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诛仙》 上架感言 我曾经是某点的写手,也曾经有过入v上架的经历。二十一岁的时候写过一本《笑傲江湖之云潜华山》,成绩还可以,但写到30w字时,觉得“疲”了,便弃坑又写了第二本书《三国之血衣战神》,20w字就上架,在某点,应该也算不错的。不过后来因为学业的关系,不得不中断。到我腾出手有空了,却又鼓不起曾经的灵感,遂作罢至今。 这一停笔,大约两年。两年中,不间断的看了很多优秀的作品。自己虽然没有再写,但感觉文笔在沉淀后反而更自如了。于是又有了再“出山”的打算。 其实在今年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有纵横中文网这个地方——当然,请别和一个出国六年的out-man计较他的孤陋寡闻和无知。 而会发现纵横,也是因为追了乱世狂刀的《足球修改器》。这厮在文末说到会转站“纵横”,我就是因为这样来到这里。 因此,如果说上架感言里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大概就是乱世狂刀了——虽然他根本不知道我这号人,但,仍然“拐弯抹角”的传达着我的谢意。 我写书是非常随性的,想到就写,写到哪里算哪里,而且喜欢扣字眼,当然,也很慢。其实《调教诛仙》在上传之前,我手里还有好几本其他各类小说的开头。历史、仙侠、武侠,都有。通常是有一点灵感就写,写到剧情展开了,又忽然有了第二个主题,然后再开一个文档。 因此我的“小说”文档里虽然有二十几万存稿,却也有十好几个开头……挺无语的吧?我自己也很无语。 至于为什么会写《调教诛仙》,说实话,纯粹是为了置气。 记得年头时看了一本不知道哪儿找到的诛仙同人,当时看得我那个郁闷哟:什么破文笔!什么破剧情!娘西匹,老子写一个能甩你十条街! ——所以,一本能把我这种老书虫都看到骂娘的书,可想而知得有多烂。 不过这厮居然可以激发我的创作灵感,大概齐……也算个人才吧? 因此,这位我都忘了叫什么的仁兄,便是我要感谢的第二个人。 随后就是写,写写停停。 很多看过我书的人,都抱怨我的书前期比后期写的好——因为你们不知道,我开头的4w字,足足写了一个月。经过反复的推敲、斟酌、修改,当然比后来每天赶工似的2000字质量更高。至于后来加进作者群,看到一干子日更破万的奇才,我是真心佩服的……当然,我在羡慕他们速度的同时,他们也羡慕我的成绩。 不过谁也羡慕不来谁。因为速度与质量本身就是矛盾的。他们选择了前者,所以他们有了全勤……我选择了后者,所以读者给了我红票,就是这样。 至于嘲讽我站在“巨人肩膀”之类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话……我一向都当放屁的。 哥们儿又不是没证明过自己的菜鸟,这点气量总归得有。 当然,写书我不算菜鸟,但在纵横里,我绝对算是新人。其实直到现在,我依旧有很多东西不是很懂,也更遑论当初了。 就比如我当初完全不知道,任何新书上传的第一个月,都有资格冲击新书榜——我自己都是别人跑来恭喜我“虓总,你上榜首了”,我才恍惚:娘的,难怪数据涨这么快,又要加更了……郁闷。 有意思的是,写书中也有很多id跑到评论区来骂我“刷子”,我只能一边删一边翻白眼——老子从码第一个字开始,就从来没到处散过什么广告。有那蛋痛功夫还不如挑掉几个错别字来得实惠。况且就这点儿成绩……唉,我至于嘛。随即一边暗暗得意“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一边又咬牙切齿的找哪里有“黑名单”或者“禁言”之类的功能。 再后来,我遇到了小玄子(影玄,《穿越笑傲江湖》的作者)。 我记得这厮第一次跑来我书评区的时候,我还激动了一下。因为他的笑傲同人是我那段时间一直追看的。前文中提过,我也写过笑傲同人,所以难免透着几分亲切。至于后来闲聊时说起,他居然也是我曾经的读者,心底也不免得意一下——哦~原来是我的后辈。 不过在纵横,这厮却真的是我的前辈了,而且可以说是我的领路人。虽然知道纵横的同人也可以签约,不过后台里的“网络签约”却从来没反应。至于什么“品书”、“风云”之类的申请,更是申请一次弹回一次。 对此心底未尝没有一些郁闷。不过还好,因为在某点已经习惯了同人不能签约,倒也没什么沮丧。 不管怎么说,在这里仍然向小玄子表示感谢。感谢他带我少走了许多弯路,感谢他带我加入五组,认识了很多有意思的作者,也认识了对我来说最需要感谢的人,俺们滴责编——塞上胭脂。 在写以下这段之前,我考虑了很久。因为上架感言是先要给责编的,也就是说胭脂肯定也会看。所以我犹豫了……我这一下笔,是要好好夸她呢?还是好好夸她?或者好好夸她? 最后决定,还是好好夸吧…… 胭脂比我小两岁,我偶尔管她叫丫头。其实我对她的了解很少,甚至至今不晓得她的真名。就连照片也只看过一张侧面,还是偷偷去她微博里翻出来的。至于籍贯……塞上燕(胭)脂凝夜紫。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她笔名的出处,如果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长安人? 当然,我也没想就这些小问题去打扰她。因为她真的很忙。 有一次听到她吐槽“一开qq就看到许多许多弹窗,拼命点,总以为电脑会死机”——我汗了一下,然后心里想象了一下,更汗! 不过即便这么忙,她仍然抽空指点我们。用她的话说:“我虽然无法读每一本书,但至少要对每一个作者的进度和状态有个大致的了解。” 这也是为什么群里有个兄弟某天突然“委屈”的喊:我被胭脂勒令改文。言下却无不得意的炫耀——原来胭脂也看我的文呢。 我当时真的挺想跟一句:她其实谁的文都看…… 所以,感谢这样一位认真、努力、细心的责编。说实话,上架的事情连我自己也没想到。 此外,还要感谢南瓜小米饭。这厮虽然说话让人恼火,但做得封面却很漂亮。我的封面,还有群里很多兄弟的封面都是他做的……(哦,我现在用的新封面是航海的蝴蝶做的,在这里也感谢他的帮助。他真的是非常优秀的美工。) 另外,也感谢起陆龙蛇。他的《哈利波特之家族荣耀》同样是一本非常优秀的同人作品,而且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还一直为我的书挑错别字。省下我很多功夫。在这里同样对他道谢。 其实还有许多许多,比如同群的好友灰烬中的炸弹,比如一直支持我的书友“足寿足著”、“初舞次白”、“水调0歌头”、“聚散浮萍”……好多,但因为篇幅有限,无法一一尽举,由衷表示歉意。 最后,《调教诛仙》要上架了。我会重新设计新的大纲,把诛仙的世界挖掘的更深一些。希望喜欢这本书的朋友,能够支持。再三感谢! 番外.阿合台 我,叫阿合台。 我是黎族的巫师。嘿,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黎族新一任的大巫师。至于上一任……一百八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说起来,他死的时候还不足二百岁,用一句汉家的话说,属于“英年早逝”。毕竟无论我们巫族秘法再怎么失传,但等闲活个三四百岁却也是不成问题的。 只可惜,他被人打伤了,重伤。 而最后使他重伤致死的人,就是正站在“恶犬”雕塑下的那个该死的老东西!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xiōng口有一股无形的火在汹涌!那炙热的温度,甚至超过我手中的天火奇术! 顺便说一句,那个死掉的大巫师,就是我师父! 我的师父……一个挺慈祥的老头儿。当然,如果他的牙齿可以再白一些,皮肤的皱纹再少一些,或者该死的不要去吃那什么恶心的“千节虫”(蜈蚣),最重要是别哄骗我去吃……那他真的是个挺慈祥的人。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老人家时,我才十岁,撒尿玩儿泥巴的年纪……当时的我,刚死了父亲。事实上,在我生活的黎族部落里,很多和我一样的孩子都没有父亲。至于原因,当然是都死了……只是他们的死因却非是因为病痛,而是折在了黑虎、毒鳄、蛮火山犀,还有很多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正常的怪物口中。原因,则是抢夺一些食物。或者,杀掉那些怪物,把它们当成食物。 当然,更深一层的原因是——两百年前,我们被邪恶的苗族打败了。连我们供奉了几百、上千年的圣器,也落在了苗族手里!而作为战败方,我们自然被赶到了最贫瘠的荒芜中。 没有草地、没有牛羊,甚至没有一条清澈的小溪。 我们在最艰苦、寒冷、危险的地方,生存着、挣扎着、憎恨着…… 因此,为了生活,不,只是为了生存、为了活着! 作为黎族的勇士,我们必须如此! 我为我已经记不清容貌、甚至名字的父亲,感到骄傲! 我的童年,几乎是在黎族最苦难的日子里度过的。因此,和我同一辈的小孩子,几乎没有什么快乐。 我们没什么游戏、玩具之类……于我印象最深的,勉强可称之为嬉戏的,大概唯数“杀苗狗”了。 内容很简单,父辈们经常会抓一些小野兽回来,比如,猫、狗、猪、羊之类,让我们几个小孩子拿刀捅、或者拿石头砸,不管什么办法,弄死它。而最勇敢的,就可以享受一条后腿——熊神在上,那可是一条后腿!是肉,明白吗! 在这种刺激下,我们怎么能不“玩儿”的起劲?我们几乎是变着法儿的让自己在大人们面前显得“勇敢”! 从远远的用石头砸,到走近了,抡起大砖磕脑袋!甚至后来练得胆儿大了,几乎是三五个小孩子冲上去就撕扯! 而每当我们将那些小兽撕扯成好几块,血淋淋溅得满身都是,一旁的大人就会很豪迈的大笑,夸我们是“勇士”! ——只是直到我成了师父的徒弟,又得了他的恩惠,学到了一些汉人的书才知道,所谓的勇敢、勇士,更正确的说辞应该叫——凶残! 但那时候我们怎么会懂这些,别说我们一群小孩儿不懂,硕大一个黎族,能懂这个的又有几个? 而我们一群小孩儿则往往提着或头、或尾、或某一四肢,鲜血淋漓,听着大人的表扬,脸上还来不及收敛凶残,便夹杂着“童真笑颜”,欢呼今晚又有了后腿……那些没碾上的则哭丧着脸,或者趁乱捡几片地上的内脏,无视我们的嘲讽,一溜烟儿的跑。 但说真的,除了开始的一段时间,到后来,还哪儿有那么多的猫狗让我们杀着玩儿?于是经常的,大人会丢给我们一些重伤的野兽——奇奇怪怪的,很多都叫不出名目。 虽然基本上,它们经常表现的奄奄一息,但对我们这些当时的小屁孩儿来说,仍然十分的危险。有时可能会被野兽临死前的反扑咬死……只是,死了活该,谁让你不小心一点儿呢? 这是我当年的一个小伙伴被咬死时,一旁的大人满不在乎的说辞。 我们哭……但发生了太多、见得太多后,我们又深以为然。 后来,我有幸得了大巫师青眼,收为弟子。 “阿合台,你是一匹凶狠、而且聪明的狼,虽然你还小,但终有一天,你会成为狼王的!”这是师父收我时,对我说的话。 我将它奉为神谕,即便后来德拉海成为了族长,也依然不曾改变! 我几乎陪伴师父走完了他人生最后的二十年。同样的,从我十岁起,到三十岁;从我的少年时代,到壮年!师父,也始终是我人生里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在我的印象中,师父永远在咳嗽……那是因为苗族的大巫师,以巫毒秘术打中了他。这也就是我师父了,如果换作另一个人,只怕当场就死了。只是师父他虽然凭借极深的修为,勉强的活着。但这种“活”,却很辛苦,他不得不每天服用“千足虫”,来以毒攻毒,吊住命。 可笑当时的我,一直以为他喜欢吃“千足虫”,还问他好不好吃? “好吃……”我仍然记得他当时一脸慈祥真诚的表情……于是,我吃了;再于是,我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 我还记得我痊愈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抡起刀子向师父挑战! 这没什么好奇怪,我们黎族的勇士,只论勇武,不拘辈份! 结果,自然是被师父狠狠的打倒……我当时一直想不通,怎么一个一天到晚吃毒虫、病得好像下一个呼吸就会被自己呛死的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直到后来我的修为上去了才明白,别说当时我只是个孩子,哪怕是成年的勇士,也依然不是他的对手,哪怕师父他真的下一息就会死去。 而这样一个强大的人,竟仍然被苗族的大巫师击败——那又该是一个如何强大的男人啊! 联想到这一点,当时只有十岁的我,便深深将这股忌惮刻在了骨髓里,无时无刻不敢忘怀。 而那一次,师父在打败我后,很轻松的说道:“是怨恨我骗你吗?记住,永远不要给自己的失败找理由,怪只怪你自己不够聪明……”那语气,说不出的寞落。 当然,师父打我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还有一次,师父教了我一个词——好死不如赖活。 我很诧异,便问:“您这样‘赖活’,未尝便比‘好死’来的舒爽。为什么不选择‘好死’?” 师父听后很愤怒,打了我:“懦夫!” 直到很久以后,师父死得连渣都不剩时,我才体会到他那份“赖活”的勇气,也终于知道师父为什么会打我——他并不是因为我咒他死,所以才愤怒。笑话,作为一个从小在杀戮中长大的黎族勇士,怎么会忌讳愚蠢的“生死小节”。他的愤怒,是因为我没有理解他“赖活”的深意! “生,有时候是比死,更痛苦的事情。但如果连这种苦都能承受,你才会成为真正的勇士。”这是师父打我后,对我说的话。而后来我终于很辛苦的找到了一个很够准确表达那种痛苦的词——生不如死。 事实上,生不如死的生活,不止是我师父的晚年。我自己的青壮年,也差不多是在这种状态下度过的。因此我经常怀疑师父是不是有意的将自己的痛苦加注到我身上,以此达到某种“我在痛苦,也有人陪着我痛,我并不孤单”的邪恶趣味。 只是,直到师父临死,我仍然没机会证实这个猜测。 但如果说在“生不如死”的修炼中,最快乐的事,则莫过于每一年的熊神诞辰了——那,也是我们黎族人一年中最隆重、最欢愉的日子! 因为那既是我们的新年……也因为每一次,族长都会带领最强壮、最勇敢的勇士,潜入苗族境内,为我们抓来祭品——“两脚羊”。 哦,我必须解释一句,那不是什么只有两条腿的羊,或者是变异的,能够像人那样走路的“羊人”。那只是一条条的苗狗罢了…… 每一只抓回来的“羊”……是的,在我们黎族人眼里,那只不过是一只只和我们长得差不多的牲口……我们都会很用心的洗干净,然后在熊神诞辰的正午,在烈日和熊神的照耀下——“生祭”。 “生祭”的过程很神圣,我们一般会剖开“羊”的腹,当然,“羊”是被绑好的,否则一只乱动的祭品,熊神也许会不喜欢的,不是吗? 剖开“羊”腹后,最佳的,就是让“它”挣扎半个时辰。这样,“它”的歌声会持续很久,并传得很远。我们黎族人相信,伟大的熊神一定能听到它,并且感到喜欢。当然,若是熊神大人正好在打盹儿,看不见、听不着,那么我们作为他座下最卑微、但也最虔诚的仆人,也未尝不能代替他欢呼一下。 尤其是看到那一只只“羊”,因为挣扎而将伤口挣大,鲜血、小肠、内脏,一点点的掉落出来,洒湿了祭坛,最美妙的是在冬天的寒冷中,热血的滴答声,伴着热气;“羊”在临死前竭力的嘶声,那样的委婉……陶醉啊! 因此,想要达到这种最佳的效果,剖下去的那一刀,便十分的讲究了。不能太狠,因为那样祭品会很快就死掉,又或者歌声很短,便少了许多神圣和动听。 当然,浅了也不行。半个时辰的生祭后,如果祭品没有去到熊神的身边,那便是对熊神最大的不敬。所以很多“奉刀者”——就是剖那一刀的人,宁愿选择下手重一些,也不会冒着开罪熊神的危险。 只是,就我心深处而言……即便真的下刀轻了,没把祭品搞死,熊神也未必真的会怪罪。否则两百多年下来,熊神如果真的这么灵验,为什么又不出来保佑我们呢? 但这些话,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可我猜,很多人未尝不会这样去想,不是吗? 然而不管怎么样,很多人其实都明白,这项持续了几乎两百年的祭奠,不过是我们尚且渺小、懦弱、微不足道、敢怒不敢言时的一些小小泄愤。即便再怎么美化这种行为,也顶多说成是“卧薪尝胆”——哦,熊神在上,我赞美汉人的文化!太精妙了! 加更说明!(必看) 加更条件如下: 单日红票满一千,加1更; 单日点击破万八,加1更; 总红票每满一万,加1更;(首次,以一万整记起) 总收藏每满一千,加1更;(首次,以三千整记起) 总点击每满十万,加1更。(首次,以二十万整记起) 以上条件,任意满足其一即可!(注:加更条件永久有效!重复一遍,永久有效!) 《哈利波特之家族荣耀》 强烈推荐好友作品。《哈利波特之家族荣耀》,作者“起陆龙蛇”。链接在推荐作品中可寻,亦可直接点击本页最下方的“章节推荐”。 ps:今天更新将在20:00 拖延之处,尚望见谅。 001.何旭,何大智 何旭从昏迷中醒来,艰难的转动颈部。尚未聚焦的目光里,掠过的是空荡的房间。 木门、木窗…… 床很硬,估计也是木的。身体传来的感觉,让他几乎同时的、下意识的这样想着。 当他还想弄清身在何处时,又一袭晕眩侵来。脑仁阵阵生疼,于是只得无奈的闭上眼睛。 “难道我没死?” 耐着性子稍作调息,稍感清醒后的何旭不由如是想道。 那么自己现在被软禁了? 掀开被子,可能是因为长久的昏迷,肢体与意识竟不能很好的配合。这导致他的一举一动间,颇有些婴儿学步般的蹒跚。 低头看看衣服,他不由皱起眉头……怪里怪气的,材质也很粗糙。可当他赤着脚,站起在房间里,才终于发现了更多奇怪的情况。 木门、木窗,还有不出所料的木床。 只是木门显然并非完整的一扇,反倒似由十几根稍粗的树干捆绑在一起,从而制出的极原始、亦极粗鄙的产物。 这扇门能有多少防盗功能暂且不论,单是那些缝隙里透出的阳光,就让何旭不自禁的联想出刮风下雨后的情景。 而连门都是这样,木窗便更不谈了。 原以为还有窗玻璃,他刚开始还心说:擦得挺亮的。但一阵暖风吹入,却吹出他一身冷汗:压根儿就什么都没有! 此外,简陋的床、简陋的桌椅,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什么东西可供他揣测。尤其让他不可思议的是,这间房子竟没有半点现代化的气息…… 他慌了。 这种感觉在他加入纪律部队后便几乎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当这种久违的感觉再次出现时,他却丝毫生不出半点“久别重逢”的惊喜。反而在这个颇为和煦的午后,生出一股如坠冷窟的深寒! 他几乎手忙脚乱的疾步走向那扇粗糙而简陋的门,但因为那古怪的、挥之不去的不协调感,竟让他“扑通”的摔倒了。 这声响立即惊动了外面的人。 “大智!你醒了!”这是一道听着就让人觉得憨厚的粗亮嗓音,几乎与他声音同时进入何旭视听的,则一道高大的人影。 “你真的醒啦!”说话的男子一身粗布麻衣,年约二十出头,说话的神情里,带着掩不住的欢喜。 只是何旭却没心情理会这些,瞟了他一眼,抬起手:“扶我起来。”十多年的长官生涯,杀伐果断,早已在他血液里注入了言出法随的上位之威,以致竟让那粗旷男子不自禁的一楞,随即讷讷的将他扶起:“老、老四,你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挣脱他的手,一步一步、一摆一摆,向着那道被推开的门外走去…… “老四?老四!”那大汉似乎终于醒过神来,一边叫着,又朝着屋外大喊:“师父、师娘!老二、老三!老四醒了!醒了!” 随即陆陆续续的有人赶来,让何旭隐约间感到最熟悉的,是其中最先赶到的矮胖子;其次则是一位年约三十的宫装美妇。 值得一提的是,其他三人,他也隐约间感到颇为熟悉。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之前在哪儿见过。 他甩了甩头,因为脑袋又不自禁的有些疼痛,视线也慢慢变得模糊。但他仍然试图分开那些想要将他拦回去的手,只是最终……却还是被拦了回去。 ———————— 十天之后,何旭坐在木椅上,泡着茶,淡淡的看向窗外。 他的眼眸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出清亮的光。只是他的心底,却透出深深的迷茫…… 通过这些天旁敲侧击的询问,他已大致将自己的处境摸清楚。 只是清楚之后,他却不得不接受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他穿越了。 穿越到了诛仙的世界! 他现在的身份,是青云门大竹峰首座,田不易座下的第四弟子——何大智。说起来,何大智在入门前还有个俗名,并且很巧的是,也叫何旭。倒是与他前世的本名相同。 而“大智”这个名字,则是他现在的师父,也就是那个矮胖子帮着取的。其取义,来自于儒家五常——“仁、义、礼、智、信”。 因此,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不久之后,他还会多一个某某“大信”的师弟。届时,也会摆脱目前老幺的尴尬。 但值得一提的是,那个矮胖子师父,显然没有考虑过在五位弟子之后,该给后续入门的弟子取什么名字。 想来,这也是为什么第六个叫“赌必输”、第七个直接就用本名的原因。当然,以上种种,皆是他无聊时的揣测。而当他还在无聊的想着别的事情时,宋大仁却走进他屋里,笑道:“老四,好多了吧。” 何旭从放空中回过神来。见来者是他,脸上不禁添出几分笑容。这十天里,来探望他最多的便是这位大师兄。也多亏了他,何旭才能在人生地不熟下,了解到许多情况。因此对他,便不由多了几分亲近。 于是他淡淡的笑笑:“好多了。”只是他习惯性的淡然表情,却让宋大仁想到了别处,只见他拍拍何旭的肩膀,说道:“还想那事儿呢?” 何旭一愣。 宋大仁见了,却只道自己猜个正着,便自顾自的说道:“老四,不是我说你。你在入门前,就是中了秀才的。论学问,只怕比师父还要多些。但怎得到了自己身上,却连‘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道理都看不透呢?再说了,败在萧逸才手上又怎得了?他可是掌门师伯的亲传弟子,通天峰的首徒。说不得,将来就是要当青云门掌门的人物。莫说是你,我不也三招两式便败在了齐昊手上。而那萧逸才比齐昊还要厉害一筹,你输在他手里,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旭目瞪口呆的看着宋大仁在面前喋喋不休。开始的时候还好,但说着说着却又转到了他自己身上。 而在何旭看来,虽然宋大仁嘴上劝他输给萧逸才乃是“兵家常事”;但其实对于自己输给齐昊,却颇为不忿。 只是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那个“只知道到处招摇的小白脸”(宋大仁发牢骚的原话),无论是悟性、资质,都远胜于他不止一筹。 但奈何两人都是一峰首徒的身份,如此明显的差距,却颇让他抬不起头来。更重要的是,还在心上人文敏面前丢了脸。这才是让他尤其懊恼的关键。 于是,一个发牢骚,一个当听众。直到听众都受不了了,声言自己“大病初愈”亟需休息,才好歹将宋大牢骚给赶了走。 “老四啊,你可不能再把些许胜败之事放在心上啊。我等修士……唉唉唉,行了行了,我走还不行嘛!你推什么!” 002.太极玄清道 上 …… 说起来,对于宋大仁口中那个将“自己”打下擂台的萧逸才,何旭心里还是颇为感激的。不出意料的话,若没有那个青云二代第一高手,将以前的何大智一剑扫下擂台,又巧无又巧的使他撞伤了脑袋。那么现在的何旭,只怕还不一定能够存在于诛仙的世界。 而毫无疑问的是,在何旭生前的世界里,他已经在一场sss级军事任务中,光荣牺牲了。所以,能够在坠入黄泉之外,投生于一个充满仙侠味道和未知机遇的世界。 何旭自认为,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最起码,他保留了原本的记忆。更节省了重新投胎后,学习、成长、自我塑型的过程。尤其重要的是,在这里,他还有着“知前晓后”的雄厚资本。至不济,亦可凭借《太极玄清道》活个长命百岁。 种种利好,都不由让他原本迷茫的心,愈发开朗起来。 说起太极玄清道,从何旭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入门已逾十年的何大智,已将这路法诀修炼到了玉清境第三层。 值得一提的是,太极玄清道共有玉清、上清、太清三个境界,青云门诸多奇术秘诀,皆需依赖此法为根本才可得以施展。 尤其二千年前,青云门开派祖师自无名古卷上将其领悟而出后,又经过历代青云门宗师精研,时至今日,太极玄清道实已是夺天地造化、玄妙无匹的无上道法。 而青云门下近千弟子,能将此法由玉清境突破至上清境的,以掌门道玄真人为首,也不过十人出头而已。其他聪明才智之士,终其一生,也可能突破不了玉清境。不过饶是如此,只是玉清境顶层的修行,亦已是世间罕有。 至于其他十数位上清境高手的存在,则更让青云门成为了当今修真界中实力最强最深的门派之一。而传说中无上境的太清境界,相传只有当年不世出的奇才青叶祖师修到过。 另一方面,在何旭翻阅了前任的记忆后得知。 太极玄清道的修习过程,可谓从易而难。 玉清境第一层境界,大多数人在第一年即可修成。但往后开始,艰深困难处便显现出来。 第二层,一般人便要修习五年;第三层,更是个分水岭,资质稍差的便一生都停滞于此,好一些的修习个五六十年也不稀奇。 而很不幸的是,在大多数人眼中,他也被划分在了“资质稍差”的那一类中。 只是让何旭感到奇怪的是,以前的何大智在修习第一层时,仅用了半年;第二层稍长些,却也只有三年而已。但堪堪修到第三层后,却楞是生生停滞了八年!耗时乃是前两层总和的一倍! 那么,问题到底出现在哪儿? 说起来,这十天里。他一方面固然混混沌沌的思考着自己的未来,但闲暇时最重要的事,却是花在了回忆太极玄清道的功夫上。 而这太极玄清道在前任何大智的脑海里,可说极致深刻。玉清境的三层口诀,一句一逗、一丝一毫,无不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围绕每一句口诀,还有大量相关的个人经验和注解。 如此一来,倒是让毫无经验的何旭大省功夫。因此,当他带着疑问想要着手开始自己的第一次修炼时,竟是不费半点功夫。 只见何旭盘膝坐在床上,相貌于清俊中带出几分肃然。不肖片刻,他面上便已泛起朦朦毫光。 此刻若有同门在旁护法,便可晓得他是在修习玉清境第一层的法诀。 这第一层在太极玄清道中,本是最粗浅基本的修习法门,功用只在两个字:练气(亦称引气)。 修炼之人,静坐之下,放开心念、禁制诸般烦恼,引天地灵气入体行大周天运转,借此与天地一息,进而感悟天地造化。若能引入灵气在体内连行36大周天,则自身经脉已然稳固,可修炼更高境界。 这一层,以前的何大智早在入门半年后便已练通。此刻的何旭仗着前任余荫,虽然对于修真可谓全然不懂,但顺着熟悉的筋脉路径,一路磕磕碰碰,倒也顺利的将一个周天行得完整。 一周天行完,何旭不禁暗感欢喜。虽然第一层法诀被所有青云门弟子誉为“最粗浅”的法门,但对于前世同样修习过一些简单吐纳之法的何旭来说,却已不谛为“绝世神功”了。 甚至在他看来,前世那些在军中被设定为最高级别的不外传心法,即便只是换在第一层的玉清心法面前,却是连给对方提鞋资格也不够。 而照他前世修炼的口诀,要想行满一个周天,至少要从小苦练二十年以上才能达到。可前任的何大智,却只在短短半年间,就能运转三十六周天。 这等差距…… 何旭压下心中感慨,趁热打铁,将心法继续运转下去。 两周天、三周天…… 随着一遍遍的周天搬运,何旭对于心法的掌握也越来越熟悉。从开始的磕磕碰碰,到后来的不假思索、熟极而流。当然,这里面自是少不了以前的何大智,十多年朝夕苦练留下的功劳。 待得三十六周天行满,何旭周身早已被密密朦朦的氤氲之气所笼罩。一张俊脸在朦胧中,竟透出几分仙气。 而此刻的何旭,全身七窍毛孔早已尽数张开,大竹峰充沛的灵气渗透入体,沿着他体内的筋脉,一遍遍冲刷着内络;体内的元气,也随之获得了锻炼和稳固。 第一层心法,功行圆满,何旭却不急着敛气收功。此刻他只觉神清气爽,精神状态竟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高亢水平。仿佛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若不能找个地方将之渲泄出去,只怕那股澎湃的力量,便会从体内爆将出来。 于是,他自然而然的将心法转入第二层。 玉清境第二层心法,讲究“化气为精”。值得一提的是,如果说“练精化气”是在开发自身的潜力;那么“化气为精”则是一种对于自身潜力的增值。 由此亦不难看出太极玄清道比之寻常功法的优越性。就如同稍稍懂事的孩童,都知道挣钱比花钱难的道理一样。 因为钱总有花完时候,而潜力,也一样是会用完的。只有在开发潜能的同时,不断补充潜能,才有可能在未来踏入更高的境界;亦或厚积薄发,修为大进。 因此何旭在最初体会到这层法诀的真谛时,就显得格外重视。 只可惜知易行难。 003.太极玄清道 下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04.师娘亲长与十年苦修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05.师父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06.黑石洞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07.公子何人?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08.看吧,都说了我是青云门的人了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09.六尾魔狐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10.激将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11.运筹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12.决策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13.老黑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14.小白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15.交易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16.成交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17.西方真金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18.回程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19.草庙村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20.送被子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21.诱敌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22.俱伤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23.退敌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24.赠珠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25.上山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26.类比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27.团圆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28.一家人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29.朱雀环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30.调教开始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31.奇葩的大竹峰一脉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32.三年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33.精炼之法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34.因材施教与破禁而出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35.异变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36.生活体(摄魂版)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37.你还差得远呢!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38.赐宝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39.天机印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40.无题(上)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41.无题(下)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42.大竹峰那一群狼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43.寂寞如雪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44.赴会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45.何旭的升华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46.碰撞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47.意外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48.玄火太极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49.水火相撞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50.无地自容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51.可敢一听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52.道玄的心思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53.背影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54.抽签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55.下手轻一点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56.这也太快了吧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57.缚神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58.永远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59.一吻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60.捉奸在床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61.夫妻那些事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62.四哥,你放心吧!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63.强大的内心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64.势不可挡(上)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65.势不可挡(下)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66.狙击,正式开始!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67.一眼万年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68.虎王 上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69.虎王 下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70.讨厌的眼神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71.决赛之法宝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72.决赛之竹海惊涛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73.决赛(终)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74.赛后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75.人选与奖品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76.目中无人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77.神通(上)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78.神通(下)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79.山河扇(1/3)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80.出手!(2/3)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81.高人风范(3/3)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82.闭关(1/4)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83.一气化三清(2/4)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84.担忧(3/4)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85.天兆(4/4)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86.带队(1/3)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87.流波山……普智(2/3)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88.反思(3/3)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89.小凡与碧瑶(1/3)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90.重逢(2/3)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91.出头(3/3)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92.一挑五(1/3)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93.七星落长空(2/3)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94.议事(3/3)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95.掌上观文(1/4)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96.月黑杀人时(2/4)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97.独处(上)(3/4)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98.独处(下)(4/4)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099.吸血老祖(1/4)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00.五鬼御灵(2/4)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01.风兮云卷破(3/4)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02.神剑御雷(4/4)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03.鬼王(1/2)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04.生死论输赢(2/2)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05.风月老祖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06.大斗法(上)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07.大斗法(中)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08.大斗法(下)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09.夺宝(上)(1/2)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10.夺宝(下)(2/2)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11.阳谋(上)(1/2)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12.阳谋(下)(2/2)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13.不相信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14.不放弃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15.商议(1/2)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16.护短(2/2)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17.苍松叛教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18.何旭的手段(上)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19.何旭的手段(中)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20.何旭的手段(下)(1/2)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21.何旭的手段(终)(2/2)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22.心战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23.老黑会法术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24.成长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25.博弈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26.诘问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27.道玄的强硬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28.何旭的第三封信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29.正道会盟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30.攻山(一)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31.攻山(二)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32.攻山(三)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33.攻山(四)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34.