的天南讨魔军,一支是以越朝郑王刘汾及安西郡王吕尚、赵孝志等人为首的东征讨魔军。

魔族进攻的锐气,受挫于北陵军,却又没有建立防线的概念,魔兵魔将蜷缩于武侯岭、阴魂岭、洞庭山等地,除此之外,到处都是空隙。

玄元军、天南讨魔军以及越朝的东征讨魔军,虽然暂时还没有勇气直接进攻魔族主力盘据的阴魂岭、洞庭山等地,但从这些空隙穿透过去,分出小股的精锐战力,往惨遭魔族屠戮、此时被亿万杂魔占据后变成魔域的中州等地渗透,清剿杂魔、扫荡养魔地,则还是可以做的。

在这个过程中,不论是玄京,还是天南国、越国,都开始发力大规模的铸制天机战械编入军中。

星衡域的大宗门,对机关傀儡术都有极深的研究,以天机禁制为基础,融合机关傀儡术的天机傀儡之学,无论是对玄元上殿,还是沧源剑派、玄皇天,抑或以对更低层次的宗门世阀,都不存在必然跨不过去的门槛。

此外,玄元上殿是被打残了,后续所能控制的区域局限于云岭一带,相对狭小贫瘠得多,但越国、天南国则控制数十万里方圆的广袤土地、一二百亿的凡民,资源要比在魔劫中惨烈消耗中十数二十年的北陵富庶得多,宗门族阀内的炼器师规模也是极大。

玄京方面倒也罢了,越国、天南国一旦决定倾尽全力发展天机战械,爆发出来的潜力绝不容忽视。

从隆裕元年秋冬开始,天南讨魔军、东征讨魔军所编入的天机战械成百上千的增加,一日多过一日。

特别是往魔族控制区域渗透的小股精锐兵马,从隆庆元年秋冬季,就是逐步形成以天机战械为核心的作战模式,扫荡清剿杂魔,野战能力日益增强。

先是轻重型天机战车、轮式、履带式辎重车、风焰飞艇、铁甲战舰、重膛弩、重膛弩、六膛重装弩等等被北陵军已经证明行之有效的天机战械,大规模出现在天南讨魔军、东征讨魔军中,到隆庆四年秋,天南国、越国则将青莲集焰炮也装编军中,用于御魔战事。

这种青莲集焰炮,就是青莲焰箭及重膛炮(超级重膛弩)的升级版,就是将数以百枚的小型暴炎重锋箭的箭簇,集中在一枚大尺寸重箭之中,用特制的重膛炮进行发射,射程也远达一百二十余里。

魔族以往只需要面对西北方向北陵军一家强敌,但随着玄元军及天南讨魔军、东征讨魔军编入的天机战械越来越多,野战能力越来越强,魔族发现南面、西南以及东面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而随着陵州、丹霞渡集结的青鲸级铁甲战舰越来越多,担心两部兵马有可能会被北陵军借万涛河彻底的切割天,隆庆四年冬,武侯岭所部魔兵全部撤到南岸阴魂岭。

这实际上不仅意味着魔族放弃对紫柏山东麓的扰袭,也放弃对北庭数十万里疆域的控制。

不过,由于魔族在室韦山、大金山的深处,部署大量的万魔枯骨大阵、养魔地,室韦山以西、大金山以南的荒原,随时处于魔兵大举进击的威胁之下,北陵军不依赖于雄山大川,难以建立滴水不漏的巩固防线,陈海也没有想着要一举收复北庭的全部疆域。

陈海最终在原南镇军第四方面军的基础上,设立东镇军,以符思远为主将,将防线推进到天鹤川一线,将天鹤川与紫柏山东麓之间万里纵深的灵川荒原纳入北陵的开发范围。

对于天南、越国大肆发展天机战械,陈海也没有觉得受到多大的威胁,只是抓住这难得的喘息机会,抓紧时间休生养息。

这三四年间,万涛河到怒川江之间的广袤地域,魔劫威胁算是基本解除掉了,不仅之前北逃的难民得以重返怒川江南岸重建家园,陈海还借这个机会,废除掉怒川江南岸所有的侯国、宗阀封邑,广置郡县。

在多出的土地上,除了大规模的分封功勋将卒,还将一部分西撤的北庭难民,安置到怒川江南岸来,一起恢复怒川江及万涛河之间的生产。

与此同时,天罗谷周边,以及往南到魔獐岭,再从魔獐岭往南到屏马山一线,两三万里纵深的地域在过去十年间内也得到充分的开发,燕州迁来的民众以及从北庭西迁的民众,在这片土地上定居的人口,也已经将近十亿,设立的城池数以千计。

曾几何时,宗门玄修站在芸芸众生之上,西北域在魔劫之前极盛之时,也设立的百余郡治理地方,之下也有大大小小的城池数以千计,但这些城池主要是大姓宗阀聚族而居的场所,受大姓宗阀控制,跟凡民没有什么关系,平时甚至严厉禁制凡民进入。

陈海在北陵推行新的郡县关系以及官员选拔委任制度,初时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看不出对北陵军的实力提升能有多大的帮助,只是陈海的威望一时无两,北陵军的兵权又都掌握在陈海一人手中,也就没有人能站出来提反对意见。

不过在新的郡县关系确定下来之后,之前的城池也从宗阀的控制之下脱离出来,变成治理地方、统治凡民的县邑、府城,北陵境内的大小城池到隆庆四年冬季更是进一步增加到六万余座,其中郡城一百二十余座、府城两千五百余座,县邑城池五万余座。

王都通过郡县体系,绕过传统的宗族关系,将权力的触手直接延伸到凡民之中,这么做最直接的好处就是使得北陵境内里,每年能推荐到各郡天机学院修习的学子总人数,增加到以往想都不能想的一百八十万人。

这一百八十万子弟里,真正作为基层武官进行培养的,不到二十万人。

这已经能够满足北陵军武官的补充需求。

天机学院培养的更多学子,还是主要满足其他方面的需求。

天机战械的生产,最主要的瓶颈还是在于能够炼制天机禁制的匠师人数上。

以往能从寒庶平民中选拔出来的子弟数量极为有限,天机禁制的炼制,包括风阵匣、风焰动力匣、风焰射流匣、箭阵匣等等在内,主要依赖于宗阀出身的炼器师弟子,每年的产出量有限,也就直接限制了天机战械的产量。

在新的郡县关系确立之后,有能力炼制各级天机禁制的禁制匠师人数,每年都以三五万人的规模递增,这是以前所难以想象的一个数字。

而以往宗门也有所谓的机关傀儡术传承,但机关匠师通常都是由炼器师兼任,而机关傀儡之学最通常得到施展的地方,主要就是各种埋葬死者的陵墓。

唯有天机战械发展起来,机关匠师才真正成为与禁制匠师并立的重要职业。在燕州数十年发展天机战械的基础在,在新的郡县关系推广到北陵全境,机关匠师同样以每年七八万人的规模增加。

天机学院同时还大规模培养城池宫室桥梁营造、矿石开采冶炼等各方面的中高级匠师。

拿以往的眼光去看,燕州是层次远低于星衡域的小域,但燕州的天机傀儡术全面发展,要比星衡域早三四十年。

陈海能大规模在北陵推广郡县制、能大规模的设立天机学院,能大规模的兴建工场,开发更多的矿山,也主要得益于此。

燕州或许不是一个能大规模出道丹境、道胎境中高端战力的修行天域,更不要说出天位境强者了,但在天机战械制造方面,燕州的潜力则绝对不能拿寻常目光去衡量。

陈海在荆山会战之后,就下令在北陵诸郡设立由天营学宫管辖的一百二十余座天机学院,天机学院里担任祭酒、传习的禁制匠师、机关匠师,主要都是从燕州调来。

除此之外,北陵境内在三四年间新设的两千余座工场、矿山,所缺的匠师以及熟炼匠工,也都是从燕州调来。

实际上截止到隆庆四年冬,陈海前后除了从燕州调来三百万精锐兵马外,除了这些将卒的上千万老小家眷迁入天罗谷、北陵营及魔獐岭、东都山安置外,还额外从燕州还调入五百多万的匠师、熟炼匠工及其家人。

此外,到北陵诸郡县担任官职的燕州籍官员,也同样高达十余万人。

在陈海看来,只要将生产关系理顺过来,让更多的人能将潜力发挥出来,北陵的实力必然会一步步提升上去。

以前灵山大川都垄断在宗阀世族的手里,即便这些灵山大川深处藏有不计其数的矿脉,但由于宗阀世族的需求不旺盛,对这些矿脉的开发长时期以来都处于一个相当低的水平线上。

新的体系逐步成形之后,几乎每个郡每个月都有新的矿山、矿脉得到开发,也不断有新的冶炼场、工场建成。

到隆庆四年冬季,北陵境内加上燕州的玄阳精铁、淬金铁年治炼规模就突破千亿斤级别,是魔劫暴发前西北域、北廷两地加起来的十数倍之巨。

而北陵境内像坞银、精玄金、星玄铁这样的极珍金铁,年产出量也从魔劫前十数万斤的样子,跨越到一个新的高度,总产量达到一百万多斤——这随着后续的发展,产量还有不断扩大的可能。

北陵军铸造天机战械包括战车、战舰、风焰飞艇、膛弩等的工场,主要还是集中陵州、天营城、北陵城以及燕州的燕京、聚泉岭、九郡岛、望海城等地,规模没有再继续扩大,每年所消耗的玄阳精铁、淬金铁,总量加起来不超过二百亿斤。

这主要也是在荆山会战结束后,北陵军所承受的作战任务大幅削减,战械的消耗也就变得有限。

这就使得大量的矿产资源,以及后续诸郡陆续设立的种种工场,则主要生产用于水利、垦植、捕捞、运输、矿石开采、粉碎、冶炼等等方面的天机器械。

郭泓判、赵如晦、薛存、纪元任等人,在过去三四十年间,不是没有推演出新的天机禁制来,但由于过去三四十年间,首先是燕州要全力抵御从血云荒地杀出的魔兵魔将,之后燕州与天罗谷的通道打开后,燕州又要全力以赴的增援北陵军,以致所有跟能直接提升军队战斗力无关的战械研发、制造,都被暂时搁置下来。

荆山会战后,抗魔形势没有以往那么恶劣,陈海在北陵境内也更着意休养生息,郭泓判等人三四十年间新推演出来的七八种天机禁制,自然也就能拿出来,得到足够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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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北陵国的王都设于魔獐岭以北的北陵城,但无论是荆山会战之前,还是之后,陵州都是抵挡魔族的最重要军事基地。

而由于陈海常年都在陵州坐镇,这些年几乎所有行之于北陵诸郡的新政都是从陵州发布,这些都使得陵州从北陵南部诸城中脱颖而出,其重要性甚至不在北陵城之下。

北陵内部,也将陵州称之为南院。

诸郡城设天机学院,在天机学院之前设天营学宫以辖之。

除了燕州的燕京、聚泉岭外,陵州是北陵境内除王都北陵城之外第二座设天营学宫的城池。

陵州的天营学营,建设紫柏山脉南麓的朱雀岭中。

除了必要的军政事务需要列席,陈海平时也都在焰雀岭中潜修或研究天机傀儡术、天机战械。

隆庆四年冬,姬江野在陵州城得知越国的东征讨魔军,首次将青莲集焰炮用于御魔战事,用十门青莲集焰炮将魔族在长隆旧城基础所建的养魔地摧毁,并将养魔地里的千余魔卫、魔校、魔将悉数歼灭,便带着恒温、姜赫等人特地赶到陈海在朱雀岭主峰的别院,面呈此事。

“这是我们渗透到东征讨魔军中斥侯传回来的情报,”在一座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小院里,姬江野将魔族及越廷、天南国及玄元军的最新动向,禀告给陈海知道,“没想到他们竟然也想到暴炎冲焰禁制可以这么用……”

“除赵孝志随吕氏投附过去外,玄皇天的炼器宗师数以十计,他们一旦真正重视起天机傀儡术来,能想到这点,实在正常不过。”陈海哂然一笑,请姬江野、恒温、姜赫他们到院子外的一座凉亭里坐下谈话,并不觉得越国造出青莲集焰炮是一件多令人大惊小怪的事情。

“青莲集焰炮用于军中,魔族在阴魂岭立足将越来越难,”姬江野说道,“而过去两三年间,魔族在大燕山、室韦山、古兰山以及大金山东段,大造养魔地,部署多座万魔枯骨大阵,如果所料不错,魔族有可能将兵力进一步收缩到大燕山,到时候北陵所面临的局面,可就要比现在复杂多了……”

天南国、越国以及玄元军都大规模编入天机战械,野战能力得到大幅提升,人魔两族的实力对比进一步的扭转过来。

鬼奚、黑炎二魔倘若不想将兵马撤到大燕山去,其与养魔地的联系迟早有一天会被切断掉;而随着杂魔不断的被清剿扫荡,魔族得不到足够的兵力补充,只会被越打越弱,直至最后被消灭掉。

目前据北陵所探知的情报,烈帝秦冉跟天南国、越国已经秘密约定,只要魔族退出中州大平原,玄元军则负责收复雍京以东的区域,而南黎西部以及雍京以西的区域,则由天南国、越国分治。

到时候北陵倘若想收复北庭,那疆域则将跟魔族、玄元军、天南讨魔军以及越国接壤。

特别是从大燕山东北麓始,万涛河一路往西十五万里,则都将处于玄元军、天南讨魔军以及越国的东征讨魔军的直接威胁下。

即便这三家未必敢立时对北陵下手,但北陵在这一线的防务压力却绝对不会少。

而倘若北陵不趁势收复北廷的失地,令烈帝秦冉有机会安排人马提前进去,北陵以后再想要这块地,将师出无名。

“就算天南、越国、烈帝三路兵马联合起来,那还需要跟魔族打一场会战,才有信心回过头来威胁我北陵军,”陈海说道,“现在就看他们什么时候会下定决心,跟魔族打一场会战了!”

“主公是觉得魔族从阴魂岭撤兵时,三家会联兵过来跟魔族打会战?”姜赫问道。

目前魔族主力主要集中在阴魂岭跟洞庭山两地,差不多都有七八百万精锐魔兵,两地相距逾八万里,首尾难以相顾,玄元军、天南讨魔军、越国的东征讨魔军只要配合好,又或者暗中储备的青莲集焰弹足够多,是可以打一场会战了。

只要三军联合起来,击溃一路魔兵,不论是从他们自身的信心,还是民心向背、军心士气上,都是极其关键的。

而在此之前,想要威胁北陵军,连梦都不要想。

就算北陵境内有不少宗阀对陈海心怀不满,但在其他三家展示足够强的实力面前,也不会随便就蠢蠢欲动。

魔劫持续了将近二十年,至少在北陵的宗阀世族心里都非常清楚,有些势力看上去庞大,但真正能凝聚起来的战力,实在是有天差地别的。

在天机战车大规模使用后,宗阀世族还能自我安慰的认为高端战力,在战场上还是能有中流砥柱、一锤定音的作用,但青莲集焰炮的出现后,宗阀世族的这种自我安慰就完全被摧毁了。

在新的战争模式下,在越国、天南国亦或玄元军展现足够的实力之前,就连他们自己都不可能有信心觉得能跟创造新模式的北陵军一较高下。

“他们或许会离我们远一些,到南线择地与魔族会战吧。”陈海说道。

“三家倘若合兵围攻洞庭山,或许不能大胜,但只要准备充足,也应该能保持不败吧,”姬江野颇有担忧的说道,“三家这几年表现出来的野战能力,大幅提升,这一战他们只要能保持不败,哪怕是跟魔族主力斗个旗鼓相当、平分秋色,三家兵马的战斗力以及士气、声望都会有一个飞跃——而三家背后所掌控的资源、疆域、人口,都要远在北陵之上,三家跟北陵在天机傀儡术上的差距,可能很快就会被抹平掉……”

“会被抹除掉?这怎么可能?”陈海哑然一笑,说道,“青莲集焰炮在会战越能发挥作用,战后越会被他们这些大姓宗阀雪藏,以免这些利器落入寒族之中;而没有后续大量匠师参与进来的不断突破,他们凭什么抹平跟北陵的差距?”

陈海长身而起,邀请姬江野、恒温、姜赫说道:“你们随我到学宫里走一圈,便知道有一些差距是抹不平的。”

姬江野、桓温、姜赫随陈海走进朱雀岭西侧的一座峡谷深处,峡谷深处建有大片院落,但陈海他们真正要去的地方,则是建筑群深处的一座洞穴。

最初这里是陵州新建的一座天机战械工场,由郭泓判在这里主持其事;之后正式设立朱雀岭学宫,郭泓判要兼任学宫院使,这里便作为新式天机战械的试制地封闭起来,由调过来给郭泓判担任副手的卢少商主事。

这里除了陈海、郭泓判以及卢少商三人的手令外,其他人都不能进出,外围由龙骧军的直属兵马负责戒备;姬江野作为南镇军主将,也是第一次走进来。

山腹中的洞穴远比姬江野想象的来得壮阔,内部也分出数以百计的大小库房,陈海下令值守的将卒,打开其中一间库房,姬江野看到里面摆放着一辆天机战车看上去平淡无奇。

陈海弹指将一道玄光射入战车之中,姬江野能感知到这道玄光没入战车之中只是触动了某个机括,并没有其他的玄机,下一刻就见战车表面凝聚出一层蓝汪汪的雷光。

“天机灵罩?!”看到这一幕,姬江野失色的惊叫道,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陈海。

北陵所造的重型天机战车,因为装甲结构优化的原故,正面装甲能抵得住道丹境武修全力一击,三五名道丹境强者联手,想要拆散一辆重型天机战车,也要三五个呼吸的时间。

这样的防御力已经可以说恐怖,但没想到学宫新研制的战车,竟然还附有一层雷光灵罩。

姬江野忍不住伸出手,凝聚一道掌影,往那辆战车虚按过去,一层层增加力道,力道自以为达到道胎境初期武修全力一击的强度时,才将雷光灵罩按碎掉……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战后(四)

恒温、姜赫皆是在一线领兵的将领,看到天机战车表面凝聚的这层雷光灵罩,竟然能抵挡如此之强的力道,皆是欣喜之极。

在激烈而血腥的战场之上,天机战车因为自身的结构跟装甲,可以抵挡很强烈的冲击而不破损,但除了车体自身剧烈的震荡外,很多情况下还有很多特殊的冲击力、剑煞等,能够直接穿过金属装甲,透到战车内部,杀伤司乘将卒,从而将战车整体瘫痪掉、不能发挥作用。

在近期的御魔战事中,魔族也相当有针对性的变化战术,限制了天机战车在战场上的表现。

他们知道有了这层雷光灵罩,将全面性的提升天机战车在御魔战场上的战斗力。

但很显然,雷光灵罩并非只能应用于天机战车之上。

在现有的天机禁制或者其他阵法禁制基础上,遵循旧法,铸制天机战械或炼制传统的道符、灵剑、法宝,对宗门内培养的制符师、炼器师而言,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难度。

真正有难度的是推陈出新。

即便是在天机禁制及阵法禁制基础上,对现有的天机战械或大阵、法宝、道符不断的改善提高,就已经相当不易了,更不要说推演出全新的天机禁制及阵法禁制了。

而每个在这方面有所突破的炼器师,无一不是闪耀一时的传奇人物。

姬江野对传统的阵法禁制更为熟悉,但也知道一旦有新的天机禁制出现,对现有的天机战械发展格局,就有可能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跟革新。

天机禁制与传统阵法禁制最大的区别在于,传统的阵法禁制需要祭炼之后才能御用,天机禁制却没有这种限制。

因此炼有传统阵法禁制的大阵、灵剑、法阵乃至道符,都需要相应修为的人才能使用;以天机禁制为基础而得的种种造物,却是哪怕没有丁点修为在身的凡民都能使用的。

陈海触动战车内的某个机括,就激活雷光灵罩,很显然是一种全新的天机禁制在发挥作用,而姬江野相信,这一种全新的天机禁制,陈海不会单纯仅仅用来给天机战车加一层防护灵罩。

目前北陵所造的天机战械,其实就基于阴阳璇合禁制、天机御风禁制、暴炎禁制、风焰涡冲禁制四种,在基础上制造中重膛弩、六膛重装弩、重膛炮、天机战车、辎重车、风焰飞艇、天机傀儡臂、天机舰船等一系列天机战械最为核心的部件,目前学宫掌握了第五种全新的天机禁制,一旦跟现有的天机傀儡术进行全面的融合、推陈出新,会将天机战械发展怎样的一个程度,姬江野此时也很难预测。

当然,哪怕没有其他的变化,是仅仅给北陵目前所有的六万多辆轻重型天机战车,都加上一层雷光灵罩,对龙骧军、北陵军在战场上的战斗力提升,就已经是极其恐怖了。

“基于阴阳璇合禁制所造的箭阵匣,在雷煞罡元浓郁的地域高速发射时,有微弱的雷芒凝聚现象发生,聚泉岭学宫很早就已经注意到这一点,只是当时绝大多数人的精力,都全力研制威力更强的天机战车、重膛弩用于御魔,只有一名匠师一直在持续研究其事。其人修为不高,却极擅易理术数,悟天地雷霆变发,花十数年之功,推演出全新的雷芒禁制。很可惜的是,这个名叫苏坤的匠师,为推演雷芒禁制,精力心血消耗过度,于建兴三十一年就早早因病辞世了,还是其子整理其遗物时,才将相关成果献给学宫,”

陈海说起这种全新天机禁制发现的历程,

“最初聚泉岭学宫跟神陵山学宫都想着利用这种新禁制,研制全新的重膛弩,毕竟雷芒禁制,跟制造箭阵匣的阴阳璇合禁制一脉相承,新试制的几种重膛弩,能给重锋箭附上一层雷击之力,然而对重膛弩的威力提升有限,也就作罢。前后搁置到建兴四十二年,还是大匠师苏坤之子苏芒等人在神陵山学宫任职,发现将六道以上的雷芒进行叠加,就会产生耦合凝聚,在这个基础之上,造出能将雷光灵罩覆于金属物表面的雷幕机匣!”

陈海让随行的匠师,将雷幕机匣从战车内部拆下来给姬江野他们参观。

雷幕机匣重逾千斤,大约尺许见方,激活后的雷光防御灵罩只能覆于金属物表面,范围也局限于三丈之内,相当于一座造成后不需要祭炼,就能自动汲取雷煞罡元而激活的袖珍型防御法阵。

“也是因为这个,解决我们之前在天机战械研制中积累的很多难题,”

陈海继续说道,

“比如说这青莲集焰炮,倒不是我们不知道制造,又或者是到猿渡愁一役时还故意藏拙,实在是当时遇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难以解决。学宫内部,将微小化的暴炎重锋箭,称之为青莲霹雳子,将数以百计的青莲霹雳子集于一枚重箭之中,一旦在重膛炮的膛管里发射时出一点问题,引发的爆炸跟冲击,波及极大。这也是我们之前只用特制六膛重装弩发射青莲霹雳子的关键原因。我们不知道越国及天南国是如何克服这个难题的,但相信代价不会小,毕竟传统的手段就那么几样,也不难想到。越朝跟天南国能够如此的奢侈承受相应的代价,但我们却无法在战场上大量的发射青莲集焰炮。雷芒禁制以及雷幕机匣的出现,使得我们可以在重膛炮的膛管内部形成多层特殊的雷光灵罩,不仅大幅降低炸膛的现象发生,即便炸膛,也能将波及范围控制两三丈方圆之内!我们所造的青莲集焰炮,大概到年后就会有第一批编入军中……不过,这里也造出多具样炮,可以参观一二。”

姬江野、桓温、姜赫等人自然是迫不及待想看到北陵军所造的青莲集焰炮,厉害到何等程度,当然想着现在就看到试射的场面。

这会儿卢少商、郭泓判等人都闻讯赶过来,众人便一起往试射场地飞去。

等会儿片晌,才有两樽比寻常超级重膛弩更厚重的巨炮,用牵引机车从库房里拖出来。

一枚青莲集焰弹的威力之强,不用待言,将方圆百余米的岩层熔成一滩岩浆,更是将三四百米方圆的岩层冲击粉碎,姬江野相信青莲集焰炮一旦能广泛用于战场之上,对人魔两族的战事必将产生深刻的影响。

不过,姬江野同时也注意到青莲集焰弹出膛里裹着一层雷芒,这使得青莲集焰出膛的速度,要比正常的重膛炮快出一倍。

青莲集焰弹威力绝强毋庸置疑,但在有道丹境修为者的眼里,重膛炮相对迟缓、容易拦截的出膛速度,则成为其最大的弊端。

普通的暴炎散簇弹,容易拦截也就罢了。

毕竟三五百门重炮不间断的发射,敌军不可能将所有的暴炎散簇弹都拦截战阵之外。

然而每一枚青莲集焰弹昂贵到超乎常人的想象,即便是将北陵此时所有的坞银产量都用掉,每年也就能造一两百枚,在战事中也只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小规模使用。

一旦青焰集焰弹被敌人集中拦截,在战事不能发挥应有的作用,换作任何一个将领,都会心痛得泣血。

学宫新造的新式重膛炮,能将青莲集焰弹的出膛速度提高一倍,那就能令敌人拦截的难度差不多能提高十倍以上。

差不多在战事发生中,这边只要能盯住那些道胎、魔胎后期以及天位、天魔境的强者,干扰其难以出手,青莲集焰弹差不多就能百分之分的倾泄到敌军阵列之中发挥出焚天灭世的威能来。

参观朱雀岭学宫所秘密研制的几种新型天机战械,姜赫、桓温还是盯着他们最关心的问题追问:“雷幕战车什么时候才能大规模编入军中?”

“目前两座战车工场在小批量的试制这种新式雷幕战车,第一批可能仅有两百辆编入军中检验性能,而至于什么时候大规模推广,目前还是先看看其他三家御魔战事的进展再说。”陈海说道。

陈海此时倘若要在北陵境内进行广泛的动员,自然是能立时将雷幕战车的产量提高到一个相当的水准线以上,但北陵得到休生养息才四五年的时间,在魔劫没有进一步恶化之前,陈海不想提前打断休生养息的节奏。

姬江野这时候则是更深刻理解陈海为什么会说越国、天南在发展天机傀儡术上,永远都抹不平跟北陵的差距。

并非北陵已经有能力制造一批威力更强大的新式天机战械,实在是北陵让寒族子弟广泛参与进来后,在天机傀儡术、天机战械上不断推陈出新的速度,远非大族宗阀所控制的天南国、越国能及!