攻山(五)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35.攻山(六)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36.攻山(七)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37.攻山(八)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38.攻山(九)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39.诛仙剑阵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40.五年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41.蜜月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42.偶遇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43.茅厕在哪儿?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44.云易岚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45.出事了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46.苗黎族争(上)(1/2)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47.苗黎族争(下)(2/2)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48.抢东西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49.背叛(1/2)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50.笑纳了(2/2)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51.饕餮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52.带话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53.凶灵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54.白骨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55.尔虞我诈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56.蜜月回山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57.八门遁甲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58.奢侈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59.大师兄,兄弟对你不住啊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60.毒神离世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61.毒蛇谷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62.围剿万毒门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63.隐藏版大BOSS,祖师祠堂的扫地老人!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64.论策(上)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65.论策(下)将这天,捅个通透!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66.迷雾重重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67.探路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68.风云变色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69.神剑·一气化三清!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70.毒物傀儡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71.小诛仙剑阵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72.打成一锅粥!(生日,求红票哦~!)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73.秦无炎的剧本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74.八荒玄火真龙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75.苏茹的担忧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76.敌我难分(上)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177.敌我难分(下) 错误举报加入书签 上架感言 我曾经是某点的写手,也曾经有过入v上架的经历。二十一岁的时候写过一本《笑傲江湖之云潜华山》,成绩还可以,但写到30w字时,觉得“疲”了,便弃坑又写了第二本书《三国之血衣战神》,20w字就上架,在某点,应该也算不错的。不过后来因为学业的关系,不得不中断。到我腾出手有空了,却又鼓不起曾经的灵感,遂作罢至今。 这一停笔,大约两年。两年中,不间断的看了很多优秀的作品。自己虽然没有再写,但感觉文笔在沉淀后反而更自如了。于是又有了再“出山”的打算。 其实在今年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有纵横中文网这个地方——当然,请别和一个出国六年的out-man计较他的孤陋寡闻和无知。 而会发现纵横,也是因为追了乱世狂刀的《足球修改器》。这厮在文末说到会转站“纵横”,我就是因为这样来到这里。 因此,如果说上架感言里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大概就是乱世狂刀了——虽然他根本不知道我这号人,但,仍然“拐弯抹角”的传达着我的谢意。 我写书是非常随性的,想到就写,写到哪里算哪里,而且喜欢扣字眼,当然,也很慢。其实《调教诛仙》在上传之前,我手里还有好几本其他各类小说的开头。历史、仙侠、武侠,都有。通常是有一点灵感就写,写到剧情展开了,又忽然有了第二个主题,然后再开一个文档。 因此我的“小说”文档里虽然有二十几万存稿,却也有十好几个开头……挺无语的吧?我自己也很无语。 至于为什么会写《调教诛仙》,说实话,纯粹是为了置气。 记得年头时看了一本不知道哪儿找到的诛仙同人,当时看得我那个郁闷哟:什么破文笔!什么破剧情!娘西匹,老子写一个能甩你十条街! ——所以,一本能把我这种老书虫都看到骂娘的书,可想而知得有多烂。 不过这厮居然可以激发我的创作灵感,大概齐……也算个人才吧? 因此,这位我都忘了叫什么的仁兄,便是我要感谢的第二个人。 随后就是写,写写停停。 很多看过我书的人,都抱怨我的书前期比后期写的好——因为你们不知道,我开头的4w字,足足写了一个月。经过反复的推敲、斟酌、修改,当然比后来每天赶工似的2000字质量更高。至于后来加进作者群,看到一干子日更破万的奇才,我是真心佩服的……当然,我在羡慕他们速度的同时,他们也羡慕我的成绩。 不过谁也羡慕不来谁。因为速度与质量本身就是矛盾的。他们选择了前者,所以他们有了全勤……我选择了后者,所以读者给了我红票,就是这样。 至于嘲讽我站在“巨人肩膀”之类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话……我一向都当放屁的。 哥们儿又不是没证明过自己的菜鸟,这点气量总归得有。 当然,写书我不算菜鸟,但在纵横里,我绝对算是新人。其实直到现在,我依旧有很多东西不是很懂,也更遑论当初了。 就比如我当初完全不知道,任何新书上传的第一个月,都有资格冲击新书榜——我自己都是别人跑来恭喜我“虓总,你上榜首了”,我才恍惚:娘的,难怪数据涨这么快,又要加更了……郁闷。 有意思的是,写书中也有很多id跑到评论区来骂我“刷子”,我只能一边删一边翻白眼——老子从码第一个字开始,就从来没到处散过什么广告。有那蛋痛功夫还不如挑掉几个错别字来得实惠。况且就这点儿成绩……唉,我至于嘛。随即一边暗暗得意“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一边又咬牙切齿的找哪里有“黑名单”或者“禁言”之类的功能。 再后来,我遇到了小玄子(影玄,《穿越笑傲江湖》的作者)。 我记得这厮第一次跑来我书评区的时候,我还激动了一下。因为他的笑傲同人是我那段时间一直追看的。前文中提过,我也写过笑傲同人,所以难免透着几分亲切。至于后来闲聊时说起,他居然也是我曾经的读者,心底也不免得意一下——哦~原来是我的后辈。 不过在纵横,这厮却真的是我的前辈了,而且可以说是我的领路人。虽然知道纵横的同人也可以签约,不过后台里的“网络签约”却从来没反应。至于什么“品书”、“风云”之类的申请,更是申请一次弹回一次。 对此心底未尝没有一些郁闷。不过还好,因为在某点已经习惯了同人不能签约,倒也没什么沮丧。 不管怎么说,在这里仍然向小玄子表示感谢。感谢他带我少走了许多弯路,感谢他带我加入五组,认识了很多有意思的作者,也认识了对我来说最需要感谢的人,俺们滴责编——塞上胭脂。 在写以下这段之前,我考虑了很久。因为上架感言是先要给责编的,也就是说胭脂肯定也会看。所以我犹豫了……我这一下笔,是要好好夸她呢?还是好好夸她?或者好好夸她? 最后决定,还是好好夸吧…… 胭脂比我小两岁,我偶尔管她叫丫头。其实我对她的了解很少,甚至至今不晓得她的真名。就连照片也只看过一张侧面,还是偷偷去她微博里翻出来的。至于籍贯……塞上燕(胭)脂凝夜紫。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她笔名的出处,如果是,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长安人? 当然,我也没想就这些小问题去打扰她。因为她真的很忙。 有一次听到她吐槽“一开qq就看到许多许多弹窗,拼命点,总以为电脑会死机”——我汗了一下,然后心里想象了一下,更汗! 不过即便这么忙,她仍然抽空指点我们。用她的话说:“我虽然无法读每一本书,但至少要对每一个作者的进度和状态有个大致的了解。” 这也是为什么群里有个兄弟某天突然“委屈”的喊:我被胭脂勒令改文。言下却无不得意的炫耀——原来胭脂也看我的文呢。 我当时真的挺想跟一句:她其实谁的文都看…… 所以,感谢这样一位认真、努力、细心的责编。说实话,上架的事情连我自己也没想到。 此外,还要感谢南瓜小米饭。这厮虽然说话让人恼火,但做得封面却很漂亮。我的封面,还有群里很多兄弟的封面都是他做的……(哦,我现在用的新封面是航海的蝴蝶做的,在这里也感谢他的帮助。他真的是非常优秀的美工。) 另外,也感谢起陆龙蛇。他的《哈利波特之家族荣耀》同样是一本非常优秀的同人作品,而且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还一直为我的书挑错别字。省下我很多功夫。在这里同样对他道谢。 其实还有许多许多,比如同群的好友灰烬中的炸弹,比如一直支持我的书友“足寿足著”、“初舞次白”、“水调0歌头”、“聚散浮萍”……好多,但因为篇幅有限,无法一一尽举,由衷表示歉意。 最后,《调教诛仙》要上架了。我会重新设计新的大纲,把诛仙的世界挖掘的更深一些。希望喜欢这本书的朋友,能够支持。再三感谢! 番外.阿合台 我,叫阿合台。 我是黎族的巫师。嘿,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黎族新一任的大巫师。至于上一任……一百八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说起来,他死的时候还不足二百岁,用一句汉家的话说,属于“英年早逝”。毕竟无论我们巫族秘法再怎么失传,但等闲活个三四百岁却也是不成问题的。 只可惜,他被人打伤了,重伤。 而最后使他重伤致死的人,就是正站在“恶犬”雕塑下的那个该死的老东西!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xiōng口有一股无形的火在汹涌!那炙热的温度,甚至超过我手中的天火奇术! 顺便说一句,那个死掉的大巫师,就是我师父! 我的师父……一个挺慈祥的老头儿。当然,如果他的牙齿可以再白一些,皮肤的皱纹再少一些,或者该死的不要去吃那什么恶心的“千节虫”(蜈蚣),最重要是别哄骗我去吃……那他真的是个挺慈祥的人。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老人家时,我才十岁,撒尿玩儿泥巴的年纪……当时的我,刚死了父亲。事实上,在我生活的黎族部落里,很多和我一样的孩子都没有父亲。至于原因,当然是都死了……只是他们的死因却非是因为病痛,而是折在了黑虎、毒鳄、蛮火山犀,还有很多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正常的怪物口中。原因,则是抢夺一些食物。或者,杀掉那些怪物,把它们当成食物。 当然,更深一层的原因是——两百年前,我们被邪恶的苗族打败了。连我们供奉了几百、上千年的圣器,也落在了苗族手里!而作为战败方,我们自然被赶到了最贫瘠的荒芜中。 没有草地、没有牛羊,甚至没有一条清澈的小溪。 我们在最艰苦、寒冷、危险的地方,生存着、挣扎着、憎恨着…… 因此,为了生活,不,只是为了生存、为了活着! 作为黎族的勇士,我们必须如此! 我为我已经记不清容貌、甚至名字的父亲,感到骄傲! 我的童年,几乎是在黎族最苦难的日子里度过的。因此,和我同一辈的小孩子,几乎没有什么快乐。 我们没什么游戏、玩具之类……于我印象最深的,勉强可称之为嬉戏的,大概唯数“杀苗狗”了。 内容很简单,父辈们经常会抓一些小野兽回来,比如,猫、狗、猪、羊之类,让我们几个小孩子拿刀捅、或者拿石头砸,不管什么办法,弄死它。而最勇敢的,就可以享受一条后腿——熊神在上,那可是一条后腿!是肉,明白吗! 在这种刺激下,我们怎么能不“玩儿”的起劲?我们几乎是变着法儿的让自己在大人们面前显得“勇敢”! 从远远的用石头砸,到走近了,抡起大砖磕脑袋!甚至后来练得胆儿大了,几乎是三五个小孩子冲上去就撕扯! 而每当我们将那些小兽撕扯成好几块,血淋淋溅得满身都是,一旁的大人就会很豪迈的大笑,夸我们是“勇士”! ——只是直到我成了师父的徒弟,又得了他的恩惠,学到了一些汉人的书才知道,所谓的勇敢、勇士,更正确的说辞应该叫——凶残! 但那时候我们怎么会懂这些,别说我们一群小孩儿不懂,硕大一个黎族,能懂这个的又有几个? 而我们一群小孩儿则往往提着或头、或尾、或某一四肢,鲜血淋漓,听着大人的表扬,脸上还来不及收敛凶残,便夹杂着“童真笑颜”,欢呼今晚又有了后腿……那些没碾上的则哭丧着脸,或者趁乱捡几片地上的内脏,无视我们的嘲讽,一溜烟儿的跑。 但说真的,除了开始的一段时间,到后来,还哪儿有那么多的猫狗让我们杀着玩儿?于是经常的,大人会丢给我们一些重伤的野兽——奇奇怪怪的,很多都叫不出名目。 虽然基本上,它们经常表现的奄奄一息,但对我们这些当时的小屁孩儿来说,仍然十分的危险。有时可能会被野兽临死前的反扑咬死……只是,死了活该,谁让你不小心一点儿呢? 这是我当年的一个小伙伴被咬死时,一旁的大人满不在乎的说辞。 我们哭……但发生了太多、见得太多后,我们又深以为然。 后来,我有幸得了大巫师青眼,收为弟子。 “阿合台,你是一匹凶狠、而且聪明的狼,虽然你还小,但终有一天,你会成为狼王的!”这是师父收我时,对我说的话。 我将它奉为神谕,即便后来德拉海成为了族长,也依然不曾改变! 我几乎陪伴师父走完了他人生最后的二十年。同样的,从我十岁起,到三十岁;从我的少年时代,到壮年!师父,也始终是我人生里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 在我的印象中,师父永远在咳嗽……那是因为苗族的大巫师,以巫毒秘术打中了他。这也就是我师父了,如果换作另一个人,只怕当场就死了。只是师父他虽然凭借极深的修为,勉强的活着。但这种“活”,却很辛苦,他不得不每天服用“千足虫”,来以毒攻毒,吊住命。 可笑当时的我,一直以为他喜欢吃“千足虫”,还问他好不好吃? “好吃……”我仍然记得他当时一脸慈祥真诚的表情……于是,我吃了;再于是,我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 我还记得我痊愈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抡起刀子向师父挑战! 这没什么好奇怪,我们黎族的勇士,只论勇武,不拘辈份! 结果,自然是被师父狠狠的打倒……我当时一直想不通,怎么一个一天到晚吃毒虫、病得好像下一个呼吸就会被自己呛死的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直到后来我的修为上去了才明白,别说当时我只是个孩子,哪怕是成年的勇士,也依然不是他的对手,哪怕师父他真的下一息就会死去。 而这样一个强大的人,竟仍然被苗族的大巫师击败——那又该是一个如何强大的男人啊! 联想到这一点,当时只有十岁的我,便深深将这股忌惮刻在了骨髓里,无时无刻不敢忘怀。 而那一次,师父在打败我后,很轻松的说道:“是怨恨我骗你吗?记住,永远不要给自己的失败找理由,怪只怪你自己不够聪明……”那语气,说不出的寞落。 当然,师父打我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还有一次,师父教了我一个词——好死不如赖活。 我很诧异,便问:“您这样‘赖活’,未尝便比‘好死’来的舒爽。为什么不选择‘好死’?” 师父听后很愤怒,打了我:“懦夫!” 直到很久以后,师父死得连渣都不剩时,我才体会到他那份“赖活”的勇气,也终于知道师父为什么会打我——他并不是因为我咒他死,所以才愤怒。笑话,作为一个从小在杀戮中长大的黎族勇士,怎么会忌讳愚蠢的“生死小节”。他的愤怒,是因为我没有理解他“赖活”的深意! “生,有时候是比死,更痛苦的事情。但如果连这种苦都能承受,你才会成为真正的勇士。”这是师父打我后,对我说的话。而后来我终于很辛苦的找到了一个很够准确表达那种痛苦的词——生不如死。 事实上,生不如死的生活,不止是我师父的晚年。我自己的青壮年,也差不多是在这种状态下度过的。因此我经常怀疑师父是不是有意的将自己的痛苦加注到我身上,以此达到某种“我在痛苦,也有人陪着我痛,我并不孤单”的邪恶趣味。 只是,直到师父临死,我仍然没机会证实这个猜测。 但如果说在“生不如死”的修炼中,最快乐的事,则莫过于每一年的熊神诞辰了——那,也是我们黎族人一年中最隆重、最欢愉的日子! 因为那既是我们的新年……也因为每一次,族长都会带领最强壮、最勇敢的勇士,潜入苗族境内,为我们抓来祭品——“两脚羊”。 哦,我必须解释一句,那不是什么只有两条腿的羊,或者是变异的,能够像人那样走路的“羊人”。那只是一条条的苗狗罢了…… 每一只抓回来的“羊”……是的,在我们黎族人眼里,那只不过是一只只和我们长得差不多的牲口……我们都会很用心的洗干净,然后在熊神诞辰的正午,在烈日和熊神的照耀下——“生祭”。 “生祭”的过程很神圣,我们一般会剖开“羊”的腹,当然,“羊”是被绑好的,否则一只乱动的祭品,熊神也许会不喜欢的,不是吗? 剖开“羊”腹后,最佳的,就是让“它”挣扎半个时辰。这样,“它”的歌声会持续很久,并传得很远。我们黎族人相信,伟大的熊神一定能听到它,并且感到喜欢。当然,若是熊神大人正好在打盹儿,看不见、听不着,那么我们作为他座下最卑微、但也最虔诚的仆人,也未尝不能代替他欢呼一下。 尤其是看到那一只只“羊”,因为挣扎而将伤口挣大,鲜血、小肠、内脏,一点点的掉落出来,洒湿了祭坛,最美妙的是在冬天的寒冷中,热血的滴答声,伴着热气;“羊”在临死前竭力的嘶声,那样的委婉……陶醉啊! 因此,想要达到这种最佳的效果,剖下去的那一刀,便十分的讲究了。不能太狠,因为那样祭品会很快就死掉,又或者歌声很短,便少了许多神圣和动听。 当然,浅了也不行。半个时辰的生祭后,如果祭品没有去到熊神的身边,那便是对熊神最大的不敬。所以很多“奉刀者”——就是剖那一刀的人,宁愿选择下手重一些,也不会冒着开罪熊神的危险。 只是,就我心深处而言……即便真的下刀轻了,没把祭品搞死,熊神也未必真的会怪罪。否则两百多年下来,熊神如果真的这么灵验,为什么又不出来保佑我们呢? 但这些话,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可我猜,很多人未尝不会这样去想,不是吗? 然而不管怎么样,很多人其实都明白,这项持续了几乎两百年的祭奠,不过是我们尚且渺小、懦弱、微不足道、敢怒不敢言时的一些小小泄愤。即便再怎么美化这种行为,也顶多说成是“卧薪尝胆”——哦,熊神在上,我赞美汉人的文化!太精妙了! 001.何旭,何大智 何旭从昏迷中醒来,艰难的转动颈部。尚未聚焦的目光里,掠过的是空荡的房间。 木门、木窗…… 床很硬,估计也是木的。身体传来的感觉,让他几乎同时的、下意识的这样想着。 当他还想弄清身在何处时,又一袭晕眩侵来。脑仁阵阵生疼,于是只得无奈的闭上眼睛。 “难道我没死?” 耐着性子稍作调息,稍感清醒后的何旭不由如是想道。 那么自己现在被软禁了? 掀开被子,可能是因为长久的昏迷,肢体与意识竟不能很好的配合。这导致他的一举一动间,颇有些婴儿学步般的蹒跚。 低头看看衣服,他不由皱起眉头……怪里怪气的,材质也很粗糙。可当他赤着脚,站起在房间里,才终于发现了更多奇怪的情况。 木门、木窗,还有不出所料的木床。 只是木门显然并非完整的一扇,反倒似由十几根稍粗的树干捆绑在一起,从而制出的极原始、亦极粗鄙的产物。 这扇门能有多少防盗功能暂且不论,单是那些缝隙里透出的阳光,就让何旭不自禁的联想出刮风下雨后的情景。 而连门都是这样,木窗便更不谈了。 原以为还有窗玻璃,他刚开始还心说:擦得挺亮的。但一阵暖风吹入,却吹出他一身冷汗:压根儿就什么都没有! 此外,简陋的床、简陋的桌椅,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什么东西可供他揣测。尤其让他不可思议的是,这间房子竟没有半点现代化的气息…… 他慌了。 这种感觉在他加入纪律部队后便几乎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当这种久违的感觉再次出现时,他却丝毫生不出半点“久别重逢”的惊喜。反而在这个颇为和煦的午后,生出一股如坠冷窟的深寒! 他几乎手忙脚乱的疾步走向那扇粗糙而简陋的门,但因为那古怪的、挥之不去的不协调感,竟让他“扑通”的摔倒了。 这声响立即惊动了外面的人。 “大智!你醒了!”这是一道听着就让人觉得憨厚的粗亮嗓音,几乎与他声音同时进入何旭视听的,则一道高大的人影。 “你真的醒啦!”说话的男子一身粗布麻衣,年约二十出头,说话的神情里,带着掩不住的欢喜。 只是何旭却没心情理会这些,瞟了他一眼,抬起手:“扶我起来。”十多年的长官生涯,杀伐果断,早已在他血液里注入了言出法随的上位之威,以致竟让那粗旷男子不自禁的一楞,随即讷讷的将他扶起:“老、老四,你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挣脱他的手,一步一步、一摆一摆,向着那道被推开的门外走去…… “老四?老四!”那大汉似乎终于醒过神来,一边叫着,又朝着屋外大喊:“师父、师娘!老二、老三!老四醒了!醒了!” 随即陆陆续续的有人赶来,让何旭隐约间感到最熟悉的,是其中最先赶到的矮胖子;其次则是一位年约三十的宫装美妇。 值得一提的是,其他三人,他也隐约间感到颇为熟悉。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之前在哪儿见过。 他甩了甩头,因为脑袋又不自禁的有些疼痛,视线也慢慢变得模糊。但他仍然试图分开那些想要将他拦回去的手,只是最终……却还是被拦了回去。 ———————— 十天之后,何旭坐在木椅上,泡着茶,淡淡的看向窗外。 他的眼眸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出清亮的光。只是他的心底,却透出深深的迷茫…… 通过这些天旁敲侧击的询问,他已大致将自己的处境摸清楚。 只是清楚之后,他却不得不接受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他穿越了。 穿越到了诛仙的世界! 他现在的身份,是青云门大竹峰首座,田不易座下的第四弟子——何大智。说起来,何大智在入门前还有个俗名,并且很巧的是,也叫何旭。倒是与他前世的本名相同。 而“大智”这个名字,则是他现在的师父,也就是那个矮胖子帮着取的。其取义,来自于儒家五常——“仁、义、礼、智、信”。 因此,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不久之后,他还会多一个某某“大信”的师弟。届时,也会摆脱目前老幺的尴尬。 但值得一提的是,那个矮胖子师父,显然没有考虑过在五位弟子之后,该给后续入门的弟子取什么名字。 想来,这也是为什么第六个叫“赌必输”、第七个直接就用本名的原因。当然,以上种种,皆是他无聊时的揣测。而当他还在无聊的想着别的事情时,宋大仁却走进他屋里,笑道:“老四,好多了吧。” 何旭从放空中回过神来。见来者是他,脸上不禁添出几分笑容。这十天里,来探望他最多的便是这位大师兄。也多亏了他,何旭才能在人生地不熟下,了解到许多情况。因此对他,便不由多了几分亲近。 于是他淡淡的笑笑:“好多了。”只是他习惯性的淡然表情,却让宋大仁想到了别处,只见他拍拍何旭的肩膀,说道:“还想那事儿呢?” 何旭一愣。 宋大仁见了,却只道自己猜个正着,便自顾自的说道:“老四,不是我说你。你在入门前,就是中了秀才的。论学问,只怕比师父还要多些。但怎得到了自己身上,却连‘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道理都看不透呢?再说了,败在萧逸才手上又怎得了?他可是掌门师伯的亲传弟子,通天峰的首徒。说不得,将来就是要当青云门掌门的人物。莫说是你,我不也三招两式便败在了齐昊手上。而那萧逸才比齐昊还要厉害一筹,你输在他手里,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旭目瞪口呆的看着宋大仁在面前喋喋不休。开始的时候还好,但说着说着却又转到了他自己身上。 而在何旭看来,虽然宋大仁嘴上劝他输给萧逸才乃是“兵家常事”;但其实对于自己输给齐昊,却颇为不忿。 只是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那个“只知道到处招摇的小白脸”(宋大仁发牢骚的原话),无论是悟性、资质,都远胜于他不止一筹。 但奈何两人都是一峰首徒的身份,如此明显的差距,却颇让他抬不起头来。更重要的是,还在心上人文敏面前丢了脸。这才是让他尤其懊恼的关键。 于是,一个发牢骚,一个当听众。直到听众都受不了了,声言自己“大病初愈”亟需休息,才好歹将宋大牢骚给赶了走。 “老四啊,你可不能再把些许胜败之事放在心上啊。我等修士……唉唉唉,行了行了,我走还不行嘛!你推什么!” 002.太极玄清道 上 …… 说起来,对于宋大仁口中那个将“自己”打下擂台的萧逸才,何旭心里还是颇为感激的。不出意料的话,若没有那个青云二代第一高手,将以前的何大智一剑扫下擂台,又巧无又巧的使他撞伤了脑袋。那么现在的何旭,只怕还不一定能够存在于诛仙的世界。 而毫无疑问的是,在何旭生前的世界里,他已经在一场sss级军事任务中,光荣牺牲了。所以,能够在坠入黄泉之外,投生于一个充满仙侠味道和未知机遇的世界。 何旭自认为,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最起码,他保留了原本的记忆。更节省了重新投胎后,学习、成长、自我塑型的过程。尤其重要的是,在这里,他还有着“知前晓后”的雄厚资本。至不济,亦可凭借《太极玄清道》活个长命百岁。 种种利好,都不由让他原本迷茫的心,愈发开朗起来。 说起太极玄清道,从何旭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入门已逾十年的何大智,已将这路法诀修炼到了玉清境第三层。 值得一提的是,太极玄清道共有玉清、上清、太清三个境界,青云门诸多奇术秘诀,皆需依赖此法为根本才可得以施展。 尤其二千年前,青云门开派祖师自无名古卷上将其领悟而出后,又经过历代青云门宗师精研,时至今日,太极玄清道实已是夺天地造化、玄妙无匹的无上道法。 而青云门下近千弟子,能将此法由玉清境突破至上清境的,以掌门道玄真人为首,也不过十人出头而已。其他聪明才智之士,终其一生,也可能突破不了玉清境。不过饶是如此,只是玉清境顶层的修行,亦已是世间罕有。 至于其他十数位上清境高手的存在,则更让青云门成为了当今修真界中实力最强最深的门派之一。而传说中无上境的太清境界,相传只有当年不世出的奇才青叶祖师修到过。 另一方面,在何旭翻阅了前任的记忆后得知。 太极玄清道的修习过程,可谓从易而难。 玉清境第一层境界,大多数人在第一年即可修成。但往后开始,艰深困难处便显现出来。 第二层,一般人便要修习五年;第三层,更是个分水岭,资质稍差的便一生都停滞于此,好一些的修习个五六十年也不稀奇。 而很不幸的是,在大多数人眼中,他也被划分在了“资质稍差”的那一类中。 只是让何旭感到奇怪的是,以前的何大智在修习第一层时,仅用了半年;第二层稍长些,却也只有三年而已。但堪堪修到第三层后,却楞是生生停滞了八年!耗时乃是前两层总和的一倍! 那么,问题到底出现在哪儿? 说起来,这十天里。他一方面固然混混沌沌的思考着自己的未来,但闲暇时最重要的事,却是花在了回忆太极玄清道的功夫上。 而这太极玄清道在前任何大智的脑海里,可说极致深刻。玉清境的三层口诀,一句一逗、一丝一毫,无不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围绕每一句口诀,还有大量相关的个人经验和注解。 如此一来,倒是让毫无经验的何旭大省功夫。因此,当他带着疑问想要着手开始自己的第一次修炼时,竟是不费半点功夫。 只见何旭盘膝坐在床上,相貌于清俊中带出几分肃然。不肖片刻,他面上便已泛起朦朦毫光。 此刻若有同门在旁护法,便可晓得他是在修习玉清境第一层的法诀。 这第一层在太极玄清道中,本是最粗浅基本的修习法门,功用只在两个字:练气(亦称引气)。 修炼之人,静坐之下,放开心念、禁制诸般烦恼,引天地灵气入体行大周天运转,借此与天地一息,进而感悟天地造化。若能引入灵气在体内连行36大周天,则自身经脉已然稳固,可修炼更高境界。 这一层,以前的何大智早在入门半年后便已练通。此刻的何旭仗着前任余荫,虽然对于修真可谓全然不懂,但顺着熟悉的筋脉路径,一路磕磕碰碰,倒也顺利的将一个周天行得完整。 一周天行完,何旭不禁暗感欢喜。虽然第一层法诀被所有青云门弟子誉为“最粗浅”的法门,但对于前世同样修习过一些简单吐纳之法的何旭来说,却已不谛为“绝世神功”了。 甚至在他看来,前世那些在军中被设定为最高级别的不外传心法,即便只是换在第一层的玉清心法面前,却是连给对方提鞋资格也不够。 而照他前世修炼的口诀,要想行满一个周天,至少要从小苦练二十年以上才能达到。可前任的何大智,却只在短短半年间,就能运转三十六周天。 这等差距…… 何旭压下心中感慨,趁热打铁,将心法继续运转下去。 两周天、三周天…… 随着一遍遍的周天搬运,何旭对于心法的掌握也越来越熟悉。从开始的磕磕碰碰,到后来的不假思索、熟极而流。当然,这里面自是少不了以前的何大智,十多年朝夕苦练留下的功劳。 待得三十六周天行满,何旭周身早已被密密朦朦的氤氲之气所笼罩。一张俊脸在朦胧中,竟透出几分仙气。 而此刻的何旭,全身七窍毛孔早已尽数张开,大竹峰充沛的灵气渗透入体,沿着他体内的筋脉,一遍遍冲刷着内络;体内的元气,也随之获得了锻炼和稳固。 第一层心法,功行圆满,何旭却不急着敛气收功。此刻他只觉神清气爽,精神状态竟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高亢水平。仿佛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若不能找个地方将之渲泄出去,只怕那股澎湃的力量,便会从体内爆将出来。 于是,他自然而然的将心法转入第二层。 玉清境第二层心法,讲究“化气为精”。值得一提的是,如果说“练精化气”是在开发自身的潜力;那么“化气为精”则是一种对于自身潜力的增值。 由此亦不难看出太极玄清道比之寻常功法的优越性。就如同稍稍懂事的孩童,都知道挣钱比花钱难的道理一样。 因为钱总有花完时候,而潜力,也一样是会用完的。只有在开发潜能的同时,不断补充潜能,才有可能在未来踏入更高的境界;亦或厚积薄发,修为大进。 因此何旭在最初体会到这层法诀的真谛时,就显得格外重视。 只可惜知易行难。 003.太极玄清道 下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潜力越深、根基越厚,对于日后的修行就越有好处。但每个人都终究受到自身资质的限制,不可能做到无穷无尽的累积精气。 这就好比一个350毫升的可乐瓶,只能装350毫升的液体一样。当容量超过了容器的限制,则多出的部分会满溢出来。而换在修炼上就不是精气满溢那么简单,若是无休止的敛气……那么,轻则筋脉受创,道基受损;重则精气爆体,身死人亡。 所以何旭虽有心凝炼更多的精气,但前任在这项工作上显然也很重视,又因为第三层功法迟迟不能突破的问题,所以精气的消耗并不太大。所以没过多久,何旭就觉得面上一阵赤热……那是精气临界顶峰的征兆。 由于玉清境的前三重功法,并不存在什么重大的瓶颈。只要修炼者的各项指标达到了功法臻入下一层的最低要求,便可轻而易举的顺行衔接的功法。 因此当何旭将精气累积至充盈后,便自然而然运起了心法的第三层。 太极玄清道中,玉清境一到三层是所有术法的根基,难度也是渐深,与前两层“引气”、“炼气”不一样的是,第三层的法诀“元气”,已着重于修炼太极元气。法诀云:“太极元气,函三为一。极,中也;元,始也,行于十二辰……此yīn阳合德,气钟于子,化生万物者也。”(注:语出《汉书律历志》) 青云门中弟子,修习到这个境界时,都会明显地呈现出一个分水岭,资质高低一目了然:聪慧之人往往势如破竹,一举突破进入到更高的“驱物”境界,从此打下修炼仙道的坚实基础,而稍差的弟子往往便停滞不前,荒废一生的也在所多有。 却说何旭将心法转入第三层后,顿觉其中艰深困难之处,果然比之前两层难了不止一筹。 而达到第三层后,修炼者则需将体内储存的精气转化为“元气”。在何旭的理解中,这就是一个压缩和精炼的过程。 在此过程中,修炼者其实也在不断磨砺本身的意志,同时达到锻炼“念力”的目的。 值得一提的是,要达到玉清第四层的“驱物”境界,念力的强弱是一项极其重要的指标。 青云门中无数秘法,上至名震天下的“神剑御雷真诀”,下至最普通的“御剑飞行”,都对念力有着或多或少的要求。某些时候,对于念力的要求甚至还要高于境界与修为。 但让何旭意外的是,虽然第三层的法诀明显较前两重更为艰难,而前任也在这一境界的修习中吃了极大苦头,可现在换作他时,却依旧保持着运行前两重心法时的如日中天之势。 其举重若轻、驾轻就熟之处,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莫非……自己与前任的灵魂,在融合后达到了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这个想法在何旭脑中一闪而过,只是这稍一分神,内息竟露出失控的迹象。 何旭大惊,急忙宁定神思,抱元守一。这才将稍露失控迹象的内息重新导入正轨。 于是,只见丹田里早已凝结出的若拇指大小的“气团”,正以极快的速度收摄着周围的精气,同时亦以一种细微而“缓慢”的速度逐渐壮大着。 这种壮大的速度很慢,但从周围精气的不断消耗中,却又能分明感觉到那种带着“矛盾”感的迅速。 如果何旭的面前有一面镜子,那他现在睁开眼睛,便能从镜中看到自己的头顶正若蒸笼般腾腾的冒着“白烟”。 再如果有同门高手在此,便能一眼识出这些“白烟”都是元气在精炼后所排出的杂气。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杂气在排出的过程中,同样也会带出修炼者体内多余的杂质,这亦是伐毛洗髓的诸多形式之一。 这一番修炼,又不知过了多久。 只有星河日月,仍然按着既定的轨道做着公转自转。 日落月升、日初日落…… 当何旭终于从入定中苏醒,只觉眼前透出无限“光亮”;随即,才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饥饿。那感觉,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可以啖下一头牛。 “这就是山中无甲子,修真无日月嘛?”首次体会修真生活的何旭,不自觉的感叹着。 由于重生的时间还不太长,何旭还无法如“当地人”那样,凭借日月的方位,大致的判断出具体的时辰。 此刻,他只觉得屋内颇为昏暗,而窗外却已皎月甚明。好在他毕竟是有修为在身的人,黑暗中,倒也能够辨清方位。 正琢磨着厨房里是不是还有东西可吃,房门却被轻轻的敲响。 “大智。”一道温婉的嗓音在屋外响起。说话的,正是何旭的师娘——苏茹。 “师、师娘。”何旭忙应着起身。正想去开门,苏茹却已自己推开门进来。 何旭不禁苦笑:倒忘了这破门是根本不带锁的。 “饿了吧。我之前就来看过你一次,已算准了你再有半个时辰便可收功。你看,师娘可是来得刚好?”苏茹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提着饭盒;说话的时候,脸上则带着她标志性的、温婉的笑。 “咕噜噜……” 何旭原本还想客气两句,谁知道嗅觉和胃部的反应很直接的出卖了他。清俊的脸庞,因为那声尴尬的“咕噜”涨得满面通红。 说实话,对于这个无论相貌和身材都极符合他审美标准的女人,虽然明知道对方少说也比他大了一两百岁,但从心理上,却仍然无法接受对方是“老太太”的事实。 而在美女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也就难怪一向自诩沉稳的何旭会面红耳赤了。 “呵呵呵呵……”苏茹忍不住的笑,“你呀,从小就一副老学究的派头,浑不像个少年人。在师娘面前还装什么蒜,站着干什么?快来吃饭。” 004.师娘亲长与十年苦修 苏茹一边说着话,一边已放下油灯,又麻利的将饭菜拿了出来。 一素、一荤、一汤、一饭。 值得一提的是,青云门虽是正宗的道家门派,但门下弟子却也不是全都出家。门规里,也没有禁止荤腥和嫁娶的条例。 只是身在道门,大鱼大肉终归是件颇犯忌讳的事情。因此摆在桌上的“一荤”,也只是一道小荤而已。 说起来,这种饮食习惯,曾让无肉不欢的何旭在最初时颇感难受。可现在饿得狠了,这些简单的菜肴吃进嘴里,竟是宛若山珍海味。于是,自不免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儿吃,你这孩子……”苏茹看着何旭吃饭的模样,免不得嗔了一句。只是说过之后,脸上却又泛起温柔神色,“你这几天闭关苦修,你师父和我都颇感欣慰。只是修炼之道,讲究一张一弛,你大病初愈,仍当以身体为要求。记下了嘛?” “弟子记下了……”何旭扒着饭,应了一句。 苏茹见了,便笑笑。今晚的她,许是心情颇佳。看着何旭狼吞虎咽的模样,时不时的嗔怪两句,偶尔也说些“他”小时候的事。 何旭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当年的“他”,竟是被苏茹带上山的。 “……你十岁那年上山,九岁时便已考得秀才。早慧之才,那是谁都看得见的。这些年,我和你师父都对你期望颇深。原以为这次败于萧逸才之手,会对你修道之心颇有影响。但现在见你勇猛精进,师娘这颗心,才终归放了下来。旭儿,你资质颇佳,悟性也算得上乘,只肖心性坚韧,他日未尝不能超过萧逸才。因此,切不可因为一时之失就心灰意懒了,明白嘛?” 何旭静静的听着,虽然苏茹嘴上说着“放下心来”;但从她不自觉吐露的后半句话中,他还是听出了的隐隐担忧。否则她便不会补上一句“切不可因为一时之失就心灰意懒了”。 何旭暗感好笑,心说:什么心灰意懒呀,哥们儿现在是斗志勃勃好吧。 但于心深处,他仍旧因为苏茹的话而暗暗感动。值得一提的是,苏茹对于他的称呼,并非“大智”亦或“老四”,反而是他从本名中引出的……“旭儿”。 这个称呼虽然普通,但其中暗藏的亲疏意味,自是瞒不过何旭的玲珑耳目。于是在颇感温暖的同时,他也乖巧的应道:“弟子明白。” 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在这一顿饭的不知不觉间,他原本对于苏茹“师娘”身份的不适应,已忽得烟消云散。留下的,却是一股淡淡的敬慕和深深的亲切。 随后的日子,便在一天天反复而枯燥的修炼中度过。 其实从一定意义上来讲,目前的生活与他前世在部队的时候差不多。 以前那会儿,平时就是训练,训练中也偶尔出任务;完成任务之后,回来继续训练。一年中唯一感觉有奔头的几天,无非是年假回家的日子。 而现在的生活,则比从前更简单……就俩字儿:苦修! 说起来,让何旭感到挺好笑的一点是,似乎局外人在听到“某某某又闭关苦修”的消息后,总会下意识的涌起一股羡慕:啊,他又闭关了?! 好像对“闭关”这类事充满了向往。 然而真正体会过这种生活的人,比如何旭自己,就会说:这种生活……嗯,很充实!但他娘也不是人过的。 好在前世时有过军旅经历,这种生活对他来说,倒也不算太难。 至于回家探亲,何旭却没想过。 值得一提的是,前任的家境算得上颇为殷实,家庭也很美满。 上边父母俱在,与他同辈的还有一双弟妹。 因此前任被苏茹带回青云,非但没有让家里人感到难过,反而成了十里八乡远近皆知的大喜事。 毕竟青云门数千年来累积起的赫赫威名,绝非普通人所能想象。而攀上了青云,则与常人眼中攀上仙门没有任何区别。 按说有了这层背景,无论是家人上山探亲;还是自己衣锦还乡,都是颇体面的事儿。只可惜前任的家乡离青云山极远,以前的何大智上山后,也只在前年回过家一趟。 似乎,他妹妹已经订了亲……现在大概也嫁人了吧;弟弟则一心苦读,希望乡试上可以中举;至于他父母的身体,也都挺好……何老爹甚至老当益壮,让何母怀上了第四个娃…… 当然,这些都是现在的何旭,在翻阅了前任记忆的后了解到的情况。 这让他在感到宽慰的同时,心底又涌起一丝怅然:老爸、老妈……你们,也还好嘛? 这样想着,何旭不禁觉得:修真,固然让人插上了追求长生的翅膀;但在追求的过程中,其实也不知不觉间失去了很多…… 只是他的心,却没有因此而消沉;反而莫名的,变得火热! 既然失去了这么多,就必定要将追逐的目标抓到手里!否则现在的辛苦,又为了什么? 只是连他也没想到,这种想法竟使他那颗道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于是,就在这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在大竹峰的某个山头……某男,第一次将一个名为“长生”的任务,列入了人生规划的“最高级别”! ———————— 时间一晃,便过了十年。 十年的光yīn,没有在何旭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依然明亮的眼神、依然清俊的相貌……唯一的变化,则是在沉静与积淀后,流露出的儒雅与成熟。 十年间,何旭已顺利的将太极玄清道修至了第四层。而前后二十二年,由一介凡人到玉清第四境。这样的成绩,在近千青云弟子中,已可列入中上。 只是没有人知道,其实何旭早在穿越后的第二年,就已轻松臻入了“驱物”境界。若以此而论,那么他的级别,则又可往上提高一档。 然而突破第三层后,他却没有如其他同门那样,急于下山去寻找一件趁手的法宝。反而将玉清境的前三重心法,从头至尾、反反复复的修炼了无数遍。 直到在“引气”的过程中,经脉再也得不到一分扩充;“化气”时,精气的收敛再也提不高一分效率;甚至提炼的“元气”再也无法压缩,他从终于“意犹未尽”的憾然罢手。 可以说,整个青云上下;甚至遍数青云门历代弟子,能够在同等资质、同等境界的前提下,将自身的根基夯实到这种程度……数千年以降,也绝不超过五个! 若非何旭拥有远超常人一倍的念力,本身心性又极坚韧。想来,也是决计做不到这等程度。 只是当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目标……下山的日子,也终于到了。 005.师父 青云,大竹峰。 膳厅内,何旭与师兄弟们围桌而坐。值得一提的是,两年前,让何旭期待已久的“大信”师弟终于来了。 他也是在那时候才“想起”……这位师弟,原来姓吕。 同时,秉承大竹峰向来由老幺掌勺的传统,何旭也终于将锅铲交到了这位师弟手中。 于是,大竹峰一众苦逼的娃儿们,终于告别了晚餐后“噩梦”般的yīn影…… 没办法,让何旭打移动靶、固定靶、五十米抛弹、定向爆破、拆雷,甚至斗地主、人工呼吸,都没问题! 唯独这厨艺……永远的痛啊! 不过在何旭掌勺的这些年里,大竹峰“全民”身体素质,还是得到了“普遍”的提高。最直观的,是肥胖率“明显”下降。比如,田不易的腰围也比以前小了一寸……对此,苏茹对他的工作表示了积极而正面的肯定。 只是稍有瑕疵的地方,却是“亚健康”状态呈现全面爆发趋势。就连田不易养的那条大黄狗,也不爱撒欢、不爱叫了。甚至经常对于何旭丢给它的骨头不屑一顾……这种行为最终导至何旭对于自己厨艺的信心,再次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而当吕大信掌勺后,苏茹却因为田不易的肚子比没瘦之前更大,对大信同学做出了“深刻”的批判。 只是据小道消息称:师娘大人真正发火的原因,是因为她自己的腰围也比从前胖了…… 事实上,吕大信做菜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只是有了“珠玉在前”,竟楞是把他同样蹩脚的厨艺衬托的“美味”起来。 以至于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大家批评吕大信的厨艺,他便会义正言辞的将大智同学提起来,忆苦思甜道:想想老四吧…… 于是,投诉声无不平息,且屡试不爽。 …… 却说众人待得田不易夫妇入座后,田师傅刚想示意开饭,何旭却起立道:“启禀师父。” 田不易眉毛一抬,道:“老四,什么事?” 何旭淡淡一笑,却不答话。只见他右手握拳,拳心朝上,旋又伸出食中二指;也不如何做势,仅仅二指一竖…… 这一竖,桌面上摆好的饭菜碗筷,竟一齐缓缓悬空! 众人登时动容! 这分明是极娴熟的“驱物”技巧。虽然做到这一步,只不过达到了修炼法宝的基础,却也非臻入太极玄清道玉清境第四层不可想象。 而且众人见何旭游刃有余的模样,显是没有用出全力。 不待碗筷回落,坐在何旭身旁的郑大礼就用力拍着他的肩膀,面上满是笑容。入门没几年的吕大信更是满眼羡慕,他现在才修练到玉清第二境,要达到何旭的道行,还不知得努力多久。 本就对何旭颇为偏爱的苏茹,更是眉开眼笑:“好小子,想不到你倒争气,什么时候的事?” 何旭装作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嘿嘿,也没多久……” 谁知苏茹听了,却瞪他一眼:“哼,你这小子……”后面的话却不说了。 显然修为甚高的她,已看出了何旭在扯谎,只是不想揭穿他而已。但她心底毕竟欢喜,终忍不住又赞了一句:“你性子机灵,入门虽迟,想不到却后来居上。甚好,甚好!” 田不易眼中同样闪过一丝欣喜。 然而道行早已臻入上清境的他,其实在好几年前,就已看出了何旭的修为。 刚开始,他只道何旭迟迟不提这个好消息,是因为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突破。毕竟玉清境四层与三层之间,虽然功效有天壤之别,但初修成却并无什么明显异样。 本打算抽空对他指点一二,却不料何旭后来的行为,竟生生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原来,田不易察觉何旭在突破后,竟再一次回到了闭关状态。而且修炼的重点,还放在了对于根基的锤炼上! 这个发现,着实比他得知何旭臻入“驱物”境还要高兴百倍。值得一提的是,境界到了他这个高度,对于根基的理解和重要性,可说远远超过绝大多数人。 因此当他发现何旭竟能在境界低微时,忍住提升修为的诱惑,反而耐下性子勤习基础,自不免对其要高看一眼。 说起来,近年修为已然百尺竿头的他,也曾暗暗懊悔:若当年能将根基夯得更扎实些,只怕现在的道行还可更进一步。 而以他修道数百年的经验来看,打磨根基最佳的时机,实莫过于玉清境的前四重。 于是,当他发现何旭的用意后。便也耐着性子,没有声张,甚至连爱妻也一并瞒了。也正是从那时起,他才终于对这个门下第四弟子,真正的重视起来。 这些年,只要是何旭向他请教的问题,他基本都会耐心的解答。在这一点上,即便是他的开山弟子宋大仁,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却说,众人纷纷祝贺,其间宋大仁插口道:“老四,那你决定了修炼什么法宝没有?” “嗯,差不多了吧。已有了些想法。”何旭答道。 苏茹微笑道:“不急,这几日你且慢慢想,不过你师父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从来都不逼你们一定要修炼仙剑,你自己喜欢什么,想好了就去找材料吧。” “是,弟子明白。”何旭微笑着应了。 田不易这才开口道:“好了,大家开饭吧。嗯,今天高兴。老五,去我屋里把那坛竹叶青拿来。” “好嘞。”吕大信应着去了。 田不易又道:“哦,对了。老四,吃完饭到守静堂来。我有话说。” 何旭道:“是。” 田不易点点头,便举箸示意开饭。 一席无话。 饭后,何旭随田不易来到守静堂。 守静堂是大竹峰的主殿。堂里红砖铺地,红瓦石柱,大堂中地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太极”图形,总得来说很是简朴。 堂内只有他们师徒二人。田不易没有理会何旭,自顾自对着堂前牌位,上了三炷香。 这是他数百年朝夕不改的习惯。何旭在他身后耐心的看着。 “老四。”终于,田不易背对着他,先开口道,“按我们青云门旧例,修行到太极玄清道第四层的弟子,便要下山游历天下,同时寻找良材灵物修炼法宝,至于能否得到聚天地灵气的神物,就看你自己的造化机缘了。你准备一下,这几日就下山去吧。” 何旭有些奇怪,心说:这是谁都知道的规矩,怎么还要您老人家特地交待。但他仍是乖觉的应了一句:“弟子明白。” 田不易闻言后,转过身道:“老四,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 006.黑石洞 “老四,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 何旭闻言一惊,虽然师父的话没有说全,但聪明人讲话,又何必每句话都说得这么明白? 但转念后他又释然。 前世读过《诛仙》的何旭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看似其貌不扬的矮胖子,却是当代青云门中,仅次于掌门道玄、以及万剑一的超级高手! 凭他现在这点微末道行,想要瞒过对方的眼睛,几与痴人说梦无疑。只是他不清楚师父如此郑重其事的对他说这句话是为了什么? “莫非,是想敲打我一下?”何旭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 田不易说完,也不理何旭满脸古怪,难得的笑道:“你小子,从小便心思重。这大概是你们读书人的通病吧。你师娘就老在我面前骂你。呵呵,知道她说什么吗?” 何旭闻言,却忍不住笑了,旋即捏着嗓子学着苏茹的语气道:“这小子,浑不像个少年人。” 说完,师徒二人一同大笑。 这一笑,何旭心里原本紧绷的心思,便慢慢松了下来。说起来,田不易在弟子面前很少说笑,整个大竹峰,大概也只有师娘苏茹能让他露出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面。 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何旭。 这让有此发现的何旭,心底不禁对这位矮胖师父于敬重之外,更多了几分亲近。 田不易也在笑声后放开了许多。难得的与何旭多聊了几句,还顺便指点了他一些行走江湖的门道。 “老四啊……”田不易唤了何旭一声,在这谈话接近结束的当口,他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终于还是说道,“法宝与我等修真之士实有极大关联,务必慎之又慎。嗯……你体质偏火,物色材料时,当以火、木二系之物为首。此二者,一则与尔‘相合’;一则供尔‘相生’。切记切记!”田不易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指点了两句。 何旭一怔。这些年来,他对田不易的脾气还是颇为了解的。这是个轻易不爱说话的人,内向、固执。 因此听到师父颇有关心意味的指点,心底不由一暖,便应道:“是师父,弟子明白。” 谁知田不易闻言后,心底却不禁一叹。 刚才他故意提及“相合”与“相生”的问题,就是为了引起何旭的重视。毕竟这个问题在修真界争论了近千年,而“相合”与“相生”到底哪个更优越,却一直没有定论。 当然,对于这个问题,田不易自觉颇有一些见解。刚才提出来,就是希望能够指点何旭一二,谁知何旭却根本没接他的话茬儿。 田不易自不会认为何旭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头,事实上,今晚召其来此,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希望能就这个问题,给他一点提示。 然而他的苦心,却终于“白费”了。 何旭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因此得出这个结论后,他便不再多言。只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递到何旭手中道:“老四,这是由我大竹峰一脉一代代传下来的秘方所制的灵药,名为‘九阳丹’。服用后,修习火系道法,可以事半功倍。你体质属火,便拿去吧。” 何旭愣愣的接过瓷瓶,竟不晓得如何作答……说实话,他万万没有想到师父竟会赐下这等灵药。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青叶祖师将门下七徒分置青云七峰后,也一并赐下七件至宝,作为七峰弟子传承之物。 这七件至宝各不相同,有神兵、有秘法、有灵阵、也有药方……而传到大竹峰手里的至宝,便是炼制这“九阳丹”的药方。 可想而知,一份药方竟能与诸般神兵、秘法、灵阵相提并论,其出类拔萃之处绝对超乎想象。 据传,以擅用火系道法而闻名的焚香谷,曾在知晓“九阳丹”神效后,出价三剑神兵,换取三颗灵药。却被当时的大竹峰首座严词拒绝。这“九阳丹”的价值,由此可见一斑。 ———————— 阳光灿烂,从大树顶上照下,透过茂密的树叶,变做点点小小的碎阳,落在地上,随着树叶的不停晃动,就像调皮的小孩,轻轻跳动一般。 偶而有几点阳光,也落在一个年轻人身上。 这人看去大约二十出头。相貌清俊,眼神明亮;着一件白色儒衫,长发整整齐齐的梳在头顶盘成一个发髻。让人瞧去,分外觉得清爽。 这正是下山寻找法宝的何旭。 却说何旭自辞别大竹峰众人后,便一途寻路问道。终于在历经数月后,找到了这个名为“小池镇”的所在。 说起来,这些年里他除了闭关苦修,夯实根基之外;最大的苦功,便用在了回忆原著的功夫上。而“小池镇”这个在地图上连标注都没有的弹丸之地,却蕴藏着一环对《诛仙》影响至深的剧情。 何旭将目光从不远处那块刻着“小池镇”字样的石碑上收回,心情不由的有几分忐忑……他不自觉的摸一摸藏在怀中的那个小瓷瓶,心道:失败成功,可就在此一举啦! 定一定神,他顺手拦住一位路人道:“这位大叔,打扰了。” 那人一怔,又慌忙还礼道:“公子何事?” 不得不说,卖相颇佳的何旭给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极好。尤其他一身读书人打扮,谈吐又很文雅,更是叫人心生好感。 值得一提的是,在诛仙世界中,也一样延续着中国封建王朝里,“士农工商”的排序等级。所以读书人的社会地位往往很高。 也正因此,当何旭“屈尊降贵”和一个泥腿子说话时,对方所回应的热情,自也可以想象。 这一路上,同样的情况何旭已碰到过很多次。所以对于这个人的慌乱和受宠若惊,他只是淡淡的微笑,没有再继续客气。因为那样的话,只会给对方带来更大的心理压力。 只听他道:“大叔,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黑石洞’的地方。” 007.公子何人? “黑石洞?”那人一楞,惊道,“那可不是个好地方啊!” “哦?此话怎讲?”何旭故作不知的挑一挑眉头,心底却隐隐生出了波动。 那人左右望望,随即伸手拽着何旭走到路边,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还小声道:“公子,您问俺老李可算是问对人了。那黑石洞可真不是个好地方。不信你随便找人问问,这是俺们小池镇的人都知道的事儿。因为那儿……”他说道这里将声音压得更低,“那儿有女鬼!” 纳尼?!女鬼?!! 何旭几乎脱口而出:“为什么不是狐狸精?!” 总算他好歹是将这句话给咽了下去。只是因为脸上露出的“震惊”表情,却又让那个叫老李的人想到了别处。 老李道:“公子可别不信!那女鬼俺是亲眼见过的!那小模样……那身段儿……那狐媚眼儿……咦?公子?人呢!” 还那美腿呢! 早早闪人的何旭,远远的啐了一口。不过从这个人嘴里,他总算确定了“那个人”存在的真实性。 他最怕对方真的如原著中所述那样,是在正式剧情开始前三十年,才刚刚“乔迁”到那里。 那样的话,岂非意味着现在的何旭还要枯等几十年? 好在从那个老李口中听到了所谓“女鬼”的传闻,想来此刻“那二人”还没有高调到随意杀人的地步。 嗯,估计是为了躲避焚香谷的追杀。所以还夹着尾巴呢。何旭心底这样想着…… ———————— 黑石洞,位于小池镇北边十余里的地方。 “日升于冬,落于西。太阳是那里落山的……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嗯,北在那里!” 虽然确认了方向,但何旭却没来由的一阵脸红。 说来惭愧,前世身为职业军人的他,对于方向感的掌握却始终不如枪法那样敏锐。而且以前好歹还有指南针,现在却连个毛都没有。也就难怪一向谨慎,又有些路盲的他会这般小心了。 黑石洞的具体方位,在一片幽暗深邃的密林里。据说黑石洞之名的由来,是因为那里曾一度盛产“黑石”。而以何旭的理解,那多半是某种矿物,或某种燃料。指不定的话,还可能是煤。 若真是那样,何旭便觉得叫它“黑石洞”有些委屈了。应该叫“黑金洞”才对。想想前世那些山西的煤老板们……买起豪车来,可都是连人带车一起开走!那份儿嚣张,当真不提也罢。 闲话暂且不表。却说何旭在密林中越走越深,开始时还有些小动物的动静;但越走越深后,却是静悄悄的分外寂寥。 此时,月已升空。但见树木高直,枝叶繁茂,遮挡月光,林中一片昏暗。走着走着,林子深处仿佛还飘起了轻纱一般的薄雾。 又走了一会,但见林中古木参天,yīn气阵阵,看来已到树林深处。就在这时,何旭忽然听到前方飘荡在林间的雾中,传来一个柔和而带些凄婉的女子声音: 小松岗,月如霜, 人如飘絮花亦伤。 十数载,三千年, 但愿相别不相忘。 那女声婉转,轻声低吟,人影虽不见,却有一股哀伤气息,淡淡传来。若是旁人听见这份动静,自不免心胆俱裂,疑神疑鬼。又若换作小池镇的当地人在此,只怕更会深信“女鬼”传闻,兴许当场便要昏厥过去。 然而在何旭耳中,这份“鬼音”竟似宛若天籁!不由得,脸上便挂起一丝笑容。 周围的薄雾,正越来越浓。慢慢的,连何旭也被包围在里面。 只是何旭没有动,反而静静的竖起耳朵聆听。而那“女鬼”,也似因为有了难得的听众,竟唱得愈发柔情起来。 何旭施施然的站着,脸上的笑容,愈发祥和了。 半响,终于一声叹息传来…… “唉。” 一声叹气,似乎拥有神奇的力量,竟将本来包裹住何旭的薄雾,轻轻得吹了开去。 而在月光照透迷雾的地方,只见一位白衣女子,款款向何旭走来。 那是个极柔媚的女子,长而直的秀发没有盘起,披在肩膀,如水一般的柔和;白皙的肌肤上,有婉约的眉,纤巧的鼻,红唇淡淡,眼波如水,望了过来,竟是如水一般,仿佛可以看到任何人的心里。 她是个让人看上一眼都仿佛心疼的女子,就这么怯生生地站在那儿,站在月光之中,凝望着同样一袭白衣的男子。 时光,仿佛也停在了那一刻。 “敢问公子何人?”她幽幽的问道。 何旭不答。反而饶有兴致的,以一种带着赞叹和欣赏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位美得超凡脱俗的女子。即便知道对方乃是三尾妖狐化形,但他仍不得不赞叹,此女对于“美”的鉴赏能力,确已达到了某种极高的境界。而由此女引申开去,他不禁联想到日后可能相见的另一位美女——小白。 嗯,只怕功力更深的小白,会有更深的,对于美的领悟吧…… 却说何旭正怡然自得的品鉴着美人。对面女子,却出奇的没有露出半分恼怒亦或焦急的神态。 反而眼中凝聚的好奇,在不断的加深。 她自然不会以为对方是被自己美貌所惑的登徒子。 事实上,当她最初发现了这个白衣青年的闯入后,便以妖狐一族独有的“迷魅之音”,对他发起了试探。 若是寻常人听到这股魔音,多半会迷失在梦境里。随后不知不觉的昏去…… 然而何旭又岂是常人可比? 从她发起试探的第一刻起,他便表现出了超强的定力。甚至当她将“迷魅之音”焕发到了极致,也没有让他出现哪怕一刻的失神…… 于是,当她惊讶的细看这人的年龄时,却发现对方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这样的年轻人,怎会有如此高深的定力?莫非是天音寺的那帮贼秃? 这是她的第一个反应。然而何旭的头发,却立即让她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最终在不得其解后,这才有她之前的一问…… 008.看吧,都说了我是青云门的人了 ———————— “你是谁?” 听到对面女子的第二次询问,何旭才终于将目光从对方的锁骨一下、腹部以上挪开……嗯,当然。何旭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在目测对方的尺寸……是的,绝对不会! “在下何旭。大竹峰田不易座下第四弟子。” “大竹峰?你是青云门的人?” “是。” “你是来杀我的?”她这般问着,如水一般的目光,扫过何旭的面庞。以何旭勤修太极玄清道多年的定力,竟在这不含一丝妖法的目光下,心跳欢快的漏了一拍…… 但他还是稳住了自己的表情,淡淡道:“不是。” 那女子似乎奇怪于何旭的回答,秀气的眉头,可爱的挑了一下。好像在她的认知里,这些名门大派的人,若是在她面前没有喊个“杀”字,才是顶顶奇怪的事。 不过她在奇怪后,却又体现出了超凡的涵养。竟没有像何旭所料的那样,对于“不是”这个回答,做更多的询问。反似真的相信了何旭的话,完全将双方人妖有别,本应不共戴天的立场抛在了脑后。 只见她柔媚的笑笑,几乎不设防的从何旭身旁走过。何旭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追逐着她的背影。却见她走去的方向,却是一从灌木。 片刻,她走到灌木前。白色如雪的袖袍轻轻挥动,将灌木移开,却是露出了一口井来。远远看去,那井边石块古旧而有绿苔,看来年月颇深。 她就这样款款的向井边走去,直到望见井面的静水,才用手轻轻梳理垂下的秀发。 “你知道这口井嘛?”她低着头,自顾自的、优雅的宛若猫咪般的梳妆着,口中淡淡的询问声,似乎已将何旭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当成了颇为相熟的朋友。 “听过一些吧。”何旭点点头。 “哦?”她一奇,手上不停,抬起头来笑道:“那你说来听听。” “呵呵。”何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心说:这可是你让我装13的啊。于是,摸摸鼻子,淡淡道:“据说在满月之夜,以诚心向这口古井许愿。俯首看它,便可心想事成。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女子闻言失笑:“没想到,你知道的挺多的。” “呵呵,杂书上看来的。”何旭随口胡诌了一句。 “青云门还有这种杂书?” 何旭闻言一窒,忍不住又摸摸鼻子,改口道:“嗯,好像……是其他地方听来的吧。” 那女子闻言,终于发出银铃般的笑:“你扯谎的样子……好傻!” 何旭气结,又不好和她争辩,只得顾左右而言他道:“喂,你知道我叫什么了。我却还不知道怎么叫你。你叫什么?” 他自以为转移的巧妙。殊不知在那女子眼中,他此刻的举止却像个赌气的孩子。 她笑道:“你可以叫我珊儿。嗯……小三也可以。” “额……”何旭大汗,尴尬的笑道,“呵呵,还是珊儿吧。‘小三’在咱们家乡那儿,可不是什么好称谓。” 这个叫珊儿的狐妖,无所谓的笑笑:“随你。” 接下来,二人竟真如寻常友人般,在互通姓名后随意的闲聊着。 好像两人来此的目的,都是不约而同的为了扯淡…… 许久,那个叫珊儿的女子,才终于道:“夜深了,公子这便请回吧。恕小女子不能远送。”她说着,还向何旭福了一福。 只是何旭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 “呵呵,你不请我回去坐坐?” “哦?”狐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旋又笑道,“公子难道不觉得唐突?” “额……”何旭尴尬的摸摸鼻子,“是有点儿。但我想……也许你家里的那位,会比较想见到我。” 然而他话音刚落,原本还一脸温柔妩媚的狐妖,竟若四川变脸般,面上涌起一股肃杀之气。 “你到底是谁?!”这一问,再也没有之前两次的温柔意味。何旭可以肯定,只要自己的回答,不能让她彻底满意。那么迎接自己的,绝对会是她毫不犹豫的攻击。虽然他并不如何将这三尾妖狐的战力放在心上,但他来这里的目的,却不是为了打架。 于是他道:“别误会,我不是焚香谷的人。” 谁知那狐妖听了,却以为何旭是“不打自招”,冷笑一声道:“信你有鬼!” 你别说……这个,可以有唉。 只是这句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对面的狐妖已忽地腾身飞起,白玉一般的手掌,化做五指锋利之爪,凌空破啸而来。 何旭一惊,忙举手招架。 嘭!嘭!嘭! 两人动作极快,瞬息间已互拆了数招。但见一方法度严谨;一方轻捷诡异。虽只数招功夫,两人却已将自身所长,尽数发挥了出来。 只是何旭的修为毕竟只有玉清第四境,虽然青云门诸般招式精深玄妙,他本人也有着不俗的战斗天赋,但终究在对方五百年妖修道行的猛攻下,慢慢落入下风。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对方心中也正惊异于他扎实敏捷的身手。 “人类于修真一途,果真有得天独厚的天赋。这年轻人最多二十几年道行。但与他交手,竟无法一举拿下。”狐妖心中感叹,手中招式不由慢了半分。然而对面的何旭,居然生生抓住了这个机会,不进反退,向后飘出两丈。 此刻的何旭,面色沉着,身形飘摇若翩翩落叶;双唇微启,正自轻声念念有词…… “疾!” 话音刚落,但见他双手结成法诀,一面太极图腾在他身前凝聚成形;又见他一指向前点出,那图腾便被他推了出去! 狐妖见状,不觉发一声惊叫:“太极玄清道!” 但她终归是修炼了五百年的得道妖物,竟能于瞬息间止住身形,又双足一点,向后疾退。 只是那太极图腾似有灵性一般,居然能顺着她的身形,不即不离的追逐。甚至还微不可察的调整着追逐的轨道! 那女子无奈,只得银牙一咬,奋起修为将一双白袖向那太极图甩去! 只听“嘭”得一声。 那女子终于踉跄的站在地上。虽然太极图腾已被她勉强接下,可一双白袖却也破破烂烂,让她顿觉狼狈不堪。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对面那个可恶的男人,竟然“好心”的没有趁势进击,反而用一种让她很想扁人的语气,耸着肩膀说道:“看吧,都说了我是青云门的人了……” 009.六尾魔狐 “看吧,都说了我是青云门的人了……” 狐妖闻言气急,道:“谁规定焚香谷的人不能会青云道法?!” 何旭一窒,似想反驳两句。但还是瘪瘪嘴,不说了。 和女人争论本来就是不明智的事情。然而看刚才狐妖的反应……何旭更觉得:其实和任何“雌性”生物争论,都是不明智的。 于是,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响。 何旭是不想废话,狐妖却似气不过的模样。最终,还是何旭开口道:“行了。不和你一般见识。诺,这个拿着……”他说罢,把怀中那个早已准备好的小瓷瓶丢了过去。 “哼,好稀罕嘛!这是什么?”狐妖依旧一脸不忿,接过瓶子后,还一脸警惕的问了一句。 何旭翻翻白眼,没好气道:“自己看。” “哼,臭架子!啊……这是?!”狐妖拨开瓶盖闻了闻,忍不住惊出声,“九阳丹!” “哼,这下相信我是青云门的人了吧!”虽然对方的反应早在何旭预料之中,但看到对方“上钩”的模样,自觉计划已经成功一半的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得意。谁知狐妖紧接着的话,却让他差点吐出血来…… “怎么才半颗!还有吗?!” …… “有你个头!你当这是什么!是九阳丹!你以为是大白菜嘛!”何旭怒道。但他旋又如四川变脸般,笑眯眯的说道:“如果还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你……你想怎样?”狐妖一脸警惕。如果这头三尾妖狐也是一个穿越者,那她现在心里必定会说:喂,男人!你的表情好像骗小妹妹看金鱼的怪蜀黍! 但这些都已不重要,重要的却是何旭接下来的话…… “带我去见‘他’!” ———————— 黑石洞的所在,位于一处空地上的小丘旁。那洞口不大,洞口周围,果然尽数皆是黑石。 朝洞内望去,黑黝黝的山洞,瞧着好似深不见底。又因为时时吹出阵阵yīn风,拂过身上……何旭不禁激起一身疙瘩,有些渗得慌。好在青云门里,有一项类似于“照明弹”的小法术。他随手使出后,黑洞顿时亮了不少。 说起来,何旭向狐妖提出要见“他”的要求后。对方在挣扎片刻后,终于还是答应了。 于是跟着她一路七弯八绕的爬了半天洞。直到向洞里越走越深,气温也越来越后,两人才在一处悬崖边停下。 却听狐妖道:“你在此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自便。” 狐妖点点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去了。 何旭知道,对方与其说是“通报”一声;不如说是先进去通个气。 果然,大约过了近半个时辰,狐妖才姗姗返回:“久等了,请进。” 何旭耸耸肩,表示自己不介意。接着又随狐妖走了不小的一段路。 值得一提的是,于方才一路走来,让人感觉“寸草不生”的情况相比;这后半段的路程,却让何旭错以为走进了“野生动物园”。 沿路走过,两边石壁上到处皆是大大小小的洞。而在那些洞里,更是栖息着各种无奇不有的生物:小到老鼠、蝙蝠,大到一人来高的黑猿、豹子,也不知道它们平日里是怎么捕食的? 这还是何旭以往堪称微薄的动物知识中,有点印象的。但再往下降了一小段距离之后,他更是目瞪口呆地看到这石壁上居然还有原本生于水中的螃蟹,而这螃蟹还有四只钳子;然后还有模样可爱却叫不出名字的六足狸猫,额头上有‘王’字皮纹却长得像是一头猪的双角怪兽,凡此种种,不可胜数。 何旭目瞪口呆的看着,心里忽然有些无厘头的想到青云门某个还未出生的家伙,似乎会对这些东西十分有爱……这让他几乎有了抓上几只,然后留待将来和那家伙换“珍藏版”的冲动。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有意思的是,这一路上诸多奇怪生物,竟没有一个对二人发起攻击。想来,多半也是因为那狐妖的关系。 终于,何旭在对方的引路下,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底岩洞,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里到处都是炽热到通红的岩浆,形成了一个焦热的湖面,充斥了整个岩洞下方。湖面之上,不时有热浪气泡冒起,然后破裂,更有汹涌处,竟如潮汐一般,炽热的岩浆非弹而起,直至半空。而岩浆发出的红色热焰,更是把这个巨大的岩洞照成了红色的世界。 至于何旭二人,则处在岩浆湖上方一个平台上,背后是一条向上的甬道,他就是从那里走过来的。而在他的正前方,平台的尽头,靠近炽热岩浆热到几乎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方,是一个椭圆形状的石窝,上面静静地趴着一只白色的狐狸。 白色的,大狐狸!而且是一只六条尾巴的……美丽的狐狸。 然而此刻,在这个连吸入的空气都浓郁着火星味的地方,那只狐狸却一动不动的伏在那里,似乎没有燥热的感觉。让人瞧去便觉心中一片宁静。 只是敏锐的何旭却发现,在他微闭的双眼间,正轻轻的皱着,仿佛有一丝痛苦,挂在他的眉间。 狐妖珊儿,款款走到那只狐狸身旁坐下,一直手轻轻为他梳理着雪白的毛发,轻轻道:“大哥,我带他来了。” 那狐狸闻言,耳朵微微的动了一下:“来了?” 白狐的声音,带着低悦的柔和。他边说着,还睁开眼,将头轻轻的抬起,很拟人的作出一个点头的动作,好像在打招呼。 何旭笑笑,却没有露出“狐狸也会说话”的奇怪模样,反而也向他点点头道:“我来了。” 白狐也笑了。 虽然何旭并不确定动物的神态里,是否也有“笑”这个表情。但他却真切而 分明的感觉到,对方的确正表达一种,类似于“笑”的善意。 “少年郎,你是个有意思的人。”白狐道。 010.激将 “少年郎,你是个有意思的人。” 何旭笑笑:“也许吧。” 白狐点点头。又在何旭答话的同时,支起了上半身。 他支起的动作很慢,似乎这个简单的动作,就已让他颇费力气。但他仍旧坚持着,希望能以“坐姿”,与何旭交流。 想来,他也是希望以这种方式,表达一种郑重的态度。 只听他道:“少年郎,说出你的来意吧。你也看到了,我……呵呵,身体不太好。” 何旭点点头,他对白狐的身体状况自是十分清楚。因此,也就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是他也没有按常理出牌,却道:“前辈道行,想来以逾千年。因此,估计不难看出在下的修为。”他说道这里,顿了一顿。 果然,白狐楞了一下,才接口道:“没错,若我没有看走眼。你大概已到了‘驱物’的境界。年纪轻轻,能有如此修为。想来在你们人类里,也算得少见吧。” 何旭不置可否的笑笑,道:“前辈法眼。在下的确已到了‘驱物’境界。实不相瞒,在我青云门中,只要修炼到‘驱物’境界,便可修炼万法之根本。而我此次下山,正是为了寻找一件合适的法宝。” “哦?”白狐闻言,眼中异色一闪而过,“那你此来,是为了‘那件东西’?” 何旭一怔,旋又哑然失笑道:“前辈不必试探。在下,并不是为了玄火鉴而来。” 二狐闻言巨震,虽然之前早已猜测,这个叫何旭的年轻人应该知道很多事情。但当他真的将“玄火鉴”三个字说出口,二狐心头,依旧一阵波动。 这时,那个叫珊儿的狐妖,终于忍不住插口道:“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何旭摇摇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天底下,又哪来不透风的墙呢?” 白狐闻言一奇,旋又低头沉思片刻,才道:“小兄弟之言,倒也发人深省。呵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得好啊。我们到底还是小觑了天下人。” 何旭暗道侥幸,原以为要颇费口舌,才能将自己“知前晓后”的原因给蒙混过去。谁知道一番故弄玄虚,竟然就让向以狡诈闻名的妖狐一族“深信不疑”了。 于是,便听白狐道:“说吧,既然不是为了玄火鉴,却又为何拿出半颗九阳丹来。我听珊儿说,你是大竹峰一脉弟子。你们大竹峰的九阳丹,可是大大有名的灵药。嘿,就连焚香谷那帮人,好像也开出过三件神兵,换取三颗灵药的条件。谁知最后仍被你们祖师给回绝了。所以你拿出半颗灵丹,却千万别告诉我,是为了悬壶济世、行善积德。” “呵呵。”何旭笑笑,“前辈明鉴,晚辈此来,却是为了一桩交易。” “交易?”白狐一愣,旋又笑道,“你既不是为玄火鉴而来,但除了玄火鉴之外,我又有什么东西,值得让你交易?” “你也许没有……但有一个人,却未必没有;即便她一时没有,却又未必不能找到!” 何旭的话,听着像打哑谜。但在白狐耳中,却不谛于惊雷之声。他已隐隐猜到了何旭意中所指,只是心中仍不敢肯定。只得道:“你……你什么意思?” 何旭笑了。 直到白狐发出这一问来,他才终于确信自己掌握了主动。心底胆气不由一壮,脸上神情愈发祥和起来:“晚辈虽然修为低微,但平日里,却颇爱读些闲闻逸趣、山海杂谈之类。就比如说,晚辈曾在一本书上看过:‘狐狸乃禽兽之中的聪慧之种,多有修炼成妖者。而在狐妖一族之中,有一脉最具灵气的,便有一个特别处,那便是修行越高、道行越深的,其尾巴之数也就越多。’嗯,若晚辈没有眼拙,想必阁下和这位珊儿姑娘,便都是出自这‘灵狐’一族。然而据晚辈所知,阁下虽有六条尾巴,逾千年道行。但当世狐妖中,却仍有一位,比之前辈修为还要深湛……只是那位前辈,却在二百六十年前,因‘一些事’,受困于‘某地’。前辈,您说,以‘那位’的道行,晚辈若能有幸得其相助。区区相求一件法宝,又有何难哉?”何旭说完,微笑着看向对方。 白狐一脸震惊,最终却化为一声苦笑:“少年郎,当真是好算计啊!只是……”他说道这里,声音忽然转冷,“只是你的算盘,未免打得太响!” “哦?”何旭故作讶然道,“此话怎讲。” 白狐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你小小年纪,从哪里得知这许多辛秘传闻。你也不肖拿那许多胡话来蒙我。什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哼,天下的确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既然是墙,却总能遮住些东西。可你明明‘隔着’一道墙,却偏生一副事事皆知,宛若目见的模样,却千万别告诉我说,这一切都是从道听途说里听来的!当然,我也没兴趣知道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么多秘闻。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机关算尽,想先用半颗‘九阳丹’压住我的内伤……嗯,多半又想利用我,去救我母亲!没错,你嘴里说的‘那人’,就是我的母亲;而我这二百六十年来,的确也无时无刻不想去救她!但我告诉你,这根本不可能!你知道我母亲被关在什么地方嘛?这些年,珊儿早已暗中查探。我母亲已被关在了焚香谷深处的玄火坛里!而那个该死的地方,又由当年将我打伤的上官老贼亲自把手。哼,想要在他眼皮底下救出我母亲?莫说我身受重伤,即便是伤势痊愈,也是痴心妄想!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哈哈哈哈……”何旭闻言大笑。 白狐怒道:“有何可笑!” 不笑还能干嘛?难道干愣着听你抢白嘛? 只是何旭嘴上却不能这么讲。事实上,白狐方才的一段话,实已说破了他三分心事,他这才不得不以笑声掩饰一下心情。 好在一来一往几秒钟的拖延,又让他立即想好了新的说辞…… 却听他道:“我所笑者,不为其他。只笑故老相传之事,多有不符罢了。” “何事不符?”白狐冷笑道。 何旭轻哼一声:“不符的,就是所谓‘灵狐’一族向来狡诈多智之言,真乃谬论。今天看来……妖物终归是妖物,即便是开了灵智,却终究与灵慧无缘。何其愚也!” 011.运筹 听着何旭的讽刺,一直在旁不怎么出声的狐妖珊儿,终忍不住怒道:“臭小子!你说什么!” 谁知白狐却止住她,冷笑一声道:“少年郎,莫非以为区区激将把戏,便能将我蒙混过去?” “激将?”何旭面上已经不假掩饰的露出了嘲讽,“你充其量也就是个‘兵’,还远达不到‘将’的程度。哼,我也不和你争论什么。这样吧,咱们打个赌。若你听我调遣后,最终将你母亲救出。就算你输,怎么样?” 白狐心中一动:莫非这少年……真有办法将我母亲救出来? 但他嘴上却道:“哼,要是你输了呢?” “我输?”何旭淡淡的哼了一声,脸上不由升起一股傲然,“我输,就当我白瞎了一颗‘九阳丹’。” 说着,便从怀里取出装有另外半颗九阳丹的瓶子,向那白狐抛了过去…… ———————— 焚香谷,地处南疆恶地。在正道诸派之中,来历最是神秘缥缈,最早在一千五百年前,便有这一脉弟子行走天下,若单论渊源,全天下只有青云门和魔教比焚香谷历史更长,连天音寺也不如它。 却说在离焚香谷地界不远处的一座破庙里,正有一男一女,围着篝火,静静的歇息。 这二人瞧去,都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女子柔媚婉约,男子高大英俊。两人似正闲聊着,只听正往篝火中丢柴的女子,柔声说道:“大哥,你说那个叫何旭的人,会不会是焚香谷派来的?为何我到现在,都觉得整件事透着诡异。” 说话这位,正是三尾狐妖所化的那个名叫“珊儿”的女子。 “不是。”男子淡淡摇头道。 值得一提的是,这人虽然年纪“不大”,头发却已一片雪白。只是这“未老先衰”的模样,在和他似乎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度相融后,竟生出一股说不尽的优雅味道。让人一见之下,便会心生好感。 这人,就是不久前还深受重伤的六尾魔狐! 只是这前后还不到三个月的功夫。他竟再度成功化形,变做一位翩翩公子。似乎一身重伤,都已好了一般。 却说那个叫珊儿的狐妖听了,似有些不服。即便她对眼前男子一向言听计从,终是忍不住的反驳了一句:“我总觉得他不像好人……哼。” 白狐一笑,也不争辩,只道:“他是好是坏,暂不去说他。但他肯定不会是焚香谷的人。” “大哥,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很简单。首先,他会极正宗的‘太极玄清道’道法,而且修为还不低的样子。这一点,你自己是亲身领教过的。” 珊儿轻哼一声,点了点头,却仍嘴硬道:“青云门、天音寺、焚香谷,并称正道三大巨擎。他们之间,未必就不会同流合污。指不定焚香谷与青云门之间就有什么交易。明里派个人来花言巧语,实则让你我自投罗网。” “呵呵,说是这么说。”白狐见珊儿抬扛,也不动气,好脾气的续道,“不过正道三派虽然常将‘同气连枝’挂在嘴边。但背地里是否真的那么和睦……呵呵,可就难说的很了。否则当年焚香谷以三件神兵,交换三颗九阳丹的事儿,也不会以失败而告终。你说对吧?” 珊儿听了,虽然也觉有理,但还是轻“哼”一声,没有接口。 白狐笑笑,对珊儿一番小儿女态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眼中闪过宠溺之色:“而且他若真是焚香谷派来的,也完全不必以浪费一颗九阳丹为代价。呵呵,那可是九阳丹啊。价值等于一件神兵的灵药!若我是焚香谷的人,只肖在取得信任后,趁机猛下杀手。要知道,那时候我可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而你修为虽比他稍高一筹,但谁又知道他留没留什么厉害杀手?届时,只要你我一死,玄火鉴自然落到他手上。也就不需如现在这样大费周章了。” 珊儿听了,终于点点头,不再吭气。 夜,越来越深。夏晚的风,伴着蝉鸣和蟋蟀的“居居”声,共织出一幕美妙的交响。 珊儿已伏在白狐的身上,静静的入了梦乡。 酣睡中的她,嘴角可爱的挂着一点口水。一只手,还抓着白狐的衣角。好似一松手,他就会不告而别一样。 白狐忍不住宠溺的摸摸她的头…… “嗯……” 似乎白狐的抚摸,有些惊扰了珊儿的好梦。她秀气的眉头动了一下,鼻尖的皮肤可爱的皱起。 白狐失笑。旋又想起一些当年的事。 …… “珊儿,你快走!” “大哥,我去和那上官老贼拼了!” “别傻,老贼道行何等高深。那九寒凝冰刺,竟能一击伤我肺腑。如今我道基受寒气侵腐,一身修为已不能保。你快走!” “不!” …… 不知不觉间,当年那个丫头在面临危险时倔强的神情,与此刻酣睡中带着可爱模样的她,慢慢重叠在一起。 白狐不禁感叹:她真的长大了。 这些年,他身受寒毒之苦。里里外外,便都是这个从小看着长大、又一直以为永远都长不大的丫头,一把手的cāo持着。而现在…… “大哥,你别吵……” “额?我没啊。”白狐忍不住回了一句。却发现珊儿在说话后,又拿嘴角在他身上蹭了蹭,随即把头埋得更深了…… 嗨,到底是个孩子。白狐不觉哑然失笑。只是片刻后,他又想起了那人的话。 …… “想救你母亲其实并不难。焚香谷道行最深的,排首当属云易岚云谷主无疑;其次,则是上官策前辈。不过云谷主闭关已有数百年,其间也一直没听说过有任何出关的消息。更不曾听说有什么云游之类的传闻。所以这一大威胁,可以暂时放在一边。至于上官策前辈……想要在强攻下突破他的把守,当然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你们为什么要强攻呢?” …… 想到那个叫何旭的年轻人,说话时自信满满,算无遗策的神情。白狐突然有种发自心深处的感叹:自己,也许真的老了。 虽然那个年轻人所说的计划,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白狐不得不承认,若一切真能按他所说顺利执行的话。那救人的行动,还当真会有九成以上的成功可能。 只是这样一来,这个年轻人未免厉害的太过可怕…… 白狐作为一只修行已逾千百年的得道妖者,对于人类诸多古籍诗篇,亦是多有涉猎。因此他此刻不禁在想:莫非这世上真有如书中所谓“运筹帏幕之中,决策千里之外”的高人? 这高人也未免太年轻了吧? 012.决策 幽月高悬,天际隐隐还有几颗闪着微光的星星。在这寂寥的星空下,是一片较为平坦的荒野;荒野之后,大地之上突然耸立起四座高大高峰,环环相扣,围成一个山谷。在这四座高大山峰背后,茫茫夜色之下,便是无数yīn影,正是南疆边陲无边无际的十万大山。而在最前方四座山峰之中的,就是名动天下的焚香谷。 只是今夜,在这个名动天下,无人敢于稍露喧哗、亵渎的所在,竟突得爆出一声厉啸!旋又有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照亮了一片天际之后,才缓缓落下。 焚香谷中,原本因为夜深都熄灭的灯火,逐一都亮了起来。 或远或近的人声,夹杂着几许被打扰睡眠的低沉恼怒咒骂声,逐渐也响了起来。但在这一片渐渐变大的喧哗中,愤怒的喝问声夹杂在诡异的如同野兽咆哮声中,从焚香谷的入口处,传了进来。 片刻之后,厮斗声已然传了过来,与此同时,清脆的铃声和警报的钟鸣同时回荡在山谷上空。在这深夜之际,竟然是有外敌强行攻入了焚香谷。 此刻,已无声无息潜伏于另一座山头的六尾和三尾二人,望着焚香谷入口处的那片灯火,以及不时从焚香谷中往入口处赶去的人影,眼神中都难掩着兴奋! “大哥,那人的话,料得真准!”珊儿压抑着激动说道。 白狐点点头,脸上却全是复杂之色。 …… “你们此去南疆,先不急着潜入焚香谷。先给我去十万大山里杀几个人!” “杀人?杀谁?” “呵呵,南疆七十二异族,知道嘛?” “你……你居然连这些人都知道?” “呵呵。” “算了,我也不想问你。我知道,肯定又是什么‘杂书’里看来的,是吧?没关系。但是我想知道,你要杀谁?而且这和我救母亲又有什么关系?” “别急。让你杀,总是不会有错的。” “好了,说吧。到底要杀谁?” “随便。但是一定要给我挑族长级的人杀!” “你……你疯啦!你知道那些异族有多可怕嘛!你这是想让我们送死!” “放心,我可是比你对你自己还要有信心,你不会死的……至少,在救出你母亲之前。那些异族虽然可怕,但可怕也仅仅在于他们的凶残和诡异而已。只要全神应对,小心谋划。凭你千多年的道行,还有珊儿在旁相助。区区几个禽兽族长,还不是手到擒来?” “好吧,但是我不明白。这和救我母亲有什么关联?” “当然有,而且是有极大的关联!记住,动手的时候切记弄得似是而非,尤其重要的一点是,一定要用‘纯正’的火行法术杀人!” “火行法术?你是说?玄火鉴?” “嗯,你总算还不是笨到家。” “你!……那接着呢?” “接着……呵呵,只需‘如此如此’即可。”(泪流满面啊!写书多年,终于也用到了传说中最厉害的谋略——如此如此。) …… ———————— 焚香谷中,六尾暗暗的潜行着。一边行着,一边还随手往四周撒一些白色的粉末。 这是他在何旭提醒下特意制作的东西。 …… “如果你们成功潜入焚香谷。切记注意一种名为‘灰豚’的异兽。这种东西虽然无甚大害,但嗅觉却极敏锐。不过你也可以从这方面下手,让它的嗅觉暂时消失。这样你们的潜入,安全性就会提高很多。” …… 白狐此刻对于何旭未卜先知的能力已然深感叹服,又想到当年他们灵狐一族潜入焚香谷时,也是在刚刚潜入后不久,就莫名其妙的被发现了。现在想来,多半也是这些‘灰豚’作怪。 只是他到现在都没想通,为什么何旭知道杀几个异族族长,便会激起异族对于焚香谷的愤怒和围攻? 是因为火行道法嘛? 这也说不通。虽然南疆一代,甚至普天之下最擅长火行道法的门派,的确非焚香谷莫属。但这也不足以让那些未开化的诡异异族,就一口认定了便是焚香谷所为呀。 莫非……焚香谷与七十二异族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勾当? 正这般想着,却听忽有两道脚步声急切传来。 值得一提的是,传承越深的门派,越是会在一些细节上体现出沉稳和厚重。 同样的情况,若是发生在一些小门小户的宗门里,只怕门下弟子多半已于谷内到处乱飞了。 但焚香谷却完全不同。这个传承了数百上千年,始终屹立不倒的名门大派。一举一动,都无不泛着一股镇定与从容。 就如这两个疾步匆匆的焚香谷弟子一般。虽然动作迅速,却始终透出一种有条不紊的感觉。尤其他们都不急于去御剑飞行之类,显然是没有将所谓的敌袭放在心上。由此,亦可略窥名门弟子心中的底气与傲然。 却说白狐听到异响,心底不由一惊,忙甩甩头,将那些旁的心思全部甩开,又闪身藏入暗处,躲了起来。 过了一会,果然从那条道路上走来了两个人。 却听其中一人边走边行道:“师兄,那些怪物为什么突然冲了进来?” 另一人皱着眉头:“那些不开化的畜生,谁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要我说这些异族胆敢侵犯山谷,就要叫他们有来无回才对,何必还要再去麻烦上官师伯?” “唉,我等身份低微,又如何知道谷主和长辈们的心思。但我等奉命行事,总是不会错的。再说,当年与这些蛮族交涉之时,正是上官师伯施展神通一举震慑,那些蛮族将他老人家视作天人,只要他老人家出面,那些怪物必定乖乖离去。” “算了算了!我等速去速回吧。也好快将那帮畜生赶走……大半夜的,当真扰人清梦!” 白狐从暗处探出身来,投向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里,不禁再度浮现出了复杂神色。 …… “记住,那些异族的族长死后,它们必定会将一腔怒火撒在焚香谷身上。但焚香谷却不会对他们如何……呵呵,最多也就是震慑一下。而这个震慑它们的人选,就一定是上官策了!” …… 想罢,白狐甩甩后,专注精神随着那两个焚香谷的弟子缀了过去。 013.老黑 小池镇,黑石洞。 还是那炙热的岩洞、还是那一方岩浆池中的平台,只是原本躺在那儿的那只雪白而美丽的狐狸,却已换成了何旭。 面庞清俊,眼神明亮,还有那一贯洋溢的、与其本名如出一辙的“和煦”笑容。 何旭,正以五心朝天的姿势,静静的打坐在那里。 自与二狐分别后,匆匆已过半年。 在这段时间里,若说何旭与从前有所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他的气质愈发变得温和而厚重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前世的何旭由于颇受战场磨砺,性格中自不免充满了勇猛与血性;但现下二世为人的他,因为在青云门修习了十年多的道家功法,又日日受冲虚养生之道的熏陶,其性格中冲动与激进的一面,正变得越来越内敛。同时,也愈发朝着“温润如玉”的方向靠拢。就如一柄寒光凌凌的剑,收入了古朴的剑鞘中。 另一方面,由于他本身体质偏火的关系。在这气温对于常人来说难以忍耐的黑石洞洞底,与他却反若洞天福地一般。于是仅仅半年的时光,何旭的修为便又有了进一步的提升,已然臻入了玉清境的第五层——通灵。 事实上,早在七年前,何旭就已有了冲击“通灵”境的实力。但当时他手中并无合适的法宝;同时,又始终坚持他“步步为营”的修行策略。 换句话说,如果何旭自觉在目前的境界中,仍然有继续巩固和精炼的空间。那么他就会在这个境界中义无反顾的停留下去。 也正因此,在他不算长的修行路上,还从未遇过“瓶颈”一词;因为每一次的突破,都是在水到渠成和不知不觉中完成的。 当然,这种方法虽然适用于何旭,却未必适用于任何人。一方面,并非每个人都有如何旭一般的毅力,以及对于“基础”重要性的认知,亦或曰“执念”;另一方面,更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何旭那样超乎常人的“念力”。 在穿越后的十多年修行里,何旭越来越体会到精纯念力对于修行的重要性。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在搬运真元进行修炼时,常人需用十分力;何旭却只需用五分。