在天南国、越国打破宗阀世族跟寒族之间的藩篱之前,这种差距是怎么都抹不平的。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战起(一)

隆庆五年春,越郑王刘汾亲率二十万精锐兵马,出茅镇山,从阴魂岭南侧绕过,直接往中州南部的滕王山直插过去。

越郑王刘汾,是越朝难得的悍将。

虽说越朝跟魔族不接壤,近一万年来魔劫都没有直接波及越国境内,但境内并非一直都太平无事。

即便是在玄皇天前掌教真人、越朝先帝刘冕的坐化之前,由于刘冕广封宗室,压缩其他宗门及大姓世族的生存空间,导致越国其他宗门主导的反抗叛乱频发;以元周为首的北陵玄皇殿就在这个过程中,从越国分离出来、逃到崇国寻找庇护的一脉势力。

而在刘冕坐化之后、越国乾元帝刘醒继位,前帝刘冕寄希望宗室能成为刘氏一族统治国域的根基、大举分封宗室子弟为藩王的举措,反倒成为乾元帝刘醒继位后,越国最不稳定的动荡因素。

刘氏宗室藩王,在刘醒继位四百多年间,先后有六人叛乱,也就是所谓的六王之乱。

一直到崇国建兴帝登基前几年,乾元帝刘醒才逐一平灭掉六王叛乱。

然而即便如此,越国犹有少量的叛军逃入坠星海或越国西南的蛮原,不愿屈服。

越郑王刘汾作为越国乾元帝刘醒的同胞兄弟,在平息六王叛乱的过程中发挥相关重要的作用,建立赫赫武功,也是越国唯数不多能打硬仗的悍将之一。

刘汾即便是率援军进入安西御魔,也常常身先士卒,敢与魔兵主力正面抗衡;烈帝继位的第三、第四年头,安西吕氏在尹江、茅镇山脉一带丢兵弃卒,却是刘汾率部歼灭数十万魔兵,跟北线魔兵打得难分难解,守住尹江西岸没有丢失掉。

这一次越郑王刘汾亲率二十万精锐兵马,横跨数万里之遥挺进滕王山,在隆庆五年春看来,只是越廷的东征讨魔军一次常规插入魔族控制区域扫荡杂魔、削弱魔族主力的一次军事行动。

滕王山位于中州大平原的南部,山岭谈不上多雄伟奇观,最高的主峰也只有六七千丈,但所占据的范围却是不少,南北延伸万余里,东西绵延三万余里,是南线魔兵主力从洞庭山北撤到雍京及凤雍山的必经之地。

即便是如此,魔族也没有认为越郑王刘汾此举,有什么大意图,毕竟东征讨魔军仅有二十多万兵马孤悬在外,补给难以持续,不可能发挥出什么大的作用来。

魔族针对于此,也只是派出二十多万由魔骑、翼魔精锐、青鳞魔近卫组成的精锐魔兵,进入滕王山,想要将刘汾驱赶出去,以便杂魔以及新生的魔兵魔将,能源源不断的补充到洞庭山,确保南线魔兵能持续不断的吞食、削弱南线人族的势力。

越郑王刘汾整个夏季,在滕王山打得非常的顽强,依仗地势或守或游走于山川之间,并没有被魔兵精锐从滕王山驱赶出去,而到隆庆五年秋,越廷的东征讨魔军开始对滕王山加强增援力度,不断有小股的兵马跨越迢迢数万里的荒原进入滕王山,使得人族在滕王山深处的人马持续增涨,并建了好几处易守难攻的据点。

这时候烈帝秦冉所率的玄元军以及天南国太子郑产所率的天南讨魔军主力,也一起往洞庭山两翼运动,魔族才惊觉到三路兵马有在南线进行会战的意图。

建兴三十九年春塔山防线崩溃,崇国御魔形势大坏,南方、安西的宗阀世族无心守御疆土,纷纷逃离崇国其境,欲入天南国、越国避难,但受天南国、越国的逼迫,不得不在集中力量横断山脉、云岭等地建立防线。

这两道防线在当时看来是极其脆弱的,但一直到隆庆五年秋,差不多超过十三年的时间里,崇国境内的几场大战,大燕山一战、雍京围战、桃源江会战、赤影峰阻拦战、碎星峡一役,以及荆山会战等等,主要是由雍京兵马、北陵军承担。

特别是北陵军的崛起,不仅消耗了魔族大量的有生力量,也令魔族后期不得不将主要精力放在北线,无法对云岭、横断山防线组织真正有威胁的攻势。

而在这十三年的时间,天南国、越国不仅打通进入南黎、南诏及安西的陆上通道,也对逃离到云岭、横断山的宗阀世族势力进行一定程度的整合,而到隆庆元年往后,更是在南诏、南黎、安西境内大力筹造天机战械,包括烈帝秦冉为首的玄元军在整合原南诏宗阀世族势力后,实力也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

这三家决定在南线跟魔族主力打一场会战,所爆发出来的实力也是极其的惊人。

一方面是烈帝秦冉亲率四百万玄元军、天南国太子郑产亲率五百万天南讨魔军,从东西两翼逼近洞庭山,一方面是越郑王刘汾亲率三百万精锐进入滕王山,截住南线魔兵北撤的通道。

一方面是一千两百万兵马,在数量上超越南线魔兵主力,一方面天南国、越国集两国炼器师大造天机战械,积蓄数年时间,在南线投入的轻重型天机战车高达十二万辆、风焰飞艇多达两万艘。

特别是轮式、履带式辎重车也多达二十多万辆,从根本上解决、摆布掉传统意义上后勤补给的困境;要不然一千两百万兵马脱离防守阵地两三万里进入荒无人烟、只有不尽魔物游荡的荒原进行作战,后勤补给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除此之外,吕氏还利用三年时间,开挖在尹江的上游湟山以及金沙河上游的泯山东北麓开挖长达四千余里的运河渠道。

此举将万涛河与南部流入荒天泽的金沙河的水道贯通起来,使得编有越国所造、总计达二百余艘青鲸级、银鲨级铁甲战舰、东征讨魔军六十万精锐水师,得以直接进入滕王山西麓的荒天泽;也直接得以将数以亿万的粮草,从水路运抵滕王山一线,用于殂击南线魔兵主力的北逃。

魔族的翼魔精锐,在与北陵军、雍京兵马的多次恶战中,消耗极大,后续补充有限,规模缩减不足六万,但玄元军、天南讨魔军以及越国的东征讨魔军在南线却集结十一万御魔精锐,另外还有二十七艘改造过的浮空战舰。

从力量对比之上,人族在南线第一次占据绝对的优势。

六七百万魔兵想要突围,不是易事,并非说人族三路兵马之间有空隙就能直接穿越过去的。

隆庆五年冬,在中州大平原南部相当部分地区,都冰封住之后,鬼奚魔尊先分兵试图从玄元军负责拦截的东线进行突围。

玄天军作为玄元上殿的残余势力,虽然整并南黎宗阀世族之后,实力有所恢复,但无疑是无法跟背后有天南国、越国支撑的天南讨魔军、东征讨魔军相提并论。

这直接反应在天机战械的规模上。

四百万玄元军,轻重型天机战车仅有两万辆,铸造天机战械,主要还是侧重于重膛弩、六膛重装膛,加强普通将卒在野战中的战斗力,根本就没有能力去造青焰集焰炮这样的利器;手里也没有一艘能够控制空域的浮空战舰。

然而作为玄元上殿及雍京的残余势力,玄元军的精锐将卒从魔劫暴发以来,就一直奋战在御魔的第一线,无论是将领还是普通武卒,都历经百战。

在南线魔兵需要分兵盯住刘汾、郑产两部,仅能分出两百万兵马试图分六路从东线将玄元军展开的锋线打缩回去时,玄元军表现极强的战斗意志,沿着南湘河,与魔兵连打六场会战,双方各损失百万兵马,玄元军非但没有将锋线收缩回去,还将殂击线推进距离南线魔兵主力不到三千里的雁荡山一带,逼得魔兵主力只能往滕王山南麓缓慢运动。

而南线魔兵试图进入滕王山南麓建立据点的兵马,受到越郑王刘汾所部的坚决打击,损失五六十万兵马,非但没能建立据点,还被从滕王山南麓赶了出来。

也许是看魔兵没有想象中那么凶残,也许是看到南线魔兵有从雁荡山与滕王山中间空隙强行突围的趋势,天南国太子郑产担心捞不到一仗建立个人的武勋军功。

隆庆六年入春后,郑产率天南讨魔军主力突然发力,往南线魔兵控制的中心区域挺进,想趁着南线魔兵各有上百万兵马被秦冉、刘汾缠住,滞后于首阳山的魔兵魔将不足三百万之际,想要以近两倍的优势兵力,抢先一步将南线魔兵的主力击溃。

三家联合起来,在滕王山以南地域组织魔劫暴发逾二十年来最大的一场会战,北陵虽然鞭长莫及,但也是派出上百的精英斥侯进入滕王山以南区域,以便近距离观察会战的进展,能及时将最新的战况情报传回陵州。

这么多北陵斥侯里,有一个仅道胎境初期修为的黑发青年毫不起眼,半蹲在一座山岭的树林深处,默默注视着远方天南讨魔军主力往东前进的队伍。

这时候一道身影仿佛一缕轻烟似的,贴着林梢往这边掠来。

青年回头看了一眼来人,轻叹一声说道:

“郑产太过急切了,黑炎老魔这几年在南线一直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在首阳山未必没有其他的部署!你潜入首阳山,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也不敢进入太深,但就首阳山外围看,没有什么异常。”宁婵儿摇了摇头,说道。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战起(二)

陈海目前身系北陵一域、数十亿民众的安危,自然谁都不会同意让他拿自己的本尊肉身深入敌境冒险,但这一次玄元军、天南讨魔军以及越廷的东征讨魔军在南线组织的会战,将直接影响海东大陆未来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格局,陈海怎么都要来亲自看一眼。

本尊肉身不能过来,那陈海只能以姚兴身骸修成的身外分身过来。

说来也好笑,陈海在燕州时,以是姚兴身骸为本尊肉身,燕州魔劫全面暴发后,他要潜入魔族内部,才只能以神卫傀儡修成的身外分身在血云荒地内部活动。

等进入星衡域后,神卫傀儡分身因为一系列的机缘修炼成丹,修炼化形,结成元胎,又渡劫踏入天位境,身外分身倒是成了本尊,姚兴的身骸却成了身外分身。

陈海一方面要借身外分身行事,一方面这些年身外分身也疏于修炼,也是这两年清闲下来,在陵州将身外分身勉强修炼到道胎境初期,却是适合干这种渗透斥侯的事情。

宁婵儿不愿意在北陵担任官职、将职,更是没有可能留在北陵静心潜修。

从隆庆五年入冬之后,陈海与宁婵儿就已经来到滕王山、荒天泽一带,亲眼看着南线会战一系列战事的发生。

膝王山西麓,荒天泽是海东大陆罕见的大湖,汇聚四面八方的溪河流水,面积要比当初陈海率龙骧军迟滞魔兵的沧棱湖大上数十倍。

而且从荒天泽往西,又有好几条像金沙河这样的开阔江河。

中州南部入冬后,也有相当一部分江河会被冰雪覆盖,但冰层要比北面的万涛河、怒川江薄得多。

在越廷东征讨魔军有二三百艘铁甲战舰进入金沙河、进入荒天泽,南线魔兵主力,怎么看都不应该从西线突围。

那么,从东线,从玄元军占据的雁荡山与刘汾率部坚守的滕山王之间找空隙强行突围出去北逃,才是南线魔兵主力唯一的出路。

在陈海看来,目前玄元军、东征讨魔军在雁荡山、滕王山已经站稳阵脚,天南国太子郑产只要率天南讨魔军从西南徐徐逼近,一步步的压缩南线魔兵主力的活动空间就足够了,实在没有必要冒险直接穿插南线魔兵主力控制的首阳山之中。

退一万步说,南线魔兵主力真成功的从雁荡山、滕王山之间的空隙突围过去,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经过大规模天机战械加强后,天南讨魔军、东征讨魔军以及玄元军的机动能力大幅增强,滕王山往东往北,都是开阔的平原地域,更适合在运动中歼灭魔兵。

然而天南国太子郑产,显然要比陈海所预料的急切得多。

当然,郑产如此迫切,陈海也没有觉得有多意外。

当年玄元上殿、沧源剑派、玄皇天三家反叛流阳宫,三宗天尊秦世民、刘冕、郑庚都分别称帝,建立天南、越、崇三国。

三宗天尊,玄皇天、越廷先帝刘冕五百年前寿尽而逝,身后留下六王之乱,新帝刘醒差点没能坐稳帝位被赶下台去。

玄元上殿太上皇秦世民为保证帝权顺利传承,弃烈王秦冉不取,而立嫡孙建兴帝登基,魔劫兴起,又废建兴帝亲政,此时则被烈王秦冉囚于安泽城。

沧源剑尊、天南武帝郑庚当年虽然说是流阳十三天尊里,年龄最小的,但此时也已经进入暮年。

郑庚诸子里,郑产虽然封为太子,地位却非绝对稳固,他要想避免刘醒差点帝位不保、避免秦冉差点跟帝位无缘的命运,这一战或许是他稳固权势、建立威望的最好机会。

当然,陈海跟魔族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知道魔族论心机阴深,绝不在人族之下。

魔族这几年在南线一直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意味着魔族在南线没有什么消耗,魔族在南线的实力应该一直都有所增加才强,但南线魔兵跟玄元军、跟刘汾所部打的几场接触战来看,没有体现出这点,陈海就怀疑黑炎老魔会不会早就看中郑产建功心切的弱点,而在首阳山给天南讨魔军设好了的圈套?

四五百万规模人马运动,是极其壮观壮阔的场面,方圆四五百里,几乎随处可见天南讨魔军的一队队兵马,沿着河堤溪岸,沿着山谷坡道,像一簇簇浪花汇聚成怒潮,往东席卷。

陈海与宁婵儿两人是单独行动,除非必要,不然不会召集其他从北陵渗透过来探查战情的斥侯,他们潜到首阳山西麓时,天南讨魔军的前锋兵马,已经跟外围的南线魔兵接战。

魔族在山谷的深处集亿万骸骨,建了一座万魔枯骨大阵,阴雷滚滚的魔煞像是黑色的雾瘴遮魔百余里方圆的山谷,狂啸的风声中仿佛隐藏着无数凄厉而绝望的嘶吼,万魔枯骨大阵的上空,隐约间凝聚出一只巨大的魔神头颅,正俯瞰着大地,还不断凝聚成巨大的魔爪,抓起数万斤甚至十数万斤的巨石,隔着百余里就怒砸过来,威势之强,令人心惊胆颤。

天南军前锋不占地利,三四百里方圆内都找不到足够强的灵脉去部署天地防护大阵攻击魔兵建立的堡垒,这换成以前,是很难强攻魔族阵地的。

人族普通将卒身单力薄,仅仅依靠少量的剑修、玄修,集中灵剑法宝,很难将魔兵的防线砸开;而阵形稍有混乱,又极易被魔族抓住机会反击。

传统的战术,总是在魔族控制区域的外围,在相对安全的距离上择地建立一座座坚固的防阵,一点点的压缩魔兵的活动空间,最终迫使魔兵跳出来,进攻己方的防阵,以达到消耗、消灭魔兵的意图。

这也是千万年来,魔族善攻、人族善守所形成的传统战法。

天机战车、重膛弩大规模编入军中,大幅提升普通将卒在野战中的机动能力、生存能力跟攻击力,而青莲集焰炮的存在,使得人族兵马在进攻时,即便没有天地大阵的强力支撑,也不会觉得有任何的问题。

首阳山以西,是地势相对较低的湖荡平原区域,不利守御,天南军前锋必须要将首阳山的西麓高地抢占下来,主力才能安心的进入这个区域。

以天南国武川镇守使拓跋雄为首的天南军前锋五十余万兵马,抵近首阳山西麓,就对首阳山西麓、魔兵部署下万魔枯骨大阵的曦皇谷发动猛攻。

六艘改造过的浮空战舰,共装载三十六门青莲集焰炮。

虽说北陵也造出一批青莲集焰炮编入龙骧禁营军,但炼制寸许大小的青莲霹雳子必须要用坞银这一类的极珍金铁,而炼制每一枚青莲霹雳子都相当于炼制一件玄级法宝,每一枚青莲集焰弹都藏有少则三百、多则上千枚霹雳子,其价值之高自然是惊人之极。

玄元军整合南黎宗阀世族后,也没有资格造青莲集焰炮,而朱雀岭学宫及焰炮工场,进行验测时,也只舍得试射三五枚青莲集焰弹。

陈海与宁婵儿潜入首阳山西麓,还是第一次看到青莲集焰炮齐射的情形。

天南军显然也清楚青莲集焰弹易遭拦截的缺点,于是集结上万剑修、玄修于阵前,先御灵剑、法宝往曦皇谷上方攻去,继而用青莲集焰炮对曦皇谷进行覆盖性的轰射。

三十六门青莲集焰弹,十波齐射所消耗的青莲集焰弹,差不多需要需要北陵整整一年的储备。

天南国之前没有经历魔劫的惨烈消耗,国境内也要比越国稳定,不仅上万年积攒下来的资源富足得令人羡慕,境内的炼器师数量也极为充裕,要不然短短数年间,能造出如此规模的天机战械出来。

要不是北陵在四大学宫之下,令诸郡皆设天机学院,同时还在府县一级推广府学、县学,招募寒族中资质优异的子弟入学,是很难在匠师的规模及数量上,超过天南国的。

青莲集焰弹十波齐射下去,效果也是十分的显著,整个曦皇谷部署万魔枯骨大阵最为核心的千丈方圆之内,完全被摧毁,万丈方圆内到处都是魔兵魔将的残骸。

很显然魔族在曦皇谷内部以及两翼部署三十万精锐魔兵,是想在天南军进攻时打反攻的,但这时候两翼的魔兵没有受到什么波及,曦皇谷内的十万魔兵魔将则是一片混乱,已经可以说是溃不成军的。

大概天南军前锋将领们,也没有想到青莲集焰弹会有如此效果,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全军冲锋的命令。

曦皇谷前的地形相对平彻,天南军集中两千余辆战车从中路猛攻猛打,剑修营、符修营以及战禽营的精锐,则各簇拥三艘浮空战舰从两侧的山岭一路趟过去。

首阳山西麓的魔兵不甘心这么轻易就挫败,利用曦皇谷附近山岭险峻而又岩洞多且复杂的特殊地形,频频有大股大股的魔兵穿过洞穴近距离杀入天南军的阵列之中,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般的厮杀。

天南讨魔军此时共有十二艘浮空战舰随军出征,看到前锋线战事顺利,天南国太子郑产又将另六艘浮空战舰及六千人规模的剑修营,调到前锋线上听从前锋主将拓跋雄的指挥。

战事差不多持续了一天,拓跋雄率天南军前锋就将首阳山西麓以曦皇谷、石仙峰为中心、三四百里方圆的山岭控制住,己方损失才不过三五万人马。

首阳山地形谈不上多崎岖,但显然也不能让天南军四五百万兵马在短时间内都进入首阳山的腹地与南线魔兵主力进行决战。

即便天南军能调大量的风焰飞艇过来,山里也没有那么开阔的战场,让双方多达七八百万的兵马展开大战一场。

目前南线魔兵主力主要龟缩在首阳山中麓的一座盆地里,南北有谷道进入,东西皆是崇山峻岭,天南军抢占首阳山西麓的石仙峰、曦皇谷一带,主要是方便主力从西北麓绕到首阳山的北面,封堵南线魔兵主力北撤的通道。

魔兵主力不会从首阳山的南口退出去,就只能在首阳山的北麓,与天南军主力决战……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战起(三)

除了南线魔兵主力有黑炎魔尊这种天魔上三境的存在,天南军郑产、拓跋雄等人也都有天位中三境巅峰的强悍修为,陈海与宁婵儿再擅长潜踪匿形的法门,也不敢轻易进入南线魔兵或天南军控制的中心区域活动。

更多时候,陈海、宁婵儿只能在双方接触的缓冲地域或者更外围的区域潜行,近距离观察双方的兵马部署。

首阳山东西绵延五六千里,南北约千余里纵深,整体山形仿佛一艘东西横放的巨舶,突兀的矗立在中州南部的平原之上。

很奇怪的一点是,首阳山的四周地势平坦,是中州南部最为常见的平原地形,但在降水量丰沛的中州南部,却没有大型湖泊汇聚形成。

就中州地理志上的描述,上古时首阳山的范围有三四万里绵延,北面的滕王山在上古时间,是跟首阳山连为一体的。

在上古神魔大战中,首阳山除了核心区域受法阵保护,没有受到摧毁外,四周的山岭都被夷平,甚至地底岩层都被打碎掉,才形成四周一片地势高过外围湖荡区的平原地。

又由于首阳山四周的地底岩层都是支离破碎的,即便雨水充沛,也难蓄水成湖,雨水都从地下岩层缝隙形成的错综复杂的暗河泄空,从而成为中州南部极为罕见的干旱地带;即便是夏秋季暴雨时节,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河流形成。

很可惜,陈海跟姜燮相聚的时间太短,对姜燮前世跟太古魔神黑梵恶战的情形,没有机会了解得太详细。

荆山会战,前后持续了大半年的时间,也仅仅是三四百里方圆的山岭夷为平地,陈海没有机会踏入传说中、星衡域有史以来还没有人能踏入的梵天境,自然难以想象天位境以上的强者恶战数天数夜或者持续数月鏊战,会是何等恐怖的情形。

对当时的古人族而言,遇到这种情形,或许觉得天都要塌了吧?

在拓跋雄率前锋控制石仙峰、曦皇谷一线,四月下旬,天南军主力则陆续从首阳山西北麓借道,绕到首阳山裂天峡的北侧集结。

荆山会战,北陵军虽然也调动五百多万的兵马,但主要沿三千里绵延的荆山外围进行筑城设防,还没有觉得怎么样。

天南军主力逾四百万兵马都集结到首阳山的北麓,在裂天峡北侧两百里长的狭窄地域里建营立寨,看着一座座营寨密密麻麻的铺满大地,则有着难以想象的壮观。

裂天峡实际上也是由一系列长短不一的峡谷,组成横穿首阳山南北的一条大通道,峡谷中端是一座地势较为开阔的盆地。

魔劫爆发之前,首阳山附近也是人烟繁盛。

魔劫爆发后,特别是塔山防线崩溃之后,雍京被围,中州绝大部分地区都沦为魔域,首阳山深处这座盆地由于特殊的地形,就成为魔族的一处养魔地,同时也是南线魔兵连接雍京最重要的中转站之一。

南线二三百万魔兵从洞庭山撤下来,前期就主要盘踞在这座盆地里,待天南军主力转移到首阳山的北麓,堵住裂天谷的北出口,南线魔兵主力也将重心往北转移,在裂天峡北口附近聚集。

裂天峡的北口仅有三四千步宽,但魔族再蠢,也不可能让天南军将这么狭窄的口子彻底的封堵住,以致两百多万精锐兵马都被憋死在首阳山中。

事实上,在石仙峰、曦皇谷等西麓的要地相继失陷后,魔族就抢先一步占领裂天峡北口两翼的山岭,将两三百万魔兵魔将,就像黑色的狂潮蓄积一般,分布两侧的山岭上,等候合适的机会往北面的平原区域狂|泄而下,将处于下方的天南军整个都冲毁掉。

郑产率天南讨魔军欲在首阳山附近跟南线魔兵决战一事,事前虽然有跟越郑王刘汾及烈王秦冉商议,但刘汾、秦冉都不主张如此冒进,也一度以为郑产不可能率天南讨魔军单独行动,一直到天南军极其果断的进入首阳山附近,刘汾、秦冉才认识到郑产建立功勋的决心跟渴望是何等的强烈。

由于滕王山南部、雁荡西麓都各有一部魔兵固守,而五月初天南军就已经做好跟南线魔兵决战的准备,刘汾、秦冉根本就来不及派出兵马,赶到首阳山附近参与会战。

这时候,首阳山北麓连日暴雨,令随时会爆发的大会战暂时拖延下来。

天南军自然更期待魔兵杀出首阳山,在平原地区进行决战。

这样能令他们这几年来卯足劲大造的六七万辆天机战车彻底发挥威力,而不是进入首阳山,跟魔兵进行一座山头接一座山头的血腥攻夺战。

青莲集焰炮威力固然强大,但天南军只能依仗其攻克一些易守难攻的关键要点,还远没有奢侈到都用青莲集焰弹将两三百万精锐魔兵都歼灭在首阳山里。

五月是首阳山附近地区最正常不过的雨季,暴雨持续了十天才停息,这时候首阳山外围还是没有几条像样的河流形成,这便令陈海觉得奇怪了。

即便首阳山地底岩层支离破碎,岩层缝隙形成错综复杂的地底暗河体系,利于排水泄洪,但看首阳山附近的地方志记载,像五六月份雨季这么大的雨势,在北麓平原地区,短时期内也会形成一连片的中小湖荡。

陈海同时也注意到首阳山深处,在连日暴雨后有好几座面积不小的山湖形成。

当然,这些山湖的地势虽然为略高些,但与天南军在北麓的驻军隔着两三百里,有十几道山岭相阻,也没有谁会认为魔族会利用这些山湖引发山洪,去冲击天南军的营地。

就在陈海将北陵以符少群、秦谦等人为首,渗透到首阳山附近的斥侯都召集到身边,准备不惜代价渗透魔族控制的核心区域、甚至施展遁地术,钻入地底去探查到底是怎么回事时,天南军与南线魔兵的决战在裂天峡口|爆发。

决战是魔族主动发起的。

魔兵不会给天南军利用青莲集焰炮集中覆盖轰射的机会,决战爆发之初,十数路魔兵就借着简陋而有效的防御战械,从裂天峡北口以及两翼的山岭阵地,像潮水一般直接冲击当面天南军的防御阵地,迫使在天机战械充分发挥威力之前,天南军的将卒就与之进行敌我交错、混杂的乱战。

而在接触战线上形成混战的局面后,魔族更是源源不断的将精锐魔兵魔将派上战场,不断的扩大混乱往天南军防线的两翼及纵深蔓延。

在混乱不堪的战场之上,魔兵魔将强悍的战斗力得到尽情的释放,没有足够多、足够强的防御法阵,天南军在短短十数天间所修筑的简陋工事抵不上大用,一旦让魔兵魔将杀入阵中,天南军的普通将卒,在身量是自己两三倍的魔兵刀戟之下,抵挡十分的费力,伤亡自然也是极其惨重。

不过,郑产、拓跋雄等人,作为天南有数的名将,在进行决战准备时,也不可能将四百多万精锐兵马,都部署在一道防线上。

实际上,以裂天峡北口为核心,天南军形成三道有如铁壁封山般的环形防线。

魔兵魔将像潮水一样冲杀过来,将最内侧的第一道防线冲击得混乱不堪,但天南军的兵马可以在三道防线间不间断的调动。

郑产、拓跋雄等将帅,一方面将第一道防线被打溃的将卒撤到后面进行重整,一方面不断将第二、第三道防线上阵列整饬的兵马,以千人队乃至万人队为单位,簇拥着天机战车进入战场。

战局一旦开启,不管魔族有什么算谋,陈海这边即便探查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便带着符少群、秦谦他们,藏身在裂天峡北口以西两百多里外的一座山崖上,观望战事的演变。

天南军论中高端战力,数量绝对不比魔族稍少,但除了规模不小的剑修营、符修营藏在己方将卒的阵后祭御法宝灵剑以及不计其数的道符远程杀魔外,领兵的精锐武官、精英武将,更多是驱赶手下的普通将卒跟魔兵魔将拼命,自身却罕有敢于悍魔正面搏杀的。

这导致十数头魔兵魔将就能极轻易的将整队整队的天南军将卒阵列打散、打乱掉,也令那一辆辆天机战车没能发挥作用,就暴露在十数头甚至数十头魔兵魔将的近距离围攻之中。

这种情形下,魔将魔侯则能将护阵血煞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而天南军中高级将领则还是更纯粹的将普通将卒当成消耗品,没有多少人想到万千将卒杀伐意志所凝聚的杀伐兵气,实际上也是他们能利用来对抗强悍的魔将、魔侯的利器。

说实话,要不是天南军利用青莲集焰炮,不时的打断魔族出兵的节奏,要不是天南军的天机战车,有上万辆是用诛魔战车改造而成,在战场上能结成两三百座四柱诛魔阵避免战场陷入彻底的混乱,就以当前的局面来看,天南军即便拥有两倍优势兵力,陈海也看不到他们有半分的胜算。

天南军筹备十数年的一战,实力也是强悍。

包括首阳西麓的初战在内,青莲集焰弹轰射出近千枚,也没有郑产、拓跋雄等人皱眉头。

青莲焰海不断的冲击、焚炼,将裂天峡北口的地形都扭曲到完全变形,魔族最终只能从两翼更狭窄陡峭的山谷出兵,出兵规模受到限制,天南军这才逐渐在正面战场确定优势。

然而在天南军不断将兵马往中路聚集,陈海察觉到首阳山深处不经意的震动了几下,他将神识往首阳山深处延伸过去,觉察到那几座深山湖泊水位在迅速的下降,神色也是震惊不已,没想到魔族会想到用这样的计算……

“怎么回事?”宁婵儿也注意到首阳山深处的细微动静,张口问陈海道。

“我也没有想到魔族竟然会利用暗河引水!”陈海长身立起,看裂天峡北面的战场望去。

虽然裂天峡北面的混乱战场上暂时还没有大水从地底涌出,但魔族的算计是什么,他这一刻算是了然于心。

南线魔兵主力撤到首阳山就没有继续北逃,实际上就一直在想着能引诱联军主力到首阳山北麓围堵它们。

首阳山北麓实际上是黑炎老魔精力设计过的战场。

大雨连日磅礴而下,在深山形成大片的山湖,隔着一座座山岭,是没有办法直接冲击北面的低洼地,但首阳山地底岩层破碎,形成错综复杂的地底暗河,只要早作准备,魔族只需要能改变关键几条暗河的走向,最终就能将这些山湖的蓄水,引流到裂天峡北面的低陷区域喷涌出来,从而改变整个战场的势态!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战起(四)

陈海他们出现在战场的一侧,上百精英斥侯聚集,自然早就引起天南军及魔族的注意。

陈海他们所处的位置,还是偏向天南军一侧,毕竟天南军能猜出他们的身份,也不大可能这时候对他们悍然出手,但天南军也是派出一队精锐,盯着他们这边。

陈海不知道郑产、拓跋雄等人这时候有没有意识到首阳山中的山湖变化,当即对率队监视他们的青年将领,传声喊道:“郑季石,传告你军主帅,小心魔族在地底暗河上做手脚!”