而当他把节省下的精力继续投入修炼后,所得到的回报自然又是常人的一倍。 如此积少成多之下,何旭自不会因为“步步为营”、“精工细作”的策略而导致修为落后于人;相反,如此修行的何旭,在面对同等境界的对手时,还会拥有明显的优势,甚至这种优势还将随着他境界的提升形成“压倒性”。 ———————— “老黑,来。” 却说何旭在臻入“通灵”境后,因为手无“寸铁”,所以暂时无法修炼。好在他也不是无事可做,比如最近,他便一直把心思停留在“宠物”上。 随着他朝洞外的一声招呼。片刻,竟见一条半人高的大獒闻声而入! 这条极其威猛的大獒,便是何旭收养的新宠。说起来,这厮刚被何旭发现时,可远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当时的它,已完全进入了哺rǔ动物的暮年状态。眼神黯淡、毛发稀疏,甚至牙齿也已不全。 甚至在何旭发现它的时候,它还被另外三条不知名的、外形似狼的怪物围攻着。只是让何旭惊讶的是,当时已完全处于下风的它,却始终散发着不屈的气势。即便已经浑身带伤,连站也站不稳,可依旧没有半点退缩。 那一刻,何旭不竟想起了以前在部队里饲养的“老黑”。那也是一条勇猛而出色的獒。 于是,何旭救了它。 …… 通过一段时间的照顾,这条被何旭同样取名为“老黑”的獒,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期间,何旭甚至奢侈的给它服用了一颗“大还丹”!这是何旭下山前,田不易特意给他的。 但若老田知道自己一向珍若性命的大还丹,竟被何旭用去喂狗……即便以何旭的胆量,也有些不敢想象师父知情后的反应。 然而,直到很多很多年后。何旭在某次与师父推杯换盏,喝得烂醉如泥时,却一不小心吐出真言…… 彼时大竹峰一干人等无不在座。众人正担心田不易知情后会否一怒之下给何旭来个家法伺候,却不料田不易竟满脸古怪的拍拍何旭的肩膀,道: “老四啊老四,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当年为师就是用你师公赐下的‘大还丹’,喂了大黄;没想到你小子也有样学样,无师自通。好啊好啊!哇哈哈哈哈。” 众人绝倒! 经此一役,大竹峰一脉便留下了“大还丹”喂狗的奇怪“传统”。而众人包括苏茹在内,也终于解开了一个一直哽在心中的谜团:难怪大黄这么普通的狗,也可以活几百岁…… 却说“老黑”在服用大还丹后,不仅伤势痊愈,连身体状态也恢复到了成年獒犬的巅峰状态。何旭甚至诡异的发现,这头原本垂垂老矣的獒,竟然还有再次发育的势头! 此刻的老黑,身高足有三尺,体长三尺又三;硕大的头颅、纯黑的毛发;形如雄狮、体似猛虎;一口原本残缺的牙齿,竟又陆陆续续的长齐,就连原本未脱落的牙齿,也正被新牙代替。只见它随随便便的站着,猩红的长舌伸出嘴巴,露出两排绽着寒光的利齿,那凛凛威势,几若实质一般扑面而来。 何旭见了,自是越看越觉欢喜。 事实上,他也没料到“老黑”在治愈后,竟会展现出如此完美的品相。更让他高兴的是,“老黑”显然比他前世时饲养的那头獒更通人性。许多诸如:行、动、坐、卧的口令,根本无须训练,只肖宣之于口,它便能立即听懂。这让何旭在惊喜的同时,亦不免暗暗称奇。 老黑静静的趴着。与其他犬类颇畏酷热的情况不同,老黑对于岩洞的高温似乎颇觉适宜。此刻它趴在何旭身旁,竟是连舌头也不吐一下。半响,还翻翻身,好方便何旭继续摸它肚子…… “你这癞狗。”何旭见状,不免笑骂一句。谁知老黑竟“腾”得站起身来。 何旭被它一惊,暗道:嘿,这死狗,是反了天了咋的?难道还骂不得了? 只是随即,他又发现老黑竟是朝着岩洞入口方向,作出警戒模样…… 何旭再惊。以他远超常人的灵觉,竟没感到一丝警兆。 如果真的有人进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对方的道行,远远比他更高。 他正惊疑不定,却忽见洞口走入一位美貌女子…… 014.小白 直到很多年后,何旭依然记得与她初见时的情景。用他的话说:那一刻,老子才明白什么是天使。 …… 她的唇,是柔的;她的眼,是媚的;她的鼻,是巧的;她的眉,是婉约的。她的容貌,像是要流淌过来将你拥抱的温柔水波,让你沉醉;又似千百年永驻红颜的美丽,经风历雪,却更艳更丽。 她婉约而修长的身姿,在一袭白裙的衬托下,更绽放出惊艳的美丽。以至在此红色岩洞的衬托下,宛如一盏浴火而生的白莲。就连空气中的炙热,也似乎因为她的出现,而透出一股清爽。 何旭看着她,瞳孔不禁一缩。几乎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确认了她的身份——小白! “妾身小白,见过公子。”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柔美。与三尾妖狐珊儿的柔媚不同,眼前的小白,似已把柔与媚,尽数刻入了骨髓里、血液中,使之她的一举一动,在带着无尽风情的同时,又有一种纯出本性的自然。 何旭回过神来,施礼道:“晚辈青云门大竹峰弟子何旭,参见前辈。”而在这一问一答的时间里,他心中却已升起说不尽的警惕。 就在刚才,二世为人的他,第一次有着被人看穿全身的感觉。 “公子好像很紧张?”她依然笑着。 “没有。” 何旭在警惕后,很快恢复了镇定。多说多错,再多的掩饰都没有言简意赅来的实用……这是他的经验。 “无妨。”她淡淡道。 只是何旭却不晓得她口中的“无妨”,是让他“不要紧张”;还是不想问他“为什么紧张”。 总之在这句话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何旭是自觉气势落于下风,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才一动不如一静。 小白却似对何旭颇多欣赏的样子,一直笑眯眯的将何旭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最早感到“警兆”的老黑,竟在看到小白后,变得异常老实。甚至还匪夷所思的摇着尾巴……要知道,獒是一种极为高傲的动物。在獒的一生中,除了对于有亲缘关系的同胞外,几乎只对主人才会以“摇尾”的姿势表达亲热和友善。至于其他“异类”,则一概以牙齿招呼。因此,真正的獒,实与“武士”无异。 但让何旭没料到的是,老黑居然在见到小白的第一刻,就选择了“叛变”! 只见它颠儿颠儿的坐在小白面前,伸出一只前爪…… 何旭几乎呻吟:***,居然拿老子教你的办法和美女套近乎?! 小白大概也楞了一下,旋又嫣然一笑,媚态横生,仿佛连她周围的炙热也变得温和起来。只见她笑着蹲下,伸出左手和老黑握了一下,口中却向何旭道:“这是公子的灵兽?” “灵兽?你说它?”何旭有点儿愣,但还是说道,“算是吧,刚养没几天的。只是一条普通的狗罢了。” “普通的……狗?”小白面上一阵古怪,半响后才叹着气对“老黑”道,“你也挺可怜的。好好的‘苍猊’,竟被当成了狗。还是普通的……” 何旭:“……” ———————— 世人皆知。人,乃万物之长。而人之所以能执掌天地,盖因凡人皆有“灵”。 “灵”是一种很神奇,也很玄奥的东西。世间流传最广的《三字经》,就在第一句中写到:人之初,性本善。 这里面的“性”,常被作为“本性”解释。其实,未尝不能理解为“灵性”。事实上,所有的生命,在诞生之初,便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灵性”。只不过人类的“灵性”在潜力及进化方面,远远胜过了世间的绝大多数种族而已。 灵性、灵智、灵慧。 人类最大的优势,就在于生而便有灵智。极少数具备“慧根”和“大毅力”的人,甚至拥有“灵慧”。 据说开发出“灵慧”的人,若有机缘可以修真炼气,则不无有望成为当世第一流的高手。诸如搬山移岳、换日偷天、瞬息千里,等等常人思之不及之事,在彼辈手中却是只若等闲。便是霞举飞升、与天地同寿,亦非痴心妄想。 只是“灵慧”一说,虽然所传颇广,信者甚多。却终究无从证实。 尝有人言,千年前青云门青叶真人,是最有可能身怀“灵慧”的人。但事实证明,青叶祖师虽然威名盖世,所向披靡。却依然未曾突破天命所限,最终坐化归天泯然于世人。 这让所有渴望见证“灵慧”传说的人,再次陷入了苦恼。也让“灵慧”是否存在的争论,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然而,无数的上古传闻,依然让“灵慧”之说深入人心。甚至不少修真者仍旧认为:自己未能开“灵慧”而得大道,全是因为修行未得其法之故。否则那许多上古传说、上古洞府、上古奇珍又是自何而来? 至于…… “上古之人在哪儿?” “上古之人当然是霞举飞升了!” 所有“不信者”,无不得到“恒信者”如此理所当然、斩钉截铁的回答。 事实上,让那些深信“灵慧”之说的人,能够如此坚定的另一大关键,还是来源于妖兽。 虽然多数妖兽受“灵性”所限,无法炼气修真。但极少数,诸如三尾、六尾、九尾一类的妖族,却因“灵智”大开之故,幸而化形得道。更有传说,某个妖族中的绝世强者,已然开启“灵慧”,晋身神兽之尊,得享万载寿元。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传说至今仍可在正邪两道的典籍里查到。 当然,如传说中那样的妖族强者,毕竟是极罕见的存在。可能几万年里,也未必会再出一例。而绝大多数的妖族,亦或曰“野兽”——毕竟都不能修炼。无不因资质(灵性)、血脉、机缘等等缘故,浑浑噩噩而终。 野兽开启灵智的方式有很多种。多数有幸“开灵”的,如“灵狐”这类本身根脚较优,血脉亦甚深厚的种族。一般会在某些危急时刻,因受强烈的刺激所激荡,从而在开启血脉传承的同时开启灵智。 又或者,族内有修为极深的大妖,以本身强横的修为,为后辈族人“点灵”。当然,这种做法不仅需要施法者拥有最少不低于九尾天狐那个层次的修为,更会消耗施法者大量的元气。 更重要的是,这种“点灵”的行为终究属于“揠苗助长”的范畴。因此被“点灵”者,其灵智开发的极限,可能也仅会达到人类十岁孩童的水平。 所以这种两头不讨好的事情,即便是妖族也很少会做。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野兽“开灵”的机缘,却是在临终前“回光返照”的那一刻。 某些大型哺rǔ动物,比如狮、虎、豹一类;亦或犬、猴等等天生灵性较强的种族,大多都是在那时才得以“开灵”。 就连“老黑”,也属此列。 只是它比绝大多数同类好命的是,它遇到了何旭! 如果没有何旭的及时出手,又或者何旭“正常”了一点……换句话说,不奢侈的拿“大还丹”喂狗。 那么,这匹被小白鉴定为“猊狻”后裔的苍猊,就彻底与何旭失之交臂了。 015.交易 “你……你是说?这家伙,拥有‘祖龙九子’之一,——猊狻的血脉?”何旭在听过小白的介绍后,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这‘狗东西’,居然还攀上了“祖龙”的亲戚?有没有搞错! 若非深知眼前看似年轻的女子,实是活了几千年的积年老妖,名副其实的妖族教授。何旭几乎怀疑遇到了《功夫》里的那个骗子,生怕她随后再冒出一句: “看你的狗骨骼精奇,是万中无一的狗中奇葩。维护诛仙和平就靠你的狗了……”再拿出一本《打狗棒法》,“见与你有缘,这本秘籍就十两银子卖给你吧!” 好在事实证明,何旭想得太多了。 小白显然没有在老黑身上多做研究的兴致。在简单对老黑介绍过几句后,她又将话头扯回了正题。 只听她幽幽道:“小六的伤,又复发了。” 何旭闻言,心中却是一定。 只因小白所说之事,早在他预料之中。 说起来,他在穿越后的这些年里,虽然一直醉心于修行。但在田不易这位堪称青云门第一炼丹高手的熏陶下,即便只是耳濡目染,也使他对医学的认知,达到了远超常人的程度。 所以在详细了解了六尾魔狐的病情后,他当即便判断出:一颗“九阳丹”的用药量,实不足以完全根治它的寒毒。其所达到的效果,无非是暂时压制罢了。 只是现在听到六尾伤势复发的消息,他心底依旧涌起一些欢喜。 是的,欢喜。 但这不是他不厚道。实是与这些狡猾的狐狸们打交道,由不得他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因为这些狐狸不仅一个个十分狡猾,更要命是修为极高。 除了那道行尚浅的三尾妖狐不足为虑。单是那六尾魔狐,若得伤势痊愈,何旭便已不是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九尾天狐——小白。 说到底,何旭自臻入“驱物”境后一直谋算多年的计划,实是一场豪赌。 若成功,自然一本万利;若失败,可就不仅仅是血本无归的问题了……搞不好一条小命也得玩完。 这就好比小白兔和大灰狼做买卖。兔子作为弱势群体,要考虑的不仅仅是收益问题;更关键得时刻掂量着自己的小命。 而现在何旭与小白的差距,又岂止是兔子与老狼的差距那么简单。 更何况,人类与妖族的关系又一向不好。千百年来,人族杀妖取丹;妖族杀人吃肉。可谓天经地义。 所以,何旭又如何敢因为区区“救命之恩”而变得有恃无恐。万一对方的脾气不像书里写的那么“善良”,反而和欧阳峰似的,喜欢恩将仇报。那到时候他找谁说理去?骂萧鼎嘛?(注:萧鼎,《诛仙》作者。因该不会有人不知道吧?) 不过眼下对方有求于己,他自然心中一定。原本尚觉稍落下风的气势,马上因为她的这句话,重新变得底气十足起来。 哼哼,现在不怕你拿捏老子了。想救你儿子的命不?那就得哄着老子! 何旭心里不禁这般坏心眼的想着。但嘴上却又是另一番说辞: “六尾兄无碍吧?对了,他和珊儿姑娘现在在哪儿?” 小白深深看了何旭一眼,似乎在体察他言语中的真诚。不过片刻后,她还是极婉约的一笑:“小六半途伤势复发,妾身虽已运功将其寒毒压住,又命珊儿带他另潜别处暂养。但如此终非长久之策……”说着,深深一福,“尚望何公子可以不吝援手。妾身与劣子,必定感恩戴德!” 那一福,姿态极尽优雅;低首处,皓白的玉颈露将出来,几让何旭目为之炫。不去说她如何风姿动人,单凭她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居然如此屈尊纡贵,也足以让人动容了。 但何旭何等样人? 他虽非狐狸,亦不属“狐”。可二世为人,几十年的历练。早已在“江湖”的摸爬滚打中混成了老油条。 莫看他现在一派温和;心深处,却仍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因此,如何会凭小白几句话便胡乱应承? 当下一脸为难道:“实非在下不愿相助。前辈也知道,‘九阳丹’乃我大竹峰一脉镇峰之宝,一向炼制不易。晚辈也是得了师尊见爱,才幸蒙获赐。而且先前也已给了六尾兄一颗……”说到这里,何旭顿了一顿,正容道,“晚辈不讳言。早前主动寻来‘授灵丹,出谋划’,实深有所图也。相信前后因果,前辈必已从六尾兄处得知。晚辈不敢自言正人君子,也不奢望前辈谅解在下‘挟恩图报’之举。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一场交易。”说罢,深深一揖。 他如此摆明车马,倒叫小白一时语塞。 小白怔怔的看了何旭半响,终于笑道:“你和小六说的一样,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千百年来,多少所谓名门正派,一举一动无不透着冠冕堂皇的人,私底下却尽做些男盗女娼的龌龊事。你能有一说一,直言不讳。实已算得上君子了。” 何旭闻言,笑而不答。 小白也不见怪。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她也收起了先前的妩媚。面上不卑不亢、一脸正容,显也拿出了做交易的姿态。 这个转变,让何旭暗感欣慰不已。 毕竟谈交易,始终是要以双方都有诚意,且态度端正为前提。 小白现在的姿态,无疑为交易的顺利进行,开出了好头。 只听她道:“公子对我灵狐一族‘入焚香谷取宝’(作者的翻译:到焚香谷偷东西)一事如此知之甚详,想必也对‘那件东西’颇为了解吧?” 那件东西? 何旭听出她话里的重音。但心底却又闪过一丝疑惑。 是说“玄火鉴”嘛? 不对! 他瞬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到底是什么? …… 016.成交 何旭心底正自疑惑,面上却是半点不显。欲待故作沉默,引得对方娓娓道来。却见小白又将话题扯到了别处。 “妾身从小六处听闻,公子因修为臻入‘驱物’境,正在寻找一件法宝。”她说到这里笑了一笑,“若妾身不曾眼拙,公子道行似乎又有突破。法宝之事,想已迫在眉睫了吧?” 何旭笑着施了一礼,道:“前辈法眼如炬,尚望不吝‘赐教’。” 他把重音点在“赐教”上,言下之意无非是:嗯,您老看的很准。所以就别废话了吧,快把能给我的好处亮出来。 谁知,也不晓得小白是没听懂何旭隐含的催促,还是有心戏弄于他,居然话题再转:“公子可知‘灵根’?” 何旭有些恼了。 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顾左右而言他”,尽说些不着边际的事。这让他不禁怀疑起对方的诚意。于是笑容微敛,也不答话,只轻轻摇头。 老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想知道。你想扯淡,老子偏不接口,看你怎么唱独角戏!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往往是很玄妙的事情。很多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那份意思,却绝不妨碍聪明之辈,轻而易举的领悟。 小白显然就是那样的聪明人。她一见何旭的神情,便已摸到对方的心思。她倒也不敢拿大,毕竟她儿子的性命,等于还握在对方手中。尤其眼前宛若白面书生的少年郎,虽然再三将“交易”二字挂在口上,但小白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已经承了他的情。 若没有他“授灵丹,出谋划”的举动,不仅自己还在玄火坛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日日受玄火煎熬;便是唯一的儿子小六,多半也会因为寒毒入体之故暴毙。 想到这里,她心底不禁一软,面上笑道:“公子少安毋躁,赎妾身絮叨,且容细细道来。” 见对方如此,何旭自也不好再摆脸色,便堆起笑容拱手道:“岂敢。” ———————— 灵根,也称“灵性之根”。对于修真者而言,“灵性之根”最大的作用,在于对五行之气的亲和与吸引。 换句话说,若灵性够强,则炼气愈快;反之亦然。 说起来,灵根虽是人人都有的玩意儿。可事实上,几乎绝大多数人的“灵根”,都成不了气候。 比如何旭。以资质而言,他现在这具身体已可算得上良材。但即便如此,却依旧不能说他有灵根。只能说,他的体质偏火。 此外,灵根也分许多种。比如最常见的五行灵根:金、木、水、火、土;或者比较少见的风灵根、雷灵根、冰灵根,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灵根越单一,修行越容易。但大多数人即便拥有灵根,却品质博杂不纯。诸如大多数拥有灵根的人,几乎灵根内五行俱全。这样的人如果去修真,其修行的速度只怕还比不上一个没有灵根,却体质更为单一的人。 因此,这种“五行灵根”,也称“伪灵根”。 比之稍好的,则是三灵根,也称“真灵根”。一真、一伪。仅从字面便能看出两者的优劣。 再好一些的则非“双灵根”与“天灵根”莫属。顾名思义。双灵根,就是灵根中仅具备两种属性;而“天灵根”更不得了,任意属性的单一灵根,其修行速度都是普通灵根的十倍!且修行中绝少遇到瓶颈。 但话讲了这么多。莫说“灵根”在当世很少出现,那“天灵根”、“异灵根”之类,便是上古之时也很少会有。 不过上古修真之士,也有不少绝世奇才。其中竟有人想出,以天才地宝制成“灵器”,随后融入体内代替“灵根”。 这种灵根因为有别于先天,故被称为“器灵根”。 只是这种惊世骇俗的设想,却在最初时被列为“邪道”。 因为“融入”灵器,并非寻常意义上的与法宝通灵。而是生生让灵器在体内扎根,与自身血脉共生共存。若如此,则必须以“血炼”之法,将自身精血注入灵器;随后“纳灵入渊”,将血炼后的灵器置于丹田。 但这种做法说来容易。其间,却有两道难以逾越的障碍。 首先,修真之人虽然气血旺盛,远胜常人。但血炼灵器所需之精血,几乎超过当事人全身气血的一半以上。而寻常人若失血超过三成,便已必死无疑。修士即便气血再旺,可一旦失血过半,想也多半不能幸免。 此外,符合“器灵根”标准的灵宝,无一不是由天材地宝所炼就。用诛仙世界的专用术语来说:那一件件,可都是‘九天神兵’的级别。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九天神兵灵性太强,人类身体通常无法负荷这种超强的威力。所以绝少有人能将九天神兵纳入体内。 而在“器灵根”的植入过程中,不仅要血炼神兵,更要将血炼后威力倍增的神兵纳入体内。 其中凶险之甚,更胜寻常十倍! ———————— …… 何旭在听完小白的话后,沉默了很久。他的脸色,已经从开始时的震惊,逐渐恢复到最初的平静。 半响,他终于开口道:“你是说,我虽然没有灵根。但五行缺水,体质又偏火。反而符合植入‘器灵根’的要求?” “没错。”小白点头,一脸正容道,“不仅如此,由于你没有灵根。在植入器灵根后,还可以在‘融灵’的过程中,剔除体内土、金、木三种杂质。从而形成完美的——天品器灵根!” 何旭闻言巨震! 完美的……天品,器灵根! 这种句,使他再也保持不住伪装的平静。眼神中的渴望和炙热,连岩洞里的高温也无法掩盖。 “成交!” 017.西方真金 一颗“九阳丹”、一枚“器灵根”。 以上,便是何旭与小白交易的内容。 虽然“九阳丹”的价值,号称近乎神兵。但无人能够否认,在一枚“器灵根”的对比下,“九阳丹”的价值又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当然,这笔帐的算法,却不能从单纯的价值角度出发。 且不说何旭已经付出了一颗“九阳丹”为投资。单是救回六尾和小白两条性命,便已远远超出了“器灵根”的价值。 毕竟,死人是永远用不上“器灵根”的。 说起来,当年灵狐一族冒死潜入焚香谷窃取“玄火鉴”。其目的,便是为了借助“玄火鉴”内的“万火之精”,来完成植入器灵根时的“融灵”步骤。 而焚香谷在擒下小白后却不曾灭口。一来,固是为了追问“玄火鉴”的下落;二来,也未尝没有窥觑器灵根的意思。 …… “这……就是你说的器灵根?”何旭皱着眉头,指着小白手上那一节灰扑扑、隐约翻着暗金光泽的“铁条”说道。 小白没好气道:“当然!否则你以为呢?” 我以为是铁条! 只是这句话,他却万万不敢宣之于口,只能委婉道:“前(辈)……”他见小白对他瞪眼,忙改口道,“咳咳,小白啊,这东西看起来……也不太像火行之物嘛。” “当然。”小白一脸的理所当然,“此物五行属金。” 噗! 何旭差点吐血,一种饱含绝大希冀后的失望感,几乎让他气急败坏:“你有没有搞错!我体质偏火,你拿五行属金之物给我当灵根?金生水,水克火;木生火,火克金。要我教教你什么叫相生相克嘛!” 谁知小白闻言后,不仅一脸淡定。淡定中,还带着些许的鄙视…… “哼,少年郎。你懂什么?你们虽然老将相生、相合挂在嘴上,讨论着哪一种才对于修行帮助更大。但五行之道何等博大精深?又岂是区区几句金生水,水生木……;木克土,土克水……之类的口诀所能讲清。抛开这些不谈,你看我手中之物其貌不扬,但你又知不知道这是何物?” 何旭被小白训得没脾气。在修真知识这方面,他还真没有和对方叫板的底子。只得讪讪的摇摇头。 “这是西方真金。” “西方真金?!”何旭闻言大骇。 他穿越这么久,日夜朝夕修炼,对于修真里一些常识上的认知,早已非前世时的门外汉可比。 这西方真金虽未曾在《诛仙》中被提及。但当世之人,又有谁人不知此物之珍稀神异。只是绝大多数人,包括何旭在内,都不过久慕其名而已。 须知寻常法宝中,只肖放得此物少许,便足以将其品质提升一个档次!因此,无论是炼神兵也好、炼防具也罢,真金都是极难得、亦极珍贵的器材。 而当今之世,莫说如小白手中长得和棒球棍一样的真金;便是拳头大小的,也从来没有听过。是真正意义上,有价无市的奇宝!也就难怪何旭刚开始时没有认出来。或者说,根本没往那儿想! 这就好比公车站牌下等车的女子,手上带着一枚其大无比的10克拉钻戒。旁观者的第一印象肯定是:假的! 但没人想到,人家其实在等自己司机开来的布加迪威龙…… (注:布加迪威龙,全球顶级跑车。不贵,“区区”三千万起步……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在诛仙世界中,也有一件以西方真金为主材所制成的法宝,那便是天音寺镇宗神器——浮屠金钵! 因此,即便以何旭的心性,也忍不住在见到此物后,呼吸急促、瞳孔放大。 这他娘可是真金啊!比“真金”还真的真金啊! 煤矿都得孕育3亿年才能成形。这么大的真金,又得孕育多少万年?不,是多少元会?! 谁知小白在见到何旭的神情后,眼神禁不住一黯,又以一种很复杂的语气道:“这是我灵狐一族的先祖,在上古洪荒时搜罗而得。此物现在虽已极尽罕有,但在上古时,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我族先祖,也仅仅是见此物生得巨大,才会将其保留下来。而我却是在翻阅前辈典籍时无意中察知,才会特意将其从另一个隐秘的藏宝地点取出。” “不好意思。”何旭打断了她一下,“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我的火行体质,真的可以容纳金系灵根嘛?” 他之前虽然被西方真金狠狠的震慑了一把,但这东西毕竟关系到他植入器灵根的大事。因此由不得他不去紧张。 小白被打断了一下,忍不住甩他个白眼。但也知道他关心则乱,便所幸丢了个玉简给他,没好气道:“自己看!” 何旭讪讪一笑,但也不和她客气。接住玉简后,将它按在眉心,又以神识探入其中详阅起来。 片刻后…… “这、这居然是南明离火剑的炼制之法!”何旭阅完玉简后,再一次面露惊容! 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小白会在明知他体质偏火的情况下,仍然以西方真金作为他的“器灵根”。 因为她早已找到了完美化解诸般五行相生相克的办法。 而这部刻录在玉简中的炼器法诀,不仅阐述了极上乘的“心炼”之术。更包含了“先天后天”、“互生互克”等等玄妙至理。 同时,何旭也明白了灵狐一族在得到“西方真金”后,为何还出了窃取焚香谷“玄火鉴”的念头。 皆因融炼南明离火剑时,不仅要以西方真金为主材;还需采集南方离火之精。而玄火鉴本就是天地世间的无上神器,堪称万火之精,火中帝王。用它融炼真金,其效果更甚离火百倍。 是以也难怪灵狐一族会去铤而走险。毕竟任何人都会有些“完美主义”的念头。当然,所谓完美主义的另一个说法,也未尝不能称之为——贪。 若非为此贪念,灵狐一族又何以落到现在只剩寥寥三人的地步。相反,若能克制住贪念,他们仅凭手上这块真金,就足以炼制出好几件上等神兵。 018.回程 想明白这些后,何旭忽然有些感慨,他冲小白认真道:“前辈!单是西方真金,便已远远超过了两颗九阳丹的价值。若再加上这篇南明离火剑的炼器之法……” “无碍。”小白微笑着,打断了何旭将要说下去的话,“西方真金也好,南明离火剑也罢……这些,都抵不过我和小六,以及珊儿的性命。如果没有你,我固然还在焚香谷受苦;小白也会因为寒毒入体而丧命;至于珊儿……这孩子,从小对小六一片痴心,若是小六走了,她多半也不会独活。所以,与三条性命相比,区区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小白说到这里,眼神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沧桑:“就因为这些身外之物,我不止耽误了近三百年的时光,更耽误了全族上百位族人的性命!这两百年多来,我在玄火坛不见天日时,不知多少次想过,当初为什么我会昏了头脑去偷这玄火鉴?这两百多年时光,若是我和亲人一起快乐度过,那该多好……” “前辈!”何旭见她如此,不由开口想去劝解。 小白却摆摆手,脸上的神情满是沧桑的美丽:“好了,你尽快把这份玉简看熟吧。如果有不懂的,随时可以来问我。”可能是为了缓解低落的气氛,她临末了,还故意笑了笑,“我可得快点把你的事情办完。否则小六的伤,可拖不起那么久呢。”说罢,挥了挥手,走了。 ———————— 南明离火剑的炼制之法,是小白在起出西方真金时,于宝库中一同发现的。 这部堪称神术级的法诀,不仅对炼器之道、五行生克等等知识做了深刻而全面的阐述。又因为培炼神兵时的另辟蹊径,需要采用“以身为炉”之法,以身体为鼎炉,融炼灵根为神兵。所以还附上了一篇极上乘的炼体法诀。 只是这部法诀的名称,却让何旭有些哭笑不得——九阳护体神通,居然与查先生所想有异曲同工之妙。 …… 数月后,原本宁静而偏僻的小池镇,忽然变得人心惶惶…… 无他,只因往年每每如期而至的冬季,今年却未到来。反而气候适宜的宛若阳春三月。 难道冬季被跳过了嘛? 村民们无不议论纷纷。 事实上,若说怪异处,自今年入秋后便已开始。只是往年也偶尔会有入秋后仍然炎热的迹象,老人们都知道:那是“秋老虎”。 但此刻明明已是腊月,小池镇却依然温暖的好像春天。而当老百姓们走出小池镇去,邻镇的天气却一切正常: 秋季时,金风送爽;冬季时,寒风啸啸。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一时间,各种议论愈演愈烈。 有人说:“莫非有人冲撞了土地公公?神仙把惩罚降到了小池镇?” 也有人说:“定是有妖孽兴风作怪。该当请来得道高人,降妖除魔。” 可是各种猜测争论了许久,也没有人能争出个头绪。说会有天灾的,小池镇却一切正常;说有妖怪的,更没见哪家哪户少了什么人…… 起初两年,有些人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忍着离乡之痛,迁出了小池镇;当然,也有一部分人选择了留下。 直到三年后,小池镇的环境依然如故。虽然夏季比之寻常地界热出几分,其余时候,竟仍是一幅“四季如春”的气象。 后来,一位极具眼光的商人在无意中了解到这里“独特”的暖冬特征。又发现这里山水秀丽,风光明媚。便大兴土木,广造屋舍;同时在外界广做宣传。居然生生引得许多富豪,以在此地买房避寒为荣。 这让那位商人在赚取海量钱财的同时,也无形中为小池镇带来了许多生气和商机。 当年那些没有搬走的,多有被那位富商看中其房屋,后又卖出“高价”的人。 如此,过了几十年。 无数在此聚集的有钱人,又吸引了无数围绕他们而来的相关产业。种种关联,各取所需。若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时至今日,“小池镇”早已更名为“小池县”,完成了由“乡镇”到“县城”的华丽转身。 然而,正当众人欢喜于小池县日新月异的变化,憧憬着更美好的未来时……一场大雪,降临了! 这场出现在腊月的雪,若在别处降临,实可谓殊不足道。但出现于小池县,却不谛于一场“六月飞霜”。 整个县城低于四十岁的老百姓们,都因为这场雪而措手不及。因为这是在他们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的事情。即便是一些五六十岁上了年纪的人们,也因为习惯了几十年温暖如春的冬季,而乱了方寸。而在这些老人们的印象中,下雪……似乎是仅存于孩提时的回忆。 唯一感到高兴的,可能只有那些孩子。 堆雪人,几乎是所有孩子出自于天性的梦想。 可相对于孩子们的快乐,大人要考虑事情显然更多。 数十年平均气候不低于二十五度的生活,让他们习惯了即便在冬天也不穿棉衣。但突如其来的大雪,又让如何御寒成了众人最焦急的难事。 于是,往日生意平平的成衣店,突然变得火爆起来。但再火爆的生意,在没有存货的情况下,也只能徒呼奈何! 没办法,开了几十年的老店子,从来没做过几件像样的冬衣。古人也不是傻子,没销路的货色谁会去准备?店里仅有的两件大衣,还都是放了不知多少年头的老货。然而即便如此,也依然被人高价卖走! 就这样,成衣店老板只得看着一群群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客人们干着急! 这他娘可都是钱啊! …… 总之,这个冬天对于小池县的人们来说,可谓异常的兵荒马乱。即便是漫天的大雪,也无法熄灭他们心中的焦急。 只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却已施施然朝着北方慢行。茫茫大雪中,他那一身标志性的白衫,已于周围的积雪相融在一起。若非有一条巨大的黑獒跟在身边,几乎很难在远处发现他的行色。 往近处,却见他边走边向北方遥望。清俊的面庞,露出一丝和煦的微笑。那微笑,若一抹冬日里充满温暖的阳光,在这寒冷的雪地里,展现出某种说不出的、异样的、却又十分相衬的——和谐。 却听他似乎是自言自语说道:“老黑,知道那是哪儿嘛?”他边说,边把手指向正北。说来也怪,他身后那条黑色巨獒,竟似深通人性一般。不仅在听他说话时,做出了倾听的动作;听完后,还极拟人的摇了摇头! 反而说话之人,倒似见怪不怪。看到它的反应,也只是面上更添了几分笑容:“那里,就是青云——青云,有我的家。” 019.草庙村 青云山麓[lù]脚下,离大城“河阳”还有五十里地的西北方,有个小村落叫“草庙村”。这里住着四十多户人家,民风淳朴,村中百姓多以上山打柴交于青云门换些银两生活。平日里村民常见青云弟子高来高去,有诛般神奇,对青云门是崇拜不已,以为得道仙家。而青云门一向照顾周遭百姓,对这里的村民也颇为不错。 “臭小子,你往哪儿跑?”一声喝骂,带了几分笑意,出自一半大小孩之口,他看去十岁左右,眉目清秀,领着四、五个男女孩童,追着前方另一个小孩。前头那小孩比他小了两岁,个子也矮些,此刻脸上满是笑容,拼力向前跑去,间中还回头做了个鬼脸。 “张小凡,有种你就站住!”后头那小孩高声叫道。 前头那叫张小凡的孩子“呸”了一声,边跑边道:“你当我白痴啊!”说着反而跑得更快了。 一路追跑,这些小孩逐渐跑近了村子东头的那间破旧草庙。从外看去,这座小草庙破旧不堪,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人世风雨。 张小凡第一个冲了进去,不料一不留神,居然被门板拌了一下,扑通一声,摔了个跟头。后边几个小孩大喜,一拥而上,将他压在身下,那清秀男孩面有得色,笑道:“被我抓住了,这下你没话说了罢?” 谁知张小凡怪眼一翻,道:“不算不算,你暗算了我,怎么能算?”那男孩一愣,奇道:“我什么时候暗算你了?” 张小凡道:“好你个林惊羽,你敢说这个门板不是你放在这儿的?” 那叫林惊羽的小孩大声道:“哪有此事!” 张小凡一抿嘴,头一歪,一副坚决不投降、不屈服的样子。林惊羽气从心头起,一手扼住他的脖子,怒道:“说好了抓住就认输的,你服不服?” 张小凡理也不理。 林惊羽脸色通红,手上用力,大声道:“服不服?” 张小凡气管被他扼住,呼吸逐渐困难,慢慢的脸也开始涨红,但他小小年纪,性子竟是极犟,硬是一声不吭。 林惊羽却是越来越怒,手上力气越来越大,口中一叠声道:“服不服,服不服,服不服?” 这时其他小孩眼看不对,都悄悄缩了回去,只剩下这两个无知孩童,为了意气之争,由着各自偏激性子,这般彼此坚持下去。 眼看着一场大祸便无端生出,忽听这草庙深处一声佛号,有人道:“阿弥佗佛,快快住手。” 一只干瘦手掌,横空而出,伸出二指,在林惊羽双手上弹了一弹。林惊羽如遭电击,全身大震,双手自然而然地松开了。 张小凡大口喘气,显是憋得狠了。他二人怔在当地,回过神来,想起了刚才情景,对看一眼,彼此都越来越是后怕。 林惊羽怔怔道:“小凡,对不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 张小凡摇了摇头,呼吸渐渐平稳,道:“没事。咦,你是谁?” 众小孩顺着他眼光看去,只见在这庙中,正站着一个年老和尚,脸上皱纹横生,一身破旧袈裟,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只有手中持着一串碧玉念珠,竟是晶莹剔透,耀人眼目,发出淡淡青光。奇怪的是,在十几颗大小一致,光洁剔透的青玉念珠中,偏偏还夹杂着一颗非玉非石、颜色深紫、暗淡无光的圆珠。 那老僧不答,只用目光在这两个小孩身上细细看了看,忍不住便多看了林惊羽几眼,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惊艳。 这时张小凡踏上一步,道:“喂,你是谁啊,怎么从没见过你?” 草庙村在青云门附近,这里道教为尊,佛家弟子极为少见,故张小凡有此一问。 老僧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反问道:“小施主,刚才性命交关,你只要认个输便是了,为何却要苦苦支撑,若非老衲出手,你只怕已白白送了性命!” 张小凡呆了一呆,心里觉得这老和尚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只是事到临头,他却还是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得怔在那里。 林惊羽瞪了老僧一眼,拉了张小凡的手,道:“小凡,这老和尚古里古怪,我们别理他,找老黑玩儿去。”说完便拉他向外边走去,几个孩子都跟了过去,显然一向以他马首是瞻。 张小凡下意识地也迈开脚步,只是他走出庙门一段路后,忍不住又回头向庙里看去,只见天色渐暗,依稀可以看见那老和尚依然站在那里,只是面容已模糊不清了。 他摇了摇头,想到何大哥那条大獒,不由得心里欢喜。便将老和尚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四哥!四哥!”林惊羽率领一帮小孩儿向着一间竹屋走去,隔着老远便大声叫道。 “呵呵,你们这帮小子。又来捣蛋啦?”说话间,一位白衣秀士从竹屋里走了出来。 这人看去大约二十出头,身形修长而匀称,长发整整齐齐的盘髻在头顶;清俊的相貌,明亮的眼神,嘴角处挂着和煦的微笑。那微笑,虽然淡淡的、不甚浓烈。可那股亲切的善意,却依旧不折不扣的传递出来。 此非何旭,又能是谁? 却说他自黑石洞结束闭关后,便带着爱犬老黑返回了青云。 只是临临到了家门口,却忽得心中一动,转头又来到了草庙村。 算算时间,他穿越至今也有五十余年。而剧情正式开始,却刚好就在这段时间前后。 看着草庙村一干村民安静而悠闲的生活,再联想到未来这里可能成为一处荒野……他便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何旭很清楚,他这次的停留,绝对有可能改变草庙村全村人的命运。更关键的是,他也会因此而改变原著主角张小凡的命运。 虽然一直以来,他对“历史的轨迹”都始终保持着某种敬畏。即便他已经通过对“历史”的了解,改变了小白、六尾和珊儿(三尾)的命运,甚至他本身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变数。但他仍然不敢因为自己的“知前晓后”而多加造次,更不敢把自己当成所谓的“主角”而为所欲为。 “人当常怀敬畏之心。” 这是他从前的首长,老爱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在以前,何旭对这句话是颇不以为然的。但直到“穿越”这种灵异事件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以前那些“不敬鬼神”的思想,便都不由自主的缩了回来。 甚至他偶尔也会怀疑,若是自己真干了什么“神憎鬼厌”的事情,老天会否降下天罚,给他来个五雷轰顶?轰过之后,自己会不会又穿越了? 当然,这些都是他闲暇时无聊的猜想。 不过这一次,当他知道眼前数百条人命将会因为一个人而殒灭后,他终于还是毅然决然的留了下来! 他不是烂好人,但对于力所能及的事情,却也绝对不会袖手。 “即便是‘十雷轰顶’!老子这回,也要来个‘自反而缩’!”他对自己说道。 020.送被子 于是,草庙村里便多了一位姓何的秀才。 与从前的经历一样,寻常百姓显然都对读书人抱有极大的好感。 村民在得知何旭因为遭遇匪人而盘缠尽失后,不仅主动接纳了他,还帮助他搭起了房子。而何旭自也投桃报李,主动提出教村里的孩子们识书写字。双方各取所需,倒也相处甚欢。 又因为教书的关系,何旭便也很自然的认识了原著中的两位关键人物:张小凡与林惊羽。 通过一年的相处,大家的关系都已算得上熟络。这其中,固然有何旭本身不搭架子的缘故,但更大的原因,却是因为他的灵兽——老黑! 说来也怪,像老黑这样像猛兽多过像宠物的巨獒,几乎是所有小孩儿都害怕的对象。但偏生张小凡与林惊羽二人,不仅对它半点没有畏惧,反而欢喜的不得了。若是有一天不来见它,便好似浑身都不得劲儿一般。 这让何旭一度暗暗称奇,心道:真不愧是原著中的小强,资质什么的先不去说,单是这份儿胆量,就已远远胜过了常人。 却说林惊羽来到竹屋前,先像何旭招呼了一声,便探着脑袋去寻老黑的下落。 老黑则如往常一样,跟在何旭身后。看了林惊羽一声,冲他叫了一声,算是打招呼了。 本来按照老黑的脾气,是绝不容许一群小孩儿对它“动手动脚”的。怎奈何主人有过严令,不得对二人稍有放肆。它也只能对二人“忍气吞声”。好在通过一年的相处,它也和二人结下了不错的友谊。因此对于二人的抚摸,也不再像刚开始时的那样抗拒。 林惊羽在见到老黑后,立马便不客气的上去摸它。张小凡跟着林惊羽身后,却是表现的乖巧而老实:“四哥。” 值得一提的是,村里的孩子们,除了小凡和惊羽外,都管何旭叫“先生”。唯有他们因为与何旭关系甚密,所以才另用称呼。当然,这也是何旭有意为之的事情。至于为何要叫“四哥”,何旭则以“自己在家中行四”一笔带过。 何旭看看小凡,笑着摸摸他的头。见他一双眼睛直盯着老黑,便道:“来看老黑的吧?呵呵,好了。你们和它玩儿吧。不用理我。” 小凡听了,便点点头。却没有如往常那样领着老黑出去;反倒是林惊羽,已经迫不及待的招呼着老黑走人了。 而其他跟着来的孩子,却只能用羡慕的眼神追随在他身后。 毕竟何旭从来没有对张小凡和林惊羽之外的人有过特殊的嘱咐。所以高傲的老黑,自也不会对其他小鬼露出什么好脸色。 呲牙裂嘴,那都是轻的;看见有跃跃欲试、想上来“动手动脚”的,干脆则以吼声待之。 久而久之,这些孩子便都乖觉的不去造次。 至于何旭,则仍如往常一般看书写字。 说起来,自从“灵根入体、神兵大成”后,他的修为已经稳稳停在了玉清境第九层的巅峰。 那一路名为“九阳护体神通”的炼体法诀,也随着他心炼南明离火剑时,“自有形入无形,由无形至有形”反复九次后,一同功行圆满。 以他眼下肉身之强悍,寻常攻击已难以伤他分毫。甚至稍差一些的法宝,也已伤他不得。 拥有如此修为与战力,何旭却没有冲击青云门人人梦寐以求的上清境界,反而再一次回到了夯实根基的作业中。 当然,以他时至今日的道行,实已无需日日盘膝搬运。因为在他数十年的精修中,对于太极玄清道的诸般领悟,早已尽数溶入了他的行、动、坐、卧,一呼一息、一举一顿之间。可说举手投足,不无是在练功。 用一句俗世武夫的话来说,便是“功夫上身”了。 由于火行道法的属性问题,通常修习这一类法诀的人,都难免会有脾气暴躁、心性不稳的现象。其实不仅仅是火行道法,应该说,几乎所有的修士在修为到达相当的高度后,都会出现类似的现象。 因此,如何能放能收,做到“和平中正、温润如玉”。便是对于修士们最大的考验。但这种考验,又明显处于功法之外。 而事实又证明,有太多的天纵之才,虽然资质超群,悟性惊人。却多有因为心性之故,止步于某一瓶颈,终生不得寸进者。 虽然他们中的很多人,又都以为自己的问题出在了功法上、输在了丹药上、亦或败给了所谓的运气。 但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他们没有一颗始终平静的,且随着修为愈深愈加凝炼、厚重的——心。 有鉴于此,在过去的一年里,何旭唯一所做的事,便是“静心养性”。 “小凡,你有心事啊?”何旭一边写着《道德经》,一边随口和有些走神的小凡聊了起来。 可能是出于对原著主角的偏爱。虽然同样面对着相貌讨喜、说话也更讨巧的林惊羽来,何旭反而更喜欢木纳而内向的张小凡。 因此在遇到他的时候,何旭总会有话没话的和他闲聊几句。 虽然小凡说的不多,甚至偶尔想说了,又会因为表达能力的不足,显得词不达意,但何旭依旧微笑着耐心的听着。 这也让小凡在面对比他大了十多岁(外形上)的何旭时,却显得的更加放松。而在他幼小的心田里,这个长得很好看,又脾气极好的大哥,已经成了仅次于父母,比之惊羽还要更为亲近的朋友。 所以很自然的,他便把之前在草庙里和林惊羽的打闹,以及莫名其妙出现老和尚,向何旭说了起来。 “……四哥,你说我当时为什么不认输呢?如果再过片刻,惊羽会不会松手?他不松手,我会死嘛?”小凡说着话,见何旭行色有异,不禁问道,“四哥,你在听我说话嘛?” “啊?哦!我在听、我在听。”何旭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放下毛笔。 “呀,四哥,你的字花了。” 原来在何旭出神时,笔端的墨汁不慎滴在了纸上。小凡虽然不懂书法,但也知道何旭的字是极好的。因此不由得觉得可惜,一时连自己的提出的疑惑,也忘记了追问。 “没事的。”何旭笑着摆摆手,将纸放在一旁,又道,“小凡,你刚才说的老和尚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再说一遍?” 小凡不疑有他,点头道:“也没什么,就是瘦瘦的,很脏。……嗯,还很老。四哥,他看起来真可怜,身上就披着一块很破的布(小凡不知道那是袈裟),夜里这么冷,他会不会生病?而且他手上明明带着一串很漂亮的石头,为什么不去换些衣服?四哥,你说他是不是很笨?” 额…… 财不露白,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这老和尚还真算不得聪明。 小凡没有看出何旭一脸的古怪,仍拉着他道:“四哥,我们晚上给那和尚送条被子,好吗?” 何旭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终于,微笑着应道:“好。” 021.诱敌 夜深。 一声雷鸣,风卷残云,天边黑云翻滚。 风雨将欲来,一片肃杀意。 离着老和尚所住草庙颇远的小坡上,却有两道人影潜伏在那里。 “阿嚏。” 小凡可能是呛着风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不由得,又将抱在怀里的被子紧了紧。他抬头看看身旁的何旭道:“四哥,我们为什么蹲在这儿?夜这么凉,咱快把被子给老和尚送去吧。” 何旭笑笑:“不急,就这一会儿,老和尚冻不着的。”他虽然温言宽慰着小凡,手心却又不自觉的冒出一些细汗。 反而小凡听了,倒是乖乖的点点头。在他幼小的认知里“听四哥的话”,总是不会错的。少顷,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便道:“四哥,今天惊羽把老黑带回家,可把林叔林婶儿他们吓得不轻。对了,你为什么肯让惊羽带着老黑回他家过夜?平时不是都不肯的嘛?”他说着,又实在忍不住羡慕,摇着何旭的衣袖央求道,“下回也让我带一次老黑好吗?我早想和老黑一块儿睡呢!” 何旭听着小凡打岔,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竟忽得放松下来。于是,摸摸他的脑袋,笑道:“行,以后你们谁想和老黑玩儿,都由着……嘘!别出声儿,有人来了!” 原来说话间,坡下却有一道黑影如飞般向草庙方向掠去。那黑影身法极快,小凡几乎都反映不过来。但何旭的眼力又岂是小凡可比?自是将那黑影瞧得分明。 “果然是他!”何旭看着远去的黑影心底暗道。 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小凡,郑重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必须呆在这里,哪儿都不许去!听见了嘛!” 小凡见何旭一脸凝重,甚至是罕见的疾言厉色,如何还会意识不到是出了大事。他虽然内向,却是半点儿不傻,当即认认真真的点点头,一张小脸写满了郑重。 何旭见此,这才展颜一笑。随即一提身法,也如方才那道黑影一样,如电般的去了。 小凡目瞪口呆的看向何旭消失的方向,不由吃惊道:“难道四哥也是那些高来高去的仙人?” ———————— 却说何旭尾随黑影,也向着草庙方向潜去。 之前那道黑影虽然掠得极快,但何旭还是看到了被他挟在腋下的惊羽。可能是那道黑影也颇为紧张的缘故,他悄悄缀在黑影身后,竟也没有被那人察觉。 忽然,那黑影顿了一下。 何旭一惊:“糟糕,莫不是被发现了?” 谁知那黑影却在停顿后,猛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只见原本在他收敛下隐然不发的黑气,现在却似烟囱一样“噌噌”得往上冒起。那浓墨中带着厚重血腥之意的气息,即便是在漫夜乌云下,也是如此的分明! 何旭见状,心底立时恍然:这家伙是在诱敌。 果然,在黑气升腾的同时,那黑影又朝着草庙方向再次飞掠!又在几乎片刻后,一道枯瘦的身影霎时冲将过来! 来者,正是草庙里的那个老和尚! 黑影见状,眼中几有一道喜色闪过。只是脸上却似颇为惊异的模样,口中还轻咦了一声。 何旭忍不住暗骂:尼玛,装得还真像! 老和尚显然早就看到了被挟持的惊羽,当下也不多言,伸手就与那黑影争斗起来。 二人身手都是极快,即便以何旭现在的修为眼力,也不禁瞧得暗暗心惊。 数招后,那黑影大概是因为腋下挟着人,影响了身手。被老和尚窥中了破绽,惊羽便被他一招夺了过去。只是那老和尚也没占什么便宜。就在夺过惊羽后,他也吃了那黑影一记。后背僧袍已被撕破了一块,隐约还可见到三条爪痕。 何旭隐伏在一旁,借着微弱光线向惊羽看去。只见他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过去。 老和尚也在夺过惊羽后,向他看了一眼,只是看过之后却没把他放下,反而朝那黑影道:“阁下道法高深,为何对无知孩童下手,只怕失了身份罢?” 黑影躲在黑气中,声音沙哑而低沉:“你又是谁?敢来管我闲事?”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桀骜与yīn冷。 老和尚不答,却道:“此处乃青云山下,若为青云门知道阁下在此地胡作非为,只怕阁下日后就不好过了。” 那人“呸”了一声,语带不屑,道:“青云门算什么,就仗着人多而已。老秃驴莫要多说,识相的就快快把那小孩给我。” 老和尚竖起单掌喧一声佛号,道:“阿弥佗佛,出家人慈悲为怀,老衲断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小孩遭你毒手。” 那人怒道:“好贼秃,你是找死。” 随着他的话语,原来一直盘旋的黑气中,一道深红异芒在其中闪了一闪,刹那间这小小草庙周围,yīn风大作,鬼气大盛。 “毒血幡!”老和尚脸上突现怒容,“孽障,你竟然敢修炼此等丧尽天良、祸害人间的邪物,今日决计饶不了你。” 那沙哑声音一声冷笑,却不答话,只听一声呼啸,红芒大盛,从半空之中,腥臭之气大作,一面两丈红幡缓缓祭起。这时,鬼哭之声越发凄厉,似有无数怨灵夜哭,其间还隐隐有骨骼作响声,闻之惊心。 “贼秃,受死!”那黑气中人一声断喝,只见从那血色红幡之上,突现狰狞鬼脸,有三角四眼,尖齿獠牙,“咔、咔、咔、咔”骨骼乱响处,鬼脸上的四只眼睛突然全部睁开,“吼”地一声,竟化为实体,从幡上冲出,带着无比血腥之气,击向老僧。 老和尚怒色更重,知道这毒血幡威力越大,修炼过程中害死的无辜之人势必更多。要炼成眼前这般威势,只怕要以三百人以上精血祭幡方才可以。 这邪人实在丧尽天良! 眼看那鬼物就要冲要眼前,老和尚却仍不放下肋惊羽,只用持着碧玉念珠的左手,在身前虚空画圆,单手结佛门狮子印,五指屈伸,指尖隐隐发出金光,片刻间已在身前幻化出一面金色光轮,与那鬼物抵持在半空中。 “小小伎俩,也来卖弄!破!” “什么!”那黑影好像被老和尚的手段给震住了,语气里明显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 022.俱伤 却说老和尚一声怒喝后,那金色光轮里竟又幻化出一副“卐”图腾,霎时金光照透夜空,原本嚣张不可一世的鬼物,若生水遇到滚油一般,发出“啪啪”的煸炸声。随即应声而破! 那黑影受此一击,不由倒退数步,连黑气也淡薄了许多。只是他好像依旧难以置信的模样,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老和尚见了,眼中不禁闪过不屑:“我天音寺佛法专克世间邪物。你这毒血幡威力虽强,但终究火候有限,如何便破不得?孽障,今日你落入老衲之手,便是你恶贯满盈之时。受死吧!” “受死?”那黑影似乎终于醒过神来,冷笑道:“老秃驴,你莫非以为区区天音寺道法,便能天下无敌了嘛?老夫本还想省些手脚,现在……”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我便直接取你性命,又有何难!” 说罢,竟涌起惊天气势。原本淡薄的黑气重又浓密起来,然而诡异的是,那带着血腥味道的黑气里,却又夹杂着隐隐青光。 老和尚一惊,“阁下道行如此高深,却又何故隐藏修为。如此谋算,莫非是冲着老衲而来?你究竟是谁?” 那人在黑气中“嘿嘿”冷笑,听他神完气足的声音,似乎方才被老和尚破去鬼物时的伤患,已然尽数痊愈一般。只听他道:“不错,我便是专门冲着你普智秃驴来的。好了,现在快快把‘噬血珠’交出来,我便饶你不死!” 普智闻言,目露凝重之色,只是嘴角忍不住挂上了苦笑:“枉我名中还有一个‘智’字,竟想不到你炼这毒血幡邪物,岂有不贪图‘噬血珠’的道理。”然而他说道这里,脸色却又一肃,断然道:“但要我将这世间至凶之物给你,即便你修为比我更甚一筹,却也同样是痴心妄想。” 那黑气中人大怒:“那你便去见你的佛祖吧。”红芒一闪,毒血幡迎风招摇,鬼哭声声,巨大鬼物再现,只是此番出现,这鬼物却又显出几分不同。却见它左右四眼正中额头上,“咔、咔”两声,竟又开了一只血红巨目,腥风大起,威势更重,只听一声鬼嚎,血色红光闪过,在空中微一盘旋后,便向普智冲将过去。 普智此刻再也无法单手御敌,只得将手中惊羽向旁一抛,以免他伤在自己和那邪人的斗法中。 值得一提的是,按说惊羽虽只是个十岁孩童,但终归也有几十斤的份量。而且普智深知自己与那邪人的斗法必定波及甚广,所以方才一抛,不可谓不重。虽然这一抛之后,惊羽必会不可幸免的受些伤患,但两相权衡取其轻,比之性命而言,区区小伤实不足道也。 只是怪就怪在,他这一抛之后,却未听到半点动静。好似他把惊羽抛在了虚无处一般。 但大敌当前,他心头虽有疑虑一闪而过。也无暇顾及其他,忙凝起心神应对着当面的生平劲敌。 …… 却说普智将惊羽向旁一抛。只是他这一抛,竟是无巧不巧的将惊羽抛向了何旭隐匿的地方。 彼时正值普智与那邪人斗法的要紧关头,何旭不动声色的以念力托住将要落地的惊羽,又小心翼翼的以“驱物”手段将他拉到身边。这一托一拉,竟是半点儿也没引起普智和那邪人的注意。 何旭将惊羽抱在怀里,忍不住舒了一口气。随即又似想起了什么,便向他xiōng口看来一眼。半响后,才有些哆嗦的,将手伸到了惊羽的衣襟里…… 少顷,摸出一物…… 他看着手中那个巴掌大的东西,眼中不禁闪过一阵后怕,口中似有余悸的喃喃道:“多亏有你啊!”却不知他口中那个“你”,又是哪位? …… 另一边,普智腾出双手后,当即一声大喝,全身衣袍无风自鼓,原本瘦小的身躯似乎涨大了许多。他左手用力处,只听一声脆响,那串碧玉念珠已为他捏断,十几颗晶莹剔透的念珠竟不下坠,反而滴溜溜转个不停,一个个发出青光,浮在普智身前,只有那一颗深紫圆珠,却径直掉下。 普智手掌一翻,将那深紫珠子一把抓在手中,双手即结左右水瓶印,两目圆睁,全身上下隐有金光,口中一字一字念道:“奄、嘛、呢、叭、弥、哞!” “六字大明咒。”黑气中人的口气立时多了几分凝重。 随着普智“哞”字声落,刹那间所有碧玉念珠一起大放光芒,同一时刻,那邪人祭起的鬼物已冲到跟前,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但一接触到到碧玉青光,顿时化为无形,不能进前,就此僵持在半空。 普智面上显出庄严宝相,一圈金光在他脑后结成金色光轮。 “呔!” 普智一声大喝,如做狮子吼,声震四野,身前碧玉念珠受佛力驱弛,光芒更盛,忽地一颗念珠“噗”地一声碎裂,在半空中幻做一个“佛”字,疾冲向前,打在那鬼物脸上。 “哇~~~~~呀!”那鬼物一声凄厉嚎叫,登时退了几步,周身红芒大为衰退,显然已受了伤。 黑气中人怒道:“好个秃驴!”他正要动作,只是说时迟那时快,片刻间七、八颗念珠都幻做佛家真言打中鬼物。那鬼物嚎叫不止,连连退避,做恐惧状,在被第九颗碧玉念珠击中时,终于一声长嚎,五目齐齐迸裂,骨骼乱响,“轰”地一声跌落在地,挣扎了几下,便僵直不动,缓缓化做血水,腥臭无比。 与此同时,普智与那邪人同时吐出一口鲜血。 普智面上如蒙金纸。显然,他虽击破了鬼物,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那邪人也不好过,笼罩其身的黑气,终因鬼物被破之故,尽数散去,显出了一道高瘦人影。那高瘦人影全身上下用黑袍紧紧包住,看不清容貌岁数,只有一双眼睛,凶光闪闪,在他背后,还绑着一把长剑。即便是最早发现他的何旭,也是现在才看清他的装扮。 普智深吸一口气,面上异样的金色瞬间恢复了正常。显然他是以一身惊人修为,强行将内伤压下。虽然这样可以让他保持最巅峰的战力,但战后只肖真气一散,内伤必然更见沉重。 他低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阁下如此道行,怎地却不敢见人么?” 黑衣人眼中凶光闪动,厉声道:“秃驴,你破我‘毒血尸王’,今日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罢,反手握住剑把,就在他即将拔剑出鞘之际,却有一道人影步入场中…… 023.退敌 当何旭踏入战圈的时候,普智和那黑衣人的眼神都明显的滞了一下。 以他二人的修为,即便是在激斗中,也能时刻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放。偏生眼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却是半点声息也不流露。甚至他现在活生生站在那里,也让二人看不出半点修为!而以他们的修为都看不出何旭的深浅…… “此人道行,绝不在老衲(老夫)之下!”二人心中几乎同时升起这个念头。 何旭却是不理他们如何做想,施施然上去,先向普智行了一礼,道:“晚辈大竹峰座下第四弟子,何大智。见过天音寺普智神僧。” 说话间,他有意无意的扫了那黑衣人一眼。那黑衣人果然在听出他是青云弟子时,眼中不自禁的闪过一抹异色。 “阿弥陀佛!”普智喧一声佛号,道,“原来师侄是青云弟子。令师可是田不易田师兄?” “家师正是田不易。”何旭回礼道。 “好好好。”普智大喜,“今日有贤侄在此,便与我诛除此獠,为世间除一祸害!”虽然他本身道行比之黑衣人稍逊一筹,但既看出何旭修为颇高。那二人合力,的确有诛杀黑衣人的可能。 只是修为到了他们这种境界,想在拼斗中赢上一招半式容易;想要诛杀对方却是难比登天。除非双方都有一决生死的念头,否则一方若想逃走,另一方绝难将其留住。即便有修为相当的同伴也一样。 果然,那黑衣人眼看形式不利。便先不动声色的放下了准备拔剑的右手,随即冷哼道:“老秃驴,算你运气!小畜生……”他说着又瞪了何旭一眼,“我记住你了!”言罢抬手一引,一股黑气蒸腾,又化为一道黑云如电般遁去。 他遁光甚急,而且说走即走。不说何旭本就无心追赶,竟连普智也是楞了一下,未能及时反应。 但不管怎么说,眼见对方遁走,何旭还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从一开始就已料到了这个结果,可当他真正站在这黑人面前时,却仍然感到了惊人的压力!现在能够兵不血刃的将他逼退,无论如何都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事实上,论真实修为、奇术道法,那黑衣人虽然的确稍胜普智一筹。但如果没有非常手段,却也绝难留下普智性命。 在原著中,那黑衣人也是依靠种种设计,先是示敌以弱,又在普智身中七尾蜈蚣剧毒后猛施偷袭,才能屡占先机。 但即便如此,他最终依旧在普智的绝命一击下受到重创。虽然普智最后的确死了,可那黑衣人想要的噬血珠却也同样没有得到。 而此刻何旭一经现身,虽然没做任何动作,但一身玉清境第九层颠峰的修为,即便再怎么不露深浅,却也绝对瞒不过两位修真界绝顶人物的感知。 更绝妙的是,他还在自报家门的第一句话中,点明了自己青云门的身份。这样一来,便立时逼得那黑衣人不敢施展本门道法。 否则只要普智亦或何旭中的任何一人逃走,他就必定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可他如果不用本门道法,以他尚算不得精深的魔教邪术,又实非普智与何旭二人联手之敌。 因此在不敢保证可以顺利击杀二人的情况下,他也唯有以遁走来保全自己的身份不被识破。至于噬血珠,则不得不无奈放弃。 再值得一提的是,那黑衣人能在看到何旭的第一时间内,马上当机立断选择遁走,实也反应其心性中的决绝与果断。 思及此处,何旭不由暗赞一声:真奸雄也! “噗……” 当何旭还在“目送”那黑衣人远去的遁光时,普智吐血的声音,不由打断了他的思绪。 何旭忙上前扶道:“普智师叔,您的伤如何?”只是他一边关心着普智的伤势,另一边又不禁对那黑衣人的道行有了更深的忌惮。 这人竟能在隐匿本门道法的前提下,以旁门手段将普智重伤至斯! “无碍。”普智在何旭的搀扶下站稳,“今日若非贤侄现身,只怕老衲便要凶多吉少了。来日待得伤势稍妥,老衲定要亲上大竹峰,向田师弟致谢。” “师伯言重。”何旭连忙谢过,“我正道三派向来同气连枝,今日若换作弟子当此险境,师伯必是也会出手相援的。而且那凶徒竟敢在青云山下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凶,弟子回山后定要禀明师尊及众位师长,决容不得他如此嚣张。” 普智闻言,这才微笑点头,赞道:“田师弟道行惊人,连座下弟子也调教的如此出色。老衲真是远远不如了。” “师伯过誉。”何旭逊过后,却又不露声色的试探道,“师伯,未知可晓得那贼人是什么来路?用得又是哪一派的邪法?” 普智沉吟少顷,方道:“那孽障只施展了一件名为‘毒血幡’的邪器,但瞧他背背长剑,且又隐藏修为的模样,定然还有其他师承。而且他道行极高,绝非其所表现的那么简单。所以具体是哪一派,老衲也无法断定。” 何旭点点头,又见普智忽得血气上涌,忙告罪道:“弟子罪过,竟没顾忌师伯有伤在身。弟子这就为您护法,一切便都待您稳妥后再做计议。” 普智闻言,也不推辞。点点头,便席地而坐疗起伤来。 待得一切妥当,何旭猛又想起被他安置在旁的惊羽,以及一直在远处蹲伏的小凡。正懊恼自己脱不开身,却见老黑突然走了过来! 何旭大喜。 “老黑,快来。”他招招手,待得老黑近前,便忍不住默默它的大脑袋,“好家伙,今天可都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把‘戊土精气’渡入惊羽体内,我还真没办法搞定那条七尾蜈蚣。” 原来,熟知剧情的何旭早在多年前就思考过如何克制七尾蜈蚣的办法。为此,还专门请教过妖族教授——小白。 所幸,阅历极深的小白不仅没有辜负何旭的期望,还将克制之法倾囊相授。 024.赠珠 办法很简单。七尾蜈蚣虽然号称天下第一奇毒,但此物却对‘戊土精气’极其畏惧。寻常只肖蘸得少许,便会浑身僵硬;时间稍长,便立时毒气倒灌而死。 而何旭的灵兽老黑,却是极少数可以修出‘戊土精气’的妖族之一。于是,何旭在得知普智已经到达草庙村,正式剧情即便开始之际。先不动声色的让惊羽将老黑带回家中,又命老黑在惊羽熟睡时,将一股‘戊土精气’渡入惊羽体内,随即隐藏。 这样一来,当黑衣人抓住惊羽,又将七尾蜈蚣藏入其衣襟时。‘戊土精气’便会悄无声息的让七尾蜈蚣慢慢僵硬,时刻一长,其唯有毒气倒灌而死。 这也是黑衣人为何会在与普智的第一次交锋后,发出意外惊呼的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七尾蜈蚣乃是黑衣人驯养的灵兽。若在野生情况下,七尾蜈蚣一旦感知到危险,必然会在第一时间躲避。但在经过驯服后,它灵魂中的很多天性,都被抑制在了主人的命令之下。因此当它收到潜伏的指示后,即便遇到再大的危机,也不会露出半点动静。 而在一般情况下,那黑衣人实也不会对七尾蜈蚣下这种“死命令”。怎奈何他在擒下惊羽后,却是发现了这小子一身绝佳的修道天赋,起了收徒的念头。这才唯恐七尾蜈蚣一时“贪嘴”,把林惊羽当成了食物给毒死过去。 如此机缘巧合,才会最终为何旭所趁。否则只要任何环节出现差错,不说小凡的命运能否被改变,单是普智一条老命就得葬送在这里。 想通这一切,何旭不由暗呼侥幸。只是关于七尾蜈蚣的一切,他却唯有烂在自己肚里。否则一旦说出去,又如何解释他能够未卜先知的原因? 却说何旭感概一番后,便命老黑守在普智身边,自己则抱出惊羽送回他家中;又再折返小土坡去接小凡。只是让他惊奇的是,小凡居然一直“盯着”草庙方向,一动不动。而待得何旭走进后才看清……这小子居然睁着眼睛睡着了! “尼玛!”何旭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在心底吐槽,“认识你小子一年多,倒是刚知道你有这种本事。敢情你是张飞来的!” …… 一夜无话。 待得天边拂晓,东方既白。普智收功吐气。观他气色,虽然称不上神完气足,但总算微有血色,比之昨晚已是好得太多。 何旭不禁暗赞:大梵般若不愧是与太极玄清道难分悬殊的佛门奇功。即便是在不太擅长的疗伤领域,也未见得比之道家诸多养生法门逊色。 “师伯,您现在感觉如何?”见普智收功,何旭作为晚辈自然是要这般问上一句的。 “多谢贤侄挂怀。”普智先行了一礼,“老衲伤势已无大碍。相信修养旬月,便能痊愈了。” “恭喜师伯。”何旭道贺一句,又道,“未知师伯随后将做何行止?” 普智沉吟片刻,道:“老衲离寺已久,现又有伤在身。应该会先回天音寺吧。唉……”说道最后,普智却发一声长叹。神情于悲苦中,又夹杂着慈悲之色。 “师伯何以长叹?”何旭不由问道。 普智看向何旭,眼神清明而睿智。他看了很久、很认真……直到几乎把何旭给看毛了,才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颗暗红色的珠子。 何旭原本都被他看得想翻脸了,但看到他手上那颗珠子时,却是禁不住一愣,随即脱口而出道:“噬血珠?” “咦?”原本还想考较一下何旭的普智,反而被他脱口而出的回答给楞了一下,“贤侄好见识。不错,这正是噬血珠。”他赞过之后,又叹一口气,“老衲昨晚会为人所袭,实为此物所累也。” “可不嘛,你当别人瞎子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多浅显的道理,连小凡都懂。你一个老和尚仗着自己修为高点儿就敢这么明目张胆了?不偷袭你偷袭谁?!” 当然,这种话何旭只敢心里想想,嘴上却是万万不敢说的,只道:“据说此物是由八百年前炼血堂黑心老魔炼制而成。当年着实害人无数,单是我青云门便有不少典籍提及此物,称其为旷世魔器。只是自黑心老魔死后,它便随之失踪,却没想到如今会在师伯手上。” “贤侄见识广博,不愧名门子弟。”普智点头赞了一句,“三十年前,老衲于西方沼泽偶然发现此物。那时方圆十里之内,白骨累累,已无活物,可谓是生灵涂炭,怨气冲天。老衲便以本寺佛宗法门将之收起,之后又每日夜间以降魔密法施行于上,震慑邪力。又以‘翡翠念珠’清净之气抵挡噬血邪念,终于将这股凶灵压了下来,紧紧缚于珠中,在层层佛力之下不得见天日。” 即便是深知内情的何旭,此刻闻言也不由正容而赞道:“师伯慈悲。” 普智摆摆手:“贤侄,你我相见也是有缘。老衲在此厚颜拜托一事,未知能否答应?” “师伯但说无妨。” “请将此珠收下,择一隐秘之地投之深谷。” “什么?”何旭一惊,旋又恍然,“莫非师伯担心回程中又为那奸人所袭?” 普智点点头:“实不相瞒,老衲此刻修为已不足往日七成。若在无事时当然无碍。但昨晚那奸人道行高深至极,尤其他所受之伤又远轻于我。此刻若一路尾随,我必难脱其手。老衲倒非顾忌自身生死,实是担心噬血珠落入妖人之手,又会惹得生灵涂炭。”说罢,伸手将噬血珠递给何旭。 何旭忙退一步,劝道:“师伯既然担心妖孽贼心不死,何不入我青云暂避。不行的话,弟子愿意陪师伯走一遭天音寺。想来有我二人联手,那妖人未必敢来造次。” 普智摇摇头:“他的确不敢造次,但我们也从此不会知道他是谁。”说着,也不理何旭是否应承,便将魔门中人视逾性命的噬血珠随手丢在地上。 “阿弥陀佛。”普智喧一声佛号,“老衲就此别过。如若有缘,定当再会。贤侄保重。”说罢,不待何旭作答,便腾云而去。 025.上山 何旭愣愣的看着遁去的普智。又看看地上的噬血珠,最终还是将它捡了起来,揣入怀里。同时,心底也隐隐猜到了普智的用意: 这老和尚多半是想以身做诱,引得黑衣人再度出手。而且很可能抱着与对方同归于尽,为世间除一大害的想法。只是老和尚又担心对方道行太高,如果未能得手,反被他夺取噬血珠,便大大不妥。这才有了最后如托孤一般的嘱托。 想罢,何旭又不由涌起一股崇敬:这老和尚虽然智商不高,但是眼下之举,却实有‘大智大勇’之风范。也无怪他法号里会有一个‘智’字。嘿,我倒是也有一个‘智’字,但和他相比,便又差得多了。 自嘲一笑后,何旭便收起情怀。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和原则。何旭虽然对普智的行为极其钦佩,但自问易地而处,却不会选择同样的方法。 至少在只有风险没有利益的前提下,他是绝对不可能去这样冒险的。 当然,这里面不存在谁对谁错的情况。任何的处事原则,说到底都是由各人的性格和经历所决定。 闲话不提。既然大事已了,打道回府自然成为何旭的首要任务。只是返回师门之前,他自然不会忘了将张小凡和林惊羽拐走。 …… “什么?四哥原来是仙人?” “骗你是小狗!我昨晚亲眼见到四哥飞来飞去!快得和老鼠一样……” 何旭回竹屋的时候,恰巧小凡和惊羽都在那里。小凡是少年心性,肚子里藏不住东西。对于昨晚的非凡见闻,自不免要在最亲近的好友前炫耀一下。 何旭也是一时顽皮心起,想要听听自己在这两个小东西的嘴里是个怎么样的形象……谁知小凡童言无忌,一句“快得和老鼠一样”彻底把他雷得外焦里嫩、欲哭无泪。 “嘟嘟嘟……”他敲敲门。不得不装作刚回来的样子,跑进去打断他们。否则谁知道小凡那张嘴巴还会把他形容成什么样子。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居然有人回自己的家还要先敲门…… “四哥!”两人见到何旭回来,都向他打招呼。 兴许在刚才的交流中,惊羽对小凡的话颇为怀疑。有些气不过的小凡,便拽着何旭衣袖道:“四哥,你快飞一个让惊羽看看。他之前不信!” 何旭苦笑:臭小子,你当你四哥是猴儿呢。还飞一个看看,要不要翻个跟头? 谁知林惊羽却拽着他另一边:“四哥,你真的会飞嘛?能教我嘛?我也想学!” “这小子倒机灵。”何旭暗想。于是也不绕弯,索性道:“教你们当然可以,不过本门道法从不外传……” 他话没讲完,林惊羽就急忙拉着小凡后退一步道:“我和小凡拜你为师!”说罢便要拽着小凡一同跪拜。而小凡终归胆子稍小,不竟有些犹豫:“咱们要不要先问问爹娘?” 何旭将一切看在眼里,心底不由有些感叹。 无论从各方面而言,林惊羽都比张小凡来的出色。就刚才的些微表现,便能体现出他在面对机遇时超快的反应和果断。虽然他比小凡稍大一岁。但即便如此,也不过是个十岁孩童而已。如此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作为,难怪在原著中会有那般高的成就。 事实上,若非原著中的张小凡拥有诸多机缘,可能终其一生都不无法与林惊羽媲美。更不要说后期修为远超前者了。 不过很奇怪的是,何旭虽对林惊羽报以由衷的欣赏,但于心深处却更对张小凡有种说不出的喜欢与亲切。 既见他有些犹豫不决,便索性都依着他性子:“学‘飞’的事情还不急。你们年纪都小,什么事的确都要听听家里的主张。” 小凡看着何旭微笑的脸庞,心中顿觉无限温暖。他虽然年幼、内向,但并不愚蠢。平时也颇听大人们说到些青云门的事。小小心目中,早已对那些可以飞天遁地的人,生出了无限向往。 只是这么多年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见到青云弟子下山和他们交易柴火,但却从未有人说过肯收他们为徒。 他不止一次听父母叹息:“若有朝一日谁能得到青云门一众老爷的眷顾,那当真是全家人几辈子的福气了。” 因此当听到何旭有意收他们为徒的时候。他的心,也未尝不像惊羽那样激荡。但从小听话的他,又的确是不敢自作主张。所以才有了刚才脱口而出的话。 话才出口,他便暗暗懊悔。因为“仙缘”这种事情,早被大人们传得神乎其神,他也深怕自己一时懵懂,会就此葬送了大好的机会。 谁知何旭非但半点不怪他“不识抬举”,反而微笑着对他鼓励。这让小凡心里不由感动至极。 其实以他尚在启蒙阶段的学识,根本表达不出心里的感受。甚至很多感受,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但有一点他却辨得极其分明,那便是:四哥待我,真的极好! 后面的事情,便十分简单了。 何旭带着小凡和惊羽,分别拜会了两家人的父母。两家人对何旭是早就认识的。在过去一年中,他不但分文不取,悉心教授一众孩童学业;偶尔还为村中一些不识字的人写些家书。村中百姓都是极朴实的性子,自然对他极其敬重。现又得知他是青云出身,更有意渡化两个孩子上青云学艺。如此天降之喜,两家人在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当场就要摆下酒席,报答何旭收徒之恩、全拜师之礼。 但当何旭表示,并非是自己收徒,而是要将小凡、惊羽推荐给他师父田不易,身份与自己同辈时。不仅张、林两家人,连全村闻讯者,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青云门一些寻常弟子,已被他们称为“仙人子弟”。现在居然有两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娃儿要拜“仙人”为师。这等荣耀、这等福缘,几乎是整个草庙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于是张、林两家家长,答应的愈发积极了!大有儿子若不答应,便从此拗断父子关系的架势。吓得小凡与惊羽忙不迭的点头,生怕被各自老爹打断“狗腿”。 026.类比 “四哥,这就是大竹峰嘛?好高啊!”小凡跟在何旭身边,仰着脖子说道。 一旁的惊羽擦一下汗,也抬起头看了一眼,转头又问何旭:“四哥,你说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呢?这都走了大半天了。” 本来以何旭的修为,若御风而行,不肖片刻便能抵达师门。但他有意磨练二小心性,便一路都让他们跟着自己慢慢赶路。甚至连包袱也让他们自己背着,没去搭过一手。反倒是老黑不耐烦和他们慢腾腾的走,先行跑出老远。现在多半已趴在前方打盹儿了。 何旭看着两个面红耳赤的小家伙。二小虽已累得不轻,但却似颇能体会何旭深意,路上竟没半句喊苦。这让他不禁暗感满意。于是取笑道:“如果没有你们两个小拖油瓶,我眨眼的功夫就能到了。但现在嘛……”他故意顿了一下,显出一脸苦恼,“太阳落山前能够到家,就已经谢天谢地咯。” “啊……”二小闻言,立即大感泄气。一股劲儿憋了大半天,顿时全泄了。 何旭大笑。 “好吧好吧,看你们两个这么可怜。而且我也的确没那么好的耐心……”何旭说着,摆出一副吃了很大亏的模样。“就当是便宜你们吧!” 二小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有什么好东西给我们??” “听好啦啊!”何旭见二人被调动的不错,心底暗喜,“现在我传你们一段吐纳法的口诀,你们听后,便好好的记住。” 二小一听是学“口诀”,自然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仙法”,纷纷大点起头,小脸满是兴奋,一同道:“一定记住!” 谁知何旭却未立即传授口诀,反而一脸肃然:“另有一事,我不得不正告于尔等:本门奇术,精深神妙,邪魔妖人,多有窥探。你们需立下重誓,学成之后,若非本门弟子,决不传于外人。” 二小闻言,脸庞上都有坚决之色,道:“是。苍天在上,弟子张小凡(林惊羽)日后若泄露青云门道法秘密,必遭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何旭这才微笑点头,先让他们席地而坐,教二小如何打坐、冥思,再粗略说了一下人体经脉和精气运行,最后便传了他“太极玄清道”第一层的修行法门。 在传授伊始,林惊羽便展现出了绝佳的修道天赋。这种天赋不单单是对于道法的领悟,更明显的是他超强的记忆力。 几乎是在何旭复述道法的第二遍时,林惊羽便已能亦步亦趋随着他的指点,引导灵气入体了。 反观张小凡,则明显逊色的多。一段不足千字的口诀,他竟生生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完全记住。彼时,林惊羽却早已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周天循环。这让小凡知后,不由称羡不已。 好在,小凡有何旭这位大师指点。很多晦涩难懂的道理,往往经过他深入浅出的讲解,变得极能让人接受。而小凡虽然悟性稍弱,但性子里却着实有股狠劲。引气之中,往往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三遍!……全然不会因为失败而气馁,反而透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味道。 这让何旭不禁大感快慰。 毕竟以他的经验看来,天才在修道途中虽然很少遇到瓶颈,但天才们一旦遇到瓶颈,由于一路的顺风顺水,则很可能在翻越壁垒的过程中,因屡屡的失败而放弃。 反观如张小凡这类资质“稍差”的人。虽然一路坎坎坷坷,但他们却是在坎坷中磨砺了自己的心性。当遇到同样的壁垒时,他们也往往会爆发出超越那些天才之辈想象的韧劲。 事实上,纵观漫漫修仙之路。无数“得道”者,都无不将“韧劲”放在比“资质”还要首要的位置。因为修仙本来就是一条坎坷的逆天之路,即便是像青叶祖师那样的天才,也一样会遇到瓶颈。所以,唯有“坚韧”才是通往大道的根本。 而由二小于修道中流露的不同表现。何旭不禁联想到了查先生著作中的两位主角:郭靖和杨过。 显然,眼前的小凡就是射雕中郭靖的翻版;而林惊羽则可类比为神雕中的杨过。 虽然眼前惊羽体现的资质比之小凡优胜数筹,但由郭靖和杨过的比较中不难发现,二人未来的成就,未必便会如现在这样悬殊。甚至,小凡若能另有机缘,也未必不能如原著中那样超越惊羽。 想到这里,何旭不由心里一热。他很想看看,张小凡在他的调教下,会达到怎样的高度?会不会超过林惊羽…… “这很有意思,不是嘛?” 他心里这样想着,看向小凡的眼神,便越发兴味起来。 ———————— 又过了整整一个时辰,小凡才勉强掌握了引起入体的窍门。但青云门太极玄清道何等不凡?即便只是一点皮毛,也已让二小大为受用。 在其后的赶路中,一行三人的速度果然加快了很多。而一待二人感到疲惫,何旭又会很是时机的让他们打坐调息。 于是仅仅半天功夫,二个小家伙便都先后掌握了太极玄清道的第一层功法。其后欠缺的,也仅仅是一口气完成三十六周天的水磨工夫罢了。 最后,在太阳落山前。三人终于赶到了守静堂。 望着数十年不变的庭院,回想自己当年刚下山时的情景。想起下山之前的夜晚,师兄弟们欢快的庆祝,师父单个教练时的淳淳教导……即便以何旭堪称磐石的道心,也依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也就是这一刻,他才深深明天大竹峰对他的意义。这里不仅是他的师门,更是他的家…… “嘭!” 小凡和惊羽、甚至老黑,都惊讶至极的看着突然直直跪在地上的何旭。 “四哥!” “四哥!你怎么了……” “旺、旺!” 何旭没有理会他们,甚至没有抹去眼角隐隐渗出的泪水,用一种小凡和惊羽从未听到过的沙哑嗓音道:“不孝弟子何大智,扣请师父师娘万安!”言罢,伏地顿首。 他修为极高,虽然说话声音一如往常,却偏偏能将声音传得极远。 “铛、铛、铛……” 连守静堂内的小钟,也因受到音波的震荡,发出嗡嗡的钟响。 几乎只是片刻光景,便见膳厅方向匆匆赶来数道人影。 027.团圆 最先跑来的是宋大仁、吴大义、郑大礼三位何旭的师兄,稍慢两步的则是吕大信。还有一个何旭没见过的,眉目中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的小子,想来是田不易后来收的弟子杜必书。 只是因为他也没有见过何旭,所以面上的神情则是好奇多过欣喜。片刻,又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也奔来了这里,却又躲在了杜必书身后,只探着头同样好奇的看着。 “仁义礼智信”几个人,因为是最早拜在田不易门下的弟子,所以互相之间感情最好。何旭这下山的数十年里,虽然他们不敢将老四挂在嘴边,怕惹得师父师娘不高兴。但心底却是极想念的。 现在见到老四终于回来,一群年龄加起来都几百岁的人,却如几岁的小朋友一样又笑又跳! “老四啊老四,你这些年都死哪儿去了!差点儿想死我们!”宋大仁一把扶起何旭,用力的拍着他的后背。 吴大义也不闲着,重重的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几十年没见,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也没变啊!” “谁说没变来着,四哥分明又英俊了许多嘛!”吕大信在何旭没走那会儿还是老幺,而何旭又一向对他颇为照顾,所以很自然的像以前那样拍着马屁。 何旭看着几个师兄弟,眼泪又忍不住要落下来。他几乎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流过这么多泪,但却很奇怪的半点也不觉得丢人。又见一直没开口的郑大礼盯着小凡和惊羽看,刚想介绍一下,却看他忽得作出一脸“恍然”的样子,叫道:“好小子!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回来了!” 众人大奇。 郑大礼一本正经的指着小凡和惊羽二人道:“肯定是你在外面找了媳妇儿!看看,现在连师父的徒孙都给带回来了吧!” “噗!”何旭忍不住狂噗一口。如果可以吐血,他甚至不介意吐血三升! 这老三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面滑稽。总能出乎意料的说些让人喷饭的话。 其余三人听了,虽然明知郑大礼是在开玩笑。但难得看到何旭被戏弄的样子,无不大感新鲜。竟不约而同的附和起来…… “嘿,你还别说啊!真有点儿像呢!”宋大仁很严肃的端详着林惊羽说道。 “嘿嘿嘿,听说‘儿子像娘’。你这娃娃生得俊俏,你媳妇儿肯定也长得错不了。你小子,好艳福啊……”吴大义一脸挤眉弄眼的模样,好像生怕何旭听不出他话语里隐含的猥琐。 唯有吕大信不比宋大仁三人,不敢对何旭随意调笑,总算很客观的指着张小凡说道:“你看这俩小孩儿都互相长得不像,应该不是四哥的娃吧。” 亲人呐! 何旭感动的不得了,怎么看都觉得这会儿的老五是那么的顺眼。 “你懂什么。”谁知老三闻言后,却马上斥了一句,继续一本正经道,“两个婆娘生的娃,能一样嘛!” 何旭都快哭了…… “老天爷啊,你直接放个雷劈死我吧!” ———————— “咳咳……”一声咳嗽,总算将何旭从众兄弟的调笑里解救出来。一并得救的,还有已经被弄楞的小凡和惊羽二人。 只是何旭在听到那声咳嗽时,却如遭电触一般,僵了一下。随即,轻轻的拨开被挡住的视线,看向那个传出声音的方向…… “师父、师娘……” 那二人,若非何旭时时挂念的田不易与苏茹又能是谁? 田不易与苏茹静静的站在那里。他们的相貌,亦如当年那样,没有半点儿变化。 田不易依然是那样的矮胖,苏茹则靓丽如昔……只是田不易的脸色却十分难看,脸色隐隐透出赤红,好像时刻都会发火的模样;眼光敏锐的何旭甚至发现,师父的衣袖还正不自禁的颤抖,袖中双手好像紧紧攥着,正似克制着什么…… 相比之下,苏茹的情绪则外露的多。她一边挽着田不易,一边以手抚面,似哭似笑。那玉容中泪里含笑,带着说不出的欢喜与嗔怪。只是她碍于长辈身份,又不能如寻常女子般放声而哭。反而如此模样,却愈发显得我见犹怜。 倒是一旁的小姑娘见苏茹如此,忍不住上前抓住她的衣袖,奶声奶气的哄道:“娘亲莫哭。” 苏茹忍着泪,勉强笑了一下,抱起那女孩儿道:“灵儿乖,娘亲没哭。娘,这是高兴……” 何旭见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荡,当即双膝跪地道:“弟子不孝,离山数十年方归。望师父师娘责罚!”言罢,顿首于地! 在场众人,都被这期盼已久的团圆场面所感动。 虽然这些年来,只要一干弟子不小心提起老四时,都会惹得师父大发雷霆、师娘暗暗垂泪。 什么“等他回来,非要把他在太极洞里关上二十年”、“等他回来,我非扒了他的皮,打断他的狗腿”之类。 但众人心里都知道,其实田不易夫妇心里,最在意的却还是老四。否则就不会下意识的说——等他回来。 而此刻,当何旭终于回来,并且跪伏在那里时,一向嘴硬的田不易夫妇二人,又哪里还舍得对他施下半点惩罚。 苏茹先前还能强自忍耐,却在见何旭流泪顿首后。便再也按不住心中的激动,放下爱女,上前将他扶起道,“好孩子,这些年你到底都去了哪里!”言罢,深深将何旭抱在怀里。 “唉……”田不易见状,忍不住发一声长叹,一直紧握的拳头,也不自禁的松开。他没见到这小子时,的确天天恨得咬牙切齿,但现在真的见着了,反而半点儿火气也发不出来。 而且他终归要比妇道人家稳重的多,因此在最初的激荡后,马上发觉何旭的修为比之数十年前又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虽然尚不清楚他到了何等境界,但以他超凡的感知不难判断出,何旭的修为即便与他还有一定的距离,但与爱妻却已不相上下了。 只是这种判断,却又让他暗暗骇然。 他才多大呀? 想想何旭十岁那年上山,至今修行不过六十余载。虽然六十年在常人眼中,也许已是大半辈子的时光。但对于他们这些修真之士来说,六十年当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而区区六十余载,便能摸到“上清”门槛。这等资质悟性,就算数遍青云也挑不出几个! 他想到这里,便不觉有些高兴:***,大竹峰一脉总算在我田胖子之后,又出了一个奇才! “咳咳。”田不易咳嗽一声。这几乎已成了他说话前的习惯,“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吃饭!”那语气,好像充满了“不屑”,大有一种“真看不上你们这些‘不淡定’的人”的味道。尤其那说完后转身而走的背影,竟是说不出的洒脱!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田不易背对众人时,嘴角上的笑…… 028.一家人 大竹峰,膳厅。 田不易、苏茹、“仁义礼智信”、杜比书、田灵儿、张小凡、林惊羽……何旭看着围坐一桌的人,竟忽得想起tvb里常听到的一句话:“像这样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一起吃饭,多好!” 可能众人心里都是这般想法。所以脸色也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田不易虽然表现的淡定,但瞧着他连一直不舍得喝的竹叶青都拿出了三大坛,便晓得他的心情是何等的舒畅了。只是他修为虽然极高,但酒量却普通的很。所以仅仅几杯下肚,脸色便已透出酒红。 而最高兴的却属田灵儿。 这丫头大概从小也没个玩伴。现见突然多出了两个年纪相仿的同龄人,当真是欢喜得不得了。只是她明显喜欢小凡多过惊羽。但以何旭看来,却是因为小凡看起来更好欺负罢了。 “你们就是四师兄替爹爹找来的弟子?”田灵儿作出一派大姐头的样子,向小凡和惊羽问道。 小凡见灵儿生得眉目清秀,尤其一双明眸水汪汪的,极是灵动,惹人怜爱。他在草庙村,何时见过这等俏丽模样的女娃儿,又被她一问,居然脸红起来。 田灵儿见状,若发现珍宝一般,指着张小凡大声笑道:“师兄,你们看啊,他见了我会脸红呢。” 堂上轰然大笑,张小凡脸色更红,苏茹走了过来,笑骂:“灵儿,不许欺负师弟。” 田灵儿做了个鬼脸,但丝毫不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站直身子,对二人道:“喂,快叫我师姐。”她在大竹峰一向最小,现在突然有了两个比她更小的师弟,当真是欢喜无限。竟也不管二人还未真正行拜师之礼,便早早想一圆她多年来的“师姐”之梦。 只是小凡虽然老实,却总归是个男孩子。现在无端端要比一个丫头片子矮一头,心中自是有些不喜。但眼见面前的田灵儿明眸皓齿,动人身姿,心中一阵迷茫,忍不住便要叫了出来…… 谁知林惊羽却是大感不服道:“凭什么你能做我师姐,我还比你大呢!” “哼,我都十三了,你几岁?”女生通常长得比男生早,所以比林惊羽还稍高一点儿的田灵儿,这句话问的很有气势。 “我……我十四!”其实林惊羽虚岁也只十一,但他性子颇傲,又从小当惯了孩子王,自然不肯在一个小女孩儿面前服输。 只是他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是小凡把他给“卖”了…… “惊羽,你不是只比我大一岁嘛?”张小凡老实,听到林惊羽谎报年龄,便忍不住插了一句。 “唉!”林惊羽呻吟一声,“痛苦”的捂住额头。 而一旁的田灵儿却是捞到了把柄,拍手笑道:“啊哈~小凡前面说了,他才十岁!你比他大一岁,也就只有十一。凭什么说比我大?还十四呢,吹牛皮!娘亲,他吹牛皮,他不是好孩子!” 苏茹嗔怪的摸摸田灵儿的脑袋:“好了好了,都是一般大的小孩子。喜欢怎么样,随你们自己啦。” 她自见得爱徒回山,只觉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因此见到几个小孩儿因为“长幼”问题拌嘴,却也只觉得好笑而已。否则换作平时,可能还会说上两句“长幼有序”之类的话。现在却是“随他们自己了”。 不提三小童言戏语。却说田不易夫妇和一干成年弟子都互道着别来之情。 其实这几十年来,除了最初的第一年里有些故事外,其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炼化神兵上。相比之下,反倒是大竹峰的生活还比他更有趣一些。 说笑间,何旭的几个师兄自也把老六名里“赌必输”的内涵给爆了出来。虽然何旭早从原著中知道了前因后果,但现在听这帮缺德玩意儿再次复述的时候,却依旧笑得前仰后合。 杜必书则唯有尴尬的笑道:“四哥莫听几位师兄胡说,老六我自从受到师父师娘点化,可是早就痛改前非啦!”这小子一边说,一边还瞄一眼田不易夫妇。显然刚才的话里,也是有着表忠心的念头。而何旭眼光何其老辣,在发现他刚才一些小动作的同时,还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畏惧。 这货以前肯定被收拾的不轻。何旭心底暗笑的想。 但通过这些简单的交流,杜必书机灵的性子也的确让何旭很有好感。他是那种机灵中带着一点狡捷,但性格却一点儿不与狡诈沾边的人。所以对于这个师弟,何旭在颇感满意的同时,心底也正暗暗的接纳。 说说笑笑,时间便过得飞快。三坛竹叶青已被干得底儿掉。小凡、惊羽、灵儿毕竟年纪还小,又正是贪睡的时候,所以早早就被苏茹领下去睡了。 以至于餐桌上便只剩下一干大老爷们儿。 田不易酒兴极高,虽然他平时不怎么能喝,但今天却是罕见的发挥出了超常的酒量。尤其苏茹不在旁边,更是连最后的顾忌也没了。 “你!去,拿酒来!”田不易随手便指使着老六去当小厮。杜必书不敢怠慢,刚要去时,却见何旭朝他眨眨眼。 “水。”何旭做个口型。 杜必书立即心领神会,嘴角挂起一丝坏笑,便去了。他手脚极是麻利,几乎片刻便即返回。 “师父,您慢用。”他给田不易斟上酒,又有些紧张的看着田不易喝下。 田不易果然醉得很了,不仅分不清“酒、水”,还拍拍老六的肩膀夸了一句:“还是你小子……机灵,哪儿,哪儿找来的好酒啊?可不比老夫的竹叶青……差到哪儿去!” 众人听了,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心说:这‘酒’到是好找,水井、水塘哪儿都有捞。就怕真说了得被您老拍死。 田不易也只是随口一问,毕竟他现在醉得连最基本的清醒都快没了。嘴里说得话,也都是想到一句算一句。只是他紧接着的话,却是极难得的说到了主题…… “老四……嗝……老四啊,你这些年……没回来。到底……嗝……到底寻到了什么法宝?” 何旭早知会有此问。 只是关于南明离火剑的由来,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情节实在太复杂。尤其许多涉及门派辛密和上古典籍的片段,对于小白、六尾,他还可以推说是从门派、亦或杂书上看来的。但若将这些说辞摆在田不易面前,显然三言两语便会被拆穿。 好在,何旭对此倒也早有准备。闻言,便微笑着举起左手,又转一转手腕道:“就是这个!” 029.朱雀环 众人目光朝着何旭手腕看去,却见一只琥珀色的玉镯,套在他左手上。 那玉镯玲珑剔透、色泽纯正;淡淡的光华,若有生命一般隐隐流转;又似有股祥瑞温润之气隐隐蒸腾,让人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好宝贝!”宋大仁等都不由满眼羡慕的赞道。 唯有田不易盯着那玉镯有些发愣,嘴里嘀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不是真的喝多了吧?怎么这镯子依稀有些‘玄火鉴’的味道? 他甩一甩头,又眯着眼再看了片刻,心道:不可能、不可能……焚香谷的无上神器怎么会在老四手里。而且三百年前,我分明还远远见过一眼的。那东西,可不是这个模样……嗯,定是弄错了! 想罢,这才心底一松。随即又觉酒意上涌,一时按奈不住,只来得及含含糊糊的道一声“好东西”就“扑通”倒在桌子上醉了过去。 “师父!” “哎呀,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扶起来!” “老五,你白痴啊,踩着我的脚了!” 倒是惹得一干弟子兵荒马乱。 …… 七手八脚的扶着师父回屋,少不得又得赔着笑,被师娘数落几句。待得返回膳厅与众兄弟把碗筷狼藉收拾干净……何旭回屋时,已是接近子时。 还是那一间木屋,还是那扇不用钥匙,甚至不怎么挡风的木门。但对于数十年漂泊在外的何旭而言,此刻回到一如往昔的房间。那种家的温暖,在他心里愈发的浓烈。 房间里的摆设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一桌、一椅、一榻,简陋的不像一户人家。只是何旭虽已久不在此住用,但屋里依旧片尘不染。不用问,定是有细心之人定期过来打扫。 何旭脑海中,立时浮现起师娘温婉的模样。于是,心底的感动不由更深了。 躺在榻上,舒服的翻一翻身。