“……”身穿银甲的郑季石身材高大,骑在一头金毛狻猊兽之上,直接将一柄紫色的巨剑按在胯前,狐疑的朝陈海这边看过来。

他当然能猜到藏在对面山崖树丛里的陈海这伙人是北陵军的斥侯,但这些天过来,北陵军的斥侯潜伏在首阳山附近刺探情报,即便偶尔会跟天南军的斥侯遇上,也都是默不作声转身就走,不会跟他们这边有任何的交涉跟牵扯,这时候突然看到陈海出声招呼,自然是惊疑不定。

北陵军派出的百余斥侯,竟然有三名天位初境的强者领队,这样的斥侯阵营绝对能谈得上奢华,也可见北陵军对南线会战的重视程度,但此时三名天位初境的强者都没有吭声,竟然是一个道胎境初期的青年传声说话,也叫郑季石手里多出一份迟疑,暗自揣测这人的身份,竟然没有立即去细想陈海所说代表着什么。

地底暗河?

魔族能在地底暗河动什么手脚?

郑季石一边揣测陈海的身份,一边狐疑的往东面的战场眺望过去。

之前天南军三条防线的将卒都在快速的往中路聚集。

天南军利用青焰集焰炮将裂天谷北口彻底轰垮,迫使魔族只能利用两翼狭窄而险峻的谷道缓慢出兵,这使得已经杀出首阳山北麓的四五十万魔兵暂时的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境,天南军显然是想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将魔族两翼的出兵通道堵住,然而集中力量将已经杀出首阳山的这部分精锐魔兵歼灭掉。

要没有其他突发状况发生,天南军的战术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过这时候郑产所在的中军大帐,也突然传出令诸路兵马往两翼分散的命令。

很显然郑产、拓跋雄等天南军将领,这时候也都觉察到首阳山深处的山湖变化,猜到魔族有可能利用暗河,将数以亿万的湖水通过暗河渠道引到首阳山北麓喷涌出来……

裂天峡北口外的中路战场,是地势最低的所在,一旦大量的湖水从地底喷涌出来,中路将是最先被数以亿万的湖水漫灌。

虽然说哪怕是普通的将卒,想要用湖水直接淹死都很困难,但有两三百万将卒拥挤不堪的战场,一下子变成湍流纵横的湖泽之地,将引发何等的混乱,则是不难想象的。

陈海这时候已经能感知到数以亿万的湖水,正通过地底岩层缝隙,往北面急速流淌,在这些地底通道里还有一条条仿佛巨型蠕虫般的魔影在水中游中。

这令陈海想起当初攻入黑山魔渊时看到的那种能在地底吞噬土石的魔物。

当时魔兵就想利用这种噬石魔,从魔渊深处挖掘出一条直接通达到黑山城下方的地下通道,方便魔兵能够绕过龙骧军在魔渊外围构筑的坚固防线,直接攻击到防御空虚的后方。

很显然,魔族这时候就是用这些噬石魔,有计划的疏通某些地底暗河,又有计划的封堵某些地底暗河,确保首阳山深处的湖水在需要时,能直接引导到裂天峡北部的低陷地带喷涌出来。

天南军的主将们虽然这时候也觉察出魔族的阴谋,想要调整部署,然而这种调整本身就会令下面的将卒无所适从,骤然间截然相反的调动,也必然会引起一系列的混乱。

而魔族显然不会让天南军有足够的时间控制住混乱,这时候就听到裂天峡东侧的一座石岭深处传出一声怒吼,上百丈高的石岭突然间就从内部崩裂开来,乱石如暴雨飞溅,就见一头两百米长的黑色魔龙飞腾而出,巨大的鳞爪就朝当空一艘正朝内侧峡口轰射青莲集焰弹的浮空战舰拍出。

大魔尊黑炎正站在裂天峡内部指挥魔兵从两侧的狭窄峡道杀出,而鬼奚魔尊此时又在阴魂岭坐镇,谁也没有料到南线魔兵在首阳山竟然还有另一樽天魔上三境的存在突然杀出。

那艘青黑色的浮空战舰,显然想进一步压制魔兵杀出首阳山的速度,与另一艘浮空战舰从己阵的后方杀出来,将一枚枚青莲集焰弹轰入首阳山的深处,轰塌一座座山崖,想着能使己方有更多的时间控制住战场上的混乱,这时候冷不防被这头魔龙猛然从侧面直接拍中。

虽然浮空战舰的防护法阵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瞬息间爆出亿万金芒凝聚成三瓣叶形的一樽金光虚影,但还是被打得措手不及,上百米长的舰身在半空连翻带滚往后横飞出去。

数百丈外还有天南军一队上千将卒正簇拥上来,来不及避让,被这艘载倒地面上都连翻带滚的浮空战舰砸成一堆肉泥。

然而看到那艘浮空战舰在泥地里停下来时舰体并没有什么变形、破损,无数人正要松一口气时,天地间微微震鸣一声,下一刻就见蘑菇状的冲天烈焰撕开舰体喷涌而出,瞬时间将方圆千丈内的战场笼罩进去。

这是上百枚青莲焰集焰弹在同一时间引爆的场面。

看到这一幕,陈海都不禁要替天南军痛苦的呻|吟起来!

天南军的将卒聚集太密了,千丈方圆,不足十平方公里,却聚集了天南军近七八万将卒,一下子被青莲焰海吞噬,不要说伤亡惨烈了,这对其他天南军将卒的士气打击,也是极其惨烈的。

天南军中高级将领怯于与悍魔正面血战,必然就会造成对青焰集焰炮这样的利器的严重依赖性。

看到黑炎老魔等魔族强者都龟缩在裂天峡内没有出动,多艘浮空战舰缺乏足够的保护,就想着从两翼往前阵逼近,想要以青莲集焰弹攻击魔族控制的核心区域,以此打乱魔兵的进攻节奏,却没有想过魔族会在两侧埋伏下如此强悍的战力。

魔劫之前,魔族是只有四大魔尊存在,先后被北陵军灭杀虞安、莘山,还剩鬼奚、黑炎二魔广为人知,但是魔劫爆发二十余年,海东大阵差不多有逾二百亿人族凡民被魔族吞噬,魔族怎么能没有诞生新的魔尊?

这事实上一直是陈海对魔族警惕的原因,荆山会战后,人族两族的战事烈度大幅降了下来,但魔族高端战力补充的速度明显减缓,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天南军动用两艘浮空战舰逼近东翼杀出的魔兵,一艘被突然杀出的魔龙重击后殉爆,也许是这惨烈的一幕过于惊骇人心,另一艘浮空战舰在这当口竟然迟疑了数瞬没有立时将最强防御发挥出来、往后方躲避。

这艘浮空战舰所载的千余剑修,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在这一刻竟然想着御剑朝魔龙斩来。

距离太近了,魔龙在第二艘浮空战舰下方,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翻滚着,拼出老命挨上两三百柄灵剑的斩劈,巨尾横扫而去。

这一刻,陈海几乎看到那一处的空间玄壁被魔龙一尾抽裂开。

浮空战舰的防御大阵虽然发挥出作用,但舰体被整个抽中往后横移的同时,内部的剧烈震动不可避免的将战舰内部所储存、还没有轰射出去的青莲集焰弹引爆起来,就见那艘浮空战舰在半空中就被喷涌而出的青莲烈焰撕成粉碎,无数舰体碎片,带着无尽烈焰以更大的范围往下方覆盖过去……

“吼!”又一樽天魔第七境的紫鳞巨魔裂山而出。

虽然这头紫鳞巨魔头顶没有浮空战舰可以偷袭,但看到南线魔兵竟然同时出现三樽天魔上三境的存在,已经够人心惊跟绝望了。

何况还是天南军如此混乱的情形下!

陈海脸色严峻的盯着战场,就见一头头魔校、魔将、魔侯从普通魔兵脱离出来,翻山越岭,极速的往两翼这两樽新生的魔尊聚拢过去,然后往天南军阵列的两翼杀去,迫使天南军没有办法很舒服往两翼分散。

这时候裂天峡北口外的中路战场,终于有大股泥水从地底喷涌出来……

远在三四百里外的黑炎大魔尊,举起像擎天巨柱的鳞臂,就见当空凝聚出一只黑色的魔掌,就直接朝远在三四百里外、天南军中军大帐所在的位置拍下去。

郑产、拓跋雄等人身边有成千上万的扈卫亲兵簇拥着,不需要郑产、拓跋雄亲自出手,也不可能惧怕黑炎老魔的这一掌,但是郑产这时候显然已经收拾乱局的努力,就见中军所在的三四十万精锐兵马,没有试图分兵要前阵来遏止魔兵的攻势,而是快速往北面撤去!

看到这一幕,陈海便知道天南讨魔军逃不了全军覆灭的惨烈结局。

魔校、魔将、魔侯级数的存在自然不用去说,即便是普通魔兵翻山越岭的速度,也远非普通天南军将卒能比。

主将第一时间北逃,天南军陷入彻底的混乱不堪中,魔族自然也是放弃以整饬的战阵出战。

不计其数的魔兵魔将,都极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分散开翻山越岭杀出。

之前被视为出兵障碍的崇山峻岭,此刻对魔族的限制已经降到最低,但天南军将卒逃亡的速度,显然是远远不及魔兵的……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战起(五)

人族辟灵境以上的玄修、武修,看似都能御风飞行,但那一头头武卒级以上的强悍魔物在平原上放力狂奔的速度,丝毫不慢,甚至还要更快一线,每每缀上人族的精锐武官或者精英战将,或像炮弹一般高高弹起,或将魔掌所握的铁矛战戟势大力沉的怒射出去。

天南军此时已经陷入彻底的混乱,不要说普通将卒了,精英武官及精英武将之间都各自为战,仓惶四逃,一旦被盯住,常常是十数甚至数以十计、百计的魔兵魔将一拥而上,支撑不了几个呼吸,身上所携带的道符消耗一空,就被撕成碎片、惨烈的死去,顶多在临死前杀死几头魔兵垫背。

唯一保持较完整编制北逃的,只有郑产的扈卫亲兵以及负责在北围警戒的几部兵马,其他天南军的三四百万兵马漫山遍野的铺展开来,有二三百里方圆,像是混乱的潮水在无序的湍动着,十数路魔兵却像最锋利的魔刃,又想暴烈而湍动的激流,有效而快速从往南往北切割、席卷。

成千上万的巫魔也杀入天南军的乱兵之中,就见这些体形枯瘦的巫魔,魔爪虚抓,天南军成千上万的普通将卒们,肉身在这一刻都像是被刺破的气球一般,血浆像鲜红的匹炼一般往这些巫魔的头顶汇聚过去,很快就在头顶上空凝聚成了一团千丈方圆的魔血漩涡。

陈海注意到老对手大魔君甘昌位于这些巫魔的核心位置,修为距离天魔上三境也就差上一线,心想星衡域不知道多少生灵被魔族屠杀、炼成天魔血丹,才令大魔君甘昌的修为如此突飞猛进,在短短二十多年的时间,修为竟然比当年在天罗谷时强出这么多。

就见甘昌率领着上百精英巫魔不断的从魔血漩涡中分出一道道血芒,往魔将魔侯们的身上缠裹而去,这些魔将魔侯得到血炼秘术的加强,速度、攻击力在陡然间又大幅提高,在天南军乱兵之中杀戮起来更加的犀利无比。

这时候黑炎老魔以及另两樽新生的魔尊一边收拢精锐,一边缓慢而坚定的往北推进,随时注视着战场上的细微变化。

而一旦觉察到天南军有天位真君还潜藏在乱军之中,三大魔尊也绝不会吝啬携起手来,将天南军落单的天位境强者斩杀当场;它们也确保首阳山北麓数百里方圆的战场之中,没有一处天南军的将卒能够聚集起来反抗屠杀。

看到这一幕,陈海也是暗自叹息,即便他们位于战场的边缘,也不敢多作滞留,翻林越岭,尽可能借树林的掩护往北撤退。

很快,陈海注意到大魔君甘昌没有留在裂天峡北口附近主持血炼魔阵,而是带着数百身形枯瘦的巫魔骑上强悍无比的四爪翼魔,直接往他们这边追击过来。

陈海虽然是以身外分身潜伏过来,姚兴的身骸外形,跟他的本尊肉身有很大的不同,但他的神魂气息是唯一不变的。

陈海没想到甘昌魔头早就认出他来,竟然能忍到现在才带着巫魔及四爪翼魔追杀过来。

郑季石原本是带着手下,跟着陈海他们一起往北逃,这时候看到一队如此强悍的魔物,盯着他们这边追击过来,也是惊魂不定的看向陈海,传念问道:“阁下到底是谁,怎么引诱如此厉害的魔头,专程过来追杀你?”

“你猜我是谁?”陈海哂然一笑。

郑季石也是郑氏子弟,但郑氏作为天南国的皇族,宗族子弟也仅有十数天位真君,其他人无不身居高位,或封藩王,或封国公,郑季石竟然仅仅在天南讨魔军的一员哨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除了本尊肉身之外还有身外分身在外面活动,可见他混得不是一般的惨。

见陈海如此反问,郑季石再蠢也能猜出他的身份,神色也是惊疑不定。

陈海、宁婵儿、符少群、秦谦一行人,实力可以说是绝对强悍,郑季石原以来带着千余部众随他们一起往北逃,绝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哪里想到陈海会在魔族眼里的一头大鱼,这时候竟然诱得如此强悍的一队魔物过来追杀。

郑季石这时候当然可以选择跟陈海他们分道扬镳,但看到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一战,竟然最后打成这样,都不知道天南国五百万血勇男儿,能有几人活着回归故土,他心头被太多的不甘、绝望、痛楚充沛着,心想要是能成功护送陈海逃脱出去,也算是为抵御魔劫做最后的贡献吧!

“你们先逃,我或许能帮你们拖延一两炷香的时间!”郑季石定住跨下的金毛狻猊兽,令身边千余精骑也停下来,准备面对大魔君甘昌追击过来的方向集结骑阵。

“蠢货,你们越是如此,越是会引诱更强悍的魔兵魔将围杀过来,我陈海再沦落不堪,也不需要你们来替我殿后——”陈海苦笑一下,说道,“走!”伸手朝郑季石的肩头抓去,直接将他从金毛狻猊兽的后背上拖下来,随自己一起往北走。

郑季石分辨不出陈海的修为境界到底如何,也不清楚此时的陈海是分身还是本尊,看似仅有道胎境初期修为,但这一手抓来,竟然令天位第二境的他没有还手之力,直接就被从金毛狻猊兽的后背拖了下来,跟着往北逃亡。

甘昌魔君开始还以为陈海仅仅是以分身出现在首阳山,斩杀陈海的分身多少有些鸡肋了,所以也没有想着多认识的追杀,这时候看到陈海对郑秀石的出手,瞬时间就认定是陈海本尊亲自潜入首阳山来,魔音呼啸着,邀集更多的精锐翼魔以及魔将魔侯,往陈海他们所逃亡的方向追击!

陈海他们最初跟甘昌他们有三百里的距离,陈海他们带出来的精英斥侯,少说有明窍境的修为,往北逃亡的速度自然不慢,但郑季石手下千余骑兵,最主要以辟灵境弟子为主,跨下座骑也以黑狡马为主,无论是御风飞行,还是御骑逃亡,速度都快不了。

陈海他们往北逃亡了三四百里,就被甘昌它们将距离拉近到百里以内。

“甘昌老魔!”陈海在一条河流的上方定住身形,施施然朝南面扬声说道,“你当真狂妄自大到以为凭借你身后数千魔物,今天就能将本王留下来不成?”

“……”大魔君甘昌却不被陈海拿话唬住,它一边率部徐徐逼近,一边指挥大队的翼魔精锐从两翼快速包抄,当它觉察不对劲的时候,殛天号、御虚号已经从两翼距离它不到三十里的两座小湖荡里冲天而起。

殛天号、御虚号各装裁六门青莲集焰炮、三十六具六膛重装弩,这时候六膛重装弩扫射青莲霹雳子、重炮轰射青莲,疯狂的收割左右的精锐翼魔。

看着成百上千的精英剑修,从浮空战舰洞开的舰门飞出,大魔君甘昌的魔瞳这一刻都发绿了,为避免被左右夹击,再有不甘心,也只能仓皇往后逃撤,意图与两艘浮空战舰拉开距离。

“这时候想逃,是不是迟了一些?”陈海哂然一笑。

陈海往裂天峡北口眺望了一眼,看到黑炎等三大魔尊,这时候魔瞳皆朝这边张望过来,做好随时出手支援甘昌的准备。

三大魔尊在六百里外出手的威力依旧不容小窥,但陈海只是哂然一笑,袍袖挥展开,一道紫色虹芒闪烁而出,没等甘昌看清陈海所祭是何等法宝,就见那道紫虹直接撕开虚空就一闪而没。

大魔君甘昌都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下一刻就直觉头顶有磅礴莫御的杀机凌然侵袭而来,抬头见那道闪失的紫虹这时候就在它的头顶上空撕开空间玄壁,赫然是周身紫电闪烁的太虚龙魂鼎极剧放大着,朝它的头顶镇压过来!

“……”这一刻大魔君是吓得魂飞魄散,它心想着就算是陈海的本尊实力不能以修为境界衡量,但陈海与它相距百里,陈海祭御法宝速度再快,也绝对不可能瞬息间攻击到它,但没有想到太虚龙魂鼎能够直接撕开虚空,朝它头顶镇压过来,时间短到连十分之一个呼吸都不到。

太魔君甘昌猝不及防间被陈海的神念锁住,根本不可能闪躲开,拼命挥动手里那根黑黢黢的魔杖,仓促间聚起一团阴雷滚滚的煞芒抵挡过去,但太虚龙魂鼎龙吟大作,数道龙形紫电雷鞭朝它缠绕而来,瞬息间就令它挣扎不开。

甘昌身边有三名魔君、四十多魔侯追随,这时候一起出手,想要助甘昌挣脱太虚龙魂鼎的束缚。

两侧御虚号、殛天号所装载的青莲集焰炮咆哮起来,十二枚青莲集焰弹拖动青色焰尾轰射而来。

有魔君、魔侯反应过来,知道绝不能让青莲集焰弹往甘昌大魔君的身上轰实了,要不然甘昌大魔君就像修成神魔之躯,也被焚成灰烬,与反应过来的魔将纷纷出手拦截,瞬息间漫天魔光煞影,形成重重密实的拦截网。

只是大魔君甘昌的两翼都是巫魔、翼魔精锐,青莲集焰弹虽然被拦截在半途,但炸裂开形成的一蓬蓬青莲烈焰,似焚天火雨倾洒下来,这些魔校、魔将沾了都绝不好受,发出凄厉的惨叫。

殛天号、御虚号各有六百名精英剑修,此时纷纷飞出战舰、在战舰四周集结,上千柄灵剑从青莲集焰炮轰开的缺口,继续往内侧轰杀。

魔族在首阳山虽然有三大魔尊坐镇,但都在六百里外盯着郑产、拓跋雄等天南军主将,这时候想出手干涉,也是鞭长莫及。

趁着大魔君甘昌被太虚龙魂鼎镇压住无法动弹,两艘浮空战舰在往内侧极速包抄的同时,战舰所装载的青莲集焰炮、六膛重装弩没有一刻或停,与千余剑修所御的灵剑、法宝,疯狂收割被夹抄住的巫魔及翼魔精锐的性命,短短就二三十呼吸间的短时,数千随甘昌大魔君追杀陈海的巫魔及翼魔精锐就被杀得溃不成军。

在两枚青莲集焰弹在身边炸开,形成覆盖十丈方圆的青莲焰海将自己吞没时,甘昌大魔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他娘死得太冤了……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去留(一)

大魔尊黑炎早就断定此时出现在首阳山的陈海仅仅是身外分身而已,而且仅道胎境初期修为,因此对击杀陈海的一樽分身实在没有太大的兴趣。

毕竟灭了陈海一樽分身,对北陵造成的损失实在太不痛不痒了。

它们将目光更多的盯在歼灭天南讨魔军的有生力量上。

而无论或歼或俘天南军的将卒,都能大幅提升自己的实力,甚至有可能进一步对驻守滕王山及雁荡山的东征讨魔军、玄元军分而击之。

这才是能确定人魔两族未来数百年、乃至数千年格局的关键大事。

不过,天呈山魔族自虞安老祖往下,几乎都被陈海夷平,出身天呈山的大魔君甘昌却对陈海是恨之入骨。

心想着哪怕是陈海的一樽分身,大魔君甘昌也想着带手下巫魔、翼魔精锐,将其撕成粉碎,但谁能想到陈海竟然将北陵仅有两艘浮空战舰,就埋伏在首阳山北麓战场的附近?

谁又能想象到,陈海仅仅是身外分身出现在首阳山,却也有不弱于天位上三境的强悍实力?

甘昌大魔君作为巫魔首领,即便半步踏入魔尊之境,也并不以魔躯强悍见长,被太虚龙魂鼎镇压后,眼睁睁看着两枚青莲集焰弹在身边炸开,腾不出手去抵挡,就见它枯瘦的魔躯在几个眨眼间的工夫被青莲烈焰焚灭,最后就剩光溜溜一樽魔胎,被六道紫电雷鞭直接拖入太虚龙魂鼎之中……

陈海他们处于战场西北角的边缘地带,虽然有成千上万的溃兵往这个方向逃散,但其他魔兵魔将看到大魔君甘昌率领这么多的精锐往这边追杀过来,铁定能将陈海他们击毙后,将其他溃兵截住,因此也没有其他大股的魔兵魔将往这边方向追杀过来。

数千翼魔精锐及巫魔,在两艘浮空战舰及上千精英剑修的包抄下被杀得溃不成军,在甘昌大魔君被灭之后,就剩数百之数仓皇失措往后狂逃。

陈海也没有让两艘浮空战舰去追杀那些溃魔。

他们虽然这时候占到一些便宜,但在整个首阳山北麓的战场之上,还是处于绝对的劣势,这点兵力还远不足以撬动整个战局,一旦被大群的精英魔将缠住,后果也难以想象。

就那么一会儿时间,两艘浮空战舰所携带的青莲集焰弹、青莲霹雳子就已经消耗逾半——这玩艺儿好用归好用,但消耗太大了,北陵休生养息五年多时间,积蓄也没有多。

以谢觉源、苗凤山为首的千余精英剑修,也并非法力无边,短时间内的激烈恶战,每个人的消耗都是极大,想要长时间的持续作战,需要更多的剑修轮替上阵,陈海不能天真到指望千余人马,就能将二三百万的精锐魔兵都杀溃掉。

陈海将太虚龙魂鼎收回来,殛天号、御虚号也飞过来跟他会合,这时候就见那头新晋天魔上三境的魔龙朝天嘶吼着,飞上乌云密布的苍穹,鳞爪虚抓,凝聚一道道黑光煞雷朝这边轰来。

“……”陈海冷然一笑,祭出太虚龙魂鼎,轻松之极的将一道道煞雷都接下来。

这头魔龙跟另一樽紫鳞巨魔,踏入天魔上三境没有多少时间,境界是提上去,魔躯也异常的强悍,但显然还没有足够的时间修炼更高深的魔功,实力比殒命在他们手里的莘山、虞安二魔,还是略差了一些。

看到殛天号、御虚号在陈海严阵以待,那头魔龙也没有蠢到单枪匹马杀过来,而是下令西北翼的魔兵魔将聚拢起来,很快就汇聚成一道颇为壮阔的洪流,才一起往陈海这边进逼过来。

陈海他们这时候徐徐往西北方向撤退,不敢在战场继续滞留。

要防备被这路魔兵缠住,陈海他们撤退的速度不会太慢,但也要尽可能掩护更多的溃兵溃将,不被这路魔兵当头截断以致一个都逃不出来,也不会撤退得太快。

与魔龙所率的这路魔兵,前后差不多都保持两三百里的距离,一直纠缠到第二天午时,陈海他们才有机会停在一座石岭暂歇。

这一路魔兵也是担心北陵军在荒原深处还有什么埋伏,没有敢继续追出来,而是兵锋倒卷,驱赶后方的天南军溃兵往东面聚拢过去。

一路约束部众随殛天号、御虚号往西北逃亡的郑季石,精力消耗要比部将大得多,但这时候更令他内心苦涩的,则是聚集石岭七八万被魔兵杀得胆寒、不知所措的溃兵溃将。

虽然现在兵荒马乱,他们还不清楚其他方向上到底有多少兵马逃出来,但照眼前的势态看,除了郑产、拓跋雄所率领的扈卫亲兵有八艘浮空战舰环护外,能从其他方向逃出去的将卒,绝对不会比他们这边多。

五百万精锐兵马,可以最后就只有六七十万人,暂时逃过一劫。

郑季石是欲哭无泪。

不要说天南国,即便是成为天南国藩属地的南诏宗阀世族,也有潜力可以挖掘,但二十年精心筹备、四五百万精锐兵马于一役尽殁,叫南诏及天南的宗阀世族,叫谁还有信心继续打下去?