虽然木床还是那么硬,但比起黑石洞洞底的火炉“床板”,这里却是难得的舒适与清凉了。其实在草庙村的时候,何旭也睡着相类似的木塌,但可能出于心理作用,他总觉得大竹峰的床,有种让人说不出的舒服。 这算不算是“心安乐处,便是身安处”呢? 胡思乱想的想些心事,这已是多年来偶尔消磨的习惯。 想到方才膳厅里的谈笑,想到刚才大师兄耍宝似的以“驱物”之力洗碗,却笨手笨脚的把碗全都打碎。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些笑容。又摸摸左手的玉镯……温暖、细腻,那触觉宛若女子雪白丰腴的玉体,竟让人觉得百尝不厌。 说起来,这只被他名为“朱雀环”的法宝,实是由玄火鉴的“残躯”所炼就。至于真正的玄火鉴,则早在他融炼南明离火剑的过程中,因“万火之精”被抽空而折损。 值得一提的是,原来的玄火鉴,形状甚是奇特。整件宝物,约莫半个手掌大小,呈圆形;外边是一个碧绿颜色的玉环;玉环中间,则镶着一片小小的似镜非镜,赤红颜色的薄片,中间更雕刻着一个形状古拙的火焰图腾。玉环两边,还各有一道红色丝穗,系在环上。 只是随着“万火之精”的耗尽。那片整件法宝中最重要的、刻着火焰图腾的薄片,也随之分崩离析。独剩下那一圈碧色玉环,完整的保留在那里。 对此,何旭虽然心疼,但也毫无办法。而且玄火鉴即便完好无损,他也没胆子拿着在人前使用。毕竟焚香谷也不是吃素的,若他们知道玄火鉴在自己手上,少不得会惹出一些麻烦。当然,就算玄火鉴还在,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还给人家……他又不傻。 然而,就在他满含不舍,准备丢掉它的时候。小白却出了一个主意: …… “虽然玄火鉴的核心已经损毁,但碧色玉环却是完好无损。如此,何不再加利用?” …… 这种“低碳”且环保的提议,又怎么会被何旭否决? 于是在小白的协助下,便有了今天这件“朱雀环”法宝。 只是连小白也没有想到,原本出于“废物利用”的心态,才捡起来重新炼制的碧色玉环,其本身竟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异宝。 虽然它看起来和普通的、一碰就碎的玉器无甚差别。但其质地之坚固,可说丝毫不输神兵利器。莫说寻常刀剑,便是仙家法宝也难以伤其分毫。 也难怪,连玄火鉴中最重要、也最脆弱的核心都被镶嵌其内,若是材质稍差,那么玄火鉴便早不知道要被打破多少回了。 然而让何旭更欣喜的是,这只玉环的另一大功效,竟是收摄火行元气!这数十年来,它被何旭故意抛入黑石洞底的岩浆内。因受万载地火侵润之故,其色竟由绿转蓝、由蓝转紫;甚至一度转入深紫。直到它不知吸收了多少地火后,才最终变为现在的琥珀色。一身火气也因量变而质变,尽数内敛,变得温润起来。 若以品级而论,这件朱雀环虽然无法与以前的玄火鉴相比,但也不输于寻常九天神兵。至少是和“九阳尺”、“七星剑”、“六合镜”等法宝处在一个级别。 ———————— 一夜好梦,何旭醒来只觉神清气爽。说实话,多年来他已习惯于在打坐中休息。上一次如昨晚般一觉睡到大天亮,已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有意思的是,何旭上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但好不容易穿越,而且穿越在这个不愁吃穿,也没有闹钟的诛仙世界里,他却反而比以前更忙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忙碌,让他有股前所未有的充实。这种充实,不同于读书人对于知识的摄取。因为那终究是一种精神上的满足,总有些看不见、摸不着。 相比之下,倒似一种武人对于力量的追求!只是相较于力量而言,修真带来的充实,有着更强的“存在感”。他不仅让何旭得到了力量,更直观的是,让他得到了年轻。 毕竟他数十年不曾改变年轻俊容,本身就已是最好的实例。 望着旭日自东而起。初阳散发的不甚刺眼的光亮,照得他暖洋洋的很是舒服。他忽得顽皮心起,伸出手,虚托着光亮的下方,旋又握紧。他虚握的右手,正好遮住太阳;只是从另一个的角度看去,他此刻的动作,却好像将太阳握在了掌心里。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他修为尚且低微时的梦想——长生! 030.调教开始 大竹峰,黑竹林。 黑竹林位于大竹峰后山,乃是大竹峰极有名的景致之一。而大竹峰之名,也有一大半是因这片竹林而来。 清晨,何旭便带着三小来到此处。放眼望去,但见满山青翠,层层叠叠,山风过处,竹海起伏,如大海波涛,极为壮观,心xiōng顿时为之一宽。 小凡和惊羽都是首次见得如此壮景,都觉天地之大,宛若无边无际,大竹峰景色几乎尽收眼底。 惊羽叹道:“四哥,这就是你说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嘛?” 何旭笑笑,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此际惊羽身材还未张开,只有一米五出头的样子。所以他摸起来,倒也顺手的很。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yīn阳割昏晓。荡xiōng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惊羽年纪尚小,虽然聪慧,但学问毕竟不够。小凡则更稚幼,虽然听何旭吟得朗朗上口,却也只听懂一句‘一览众山小’。可灵儿启蒙却比他们早得多,因此依稀已能辨出些诗里的味道。闻言不由赞道:“四哥真是好学问,难怪娘亲总说,‘你们四师兄若是不修真,俗世里便又多个大学士’。” 何旭笑着摇摇头,没接口。他虽然穿越了几十年,但“剽窃”之事却做得甚少。所以还没把脸皮练到足够的厚度。 当即便把话题扯开,道:“好了,这里就是我大竹峰后山竹海。”他说着,又看向小凡和惊羽二人,“你们两个刚入门,往后三年里便要每天在这里砍竹子。至于灵儿……”他忍不住摸摸小丫头的脑袋,赞道,“我听师娘说,你从十岁就已开始砍竹,小小年纪又将太极玄清道练至第四层,可是比我这不成器的师兄厉害的多呢。” 灵儿听了,不禁俏脸微红,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哪有,灵儿哪儿比得上四哥。娘亲可是老把四哥挂在嘴上,说四哥于修真一道极有天赋。还说你的修为已不在她之下呢。”她说着,又忽闪着美丽的眼睛,好奇的追问了一句,“四哥,你真的已经和娘亲一样厉害了嘛?” 灵儿会有此问,实是在她小小的心目中,几乎再也数不出几个人能比得上她爹娘。 事实上,以田不易夫妇的修为,当今世上能够与他们比肩的修士,倒也的确是不多。因此,在得知眼前这个书生似的师兄,有着不逊于娘亲的修为,她心目中的震撼和仰慕,实非旁人所能想象。 “傻丫头。”何旭听到灵儿童言无忌的提问,自是不便明言,只笑道,“师父师娘学究天人、造化通天。你四哥这点儿为末道行,又如何能与他们两位相提并论。自然是远远不如的。” 这种话,连木讷的小凡都能听出是在敷衍。只是何旭却不给他们找茬的机会,抢先一步道:“好了,时间不等人。小凡、惊羽,你们刚入门。往后的三个月里,你们只要每天砍下一棵竹子就好。嗯,粗细么……随你们啦。”他又转向灵儿,“至于你嘛,愚兄还不太清楚你的进度,便一切照旧吧,好吗?” 灵儿还能说什么?只能郁闷的撅撅嘴巴,点头应了。只是她赌气的可爱模样,倒惹得何旭一阵好笑,心底对这小师妹,愈发觉得欢喜。 三小也不废话,都提着手里的柴刀,去找各自的竹子。 却说,小凡提着柴刀走到一支黑竹前,心道:这般细的一根竹子,也值得四哥叫我们砍一天? 无怪他对砍竹之事这般轻视。毕竟像他这般出身的农家孩子,都是打小跟着爹娘做惯了活的。虽然他才十岁,但也已经有好些次和爹娘一起砍柴的经历。因此在面对一根手腕粗细的竹子时,自不免要有些比较:砍这细细一根竹子,还能难过一棵树去? 他有心让何旭“吃惊”一下。在他心里,只肖能得四哥一句表扬,当真是比三伏天吃上井水里冰过的西瓜还要开心的事情。 当即点点头,猛得抡起柴刀便砍了下去! 只听一声脆响,柴刀竟然如中顽石,震得他手心发麻。那根细竹被他一砍,向前倾斜,片刻后又弹了回来,他躲闪不及,头上被竹枝狠狠打了一下,疼痛不已,留下了一道红印。 “小凡,你怎么样?!”惊羽忙紧张的跑过来看他,灵儿却是在旁笑弯了腰,“四哥,他好笨啊。” 何旭也走了上来,先是无奈的瞪了灵儿一眼,嗔一句:“你这丫头……”只是他数十年修身养性,脾气已与前世时的火爆模样大不相同。而且他对灵儿也是真心喜爱,所以这眼睛瞪得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灵儿似乎也不怕何旭,做个鬼脸,算是小小的报了刚才被敷衍的“仇”,便自顾自去砍竹了。 唯有小凡颇为气馁。他摸了摸脸上被打疼的地方,又见那竹子被砍着的所在竟然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惊羽在砍竹时也吃了不小的苦头,好在他心思较细,倒没小凡这样的莽撞。只是看到小凡用尽力道,也仅在竹子上留下一道白痕,以人推己,自不免微感泄气,便抱怨道:“为什么我们要把砍竹当作功课呢,我以为功课都是修行道法呢?” 何旭暗叹,心道:哥以前当兵那会儿,天没亮就得全副武装跑十公里,六点前打完两万发子弹才能吃早饭。现在你们只要砍砍竹子……啧啧,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只是对于孩子,他的耐心倒也当真极好,便解释道:“你们不懂。咱们修真之人,身子是最要紧的。身体素质不过关,便有无上妙法,也是难以修习。我们青云门源于道教,极重养生健体,道法修习到了深处,身子便更是重要。就拿本门中至高奇术之一‘神剑御雷真诀’来说吧,施展这个真诀,必须要以自身为引,辅以神兵利刃,引下九天神雷,煌煌天威神力,真是当者披靡,威力绝伦。” 小凡和惊羽一齐倒吸一口冷气,乍舌道:“这么厉害!” “那还用说!”何旭故意摆出一副你们很没见识的模样,“但你们想啊,虽然有真诀护身,可九天神雷何等威势,常人一旦接触,立时就化为灰烬,施术者固然修行极深,但若身体不好,一时半会只怕自己先被神雷劈死了,还说什么当者披靡?” 二小听了,忙小**啄米一般的狂点头。 “那你们现在都知道功课的重要了吧?”何旭一脸正容道。 二小忙应道:“是!” “是还不快去?!”何旭一脸的“凶恶”状。只是他相貌本就清俊,又一向和气的惯了。二小自是半点也不怕他,都是笑轰轰的转身逃走。 一段插曲后,看着几个小家伙努力功课的模样,何旭却忽得感到寂寞如雪:娘的……这保姆,不好当啊! 031.奇葩的大竹峰一脉 大竹峰在青云门里,一直算是比较“奇葩”的一脉。 这一脉向来便有两大特色:第一,就是人少! 有史记载,自青叶祖师座下第四弟子郑通开始,至今日田不易手上。历经六代首座的大竹峰,弟子最多时,也从未超过十数。 比如田不易的师父,便只收录了包括他在内的四位弟子。而如今田不易座下弟子,算上女儿,却有九人之“多”。说起来,已是大竹峰史上难得的“人多势众”了。 此外,大竹峰的第二大特色,却是他们的“中奖率”。他们往往能在极少数的几位弟子中,经常性的冒出一两匹修为极高的“黑马”。 比如田不易就是最好的明证。 性格沉静,十分爱面子,内里护短,又极富正义感和责任心。虽然他外表矮胖,其貌不扬,但性格坚韧,天赋异禀,十分内秀。更难得的是对女孩子颇有一套。 从一定意义上来讲,何旭对于这位师尊最崇拜的地方,就是他能凭借完全不占优势的相貌,异军突起于重重竞争者中,将师娘那样的极品美女娶回手里。完美演绎了“癞蛤蟆吃天鹅肉”的绝世好戏。 要知道,当时追求师娘的人,可是还有与道玄真人并称绝代双骄的万剑一。那可是无论修为与相貌,都甩他十条八条街的主。 因此,即便是一向对男女感情不以为然的何旭,也不禁要大叹一声:哥们儿也开始相信爱情啦! 又据说,当年很多师叔一辈的老人,因为得知了苏茹下嫁给田不易的消息后,都纷纷想不开的要去跳楼。一度导致青云门诸多山顶出现排队跳崖的情景…… 当然,这些都是后辈弟子互相传来传去的小道消息。至于真实性如何,却是完全无从考证了。 话说回来。大竹峰一脉虽然屡屡有黑马爆冷。而且几率之高,堪称青云之最。但这却并不是说大竹峰在调教弟子方面有什么特别方法。 甚至,大竹峰历代祖师收徒的原则,也是非常的随意。换句话说,那就是:看得顺眼就收、心情好的话也收……也曾有过心情不好,跑出去收个弟子开开心的情况。 再以何旭对大竹峰历代著名人物的研究来看。大竹峰史上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奇才的弟子。相反,几乎所有的大竹峰弟子,要么是长相平平、要么是看起来“资质平平”。 但就是在这些“歪瓜劣枣”里,却楞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有,或“内秀十足”、或“福缘深厚”的天宠。 没错,天宠——上天的宠儿! 也不知道这些宠儿的出现,是因为大竹峰历代祖师的保佑;还是应了两千年前青云祖师的相术——此处人杰地灵! 但无论是祖师保佑、还是人杰地灵,这一代的大竹峰弟子,却极有可能成为大竹峰一脉有史以来最强的一代。 不说何旭自己,单是田灵儿、林惊羽、张小凡,便都是各具禀异的修道奇才。而其他如宋大仁、杜必书之辈,若能稍加提点打磨,也未尝不能独当一面。 至于其他吴大义、郑大礼、吕大信三人,何旭相信,只要舍得不吝指点、正确引导,不说修为臻入上清境,至少也能将他们推入玉清境七层以上的水平! 届时,大竹峰实力之强,便是长门一脉也不敢轻晦。 只是何旭对于师父田不易的执教水平,却是毫无信心。虽然纯以修为而论,田师傅的实力足以排入青云前三。但若论起调教能力……不是何旭自夸,自己随随便便就可以甩他十条马路! 而且归根到底,田不易对于指导弟子,几乎没有兴趣可言。完全采取“放羊式”的管理。便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经常不太管教。从何旭对于小丫头的旁敲侧击中得知,她现在的一身修为,多半倒是由师娘指点而来。 只是师娘毕竟是女子,又是小丫头的亲娘,所以很多时候便狠不下心去好好管教。当然,这又几乎是所有中国母亲的通病了。 否则怎么会有“慈母多败儿”的古话。 面对这种情况,何旭觉得:是哥们儿该站出来的时候了! 正如好的乐师,不可能对好的乐器无动于衷一样。何旭虽然没有正式做过老师,但作为曾经部队里的高级指挥、教官,对于人才的珍惜与重视,却是不容置疑且深入骨髓的。且于他心深处而言,何旭自付:自己其实挺有些“好为人师”的怪癖。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主动要求指导三小修行的原因。 一方面,固然是他本身有意识的不急于突破境界;二来,也是希望三小能够在年纪尚幼之时打好基础,为将来臻入更高境界做好准备。 值得一提的是,何旭在这几年里,修为已稳稳停留在玉清境第九层的巅峰。距离青云门人人艳羡的上清境,只一线之隔! 甚至他愿意的话,几乎任何一分钟都可以突破境界! 但他却再一次的忍住了! 再一次的,在面对实力的诱惑时,忍住了! 他心里隐隐觉得,似乎还有能够夯实根基的办法;也许还能找到在提升境界前,却能拓展实力宽度的办法。 另一方面,虽然在过去的数十年中,他已将南明离火剑炼至大成。甚至在他融炼南明离火剑后,这件被他血炼入体的天品器灵根,已让他的潜力提升到了一个让人不敢想象的恐怖高度。 以至于他现在根本不敢认真修炼,甚至不敢轻易动手。因为他很担心稍一认真后,体内的南明离火剑会如长鲸吸水般收摄到磅礴的火行真气,让他辛苦克制的修为在瞬间突破! 但是,他却仍然感到不够完美! 最明显的实例是,他至今都无法将南明离火剑召唤出体外。虽然小白曾说过,只要他实力臻入上清境后,自然能对南明离火剑收放自如,劝他不必急于一时。但何旭心底却仍然隐隐觉得不对…… 032.三年 时光悠悠,忽忽而过,不觉已过了三年。 这三年,本就人少的大竹峰,竟越来越显得“冷清”。但冷清的原因,却让田不易夫妇由衷感到高兴! 尤其是一向担心大竹峰前途的田不易,最近几乎做梦也要笑醒。为此倒是颇被苏茹罚跪了几回搓衣板。 但是再罚我也忍不住啊! 田师傅痛并快乐着…… 原来,最近三年里,在何旭这个超级老师的调教下,不仅爱女田灵儿和新收的弟子林惊羽,修为双双突飞猛进!便连万年铁树不开花的老二、老三、老五,也在何旭的指导下,纷纷突破瓶颈,达到了“驱物”境界。 大弟子宋大仁,更是修为突破到了第六层,现正朝着第七层冲刺。看他进度,这几年里,仍有极大几率可以再次突破。 而前不久,连老六杜必书也突破了! 于是,一干弟子闭关的闭关、寻宝的寻宝。这才导致大竹峰日渐冷清! 冷清好啊!要是再收百十个弟子,再一年年的冷清几回,老子以后就晚晚咧着嘴睡啦!哇哈哈哈哈! 田师傅在无人处,异想天开的yy着…… 说起来,这些年里,除了何旭在刻意压制修为,不想突破。其他大竹峰弟子,却都处于修为的上升期。尤其是林惊羽! 此子不愧为修真一途中罕见的天才。修行仅仅三年,便后来居上,与田灵儿一同臻入了玉清第五层的境界!其天赋之强悍,连何旭也为之赞叹称奇,乍舌不已。 为此,苏茹甚至不惜解封了她封印数百年的成名法宝——墨雪,并将之赐给了林惊羽。以期他能于修真一途更进一步。 值得一提的是,墨雪与诛仙中的另一柄神兵——天琊,自古便被并称为剑中神器。实是神兵里极品的极品。 此剑,刃长二尺,较寻常剑器短了一尺;剑柄材质似玉非玉,最奇特处乃是如冰一般。剑刃本身,通体晶莹如平湖秋水,连人影都能倒映得清清楚楚。 当年,万剑一将它从合欢派万春翁手中夺来后,便送给苏茹作为礼物。 只是后来也不晓得是田不易吃醋,还是苏茹怕田不易吃醋,才被封印了起来。 虽然师父师娘在赐剑之时,曾一度掩耳盗铃的表示:“封印这把神兵,是因为它杀气太重,唯恐有伤天和……” 但有伤天和还拿出送给林惊羽干嘛?送给他,天和就不伤了?你当这是剑还是的卢啊?用之还“妨主”呢咋了…… 何旭深深对这种前言不搭后语、自圆不能其说的托词表示鄙视……更重要的是,两夫妻的话,还差点吓得少不更事的林惊羽不敢接剑。 坑囡啊!拿把“折寿”的剑给我! 最后还是亏得何旭出面,才将这场尴尬巧言化解。若非如此,田不易夫妇只怕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对,连神兵也送不出的傻帽儿。 除却这些人外,唯有小凡还在玉清第三层“苦苦挣扎”。只是小凡的境遇却又比原著中好的太多。虽然在林惊羽和田灵儿的惊才绝艳下,他三年臻入玉清第三层的资质,实在没有太多值得炫耀的地方。 但田不易却也没有对小凡像原著中那么冷嘲热讽。毕竟天才不是大白菜,而就小凡目前展现的资质,至少也可列入中上的行列。 所以,田不易也实在找不出更多挑剔的理由。如果再贪心不足,他都怕自己会招惹天妒。 尤其最近一年,何旭还将自己的朱雀环送给了小凡。虽然朱雀环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神品法宝。但一来,何旭已有了更极品的南明离火剑;二来,朱雀环的功效又与南明离火剑重叠。所以,与其把朱雀环留在身上变成**肋。倒不如送给小凡,让他物尽其用更好。 而朱雀环虽然也属于神兵一类,但却是极难得的,可以被修士收入体内的法宝。也正因此,朱雀环的可成长性,反而比之其他一些神兵更为优秀。 另一方面,小凡和惊羽都已在不久前,完成了入门三年的结业考试。两人的成绩都很不错。 小凡因为即没有如原著中那样,受到佛道两派功法互相抵消的影响;也没有被噬血珠和摄魂杖血炼。所以发挥了“普通”青年的正常实力。以一个时辰十五根黑竹的成绩,排在历年总体成绩的中上水平。这倒是与他外表所呈现的资质一样。 相比之下,两年前的田灵儿就“文艺”了很多。那时的她,就已经有了玉清第四境的修为,又因为何旭的指导有了极大的进步。所以结业时,竟一口气砍下二十五根黑竹,同时还打破了此前砍黑竹的记录! 当然,作为“特殊”青年的林惊羽,若不显出点特别来,又怎么对得起“特殊青年”的封号。这厮仗着玉清第五境的修为,竟在一个时辰内,生生砍下五十根黑竹!以翻倍于两年前田灵儿的成绩,再次刷新了大竹峰入门弟子结业试的成绩!并且很淡定的表示,这个记录最少可以保持一百年。 对于这种嚣张言论。田灵儿自是首当其冲的表达了鄙视。但私底下,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真是变态到让人发指! 只是随后,林惊羽和田灵儿,便被田不易勒令,与宋大仁一同到太极洞里闭关。 究其原因,是这三人都有望在最近一两年里修为更进一步。因此田不易也难得的主动了一回。让他们入关,一方面固然是要他们拼命苦修。另一方面,也是打算亲自出马,好好指点他们一下。 算算时间,两年后便是青云门第六十届七峰会武。想必田不易也是憋了一股狠劲儿,想在那个时候一鸣惊人。 剩下的,只有小凡因为修为稍弱,没有被列入闭关的行列。只是他也没什么不开心,反正有何旭在旁指点,在哪儿修行不是一样? 至于何旭,则在师父询问后,委婉的表示还想再“巩固巩固”。可是这种表态,却让对他很是了解的田不易,也禁不住要翻翻白眼…… 巩固什么呀巩固!突破有木有!!给力有木有!!!(注:如果田不易也懂得“咆哮体”;如果他也知道“给力”这个词,他肯定也会这么说的。) 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实在太有主见了,既然劝也没用,索性眼不见为净,想着“要死要活都随他去吧”,便再也不去管他。 总之,这三年里,大竹峰上下都在玩儿命似的提升……咳咳,除了何旭。 033.精炼之法 大竹峰,后山竹海。 “小凡,准备好了吗?”何旭面露肃然,盘膝坐在小凡对面问道。 小凡点点头。 “那便开始吧。” “是!”小凡没有犹豫,双手交织变换,旋又握个法诀,喝一声:“疾!” 应声处,只见一面太极图腾瞬间悬在他身前。瞧那声势,赫然是青云门大名鼎鼎的奇术之一,太极玄清道! 小凡在凝聚出太极图腾后,原已郑重的脸庞愈发变得凝重。显然施法至此,已到了关键时刻。 何旭在对面看着,也是一脸紧张。索性,小凡在片刻后,终于稳住道法。那太极图从原本的朦胧,逐渐变得清晰而深刻。 “去!”小凡左手握住右腕,伸掌便将太极图腾拍在朱雀环上! 朱雀环受其影响,立时泛起朦朦毫光。那毫光又随着时间的流淌,逐渐变得光芒万丈……似乎,隐隐还能听到凤鸣朝阳。 何旭见此,脸上的紧张才慢慢收起。 小凡现在所作的事,就是将一身真元全数注入朱雀环内。 这一方面,能够提升他与朱雀环之间的契合度,为将来更简便的与其通灵打好基础;另一方面,则可以通过这种方法,耗尽小凡体内的真元。亦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散功”。 说起来,何旭能够想到这种另辟蹊径的方法,主要还是得益于原著中,小凡屡受佛道功法互相抵消的启发。 书中,小凡在同时修行《太极玄清道》和《大梵般若》的第一重功法时,因为两派真法迥然而异的行功方式。导致他往往前脚才以太极玄清道将一身毛孔打开,收得灵气入体;后脚却因大梵般若讲究“体悟自省,自成一界”的心法,切断了自身与自然的联系,刚入体的灵气又被化得干干净净…… 也正因此,资质其实并不太糟的小凡,反倒生生耗费了比普通人更多三倍的时间,才将太极玄清道的第一重功法练成。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三倍于常人的时间里,他在一放一收的过程中,却筑下了比旁人更深三倍不止的根基。 否则以他区区玉清境第四层的修为,即便有噬魂棍相助,也绝无可能挡下陆雪琪的神剑御雷真诀! 而现在,何旭显然不会再让小凡去练什么劳什子的《大梵般若》。但他既然有了好好调教小凡的念头,自然也是挖空心思绞尽脑汁。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想到了可行的办法。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别出心裁的法门,还是他从自己身上联想到的。 却说,这些年他为了完美掌握对于南明离火剑的控制;又隐隐感到,即便在臻入上清境后可以对其自如使用,却总有些不够完美。所以便一直压制境界,同时反复思考加固根基的法门。 而他又在某次灵机一动后,触类旁通的从南明离火剑的炼制之法中,创出了燃烧真元的法门! 说实话,这种近乎于天方夜谭的主意,也只有他这种穿越人士才想得出来。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土著”,则根本想都不会那样去想。 要知道,在此之前并非没有其他一些类似于燃烧真元的秘术。但那不仅仅是要修为到底一定层次的修士才能施展。 更重要的是,此类法门一经施展后,往往会对施术者的身体造成极大的负担。稍一不慎,可能还会元气大伤,导致道基受损。 所以若非十万紧急的生死时刻,没有哪个修士会去使用这种方法。更别说是用于修炼。 但何旭因为深受上一世爆炸式信息的洗礼,所以其思维的发散性和创造性又远非此时的“土著”所能想象。 而他悟出的法门,又紧紧抓住“精炼”二字要诀。并结合身怀灵根的优势,以南明离火剑无物不焚的属性,在将体内真元注入剑内加以燃烧后;又以其器灵根的特质,反哺出精炼后的真元。同时,还无需担心会伤及根本。 如此一来,何旭的真气总量虽比精炼前少了一半以上,但经过南明离火剑淬炼后的真元,却比从前更为锐利,甚至连真元流转的速度,也比从前更快了几分。 何旭还隐隐察觉,这些精炼后的真元,似乎比以前更多了某种说不清的特质。只是这种特质,却淡淡的让他无法摸清…… 除此之外,因为真气总量的减少,让他不必再为随时可能突破境界而烦恼。——但不得不说,居然有人为会随时可能突破境界而“烦恼”。这的确是一种让那些一辈子卡死在瓶颈上的修士,知道以后就会排队跳楼的奇葩心情…… 言归正传。何旭在悟出这门秘法后,又将此术传授给了小凡。说起来,因为对小凡极为偏爱的缘故,他也难得的在对待三小的问题上,产生了私心。 不过他倒没什么心理压力。 老子想怎样就怎样,谁还敢来管我咋的? 反倒是小凡心底,却是颇不平静。 他入门虽只区区三年,但因为有何旭时时耳提面点的缘故,其见识早已远非昔日那个稚幼村童可比。对于何旭传给他的秘术,他当然清楚其中的分量。 何况何旭还毫不吝啬的将朱雀环送给他。虽然何旭本人是报着与其“**肋”倒不如“物尽其用”的想法,但在小凡眼中却全然不是那么简单。 因此,对于这位改变他命运的师兄,小凡早已将他看作如父如兄般的存在。只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何旭所改变的,又岂仅仅是让遁入了仙门? 其实,从何旭的角度来说,如果刚开始对于小凡的亲切,是出于某种对于主角的偏爱。但真正通过四年的相处,何旭倒也的确与这个木讷中带着执拗的小家伙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事实上,连何旭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是,他已不仅在不知不觉中,将小凡当成了弟弟;还在调教他的过程中,下意识的有了让他“继承衣钵”的想法。 034.因材施教与破禁而出 说起来,何旭对于三小,实也采用着不同的调教方式。 比如林惊羽。像他这样的天才,何旭一直是采取启发和引导的模式——属于“放养式”管理。 基本遵循“只讲大纲、不讲细节”的原则,以便让他拥有充分的举一反三的空间。因为对待这种人,如果将一切说得太细,反而会限制住他的思路。相反,在适度自由的前提下,加以正确的引导,则能最大程度发挥他本身的天赋。 相较之下,田灵儿虽然同样天赋惊人,但她一个女孩子,又生于青云门这样的名门大派,父母更是当今天下第一流的顶尖修士。属于标准的“仙二代”。 因此她在修道的动力上,便远远不如旁人来的积极。所以何旭对她的指导,便是在启发之余,“强加”了一些硬性指标。 例如,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规定的动作;又或者在一段时间内,修为达到某种标准。如果不能完成,则需付出相应的惩罚。至于奖励…… 问你爹娘要去~ 虽然小丫头对于这种“不公”待遇再三提起申诉,甚至还把官司打到了爹娘那里。怎奈何田不易夫妇对其毫不理会,反还帮着何旭说话。倒将小丫头给气得不轻。好在她本身对于何旭也是颇为服气的。无可奈何下,只能乖乖听话。如此,才有了她现在玉清境第五层的修为。 至于张小凡却又有些不同。 他最大的天赋,不在于悟性,反在于执着。只要是他认定的事,一百遍、一千遍的做下去,他都不会放弃。也正是这一点,恰巧与何旭一路走来的修炼经历,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异曲同工。 鉴于小凡的特殊情况,何旭在教导他时,往往只告诉他“怎么做”,却不太告诉他“为什么”。因为像小凡这类人,在对于相同的事情,做出不断的重复后,往往会于不经意间悟出一些深刻的道理。所谓“读书百遍,其意自现”,便是如此。甚至这类人,“一朝顿悟”的几率也远远高于旁者。届时所得的好处,更非外人所能想象。 事实上,小凡也早已将何旭所说的任意一句话,都当成了金科玉律。完全是无条件的、不折不扣的执行。 虽然他目前的精进不如林惊羽与田灵儿那样勇猛,但他却是难得的,能够全盘接受何旭“步步为营”式的修炼方法的人。 因此,即便他眼下的修为比之林、田二人稍有不如,但厚积薄发之下,将来的成就却未必会比他们逊色。 却说小凡在行功良久后,终于吐气收功。感觉到朱雀环与自己的联系,似乎隐约间又更强了一些,心底也不由暗感高兴。 “小凡,还好吧。”何旭关心的问了一句。 “还好。”小凡强忍着“散功”后的虚弱说道。 何旭知道他的性子,便笑笑也不多言,只道:“你休息一天,明日再行运功回气吧。否则经脉只怕会吃不消。切记,运功时不可过急过猛,当以缓为先,以稳为主。很多时候,快,并不意味着好;慢,也并不意味着弱……” 小凡似懂非懂的听着,却见何旭忽得脸色一变。 “四哥,你怎么了?”小凡不免担心问道。 何旭勉强稳住表情,随口道:“我内急……” 内急? 小凡看着何旭如电般隐入黑竹林深处,脸上不由写满了古怪:“四哥不是说,随地大小便的人,不是好孩子嘛……” ———————— 何旭如果知道自己随口说的“七不规范”,反被小凡套到了自己身上,只怕也要苦笑的说一句:“老子也算作茧自缚了。” 只是他现在虽然不是要去随地大小便,但至少也得“丢点儿垃圾”。不知道这算不算犯了“七不”的条例? 闲话扯远。 何旭之所以会突然色变,自不是如他所说的人有三急。而是因为那颗噬血珠! 三年前,普智将噬血珠甩给何旭后,便就此渺无音讯。何旭也曾试图探听一些有关于他的消息。但很可惜的是,所得到的回答,不是“仍在云游”,便是“不知所踪”。 另一方面,他也有意识的关注过龙首峰“那位”的动静。有意思的是,“那位”也于三年前,便一直处于“闭关”状态。 当然,何旭绝不认为这是一种巧合。反而心底隐隐觉得,普智那老和尚……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他当然不会傻傻的等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才下定论。毕竟在这个修士纵横的世界,想要毁尸灭迹、人间蒸发,实在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只是这样一来,他心底不免对老和尚有了一些歉疚。虽然老和尚即便真的死了,也不过是他自己求仁得仁。而且看样子,多半也把“那位”伤得不轻,否则怎么会连续闭关三年不见动静。 但无论如何,何旭都觉得有必要为普智做些什么……比如说,取下“那位”的脑袋,给老和尚祭奠一下之类。 至于老和尚给他的噬血珠,他当然没有照他所说的那样扔掉。不过,他也没想过要去用。 毕竟,那玩意儿名气实在太大了。莫说是正道中人见了,会人人喊打;魔教之辈见了,更是人人眼红。 因此对于此物如何处理,他也一直伤透了脑筋。用不敢去用,丢不舍得丢……还能有比这更苦逼的事儿嘛? 于是索性放在一旁,不去想他。只是一放放了三年,放得连他都以为这颗珠子可能从此就会这样被放下去的时候……噬血珠,却突然动了! 何旭也是这才想起,那颗一直看上去其貌不扬的珠子,之所以会那么老实,可是全都凭借普智数十年夜夜不坠之功,被天音寺降魔法门封印所致。 如今普智不在,虽然那封印之力仍在尽忠职守,却怎奈何禁不住噬血珠日以继夜的侵蚀。 眼看噬血珠将要破禁而出,何旭当即再也顾不得其他,只如没头苍蝇一般拼命往黑竹林深处跑去。 此刻他一边后悔着“为什么不把这个倒霉玩意儿早点丢掉,现在羊肉没吃到却惹出一身羊骚”。另一边又拼命祈祷: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让哥们再跑远一点、远一点!! 035.异变 大竹峰的后山林海占地极广,许多黑竹因为青云地界灵气浓密,又不常有人砍伐的缘故,都长得极高。所以林深竹密之下,很多地方连田不易这种从小生活在此的人都没有去过。 却说何旭紧张的朝着黑竹林深处疾行。眼见情势危急的他,哪里还敢压制修为! 哥今天得玩儿命了! 思及此,双手不由连施法诀;弹指间,左右手交叉一握,口中狂喝:“遁!” 应声处,体内南明离火剑心随意转,大竹峰浓郁的灵气,霎时若江河倒灌、长鲸吸水一般朝他身上涌来!又在摄入南明离火剑后,焚烧成精纯的火行元气。 只见何旭若被包围在火云中,若离弦之箭、流行飞火,又若星君降世一般,脚踏红云朝着林深处笔直插入!全然无视眼前似无穷无尽、一层层迎面而来、坚硬宛若磐石的黑竹;所过之处,粗大的成年黑竹无不为其罡气所折,丝毫不能阻他片刻! 若从高处望下,便能见到林中有一条汹涌的火龙,若入无人之境般在林海狂游! 这等彪悍修为,青云二代弟子,再无第二个人可以做到!而以他目前堪称青云二代之首的惊人道行,即便无法御剑而飞,但仅仅施展遁术,速度也已极尽惊人。更何况他现在所用的,还是田不易传给他的看家道法——火云遁! 遁光如电。不及片刻,何旭便隐隐瞧见远处已透出光亮,显然竹林已到尽头。 果然,一道悬崖霍然出现在脚下。他悬空而立,见悬崖下有一深谷,谷中远处有浓雾弥漫,看不清楚,而近处谷壁上便不再是黑节竹,而是各种杂木野树,松柏居多。 此刻,他已不敢再将噬血珠揣在怀里。否则谁知道这玩意儿什么时候就破禁而出了?眼见原本深紫色的噬血珠已化作淡紫色,内里那股青气似乎受了什么刺激,盘旋速度竟是快了十倍,转个不停,四处冲撞那珠子外表。而青气每撞到一次,都会有佛家真言“卐”字出来挡住。 但何旭深知,眼前景象不过是暂时的。噬血珠的翻涌已经越来越强烈,而封印之力也仅剩下最后一道外围没有被突破而已。他甚至可以从噬血珠的冲击中,感受到它那股桀骜而嗜血,渴望自由、将要自由的欢快! 深吸一口气,精纯浓郁的真元在他体内飞快的流转。 不能慌! 他暗暗告诉自己。 眼前危急,实不比他上辈子去拆恐怖分子的炸弹来得轻松。甚至凶险处,远远过之而无不及!毕竟炸弹也就是个消耗品,一次性的东西;但噬血珠却是“活物”,谁知道它会惹出什么乱子! 又向深谷中望去一眼,他一咬牙:再远一点! 于是,便见火云更盛,朝谷底一闪而去。如此又行了盏茶功夫,直到所过处树木渐稀,光亮透了进来,何旭才发现前面似是片空地,似乎还有水声。 过不多久,眼前霍然一亮,果然是一片开阔空地,地上俱是碎石,中间有一个小小碧潭,水波荡漾,向西流去。 何旭忍不住心中一喜,但在看到水潭中央一推乱石处,斜斜插于其上的黑色短棒时,面色不由一僵,随即忍不住狂爆粗口: “草泥马!狂草泥马!” 何旭算是知道什么叫“乐极生悲”、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了。 眼见这片小小水潭,颜色碧绿、深不见底。三丈之内,寸草不生,但在三丈之外,却是林木茂盛。尤其那根露出一尺在外的玄黑短棒…… 何旭越看越觉得和原著中描写“摄魂”初出之地的景致是那样的相似。 不是这么倒霉吧?! 他一边大呼倒霉,另一边又暗呼侥幸:还好刚才刹车得早。否则再踏多一步,可就踩入了摄魂的“领地”。到时,少不得全身气血会为其煞气逼迫,虽以自己修为,未见得会有什么事。但此非常时刻,噬血珠又随时可能破禁而出。当然是自身状态越饱满才越安全。 他定一定神,却忽然听见“咔咔咔”几声闷响,似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一般。 何旭大骇! 只见手上珠子青光大盛,内里青气如狼似虎,拼命撞击珠壁,而阻止它的“卐”字真言益发脆弱,越来越是暗淡无光,眼看就要抵挡不住。 但就在这个危急时刻,一个前所未有的疯狂念头,却转念在他脑中闪过! 丢过去、丢过去…… 这个念头就像干柴烈火一样熊熊的燃烧,以致他连呼吸都不由变得急促! 其实连何旭自己也没有想到,于其心深处是那么想看一看——当八百年前魔教四大至宝之一,曾经望风披靡、残害生灵无数的噬血珠;与以幽冥鬼火焚烧yīn灵厉魄,千年方红,千年成形,千年聚鬼厉之气,千年成摄魂之能的天外奇铁相撞后…… 会是怎样一个惊心动魄的场面! 这样两件旷世邪器、绝世魔宝,相撞后的结局……又会如何?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拖延! 事实上,时间也已容不得何旭再做任何犹豫与拖延! “啵……” 噬血珠,被他弹入水中。 只是在他弹指的同时,火云遁又被他瞬间施展到了极致。这门可攻、可守、可遁的极上乘道法,不仅将他全身层层叠叠的裹了好几重,连身形也早已飞掠出十丈之外。 另一边,就在何旭将噬血珠弹入水中的那一刻。噬血珠上顿时青光大放,整个珠子都成青色,一阵暗淡金光闪过,佛门的“卐”字真言被彻底震碎。何旭似乎还隐隐听到了恶魔重生后,那桀骜不羁的厉声狂笑! 然而事情仍未完结,几乎就在青气重得自由的同时,一声大响,起自水潭正中! 顿时间,风起云涌。 潭中碎石向四周激射而出,砰砰做响。碧绿潭水顿起波涛,围着中心处急转不停,成了一个大大旋涡。而自旋涡之中,水花缝隙,缓缓升起一物,黑气腾腾——正是那一根玄黑短棒,两尺来长,非金非铁,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036.生活体(摄魂版) 作为存世数千年,比之青云门存在还要悠久的旷世魔物,“摄魂”早已在悠悠岁月中生出了灵智。虽然这种灵智很原始,也很简单,但对于一件拥有绝世威能的邪器来说,也足以让其恐怖指数呈几何级数般的提升了。 不妨想象一下,如果原子弹不需要按钮,就会自动在某地爆炸……这种恐怖,单是想想便已让人惊悚。 而现在的“摄魂”,就正是一件威力堪比核弹,且已具备了简单灵智的魔物! 于是,当“摄魂”感应到“噬血珠”的存在,又见对方似有着不弱于己的强横灵力,以为受到挑衅,当即暴怒而出!如同君王捍卫自己的领土和威严,以令人绝望的超世之力,欲将一切入侵者碾碎。 但“噬血珠”又岂是等闲? 此珠来历不明,却有奇异特性,嗜食生灵精血,若有生灵活物接近于它,一时三刻便被这“噬血珠”吸蚀精血而亡,只剩一具皮囊,实在是恐怖之极的邪物。 千余年前,此珠曾被魔教长老黑心老人所得,因其吸精蚀血的异能而将之炼成法宝,一时间所向披靡,不知杀死了多少正道人士,名声大震,随后成为魔教四宝之一。 尤其可怕的是,在吸蚀过无数高深修士的精血后,“噬血珠”不仅威力更甚,且同样如“摄魂”一般生出了简单的灵智。又因为精血中颇含戾气的缘故,其所蕴蓄的凶煞之力比之“摄魂”也是毫不逊色。 于是,两件旷世魔宝便如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一般争斗起来! 只听一声巨响,两件大凶煞之物撞到一起,顿时将原本三丈方圆的水潭再度拓宽三倍!而周围不知顽强生存了几百几千的大树,则齐齐震为齑粉,全无幸免。 就连浮在上空,俯瞰“二虎相争”的何旭,也不由自主的再退两丈。其心底的骇然,更是无以复加! 虽然他早已估计到两件魔宝必然威力惊人,但它们竟能在无人cāo控的前提下,自行爆发出这等可怕的毁灭力。即便以何旭的艺高人胆大,也不由深感震惊。 说起来,自从将西方真金血炼入体,又借玄火鉴之力铸成南明离火剑,成就天品器灵根后。自以为世间奇珍,已无物能出其右的何旭,也是现在才深深知道自己的浅薄。 虽然噬血珠和摄魂未必会比南明离火剑更厉害,但何旭却依稀看到了原著中“噬魂棍”的无匹威力。由此推之,又联想到诛仙剑阵、八凶玄火阵、四灵血阵,等等。 他不由暗叹:这个世界的不可想象,果然不是原著一部《诛仙》所能道尽的。 却说“摄魂”砸在“噬血珠”上,黑气如缕不绝,向前攻去。而噬血珠似也知其乃是生平大敌,收回青气全力抵抗,两边相持不下。 一时间,你来我往,青气黑光争斗不休,两件魔宝各逞奇威,引得煞气冲天,风云变色。只是战况虽疾,但两件魔物毕竟不是人体,所以便没有许多华丽招式。更没什么明显的要害之类。至于争斗的方法也很单一,就是互以法体对撞! 因此,对轰之声屡屡不绝! “嘭!”又一声巨响,但这一次摄魂与噬血珠居然没有互相弹开,反而诡异的黏在了一起。 正当何旭以为,两件魔物可能又如原著一般渐渐相融时,却见异变徒生! “咔……” 一声虽然微弱,但又十分清晰的脆响,传入了何旭耳中。按说这种微弱的声音,应该完全被掩盖在魔宝相争所造成的罡风下。可那微弱而清晰的,带着丝丝哀鸣之意的声音,却又的确清晰的传入了何旭的耳朵。 何旭心底一惊,忙运起真法,凝目看去。 只见噬血珠的表面,竟露出一道龟裂!又几乎是片刻的功夫,这道龟裂便全部散开,直至扩散到整颗噬血珠的每一个角落。 “咔!” 噬血珠应声而碎! 何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曾设想过两件魔物争斗的结果,也想过可能会存在一方输赢的情况。但却从没想过噬血珠竟会破碎。 成名八百多年,至今丢出去都会惹出无数血雨腥风的绝世魔宝,竟然就这么毁了?! 但他的惊讶还没有结束。 眼见“噬血珠”破碎的“摄魂”,并没有因为胜利而收回魔爪,反而涌起团团黑气,将破碎的噬血珠尽数包裹在内,随后没入其中。 又听“嘎啦、嘎啦”声音连响不断,竟是让何旭无端端想到了老黑啃骨头的画面…… 他不知道的是,像“噬血珠”、“摄魂”这类已经产生灵智的宝物,一旦发生争斗,便如野兽相争一样,存活一方会毫无顾忌、理直气壮的吞噬对方的一切,半点不留。 而此刻,作为胜利者的“摄魂”便将“噬血珠”的法体、灵性、灵力、精气,尽数吞入体内!又因为两者性质接近,这种吞噬竟格外来得彻底且迅速。 不多久,“摄魂”收起黑光。只见它原本乌亮的法体,竟透出淡淡的猩红。连逸散的黑气,也转为玄青光华,分外透着诡异与危险。 它亮了一下。好像人吃得很满足之后,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挑衅的朝着何旭方向扬起一点,但……最终没有冲过去。 随即缓缓降落在水潭的乱石中,一如初见时那样,静静的斜插着,露出一尺来长的一段。只留下一大片像拆迁队刚刚碾过的狼藉,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何旭不由擦一把冷汗,又忽然很无厘头的想起了上辈子很是热闹过一阵儿的“生活体”。 曾经,有一条名为“摄魂”的棍子,闲着无聊了,就随便蹦出石堆外晃晃,看见周围有什么路过,就看见什么“吃”什么。比如有一次,一个叫“噬血珠”的东西在它地盘路过,它就独自跳出去和人家干了一架,干赢了就把对方“吃”掉。然后再默默的回到石堆里,低调的不发一语,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何旭泪流满面道:“这他妈才是生活!” 037.你还差得远呢! “噬血珠”被“摄魂”吞得渣都不剩,这给何旭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但震撼之后,他又觉得这一结果,虽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公平的说,“噬血珠”和“摄魂”若在同等状态下平手相搏,则的确会上演一场难分悬殊的旷世之斗。 但“噬血珠”却被普智封印了数十年在先,后又日夜受其降魔佛法驱散煞气。虽不能说因此伤及了根本,但至少也落得个“中气不足”。 而“摄魂”却是以全盛状态迎敌,一增一减之下,自然更胜一筹。 其实魔宝争斗,也与高手相搏的道理差不多。棋差一招的一方,定然是大败亏输的下场。只是“噬血珠”毕竟灵智浅薄,否则换成人类,眼见不敌之下,早已逃之夭夭,决不会像它那样死磕到底,最后倒把自己磕死过去…… 尤其讽刺的是,“噬血珠”名中有一“噬”字,最后却被摄魂吞的干干净净。也算得“终日打雁,反被大雁戳瞎眼”报应不爽,不外如是。 值得一提的是,原著中的“噬血珠”与“摄魂”之所以会互相融合,完全是因为有张小凡为其二者桥梁的缘故。 若非“噬血珠”在眼见不敌下,强行吸蚀张小凡精血,以此弥补了刚刚破禁后“中气不足”的情况,其结果自也同样难以抵挡“摄魂”的攻击。 只是在得到补充之后,两者势均力敌,又有张小凡精血为媒,三者才会血炼为一体。也从此造就了世间罕有的绝世法宝——噬魂棍。 而现在,“摄魂”在吞噬“噬血珠”后,无论灵性、灵力都比从前更甚一筹。就说之前它对何旭摆着如挑衅一般的“抬头”动作时,何旭就明显感觉到有一股凶煞之意朝他试探过来。 好在他有南明离火剑护体,又因为有过血炼的经历,所以曾在炼化煞气的问题上下过极大的苦功。煞气来袭时,便能熟悉应对;只以念力轻轻一斩,就将那股凶煞之意抵挡在外。这也是从前他为什么敢一直把噬血珠揣在身上,又不怕被煞气入体的原因。 而摄魂在试探之后,可能是体会出了何旭的不好惹,便也乖乖的没来造次。但这种“知进退”的行为,却愈发让何旭感到心惊。 因为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智慧种族才有的举动! 更重要的是,“摄魂”在吞噬“噬血珠”后,还明显欠缺一个“消化”的过程。若待它消化好了,又该会变得怎样可怕? 更关键的是,它万一再“饿”了可怎么办! 何旭越想越觉得心寒。 这么个有智商的高危物体,若是转转悠悠跑到了大竹峰去。那除了师父师娘还有他自己以外,其他还有谁能活得下来? 扼杀在摇篮里!一定要把它扼杀在摇篮里!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坚定而强烈。 “看来,唯有请动师父师娘了……”沉思良久,他似在下了很大的决心后,终于自言自语的说道。 抬起头,再看了周围一眼。将方位记熟后,才遁身而去。 ———————— 翌日。 “这……就是昨晚说的‘摄魂’?”苏茹站在离水潭十多丈外的地方,俏脸难掩惊异之色。 何旭也是一脸肃然。连他也没想到,紧紧一晚的功夫,“摄魂”在消化“噬血珠”后竟会显出如此巨大的变化。 看他模样,原本夹杂在玄色中的血腥已愈发浓烈,包围在它体外玄中带青的耗光,也已变为墨绿。更骇人的是,它的领地也随着威力的提升。从原本以小水潭为半径的三丈方圆,直接扩宽到十多丈外。且看它模样,消化竟似还未完成。 他点点头,又冲田不易道:“师父,您看……可有什么办法,先将这邪物控制住。至不济,也要将它禁锢于此,不能让它随意走动。” 田不易的脸色也不好看,“摄魂”的出现不仅在他意料之外,其展现的威力也远超他的想象。 “这邪物,似正进行着某种变异。看模样,应该是不久前吞服了某种天才异宝。老四说昨天感应到这里有妖异之气传出,想必就是因为异变的缘故了。”田不易看了何旭一眼,“总算你发现的早。” 何旭略带愧色的点点头,心说:您老要是知道这种异变是我搞出来的,只怕就不会夸我‘发现’的早了。 但他也不禁暗赞师父“好厉害的眼光”,竟然仅凭他几句缺斤短两的转述,以及现场短暂的观察,就得到了与事实最接近的结论。 田不易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事实上,他在看过何旭一眼后,又很快将目光转回到“摄魂”上。 苏茹走到田不易身边,道:“不易,你看……要不要请掌教师兄出手?” “万万不可!”师徒二人几乎第一时间便异口同声的提出了否决。 苏茹没想到随意一句话竟会惹出这师徒二人如此大的反应,倒是被他们唬了一条,脸色不免就有些难看了。 田不易自也察觉到刚才口气太重。先与何旭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才拍拍苏茹的肩膀,柔声道:“师妹,掌教师兄那边,我们还是尽量不要惊动。” “师父所言极是。”何旭忙附和一句,也上前去敲边角道,“我大竹峰出此邪物,虽然并非我等之过,却终归是出现在我们的地头上。但若自己不能亲自处理,还要麻烦别人。只怕到时惹人笑尔。尤其我大竹峰一脉,向来……‘人比较少’。师娘,您懂我的意思吧?” 苏茹自然能懂何旭的意思。什么大竹峰“人比较少”,不过是何旭说得好听而已。其实是“一向势弱”的变相之辞。 只是她心里虽然明白,但嘴上却是不愿服输。撇撇嘴,娇嗔道:“你师父当然‘所言极是’。‘不是’的全都是我!” 何旭汗一下,连连赔笑不已。而田不易见爱妻面有不虞,更连弟子在侧也顾不得了,忙施展百般手段,总算哄得苏茹“多云转晴”。倒叫何旭大开眼界,心道:原来师父把妹的功力比他的修为还要厉害。看来哥们儿还没得到真传呐! 想罢,看向师父的眼神,不由流露出一股难言的崇拜。这让田不易发现后大感得意,只是他回馈出眼神,却让何旭大感无语…… 小子,‘嘛达嘛达达内’,你还差得远呢! 038.赐宝 苏茹虽在田不易与何旭的劝解下转嗔做喜,但经此打岔,竟也未及领会到二人极力不愿别脉插手的真正原因。 事实上,在自己的地头出了乱子。自己搞不定,还要再找别人帮忙,的确是件很丢脸的事情。尤其青云七峰虽然表面上维持着和谐共处的状态,但私底下却一直在互相较劲。 而最重要的是,打短工的麦客也得一天一结工钱。现在去请别脉师兄过来帮忙,那工钱又该怎么算呢?更何况请来的师兄,还不是让他去干“割麦子”的农活。那可是实打实需要出大力来降魔的。 可到时候魔物搞定了,“工资”呢?是以别物相赠,还是“见面分一半”? 也许不知内情的人会说:同门之间,互帮互助本是份内之事。 这话没错,也没什么漏洞。但问题是,“互帮互助”这个词本身,就已隐含着“有来有往”的意思。 这次我帮你了,那下次你也得来帮我吧?否则你就太不够意思了! 因此,“欠人情”其实是比付不出工钱更让人头疼的事。而且,谁知道下次别人要自己帮什么忙? 简单点儿的还好,若是让你摘星星、摘月亮,你却怎么办?当然,这只是一种比喻。不过性质却也相差仿佛。 因此,何旭师徒是绝对不愿于此事上假手旁人的。何况“摄魂”虽是魔物,但不可否认也是一件绝世奇珍。若处理得当,未尝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一番插曲后,苏茹总算言归正传。 田不易面色一肃,好像刚才还嬉皮笑脸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看得何旭唏嘘不已,心道:哥们儿的路还有很长啊! 却说田不易正色后,肃容道:“此事我自有主张,师妹放心便了。嗯,你先回去照看灵儿那丫头吧。那孩子的修为正在紧要关头,我现在无暇他顾,便要劳你多费心了。” 苏茹听了,便知道自家夫君其实是有意想支开自己。至于照料灵儿什么的,根本是没话找话的托词。只是田不易虽然嘴上说得客气,但她仍旧忍不住有些腹诽,心说:女儿从小到大,哪儿不是我在多费心。没有我在督促,孩子现在大概连‘飞’(指玉清第四境)都不会。你也就是最近几个月才稍微花了点心思,倒好像功劳都是你的一样…… 她心头略感不快,脸色便又不虞起来,口气微冷道:“好,田大仙人,我这就去照顾女儿!”说罢,虚手一指,化一道绿影,御风而去了。 “师父……”何旭微感尴尬道,“师娘她?好像又不高兴了。” 各家自有难念的经。何旭即便智慧再高,也绝不可能猜到他们夫妇间的琐碎事。倒是见苏茹今天有点“喜怒无常”,难免怀疑她是不是“亲戚”来了,但转念后又把刚才的怀疑给否了,心道:不对啊!修真之人也会有大姨妈的嘛?! 田不易面上闪过一丝悻悻之色,转瞬却又冷哼道:“妇道人家,莫去理她。” 何旭闻言,低着头撇撇嘴:拉倒吧!你也就在我面前说说,当着师娘的面儿……我借你个胆儿! 当然,这种鄙视他也只好心里说说,当着师父的面却是万万不敢的。只是他自以为低着头田不易就看不到,谁曾想……老田却刚好比他矮! “混帐东西,我看你是欠收拾!”田不易把何旭一点小动作看得真真切切,如何还猜不出这个宝贝徒弟是在笑他怕老婆!大怒之下,伸手就要大耳瓜子扇他。 “我牙痛!我牙痛!”何旭一边暗呼无妄之灾,一边忙赔着笑抓住师父的手,狂呼自己是因为“牙痛”才撇的嘴。 其实哥们儿哪儿是“牙痛”啊,分明是“蛋痛”……额,脸蛋的蛋! 好在田不易也不是真要收拾他。毕竟正事要紧,便冷哼一声道:“回头找你算账!” “谢师父开恩。”何旭按擦一把冷汗:总算混过去了。 “哼。”田不易横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方道,“跪下。” “啊?”何旭大惊。 不会吧?这点小事儿也要家法伺候?师父你不是更年期吧! “啊什么啊!让你跪你就跪,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没办法,“天地君亲师”。在这个道德准绳颇为严格的世界里,师父作为一个人极重要的长辈,莫说是让你跪下;只要站得住道理,哪怕让你去死,你也没办法反抗。何况何旭身在修真大派,“尊师重道”比之俗世中还要讲究的更严。 “是……”挺委屈的跪着,心里免不得腹诽几句。但说实话,他还真不相信师父会就此罚他,应该是有什么其他的事……嗯,可能还挺重要。但如果不是呢?哼,那就说明师父真的老糊涂了! “青云门,大竹峰七代弟子,何大智听令!”田不易的声音,于深沉中带着无比的厚重与肃然。 何旭心中一凛,因为自他师从田不易后,还从未听过他以如此郑重的语势与他说话。当即不敢怠慢,恭声道:“弟子谨听法旨!” “大竹峰六代弟子田不易,启禀历代列祖列宗!”田不易拱手朝北道,“今七代弟子何大智,自入门以来,始终尊师重道,孝长护幼;且修行勤勉,向道之心甚坚……为表其佳,特赐本脉传承法宝——黑竹鞭。望列祖列宗庇佑,使其不负此心。”说完,深深一恭。 随即,又将“腰带”解下,向何旭递去。何旭也是现在才知道,这条师父日日佩戴的“腰带”,居然就是大竹峰大名鼎鼎的传承法宝——黑竹鞭! “师父!这……”他实在想不通师父为什么会突然将这件法宝赐给他。要知道黑竹鞭绝不同于其他法宝,乃是大竹峰传承的象征,是只有掌门才有资格使用的东西。 他有待不受。田不易怒道:“竖子!还不接过!”说着,挥鞭就要抽他。 何旭大骇。 以田不易的修为,这一鞭子若抽下来,他还能有命嘛? 当即高举双手:“谢师尊厚赐!” 039.天机印 黑竹鞭,形如锏;鞭分九节,法体深玄;由首至尾长三尺三寸,与寻常刀剑相若,更难得是设计精巧、携带方便,平日里可以做腰带使用。 此宝乃是大竹峰上代首座郑通修炼多年的一件异宝,取材于大竹峰后山黑竹林中一棵罕见的千年奇竹,仙力极强,非同小可。虽然柔中带刚,但却难得的不带半点杀伐之气,与君子之道“虚怀若谷、已退为进”之意大相契合。乃是大竹峰一脉有数的法宝。 此宝原被田不易之师赐给了熊不壮。只是二人先后羽化,才传到了田不易手中。如今田不易又将此宝传给了他…… 莫非,师父竟是要让我做大竹峰首座? 值得一提的是,各峰首座选拔传人时,未必都是传给首徒。不说其他,就是大竹峰现在的首座田不易,当年也只是郑通座下的第四弟子。 而如今何旭虽非大竹峰首徒,但其修为之高,不仅稳居大竹峰二代弟子之首;就是遍数青云门,同辈中也已无人能出其右。 因此首座之位传到他手里,早已是宋大仁等一干师兄弟默认的事了。甚至何旭自己,也已隐约有过心理准备。 但他想不到的是,师父竟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象征着首座信物的黑竹鞭传给了他。莫非……师父还有什么其他的深意。 却说何旭接过黑竹鞭,忍不住握在手里细细的抚摸起来。这黑竹鞭历经数百近千年的温养,本身又是千年奇竹之身,因此早已蕴蓄出了极强的灵性。何旭甚至能从抚摸中,感觉到一股生命的气息。而那流露在外的、淡淡的木系灵气从他掌心钻入体内,竟让他体内的南明离火剑发出了欢快的剑鸣! “咦?”田不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眉头一轩,诧异之色一闪而过,但他却未做声询问,只道:“你先起来吧。” “是。”何旭应着,先恭恭敬敬的朝田不易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将黑竹鞭系在腰上。而那黑竹鞭也的确深具灵性,竟能如田灵儿的琥珀飞绫一般,按主人心意自动缠在腰上,且松紧长短无不适宜。 何旭不由暗赞“好宝贝”。 田不易上下看了何旭一眼,见他竟能无师自通,如此快的掌握黑竹鞭的用法。眼中不由闪过满意之色,口中却淡淡道:“如今,我既已将黑竹鞭传你。很多事,你自己应该明白吧?” 何旭闻言,没有马上作答。反而想了一下,才认真道:“该明白的,已经明白。没明白的,也大约猜到了一些。” 田不易听他说得有趣,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好,那你直接说自己没明白的吧。” “如此,弟子便直言了。”何旭朝师父拱一下手,“师父若传我一两件法宝,本来倒也不算什么。只是传我意义如此特殊的黑竹鞭,尤其又是在这个时候。只怕和‘那个’东西……”他朝水潭中的“摄魂”一指,“有些联系。” “你师娘老说你脑子活络,看来还真没有说错。”田不易点点头,也向“摄魂”一指,却问道,“你说,这件邪物该当如何处理,才是最好?” “这个……”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该如何措辞。 田不易见状,摆手道:“此处只有我师徒二人,有话但说无妨。” “是!”何旭又一拱手,“弟子以为,不管如何处理这件邪物,但有一点首先是不容置疑的……” 田不易饶有兴致的看他一眼:“哪一点?” “此乃大竹峰之物!”何旭一脸的义正言辞,那表情神圣的好像后世领导人在庄严的宣誓“一个中国”的立场。 “你小子!”田不易伸出食指朝着何旭点了点,眼中似笑非笑道,“这等邪物,怎么会是大竹峰的。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少不得要打你一顿板子。” 谁知何旭居然脖子一梗,“固执”道:“就算是一坨屎!只要它拉在了大竹峰,那也是我大竹峰的东西!师父,您可不能推卸责任呐!” “呸!”田不易忍不住笑骂道,“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拉不出那玩意儿!” “嘿嘿嘿,弟子口拙、口拙……”何旭自知语病,连连赔笑不已。 “不过你有一句话讲得很有道理。”田不易听过何旭的话后,不知为何,竟忽得心情大好,朝那“摄魂”一指道,“没错!那是我大竹峰的东西!” 何旭见师父霸气外露,哪还不晓得大拍马屁,忙道:“师父英明!” 其实方才师徒二人的一番对答,看似无聊,实则是为收伏“摄魂”寻一个合理的台阶。虽然何旭暂时没想到收伏摄魂,与师父传他黑竹鞭有什么直接联系。但他仍能从师父的一些微妙言行中,感受他强烈的意动,以及一些……犹豫不决。 这种时候,作为弟子的何旭,当然要适当的为师父敲敲边角。不仅要打消他的犹豫,还要让他理直气壮起来! 这就好比领导人身边优秀的秘书,他不仅要为领导拾漏补缺,还要在关键时刻,递上一块恰当的垫脚。对于这一点,做过部队高级指挥,也算半个官场中人的何旭,自然是深识其要。 果然,田不易在何旭的“劝导”下,立即“摆正”了心态。大有一股“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让我做我做(掉)谁”的架势。 于是,也不赘言,便道:“老四,为师决意先行封印此物,再做计较。只是,封印之法非一人之力可行,需得二人同使,且要修习一门上乘法诀。不知……” “弟子敢不效犬马之劳!”何旭不待师父说完,立即拱手应道。 开玩笑,上乘法诀!而且是师父嘴里说出来的上乘法诀。不学我傻呀! “好!”何旭的乖觉,让田不易不禁大感敞快。 其实有时连他也感到奇怪,这个越来越让他感到称心的弟子,不仅修为极高,更难得是不同于大多数修士的不食烟火,反而于人情上极为练达。 精明却不奸诈;乖觉却不油滑。 座下有这等极难得的上上之才。无怪以田不易的涵养,也在面上露出了由衷满意的表情。 “好!好!”田不易又连赞两声,才正容道,“为师这便传你‘天机印’法诀,望你好生修习,早日助为师一臂之力!” 何旭一震,点头道: “是!” 040.无题(上) 天机印,乃是千年前不出世的奇才,青叶祖师由青云门无名古卷中悟出的上乘道法。此法以太极玄清道为根基,以自身修为引动天地灵气,化做一道大【法】力,即可封禁无形之物;亦可禁锢有形之体。实是不逊于佛门降魔秘法的无上奇术! 尤其天机印还是镇压青云门七峰灵气的关键所在,更与威震天下的诛仙剑阵息息相关。因此青云历代掌门都对此术看得极重,乃是极少数几种被明文规定“非首座不传”的绝密法门。 而现在,何旭自是明白了师父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将黑竹鞭传给他:多半是禁锢“摄魂”的前提条件,是需要由至少两个人来同时施展天机印…… 值得一提的是,苏茹可能也猜到田不易想要封印“摄魂”的心思,又知道唯有天机印才能成功将其镇压。这才有了之前“请掌门师兄出手”的话。 可惜她却不知道田不易无意让旁人插手此事,想要将之一口独吞。 说起来,若非受门规所限,苏茹其实是比何旭更好的选择。试想,以他夫妻二人形如一体的情谊,以及具臻上清境的高深道行,若是卯足了劲儿想要封印一件邪物,还当真算不得是多难的事情。但说到底还是因为门规的缘故,很多东西即便是亲近如夫妻也是不可以随便相授的。 但作为一名当了上百年首座,早已历练成精的人物。田不易也自有一套遇事变通的准则。 既然妻子不能传授,那我传给下一任首座又如何?如果这也不行,就太不讲道理了。总不能等我羽化登仙了,让天机印失传吧! 于是,田不易当即将黑竹鞭传给何旭,先敲定他继承人的身份。尤其这个决定他又早已与大竹峰众人达成了默契与共识,如此便更加的没有心理压力,传得理直气壮。 这样一来,再传何旭天机印,便无人可以指责他违反门规了。 何旭想通始末后,当真是百感交集:老狐狸啊老狐狸,好算计啊好算计!这算盘精得都能考会计了!没想到连师父这样天生老实的人,都有这样的花花肠子。那其他(老而不死)‘已为神’的家伙,又该精明到什么程度?!啧啧……可能用‘精明’形容他们,都不够准确了吧。 但感慨归感慨,天机印还是要学的。虽然何旭刚才坏心眼的腹诽着师父是老狐狸,但也只是“推己及人”,从他身上看到了其他首座的影子,心中多些警惕罢了。至于田不易夫妇,则始终待他极好,说是“视如己出”,也已差不太多了。尤其现在还以首座信物相传,更让他心里感动得不得了。而这种感动,也早已超出了“是为知己者死”的范畴,上升到了可以为“家人”不顾一切的地步! 却说田不易传下天机印法诀后,又一并将黑竹鞭诸般运用之法也详述了一遍。待得一切办妥,才吩咐何旭自行领悟。又道自己需要准备一些封印时用到的布阵器具,招呼一声,便化虹而去。 大竹峰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往昔的宁静和简单。 老二、老三、老五、老六,仍旧游荡在外寻找着称心的法宝。大师兄、林惊羽、田灵儿也依旧被押在太极洞里闭关。 倒是小姑娘跑出来过一趟,说是想“四哥”了,出来看看。但何旭分明见她拽着小凡不放,还说要指点小凡道法……压根儿是闲的无聊了想虐人玩儿。 “只是她为什么要说想我呢?难道这也算一条‘翘课’的理由嘛?”何旭嘟囔两句,便也不再把小丫头那些鬼灵精放在心上。 至于师父、师娘、还有张小凡,则都是老样子。唯一有些好玩儿的,倒是上次师娘面色不虞的离开后,又跟师父吵了一架。至于结果还是“旧花头”,师娘一发狠,倒霉的便总是大黄。 “哼!早晚把你那条恶狗宰了炖汤喝。”……也不知道大黄哪儿招她了,竟结下这么大的仇。 只是大黄虽然通了人性,却毕竟不会像人一样分清气话和真话。于是,好几天都躲在外面不敢回家,倒把田不易给急得半死。 唯有老黑见状后,狂摇尾巴,一幅幸灾乐祸的模样。 说起来,老黑自从跟何旭上山后,就不招大黄待见,每每见到,总是龇牙咧嘴。大有一副“在我地盘儿你老实点儿”的意思。 而老黑其实也不待见大黄,血统高贵的它,则是又一副“燕雀与鸿鹄”,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架势。 事实上,若非何旭有令在先,老黑可能早就一爪子把大黄拍死了。而以老黑猊狻后裔、祖龙远亲的高贵血统,更兼灵智开启后数十年不断的吞吐修行。大黄那点儿勉强算是高等凡兽的修为,也当真只是老黑一爪子的事儿罢了。 只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没读过书的大黄,并不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开始时,老黑的高贵血统所暗含的威慑,的确让它不敢太过造次,最多也就是龇牙咧嘴而已;谁知后来竟见老黑“忍气吞声”,暗道这厮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于是竟越发放肆起来…… 直到有一天,一向看见老黑就摇头晃脑,屁股一扭一扭的大黄,突然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见了老黑就跑。 “我说,你收拾它啦?”何旭当时就问老黑。而老黑则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摇摇头,但尾巴却也忍不住的摇,显然是有事瞒着何旭。 至于后来,大黄见到老黑,更完全是一副摇尾乞怜,“麻烦你收我做小弟”的讨好模样,则又叫何旭大跌眼镜!可惜老黑不会说话,否则何旭倒是少不得要盘完盘问它。 最后提到的则是小凡。自从何旭将精粹真元的法门传给他后,他的境界虽然没有提高,但根基却是愈发的浑厚了。尤其在多次将真元注入朱雀环后,他在某次修行时,居然意外的将朱雀环收摄入体! 竟是整整越过一个境界,跨过“驱物”的门槛,提前做到了“通灵”境才能做到的事。这不仅让何旭大感意外,连田不易夫妇知道后,也直呼前所未有。 不过小凡的修为却依旧停留在玉清境的第三层,除了朱雀环能够被他勉强召唤和收摄之外,其他东西,即便是杯水,他也调不起来。 但不能否认的是,在收摄朱雀环后,小凡于修行时必然更见便利,而“驱物”和“通灵”的门槛,也等于被他提前打通。未来一段时间里,修行前景定是一片顺畅。 总之,在刚刚过去的几个月里,似乎一切,都一如往常……除了田不易夫妇与何旭外,竟是连大竹峰的人也不知道,后山林海的某个幽谷中,那片水潭里,又多了一座“天机印”。 041.无题(下) 秋叶袭袭,金风入暖。时日已值金秋,但秋老虎似还不干的渲泄着最后一丝余威。 此刻距离七峰会武,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外出寻宝的老二、老三、老五,也在不久前陆续返回。这一日,更是连最后下山的老六也回来了。这让原本冷清的大竹峰,再度热闹了起来。 却说小凡在上面几位师兄陆续下山后,便光荣的接过了大竹峰的锅铲。而如果说何旭在修行上可以轻松做小凡的老师,那么小凡的厨艺却可以让何旭心服口服的叫一声祖师爷了。 张小凡让人惊赞的厨艺,就算是从原著中早已知其不凡的何旭,也是真正品尝后才知道他的烹饪天赋是何等强悍。 几乎任何普通的材料到得他手中,都可以被恰到好处的组合出各种美味。 尤其让何旭震惊的是,小凡竟能在他不太专业的形容和转述下,烹饪出后世一些极难得的经典佳肴。 这等惊世骇俗的手段,几可称得上是诛仙版的“小当家”;烹饪界的“青叶真人”! 厨房里,只见小凡在里面拼命的忙碌着,菜香浓郁,不绝如缕。老黑和大黄都绕着他狂吐舌头,希望小凡万一开个恩,能让他们也尝个鲜。 说起来,在吃的问题上,尤其是面对小凡的佳肴上。莫说是大黄,便是高傲如老黑,也不得不低下它高傲的头颅。事实上,也只有在它讨东西的吃的时候,它才真的像一条普通的宠物…… 何旭靠在树干上,微微眯着眼睛,享受着温暖而不刺眼的阳光。其他的师兄弟都在膳厅里坐着,他们都是久别而回,一时都有说不完的话。所以何旭索性过来搭把手,至不济也好帮忙端菜。 “四哥!” 却说杜必书忽然腆着脸来到他身边,“四哥,要帮忙吗?” 咦?这小子不和大师兄他们聊天,跑这儿来干什么。 “无事献殷勤。”何旭知道这小子肯定有问题,当下不理他讨好,直接点穿道:“什么事,说!” 杜必书一抖。说实话,眼前这位四哥虽然一副万年不变的温和表情。但要真站在他面前时,却会感觉到一股无性的威压。尤其是他心里有鬼,这种感觉便愈发的强烈起来。 “额……这个,其实……也没……唉唉唉!四哥,四哥!我的亲哥!别走,我说还不行嘛。”杜必书连忙拽住做势要走的何旭,“四哥,一会儿能不能和我一块儿去见师父?” “嗯?你怎么到现在都没去见师父?”何旭眉头一轩,旋又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脸上的笑容,便玩味起来:“怎么啦?闯祸了?” “没有没有!我哪儿敢!” “没有?没有你那么紧张来找我?说!是不是在外面惹出什么风流官司!”何旭可是没忘记自己刚回来那会儿这帮师兄弟们对他的调笑。至于老六当时说没说话……却被他选择性的遗忘了。 杜必书听了立即指天叫屈,就差把“冤枉”二字写在了脸上,哭丧着脸道:“四哥,可不能这么糟践人呐!就我这模样,上哪儿去惹风流官司。换了你还……”他见何旭怒瞪他一眼,忙改口道,“换了四哥这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物,即便是有官司,必也能轻松化解。” “放屁!”何旭笑骂一句,“你四哥就是这种负心薄性的人?”见杜必书还想再圆,何旭却不耐烦的打断道:“得得得,你有话直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额……是这样的。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看吧!”杜必书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三颗半个拳头大小的东西,“就是这个!” …… 过了一会儿。先行聚在膳厅的宋大仁等,同时都听见守静堂那里传来了一声怒吼:“不肖之人,气死我了!” 晚饭时分,大竹峰众人这两年首次大团圆,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待众人坐定,田不易却仍是一脸怒气,众人互相打完招呼后,都忍不住悄悄问:“怎么啦?谁惹师父生这么大的气?” 问这话的是老三,但却好巧不巧的问到了老六。 杜必书面色尴尬,顾左右而言他。 却说三小坐在一起。林惊羽坐在张小凡旁边,见他一脸笑意,只是不敢笑了出来,样子颇为古怪,便有心想问。而田灵儿坐在张小凡的另一边。她性子与苏茹年轻时颇肖,不太沉得住气,索性直接问田不易道:“爹,六师兄好不容易回来,大家难得团聚呢。你怎么还生这么大的气啊?” 杜必书悄悄抬眼看了看田不易,田不易一瞪他,吓得杜必书连忙低下了头。田不易哼了一声,道:“老六,把你自己的法宝摆出来给大家看看啊?” 杜必书张了张嘴,呐呐说不出来,求助的向何旭看去,却见何旭笑道:“老六,你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吧。你小子,换了我是师父,非揍你一顿不可。” 杜必书翻个白眼,对何旭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表示极度的鄙视。但又眼见推迟不掉,磨磨蹭蹭地拿过自己的小包袱,抖了两下,从中间拿出几件事物,放到桌上。 众人一个个眼睛也不眨,直直盯着,生怕漏掉什么一样,用膳厅中,一时安静之极。只见在饭桌之上,放着三个似乎是用什么坚硬木料做成的有半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成六面正方形,通体白色,上边还雕刻着各种点数,却是三个骰子。 众人呆若木**,哑口无言,片刻之后哗然大笑。 杜必书满脸通红,田不易看着他,一脸怒气,口中怒道:“朽木不可雕!” 总算是师娘跑来打圆场,道:“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骰子就骰子吧,反正这法宝也是他自己用的。” “哼!”田不易一副犹未消气的模样,指着吴大义、郑大礼等人道,“你看看你师兄!好歹大刀、小刀、柳叶刀之类的给我弄了几件。你呢!生生给我寻回一副赌具。明年就是七脉会武了,到时候你这赌具一亮,我这副老脸还有地方搁嘛?!啊!!” 何旭见差不多了,再说未免就扫了大家的兴致。终于在杜必书感激目光下扯开话题,道:“师父,您消消气。老六肯定也没什么坏心思,便由他吧。对了,听说前不久掌教师伯召集各峰师叔师伯商议要事,好像还与明年的七峰会武有关。师父,到底怎么啦?” 042.大竹峰那一群狼 却说何旭扯到七峰会武后,田不易才总算将坏心情从老六的赌具里转移出来。但他口气似乎仍有些不满的样子,淡哼一声道:“能有什么事?还不是苍松那家伙搞得鬼?” 苍松? 何旭心里一动。 苍松自从于四年前“闭关”后,便一直渺无音讯。连青云门的一些重大会议,也一直不见他参加。这让一直对他颇为关注的何旭,也不得不暂时将他摆在一旁。只是没想到,这个他有日子没想到的人,竟又有了新的消息。 只听田不易道:“苍松说,‘七峰会武’本意在于发现各脉弟子中可造之材,加以栽培。又说现在青云门的人多了,如果还像往年那样,只由诸脉各出四人,再由长门通天峰再多出四人,共成三十二之数,实在太少,会有什么遗珠之憾。哼,说得好听。不就是想说他龙首峰近几年找了不少好苗子嘛?难道我大竹峰便差了?” 苏茹见田不易有些口不择言,忙在桌底轻轻的捅了他一下。 田不易一顿,这才有意识的收敛了一下。只是他对苍松似乎颇为不爽,便听他又道:“现在苍松那老小子说,七脉各出弟子九人,其中长门人数最多,再多出一人,成六十四人数,在此基础上一如既往,抽签对决,共行六轮,决出胜者。哼,还好我大竹峰刚好够数。否则换作四年前,只怕还要浪费两个名额。倒时岂非成了青云门的笑柄。” 在座之人听到田不易将青云门人人惧怕的苍松叫成老小子,脸上表情都不由有些怪异。事实上,苍松还负责着整个青云门的刑罚。虽然最近几年因为闭关,已几乎不再听到他处罚谁的消息。但如宋大仁等一干入门颇久的“老人”,却对这位苍松师伯的手段十分忌惮。 想当年,他可着实是以雷霆之势,处置过好几个颇有名气且修为颇深的二代弟子。曾一度被人喻为“冷面阎罗”。若说整个青云门谁最受人敬仰,那九成九的人只怕都会说是掌教道玄真人;但若评选最惧怕的人,苍松以全票当选,则亦为必然。 不过何旭却从改变规则这件事里,想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说,原著中就有过齐昊和林惊羽上门来通知田不易,七峰会武规则改动的情节。但现在这一桥段显然不会再出现。 不仅齐昊没有来过大竹峰,连七峰会武的改制,也不再是以“通知”的形式告之田不易夫妇。反而是由掌教真人亲自召集各脉首座开会,虽然结果没有变动,但终归是以一种“商讨”的形式达成了现在结果。而且时间上,也比原著晚了半年。 这里面,固然有因为苍松一直闭关不出,未及推动造成的结果。但也未尝没有大竹峰近年实力猛增的原因。 事实上,如今的大竹峰虽然算上田灵儿,也只有九位弟子。但九位弟子竟然清一色的拥有玉清四层以上的修为!如此高的平均水平,便连掌门一脉也要自愧不如。 而且田不易虽未有意宣扬座下弟子的实力,但田灵儿和林惊羽的早慧之名,却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别脉同门的。 这样两个年级轻轻,连二十都没满的年轻后辈。居然齐齐臻入寻常弟子一生都无法企及的玉清第五层境界。谁又知道再过几年,他们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青叶真人”? 值得一提的是,田灵儿和林惊羽的修为,也因为何旭的出现和悉心指点,比之原著中的同期水平,整整提升了一层! 于是,后继有人的大竹峰一脉,会被各峰重新看重,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田不易虽然嘴里不满苍松改制的建议,但心深处还是隐隐暗爽被“正中下怀”的。 尤其因为何旭的存在,更是让他心中笃定无比。 苍松啊苍松,任你其奸似鬼,到时候也得喝我老田的洗脚水。你们家齐昊再厉害,还能厉害过我家老四去?! 这样想着,便不由看了何旭一眼。 何旭见师父向他望来,自不知他许多古怪念头。只以为是师父想让他趁机表表决心,也给师兄弟们打打气,便道:“师父放心,弟子和众位师兄弟们,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哈哈哈哈。好好好!”田不易闻言,自是心头大爽,难得的赞了一句,“你们这几年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都不错!” 众弟子精神一震,具都喜形颜色。也难怪,被骂了几十年不争气的东西,现在总算得到了师父的肯定,大家那个泪流满面啊! 一时间,众人无不斗志昂扬。如吕大信、杜必书及田、林、张三小,便都想着好好表现,可以一战成名。而参加过上届大比的那几位,却是满怀杀气…… 郑大礼:小竹峰的娘们儿,老郑这回给你们送大礼! 吴大义:通天峰的小崽子,嘿嘿,你吴二爷来报仇了! 宋大仁:麻痹的,龙首峰姓齐的小白脸,你可得洗白了等着宋爷爷! 这仨一脸杀气腾腾,生怕别人不晓得“狼来了”似的,却是让何旭心底一惊。只是他倒没有三位师兄那样苦大仇深,反而有些无聊的想着:萧逸才又不在,有什么意思?算了,随便打打拿个第一吧。省得回来师父唠叨个没完……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 随后的日子,便在大竹峰众人斗志昂扬、众志成城的修炼中度过。 比如宋大仁,就经常一挑二,拿着“十虎”与吴大义的“开山刀”、郑大礼的“金蛇匕”对砍。 又比如林惊羽,也经常和吕大信的“定阳针”、杜必书的“三宝如意骰”斗得你来我往。 唯有小丫头比较没出息,还是喜欢以“指导”为名虐小凡。只是小凡在修为臻入“驱物”境后,也再不是以前无力还手的局面,凭借与其心意相通的“朱雀环”,倒也有与“琥珀朱绫”一斗之力。 至于何旭也没有闲着。自从田不易将黑竹鞭传给他后,陆续学会“天机印”和“神剑御雷真诀”的他,目前正钻研着田不易刚传授的,青云门长老级剑诀——诛仙剑式。 043.寂寞如雪 青云门传承至今两千余载,若论历史之悠远,当今之世唯有魔门堪与比肩。而在如此悠长的岁月里,青云门不仅出现过如青叶祖师那样的绝代奇才;更重要的是,在两千年的积淀和升华中,还流传下无数精深绝妙的真诀道法。 尤其在历代祖师不遗余力的推演完善、去芜存菁之下,今日的青云门道法,哪怕于最基础的一提一纵之间,也无不蕴含着意味深远的道法精髓。 值得一提的是,青云门道法特别讲究“循序渐进、由浅入深”。就拿历史最久,也是青云门所传最广、使用者最多的青云门招牌剑技术——《青云剑诀》来说。 这路剑诀自从青云门开山祖师青云真人,由无名古卷领悟而后,历经千年修缮,又经青云门中兴之主青叶真人推演提升。时至今日,早已由最初的青云剑诀,演化出了数套后续的进阶功法。乃是青云门最具代表性,也是体系最完整的剑诀之一。 整套剑诀,由入门级的“玉清剑式”起;依次又有进阶级的“上清剑式”;精英级的“太清剑式”;以及后来青叶祖师推演而出的长老级“诛仙剑式”。 相传,青叶真人而后还创出了唯有掌门才能修炼的超强杀招,威力甚至还在神剑御雷真诀之上。只是具体是何名目,却又一直无人知晓。众人虽心有好奇,但谁也没胆子敢去问道玄真人。时日一久,便都淡然忘之,以为虚构。 而现在何旭所修炼的,便是唯有修为臻入上清境,地位尊入长老级才有资格修习的青云门最高剑诀——诛仙剑式。 说起来,修炼青云剑诀者,都会体查到剑诀中“一正一反、一多一少”两大特色。具体而言,便是自剑诀由浅入深起,从玉清剑诀修习九九八十一路剑招开始;到上清剑诀凝炼出三十六道剑气;再到太清剑诀合成九种剑势;最后到诛仙剑式悟出一屡剑魂。 随着修炼的不断深入,招式上的化繁为简,与之相伴的亦是突破时的更见艰难。 甚至从青叶祖师创出诛仙剑式之后,千多年来有资格修炼诛仙剑式的上清境长老,少说也有数十。而数十位天资毅力具臻上乘的当世一流高手,却再未有一人能够成功领悟剑魂奥义。 …… “师父,诛仙剑式真的这么难练?”何旭自从数月前学得诛仙剑式后,几乎每天都往田不易那儿跑。只是跑去后问的问题,档次竟不断的下降……从最初的剑诀真解,到后来真元转化为剑元的方法,以及现在的…… “真的这么难嘛?”何旭问的有些不依不饶。 “唉。”田不易拍怕他的肩膀,语气中,丝毫不为其反复的提问而感到厌烦,反而带着些理解的体谅,“为师知你心性坚韧、天赋极高。尤其是上次败给萧逸才后,不仅未曾气馁,反倒破而反立;最近数十年,更是慧根明悟,道心大开,修行路上一骑绝尘。只不过一个甲子,就由玉清第三境,修到了上三品的巅峰。” “但是啊!”田不易说到这里,却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收回手,背身站在窗前,“诛仙剑式何等精深玄奥,单是上半部‘真元化剑元’之法,便需修炼者具备绝强的毅力,和对剑意超深的领悟。至于下半部孕育‘剑魂’的法门,更非苦练就能臻入圆满,还需修炼者拥有超凡的气运。” 他顿了顿,又似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道:“寻常之士,还道拿把仙剑便是剑仙。百多年前,本门竟还有人提出‘青云门太半皆是使剑之辈,何不改名为青云剑派。’此等言论,当真无知可笑至极!剑修之道,又岂是寻常之士所能想象,便是为师修行数百年,也只敢说自己‘修剑’,却未敢言是‘剑修’。唉……真正的‘剑修’,除了千年前惊才绝世的青叶祖师,想必再难会于人间出现了……” 田不易一番感慨后,终于转回身看向何旭道:“老四,为师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诛仙剑式固然威力绝伦,但修行之难,却绝非之前的‘三清剑式’可比。你切莫因为些许挫折,而对自己有所质疑。否则对你修道之心,会有绝大妨碍。” 何旭愣愣的站在那里,脸色非但没有因为田不易开解而感到放松,反而随着他的话,越变越是古怪。 可惜田不易看在眼里,却道何旭已经暗生心结,心下生生懊悔,为何这么早就将这路剑诀传他。 “师父,弟子还能再问您一个问题吗?”何旭一脸不甘心的样子…… “你问吧。” “您……修炼这诛仙剑式,用了多久?” “咳咳……”田不易知道他会有此一问,脸上禁不住有得色微显。但旋又想到爱徒正有“心结”,才以绝大毅力强自忍住。当即,矜持的伸出一根手指…… “一年?”何旭脸色一缓。 谁知田不易闻言,竟忽得脸色涨红,仿佛被一口痰卡死在喉咙里,吓得何旭忙想上去扶他,却被他重重的推开,“放屁!你当我是青叶祖师嘛!是一百年!一百年!” “啊?”何旭惊得嘴巴长得老大,喉结微微蠕动两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是因为嘴巴没有闭起,反如抽风似的只有一些呼声。 田不易这才从何旭的反应里找回一些感觉,又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打击到何旭了,不由有些歉意的拍怕他的手臂:“师父也是屡有机缘,才能在百年之内修成‘剑元’。便是掌教师兄和万……咳咳,和另一位师门兄长,也是整整用了一甲子以上,才将‘剑元’练成。” “一甲子……这么久?”何旭忍不住道。 田不易闻言,不禁有些不满:“你道很容易嘛?以掌门师兄和‘那人’的绝顶天资,六十年修成‘剑元’,其精进之速足以列入青叶祖师之下前三。便是为师耗费百年之功,也已被列进前十。” 田不易说完,见何旭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声音转柔道:“好了,你听为师的话,今天好好休息,别再去想剑诀的事。以你的天资,又这么年轻。若再得些机缘,将来成就必定更胜为师,何必急于一时呢?” “是、是……”何旭一拱手,一脸“内伤”的样子,“谢师父指点。弟子告退。” …… 看着何旭离开的背影,田不易心底不禁忧虑丛生:刚才,是不是把话讲得太重了?唉,都怪自己爱逞能口舌之快。为什么要说是一百年练成的呢?多加五十年不行嘛?嗯,看来改天得再去找他说说,就说自己是记错了,其实用了一百五十年。 …… 只是,正当田不易为该如何开导何旭而烦恼时,何旭却面脸古怪的看着远山峰顶:到底要不要告诉师父呢?算了算了,还是不要了。师父待我这么好,以他爱面子的性格…… 他不由再看了一眼远处山峰的高度,心底不由一寒:啧啧,师娘岂不是要守寡? 想罢,终于呼出一口气,一脸独孤求败的叹道:“人生啊,再度、再度的寂寞如雪啊……” 044.赴会 山中无甲子,修真无日月。 这句话似乎说了很多遍,频率之高,几乎等同于那句经典了几万年的“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 但这里还是不得不说,时间过的真的很快。 一年的时间,在宋大仁等的咬牙切齿中、在三小的翘首期待中、在田不易的担忧中……在何旭的“反复”下雪中,渡过了。 只是不管怎么说,这一天,青云门大竹峰上却是人人兴高采烈。纷纷或激动、或紧张的准备迎接着青云门六十年一载的盛世。 小丫头更是显得尤为激动,挽着何旭臂膀,叽叽喳喳的问个没完,“四哥,真的会有那么多同门去嘛?” 何旭也是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今天的他,一席白衣胜雪,头发整整齐齐的梳在头顶做一个髻,显出分明的棱角和英俊的脸庞;因为修行而愈发白皙的皮肤,如玉一般在一双星目的点缀下,透着风神俊朗的气质,流露出一股倾倒众生的帅…… 唉,自恋是导致我修行太快的原罪。 何旭撩一下头发,心底有些【骚】情的想着。 “不错,七脉会武乃本门最大的盛事,同门各脉无不视之为头等大事。而且能够入选代表各脉出战的各位同门师兄师弟,无不是佼佼出众的人物,那个场面的壮观刺激就不用说了。”他耐心的向小丫头说着,又恰巧见宋大仁一脸精神抖擞的走出来,便偷偷向小丫头打个眼色…… “尤其会武大试现场,同门中数以百计之人围观,胜者站在台上掌声雷动,那份得意是跑不了了,但若是有些美貌新进的别脉年轻师妹为大师兄风采折服,尖叫欢呼,那岂不更是人生一大快事?”说到这里,他一脸正经地转向宋大仁,道:“大师兄,你说是也不是?” 宋大仁脸上突然一红。 田灵儿看在眼中,着实奇怪,道:“大师兄,你干嘛突然脸红了?” 宋大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连连道:“没有,没有,我哪有红……” 何旭咳嗽一声,却见周围其他的师兄师弟不知何时都围了过来,年纪轻的如杜必书和三小都不甚了了。入门久的,如老二、老三却都是面带微笑。 何旭笑道:“哎呀,老二、老三也在这里,最近我的记性不佳,好像在上届大试中,大师兄连胜两场进到第三轮时,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同门师妹,咦,名字给忘了……” 吴大义立刻接着道:“啊,我也记不大清楚了,不过好象是小竹峰上的一位同门师妹,相貌那是极美的,不过名字嘛……” 郑大礼满脸笑意,道:“名字嘛,我们都是忘了,不过当天场中鼓掌拍得最大声,和大师兄眉来眼去的那个人的样子,我们都还是记得的。” “哗”!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田灵儿带头拷问:“大师兄,是哪一位同门师姐,居然对你这么好?” 宋大仁满脸尴尬,狠狠盯了何旭一眼,干笑道:“没、没有这回事,你别听老四胡咧咧,小竹峰的文敏师妹只不过是看在师娘份上,才为我们多喝彩加油了几声。” “咦?”何旭立刻道:“大师兄,这就怪了,我与老二、老三都不知道那人的姓名,怎么你立刻就把人家的名字给说出来了?不过说起来,文敏师姐对大师兄那个好啊……” 众人哄堂大笑,宋大仁自知失言,更知道论语锋远远不能与何旭相提并论,说多错更多,当下哼了一声,仗着脸皮颇厚,干笑道:“无聊之人,嘿嘿,我去看看师傅师娘好了没?” 田灵儿还待追问,却见宋大仁溜的比风还快,一眨眼就看不到人影了,只得一把抓住何旭,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兴奋之色,道:“四哥,你快说说,那个文敏师姐到底长得如何?” 何旭笑笑,习惯性的去摸小丫头的脑袋,谁知却被躲开。 “四哥讨厌,老当人家是小丫头。灵儿都长大了呢!” 何旭大笑,“好好好,我家灵儿是大姑娘了。不过丫头,你不是常与师娘回小竹峰看望水月大师的吗,怎么会从没见过文敏师姐,她可是水月大师的得意弟子呢。” 田灵儿听着何旭习惯性的称谓,眼中流露出几分复杂。但她掩饰的极好,又因为低着头,所以便也不惹人注意。只是她的口气却有些不开心了,“我与娘去小竹峰时都是直接去见水月大师,难得认识几个同门师姐,你到底说不说!” 何旭只当小丫头的娇嗔是少女心性,沉不住气,便不在意的笑笑:“别急,别急,今日我们去长门通天峰参加七脉会武,你多半便见得到她了。” 田灵儿“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半响后,却是眼珠一转,仿佛醒悟什么,道:“难怪我一早起来就看大师兄整个人神采奕奕,原来是心怀鬼胎!” 众人一呆,再度大笑起来。忽然,小凡拽一下何旭的衣服:“四哥,师父师娘来了。” 众人转身看去,只见从守静堂中,田不易和苏茹走了出来。田不易一身天蓝长袍,气度颇是庄严,若不是身子稍矮,肚子又稍大了些,倒真有让人肃然起敬的宗师气派。至于苏茹,则是让众人眼前一亮,平素就姿色过人的她,今天一袭淡绿衣裙,头上玉镂花,金钗头,眉若远山含黛,肤似凝脂白玉,目光如水,红唇带笑,当真是倾倒众生。 宋大仁跟在他夫妇二人身后,面色再正经不过了。只不过众师弟一看见他,个个面上就浮起不大正经、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来了。而在宋大仁身后,老黑大黄也跟了出来。 老黑来到何旭脚旁,用身体蹭他一下,目光闪闪,带着期盼。何旭犹豫了一下,拱手向田不易道:“师父?您看?” “带上吧。”田不易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一摆手,便不理会,掌心法诀引处,赤光一闪,他那柄久负盛名的仙剑“赤灵”祭起,赤芒万丈,端的是仙家至宝。袖子一挥,又将大黄卷了起来,随即飘身到赤灵剑上,与苏茹打了个招呼,当先破空而去。 045.何旭的升华 长空如洗,九人分别御器而行,驰骋于青天白云之间,xiōng中自有一股澎湃豪情。 何旭看着周围一干师兄弟踌躇满志的模样,想到自己这些年潜移默化的不懈努力,那股满足感竟是比他自己的修为百尺竿头还要欣慰。 于是一声清啸,声震云霄! 何旭右足轻点在黑竹鞭上,伸手一指,笑道:“最后到通天峰的人,便罚他洗半年的碗!走起!” “哎呀!四哥,你耍赖皮!”小丫头站在琥珀朱绫上大发娇嗔。 “老四,可不带这么耍赖的!”这是宋大仁。 “喂,惊羽!你怎么不等我……” “我傻呀,还不快走,你真想洗半年的碗?” 众人都笑骂着,乱哄哄的追逐何旭的背影。 无垠的蓝天,如倒悬的深海,蓝得无边无际、蓝得深不见底,壮观雄伟。 远处,一座高耸入云、入天、直入苍穹的雄伟山峰,傲然屹立。那里,白云飘渺处,隐隐有钟声回荡在这苍穹天地。通天峰,仿佛真的通往青天。 伴着呼啸声,何旭首先抵达。 一落到地上,老黑便忍不住在广场上跑来跑去。看来对新鲜的坏境抱着极大的兴奋。何旭笑笑,便也不去管它。抬头看去,只见这里白玉为栏,仙气阵阵,广场中央有九个大铜鼎,成三三之数摆放中间。最令人吃惊的,便是这广场之上,云气蒸腾,行走时如在云中,使人有成仙的感觉。 何旭暗道一声“大手笔”。以他今日今日的道行和眼力,自能看出这里的诸般景致,大多在美丽的外表下,蕴蓄着复杂而危险的禁制。尤其那广场中央的九座大鼎,更是一件极其不凡的法宝。 何旭甚至能隐隐感到有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被它镇压着…… 莫非?那就是虚无缥缈的……气运? 这种设想,让他更感骇然。 这时,宋大仁等也陆续到来,众人笑轰轰的围在何旭身边,讨论着刚才到底是谁最后。可惜老二、老三、老五居然都耍赖皮的互相抵赖,终于惹得何旭恼了,笑骂道:“三个人各洗两个月!”才最终作罢。 由于田不易夫妇受掌门之邀,前往玉清殿商议要事。所以大竹峰众人便分做了两拨,而当田不易不在的情况下,众人自以何旭为首。 只见三小站在何旭左边,其余人则靠右而站。大家几乎是心照不宣的排成“弧线状”,隐隐将何旭拥在正中,呈众星捧月之势。 宋大仁双手抱肩,撞一下何旭道:“老四你看,多了很多新面孔呢。” 何旭点点头,没有说话。 吴大义却不以为然的说道:“都是花架子,到最后,还是得看上一届的师兄。” 田灵儿闻言,忍不住反驳一句:“二哥好没道理,谁说新人就是花架子。” “额……呵呵,小师妹自然是和那些人不一样的。” 杜必书也凑趣道:“小师妹,要不咱们打个赌……” 田灵儿不待他说完,就“呸呸呸”道:“六哥坏蛋!谁要和你赌!四哥,你看六哥咒我。” 众人皆笑。 忽然,何旭耳根一动,感应到有人接近的声音。正想回头,却听一道女子声音先行传来:“宋师兄,许久不见啊。” 只见宋大仁如遭重锤,僵了一下。随即用一个超级不自然的、差点连何旭也要被得一晃的转身转了过去,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至极。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咧着嘴不知道说什么的模样…… 大竹峰众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以手捂头,就差把“我不认识他”写到脸上。 丢脸啊! 众人心底大喊。 而当先出排对着他们的,是一位瓜子脸的美貌女子,秀发如云,肌肤如雪,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笑意。她身后站着五、六位女弟子,看她们的服饰是青云门中一向只收女弟子的小竹峰门下。 何旭见宋大仁陷入痴呆状,眼中闪过“你没救”的无奈。但自从被确立为大竹峰的继承人后,他的心态也已经由“管好自己”,转变到了“领好大家”。 因此自然不能看着宋大仁继续丢脸下去,便笑着拱手道:“敢问可是文师姐当面?小弟大竹峰何四,有礼了。” 文敏美目转到何旭脸色,一丝异色一闪而过,居然楞了一下,才迟疑道:“是……何师兄嘛?” 何旭点点头。他知道自己从前的形象颇为精瘦,但经过穿越后有意识的增肥,还有修为提升后,体型气质上的极大改变,早已经是另一种形象。 只是平时在大竹峰和师兄弟们时时相见还不怎么明显,但如果遇到文敏这般,只在六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多半都是认不出来的。 文敏由衷道:“何师兄风采更胜往昔,想必修为定然又见精进。小妹若在大试中与师兄相遇,还望你手下留情呢。” 文敏的客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真诚。却不料大竹峰众人……不,除了宋大仁,竟都不由自主的在心里点点头:这是个实诚的孩子。 何旭心里也有些好笑,但面上却定不会如心底一样的神情,只道:“文师姐客气了。在下这点微末道行,早已有好几年未得丝毫精进。