陈海看着左右如丧家之犬的残兵败将,心里也是忍不住一叹,着谢觉源、苗凤山他们率殛天号、御虚号在附近活动,尽可能协助已经逃到边缘区域的溃兵溃将,从魔族的厉爪下逃脱出来。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越朝的东征讨魔军,论实力不会比天南讨魔军更强,而秦冉所率领的玄元军实力还要更弱一些,但刘汾、秦冉二人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这是身为主帅最重要的素养。

特别是刘汾,手里的底牌不比郑产稍强,但他先率小规模的兵马进入滕王山,利用滕王山的地势跟魔兵缠战,在初步站稳阵脚之后,再步步为营,不断的往滕王山增兵,将滕王山经营成阻挡南线魔兵北撤的铁壁防线,可见刘汾头顶上的名将光辉没有太多的水分。

而烈帝秦冉率部跟魔兵纠缠这么多年都没有吃过大亏,那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天南军被整个的吃掉,就剩下郑产、拓跋雄率三四十万孤军北逃到滕王山跟刘汾会合,这时候要是烈帝秦冉心生畏惧,率玄元军往南撤回到南黎境内,那刘汾所部在滕王山就会成为孤军,绝对支撑不住太长的时间。

放在玄元军头上,也是同样的道理。

此时南线魔兵虽然还剩五百万兵马,比战前要减少了近两百万,但这五百万魔兵才是黑炎老魔刻意保存下来的精锐。

何况还有郑产、拓跋军这些蠢货送了这么多的补给、战械给魔兵,此时的南线魔兵只会比战前更强、不会更弱。

此时玄元军、东征讨魔军雁荡山、滕王山还有六百万兵马,要是能毫无保留的通力配合,还是能跟南线魔兵勉强保持均势,但问题在于玄元军、东征讨魔军,谁会完全毫无保留的信任对方?

陈海找了一块巨石,将郑季石找过来,问道:“你乃郑氏宗室子弟,在天南讨魔军竟然屈就一员哨将,背后可有什么故事?”

郑季石瞥眼看了站在陈海身边的符少群、秦谦二人一眼,心想这两位都有天位境修为,在北陵军里还不是仅仅就担任斥侯头目?

符少群、秦谦看到郑季石带有情绪的一瞥,忍不住要笑出来。

北陵军都有将领身先士卒的传统,而且修炼资源也全面往前线带兵的将领身上倾斜——这些年北陵军十多位新晋的天位境强者可以说都是前线带兵的将领——这也导致很多宗阀世族出生的年轻一代子弟,也都勇于到阵前建立战功。

目前北陵军所承担的作战任务不重,主要是渗透到魔族控制的区域清剿杂魔、破坏养魔地,每次调动的兵马在精不在多,但依照传统,带队的也多为军中新锐将领。

符少群、秦谦在军中虽然都是镇守使、都护使一级的将领,但这次三家在南线组织这么大规模的会战,陈海的分身都亲自赶过来侦察战情,他们身先士卒,带领斥侯渗透过来,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而天南军的中高级将领们,倘若都能真正的做到身先士卒,即便战前没有料到魔族的算谋,这一战至少能打成平局,绝不至于败得如此惨?

因此,有些事放在北陵军是再正常不过的,但郑季石身为郑氏宗室子弟,又是天位境强者,在天南讨魔军里却只是一员哨将,就很奇怪了。

“我踏入天位境后,性情狂狷不羁,言语冲撞了我朝君上,被贬入军中为卒,此时能担任哨将,还是一级一级升上来的。”郑季石显然不愿意多提旧事,草草说道。

天南讨魔军的主要将领,北陵都收集资料,因为郑季石将职不显,便将他漏过去了,但要知道他的基本情况,传讯回陵州启动调查也是容易。

陈海这时候示意符少群,将天南军在他们这个方向上逃出来的败将都召集过来。

战前天南军在首阳山北麓形成三道防线,而每一道防线又分中东西三路。

虽然西翼兵马的主将,最后逃去跟郑产、拓跋雄会合了,但最后往西北方向跟他们逃亡的天南军败将,除郑季石外,还有两名天位境、三十多道胎境中高级将领,他们这时候被召集到山岭上,看到传说中的北陵王,脸上还有惨败后的惊惶、也有难以掩饰的惭愧!

“败局已难挽回,郑产此时应该去滕王山找越郑王刘汾寻求庇护了,你们何去何从,可有什么打算?”陈海看着天南军的这些丧家之犬,问道。

第一千零四十章 去留(二)

面对北陵雄主陈海的问题,天南军修为在三十多名道胎境以上有如丧家之犬的逃将面面相觑。

他们所能直接想到的选择就是纠集残兵败将,逃往滕王山跟太子郑产会合,但是能修炼到道胎境的强者,绝对不蠢,知道这绝非最好的选择。

陈海能想到的事情,他们也不难想到。

五百万精锐的天南讨魔军如此轻易就被杀得落花流水,烈帝秦冉一旦心生怯意,率玄元军撤出雁荡山南逃,滞留在滕王山的刘汾所部,焉非成了孤军?

滕王山位于雍京与首阳山之间,刘汾所率的东征讨魔军,在形势上要比此时在首阳山东侧雁荡山的玄元军,更加险恶,西北面又是鬼奚老魔率部盘踞的阴魂魂,想要西撤更为困难。

他们这时候率领残兵败将,去滕王山跟太子郑产及拓跋雄会合,岂非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不去滕王山,他们能去哪里?

逃回南诏郡国集结援军?

这显然也不是好的选择。

虽说这一战大家都打得极窝囊,最后还是太子郑产的扈卫亲兵先逃才导致不可逆转的大溃败,而战后国朝追究罪责,太子郑产能不能保住权势,最终能不能保住太子之位是另外一回事,但哪怕是为了维护郑氏皇族的威严,也绝不会将太子郑产推出来首诛,这时候谁最先逃到南诏,无疑最可能被推出来当替罪羊。

这个替罪羊绝对不好当。

五百万精锐一夕覆灭,谁知道国朝上下积攒了多少愤怒要渲泄,这绝对不是诛杀三五十名逃兵败将能够平熄的,这时候先逃往南诏,谁也不知道等着他们是不是诛族之祸!

看着这些人沉默不语,陈海淡淡的说道:“要不这样,你们先撤南诏休整吧!你们也不用担心会有追兵,本王在这里虽然没有多少精兵强将能用,也能令魔族不敢轻易派出偏师追杀你们。”

陈海话是这么说,但这时候谁他妈敢先逃到南诏去?

“我等残兵败将,无诛魔之能,实在愧对国人,何去何从,但听颍阳侯及陈王吩咐。”这些人到底不缺聪明人,这时候往郑季石那边看过去,将去留的抉择权都推到郑季石的头上。

“我的爵位已经因罪被君上剥夺,何德何能……”郑季石正要推辞,但看到陈海脸色陡然阴沉下来,他心神猛然一凛,想到四五百万天南男儿惨烈死于魔劫,而在此之前,崇国近两百亿的凡民惨遭屠戮,他这时候又有什么脸因为害怕承担罪责,而将应该由郑氏宗室子弟承担的责任,推到别人肩上去?

想到这里,郑季石收住将要说出口推卸责任的话,神色凝重的思虑眼前的局势,片晌后说道:“我们收拾残兵从这里继续往西北行五六千里有镇元山,镇元山虽然不算大,但控扼金沙河南岸,地势算得险要。此外,镇元山西距滕王山西麓七千余里,除了能呼应越郑王刘汾所部侧翼外,太子殿下要有什么召唤,我们也及时照应到。”

郑季石说到这里,往陈海及诸多败将脸上看去。

郑季石心里明白,他手下千余精骑虽然编制完好,但在目前聚拢起来的十多万败兵里实在微不足道,原本没有资格担任这一路败兵的主将,只是其他人不想去当这个可能会全族被连坐首诛的替罪羊,才将他这个宗室子弟推出来。

而他身为宗室子弟,担任收拢残兵的主将,看上去也多少有些名正言顺。

而郑季石更清楚,他要是提议去滕王山,恐怕等他话说出口,其他人就立刻一拍而散了。

而到镇元山立足,他要不想受制于太子郑产,又要约束诸将,同时还要避免被国朝追究罪责,还要坚持在镇元山附近抵抗魔兵,他所能依仗的也只有眼前唯一杀得魔族胆颤心寒的北陵雄主陈海了。

虽然之前大家都将陈海视为魔劫之后最大的共敌,但天南讨魔军近乎全军覆灭,相信大家对北陵这个共敌的看法也应该有些微妙的转变吧?

陈海点点头,郑季石能看清形势,又有决心,那接下来就要好办一些。

这时候魔兵主力正在消化被圈在首阳山北麓战场上的残兵败将,暂时分出兵马来,但陈海他们也不能在边缘地区冒险多作停留,毕竟要将十数二十万残兵败将都带上,速度会被严重拖慢,等郑季石与其他天南军的败将统一意见之后,就立时动身往金沙河南岸的镇元山撤去。

这时候陈海就留了殛天号在身边随行、充当戒备,御虚号以最快的速度呼啸着往北面的陵州飞去。

到第六天,陈海才护送郑季石率十数万残兵撤到镇元山,而这时候御虚号则去而复返,先一步停在镇元山等陈海他们过来。

御虚号、殛天号经过加装多具风焰射流装置,速度发挥到极致,要比纯粹利用浮空禁制飞行提高逾一倍——这么高的速度,也只有天魔境以上的魔族强者或六爪翼魔、魔蛟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追得上,但很显然除非必要,魔族不可能组织那么多的天魔强魔族强者去围追一艘有五六百精英剑修护卫的高速飞舰。

御虚号去而复返,自然是从陵州带来一些必要的补给,确保郑季石手下十数万残兵败卒能在镇元山短时间立足。

御虚号的装载量也相当有限,一百万斤的动力,甚至都装不下十辆新型的雷幕战车,好在十多数万人即便不食五谷、肉食,纯粹用精元丹等丹药补充消耗,北陵军也能供应得起。

看到镇元山已经预先部署下一座万仙诛魔阵,北陵国的强者符思远、姬江野等人这次也随御虚空赶到镇元山来,跟北陵王陈海会合,败将寇勋、裴元昊等人才稍定心思,收拢稀稀拉拉一路勉强跟着逃下来的兵将,进入镇元山的南麓山谷里进行整编。

郑季石之前的千余精骑,放在普通将卒里,一个个都能称得上精锐,但道丹境以上的将领只有寥寥七八人,还都是郑季石带出来的家臣家将,忠心方面没有绝问题,只是还远不足以将郑季石的主将地位支撑起来。

陈海让符少群收拢北陵分散于中州的千余斥侯集结起来,亲自给郑季石充当护卫亲兵,帮着郑季石将十七八万溃兵在镇元山收编为三部,中军八万兵马由郑季石亲领,左军五万兵马由天南国宿将寇勋统领,右军五万兵马由原南诏柱国将军府、南诏郡国的前都护将军裴元昊统领……

看到郑季石后,符思远、姬江野也颇为满意。

天南讨魔军败得如此之惨,是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还不足以撼动北陵众人击败魔族的信心,符思远、姬江野他们这时候所要考虑的问题,要比击溃鬼奚、黑炎二魔所率领的魔兵主力还要复杂。

他们要考虑陈海率龙骧禁营军主力远征陨神渊时,确保天南、越国及烈帝秦冉不会联合起来进攻北陵。

当年要不是三家联合起来叛乱,说不定陨神渊已经被前朝太子商缺率大军攻下来了,更不会有今日惨烈到这等程度的魔劫之祸了。

陨神渊距离北陵太远了,远在上百万里之外,陈海率北陵最最精锐的龙骧禁营军一旦北征陨神渊,快则十数二十年,慢则三四十年孤悬在外,稍有差池,并非龙骧禁营军覆灭的问题,而是整个海东人族数十年的御魔成果有可能再一次被人族的内乱毁于一旦。

有流阳帝国覆灭的前车之鉴,谁敢不认真严肃的面对这个问题?

以往不管是天南国、越国还是玄元军,对北陵戒备都极深,北陵想在这三家内部扶持亲北陵的力量难度很大,天南讨魔军虽然被魔族打得大败,但对北陵在这方面的怒力则显然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出身郑氏宗室,又不被郑氏宗室传统力量认可、在年轻一代却又有一定威望的郑季石,显然是一个相当不错有潜力能扶持起来跟天南太子郑产抗衡甚至替代之的人选。

郑季石手下实力是差了一些,但陈海亲自留在镇元山助郑季石整肃溃兵。

溃兵里缺少能征敢战的精锐武官及悍将,陈海则直接将北陵军一部分精英斥侯编入郑季石军中,帮郑季石将其亲领的中军骨架支撑起来。

而符思远更是不辞艰险,亲自乘御虚号赶往泯山,去见此时慌乱一团的南诏宗阀世族,尽可能说服他们中能有更多的人、派出更多的年轻子弟站出来支持郑季石。

在以往,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天南讨魔军所覆灭的近五百万兵马,有一半是征自南黎宗阀世族的子弟,南黎宗阀世族自身的防御力量受到重创,只要南线魔兵随随便便分出百万兵马攻向西南,对南黎宗阀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们即便不会立即倒向北陵——毕竟跟北陵隔着安西——郑季石也是他们一个相对现实的选择。

在符思远乘御虚号从泯山带着南黎宗族在这时候还有勇气进入御魔战场的千余精英子弟,回到镇元山跟陈海会合时,赵孝志以及嵇元烹也分别从茅镇山及雁荡山赶到镇元山来见陈海……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去留(三)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镇元山方圆不过百里,矗立于金沙河的南岸,在中州西部平原上,算不上什么名川大山,然而因为陈海驻藩于此,一时间则成为海东大陆人魔两族关注的焦点。

嵇元烹与赵孝志都不是第一次见陈海。

当年烈帝率征魔军北伐天罗谷时,嵇元烹作为北镇统帅,更是将陈海从底层草莽提拔起来重用、促使北陵军壮大发展的关键人物,这一刻赶到镇元山来见陈海,心里的情绪更是异常的复杂。

陈海驻藩跟郑季石的中军大营不在一起,而是在镇元山东北麓的潜龙潭独立开辟出一块营地,部署灵水伏蛟阵,凝聚云雾将十数里方圆的幽谷遮闭起来。

虽说嵇元烹与赵孝志在滕王山南天峰见面后,决定一起到镇元山来见陈海,但陈海却无意急着见赵孝志,而是邀请嵇元烹单独到潜龙潭见面。

看到赵孝志眼瞳里所藏的狐疑,嵇元烹知道陈海此举到底是什么用意,换作以往他或许为避嫌,不入陈海的圈套,但这时候他却没有任何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在秦谦的引领下,先一步往潜龙潭飞去。

百步悬瀑飞流而下,在山脚汇聚成百丈深潭,数人坐在潭边的石台之前,嵇元烹飞到近处,拔开云雾看到是符思远与姬江野在弈棋为乐,陈海负手站在一旁观战。

嵇元烹心里苦涩一笑,雁荡山、滕王山数百万将卒生死悬于一线,也有数十万魔兵魔将在两千里外觊觎镇元山,没想到陈海他们竟然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嵇大人好久不见了,”看到秦谦领着嵇元烹过来,陈海袖手而立,笑着寒暄道,见嵇元烹面带异色,又笑道,“魔族在两千里外仅有四十万多兵马盯着这边,给它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攻过来,而魔族想要集结更多的兵马攻过来,我们随时能走,它们还要担心让玄元军、东征讨魔军找到空子溜走呢……”

嵇元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

现在什么形势,陈海、符思远、姬江野心里比什么都清楚,而玄元军、天南军、越国三家撇开北陵军,在南线组织会战,说到底就是防备北陵军甚深,结果天南讨魔军主力被灭,玄元军与东征讨魔军走不能走、留不能留,这时候在陈海这样的雄主面前,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天南军覆灭,也亏得陈王藏身一侧,令魔族心疑北陵军还有其他什么部署,动作稍有迟疑,没有令局势彻底的糜烂不堪,但不知道北陵军还有什么后续的部署?”嵇元烹硬着头皮问道。

“哈,”陈海哂然一笑,说道,“天南军欲攻首阳山,我率两舰伺伏一侧,原本想着天南军攻陷首阳山,惊走黑炎那魔头时,我能捞到机会将其捉住,但真是没有想到天南如此不堪。想必嵇大人也失望透顶吗?”

嵇元烹心想自己直接摆出苦瓜脸得了。

他也的确没想到天南讨魔军会不堪到这等地步,而天南军惨败,除了四五百万精锐将卒对魔族而言相当于灵丹大药之外,数以万计的天机战械也都落入魔族手里,这点更是致命。

玄元军冒死渗透到魔族控制区域深处的斥侯,这时候带回来的消息,令局面十分的不容乐观。

精锐魔兵即便有着不弱于人族的灵智,但绝大多数都体形高大,难以直接操控天机战车在战场驰聘。

目前得到的消息,是魔族正组织巫魔将被俘的天南军将卒炼成人偶。

人族玄修能将魔族妖兽炼成肉身傀儡,魔族中的巫魔同样能将人族玄修炼制成肉身傀儡,也就是所谓的“人偶”——只是以往对魔族而言,行动迟缓、反应僵滞、攻防远不及同等境界魔兵魔将的人偶没有什么价值,所以在战场上极少出现,但这时候却操控依照人族正常体形铸制的天机战车、辎重车,人偶的价值就陡然挖掘出来了。

这对孤悬在外的玄元军、东征讨魔军,简值就是一场灾难,这时候根本不敢从还算有险可守的雁荡山、滕王山撤出来,就怕在平原区域与南线魔兵主力撞上,从而难逃覆灭之灾。

到这一刻,谁都必须承认,北陵军才有真正有实力跟同等规模魔兵主力在平原区域野战的精锐,玄元军或许也不弱,但同等规模兵马决战,实在难言有多少胜算,更不要说南线魔兵有三大魔尊坐镇,实力比他们之前所预想的要强得多。

然而他们也不敢继续拖延下去,一旦待南线魔兵主力,将天南军丢下的溃兵、战械都消化得差不多,即便不直接进攻滕王山或雁荡山,也会尝试去切断两边的补给。

当然了,玄元军这时候果断南撤,或许还是能保存住实力,但刘汾所部被灭之后,天南国又被打丧胆,玄元军又有什么资格独力对抗三大魔尊统率的南线魔兵?

“后续怎么打,我提三点要求,同不同意,你们三家自己坐下来商量着办,”陈海也不跟嵇元烹绕什么弯,邀请他到石潭边坐下来,“第一,天南国册封郑季石为南黎郡王、南黎御魔军统帅,全面掌控南黎境内的资源用于御魔之事;第二,三家需同意嵇大人率嵇氏迁入南黎、嵇大人要亲自担任南黎国相,辅佐郑季石;第三,南线会战所需要的物资、战械,皆由三家筹备或向北陵购买,北陵可以负责将这些物资、战械送入镇元山、滕王山、雁荡山,不虞会被魔族切断供给……”

陈海所提的第三点是嵇元烹这次过来最希望达成的,毕竟指望北陵绕过阴魂岭,直接出兵不大现实,但需要能保证滕王山、雁荡山的补给不被切断,玄元军及东征讨魔军据险相守,未必就会畏惧南线魔兵。

而陈海所提的第一点要求,也没有出乎嵇元烹的意料之外。

陈海提的这点要求,既不破坏当前海东人族的御魔格局,又三家体系内扶持亲北陵的势力作为牵制,完全符合北陵的利益。

嵇元烹相信当前的局势下,三家都会捏着鼻子认可这点,大概战后再做郑季石的工作,或者直接刺杀郑季石,令南黎的局面不脱离三家的掌控。

嵇元烹想不到的是陈海所提的第二点要求,这个条件简直是将嵇元烹他以及嵇氏的残余子弟架到火炉上烤,同时要将嵇氏的前程,跟郑季石这个没有根基的郑氏宗室子弟彻底的捆绑到一起,成为北陵牵制其他三家的存在。

嵇元烹之前想着战后三家随便找个机会,将郑季石给干掉,但要是他嵇氏跟郑季石捆绑到一起,他还会希望战后出现这样的局面吗?

见嵇元烹面有迟疑,符思远转过头来,揖礼说道:“当初我与嵇大人一起向君上谏言行分封之策,相必君上对思远多少心存怨念吧?”

听符思远这么说,嵇元烹心里也是猛然一惊。

陈海彻底崛起,是得封北陵郡王给他正式掌控北陵的大义名份之后,而原七宗的守旧势力在魔劫的压迫下,实在没有谁有力量对抗陈海所致,烈帝秦冉心里怎么可能不反悔当初过于草率答应行分封之策?

而当初主张行分封之策,又恰恰是他跟符思远两个人。

符思远携族随陈海归北陵,就在北陵扎下根来,怎么看当初都是他与陈海定下的计谋,烈帝对符思远早有怨恨,而对他嵇元烹虽然没有流露什么怨意,但是谁又知道烈帝秦冉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许只是此时形势危难,烈帝不得不依重他掌握南黎的局面,而没有将心里的怨言跟猜忌表露出来而已?

而说起来,当初还是他嵇元烹从军伍中将陈海提拔起来的,他与陈海的“旧谊”,甚至要比符思远更加强一些。

“赵孝志就在山门之外,陈王或可请他也到潜龙潭来商议此事?”嵇元烹硬着头皮说道。

“我没事见赵孝志做什么?该说的我已经说清楚了,难不成嵇大人去见刘汾、君上,还不能将我所提的这三个条件说明白吗?”陈海挥了挥手,示意秦谦送嵇元烹离开,没有要见赵孝志的想法。

嵇元烹这一刻心里真真是苦涩无比,心想真要是就这么跟赵孝志回去后将陈海的三点条件提出来,那他裤裆里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物资(一)

从尹江到滕王山西麓荒天泽,虽说有金沙河水道相接,但水道并非位于人族滴水不漏的坚固防线之内,可以说相当的脆弱。

金沙河数十里宽甚至上百里宽的深水河道,摧毁堤坝,船舶还是能在河道里航行的,但尹江连接金沙河人工挖掘出来的四千多里人工渠道,魔族仅需要发动一次小规模的强袭,就能极轻易将堤坝轰开,将航道摧毁。

到时候河渠垮塌,渠水漫灌,冲田毁屋不说,即便不计伤亡的征调民工,航道也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修复。

而四千余里的渠道,基本都暴露在外,魔族发动一次强袭,也不可能仅破坏一个地点。

而一旦水路被破坏,东征讨魔军在金沙河的水师战舰再厉害,也只能保证魔族不敢从荒水泽附近对滕王山发动进攻。

事实上在南线魔兵掌控主动权之后,水道运输就不能依赖了。

水道运输不能依赖,那在魔族掌控主动权的荒原里,组织大规模的陆路运输就更不现实了——真要能做到那一点,就说明东征讨魔军、玄元军完全不惧跟魔线主力在平原区域决战了,还需要愁其他什么有的没的?

两军六百万兵马孤悬在外,每天再节约也需要消耗两三千万斤的物资,水道运输不能依赖,陆路运输不成,目前较为可行的方案,只能是利用大规模的风焰飞艇编队加浮空战舰护送模式进行快速空域运输投送物资。

只是在魔族掌控主动权的地域,这样的运输方式,伤亡将是何等的惨烈,并非没有前车之鉴。

荆山会战之前,陈海率龙骧军与西路魔兵抢先桐柏山北麓的要点,以便将西路魔兵封堵在济天渠之西,就在双方激烈对峙的战场边缘,组织风焰飞艇进行大规模的兵力运输。

那一次的运输距离还仅有三千里左右,但即便是如此,参与运输投送兵力的风焰飞艇一次性就被魔兵摧毁掉近一半。

从茅镇山脉南麓,到腾王山有近五万余里,而从腾王山到雁荡山还有一万余里,这么远的距离,即便天南国、越国将所有的国力都押上去,都未必能保证对滕王山的补给不断。

然而,谁都不敢想象东征讨魔军及玄元军被灭之后的局势。

或许天南国、越国还能继续组织兵马抵抗,但安西、南诏、南黎的残余势力被魔族彻底的屠灭,并非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嵇元烹、赵孝志回滕王山没有多作逗留,三天后就再回到镇元山见陈海。

“将消息传回到天南、越廷商议此事,或许需要一些时日,但君上、郑王殿下及吕王都会不遗余力的支持季石承袭南诏郡王位——我嵇氏也会第一时间全部迁入南诏!”嵇元烹坐在陈海的下首,默默的观察着坐在对面的郑季石。

嵇元烹这次他人先过来,而嵇氏千余嫡支子弟以及一万多旁系子弟,随后就将从全部玄元军中脱离出来,到镇元山编入新整编的南诏御魔军。

从今往后,嵇氏的命运将与名声不显、以往都没有接触过的郑季石彻底的捆绑在一起,嵇元烹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一丝忧虑?

他这时候宁可率嵇氏直接投向北陵,也要远比将全族最后数万人的性命,都寄托在毫无根基可言的郑季石身上强啊。

然而,陈海一定要在南诏埋下钉子,令三家难以从容不迫的联合起来对付北陵,嵇元烹也就知道嵇氏不会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郑产殿下就没有表示一点异议?”陈海笑着问嵇元烹。

“郑产殿下还是识得大局的,”嵇元烹摊摊手说道,但要不这么说,难不成还能将郑立掀桌怒走的事情说给陈海听,又说道,“具体细节,一切还得请陈王与赵真人商议。”

嵇氏迁入南诏以夯实郑季石治南诏的基础,那嵇元烹就没有资格再代表烈帝秦冉说话,那后续三家跟北陵的所有谈判跟细节方面的协商,自然就要以赵孝志为首进行。

过去二三十年,包括燕州在内,北陵军所歼灭的精锐魔兵早就超过千万头,从这些精锐魔兵身上所剥取下来的坚韧鳞皮,是制造高空气囊的必要物资。

千丈之上的罡风,凛冽如刀剑切削,普通兽皮制成的气囊,在人族控制的区域内运输物资没有什么问题,三五千里出现破损,可以及时降落得到修复,但在魔族掌握主动权的四五万里荒原超大距离运输,有时候甚至需要升到更高的苍穹深处,以便获得更快的速度,这种高空气囊,就绝非普通兽皮所能满足的。

陈海要将其他三家的制造能力都用起来,达成第一项定议,就是北陵军将向三家提供五百万张高等级魔皮,用于制造五千只高空气囊。

虽然制成的高空气囊最终还是要编入北陵军为首组建成的运输队中,但五百万张高等级魔皮,却非北陵免费提供的,需要三家拿五艘浮空战舰进行交换。

当然,这五艘浮空战舰,最终也是跟殛天号、御虚号两舰一起编入护航队。

还有一个条件就是,两千艘高空飞艇编队,除了北陵军将派出的护航精锐战力外,仅高空飞艇运输编队就需要四万余将卒,算上可能惨烈的伤亡,第一批就需要从安西、南诏、南黎征调二十万以上、至少拥有通玄境中后期修为底子的子弟到陵州轮训;后续还将根据伤亡,继续从三家征调人手。

粮草、重锋箭等所有物资,都可以先从北陵境内调集,但都要折成极珍金铁,由安西、南诏、南黎以及天南国、越国支付足数的钱款。

“北陵军能确保在半个月内,就将第一批物资,送到滕王山?”赵孝志问道。

七艘浮空战舰至少都炼有封禁级法阵,又有五六百精英剑修随行护卫,同时飞行速度极快,只要不跟魔族纠缠,不落入魔族的埋伏,基本上还是颇为安全的;魔族也不可能将所有的魔侯、魔君都抽调出来,对七艘浮空战舰。

两千艘高空快速飞艇,一次运四五亿斤物资没有问题,要能成功组织一次运输,也是能保证两军在滕王山及雁荡山支撑十天半个月的。

不过,这么庞大的飞艇编队,在高空飞行时,前后绵延上百里,而且整体速度又快不了,仅用七艘浮空战舰怎么可能庇护得过来?

到时候魔族组织的翼魔精锐,根本不用杀入浮空战舰组成的防护圈之内,激战时剧烈震荡的元气,能使九天苍穹之上的罡风暴烈十倍、百倍,风焰飞艇的气囊怎么抵挡?

风焰飞艇无疑是极好用的东西,但脆弱的气囊,是其最致命的弱点。

更极端的情况,魔族甚至都不用组织大群的精锐翼魔拦截,只要鬼奚老魔跟另一头刚踏入天魔上三境的魔龙,觊觎一侧袭扰,就能令这么大规模的飞艇编队根本升不了空,那自然也是寸步难行。

“北陵承诺下来的事,哪怕是将所有辟灵境以上的剑修、玄修都从军中抽调出来,也会确保完成的,请无需忧虑。”陈海不愿解释太多,让赵孝志回去请三家照此时的约定进行安排就是了。

要是三家有可能想到摆脱眼前困境的办法,也不可能答应他所提的这么苛刻的条件。

陈海虽然信誓旦旦,赵孝志内心却是忐忑不安,只是眼下除了信任北陵,也别无他法。

不过五艘浮空战舰从滕王山出发,绕道进入陵州交给北陵军后,魔族显然也清楚的意识到滞留滕王山的东征讨魔军及滞留雁荡山的玄元军,物资将由北陵军负责供给。

六月中旬,魔族不仅出动精锐将尹江与金沙河相接的水道破坏殆尽,还将金沙河上游的一座小山摧毁,迫使金沙河改道,滔滔河水,将南诏与安西中间的湘州地域淹得洪水滔天,而更关键的,在新踏入天魔上三境那头魔龙磐山魔尊的统领下,百余魔蛟、三万多翼魔精锐,从南线北上,进入阴魂岭跟鬼奚老魔会合,显然是防备大规模的飞艇编队从陵州等地出发,补给滕王山。

滕王山的物资只能支撑到七月上旬,算上途中所需的时间,也就是说,从北陵运出的物资,必须在二十日之前就要飞过万涛河南下。

赵孝志在茅镇山脉北麓的临江大营,到十九日都没有等到斥侯传回北陵军有所动作的消息,正赶到嵇元烹赶到茅镇山催讨北陵军经茅镇山转交的一批天机战车,就拉着嵇元烹一起,飞往陵州追问已经回陵州坐镇的陈海,到时候要拖到几时才履行承诺。

他们距离陵州还有数百里,就察觉到万涛河南岸的太华山方向天地元气动荡,而且绵延数百里,这意味着北陵军跟魔族都有大的动作,当下两人撇下扈从,御剑极速往前方遁飞过去。

赶到太华山的南麓,就看到一大片光华隐隐的云团在高空往东南方向移动,七艘浮空战舰将法阵都打开来,灵罩差不多将百余里方圆的空域都笼罩起来,约过来云雾蒸腾的灵罩,能看到云团之中,则是一艘艘密集升空的风焰飞艇。

看到这一幕,赵孝志、嵇元烹都是一惊。

即便殛天号、御虚号两舰,战力固然强大,但那是体现在两舰高度机动性上的,并不意味着殛天号所炼入的殛天玄雷阵有多强大。

七舰将防御法阵都撑开,防御灵罩将百余里方圆都遮闭起来,具体到每一个点上的防御力,不要说天魔上三境的魔尊级强者,赵孝志、嵇元烹身在五六百里外出手,都能将这等程度的防御灵罩轻易击破后重创内围的飞艇气囊。

陈海这时候下令七舰将防御灵罩撑得这么大,是想掩藏什么杀手锏吗?

只是面对从阴魂岭方向集结出动的四万多翼魔精锐,北陵军能有什么杀手锏?

要知道四万多翼魔精锐不需要马上就一拥而上。

从太华山到滕王山有五万多里,飞艇编队不停下休整一刻,不遇到一点意外,也不绕一点远路,前后也差不多需要半个月才能抵达滕王山,在这个过程中,只要四万多翼魔精锐捕捉到一个战机,对飞艇编队就是覆灭之灾。

而北陵军再组织下一轮的运输,就至少又要耽搁半个月的时间。

赵孝志这时候多少有些后悔将希望都寄望在北陵军身上了。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物资(二)

不管北陵军什么打算,感知陈海本尊就在殛天号上,赵孝志与嵇元烹也只能硬着头皮,绕开魔族有可能拦截的方向,赶过去跟陈海会合。

在赵孝志、嵇元烹距离飞艇编队还有百余里时,磐山老魔就忍不住出手了。

当然了,七艘浮空战舰、两千余艘风焰飞艇组成的庞大编队,又是陈海亲自带队,随行的精锐战力绝对不少,刚刚踏入天魔上三境才稳定住境界的魔龙磐山,无论单枪匹马也好,亦或身后数万翼魔精锐也好,都不可能没头脑的一拥而上。

对魔族而言,甚至迫使北陵军的飞艇编队不得不返航,无法增援五六万里外的滕王山,就算是大功告捷。

魔族在陈海、在北陵军手里吃过太多的大亏,魔龙磐山再狂傲、再急于建立它身为魔尊的威望,这时候都不可能太急切。

魔龙磐石出手,也远远隔着三四百里外出手,在飞艇编队的上方凝聚出一道青黑色的爪影,像百丈山岳一般倾覆下来。

七舰防御法阵所形成的灵罩虽然脆弱,但每舰都编有一营修为在明窍境以上的精英剑修护卫,更不要说陈海、符思远、龙帝苍禹、宁婵儿、计都、谢觉源、苗凤山等强者这次也都随飞艇编队增援滕王山了。

要是让魔龙磐山随手一击就将防御灵罩破开,陈海他们岂非是吃素的?

瞬时间,上百道剑芒斩出,将那道青黑色爪影斩成无数流光碎影,消逝在苍穹之中。

只是这一击令万丈苍穹之上的罡风变得倍加凛冽起来,云卷风旋,天地震动。

七舰防御法阵集中起来,抵挡魔龙磐石全力出手都没有一丁点的问题,更不要说还有陈海那么多的强者在,但问题在于灵罩全面撑开变得脆弱无比,陈海他们出手挡住魔龙磐石的直接进攻之后,所引发天地元气震荡,所引发的气漩跟风涡变化,陈海他们想要完全消除了,不至于令其将防御灵罩挤破掉,就会非常的困难跟吃力。

而且防御灵罩要将整个飞艇编队都笼罩住,还不能随意缩减放大以减缓冲击,想要维持下去就变得更加的困难。

看到魔龙磐山这一击之后,飞艇编队外围的防御灵罩明显变形晃动起来,随魔龙磐山一起出阴魂岭的十数魔君,这时候也一起出手,总而言之它们就是极尽可能的搅动天地元气震荡起来,甚至还有巫魔出身的魔君、魔侯,直接凝聚一道道带有血腥味的风柱往飞艇编队席卷过来。

又由于天地元气搅动起来,效应能够持续累积下去,使得罡风越发的凛冽、狂乱,很快就叫七舰所凝聚的百里灵罩维持不住,不得不凝聚七面巨盾有针对的防御魔族强者远程杀来的攻势。

这时候之前将飞艇编队完全遮掩住的那团云雾也就难以维持、消散一空,赵孝志、嵇元烹看到飞艇编队的中心,有三四百艘小型飞舰正轰鸣着,随编队一起往西南方向飞行。

这种小型飞舰尺寸要比殛天号这种庞然大物小得多,同样的梭形舰身,但首尾长约二十步,两翼展开约十三四步宽,就见两侧舰翼下皆喷射出两道火红的焰流,带动飞舰随着飞艇编队凌空前行。

这种小型飞舰自然没有办法装载青莲集焰炮这种特殊的重膛炮,舰首前端有两具六膛重装弩支探出来,也能察知到每一艘小型飞舰里,仅有三名精锐武官。

看到这一刻,赵孝志、嵇元烹都明白陈海的计谋是什么,同时又大感可惜,心想魔族要是真正的谨慎起来,叫陈海的算谋再妙,也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看来人力真是有时会穷尽的。

天机战车的风焰动力匣,可以说是炼有风焰涡冲禁制的玄级法宝,跟传统的法宝相比,最大的好处就是无需祭炼,凡民通过机括或机关便能激活。

天南、越国等重视天机战械之后,那么多的炼器师,有哪个不是炼器之上浸淫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火候,怎么可能没有想到风焰动力匣或者说单纯的风焰涡冲禁制能用在浮空战舰之上?

殛天号、御虚号在改造后,机动性倍增,就是这两舰都加装了在风焰涡冲禁制基础上炼制的风焰射流匣——也是小型飞舰翼下喷射赤红焰流的玩艺——这到今天也不是什么秘密。

利用风焰射流匣制造小型飞舰,在北陵之外也不是没有人考虑过。

然而最大的问题在于,殛天号升空是通过浮空禁制实现的,风焰射流匣在空中仅仅需要提供不许的推动力,就能大幅的提升速度;小型飞舰则需要风焰流射匣提供全部的升空动力。

一具风焰动力匣,能推动十数二十万斤的战车在地面上滚滚而行,但推力相当的一具风焰射流匣则只能推动百分之三四重量的飞舰升空,而且飞舰还要造得足够的舒展,才能从气流涡漩中借助到足够强的上升动力。

一方面小型飞舰的铸造涉及到极其复杂的演算,一方面小型飞舰的尺寸远不及浮空战舰,不足以炼入防御法阵,而同时受总重量的限制,装甲厚度可能仅有天机战甲的百分之一二,随便一道剑气就能斩穿,运载能力还远不如风焰飞艇,造出来干嘛?

重型天机战车的强悍,在于没有防御法阵,但以玄阳精铁为主、渗炼极少量极珍金铁的装甲厚度高达两尺甚至三尺,因此才能抵挡魔将级存在的重斩。

而一艘长二十步、两翼展开达十三步的小型飞舰,重量不能两万斤,装甲都没有半个手指厚,即便有着比风焰飞艇高得多的机动性,但比妖兽鳞皮制成的气囊还要脆弱,能在战场上发挥多大的作用?

当然,有些特殊的情况下,配合一定的计谋,还能发挥作用的。

比如说,此时魔族大群翼魔毫无防备的冲杀过来,让这些飞舰在短时间内将所有舰载重箭锋在十几个呼吸间全部扫射出去,即便三百多艘小型飞舰在战后完全被摧毁,还是有相当交换价值的。

问题在于魔族在陈海手里吃的亏太多了,计谋不售,三百多艘藏在飞艇编队之中的小型飞舰提前暴露出来,而小型飞舰所装载的六膛重装弩射程只有四千步,那在接下来的战事之中,还能发挥什么作用?

赵孝志、嵇元烹暗感可惜,情知这一次的飞艇编队凶多吉少,也只能硬着头皮先跟陈海会合再说。

也许是在陈海及北陵军手里吃过太多的亏,即便防御灵罩破开,三百多艘小型飞舰作为飞艇编队的底牌暴露出来,魔龙磐山也没有立时采措针对性措施强攻过来,而是远远缀着飞艇编队往西南而行。

在这个过程中,魔龙磐山统领遮天蔽日的大群翼魔翼,还是不断的采取试探性的进攻,令七舰无法再将防御灵罩撑开来,以便它们能更加仔细观测北陵军新造后编入军中的小型飞舰。

飞艇编队的整体速度快不了,时间是在魔族手里的,而且它们只要在抵达滕王山之前,能捕捉到一次最有利的战机发动攻势就行,完全不需要太急躁。

此外,就算小型飞舰没有其他蹊跷,风焰飞艇也大多数都装有六膛重装弩防卫,大群翼魔想要强冲过来,将飞艇编队摧毁,也是够它们吃一大壶的。

在魔族看来,北陵军未必真会十分在意玄元军及东征讨魔军的死活。

就北陵军而言,倘若能用两千艘风焰飞艇,换上万头,甚至哪怕三五千头精锐翼魔的伤亡,对北陵军也是值得的。

北陵军一年能造上万艘风焰飞艇,而魔族在掌握崇国大半疆域、建立数以百计的养魔地之后,一年未必能出三四千头精锐翼魔——不能达到一比二的战损交换比,怎么都要算魔族吃亏的。

赵孝志、嵇元烹也担心陈海是如此算计,内心也是暗暗焦急。

而就算陈海想要履行承诺,目前看来,风焰飞艇实在还是太脆弱了,机动性也差。

哪怕魔龙磐山率领诸魔在外围仅仅是骚扰性的出手,稍不注意就会有三五艘飞艇因为气囊破损或者因为操控不作、或者因为风势过猛以及太过紊乱而产生碰撞坠毁。

看这趋势,大半个月的路程走下来,魔龙磐山都不需要强攻,只需要率大群翼魔跟着三四百里之外,能有一半的风焰飞艇装载着物资进入滕王山,就要谢天谢地了。

七天后,坠毁的风焰飞艇累计已经超过三百艘,大量物资都只能丢弃在荒原深处,眼睁睁的看着落入从四面八方围合过来的魔兵手里,而飞艇编队还只能硬着头皮一刻不停留的前行。

这时候飞艇编队离开太华山已经有两万里了,除了魔龙磐山亲率的大群翼魔外,从诸多养魔地聚集而来的魔骑也越来越多。

这一片区域,到底是被魔族控制了十数年。

这时候赵孝志也实在是熬不过,拉着嵇元烹去找陈海追问有没有其他打算,又或许说陈海用眼前这一队飞艇编队主要的目的,只是吸引翼魔主力的注意力,北陵军还有第二、第三次飞艇编队随时会启动往滕王山输运物资……

此刻,陈海站在殛天号的左翼之上,青袍迎风飘拂,仿佛站在一起出云高崖之上,眺望远处的大群翼魔仿佛乌云般阴魂不散的缀在后方,这时候甚至试图拉近跟飞艇编队的距离。

看到赵孝志、嵇元烹出御虚号飞来,陈海哂然一笑,跟身边的符思远、龙帝苍禹说道:“现在离阴魂岭足够远了,应该有把握全歼这四万多翼魔精锐了!”

赵孝志、嵇元烹皆是一惊,下一刻就见风焰飞艇缓缓往下方的一座环形山包围的山谷里降落过去,他们还想看这环形山谷里有什么玄机暗藏,但想想也没有可能,魔族控制这些地域二十多年,岂会让陈海动什么手脚?

迟疑不定,赵孝志却见到身后三百多艘飞舰瞬时间咆哮声大作,机动性猛然间提升上来,很快就形成以七艘浮空战舰为核心的作战编队……

难道陈海要用这些脆弱到就用一层铁皮包装的飞舰,直接冲击对方的翼魔集群吗?

这跟寻死有什么区别?

赵孝志、嵇元烹不知道陈海发什么失心疯,待到追问究竟,下一刻就觉得天地间数百里内的雷元罡煞都一起搅动起来,就见一艘艘飞舰的表面在极瞬间就附上一层雷光灵罩!

怎么回事,每一艘飞舰长过二十步,怎么可能炼入防御法阵?

要知道诛魔战车结成四柱诛魔阵,也需要近三十辆战车才行。

战车行进的速度缓慢得多,又随时能停顿下来,所以用多辆战车结成防御法阵是可行的,但每一艘飞舰在空中随时都要保持高度机动性,不可能用多艘飞舰去结防御阵。

赵孝志、嵇元烹能看到每一艘飞舰有四到六个元气波动点,正是这四到六个元气波动点为每一艘飞舰凝结出完整的雷光灵罩!

而殛天号、御虚号两舰,全舰的波动点更是多达百余处,意味着为全舰提供的雷光灵罩强度,比普通的飞舰强出七八倍。

赵孝志、嵇元烹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呢,魔族也看到这些飞舰的异常。

以魔龙磐山的修为,不用出手,就不难推断飞舰表面所凝聚的雷光灵罩的防御强度到底如何。

远程攻击的话,它、十数魔君以及二百多魔侯是有把握能打破这些雷光灵罩,但问题陈海、符思远、计都、宁婵儿、赵孝志、嵇元烹以及飞艇编队近三千精英剑修,怎么会给它们出手直接攻击雷光灵罩的机会?

而四万多翼魔绝大多数都没有远程攻击手段,一旦被这些飞舰拉近到四千步范围以内,翼魔精锐就需要先扛过六百多具六膛重装弩扫射所形成的箭雨,才有可能直接攻击到飞舰本体。

这个过程中要承担多惨重的伤亡?

而且这还没有将青莲集焰炮以及能用六膛重装弩扫射的青莲霹雳子计算在内。

然而逃是不可能的。

上万里方圆皆是一马平川的荒原,得到逃多远,才能避免跟北陵军的飞舰编队决战?

魔龙磐山却也不是被吓唬大了,看到这边形成七支攻击编队,便让大群翼魔也迅速分散开来,进入左翼的低岭区。

这一方面要避免在进入一百里方圆内,被七艘浮空战舰所装载的青莲集焰炮集中轰射,另一方面山岭再低,只要地形所有起伏,对翼魔精锐多少能更利些。

陈海请赵孝志、嵇元烹分头随一艘浮空战舰行动,避免浮空战舰受到魔族强者集中攻击而引发内部青莲集焰弹的殉爆。

魔兵放弃逃跑,令追击的时间大幅缩短。

陈海、符思远、龙帝苍禹、计都、赵孝志、嵇元烹等人不出手,全程就负责盯着魔龙磐山及其他十数魔君级存在,攻击编队冲入翼魔集群之前,四十二门青莲集焰炮就不断的轰射过去,将大股翼魔轰散,将那一头头魔蛟轰杀得遍体鳞伤。

在接近四千步范围内,重锋箭交叉着青莲霹雳子扫射而去,青莲烈焰在半空不断的轰燃,形成火雨洒落下来,阻止翼魔绝死反攻过来,还能进一步加剧箭雨的覆盖威力,将一头头翼魔精锐在半空中撕裂。

虽然在魔蛟、魔侯级六爪翼魔的决死反击下,一艘艘飞舰被打爆掉,但翼魔精锐从半空坠落的速度,更是有如倾盆大雨飞落……

看到这一幕,赵孝志都有些替魔族心寒了。

过去二十多年,北陵军毙杀的翼魔也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但那是北陵用十数万计的御禽精锐、十数万计的精锐剑修弟子的性命交换来的战果,杀到最后令北陵军在镇师一级都直接取消剑修营的编制,杀到最后令北陵军道丹境的将领都未必能灵剑、法宝护身。

然而,用上百头甚至数百头翼魔精锐,交换一艘飞舰,这是魔劫爆发以来,哪怕是桃源江一役,都没有经受过的惨烈伤亡。

魔族虽然凶残暴戾,最后还是被杀得溃不成军。

在魔龙磐山想着要突围,陈海祭御太虚龙魂鼎破壁镇压过来时,它才发现自己左右就剩七八头魔蛟、三十多头六爪翼魔没有被杀散……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反攻(一)

踩在魔龙磐山像黑色山岭一般蜿蜒蜷卧的残破魔躯上,赵孝志、嵇元烹二人站在魔龙仿佛岩石一般的眉骨上,都有些难以置信刚才一战是真正发生过的。

四万多翼魔精锐,由天魔上三境的魔尊及十数魔君统领,有百余魔蛟,甚至直接杀入天南国、越国的腹地,都会令两国猝然间人仰马翻、可能需要费一翻手脚,才能驱逐出境,就这样被歼灭在这荒原之间了?

而北陵军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二百多艘飞舰被摧毁,七艘主舰皆完好无损,甚至从头到尾连雷光灵罩都没有被撕开。

不管赵孝志、嵇元烹有没有做梦的感觉,魔龙磐山是没有任何感觉了,它刚刚踏入天魔上三境,甚至陨神渊都没有来得及留下一樽身外分身,残魂剩魄彻底归入虚空了。

有不少飞舰的舰体被彻底的撕裂开,甚至还有雷幕机匣被摧毁,露出里面的残缺件来,赵孝志、嵇元烹自然能判定飞舰表面所凝聚的雷光灵罩是新的天机禁制所致。

而这种新的天机禁制,能将一艘轻而小型的薄甲战舰,防御程度要比正常的重型天机战车强出两三倍,相当于是给战舰覆上一层介于地阶上品与天阶下品之间的灵甲。

可能防御强度比预测还要略弱一些,毕竟雷光灵罩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之上,还没有谁对其熟悉,这时候也不可能研究针对性的进攻方式,但这也彻底解决了之前小型飞舰防御力脆弱的最大弊端,使得海东大陆的御魔战事形式,从战车时代飞跃一下子到飞舰时代。

由于飞舰的出现太过重要、太过震撼人心了,即便陈海、符思远、龙帝苍禹在场,赵孝志在刚才激烈恶战时甚至厚着脸皮,延伸神识去探察那些残破雷幕机匣内部的结构。

这会儿龙骧军的将卒迅速将坠毁的残舰都收拢起来,将核心部件拆卸下来后,将舰体堆到山谷里引火熔毁,赵孝志也没有办法在陈海他们面前,抢出一艘残舰回去研究。

当然,雷幕机匣或许不难仿制,毕竟北陵军在过去几年间就秘密造出两三千件,意味着雷幕机匣的炼制,绝对不会比地阶法宝更好,越国、天南国天位境之上的炼器大宗师就有二三十人,对雷光灵罩的激活状况稍有了解之后,将地阶层级的天机禁制推演出来,从而也造出具备实战意义的小型飞舰,并非多困难的事情,但问题在于,谁知道北陵还有没有其他杀手锏没有使出来?

滕王山的粮草已经相当紧张了,没有太多的时间收拾战场,陈海下令将坠毁飞舰上的核心部件拆卸下来之后,又将二十艘风焰飞艇的吊舱抛弃掉后一起将磐山那具有如小岭的魔躯吊起来,往滕王山方向飞去。

十天之后,飞艇编队飞抵滕王山西麓的神王峰。

神王峰乃东征讨魔军的一处驻营,有十万兵马在神王峰下结寨守御,控扼从南面切入过来后能切断滕王山与荒天河联系的一条谷道。

看着两百多米长的魔龙残骸,从空中缓缓降下来,军寨里的将卒皆爆发雷鸣般的欢呼声。

在一个月前,就是这头魔龙,将金沙河入荒天泽河口的一座石峰打塌,将河道堵住,限制东征讨魔军的水师战舰随意进出荒天泽,也封堵住东征讨魔沿河西撤的通道,谁能想象仅仅过去一个月,一旦被视为无可战胜的魔龙就剩一具残骸,被扔到神王峰的北坡山脚下?

率领诸将飞出军寨来迎陈海、龙帝苍禹、符思等人的越郑王刘汾,看到己方将卒为北陵军的骄人战绩欢迎,任他平静如水的道心,也泛起难言的尴尬。

这时候仅剩的百余飞舰,则大大方方的作为七艘主舰的护卫舰编队,一起往神王峰北坡的空地垂直降落过去。

以风焰射流匣驱动的飞舰,暂时自身还没有解决垂直降落的问题,但每一艘飞舰不足四万斤,仅想当于一辆轻型天机战车,护航编队有那么多道胎境强者,一起施展术法,协助百余艘飞舰垂直起飞降落,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更退一步的说,即便没有道胎境强者协助,飞舰只要跟地面的距离不太大,有雷光灵罩包裹着,硬着陆也没有什么问题。

刘汾身材极为高大,传言他与越帝刘醒的生母,有着妖族的血统,不过比起流阳宫的残孽陈海,刘汾显然要更容易被海东大陆的宗阀世族接受。

虽然刘汾乃是越国硕果仅存、有望登入天位上三境的数位中三境巅峰强者之一,却没有符思远、嵇元烹、赵孝志他们那样的仙风道骨,脸颊、下颔长满髯须,容貌相当的粗犷。

塔山防线过后,刚助越帝平息六王之乱、受封郑王的刘汾,就主动请战,率部进入横断山脉,约束西逃的安西宗阀世族在东线建立起御魔阵地,之后在以吕氏为首的安西宗阀世族协助下,一路将防线从横断山脉的深处,往东推到栖凰岭、推进到尹江、推进到茅镇山脉,迄今已有十四五年。

然而这十四五年以来,刘汾都没有跟陈海正式接触过,即便陈海正式受封北陵郡王,要求到天凰岭时见刘汾跟吕尚时,刘汾也是避而不见。

那是桐柏山、荆山等战之前的事情,迄今过去也有七八年了。

想想当初的傲然与不屑,刘汾再粗犷的长相,也没有办法将他内心所有的尴尬、难堪都掩饰住。

陈海亲自赶到滕王山,倒不是找刘汾耀武扬武的。

这一次重创魔族的翼魔精锐,从陵州到滕王山、到雁荡山的补给线,不愁会被魔族切断,接下来,陈海还是要刘汾与秦冉联手,钳制、消耗黑炎老魔所亲领的南线魔兵主力,使之不能北撤掉凤雍山,更不能与鬼奚老魔在阴魂岭所率的北线魔兵主力会合后再撤回魔域去。

北陵军甚至可以协助南诏、南黎以及安西,将后备兵马源源不断的送入滕王山及雁荡山,确保刘汾、秦冉能得到足够的兵力补充。

既然崇国大部分地域已经打成废土,那就要血债血偿,将屠戮过人族、将人族当成血食进行吞噬的魔兵魔将都消灭在崇国境内,也能减轻将来北征的难度。

刘汾、秦冉没有选择,除非他们能跟魔族谈判,才不至于受到于陈海——要不然,陈海断他们几天的粮,两军六百万人马就会崩溃掉,根本没有机会撤回到各自安全的领地去。

更何况郑季石、嵇元烹率南黎讨魔军守镇元军,又何尝不是在封堵他们西撤退路?

与刘汾见面后,陈海又赶往雁荡山北麓,见过秦冉。

这时候天南国的特使赶到滕王山,策封郑季石为南黎郡王、天南讨魔军主将,封嵇元烹为安阳侯,任南黎国相,将太子郑产召回国的同时,将原太子郑商的护卫亲兵统交给拓跋雄、寇勋统领,协助郑秀石、嵇元烹留在金沙河沿线御魔。

接下来的形势就明朗多了。

越国、天南国趋于保守,而南黎、南诏以及安西三地虽然穷困之极,但抽调出来补充三军的年轻一代子弟还是足够的。

玄元军、东征讨魔军以及换上郑季石、嵇元烹担任主帅的天南讨魔军,沿金沙河、滕王山、雁荡山一线,封住南线魔兵北逃的路线,陈海还将鸠真及魔血三姓子弟都调了回来,使之编入天南讨魔军,同时也要越国、天南军将两国魔奸留在境内的子弟,都流放到南黎,作为天南讨魔军的后备兵员使用。

隆庆八年春,除奚同光、姬江野在太华山集结四百万精锐兵马,令鬼奚老魔率六百多万北线魔兵缩于阴魂岭,不敢大距离的转进外,陈海率八十万龙骧禁营军精锐,从武侯岭南渡过万涛河,于六月下旬抵挡凤雍山西北麓。

其时两百万魔兵魔将刚刚从小千天域云州撤出来,依仗凤雍山内线所组织的三座万魔枯骨大阵,想要顽守曾经是海东大陆最为雄伟壮阔的人族城池雍京。

在南北线魔兵主力都没有彻底解决的情形下,陈海此时就率部征讨凤雍山,不是北征陨神渊的演习战而已。

两百万魔兵仅由滞留在雍京的几樽天魔下三境魔君统领,鬼奚、黑炎以及另一樽刚刚踏入天魔上三境的幽月魔尊,都无意来守雍京,两百万魔兵又如何能在百万龙骧禁营军精锐面前守住雍京残城?

数以百计的青莲集焰弹,将三座万魔枯骨大阵轰开后,龙骧禁营军兵分三路,簇拥着数以万计的天机战车、各在两支飞舰编队的掩护下,从凤雍山西侧三条谷道,一路往里猛攻,仅仅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攻陷入雍京残城朱雀门的斩梅岭。

斩梅岭同时也星衡域连接云州的天域通道所在。

在符少群率前锋兵马将斩梅岭附近的魔兵魔将清扫一空之中,陈海与符思远、龙帝苍禹等赶到斩梅岭,没想到会遇到一别十数年,还以为早就在雍京城被攻陷时殒落魔族之手的云师……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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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反攻(二)

云师乃符氏家臣之子,先祖本身就是出自云州的土著乡民,遂以云氏为姓——云师自小就天资过人,后师从符思远修行,与余苍、吴之洞等人乃是海东大陆唯一不多出身寒族而踏入天位境的强者,同时也因为他的出身以及念及符思远对他的思情,在当年随烈帝秦冉北征天罗谷时,一直都伺奉在符少群身边。

符少群与云师感情甚笃,看到云师在雍京城沦落后,没有魂飞魄散,激动得热泪盈眶,第一时间传讯陈海、符思远与过来,与云师见面。

大家坐在斩梅岭的一方巨岩上叙旧,才知道云师这些年的遭遇。

雍京城破之后,云师的本尊肉身也未能幸免殒命魔族之手,但他与诸多被困天位境强者,在看到雍京城不能守、不得不仓促突围之前,都准备了身外分身,随雍京宗阀的一部分子弟提前疏散到云州。

雍京城破时,玄元上殿在雍京就有近三十位天位真君殒落,之后差不多都成功借身外分身在云州复活。

不过,雍京以及云州在魔劫爆发后御魔以及被围十数年,几乎所有的修炼资源都已耗尽,也不可能有所谓无上宝胎的肉体能用来修炼分身,以致这些殒落的天位真君虽然差不多都能在云州借身外分身复活,但绝大多数人都没能修炼到灵肉合一的境界,分身肉体在短短十年内就纷纷崩溃损坏。

云师知道分身在资源匮乏的云州,想要灵肉合一的境界可能只有千之一二的机会,他借身外分身复活后,也就没有指望这个。

其他借身外分身复活的天位真君,在云州第一时间都选择闭关潜修,云师则立时投入云州的御魔战事之中。

虽然没有魔君级的存在能进入云州,虽说雍京城破时,北陵已经崛起,迫使魔族不得不在北线集结大量的兵马,使得前后进入云州的魔兵魔将仅有百万左右,但由于秦世民守雍京那几年,将云州的御魔潜力差不多压榨到极限,以致有近十亿凡民繁衍生息的云州在最初几年,仓促组织起来的数百万防御军都被杀得稀里哗啦。

云州之所以没有陷落,魔族进入云州的兵马有限是一方面,云州地域辽阔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则是以宗阀世族子弟为首的云州防御军被杀得稀里哗啦之余,数以亿万的凡民并没有放弃反抗。

在云州复活之初,云师就主张要全面起用寒族子弟御魔,非但没有被退入云州的秦氏宗室子弟采纳,反而被排斥在云州防御军之外。

这时候,符氏进入云州的子弟也产生分裂,一部分围绕在皇族身边,参与云州防御军的御魔战事,到这时候差不多都已经殒落,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随云师组织凡民反抗魔兵,他们很多人跟云师一样,顽强的活了下来。

云师他们最初的日子并不好过,建了几座基地制造天机战械武装低级弟子,几座基地都被魔兵摧毁。

差不多到七八年前,也就是星衡域荆山会战过后,大批的魔将魔侯被从云州抽调出来,补充到北线魔兵之中,云师他们身上的压力才稍稍减轻了一些,至少拥有稳固的御魔基地,能源源不断的制造战械、也能培养精锐武官,让御魔军稍稍看上去像个样子。

云师没有刻意的潜修,甚至每时每刻将精力都投入御魔之事中,但近十三年时间过去,修为虽然没有恢复,甚至仅停留在道丹境巅峰境界上,肉身却没有崩坏。

云师也没有意识到七八年前就是御魔形势好转的契机,甚至还以为魔族已经占领崇国全境,准备集结兵力撕开天南国或者越国的防线,直到近期魔兵大规模从云州撤出,云师才意识到真正是人族的转机来了。

毕竟云州十数年间伤亡惨烈,凡民十之七八都惨遭屠戮,但还有不少地形险要、有天绝地煞之险环护的土地在人族的手里,还有最后两三亿云州凡民没有放弃抵抗,甚至抵抗意志越来越强。

要不是魔族在星衡域出了大状况,断不可能这时候从云州大规模撤兵。

只是,云师没有想到海东大陆的御魔形势,已经彻底的逆转过来。

虽然魔兵魔将都从云州撤出来,还在凤雍山被龙骧禁营军杀得稀里哗啦,连雍京城都不敢守,像洪水般往南、往东、往北逃去,但云州还有上千万的杂魔滋生,正无时不屠戮、吞食凡民。

陈海也没有太子时间跟云师叙旧,看云师身边从云州过来的将卒皆衣衬褴褛、肌黄骨瘦,连几件完整的铠甲都看不到,可见他们在云州御魔是何等的艰难。

除了让云师率部暂时在斩梅岭休整外,陈海当即还下令龙骧禁营军停止追击外围的魔兵,都收缩回凤雍山来,之后又让乐毅、姚文瑾、岳弈然、张天爱、屠重锦、黄双、铁鲲、冉虎等七十多道胎境将领,以最快的速度各率领一万精锐进入云州,助云师他们以最短的时间,诛灭云州的魔物,保住云州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天道元气。

云州地域广袤,而大多数区域又都失陷,还被数以百万,甚至上千万、各种各样的杂魔占据着,龙骧禁营军主力进入云州荡魔,即便有一批雷幕飞舰、风焰飞艇、天机战车进入云州,也不是三五天就能竞功。

陈海、符思远、龙帝苍禹、宁婵儿、计都等都只能暂时停驻凤雍山,等云州魔物清除过一遍之后,再考虑其他。

不过,北陵军一方面以雍京为中转,对滕王山、雁荡山的物资补给一直没有中断过,一方面数以亿万的物资运入雍京,以云师为首的云州御魔军作为主力重建雍京城。

云师之所以分身肉体没有崩坏,不是他的资质比其他进入云州、借分身复活的真君们更好、更强,实际上云师也就差一层,自己就能捅破那层天道之膜,而他身上汇聚的众生愿力已经足够强烈的能直接滋养着他的分身肉体了。

在真龙诞息丹及姜燮传给陈海完整的祖龙诀相助下,云师在凤雍山闭关半年,就将身外分身修炼到灵肉合一,并修成道胎。

隆庆九年冬,云州大群的魔物都差不多已经诛除干净,由于云州地广人稀,一部分魔物分散逃到地形、气候都极端恶劣的山海荒泽之间,清剿起来十分的繁琐,但好在云州本土的防御力量已经足以对付这些零散的魔物,龙骧军主力就从云州撤了出来。

这时候人马总计达一百万的云州御魔军,在北陵军的协助下,在雍京城完成整编。

曾经衣衫褴褛、跟叫化子军没有什么区别的云州御魔军,大多数的武官,不要普通将卒了,都没有一件趁手、趁身的玄兵战甲,所造的天机战械,也主要以早期的淬金重膛弩为主,所冶炼的淬金铁以及培养出来的匠师,远不足以批量的铸制天机战车,但是面对汹汹魔劫,苦苦煎熬十数年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战斗意志自然是极强。

在北陵军的协助下,云州御魔军完成整编,换上整饬一新的玄兵战甲、编入六千万轻重型天机战车及其他战械,十数万枚天道汲灵道,令基层武道的根基变得更加坚实。

有北陵给予的丹药支持,以云师为首,云州御魔军经过长期的积累后,在短短一年内就有相当一批新的道丹境、道胎境强者涌现出来。

事实上,除了没有天位真君级强者外,此时的云州御魔军,绝对不比相同规模的玄元军或东征讨魔军战力稍弱。

陈海之前还在考虑,一旦收复雍京,该交给哪家来掌控。

理论上,烈帝秦冉乃北陵、南黎、南诏、安西的共主,收复雍京,理应请烈帝秦冉率玄元军进凤雍山,但雍京周围是彻底打残了,云州的潜力还是不容小窥,陈海还不确定烈帝秦冉是否再没有别其的心思,又岂敢轻易将雍京还给烈帝秦冉?

只是雍京孤悬在外,从雍京到陵州近五万里路程,皆无人烟,北陵军即便无视当初的约定以及天南、越国两地民众的指责,要直接掌握雍京,也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哪怕是分兵防守雍京,对北陵军也是极大的负担。

现在的结果,要比陈海预期的好太多。

云师率云州防御军驻守、经营雍京,任谁都不能说不是,甚至烈帝秦冉都不能阻挠,这时候陈海只需要从龙骧禁营军抽调一小部分精锐协助云师驻守雍京就足够了。

而且随着云州进一步休养生息,雍京驻军的补给都能从云州筹集,则能极大减轻北陵所面临的种种压力,也能使得战后的势力结构变得更平衡……

而现在就有了雍京这个根据地,北陵立时就可以组织飞艇编队,将怒川江以前的失地凡民,直接大规模的送到凤雍山来接受历练。

抢占一步先机,也就意味着崇国境界的人族复苏后,凤雍山随时有可能成为海东大陆新的中枢城池……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反攻(三)

云州未被魔族吞灭,人族尚留一分元气,绝对是不幸中的大幸。

龙骧禁营军主力进入其中清剿了一年的杂魔,毙杀魔物上千万之多,只是云州绝险之地也不在少数,剩下的魔物躲入这些绝险之地,就很难尽除,但只要云州人族尚保留一分元气,自身的防御力量也足以应对这些零散的魔物了。

而另一方面,云州受旧有宗阀世族控制的势力,在魔劫中被荡除一尽,最后是云师率领从凡民、从寒族中崛起的反抗力量,苦苦煎熬到最后——陈海从云州迁徙凡民、抽调防御兵马,一点点恢复雍京,恢复凤雍山、恢复中州的元气,待中州再度兴盛起来,成为海东大陆的中枢区域时,他也不用担心中州会落入旧有宗阀世族控制之中……

至此,可以说全面反攻魔族的契机已经来临,但陈海并没有立即组织大规模的兵马,对北线魔兵盘据的阴魂岭以及南线魔兵盘据的首阳山直接发动攻势,而是利用人族所控制的凤雍山、镇元山、滕王山、雁荡山为据点,破袭数以百计的养魔地、清剿数以亿计的杂魔,切断魔族在崇国境内的后备兵马补充来源。

同时,陈海也第一时间组织精锐兵马,增援那些被困崇山峻岭之间还在苦苦挣扎着、在失陷地抵抗魔物侵袭的人族残余力量。

崇国从东到西、从南到北,都有二三十万里之遥,虽然有近四分之三的疆域,一度沦陷魔族之中,数以千万、亿计的魔物南下,盘踞到这些地域滋生繁衍,令崇国一度变成魔域,但整编的精锐魔兵魔将,在过去二十多年间,不可能将这些区域的每一寸土地都践踏过一遍,这使得还有数以亿计的民众,被困在一些地势绝险的地方,甚至还有一部分进入像血炼场这样的秘境,作最后的殊死抵抗。

以往北陵都处于被动防御的状况,根本没有力量去增援这些抵抗点,而从荆山会战之后,北陵虽然同样没有办法,将这些反抗地的数以亿计的民众都接到安全地带来,但多多少少能给予一些物资的支持。

收复雍京之后,整个崇国的御魔形势彻底逆转过去。

特别是魔族的翼魔、魔蛟等空中力量,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三五万头翼魔精锐,也都缩在阴魂岭、首阳山不敢露头,使得北陵增援各地的小队精锐,三五艘风焰飞艇编成一队,装载几架重膛弩、六膛重装弩以及相应的救援物资,三五百人就敢出动,增援各个人族反抗地的效率就大幅提升上来了。

到隆庆十年,陈海依照人族反抗地的规模,设置折冲都尉府、折冲镇守府、折冲都护府三级机构,一方面支持当地的反抗力量组织更强的军事力量,清除附近的魔物,一方面更快速的恢复这些地方的人族元气。

像雍京这些跟小天地域及秘境有通道的地区,还有数百万乃至上亿的民众在抵抗魔劫,设为折冲镇守府、折冲都护府;除此之外,其他大大小小的反抗地,哪怕人数只有数千,也设立折冲都尉府,防御反击力量,由从北陵军抽调精锐进行加强,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使得各反抗地的星火能够燎原。

到隆庆十二年,虽然在沦陷地设置的折冲都护府仅有三处,有资格所设的折冲镇守府也只有七处,但是大大小小的折冲都尉府多达六百余处。

北陵军对沦陷地的魔物清剿,主要也以这些大大小小的折冲都尉府为中转基地或落脚点进行,而大量的物资以及健壮民勇、后勤辎重兵作为后备人员,不断的运入这些折冲都尉府,也在不断的加强这些折冲都尉府的力量。

到隆庆十四年,陈海则开始下令这些折冲都尉府从地形险峻但狭窄的区域迁出来,到地势要冲、要隘之地建造城池,或者恢复在魔劫中被摧毁的旧有城池,尽可能利用手头一切条件,开垦荒田、兴修水利、开采矿产、牧养牲口,将生产一步步的恢复过来。

沦陷地太过广阔,数以亿的杂散魔物看到精锐兵马过来,常常是一哄而散、走避山水之间,即便将北陵军、龙骧禁营军都派出去,三五十年内都不要想能清剿干净,以这六百多处折冲都尉府为基础,然而往外继续建设更多的人族定居点,一点点恢复人族对沦陷地的统治,才能迅速压缩杂魔的生存空间,直至将其彻底驱逐出去。

这时候,北陵以学宫、天机学院为主,包括府学、县学体系已经建立起来,不仅每年能培养二三十万基层武官补入军中,使得二三十万精锐武官能退出北陵军,作为地方防御力量派到这些折冲都尉府加强清剿魔物外,北陵每年更能抽调近百万的学子,直接进入这些折冲都尉府以及以折冲都尉府为基新建的人族定居点加强防御力量或恢复生产,使得折冲都尉府到隆庆十六年底,差不多都具备采炼玄阳精铁、铸制简单天机战械的能力。

而此时,雍京城不仅重新修建起来,环护雍京城的凤雍山,大大小小的关隘要冲之地,也修建了三十多座城寨,不断从北陵、云州迁徙民众填补过来,使得凤雍山以及凤雍山环抱的雍京平原,定居人口在隆庆十六年时达到三千万。

凤雍山作为海东大陆最为核心的灵脉之一,先后作为流阳宫及玄元上殿的祖庭,山势虽然比室韦山、大金山、紫柏山等要小得多,仅万里方圆,但山川地势灵秀无比。

除了灵气要比其他地方更为充裕之外,山腹地底的矿产也要远比其他地方更富足。

这些年,北陵将探矿点都延伸到万丈海域的深处,才使得坞银、精玄金等极珍金铁的年产出量提升到三百万斤,但在雍京新建的矿场、冶炼场,每年极珍金铁的采炼规模,就已经达到五十万斤规模。

无论是战车及飞舰都能采用的雷幕机匣,还是飞舰所需要的风焰射流匣,以及青莲霹雳子、青莲集焰弹,都需要消耗极珍金铁,因为极珍金铁的采炼成为提升北陵军战斗力以及北陵综合实力的第一要务。

魔龙磐山所率的翼魔精锐主力,被歼灭之后,鬼奚、黑炎率南北线魔兵主力,缩于阴魂岭、首阳山就没有再敢有大的动作,但它们很快发现他们越不敢有大的动作,就越没有资格进行大的动作。

随着一座座养魔地被摧毁,随着每时每刻都有成百上千的魔物被毙杀,盘踞阴魂岭、首阳山的魔兵失去补充跟增援,而北陵军却一天比一天强大,它们的处境只会变得更加的窘迫。

甚至天南国、越国以及安西、南黎的宗阀世族,一方面反思魔劫以来的种种弊端,一方面迫于北陵日益强盛的压力,内部也陆续或多或少采取一些改革措施,拔擢寒族、奖励生产,实力也得到一定的增强。

而东征讨魔军、玄元军虽然受陈海控制后勤补给的约束,不得不始终停留在滕王山、雁荡山封堵南线魔兵的退路,但大大小小的接触打下来,武官、将领也不断的淘汰、锤炼,加上利用一切条件在滕王山、雁荡山内部进行垦种、组织天机战械铸造,战斗力也是得到大幅提升。

这种情况下,魔族继续拖延下去,无疑是彻底的死路一条。

隆庆十六年冬,看到形势再不容魔族拖延下去,南线魔兵、北线魔兵同时从阴魂岭、首阳山出动。

往北、往东的通道已经彻底的封死,两路魔兵主力也没有往南进攻南黎或往西进攻安西,更不要说越过万涛河进攻北陵了,它们选择往西南方向的南诏挺进。

虽说东征讨魔军、玄元军各有三百万兵马,在雁荡山、滕王山封堵南线魔兵的退路,但这些年过去,烈帝秦冉在洞庭山以及越廷及安西吕氏在茅镇山脉以东的秦池都相继建立坚固的防线,毕竟这几年元气一直都在持续的恢复中。

惟有南诏的处境最为尴尬。

一方面当年的惨败,令南诏的抵御力量受到重创,另一方面天南国被迫立郑季石为南诏郡王,而随着嵇氏及魔血三姓的子弟迁入南诏,使得南诏的地位日益独立,天南国显然不愿意再投入多少资源跟人马,去经营南诏,而南诏却又必须不断的抽调人力、物力到镇元山,增强以郑季石、符元烹为首的天南讨魔军,这诸多因素都使得南诏在泯山一线的防御极度空虚。

而另一方面,天南讨魔军实际上跟天南国已经没有太密切的关系,虽然在北陵的支持以及不断从南诏抽调后备力量,将兵力扩编到二百万人,这两百万即便及时撤到泯山,但两路魔兵逾一千一百万魔兵魔将一起往南诏杀去,也不是南诏所能抵御的。

没有魔兵的压迫,随时能撤回己境,甚至己方已经拥有长程后勤补给能力的玄元军、东征讨魔军,会不会在烈帝秦冉及越郑王的统领下,从后面咬住魔兵主力的尾巴,使之不能全力进攻南诏,则是郑季石、嵇元烹、鸠真等最担忧的事情。

他们只能派鸠真赶到这些年一直在太华山坐镇、潜修的陈海请援龙骧禁营军迅速南下,封堵魔族主力进攻南诏的路线……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反攻(四)

郑季石、嵇元烹、鸠真,是陈海钦点扶持的南诏新三大佬。

鸠真统领魔血三姓十数万子弟,手下有天位真君一人、道胎境五十余人、道丹境子弟四百余人,实力可以说比嵇氏还强出一倍,但除了麾下子弟都有魔族血脉外,鸠真因为当年贪生怕死,甘为虞安老魔作为都天魔印的器灵奴役了数千年,这使得他在天南讨魔军中的地位也最为尴尬,根基上也是最为不稳。

特别是三姓子弟内部也充满着诸多纠缠不清的矛盾,对鸠真这个老祖,也充满复杂的情绪。

北陵军、东征讨魔军、玄元军都没有动静,而魔族主力已经南下,可以两三个月后,魔族的前锋兵马,就能杀到泯山下——没有足够的支持,天南讨魔军不敢随便从镇元山出动,以免被魔兵主力包抄,但除了在镇元山的天南讨魔军主力外,南诏在泯山一线组织了两百万兵马,战斗力实在是稀疏平常得很,可能都挡不住魔族前锋兵马的进攻。

鸠真赶到太华山,得知陈海人不在太华山,去了万涛河北岸的武侯岭,又紧赶慢赶到武侯岭去见陈海,不曾想陈海前脚刚离开武侯岭,又去陵州了。

武侯岭曾经北线魔兵占据的一个据点,但此时阴煞魔瘴尽去,山谷之间尽是红花绿树,再度呈现万紫千红的人间气象。

武侯岭北面就是一度赫赫有名的天鹤川,是海东大陆最大的几座淡水湖之一,承接紫柏山东麓、大金山南麓的溪河流水,方圆万里,烟波浩淼,湖中灵岛无数,则是天鹤宗的山门所在,一度沦丧魔族之手,此时也尽皆恢复。

鸠真能看到天鹤川到武侯岭之间的几条主要河流上,数以十万计的匠工,正架设一座座巨大的铁桥,将从紫柏山东麓延伸出来的驰道,不断往东部荒原延伸,将在反抗地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一座座折冲都尉府,连接起来。

鸠真也能看到这些驰道,正被大量坐着马车东迁的凡民充塞着。

差不多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凡民,沿着一道道往东部荒原延伸的驰道,进入新建的人族定居点,建造屋舍、开垦荒地而安顿下来生儿育女。

这些曾经是人族栖息繁衍的地区,因为魔劫,在短短二三十年间就彻底的沦为荒原魔域,依赖六百多处折冲都尉府,显然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这些地区的人族元气。

另一方面,北陵在战时涌入太多的难民,荆山会战之后,北陵境内里就没有什么战事发生,人口每年以2、3%的高增涨迅速膨胀起来,但能耕种的土地却是有限的,还要确保有大量的灵山大川保留下来,能蓄养灵草灵药、牧养灵兽灵禽。

因此,陈海签约东部荒原大开发令,除了特定拥有灵脉的山川峰谷外,所有东迁凡民,在沿途各个定居点都能获得三五百亩不等的田地,甚至还在东迁途中,还将由沿途新设的府县供给口粮、耕种的谷物种子……

从隆庆十年起,每年都有两三千万的民众自发的穿过紫柏山东进,进入各个定居点安置下来,差不多是北陵军直接组织迁徙人数的六七倍之多。

除了牛马车外,在东迁的人流里,鸠真还不时能看到以往仅有军中才得编制的轮式辎重车,载着人及拖家带口的行囊东进。

相比较天南国、越国一年造十万八万辆辎重车,只能勉强满足军中的消耗,北陵辎重车年产量早在隆庆十年就超过一百万辆,而且以风阵匣为基础制造的轻型辎重车,十之八九都主要是向民间供应,以致未宗阀世族出身的凡民家庭,拥有一辆天机车在北陵已经不算是什么奇闻了。

这主要也是得益于北陵这十几二十年间培养出一大批的寒族匠师,使得风阵匣等黄级天机部件的炼制,不再成为限制天机战械大规模推广的瓶颈。

得知陈海前脚离开武侯岭,去了陵州,鸠真也只能往陵州赶。

由于对阴魂岭备战的缘故,太华山、丹霞渡、武侯岭皆有重兵驻扎,兼之往雍京、滕王山、雁荡山、镇元山输送物资,陵州也是最重要的中转站(另两大中转战乃天水跟海陵),陵州此时的繁华,原超常人的想象。

赶到陵州,鸠真恍然误以为来到四五千年前的雍京城。

朱雀岭,除了是朱雀岭学宫所在地之外,目前也是北陵最为重要的军工生产基地之一。

鸠真赶到朱雀岭学宫的集贤殿,才好不容易见到陈海。

“季石、嵇大人的信函,我早已经看到,之所以没有确定出兵南援的时间,是不清楚磐山号到底什么时间节点能编入军中,”陈海看到鸠真赶过来,当然早就知道他的来意,开门见山的就将拖延发兵的原因说出来,“我这次回陵州,是亲自接收磐山号,你在这里陪我两天,待磐山号完全最后的测试,后天我们就去太华山出兵……”

磐山号?

道器级的阵法禁制,炼制的时间极长,即便宗师级的炼器师也需要数十年、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时间才能炼成。

计都所祭用的九杆血河魔幡,是计都花费三四千年的时间才最终炼制成。

浮空禁制一定都不比普通的道器级阵法禁制简单,因此上万年时间里,西北域三宗总计才造出二十多艘浮空战舰,而浮空战舰一旦被摧毁,想要修复都极难。

因此到后期,北陵军手里才有殛天号、御虚号两艘浮空战舰,而到天南太子郑产惨败,玄元军、东征讨魔军被困滕王山、雁荡山需要北陵军的援助,才额外拿出五艘浮空战舰交换。

鸠真没想到朱雀岭这边正新造浮空战舰,陈海还因为要接收这艘新的浮空战舰磐山号,才耽搁了发兵南援的时间,他禁不住,这艘磐山号到底有多重要,需要陈海暂缓发兵南援也要亲自来接收?

陈海也不故弄玄虚,带着鸠真及随行的三姓子弟往朱雀岭深处的一座山谷里飞去。山谷与外界已经造成两条铁轨,用轨道车跟陵州城相接,但进出的口子都设重兵部署,里面是朱雀岭飞舰制造基地。

只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场地空空如此,看不到所谓新造的磐山号在哪里,待要开口询问,就隐隐感知到北面山岭的深处,有轰鸣声隐隐传来,等了一会儿,就见一艘巨大的黑色飞舰,在殛天号以及数十艘小型飞舰的伴随下,正排空往这边飞来。

啊,北陵利用十年不到的时间,将魔龙磐山的骸骨,炼制成浮空战舰了?

看到黑色飞舰排空而来,鸠真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当年诱杀魔龙磐山及翼魔主力一战,但从黑色飞舰透漏出来的威严气度,不难猜到这是用天魔上三境的魔尊骸骨炼制改造而行。

神魔炼体、肉身成圣,说白了就将肉身当成法宝修炼,同时将这些肉身强悍的魔物毙杀,只要骸骨相对完整,就能直接拿来炼制法宝,要比将完整的阵法禁制炼入金铁之中,自然要快捷得多。

只不过这些年,北陵主力铸造天机战械,战场所收缴的魔将、魔侯骸骨,都是拿到天南国、越国直接交换法宝、灵剑以及紧缺的丹药等资源,极少自己拿来炼制——毕竟就算利用这些骸骨炼制法宝、法器,也需要占据有限的炼器师资源,投入产出的效率,远不如集中力量造天机战械。

跟翼魔不一样,魔龙以及蛟类妖兽魔物,生来就有飞行天赋,特别是修炼到高层次,它们的骸骨之内可以说就刻有天生地成的浮空阵法禁制。

鸠真听说当年打下的魔龙磐山的骸骨相对完整,但也没想到北陵仅用十年不到的时间,就在一架天魔上三境的魔龙骸骨基础上,造成首尾长达两百米的超级巨舰。

磐山号看上去长度仅比殛天号大出一倍,但两艘伴随而飞,给人的感觉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改建后的磐山号,从外形上看不出跟魔龙磐山有什么联系,圆形梭的舰身,巨大舰翼展开有一百三四十米。

除了用魔龙磐山的骸骨作为主龙骨外,为保证舰身足够的强度,大量的连接件以及装甲都是用极珍金铁铸造。

这也是之前北陵无法做到的事情,在荆山会战之后,北陵才能集中力量,制造这种大型的战舰。

浮空战舰的舰体要求,可比青鲸级铁甲战舰高出太多了。

而且北陵所造的浮空战舰,比起传统的被高高在上的天位中三境、乃至上三境强者拿来充当门面、讲究排场的飞行灵舟、宝船,则全面往战争利器发展,是真正意义上的飞行战舰。

磐山号除了集成北陵发展七八十年天机傀儡术的所有技术成果、装成十六具超大型风焰射流匣、上百超级雷幕机匣、十八门最新型青莲集焰炮、六门重型雷殛炮外,同时也是一艘传统意义的浮空战舰,炼入十六柱诛魔大阵进一步增强防御力,甚至还将大魔君甘昌被炼灭本源意识的魔胎炼入磐山号,作为操控主阵法的傀儡精魄。

磐山号没有装载密密集集的六膛重装弩,可见已经放弃近身击敌的可能。

而除殛天号外,其他数十艘小型飞舰,比起目前已经编入军中雷幕飞舰也有显著的不同。

这些雷幕飞舰,不仅舰体更为庞大,鸠真也能感知到舰体表面所凝聚雷光灵罩更强大,推动舰体飞行的风焰射流匣喷射的冲击焰流更强劲。

除了舰首两具六膛重装弩增加到四具外,舰体顶端还加装一门基于雷芒禁制基础上造成的雷殛炮,威力相当于攻击一万丈之外强敌的雷殛法阵,能弥补六膛重装弩射程短的弱点。

这是北陵军新造的重歼型雷幕飞舰。

鸠真暂时没有办法亲眼观看北陵军新的飞舰编制攻击力到底有多强大,在朱雀岭停留了两天,他就带着人随陈海一起赶往太华山集结。

太华山这边,另六艘浮空战舰、六百艘轻歼型雷幕飞舰已经集结完毕,在陈海、鸠真、符思远、龙帝苍禹、宁婵儿、计都等抵近太华山的次日,就直接从太华山南麓的流云崖轰鸣而起,往南飞去。

而龙骧禁营军六十万精锐,秦虎山、姜晋、雷阳子、吴之洞、余苍、董良等人统领下,簇拥着上千辆雷幕重型战车、五千余辆重型天机战车,离开太华山南麓的大营,仿佛金属组成的洪流,往南面的荒原滚滚而下。

虽然此次南援,陈海才调动六十余万兵马,但战力之强,已经远在当年秦世民在雍京组编的、仅五十万人规模的玄元天军之上了。

而随行的战车,其轮彀、车轴以及传动等主要部件都用极珍金铁进行强化,不知道比塔山防线崩溃时强出多少。

要没有这些年累积达三四千万斤的极珍金铁采炼规模,陈海也根本造不出这一批天机战械。

这些战车在荒原之上长程奔袭五六万里甚至更远的距离,也压根不用担心损耗的问题;不像当初两万辆战车从天罗谷出发奔援赤影峰,途中就直接废弃掉近半的战车……

这也是为北征陨神渊做最后的准备。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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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反攻(五)

鸠真隆庆七年没有亲眼见过飞舰集群重创魔族翼魔主力的情形,之后北陵军的浮空战舰及飞舰集群,除了护送飞艇编队往滕王山、雁荡山输送补给外,主要还是陪着龙骧禁营军逐一的清理沦陷地的养魔地,还没有在镇元山大规模部署。

虽然天南国、越国近年来也成功推演出雷芒禁制,还成功仿制出雷幕机匣、风焰射流匣的雏形,但始终没有造出能用于实战的飞舰来,这时候才发现除了诸族视为根本的阵法禁制之外,北陵所造的梭形飞舰有着太多他们需要逐一攻克的难题了。

玄元军、东征讨魔军以及在镇元山的天南讨魔军,都装备少量的新型雷幕战机,却没有机会亲眼看一看雷幕飞舰的集群出击是何等壮观。

从茅镇山南麓到镇元山有近三万里的空当,这个区域被人族放弃后,安西以及南黎的宗阀世族始终没有能力将防线推进到这一线,将这个空当堵住。

北线魔兵主力离开阴魂岭后,就是从这个空当,往西南金沙河上游方向运动,在时间上要比龙骧禁营军早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十数路魔兵整体上也仅仅是往西南推进两万里,抵达金沙河北岸的一条支流新津江附近。

到第三天的黄昏,以磐山号、歼天号、御虚号为首的飞舰集群就追上北线魔兵的后卫兵马,对其进行狂轰滥攻,仅用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就将北线魔兵仓猝间组织的后卫防线撕碎掉,将五十万魔兵魔将打得抱头鼠窜。

魔族最后所剩的翼魔主力不敢出动,被困阴魂岭、首阳山将近十年,杂魔及俘获的凡民都已经消耗一尽,不能大规模的结血炼魔阵——看到有如雷云盖来的飞舰集群,血腥暴戾的魔兵魔将也是第一次从内心深处感受到恐惧,杀戮血煞都受到压制,五十万魔兵魔将组成的后卫兵马,凭什么抵挡由八艘浮空战舰、一千艘轻歼型飞舰、八十艘重歼型飞舰组成的空中战斗集群的狂攻滥炸?

要不是飞舰集群一次所能携带的重锋箭、青莲霹雳子、青莲集焰弹数量有限,必然赶到镇元山休整、等待补充,一次性将北线魔兵的五十万后卫兵马全部歼灭掉,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陈海以飞舰集群,对北线魔兵的后马进行雷霆打击,主要还是迫使北线龟缩于新津江的深山老林里躲藏,不敢在开阔地带大范围的运动。

无论是天机战车还是雷幕飞舰,在地形崎岖以及被大片原始森林覆盖的地域,不受避免的都会受到很大的限制,但一旦进入地势平坦、视野开阔的地带,任何一支精锐战力,没有足够的制衡手段,遇到飞舰集群,就是一场灾难。

不仅北线魔兵蜷缩到新津江上游的山地里不敢动弹,南线魔兵离开首阳山后,也蜷缩到镇元山南面一万里的魁阳岭一带进退失据。

魔兵主力一旦不敢大范围的运动,那对南诏、南黎的威胁顿时就彻底解除了。

陈海到镇元山后,就召集刘汾、秦冉过来,约好四家联兵先共击龟缩于新津江上游山地的北线魔兵主力。

新津江作为金沙河北岸的一条支流,东征讨魔军、玄元军以及天南讨魔军的主力可能沿金沙河西进,而北陵军在天水、海陵所布防的兵马,则可以沿尹江南下,而主要作战物资、补给,也能通过尹江水道运输,能极大减轻会战的难度。

龙骧禁营军的推进速度自然是极快,五十万兵马仅用二十天就将跟北线魔兵主力的距离拉近到两千里以内。

由于北线魔兵藏在新津江上游的深山老林里,不利人族精锐结阵作战,龙骧禁营军五十万前锋虽然精锐,但要硬攻进去,也会承受极其惨烈的伤亡。

不过,只要确保北线魔兵难以大规模的转移,待四家上千万联军从两边夹击过来,彻底歼灭北线魔兵,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而此时北线魔兵主力的补给已经极其匮乏,已经达自相食的地步,时间怎么都是算人族这边的。

一直到隆庆十六年冬,东征讨魔军、北陵军、天南讨魔军、玄元军从四周围住北线魔兵主力,做好最后的部署,入冬后第一场雪在尹江上游飘落时,上千万兵马分四个方向,开始往北线魔兵主力所盘据的新津江上游两千余里方圆的山地开始进发。

北线魔兵主力在外围部署防线抵抗比较顽强,但将北线魔兵的外围防线打崩溃掉之后,四家兵马继续往里推进时,却发现所遭受到的抵挡,要比想象弱得多,一队队魔兵被纷纷打溃,几乎都没有遭受到多少像样的反抗,四家的前锋精锐就穿越新津江上游山地、抵达主峰莲花岭之巅。

不要说鬼奚老魔及诸多魔君了,大量的魔将魔侯也都消失不见……

陈海站在雪花纷飞的莲花岭之巅,眺望千里山岳,确认鬼奚老魔已然率绝大多数量的魔将魔侯已经金蝉脱壳潜逃之后,四家兵马就以最快的速度杀进来,务必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新津江源头的四五百万魔兵尽数歼灭掉,以免扩散开去,形成无穷的后患。

陈海也没有想到魔族壮士断腕能如此的果决,他们现在不知道龟缩于魁阳岭的南线魔兵是什么情况,但料想来也差不多。

鬼奚、黑炎等三大魔尊、百余魔君、成千上万的魔侯魔将逃回北境魔域,不知道会给将来北征陨神渊增添多少难度。

秦冉与刘汾飞上莲花岭,见陈海默然无语,他们对视一眼,也是觉得暗暗棘手。

要是能顺利将鬼奚、黑炎以及百余魔君都毙杀在金沙河以南,意味着陈海率领五十万龙骧禁营军精锐,在飞舰集群的簇拥下,就能够实施北征,毕竟魔族在北境魔域的实力已经被掏空了。

现在鬼奚、黑奚与新晋的紫鳞魔尊鬼峒,率百余魔君、成千上万的魔侯魔将逃回北境魔域,北境魔域地域又大得超乎想象,从天呈山到陨神渊一百多万里,一次远征最快也要十年,陈海要是还仅仅率五十万龙骧禁营军精锐深入魔域,那就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了。

然而组织更庞大的远征军,速度会变得更迟疑,后勤补给的困难也会直接上升。

前者,陈海或许能默认当前的势力格局,而北陵军的主力留在天呈山以南,在越国、天南国能大规模制造的雷幕飞舰之前,包括秦冉他自己,都绝对不敢对北陵有什么妄想。

后者的话,情形就要负责得多了。

就算刘汾、秦冉此时立下大誓,他们觉得陈海都未必会信任他们。

要是陈海决意先解决海东大陆人族内部的问题,他们将何去何从?

陈海有没有可能已经暗中下令,在莲花岭外围的龙骧禁营军及北陵军会不会已经郑季石、嵇元烹为首的天南讨魔军已经联手起来,随时就会进攻他们?

秦冉、刘汾知道鬼奚等魔已经金蝉脱壳逃走,这时候跑过来见陈海,实在是有些心惊胆颤,就怕陈海突然翻脸将他们扣下来,但不过来又更显得心虚,有可能直接刺激陈海下令对他们所统领的兵马出手。

“我的家乡有一段故事流传其广,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跟旁人说起过,”陈海邀请秦冉、刘汾等人到山巅一块洁白如玉的巨石上席地而坐,说起三国时曹操跟刘备煮酒论英雄的故事,临了又笑道,“此间虽然无酒,但要论天下英雄,唯二君与陈海三人而已……”

秦冉、刘汾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符思远、龙帝苍禹、嵇元烹等人陪坐在下首,心里皆是猜测,难道陈海这时候就要直接对秦冉、刘汾下手,要不然的话,讲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计都、鸠真倒有些迫不及待的要将血河魔幡、都天魔印祭出来。

“海东大陆的疆域过于庞大,毕于一宗而治之,难免政令驰废、官吏怠蜷,而三国裂流阳帝国分治之后,一万年能大体相安无事,倒也不失良方,”陈海淡然的盯着刘汾、秦冉,问道,“郑王可愿代刘醒而称帝越境,而君上可欲代郑氏而治天南?”

听陈海这么说,秦冉、刘汾汗毛这一刻都立了起来。

符思远、嵇元烹对望一眼,他们也没想到陈海会做这样的决定,但细想下来,这或许是北陵解决后顾之忧最迅速的策略。

毕竟北陵想要发兵统一海东大陆,在天南国、越国都会遇到激烈的反抗,要稳定住统治,不知道要拖延多少年才能够北征陨神渊,到时候魔族在北境魔域的实力必然又将有相当程度的恢复,甚至太古魔尊有可能想出什么脱身之策,从往生大阵的镇压下逃出来。

然而陈海在北征前,又必须解除掉后顾之忧,支持秦冉率玄元军南征天南,支持刘汾回越国夺帝,或许是眼前这种两难困境下的最佳选择。

一是刘汾率精锐回越国夺帝位,是与其兄刘醒之间的争夺,越国相当一部分的宗阀世族或者会选择观望,或者会倒入刘汾这一边,成或不成,惊扰都不会太大。

而无论刘汾成不成功,越国短时间都不可能再对北陵生出什么异念,更没有能力出手干扰到北陵军的北征。

秦冉率玄元军南征天南,遇到问题要更复杂、困难一些,但玄元军的战斗力颇强,只要跟天南国的兵马开打,就将结成死仇,即便不能顺利夺下天南国,也必然将与南诏一起成为北陵南部的藩屏。

“……”秦冉与刘汾对望一眼,皆艰难说道,“君所请,不敢辞。”

“好,”陈海说道,“魁阳岭魔兵此时已经分散南窜,玄元军清剿魔物,三个月后应该就能入天南国境了。”

秦冉点点头,知道陈海只给他三个月的筹备时间,三个月内必须攻入天南国境内,要不然北陵军就不会对玄元军再手下留情。

而南线魔兵分散南窜,也进一步确认精英魔将已经全部北逃,留下来的魔兵虽然不再是什么威胁,但分散南窜,对南诏、南黎可能造成的伤亡、破害更大,毕竟南诏、南黎在洞庭山、泯山一线组织的防线,不可能将四五百万分散南窜的魔兵都歼灭在境外。

秦冉、郑季石、嵇元烹也不再耽搁,他们要用风焰飞艇以最快的速度,将兵马往南运送,一方面要确保南窜魔兵不会在各自境内大面积散开,对平民造成惨烈的伤亡,一方面还要让一部分魔兵能渗透过去,形成他们出兵进入天南国境的借口……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谋逆

千潼山深,一头魔魈仿佛黑色铁塔一般从密林里钻出来,近两丈高的彪悍魔躯,在参天巨树密布的丛林里行走如飞,却不带出一丝的声响,甚至丛树里的鸟兽都懵然不觉。

潜伏到山崖的边缘,看到十数座茅草屋分散座落在下方的山坳里,这头魔魈狰狞的魔瞳里流露出来贪婪的精芒。

横断山深处实在人满为患,这几年稍稍太平一些,十数户山民也不顾国相府所颁布的禁令,就迫不及待的从西边偷偷迁过来,到这荒废了十数年、土地肥沃得都能流油的山坳里定居下来,开垦荒地。

看着山沟沟里新种出来的谷物穗头沉甸甸的压弯下来,几名山民皱得跟老树皮似的脸上绽出笑容,盘算着来年春季才多开垦几畦地,听到鸟兽惊走的声音,抬头却赫然看到那头魔魈像是一团阴影,从百丈崖头猛扑过来。

“啊,魔物来了!”田头山民惊惶的大叫起来,想要逃跑但两腿发软,被这头魔物散发出来的滔天魔焰所慑,一屁股坐在泥地上,坐以待毙,绝望的想他们这几个老骨头要能填饱这魔物的肚子,或许茅草房里的婆娘还能带着小子逃跑。

“嗖嗖嗖!”在魔魈探出像铁锤般的魔爪,就要一爪拍碎一名山民的头颅里,数以百计的重锋箭,就像狂风暴雨般从千余丈的草丛里攒射而来。

“吼!”魔魈吃痛不已,魔躯想要往旁边的山沟沟深处翻出,十数道身影电闪雷鸣般掠出。

每一具重膛弩虽然有近千斤重量,但这些人人手一具端在手里,还是能健步如飞的追出——虽然这些人在山民里有如天兵天将降临,但细看这些人并没有令凡民仰望难及的修为,而是天机傀儡臂、天机傀儡足令他们举重若轻、健步如飞,将那头能叫人族明窍境武修遇见都如做噩梦的魔魈围杀在山沟深处。

“还是赵爷英明,猜到在这里守株待兔,这头魔物准会熬不住从密林里跑出来。”十数人站在山石上,盯着山沟里抽搐着死去的魔魈,忍不住大赞身后的那个独臂老校尉。

“屁,爷跟着主公猎魔时,你们的爹娘都还在玩泥巴呢!”独臂校尉咧着嘴的笑骂道。

“赵爷,你就吹牛吧!您老早年要老资格跟着君上一起猎魔,那您老怎么也得封个三等侯啊,怎么还跟我们钻山沟沟里,干这种苦差使?”一干小校只是不信,取笑那独臂老校尉。

老校尉哈哈一笑,任由手下这些龟儿子取笑,也是不恼,只是头痛怎么将这上万斤重的魔物拖出山去。

“赵大成,几天闲在城里就骨头发痒啊,说了你几次,怎么还偷跑出来?”

这时候一道剑虹从北城尹源城掠来,人还未至,就听得娇喝声传来,似乎对独臂老校尉偷偷带队出来猎魔,十分的不满。

见是镇守使亲自飞过来喝斥独臂老校尉随意出城,其他小校皆是吓得脸色苍白,他们知道镇守使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治军甚严,谁要有事落在她的手里,指不定就会掉层皮。

“我在城里哪闲得住,你说小姐你没事盯着老赵我干什么?”独臂老校尉赵大成靠着石头,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杆大烟枪来,拿陈海教他烤制的烟叶卷到烟斗锅里,手指搓出火星,吧嗒吧嗒的抽起来。

“君上过两天就率龙骧军到尹源城,打发你过来打前哨,你倒是好,什么事情都不帮我准备,却跑到这里猎起魔物打发时间了。”姜雨薇拿赵大成没辙,佯怒道。

“军中事宜,不需要我去安排,而至于君上他个人有什么喜好,他是你的师兄,你要是不知道,问我又有什么用?”赵大成惫懒的说道,“君上新制的这套机关臂却是不错,我闲来无事,正好拉些人过来试试其效用到底如何。”

姜雨薇这时候才看到山沟深处的魔魈身影,对赵大成更是无语。

“我说小姐啊,君上只是领兵经过尹源城,你要是都能忐忑成这样子,可不像是统兵御魔的女将军啊——有些事,是不是要赵大成帮你捅破啊?”赵大成虽然这些年都在陈海身边照料陈海的日常起居,但他自始至终都视自己为姜家姐妹的家臣,自然清楚姜雨薇对陈海是什么心意。

只是陈海地位日益尊隆、身旁又有董、苏、周三妃及宁婵儿后,姜雨薇却是将自己的感情藏得越来越深,但在有些场合,却又会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来。

“……”见赵大成在一干目瞪口呆的小校面前谈自己对陈海的私情,俏脸又羞又急,瞪了赵大成一眼,吩咐道,“你小心安全!”便先御剑飞回尹源城了。

陈海在莲花峰迫使秦冉、刘汾答应他的“谋逆”之议后,率部将北线魔兵主力都歼灭于新津江的源头之后,并没有直接返回陵州或太华山,而率一部龙骧军西移,计划盯着越郑王刘汾兵分两路,杀回越国去。

陈海率兵马进入位于尹江上游的尹源城,也是方便左右兼顾,同时也是禁止安西宗阀世族在魔劫结束之后,抢出来跟北陵抢夺战功跟地盘。

尹源城原本是组织新津江会战的一处物资中转地,由姜雨薇率一部人马驻守,确保北陵军的水师战舰能从天水、荆口过来,然而物资用飞艇编队运入四五千里之外的战场。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鬼奚老魔竟然金蝉逃壳北逃了,以致北陵军在尹源城的种种部署都没有派上用场。

不过,新津江一战虽然轻松便斩获大捷,但尹源城却不会轻易还给安西,而日后安西的地盘就以尹江为界,从安西往东、从洞庭山往北,都将是北陵的地界,实际上北陵就将继承崇国差不多近四分之三的疆域。

虽然部将对陈海的称呼,已经改主公为君上,陈海却没有称帝的迫切心思,心里所时刻想的还是远征陨神渊之事。

飞舰编队要尽可能多的歼灭南窜魔兵,陈海则是在龙骧禁营军的簇拥下,乘车辇而行。

车辇到尹源城外,姜雨薇、姜璇、陈桐等人出城相迎,陈海才回过神来。

想起自己初到星衡域的那些时光,再看到姜雨薇她们,陈海心里也是一暖,待她们过来,问道:“你可做好冲击天位的准备?”

“……”姜雨薇宁可见面后,陈海问些其他琐碎小事,而是只关心自己的修为,看了一眼后面车辇里的宁婵儿跟周妃周晚晴,螓首微微低垂说道,“雨薇道基不稳,或许还要再巩固一些年才敢奢望天位。”

“好,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便过来找我……”陈海看了姜雨薇身后的姜璇一眼,想起在无垠太虚混沌另一侧的地球,也不知道姜燮所说的陈祖到底何许人也,出身地球,竟有那样的风采,也不知道此生有没有一丝机会再返回地球,也不知道此生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转世后的姜燮以及紫薇神庭的创造人“陈祖”……

陈海进入尹源城,也没有机会找姜雨薇他们叙旧,越郑王刘汾以及吕氏老祖吕尚及太衍宗太上长老赵孝志当夜就在一队扈卫的护随下,秘密抵达尹源城,秘密协商“谋逆”的进一步细节。

陈海看得出刘汾心里还有所疑惑的,在简陋的石殿里,就着炉火,盯住刘汾的眼瞳问道:“郑王殿下,你心里细想,你此番回越国,将兵权交出去,有几分可能会得善终?你兄长真会念及你们之间的手足之情?”

“手足之情不足恃,但我又凭什么信诺于陈王?”刘汾终究有些不甘心受陈海胁迫,硬着头皮反问了一句。

“我欲称帝,割尹江以西、荒天泽以北的土地已经足够广袤了。”陈海也不掩饰他在适当的时机会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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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十六年底,持续三十七八年的滔天魔劫终于走向最后的尾声。

虽然数以百万计的魔兵从魁阳岭分散南窜,但玄元军、以郑季石、嵇元烹、鸠真为首、实际跟天南国没有什么瓜葛的天南讨魔军,在数以千计的飞艇协助下,五六百万精锐兵马,先一步赶到魔兵形成的洪潮之前南下拦截南窜魔兵,不至于使南黎、南诏遭受灭顶之灾。

当然了,四五百万魔兵是分散南窜,而且崇国南部地区岭险谷深、丛林深密,到处都是沼泽毒瘴,玄元军、天南讨魔军又不可能彻底分散开来去追击,只能确保重点城池不受波动,同时也是尽可能将地方防备力量充分动员起来清剿魔物。

这也导致有相当数量的魔物,从湖泽谷岭间,继续往南逃窜,进入天南国境内——天南国是猝不及防,玄元军、天南讨魔军以三五百人规模的小队,翻山越岭追摄魔物之后进入天南国的北部边缘,在别人看来也只是事出从权,何况天南讨魔军还是处于皇族宗室子弟、南诏王郑季石的统领之下。

在天南国庙堂之上还没有商议出结论,要不要恭请玄元军出境,要不要勒令天南讨魔军在镇北关附近休整,不得再往南推进时,玄元军与天南讨魔军分散越过边境的兵马,迅速在天南国北部的两座重镇汉川、汶阳两郡集结,十天时间就各自集结上百万兵马,于隆庆十七年春暮接管汉川、汶阳两郡的军政大权,收编地方武备,并围困天南国在汉川、汶阳两郡以北地区的数十万边军,勒令其投降、接受整编。

汶汉之变震惊天南,天南国太子郑产再度临危受命,率一部兵马北进,抵挡逆兵。

隆庆十七年春暮,郑产率前锋大军抵达汶水南岸,看到郑季石竟然也率领一军在汶水北岸筑营,忍不住带着一队扈卫,登上汶水南岸的无量峰,朝北面喝问道:“郑季石,你乃郑氏宗室子弟,今天受贼人蛊惑,竟然起兵反攻天南国,你扪心自问,可有脸面踏过汶水再见天南的父老?”

“魔劫搅乱天下,两三百亿凡民皆没于魔族口腹,郑产你扪心自问,你于御魔可建有一寸功勋,又有什么面目站在芸芸众生之上,享受亿万凡民的敬仰跟贡奉?”郑季石也是夷然无愧,飞到半空中,坦然回应郑产的质问。

“呸!郑季石你这狗贼野心勃勃,不惜引狼入室,也不怕事败受雷霆鞭尸之刑,且放马杀过来便是。”郑产气得额头青筋直跳,破口大骂起来,下令前锋大军沿汶水南岸布阵,要与郑季石一决雌雄。

而与此同时,越郑王刘汾所率领的东征讨魔军兵分两路,一路走陆路翻越横断山脉,控制越国于东境最重要的关隘昆天关,一路走海路于越国东北部最重要的临海城池北海城悍然登岸。

至于两边的借口,自然都是两国帝君昏聩无能,听信魔族潜伏奸佞,致国朝昏秽、宗阀暗弱、民不聊生,烈帝秦冉、南黎王郑季石以及越郑王刘汾不忍与贼为伍,愤然率玄元军、天南讨魔军及东征讨魔军高举起清君侧的大旗。

在无数人看来,滔天魔劫已经是走向最后的尾声之际,却突然发生这样的巨大变故,当真是惊爆无数人的眼球。

形势也跟当初众人所预料的一样,越郑王刘汾原本就是越帝刘醒的胞弟,他举师造反,篡夺帝位,越国大多数宗阀世族震惊之余,第一时间都选择旁观,以致越帝刘醒传旨起初所能调用的兵马极为有限。

越帝刘醒最终好不容易凑到三四百万兵马,还要兵分两路,试图想将叛军从昆天关及北海城两个方向往深处挺进的通道封锁住,但是战斗力怎么能比在魔劫中熬炼二十年的东征讨魔军精锐相比并论?

昆天关、北海城附近几场大战,越廷兵马皆是惨败,或毙或俘,越廷三四百万兵马没能撑住一个月就损失殆尽。

而随着越郑王刘汾的兵马,继续往越京方向挺进,越国的很多宗阀世族渐渐缓过神来。

他们看到东征讨魔军的中坚骨干,早就不是宗阀世族出身的子弟,越郑王刘汾身边,差不多都是寒族出身的将领,认识到一旦越郑王称帝,并不可能保全他们的利益时,才纷纷行动起来。

早期随越郑王刘汾进横断山御魔的兵马,还有大量宗阀世族子弟出身的将领在军中,但从塔山防线崩溃算起来,前后二十多年,东征讨魔军都孤悬在外,一方面是宗阀世族出身的将领不断要求调回国内,一方面是后续补给的武官将卒,几乎都是玄皇天诸脉及越国诸宗门下没有其他什么出路选择的寒族子弟。

特别是东征讨魔军孤悬滕王山近十年时间,而且这十年时间不仅有被南线魔兵吞灭的危险,还要防备北陵军随时有可会断他们的补给,不要说下面的中层将领了,那些宗阀出身的天位真君,只要有机会,也是纷纷离开东征讨魔军,换其他寒族出身的人过来,美其名曰是换防。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越廷最为精锐的这部兵马,除了主帅越郑王刘汾没有其他人能够替代外,将领结构则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早已经不是一支为越国的宗阀世族所掌握的战力了。

东征讨魔军后期,道丹道胎境乃至天位境的将领比例大幅削弱,但大规模天机战械的编入,而足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而从上到下的将领、武官乃至普通将卒,没有之前中高层将领跟底层将卒之间的严重割裂,战斗意志极强,战斗力之强,自然不是在国内养尊处优的这些宗阀军能及。

当然,东征讨魔军的将领结构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东征讨魔军的将领们心里也都清楚,在宗门受宗阀子弟的压榨,汹汹魔劫到来之前,又被宗门踢入最凶险的军中从征,即便他们很多人视御魔为职责,但心里对宗阀世族又怎么可能没有怨恨?

就像余苍登上天位境后,最先所做的也是抛出诱饵,引诱大批的宗阀子弟进血炼场去送死。

东征讨魔军在北海城、昆天关等地获得最初的军事胜利后,也是迫不及待的接管之前受宗阀世族控制的城池以及灵山大川,稍有反抗就进行坚决而血腥的镇压,对被俘兵马中宗阀或寒族出身的俘将处置,也是截然不同;常常是寒族出身的俘将转身就投靠讨逆大军,并很快成为攻城掠地的中坚力量。

这种种事,自然也是很快引发越国宗阀世族的注意,以致后期往越京涌进的兵马越来越多,实力也越来越强,令越郑王刘汾短时间内错失夺下越京、彻底掌握越国的机会。

越国暂时性的以越江为界,分裂为东西两部。

秦冉、郑季石率部进入天南国,在拿下汉川、汶阳等郡后,就受到天南国宗阀世族的强烈抵抗,但以玄元军及天南讨魔军的实力,在天南国北部的崇山峻岭里站稳脚,则没有任何问题……

第一千零五十章 远征(尾声)

隆庆二十二年入秋没有多久,天呈山就完全被皑皑冰雪覆盖住,就连山脚下也是一片雪白。

东西两三万里绵延的天呈山,曾经是魔族的腹心之地,上百万的魔兵魔将、数以千万的魔物,一度在天呈山以及附近的荒原游荡、栖息、杀戮、吞噬,成为海东人族难以跨越的天堑;而在北陵军的精锐兵马进驻天呈山之后,从天呈山往南到天罗谷的荒原,今天已经可以说是魔迹罕至,荒原之上随处可见的都是牧民放养的大群牲口。

陈海站在孽境峰之巅,眺望茫茫雪原。

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持续三十多年的滔天魔劫,虽然人族伤亡惨烈,但魔族数以千万的精锐也都从北境魔域南下,在利于人族兵马作战的地域被集中的歼灭掉,这事实上也为人族远征陨神渊准备好条件。

远处三头鳞鹰两大一小啸鸣着,在深苍色的天穹深处在振翼翱翔,那青鳞巨翼显得是那么的苍劲有力,看着就像是一家三口飞到荒原深处,感受着这万里风云激荡的壮阔。

只不过这三头鳞鹰若有若无的附着一缕微弱气息,却瞒不住陈海他们的神识探察。

“沧源剑派、玄皇天的那几老家伙,都被刘汾、秦冉他们打得跟狗似的,还整天盯着这边的动静,也真是够烦他们的了……”陈海烦不胜烦的挥开袍袖,百里外的苍穹云气滚滚,下一刻就将那三头鳞鹰直接定在苍穹之中,仿佛一幅剪影画,随后又将三头鳞鹰体内所附的神魂气息剥离掉,重新放开三头鳞鹰的自由,任其远飞而走。

身边的符思远、秦虎山等人,跟天南国、越国的高层都有接触,能分辨出那三道神魂气息,都是沧源剑源、玄皇天隐居多年、不理世事的太上长老,没想到没有坐化,竟然还在龙骧禁营军大举远征之际,竟然亲自潜伏到附近,探察这边的动静,说不定还是担心这边借远征陨神渊为借口,兵锋一转,借天呈山西角新建的石城港坐船出海偷袭越京。

这两年,北陵是在天呈山西角的坠星海北海岸修筑了海港,但主要是北境魔域的深处,有一条名叫犬夜河的河流,在石城港附近流入坠星海。

虽说犬夜河以及上游的大小支流蜿蜒二三十万里,常年冰封,但就算不能行船,冰封住的河道也要远比起伏的荒原丘陵平坦得多。

从石城港运物资到北陵军在北境魔域深处所建的第一座前哨城垒漠河城,虽然比从天呈山的北山大营过去,要远十万里,但考虑到大宗物资借冰道运输的便捷性,还是在天呈山西麓沿海修建大型海港的必需。

这样也能让从扶桑海出来的物资,直接在石城港登岸。

就而石城港本身而言,三面受山岳环抱,两三千里大海湾气侯宜人,有极北之域的严寒,也适宜人族凡民栖息繁衍。

当然了,修建石城港也有震慑越国诸多势力的用意在。

龙骧禁营军主力目前是主要驻扎在天呈山,但是倘若在石城港集结,在新型青鲸级战舰的护卫下,杀到越国北部沿海地区,也仅需要两个月的时间,绝对比走陆路快捷多了。

这样不管越国境界的形势如何发展,都能为将来减轻一分危机。

这两年,无论是越郑王刘汾、南诏王郑季石,还是烈帝秦冉,军事行动都不是十分的顺利,主要也是他们三家之前的底子太薄,仅靠着将卒精锐、勇于作战,但战斗力难以持续,对彻底动员寒族及庶民的力量,也有所迟疑,还是陆陆续续的吃了一些败仗。

在北陵的调停下,目前三家跟天南国、越国都暂时达成停战协议。

刘汾在越江以东地域,自立为帝,建立郑国,玄皇天所属的越廷旧有宗阀世族,还保留越江以西的广阔地域。

而南诏、南黎割占天南国的北部疆域,将原南诏、南黎的疆域往南拓展了一倍,也算是暂时获得相对开阔的生存空间。

北陵则将栖凰岭以东、洞庭山以北的疆域都收入囊中。

这些区域在魔劫期间都惨遭魔族的蹂躏跟屠戮,北陵军目前的主要任何,还只是派出一支支小股的精锐战力,建立折冲都尉府、建立大大小小的定居点,将这些地域的人族元气一点点的恢复过来。

不过,随着这些年的休生养息,北陵所统御的人口也已经恢复到八十亿以上,甚至还在天呈山、碎星峡等之前被魔族牢牢控制的区域,选择一些适宜地点建立定居点。

陈海还派兵马从玄阴谷的天域通道,进入万魔州天域,清剿那里的魔兵魔将,迁徙民众定居过去。

等这些工作陆陆续续的有了一定的进展,远征陨神渊的准备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当然,这么远距离的北征,再准备都谈不上充分,但考虑到鬼奚、黑炎等魔逃回北境后也会迅速的纠结残魔负隅顽抗,北陵军的远征筹备时间绝不能太久。

看到董宁、苏绫二女飞过来,符思远、秦虎山二人就先行告辞,先赶去北山大营准备出征事宜,留下时间给陈海跟董宁、苏绫二女道别。

董宁、苏绫二女各自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幼儿,飞落到孽境峰顶的望仙台。

陈海挥手洒出一片星芒,将二女遮住,避免她们太过辛苦的去遮挡凛冽的罡风,又将坤儿、钰儿抱到怀里来。

“杨姐姐启程回燕州了,你也不说送她一程。”董宁凭栏而立,说起来杨巧儿今日启程回燕州之事,总觉得陈海应该送她一程。

“……”陈海想起杨巧儿这几天到天呈山来小住,丰腴雪腻的肉身不知道在锦诱床榻间叫他恭送了多少程,还用珠胎之法从他身体里索取大量的真阳精元想着孕育灵胎,而当下出征在即,事务太忙,他没能抽出时间来专门与她相别,倒也不能算亏欠太多。

想到杨巧儿真要在燕州给他生下的子嗣,不知道又要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在背后指着脊梁骨骂什么,陈海也是头痛万分,眼下只是笑着跟董宁、苏绫二女说道,

“此次北征,即便顺利攻下陨神渊,但要将太古魔神重新镇压,也非十年八年能够竞功,却又要辛苦你们二人留下来教导坤儿、钰儿修行……”

这些年戎马倥偬,陈海常年都在外领兵征战,不要说常年留在燕州坐镇的杨巧儿了,即便是陪伴董宁、苏绫的时间都甚少,而这次北征,一走又不知道多少年,甚至都不能看到自己这对才牙牙学语的小儿女长大成人,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他之前还想着要能将鬼奚、黑炎等魔歼灭于北陵以南,只需要率领四五十万精锐子弟北征陨神渊就足够用了,但没想到鬼奚、黑炎二魔能下那么大的决定,将上千万的魔兵都抛弃掉,大批的魔头金蝉脱壳北逃,回到北境魔域深处再度聚拢一批残魔,迫使陈海不得不将这次北征的精锐兵马提高到三百万之多。

这么长距离,这么庞大兵力的远征,无论是后勤补给的难度,还是凶险程度,都直接上升,同时还要保证人族腹地不发生大的变故,陈海也没有必胜的信心,此次相别,也同样的有可能是天人两隔,心里有着说不出的依依不舍。

董宁、苏绫虽然也想一起北征,但她们在军中发挥的作用不比宁婵儿、周晚晴,而留下来则能有助稳定北陵的政局,确保后续的资源、物资、人马能源源不断的输到远征军手里。

两个才牙牙学语的小儿女却识不得陈海与董宁、苏绫惜别之苦,从陈海怀里挣扎着跳下来,也不畏那如刀削斧刻、能吹灭人神魂的凛冽罡风,就要跳到雪堆里去玩耍。

在一旁守侍的姜雨薇忙不得伸手抓住小世子跟小郡主。

虽然陈海踏入中三境之后,才令董宁、苏绫得孕生下陈坤、陈钰两个儿女,是罕见的先天灵体,但这么小的年纪也承受不住孽境峰顶罡风的吹拂。

姜雨薇、姜泽等人忙将小世子、小郡主牵到一旁,看着陈海与董宁、苏绫二妃惜别,不忍催促;对前世记忆丝毫无知的姜璇,又等了片晌,才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君上!差不多到时辰了。”

他们乘殛天号赶到北山大营还要有半天时间,不能让中军近一百五十万兵马在北山大营,因为等候错过发兵的时间。

董宁、苏绫不愿在大军之前流露出儿女之态,就在孽境峰跟陈海告别,依依不舍的看着陈海在姜璇、姜雨薇、姜赫、桓温、陈桐、姜泽等人的簇拥下,登上殛天号往北山大营飞去。

殛天号排空掠行,距离北面的罪境峰还有千余里时,就见一道青色流影从西南方向凌空飞来。

执掌殛天号宿卫将军雷阳子刚要出声警告,勒令来人停止前行,却见陈海这一刻神色激动起来,眼眶里隐有泪迹,带着姜雨薇、姜赫等人一起飞出殛天号,悬空半空,长揖行礼,呼道:“师尊终于出山了……”

雷阳子这才晓得朝这边飞来的青衣道人,原来是受太上天尊秦世民迫害、残魂在海外独岛复活的姜寅。

从受秦世民迫害算起,雷阳子心想姜寅残魂重修迄今不足四十年,没想到竟然又踏入天位境,还及时赶到天呈山来参与这一次的北征,修行之快还真是迅猛啊。

“还好赶上去,要不然一个人跑到陨神渊找你们会合,那就真是孤单了啊。”姜寅一袭青袍,背负一柄黑色灵剑,朗声说道。

*************************

极北之域,没有四季的分割,终年笼罩在仿佛烈焰燃烧的彤云之下,天地却是一片暗沉。

一道数万里绵延的裂谷,将这一块大地撕裂开来。

曾几何时,这里是魔族的乐土,而到隆庆三十九年,进入裂谷之中,到处都能见到随着斜坡石崖散落分布的魔物尸骸。

整座陨神渊仿佛变成尸骸的海洋,一直延伸到陨神渊的最深处;而历经数年恶战,此刻的陨神渊内部的地形,也较以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几何时,陨神渊数十万年都笼罩在暗紫色的亿万幽芒之中。

这一刻,在陨神渊深处的虚空中,一头巨大的苍龙盘着百丈大小的太虚龙魂鼎发出一阵阵龙吟,牵引着一道无比壮阔的青郁色气息,仿佛数千里绵延的星河一般,从陨神渊的顶部破开魔煞的封堵,直接照彻到陨神渊深处的戮神台上。

戮神台宽二三百里,长逾数千里,仿佛陨神渊深处一座浮空石岛。

戮神台上十五座由亿万人族骸骨堆叠的万骨魔塔已经被摧毁,不计其数的魔兵魔将尸骸深处,是数以千计、数以万计被摧毁的雷幕战舰跟天机战车,还有上百万御魔将卒也永远的躺在戮神台上。

魔龙鬼奚的魔骸长达二百五十余米,比黑炎、鬼峒的魔骸更加的醒目、刺眼——磐山号、殛天号、御虚号诸多名震海东大陆的浮空战舰,也只剩残骸坠毁在戮神台上。

在大战之前,戳神台的规模要比此时大上好几倍,此时没有被完全摧毁,是因为最为激烈的战事在龙骧远征军杀到戮神台前,就已经结束了。

虽然最初的远征军分三路总计三百万精锐进入北境魔域,但之后十数年间,陈海还陆陆续续从北陵征调三百多万精锐子弟,甚至将天机战械的制造工场都修建在陨神渊的边上,迁来三十万匠师、匠工,而从抵达陨神渊的边缘到攻占戮神台,前后就用了六年时间,无数将卒战死在陨神渊的深处。

秦虎山、奚同光、余苍、黄岐玮、鹤真人、谢觉源、姜晋、袁燕雪、刘政华、桓荣、吴云湖、屠缺、魏哲、刘亚夫、周斌等二十多名天位境强者壮烈的陨落在旷日持久的灭魔一战之中。

此刻还站在陈海身后的将卒,则剩不到一百万,但就是这一百万铁血将卒,能凝聚出来的杀伐血云,就已经能将陨神渊最深处那道晦涩至极、有如实质的血色气息压制住,更不要说一道道众生愿力凝聚的紫电雷霆不断朝戮神台下方的魔渊深处劈去……

在戳神台下的下方,那血色魔雾像血海一般剧烈的翻凝,那晦涩至极、有如实质的血色气息还无比的强大,但将要凝聚出魔神头颅的虚形之时,就被成百上千道紫电雷霆所凝聚的紫电雷鞭所劈散掉。

姚文瑾、云师都修成祖龙诀,他与姜寅、龙帝苍禹一起,协助陈海祭使太虚龙魂鼎,所凝聚的紫电雷鞭要比当初镇压住魔龙磐山时强出数倍,但也仅仅是令太古魔尊黑梵难以在陨神渊底凝聚成形。

有时候甚至还要齐射一波青莲集焰弹,形成广及千丈、万丈的青莲焰海,换陈海他们歇一口气。

“人族恶业不消,本尊便永生不灭——你等小儿,今日借百万将卒血杀之气,又借亿万人族愿力是令本尊难以凝聚真形,但此地魔域,远离人族故士,山水险恶、魔瘴横行,人若久居,最易滋生魔念,怕是不用三五年,你身后百万将卒都要有半数入魔,你们到时候还能镇压住本尊多久?而你们倘若不敢重兵驻扎于此,有三五百年魔族在陨神渊便能再次兴盛起来,而此次规模的远征,你们三五百年就能组织一次不成?”

一阵阵带着丝丝撕裂神魂异力的魔音怒吼从血海深处传来……

黑梵敢这么嚣张的说出来,也是猜到人族拿它没辙,而当年刚进入星衡域的姜燮,修为不知道比这些土著高出多少,也只能镇压它,而难以炼灭。

陈海哂然一笑,懒得多费什么口舌,挥了挥手,就听得陨神渊的上方传来轰隆隆金属碾压的异响,差不多过去一个时辰,才看到一座高逾百丈、重逾亿万的古塔顺着斜坡铺设的轨道快速滑降到戮神台上。

这座古塔虽然予人浑成一体之感,整体就是一件法宝,却没有人祭炼,而是用最笨的办法,转运到极北之域、转运到陨神渊戮神台来,也不知道北陵军为转运此塔花费多少的心思。

“你们费尽心思,将没有祭炼过的藏剑塔运过来做什么,难不成还想着用此塔,将本尊压死不成?不过,以你们的修为,即便祭炼藏剑塔,也不可能修成梵天境大成都未必能掌握的大千剑阵对付本尊,”血海之中传来一阵阵可笑之极的狞笑,但转念想明白陈海他们的用意,才带着些许惊讶的语气说道,“哦,姜燮的神魂气息还附在藏剑塔上,你们是想用此塔作为道标,引导姜燮再入星衡域?不得不承认你们还是有些小聪明的,但且不说姜燮能不能成功轮回转世,就算他拾得此世的记忆,等他踏入梵天境,隔着无尽太虚混沌能感知到藏剑塔的存在再入星衡域,都不知道多少万年之后了,你们有谁能等到哪一刻?”

“那要看姜燮前辈在哪里轮回转世了,”陈海哂然一笑,说道,“倘若姜燮前辈在三十三天轮回转世,或许不需要我们等上那么久!”

“……”血海之中沉寂了许久,猛然间魔雾翻腾的血海凝成两只巨大无比的魔爪,就朝高逾百丈的藏剑塔抓来,恶狠狠的就想将藏剑塔撕碎掉,令姜燮再也感知不到重返星衡域的道标。

陈海猜到黑梵隐藏实力没有完全展露出来,看到这两只血色魔爪猛然抓出来,两道紫电雷鞭抽出去,往那两只血色魔爪死死的缠住,令其无法将没有祭炼过,直接从血炼场深处搬出来,又费尽心思转运到陨神渊深处的藏剑塔拖下去。

这时候八极玄龙辇所凝聚的八头血龙,就缠绕着殛天号猛然往血海深处沉去,下一刻,整艘殛天号在血海深处猛烈的炸开,蘑菇云般的烈焰冲天而起,几乎要将整座陨神渊都吞没进去。

三千枚青莲集焰弹在殛天号内部一起炸开,使得整体殛天号就仿佛变成一只超大规模的爆竹,冲天而起的烈焰将遮闭谷底的血色魔雾冲荡一尽,就见数万丈之下就是陨神渊真正的谷底,一座千丈高的巨碑镇压在一条血色河流上。

那条血色河流里所流淌的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河水,而是晦涩之极的血色气息,或者说是太古魔神黑梵被太古神碑镇压后显现出来的神魂本体。

就见那血色气息,仿佛血液凝聚的草藤一般早就将那太古神碑缠绕得密密麻麻,还有无数的根须钻入太古神碑的裂隙里去,似乎拼了老命似的往里钻。

这座看上去平常之极的巨碑,竟然就是往生大阵,实际上很令人掉眼球。

殛天号整体殉爆,不仅将遮盖谷底的血色魔雾冲荡一空,青色烈焰隐隐藏着一朵朵莲形虚影,往太古神碑席卷而去。

“嗷!”谷底的血色河流剧烈的翻滚起来,没想到陈海搬出来藏剑塔,也仅仅是诱饵,好方便他们一举攻破血雾魔阵,用青莲烈焰伤及它缠绕轮回碑的神魂本体!

神碑乃太古神物,甚至比太虚龙魂鼎还要强大得多,陈海根本不虞会伤及太古神碑,与姜寅、云师、姚文瑾一起牵动一道道紫电神雷,朝太古神碑轰去,务必尽一切可能,将太古魔神黑梵缠绕太古神碑的神魂本体剥离出去。

陈海是没有办法彻底消除太古魔神黑梵,但只要每削弱一分它对太古神碑的控制,太古神碑对它的镇压就会强上一分。

陈海就没有妄想过能彻底消除凡民心里的恶念,但他相信凡人也不是生来就性本恶的,而魔劫之所以一旦失控,有人族内部的因素,但也有一个因素就是太古黑梵的神魂被太古神碑镇压太久,久到它即便被镇压,也能掌握太古神碑的一部分禁制。

陈海只需要减轻太古魔神黑梵对神碑的控制力度,人族就能够消灭很久。

陈海也没有指望能彻底消除魔劫,甚至也不清楚将姜燮的神魂气息保留在藏剑塔之中,不抹除掉,会不会真能接引姜燮再入星衡域,但他此时所能指望的,只是尽一切能力,给海东大陆的人族带来几百年或者三五千年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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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四十八年,深入极北之哉长达二十六年之久的龙骧禁营军才返回天罗谷——由于太古魔神黑梵的神魂本体受到重创,仅需要十万龙骧禁营军在陨神渊轮流镇守便足够了。

这时候北陵军已经造出能够日行三万里的超级飞舰,每两年一度的换防,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这显然要比当初所设想的两三百万精锐长年孤悬在外,要轻松多了。

此时燕州经血云荒地抵达星衡域的天域通道彻底的打开,三座天域似乎彻底的衔接在一起。

虽然此时的陈海声望登峰造极,但他并没有直接称帝,最终分别是他与董宁之子陈坤以及他与周晚晴之子陈吕分别在燕京、雍京登基,海东大陆也于这一年改元贞玄。

贞玄六年,陈海也没有在雍京久住,便携周晚晴、宁婵儿、董宁、苏绫四女,与苍禹、左耳、姜寅、左师、苍禹、雷阳子、沙天河、卢少商、姚文瑾、姜雨薇、姜赫、陈烈、乐毅、赵如晦、薛存、纪元任、计都等人在陨神渊创立玉虚宗,从海东大陆的人族国度选录弟子,代替龙骧军世代镇守陨神渊!

贞玄七十六年,燕州与星衡域的天域通道再一次闭合。

天罗谷底的磁光之河,仿佛一道灵蛟钻入虚空中消失掉,站在斩仙峰之巅看着这一幕的陈海感慨万千。

虽然他能借助太虚龙魂鼎强行撕开虚空,再返燕州,但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一幕代表着一个新的时代循环的开始,代表着他与燕州太多的因果牵连也在这一刻被切断。

见宁婵儿、苏绫、董宁皆神色忧伤,情知她们对燕州也是情难割舍,而杨巧儿无望踏入天位境,最后还是选择留在燕州,不愿陈海看到她衰老乃至坐化时的情形。

“这次回来,要去雍京走一走,散散心吗?”董宁开口问道。

“算了,等下一次有好心情,再到雍京去走走看看吧。”陈海摇了摇头,他知道三女都没有心情游历天下,便一起凌空往陨神渊飞去。

再次回到陨神渊,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陈海他们在陨神渊之外择地建了道宫。

没有灵脉,但用新推演出来的聚灵天机禁制,硬生生在极北之域凝聚出足够众人日常修行的灵气来。

玉虚宗不干涉海东五国的世俗事务,弟子只需要在宗门修行期间参与镇压太古魔尊的日常课业便可,条件自然是极其的艰苦,但宗门永远向寒族子弟敞开大门,还每年派出大量的门人游走天下,收录有修炼潜力的弟子到陨神渊,这使得玉虚宗常年都有二三十万弟子在陨神渊修行。

陈海刚回到道宫,还没有歇一口气,就感知到陨神渊谷底传来难以言喻的震鸣,他担心太古神碑镇压黑梵有什么异常,来不及聚集其他人,就化作一道长虹,往陨神渊谷底掠去。

飞抵到戮神台前,陈海就见戮神台藏剑塔的上方虚空赫然被撕开一道口子,姜燮跟一个长相丑陋的巨汉手挽着手,极亲热的从空间裂口走出来。

姜燮连走边指着陈海,跟身边的巨汉笑道:

“哈十八,快快将神王诛魔战车拿出来——眼前这人便是我跟你打赌所说的,跟陈祖一样自行悟出浩然天道的陈海,你要是不信,自己去问,我可有事先传授他祖龙诀?”

“阿青,我信你还不成,但我手里的宝贝都被你赢光了,就剩一辆神王诛魔战车,你拿去也没有用。”丑陋巨汉苦瓜着脸说道。

“谁说我没有用,我再次过来见故友,没有几件见面礼怎么成?”姜燮笑道。

(全书终……)

新书预告(5月19号发布)

故事发生在类似唐朝末年、五代十国初创的架空世界之中。

前朝末年,强藩割据地方,朝廷势弱,帝国统治最终被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所摧翻,淮南节度使杨密趁机割据淮河以南的地域,建立楚国,定年号天佑,世称天佑帝。

故事发生时,楚国创建已经有十二年,天佑帝也垂垂老矣,朝中为帝国继承人之事风起云涌,掀起无数风波。

早年,天佑帝为制衡手握重权的大将及地方上的节度使们,在朝堂之上扶持皇后徐氏、太子杨元渥一脉的外戚势力,但到天佑十二年间,外戚势力也尾大不掉,而太子荒嬉残暴,已经成为危及楚王朝统治的大弊。

天佑帝深感自己时日无多,而太子荒嬉无能,难担大任,又受外戚势力控制,但他有心废太子立其他皇子,又怕阻力太大,激起变乱,遂将治理地方而有干练之才的韩道勋等人调到朝中,欲用韩道勋等人为其秘密谋划废立、削除强藩之事,但消息就意外泄漏出去……

韩谦身为韩道勋独子,幼年母亲病逝,没人照顾,不得不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父亲分开,从楚州回到祖籍宣州投靠二伯韩道昌生活。

韩道昌嫉恨三弟韩道勋才能干练,故意怂恿下人诱使年纪幼小的韩谦作奸犯科,有意将韩谦养成不学无术的性格,以便自己的儿子能有机会过继到韩道勋的膝下继承家业。

韩谦从小就养成乖戾的秉性,被其父韩道勋接到京城后依旧顽劣不改,最后被韩道勋关到城外山庄别院修身养性。

皇后徐氏得知天佑帝欲用韩道勋废太子,从中作梗,特地推荐韩道勋之子韩谦与其他三名声名狼籍、不学无术的大臣之子,到世妃王氏所生、尚未成年的三皇子临江侯杨元溥身边陪读。

晚红楼作为来历不明的秘密组织,也意识到朝中即将生变,他们将筹码押在三皇子临江侯杨元溥身上,为了将受他们控制的信昌侯之子李冲送到三皇子杨元溥身边,便派出秘密培养的杀手潜入秋湖山别院毒杀韩谦、伪造成暴病而亡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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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季既没,诸侯崛起,天佑帝起于草莽之间,于江淮地区创立楚国已经十二年,与占据中原的梁国以及占据河东、幽燕地区的晋国,成为当世最为强大的三大霸主,天下征战不休、民不聊生……

早年,天佑帝为制衡手握重权的大将及地方上的节度使们,在朝堂之上扶持皇后徐氏一脉的外戚势力,但到天佑十二年间,外戚势力也尾大不掉,成为危及帝朝统治的大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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