若是有幸遇到文师姐,反倒要你手下留情呢。” 虚伪!绝对虚伪! 这次就连陷入痴呆状的宋大仁,也被何旭的无耻刺激得回过神来,和其他人一起狂翻白眼。 麻痹的,要不是打不过你,真想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吴大义那个怒啊。 这就是四哥说得装13嘛?林惊羽眼中冒起闪闪星光,崇拜的不得了。 甚至一直最尊敬何旭的小凡,也忍不住暗道:四哥真是……咳咳,太‘谦虚’了。 文敏一脸古怪的看着何旭背后一帮人怪模怪样的神情,只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脸上尴尬不已。 何旭则很委屈的想:哥们儿说得都是实话呀,你们这副样子干嘛?我真的是在玉清境第九层巅峰‘搁置’了很多年嘛! 旋即心底又起一股释然:算了,不怪他们。像我这种从小接受‘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大好青年,自然是要时刻谦虚谨慎的嘛……他们不懂,客气是种美德来的。 想罢,一脸的升华…… 046.碰撞 就在大竹峰众人憋着鄙视,何旭大感无辜,文敏颇觉尴尬的时候,却见一大群人由远处走来。 那一干人,大约有三十几个,人人身着白衣。说好听的,那叫英气勃勃;看不惯的,只怕要骂上一句“飞扬跋扈”。而当先一人,更是潇洒俊逸、气度不凡…… 何旭见了,眼中不由有一丝精芒闪过,口中低声且玩味的说道:“有点儿意思……” 三小站在一旁,都将这话听得真切。不由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兴奋之色。 四哥这是认真了! 文敏站在对面,刚好也听到了何旭的话。只是她一时吃不准何旭意中所指,又因为先前的尴尬,便有些不敢开口。 唯有宋大仁脸色难看,低声道:“是龙首峰的小……咳咳,齐昊。”他对昔年败于齐昊之手极感不忿,本以为与对方修为差得太远,今生都可能“报仇”无望。谁知近年在何旭的提点下,修为竟然一日千里。以前打下的深厚底子,反倒成了今日厚积薄发的依据。如此一来,再看齐昊时,便不免有些新仇旧恨、跃跃欲试的意思。 何旭点点头,没有说话。 虽然青云门没有可以探查别人修为深浅的秘法,甚至不会因为境界高,而能将对方修为一眼看穿。但高手凭借敏锐的感知,却也能够大致感应出对方实力的强弱。当然,并不能保证任何时候都十分准确。 而以何旭天赋异禀的超强神识,其感知的精度往往极其准确。因此以他的预估来看,齐昊的修为可能达到了玉清境的第九层;即便没有,也至少在玉清第八层的巅峰。 虽然这种程度的实力,对他而言绝不至于被称为威胁;但不管怎么说,总比没两下就被扫下去的烂鱼要强。 这也是为什么他刚才会说“有点儿意思”的原因。至于小三认为的“认真”,何旭如果知道了定会严肃的批评他们:哥们儿任何时候都是认真的!包括认真‘谦虚’的时候! 齐昊可能也看到了大竹峰众人。毕竟九个人一扎堆儿,外加还有好几个小竹峰的女弟子,的确是十分惹眼的存在。 而他走了过来,身后众人自也紧跟着。两边人数都不少,若非没什么紧张气氛,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要火并呢。 齐昊走到跟前,拱手向宋大仁笑道:“宋师兄,你我又见面了。” 宋大仁也在齐昊走近前,收起了表情。两人都是一脉首徒的身份,彼此间都不敢怠慢。又见齐昊先行开口,便也客气的回了一句:“齐师兄客气了,想不到当年一别,师兄竟还记得我这个手下败将。” 哦哟~ 大竹峰众人几乎同时暗呼厉害。 大家都听出了宋大仁话里隐隐带刺的味道,不竟有些刮目相看。心说,平时挺老实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子这么爷们儿? 唯有何旭发现文敏目光闪闪的看着宋大仁,心底才失笑道:靠,原来是在小妞儿面前装13! 齐昊也没想到宋大仁的回答,竟会如此硬朗。只是他修为颇高,在门派里也名气颇响。平时更没少遇到过被他打败了不服气的人物,所以表现的就比较淡然。 只是他身后的“跟班”却没他这般好的修养。尤其有亲眼见过宋大仁败在齐昊之手的,嘴角便都不由挂起一些讽刺。 “宋师兄言重了。当年在下也不过‘险胜’一招。如今一甲子过去,师兄道行必定更见精进,届时若在大试相遇,少不得要请你手下留情呢。”齐昊微笑着说道。 只是这次莫说是大竹峰的人,连小竹峰的女弟子也忍不住在闻言后面露古怪。看着齐昊的脸,再看看何旭…… 原来这身儿打扮的人,都这么爱“谦虚”。 齐昊的面皮显然要比修为更深厚,虽然看到对方一大帮人都脸色怪异,但他却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潇洒神情。 只是注意到大家的眼神,总在他和另一个与他几乎同样装扮的白衣青年身上来回转动,便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 这一眼很随意。但当他的目光滑过何旭的腰间时,却是不由自主的顿了一样。随即才转回何旭的脸上,看向何旭的眼神,不禁认真起来。 “敢问,这位是何师兄吧?”齐昊的态度,比之刚才与宋大仁说话时还要郑重。只是在郑重之中,还带着一丝旁人难以体察的怪异。 咦?这厮怎么会认识四哥(老四)? 大竹峰众人无不如是想道。 何旭也楞了一下,他也没想到齐昊竟会认识他。但惊讶只是一瞬间,他也马上拱起笑容道:“不敢当,在下正是大竹何四。想不到些许陋名,竟为师兄所知。不甚惭愧。” 以何旭二世为人的修养,秀才出身的学问。几句抛书袋的门面话,当真说得顺流至极。看他彬彬有礼的举止,甚至像书生,多过像修士。倒叫齐昊见后,脸色更奇。 齐昊仰天打个哈哈,“想不到我青云门竟有何师兄如此人物,在下酷爱交友,却不料失之交臂多年,竟至今日才知。若非家师慧眼,只怕在下仍要当面不识英才了。” 齐昊的话,不仅让大竹峰的颇感奇怪,连小竹峰、甚至龙首峰的人,也无不暗暗称奇:师父(苍松师伯),闭关多年,怎么会认识大竹峰的弟子? 唯有何旭心底了然。 当年他配合普智,虽然在草庙村成功将‘那人’惊退。但对方却也因此而记住了自己。现在想来,定是‘那人’有意识的指点过齐昊,要他对自己多加提防。 只是光靠提防,就提防得了嘛? 何旭心底不由冷笑,同时也暗暗决定了齐昊的命运,心道:你完了。 虽然他对齐昊并无太大感受,既不厌恶……当然,也肯定谈不上好感。但因为他背后‘那人’的关系,若有机会打击他一下,顺带手看看‘那人’吃苍蝇的表情,不也是一乐嘛? 至于齐昊做何感受,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了。 算你倒霉!嗯,顺便也当给大师兄报仇了。何旭如是想到。 047.意外 却说“齐谦虚”与“何客气”还待多叙两句时,广场上空忽然传来一声尖啸,声若惊雷,震动全场。广场上数百位青云弟子都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红光电射而来,片刻间停到广场上方,一把红色仙剑散发道道仙气,横在广场半空,上面站立着一个通天峰长门道士,朗声向站在广场上的各脉弟子道: “诸位师兄,掌门真人与各位首座有令,请参加七脉会武大试的各位师兄上玉清殿说话。” 齐昊叹一口气,一副颇为不舍的模样,道:“何兄,既然掌门师伯与诸位师叔相招,我等也不便拖延,只能下次再叙了。” “齐兄说得哪里话,我等份属同门,自是来日方长。别后若有闲暇,齐兄只管来大竹峰便了,在下必会扫榻相迎。”何旭深明做戏做全的道理,虽然心底对齐昊毫不待见,但脸上却仍作出“依依不舍”的模样。 两人相识一眼,似乎都察觉出对方的做作,不由一齐大笑起来。也唯有这声笑,才是难得没有了任何掩饰。 齐昊拱手道:“告辞了!”言罢,做个四方揖,率众而去。 “请!”何旭回礼。 待见龙首峰一干人走后,一直来不及说话的文敏也率几个同门师妹告辞。 只是她也看出了大竹峰众人以何旭为首的做派,虽然心怀疑惑,但也只得忍住,想着回去以后问师父便了,口中却道:“何师兄,小妹也要带众师妹回去了。”又迟疑了一下,才道,“据闻齐师兄近年屡有奇遇,修为比之上届时又有极大提升。何师兄……”她看了何旭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来。于是,反换上一抹明媚的笑,“小妹就此告辞!”说完,又横了一旁呆头鹅似的宋大仁一眼,也率着一干师妹们走了。 田灵儿不由羡慕的叹道:“这位文师姐,当真好神气呀。哪一天我也能这样多好?”言罢,便不由想象自己率着何旭等人“招摇过市”的模样,心底愈发羡慕起来。 直到何旭伸手揉她头发,她才回过神大发娇嗔道:“四哥!你又摸我头!灵儿都说了好多遍,我是大人了!” “好好好,灵儿大人。”何旭满不在乎的笑笑,“但是您也该醒醒了。你看看周围,别脉同门都走得差不多了。再不去找师父师娘,只怕到时候又有一顿教训,我可吃罪不起。” “哼。”田灵儿不满的做个鬼脸,却又挽着何旭的手道,“走走走!没胆鬼……” 众人见状,无不莞尔。 山风吹来,白云飘渺,广场上数百青云弟子,已纷纷走入了广场前端。 若从上空看去,似乎能从杂乱的人群中,看出几道队形;片刻,随着大队人马涌入广场前端,却又见这些队伍中走出五六十人,继续朝着前方广场尽头走去。 广场的尽头,便是青云六景中的——“虹桥”。 踏上虹桥那鬼斧神工般的桥身,看着桥两侧涔涔流下的清澈水流,折射出迷幻美丽的七色彩虹;又随着虹桥的上升,越行越高,白云渐渐都落在脚下,蔚蓝的天空清澈如洗,横在头顶。 何旭心中,顿感无限畅快。体内南明离火剑似乎感觉到他的心意,隐隐动了一下,内息恒定的流转也同时快了几分。 …… “咦?” 远处,端坐在玉清殿正中的道玄真人,忽得目露讶色。他身旁一位高瘦道人见了,便问道:“掌门师兄,可是有何不妥?” 道玄朝那人笑笑:“无事,苍松师弟有心了。”只是他心里却隐隐泛起嘀咕:刚才那一丝‘剑元’气息,到底是谁发出来的? 他沉思片刻,又逐一将目光掠过殿内众人。心底摇了摇头。 莫非?是祖师庇佑我青云,叫我青云又有奇才弟子悟得高深剑意,修出了‘剑元’?想到这里,他嘴角不由升起一些玩味:那样的话,准备好的奖品,倒是要换一换了。 他忍不住转过头朝后山祖师祠堂望了一眼:老伙计,你总说我舍不得那东西,笑我早晚有一天得把‘它’带进棺材里。唉,我又岂是敝帚自珍之人,先前不传,只是未得其人罢了。若是真有合适的青云弟子,即便不在长门,我又岂会狭于门户之见? 想罢,眼中有坚定之色闪过。随即,才扬起一脸云淡风轻,微笑着领着其他六峰首座朝殿外走去。只是他走着走着,门外却有阵阵骚乱之声传来…… 却说何旭因受“虹桥”瑰丽之景所渲染,xiōng臆畅快之下,不妨南明离火剑也随心流转,一缕内息便不自觉的外溢而出。 说起来,在他一年前得授《诛仙剑式》后,修习之下,竟是异乎寻常的快速。尤其诛仙剑式上半部中,“化真元为剑元”的法诀,竟是与他自行领悟的“精粹真元”之法,颇有互相印证之地。两厢结合后,更是毫不费力的转化出了“剑元”。 事实上,他在第一次通过南明离火剑精粹出真元后,便已感觉到精粹后的真元有了一些不同。只是他当时还不晓得“剑元”为何物,也不晓得那些真元在南明离火剑的反哺下,已有了一些微弱的“剑”性。 值得一提的是,南明离火剑作为上古时也有极大名气的旷世奇珍,种种神奇妙用,又岂是区区转化“剑元”这么简单? 而即便没有诛仙剑式,以何旭对“道基”近乎于吹毛求疵的偏执追求,在反复运用“精粹之法”后,也早晚是能自行修成“剑元”的。只是现在有了青叶真人遗法,修习上便更快了许多,也少走许多弯路罢了。 然而他剑元修成不久,还无法从容做到收放自如。所以偶尔在情绪有起伏时,比之真元更锐利、更浓缩、也更快捷的剑元,往往会不听话的“超速”奔驰。而“超速”的后果,往往是“出轨”。这才有了他刚刚内息泄出的意外。 好在这种意外尚在可控范围,随着他对“剑元”的把握越来越深,终归可以做到心随意转、收放自如的地步。 然而他却没有料到,一个不小心的意外,不止惹得远处玉清殿内的道玄真人心潮起伏,又因为刚巧走过玉清殿旁的水潭,那一缕剑元,竟给他惹出了不小的麻烦! 048.玄火太极 却说何旭方以导气归元之法,将剑元重新收拢。便听玉清殿旁小水潭里忽有一声巨响传来! 放眼看去,只见水潭中心突然起了一个巨大旋涡,片刻之后,又见巨浪卷起,一个巨大身影跃然而出,漫天水花扑面而来。 不少青云弟子猝不及防,竟未及飘身躲避,顿时被淋成了落汤**。与此同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高逾五丈,龙首狮身,遍身鳞甲,巨目大嘴,两根锋利獠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面貌狰狞,望之生畏,竟然是千年前被青叶祖师洪荒异兽,镇山灵尊! 却见灵尊踏出水潭后,先是左右看了一下,好像在寻找些什么。只是绕过一圈后,又好像什么东西也没找到。于是一副像被戏弄的神情,冲着一干青云弟子连连咆哮。 只是以它上古麒麟的高贵血统,数千年道行的深厚法力,这一怒之下,不免风云变色! 原本蔚蓝的天空,顿时暗了下来。隐隐有狂风呼啸之声,伴着灵尊震耳欲聋的咆哮,一干青云弟子,包括修为高深如何旭之辈,都不免霍然变色! 好在,众人都冷静的没有动。因为灵尊存于青云门千年,却还从未有过伤人的记录。大家虽然不知道它何故冲自己这干人发火,但也并未就此作出提防动作。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也差不多到了尾声。灵尊虽不知为何突然暴怒而出,但它灵智终归不凡,知道眼前众人都是青云门弟子,是当年‘那个人’的徒子徒孙。所以咆哮一下,吓唬吓唬出口气也就罢了,倒也不会当真做出伤人的事。 只是任何人都没有料到,这个时候,一条狗……居然发难了! 金、木、水、火、土。 如果说水麒麟是水系中的极品灵兽;那么老黑,又何尝不是土系灵兽中极品!而且老黑贵为苍猊后裔、祖龙远亲,论起血统来,也是丝毫不比灵尊逊色。尤其土行克水,两者之间几乎是天生的死对头。 因此老黑见水麒麟居然敢冲着它嚷嚷,以为尊严受到侵犯。当即按奈不住,踏上两步,拱起毛发,一声饱含威胁的咆哮瞬间脱口而出! 何旭大骇。他万万没有想到,一直跟在他身边,从来都不让他cāo心的老黑,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跑出来惹麻烦。 再对比一下双方的个头,老黑大概还没有水麒麟的脑袋大,就算是再白痴的人也能辨别出两者间的差距。 何旭慌忙踏前一步,拱手作揖道:“灵尊息怒!是在下管教不严,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谁知水麒麟却是理也不理。本来因为某些缘故,已导致它心情极度不爽,现在居然又有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土系灵兽,而且看它气息,似乎也是上位妖族的样子。 但凭你这点儿微末道行,也敢在你麒麟大爷前呲牙裂嘴?! 水麒麟如同没被后生尊敬的前辈高人,本就脾性暴躁的它,因为被戏弄、因为属性相克、因为被后生挑衅,诸般不爽叠加在一起,竟是再也忍不住滔天的怒火! 但见它只踏出一步,旁边那湾碧水潭中,原本波平如镜的水面霎时开始颤动,随之突然剧烈转动,整个潭水急速旋转,围绕中心处转出一个深深旋涡出来,在那旋涡深处,更似有隆隆之声传来。 片刻之后,众人只听一声巨响,一道水柱从旋涡深处霍然冲天而起,足足竟有三人合抱之粗,而且凝而不散,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凌空折下,仿佛受到什么驱使似的,落到水麒麟身前,矫若游龙,晶莹剔透,在空中旋转游动。 这一刻,水麒麟千年来被青云门尊崇已极的实力完全显露了出来! 只看它这一手凭空御水的本事,毫无借力,召出水柱之粗且凝结不散,甚至盘旋半空游动不已而无丝毫吃力神色,灵力之强,念力之纯,早就远远胜过了寻常人间修真之士,便是高手如云的青云门中,不要说纯以念力做到这一点,便是借用法宝能有这份水准的也没有几人。 何旭在这庞大的威压下,也不由大感惊骇。虽然早就知道水麒麟拥有“首座级”的实力,但当他真正站在水麒麟面前时,才由衷体会到那股沛不可挡的威力是何等可怕。 与此同时,盘旋在这头巨兽身前的粗大水柱游动速度也越来越快,忽地一声巨响,“轰”的一声,庞大的水柱带着无尽声势,铺天盖地地打向何旭身后的老黑——至于何旭,则早已被它忘在脑后! 何旭涌起全心全灵的力量,抵挡着水麒麟惊人的威压下。而在这股威压下,他却忽得如灵魂出窍一般,感觉全身一松。随即,似乎这天、这地,除了自己、除了那道汹涌的水柱,便再没有任何东西。 他的心灵,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剔透。心随意转下,体内南明离火剑被激发出惊人的灵力,以电光般的速度调度起何旭体内所有的剑元。 而何旭面色,则忽然变得平静无比。那原本因为灵尊超强实力而露出的震骇神情,竟不知何时,转变为了淡淡的、从容的、一如平日般的微笑。 只见他双手抬起,虚空抱球,左右手成剑指法诀,似缓实急,在身前虚画了个太极图,片刻之间这图案凌空发光,只听他口中喝道:“玄火太极图!” 一声喝响,似乎喝破了时间的壁垒,又似喝穿了光yīn的间隔。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流沙,也不再因为沙漏而流淌…… 这一刻,在旁的青云弟子,虽是在如此危机关头,也不禁一个个长大着嘴巴,一动不动。他们想惊呼,但却出奇的发不出半点声响。 他们的震惊,不是因为眼前这位别脉师兄,竟敢于在灵尊面前动手;而是他手中施展的法诀,分明是他们人人都会的《太极玄清道》,可为何施法后的太极图,却与师长所处大有不同! 只见本应成黑白两色,黑鱼中嵌着白点;白鱼中嵌着黑点的太极“yīn阳鱼”图案,却在那浑身都散播着和煦气质的书生手中,发出了一玄一红两色光芒,而原本yīn阳各一的白点,则双双都成了白色。 玄火太极图?! 青云门什么时候又多出了这门道法?而且那分明五行属火的浓郁元气,又似乎比之寻常真元更厉害了十倍不止! 此人是谁? 此人因何而会如此道法?! 这等威力无穷的磅礴奇术,到底是何人所创!! 这一刻,众人心里早已忘了什么危险,忘了那让人生畏的水麒麟。全都一个个以一种叹为观止的炙热眼神,望向何旭手中泛着炙热白光的图腾! 下一刻,水柱与图腾轰然相撞…… 049.水火相撞 当道玄真人踏出玉清殿的时候,恰巧见到半空中一道白衣胜雪的俊朗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恍惚。这在他堪比通天峰历经千万载依旧亘古不变的道心来说,几乎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当那一瞬间,那一丝恍惚,却是如此真切的、清晰的、实在的,出现了…… 在他深邃的、蕴蓄着几乎可以看破世间一切迷茫的双眼里,竟是依稀看见了一道常常萦绕在心头、出现在梦里,更曾几何时让他感动、让他开怀、让他热血沸腾的身影…… 那两道身影是如此的相似,以至于被他不自禁的、又似是不知不觉的重叠在了一起……直到何旭那张清俊中带着和煦微笑的脸庞缓缓的定格。 又因为那一丝恍惚,他竟然未及在水麒麟发出那一记惊天动地的水柱前,提前纵身护住一干门下弟子。 直到……水柱被一面泛着炙热白光,透出玄红二色的太极图腾挡下,他才蓦得,霍然动容! 只是与其他青云弟子惊叹于那个年轻人神奇道法所不同的是,身为盖代宗师,修为通天彻地的道玄真人,只一眼,就看穿了那奇异太极图的来历! 那是融合了太极玄清道、火云遁、甚至剑元!且三者具臻极高境界后,又融入了自身特色的情况下所创出的,绝强的、难以复制的、也是最适合原创者本人的独门道法! 又与其他或远观、或身临其境的“不知者”,感叹着这门奇术威力浩大、气势磅礴所不同的是,如道玄真人、及其他在场的六峰首座、和十几位各脉长老的少数“知之者”,才真切且深刻的明白想要做到这等地步又是何其之难! 站在道玄左手第三位,也是最前排、最靠左的田不易……在那个隐隐“暗喻”着七峰最“边缘”的位置上——第一次!体会到被所有目光所聚焦的感觉! 这也是他不知多少次暗暗感慨,自己大竹峰日渐势弱,不被人所重视的伤心后,第一次觉得……被盯着的感觉:真***难受! 他忍不住转过头,以一种几乎带着求助的、无奈的眼神向道玄真人看去;却不料道玄,也早已看向了看他… “是你教的?” “不关我事……” 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只是一个眼神,竟却清晰而准确的交换了互相的意思! ———————— 另一边,当何旭以毕生修为、十成功力;以全心、全灵;忘情、忘我……第一次,将他早已苦思推演了无数遍,但却从来没有成功过的“玄火太极图”施展出来时。 那种直舒xiōng臆后酣畅淋漓的感觉,让他几乎想念起第一次与伴侣含着颤颤心情、涌涌激荡,小心翼翼的交换着彼此的承诺,又在那酥麻、紧绷、酸胀的交流后,蓬勃出热情、酣畅、浓郁的快感! 如同接受了暮鼓晨钟的洗礼,在水麒麟堪比上清境巅峰的实力下,在一招不敌便要身死人亡的压力下,无数平时在他脑中掠过的念头、无数百思不得其解的玄机,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完美、最精致的诠释,他只是完全不刻意的、顺乎自然的,将这一切的领悟,通过手中的法诀表达出来,才终于成功施展出了他修行至今最强的、也最巅峰的一击! 水火相撞,水火不容…… 当水柱被玄火太极图挡下后,顿时响起了极响的“兹兹”声,那声音宛若刚出炉被烧红的生铁,被灌上冰水后发出激烈的冷凝。又见水柱在触及图腾的同时,冒起浓浓的、气化后的蒸汽。而那温度高的可以造成常人三级烫伤的蒸汽,又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滚滚的向四周逸散。 以致周围那些观战的同门师兄弟,有些竟因为过于震撼而忘了施展防御,居然生生被烫伤!而那些机警的,虽然勉强打起了防御法诀,但也个个立足不稳,除了几个修行深的还勉强支持,大多数人竟都是左右跌倒。众人不由得尽数失色,若没有眼前这位师兄出手挡下了水麒麟这雷霆一击,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一瞬间,又似乎是一千年。 当玄火太极图终于完整的挡下了灵尊强大的水柱后,在场众人、远处观者、甚至是刚才因为措手不及而受伤的倒霉蛋,无不都在心底涌起强烈的惊呼! 挡住了!完整的挡住了! 居然有一个二代弟子,成功挡下了实力堪比各峰首座的水麒麟全力的一击!而且还完全无视于水克火的先天属性,更没有因为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而后退半步! 这人是谁? 这是人嘛! 离现场最近的,准备参加这一届七峰会武的青云弟子,无不流泪满面,百感交集! 这还怎么打? 拿什么打? 难道辛辛苦苦等了六十年、拼了六十年,临临到了比赛前的最后一天,才突然发现其实组团到通天峰晃一圈,不过是为了争个第二? cāo你二大爷!有这么欺负人的嘛! 而大竹峰众人则喜笑颜开,各个面带得色! 若宋大仁、吴大义、郑大礼三人,无不狠狠以拳击掌;吕大信则一蹦三尺,高举双拳;三小也在各自欢呼后,互相击掌相庆!唯有杜必书,却是双手捂脸,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苍天啊!多少年啦,俺终于赌赢一回啦! 总之,各种激动、各种自豪,若非情势还不明朗,他们几乎都要尖叫出声,用各人所能发挥的最大分贝告诉所有人: 这是咱大竹峰的人!是大竹峰的!是咱的! ———————— 终于,在何旭成功挡下水麒麟惊心动魄的一击后,“刷、刷、刷”几声,以道玄真人为首的七峰首座,及其他十多位长老,纷纷凌空将水麒麟围在中间。 只是此刻他们的注意力,倒有一大半都落在了何旭的身上。尤其苍松更是惊疑不定,眼中骇然之色久久不能散去。好在在场众人却都无暇看他,即便看到了,在众人纷纷惊异的目光下,他的表情倒也实在算不得显眼。 道玄真人排众而出,先向灵尊一礼道:“灵尊息怒,且莫和些后辈计较。还望看我面上,便算了吧。” 灵尊看看道玄,又看看周围飘在头顶的人影。最后终于复杂的看了何旭一眼,又瞪了一眼他身后的老黑,身前声势巨大的水柱才缓缓缩小,直至失去控制而落到地上,“哗啦啦”一声,把地上打成一片湿漉。随即摇了摇它那巨大的脑袋,返过身,一摇三摆地走到另一块空地上,躺了下去,把头往腿上一靠,眯起眼睛,过不多久,居然又有了鼾声响起。 在场众人这才松一口气…… 050.无地自容 场面,因为灵尊来得快、去得也快的脾气,显得有些冷场。 众人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处置,弟子辈的,固然抬头望向道玄真人,等着这位人所共仰的掌门至尊给他们拿主意;同辈的,包括六峰首座、七脉长老,也一样望着他们的主心骨,等着他发号施令。 而道玄,却是出奇的没有理会,反而怔怔的、深深的朝着何旭看去。 只见他的脸色,因为剧烈的消耗,而透出异样的苍白。一双手,似乎也微微的颤抖。但他仍然倔犟的挺着,甚至嘴唇也因为抿得太紧,而没有一点血色。 道玄微微一叹,终于回过神来,满脸笑容的向一干弟子说道:“大家不要紧张,灵尊不过是和大家开个玩笑。” 玩笑? 一干弟子既然能够入选七峰会武,自然没有一个是白痴。但此刻道玄真人都已经把这起事故定性为“玩笑”,那么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掌教真人是信了。如果还跳出来质疑一下,那才真的是不折不扣的白痴。 道玄真人见门下弟子反应“如常”,满意一笑后,向苍松道:“苍松师弟,你先代我招呼这些弟子去偏厅。”随即又向田不易道,“田师弟,你也先去照顾这位师侄吧。嗯,等他稍好一些,便带来见我。去吧。”言罢,一挥手,转入玉清殿内。 众弟子在接到指示后,无不纷纷复杂的先看了何旭一眼。尤其刚才与何旭有过短暂交流的齐昊和文敏,以及当时各自在他们背后的龙首峰、小竹峰弟子,更是眼中惊骇久久不能散去。 若非亲眼所见,他此前决计无法相信,一个与他们同辈的、修行不足百年的、甚至六十年来始终默默无闻的人;一个看起来像秀才多过像修士,连身高体格都与常人无异,除了长得帅点儿便再没什么特殊的人……竟是生生挡下了灵尊的雷霆一击! 而修为精深如齐昊、文敏等,更是比寻常人还要能体会到挡下这一击的难度!换作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决计做不到如何旭的程度。甚至连阻挡一息的可能都不存在! 齐昊和文敏几乎同时在心底自嘲:那句本来是客气话的‘手下留情’,现在看来,真是半点也用不着客气了。 田不易在接到道玄指示后,忙飘身来到何旭身旁。苏茹心悬爱徒,犹豫一下,也跟了过来。 大竹峰其他弟子,则早已围在何旭身边。众人都想伸手去扶他,却被何旭抬手拦住。 田不易见状,先挥挥手道:“你们不用围着,先随别脉同门入玉清殿吧。”又看了一眼紧张的苏茹,柔声道:“他没事,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先把他们带进去,省得苍松在那儿瞪眼。” 苏茹转头向苍松看去,果然见他也正朝这里看来。而其他青云弟子,则早已陆续步入殿内,只剩下大竹峰的人,一个也没有过去。 她点点头,又关切的看了何旭一眼,便招呼弟子,以及徒自还不肯走的三小朝玉清殿里去了。 “你……伤势怎么样?”田不易待旁人走尽,才终于满眼复杂的看着何旭说道。 “没事。”他勉强笑一下,只是声音却说不出的沙哑。 田不易苦笑着摇摇头,对这个宝贝徒弟算是彻底的束手无策了。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橙黄色的、杏眼大小的丹药,递到何旭嘴边。 何旭想也没想,张口便吞了下去。 田不易笑笑,自嘲道:“这是你郑通祖师炼制的独门丹药‘金元丹’,可是比你师父那半吊子的‘大还丹’要好得多了。” 而何旭只听到“金元丹”三字后,却没再听到后半句话。因为金元丹磅礴的药力,在入口及化的同时,便迅速流入他体内干涸的经脉。 南明离火剑亮了一下,似乎感应到了外来的新生力量,立即将之吸收入体,一番无需指挥、熟极而流的精粹后,又将转化成剑元的内息反哺出来,滋润着受伤的经脉。 刚才的那一击,何旭几乎以透支为代价,才凝聚出如何磅礴的大【法】力。但这一击过后,也让体内经络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震荡。若非南明离火剑自发的以剑罡护体,只怕他受得伤还会更重。 何旭在服下金元丹后,便已盘膝坐在地上。通天峰比之大竹峰还要浓郁数筹的灵气,立即如长鲸吸水般灌入他体内。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何旭才睁开双眼,只见他眼中精芒暴涨,瞬息又敛为平静。他隐隐觉得,与南明离火剑的契合,似乎更深了一步。 这种契合,与血炼后的血脉相连略有不同。更多的,是一种灵魂上交融的深入。 田不易见状,眼中不由有喜色闪过,问道:“怎么样?” “好东西!”何旭也忍不住惊赞,“原本弟子这一身伤势,如果照常温养,最快也要好几天才能痊愈。现在这一颗丹药服下,居然立刻好了七、八成。最多再有一日,想来便可无碍。” 田不易大感欢喜的点点头,旋又一扳脸道:“孽障!你修成剑元,为什么不向为师禀告!” “啊?”何旭面色一苦,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不是怕你听了跳崖嘛…… 他心底那个委屈啊。 田不易闷哼一声,其实他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即是欢喜、又是郁闷。尤其当他看到何旭那一手道法时,心底当真惊骇莫明。要知道,他也是在百年前一举突破上清境后,才凭借深厚修为,又兼随后数十年的苦思揣摩,才最终将火云遁与太极玄清道成功结合,创出了“赤火真龙”的超强奇术,同时一举臻入宗师境界。 但眼前一脸委屈的宝贝弟子,居然在一年之内,不,可能是半年,甚至更短!就修成了剑元,更比他早了接近两百年,便创出了属于自己的独门道法! 想到当初自己一脸矜持的告诉他:为师用了一百年‘就’修成了剑元…… 田不易那个无地自容啊! 051.可敢一听 然而不管怎么说,门下出了这等奇才弟子,作为何旭的授业恩师,田不易自也觉得面上有光。而且他也想开了,当年的青叶祖师,不也只用了区区十四年,就将太极玄清道修入了传说中的无上太清神境嘛? 从这个角度而讲,如果青叶祖师的师父无方子真人,也要像他那样的郁闷一下,岂非要跳崖一百遍呀一百遍? 这么一想,田不易便马上觉得平衡了不少。只是脸上仍摆出一副“你小子给我等着”的表情,说道:“既然你伤势差不多好了,就随我去见掌门真人吧。” 何旭点点头,正要坐起,一旁的老黑却是终于等到了时机,突然扑在他身上。 “唉!你啊!”何旭大感无奈的摸摸老黑,“看你给我惹得麻烦。” 老黑不会说话,便讨好的舔了他一下。虽然它灵智尚浅,只有寻常八九岁孩童的程度。但却并不妨碍它为何旭刚刚挺身而出的举动感到感动,因此着实好好给何旭“洗了一把脸”。 田不易见了,也不由微笑莞尔。 “罢了,你把老黑也带进去吧。”田不易说着,又忍不住“啧啧”连声,“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居然随便救下一条狗,也能遇上一匹‘苍猊’。”当年何旭带同老黑一起回山,对其来历,只一语带过的说了一句“随手救的”。故而才有田不易方才之语。 闲话不提。 何旭带着老黑,跟在田不易身后走入了玉清殿。殿内,道玄真人和诸位首座、长老,早已等候多时。 殿内正中,摆着七张太师椅。又分别有二俗三道,四男一女,端坐其上。而三位做道家装扮的修士里,坐在正中位置,身着墨绿道袍,鹤骨仙风,双眼温润而明亮,自然便是掌门道玄真人。 而另一位道姑,也在座六人中唯一的女子,相貌约莫有三十上下,与师娘苏茹倒是差不多,鹅蛋脸形,细眉润鼻,一双杏目炯炯有神,一身月白道袍,看去竟是风姿绰约。 何旭心道:这大概就是师娘的师姐,小竹峰首座水月大师了。 至于剩下那位做道家装扮、同样气势不凡,左手边放着一把连鞘宝剑的中年男子,则是落霞峰的首座,天云道人。 于是,再加上朝阳峰的商正梁、风回峰的曾叔常,和刚刚入内的田不易。七峰首座,除了龙首峰的苍松,已全都到齐。 五人坐在正中,田不易也随后坐了过去。每人身后又各有一二长老、亦或得意弟子陪侍。唯有最靠近道玄真人右手的位置空无一人,那是苍松的座位。至于田不易,则走在了最左边的位置上,苏茹则站在他身后。 何旭入门至今,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而在看到现场的布置后,对于官场文化颇有一些了解的他,自能从一些微妙细节里体会到大竹峰的现状。 于是,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好在他很快收起神情,彬彬有礼道:“大竹峰弟子,何大智。恭请掌门真人天寿,恭请诸位师伯万安!” 天寿万安,几乎是所有修真之士毕生追求的最高理想。只是修道之人讲究清心寡欲,虽然心有所慕,但却少有人把类似的话挂在嘴上。因此即不会暗示旁边的人这样去说,本身更说不出类似的“肉麻”话去向别人祝福。 但何旭又是何等样人?在上一世中就深深体会到“能屈能伸”之精微奥义的他,又如何会因为区区“肉麻”言语而觉得讲不出口?而连几句话都讲不出口,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大丈夫? 因此当他一脸理所当然、顺理成章、言真意切的说出“天寿”、“万安”的话来。虽然听者无不觉出两个词之间微末的差异,但听着却又无不觉得心头大爽。 尤其说这句话的,还是刚刚才大展神威,以不足百年修行,便已得惊人道行的奇才弟子,且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青叶祖师”的惊艳人物。因此这句话的分量,又显然比其他寻常人所说来的更重。 一时间,在座诸人无不嘴角上扬,连给人感觉极为冰冷的水月大师也不例外。 谁说修道之人便不爱奉承的?何旭暗道。 道玄真人转头冲田不易笑道:“田师弟,你这一手可是瞒得我们好苦啊。” 田不易面有得色,但口中仍道:“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也不知cāo了我多少心。” 曾叔常似与田不易颇有交情,便取笑道:“不易,你所谓‘不成器’的弟子,便是你大竹峰下一任的首座嘛?我怎么瞧着你的黑竹鞭也挂在了他腰上?要不这样,既然这么‘不成器’,索性让给我算了。你不是一直喜欢我的‘三宝玉如意’嘛?最多我和你换便了。” “放……”田不易立马就急了,险些爆出粗口,好在他发觉的快,才在咳嗽一声后,没好气道,“想得美,你就算是拿诛仙剑来,我都不换!” 众人哈哈大笑。 谁知,道玄真人却在这个时候,忽得说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若我真的肯呢?” …… 静…… 那是一种连空气都被凝滞住的静止,那是似乎连天地日月都停止变换的凝固…… 一瞬间,在场众人,诸峰首座、七脉长老,无不以一种“活见鬼”的表情看向道玄真人。 唯有道玄的神情,始终透着一股难言的轻松,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他看了一眼田不易难看到发黑的胖脸,笑了一下;反而转过头,看着同样目露讶色的何旭道: “何师侄,师伯若想叫你返还本名,转入我通天峰一脉,为我关门弟子……你可愿意?” 何旭闻言,表情很快收敛为最初的平静。他没有马上回答道玄的话,反而笑笑,反问道:“师伯,真的肯嘛?” 道玄一怔,所有人都是一怔……只是众人的震惊,却不过是刚刚开始。 却听何旭又道:“其实弟子还有一两全其美的办法,未知掌门师伯‘可敢’一听?” 何旭先前的话,才刚刚将所有人从惊骇中惊醒;但随即,又因为他这一句话,重新将他们的心吊得老高…… 可敢一听? 这神州浩土,这天上地下,这数不尽的幽幽众人,还有什么人、什么事、什么地方,是可以让修为通天彻地的道玄真人,也觉得‘不敢’的? 又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居然要他‘敢’,才能让他听? 052.道玄的心思 道玄看向何旭,看着他说话时从容的姿态、看着他面部不经意的自信神情……嘴角上扬,带一点笑;下巴抬起一点,狭着一丝傲然……眼前青年与“那个人”肖像至极的气质,让道玄在心底微敢怅然的同时,又不禁因为他的话,被激起了沉睡多年、几被遗忘的豪情! 多少年,多少年! 自从‘那件事’之后,那个曾经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伙伴;那个只要一句话,就连他也会忍不住热血沸腾的家伙;那个常常拍着他肩膀,大笑着说“只要你我兄弟联手,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的人,似乎又再一次的出现在他身边,又用那纵横睥睨的豪情在问: 可敢……! “哈哈哈哈!”道玄几乎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仰天之态的长笑,在身旁众人吃惊的目光中,从座位里站起,豪气干云道:“有何不敢!任何话,你但说无妨,师伯在此先赦你无罪!” “如此,敢不从命?”何旭一拱手,正容道,“没门儿!” 两个字……如果不算那个“儿”的话。 他就这样干干脆脆的用“没门儿”,当着青云门所有高层的面,当着方今天下第一宗师、修为通天彻地的道玄真人的面,以一种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表情,以这两个字,作为了回答。 然而这剧烈的反差,却在配合他前面一大堆的铺垫后,竟产生出某种诡异的、类似于熟人间在开玩笑的荒谬感觉。 偏生在他这种近乎戏弄的回答下,原本还十足紧张的气氛,竟真的被化解的干干净净。 “噗哧……”不知是谁,第一个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笑,随即陆续的……“咳咳”、“呵呵”、“哈哈”之声不绝于耳,直至整个大厅都被笑声笼罩。 以致在偏厅等候的青云弟子,还有苍松道人,都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笑声过后,田不易原本黑得和锅底似的脸,早已回复了最初的模样,他冲道玄真人笑道:“掌门师兄,这孽障就是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你看,这不是生生就惹得生气嘛。我平时可没少被他气着。”说罢,哈哈大笑。 何旭虽然明知师父是有意给道玄打圆场,但这样被当着众人的面说成“烂泥扶不上墙”,却也着实让他感到尴尬万分。 只是其他首座听到这话,却半点没考虑过何旭的感受。反而纷纷以为田不易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吃着了葡萄还偏说不好! 烂泥是吧!烂泥给我啊!我家的墙不嫌弃! 唯有道玄真人在笑过之后,眼中闪过一些寂寥,他摆摆手道:“田师弟无需如此。”随即,又似还想再说什么,只是终于没有说将出口。这才带着一丝歉意的,拍拍田不易的肩膀,以传音入密之术向他说道:“不易,愚兄……当真是羡慕你啊。” 田不易一怔,心底极感复杂。以他的数百年的丰富阅历,道玄之前“收徒”的话,他自然一听就能辩出真假。他知道……他是真心想收何旭为徒的。 不可否认,长门一脉的确人多势众。道玄的二弟子萧逸才,也同样有着难得的天赋异禀。只是在见识过上代掌门天成子道人,及其师姐真雩【yú】大师、大竹峰郑通等“青叶七徒”的田不易一代人眼中,以萧逸才未来最高也不过是上清境中期的潜力,莫说是远远不能与师祖一辈相提并论,更是远远及不上道玄和万剑一二人。 尤其青云门近百年来,又在道玄手中愈发的蓬勃兴旺……“创业容易受业难”,萧逸才或许才情出众,但纯论修为,却实不足以带领青云门更进一步。 也许有人会说,即便不能百尺竿头,但固守一方也未尝不可。这话在别处也许没错,但在青云门身上却半点也行不通。因为与原地踏步相对论的还有另一个词——那就是,不进则退! 以青云门现在的强势,不要说是走下坡路,便是稍微的停滞不前,也足以让周围门派生出虎视眈眈之念。 莫说是魔教那些死对头,便是同为正道的天音寺和焚香谷,也会因为正道领袖的至高荣誉和因此而来的巨大的无形利益,狠狠的向青云门踹上一脚。 于是在这一派看似和谐,实则暗藏汹涌的情景下,对于下一代的掌门人选,对于青云门的未来,道玄心中实有一股无以排遣的忧虑。 然而恰恰在这个时候,何旭出现了! 这个之前默默无闻,似乎还曾败在过萧逸才手下的大竹峰弟子,却是突然如彗星一般,以一种横空出世、甚至是横冲直撞的方式出现在他眼前! 修为精深、悟性惊人,更难得年纪轻轻且潜力无穷……如此面面精到的上上之才,如何能让求贤若渴的道玄,不去生出占为己有的私念。 如果易地而处,田不易甚至相信,自己会比道玄做得更加迫切。因为近百年几乎日日为后继无人所困扰的他,几乎是比谁都更能了解道玄难处的同病相怜之人。 另一边,何旭心底也不由松了一口气。道玄真人突兀至极的提议,莫说是他没有想到,可能连道玄自己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所以才那么的不假思索。 而何旭冒着极大风险,以一种近乎于戏弄的姿态来回绝道玄真人的邀请,其最大的用意却是为了将矛头集中在自己身上,从而降低大竹峰与长门之间的矛盾。 如果他不去这么做,反而一番不知所措,然后一推二五六的说一句“但凭长辈做主”。那届时师父田不易又该怎么回答? 不用问,以他对田不易的了解,以及田不易对他的重视程度,结局肯定是十成十的拒绝。那本来就可大可小的问题,只怕立即就会脱离众人的掌控。届时一道裂痕必将出现在大竹峰与长门之间,而这对尚且势弱的大竹峰来说,绝对是再坏不过的结果。 好在,通过何旭一番兵行险着的化解后,一场无形的危机总算过去。虽然道玄真人和师父中心难免会有一些yīn影,但终归比大家撕破脸皮要好得多。 053.背影 一场风波结束,道玄真人咳嗽一声,微笑道:“吾等在此闲谈,倒叫苍松师弟和一干弟子等候多时矣。现在何师侄的伤势既已稳妥,便召偏厅众人来此抽签吧。” 他说着,向侍立在他身后的长老打个手势。那人一拱手,尊一声“是”,便即刻去了。而瞧道玄真人那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竟似一点也未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单是这份养气的功夫,便已让人暗暗心折。 少顷,一众弟子在那位长老的带领下,跟着苍松道人走了进来。 六十四人分七排,对应着正中七峰首座的座位列队站好。何旭也趁机回到了大竹峰的队伍中,只是当他想排在第四的时候,却被众人推到了队首的位置。 何旭心底感动,他知道,这是一干师兄弟们一致的心意。想来,他们是希望通过这样的行为,在这样的重要聚会上,以他们的方式,正式确立何旭在他们中的首领地位。 何旭一颔首,没有推脱。 其实从他调教三小、指点众人修为起,就已随时做好了接过大竹峰执棒的准备。为了师门,为了师父师娘、为了丫头、小凡、惊羽、为了那一干以真心待他的师兄弟们……他,无怨无悔! 他昂然走向队首。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老黑,则像一位忠心的侍卫。而他们一些小小的“骚动”,在玉清殿众人的目光下,又是那样的显眼。 但是没有人!甚至连一向严峻的苍松,也没有因为他们的举动而出声呵斥! 一切便都是这样的自然而然,当何旭在队首站定,众人一切就绪后。一声整齐的、无需排练的问候响起:“参见掌门真人,参见各位师叔师伯!” 道玄和颜悦色地向站在大殿上的六十四位青云门年轻弟子道:“大家都来了,好,好。” 苍松则拱手道:“掌门师兄,弟子们都带到了。您是不是……” “不了,你来吧。”道玄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摆摆手推却了发言。 苍松也没有意外。最近几十年,道玄真人已几乎很少在二代弟子面前训话了。他点点头,随即走上前,朗声道:“诸位,你们都是青云门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我青云一脉从建派至今,已有两千余年,实为道家正统,正道领袖。但古人有道:业兴于勤,荒于嬉。又有云: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派列代祖师为了警戒后人,并提携年轻弟子,传下了七脉会武这一盛事,到如今已是整整二十届了。” 众弟子闻言,自是不出意外的发出了惊叹。 苍松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又道:“时至今日,我青云门在道玄掌门师兄的带领下,兴旺繁荣,远胜前世,年轻一代中出类拔萃者数不胜数。故此次掌门师兄与各脉首座商议之后,特将大试人数增为六十四人,以免有沧海遗珠之憾。此次大试,人数上多了一倍,所以在抽签上也有些变化。诸位请看,”说着,他手一指大殿右侧空地之上,众人看去,只见那里摆放着一个大红木箱子,四四方方,只在上侧开了个容一臂伸进的小洞。 “在那红木箱子之中,共有六十四粒蜡丸,其中各包着一张字条,上书着从一至六十四此类数字。在抽签完成之后,即以数字为准进行比试,以一号对六十四,二对六十三,三对六十二如此类推,其后第二轮,则以一号与六十四胜者对二号与六十三的胜者,如此类推,一直到最后决战。诸位明白了么?” 由于没有出现原著中,因为大竹峰少一人,导致六十四缺一的尴尬情况。所以在苍松简明扼要的解释后,众弟子自是毫无疑议,便一起应道:“弟子明白。” 随后抽签开始。 抽签的顺序是“由左至右,由前到后”完成。因此站在最左边第一个的何旭,反倒成了首位抽签的弟子。 不过何旭倒是没什么压力。他现在的心态就和大学生参加小升初考试差不多。 于是,在众人目光的焦距下,只见他信步走到箱便,却是连淘也不淘就飞快的掏出一个蜡丸,更连拆也不拆开看看,就自顾自走了下来。 尤其让旁观者无语的是,在他一番不在意的表情和身旁老黑不即不离的陪衬下。时情时景,竟分外让人觉得他是在遛狗! 这也太嚣张了吧! 只是何旭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又因为刚才一场风波,颇觉有些疲惫的他,索性闭目养神起来。事实上,为了应付道玄真人突如其来的那句话,他花的精神几乎比抵挡灵尊的水柱还要多。 只是他正闭着眼睛,却忽得感觉一双眼睛盯着他。很奇怪的是,那感觉虽然淡淡的,但却十分清晰。只是其中所蕴含的情绪,又好像极其微妙。 是兴奋、是欣赏? 是挑衅? ……亦或是敌意? 何旭几乎第一次觉得,原来闭上眼睛“看到”的世界,也可以是那么的精彩……但这一刻,他却更愿意去见见那个发出如此目光的人。 那个人,是谁? 他睁开眼睛…… 却只见到…… 一抹蓝…… 出乎他意料的,首先映入他视线的,竟是一把连柄带鞘皆是蓝色,于湛蓝中又泛起隐隐流波的神兵! 那神兵虽未出鞘,可单是那份连剑鞘也遮不住的蒸腾祥瑞,便可知其是何等不凡的稀世奇珍。而将这件神兵斜背在背的背影,却分明是位极玲珑、亦极高挑;于清冷中,又一眼便知是位女子的窈窕倩影。 尤其当神兵散发的淡淡蓝光,照射在那女子于丰腴中带着紧致翘挺的中段时,竟连何旭堪称磐石的道心,也不由升起一股,想要将之细细把玩、揉捏在手的欲望。 而那一双纤细却带出稳定步伐的秀腿,虽是在一袭月白道袍下,却又在裙屐风流间,散漫出一股说不尽的惑媚。 何旭表情不由精彩起来。他想不到,一个女子,竟能仅凭一袭背影,就勾起他如此多的纷杂幻念。 然而下一刻,他又忽得收回眼神,将刚才不由自主为追逐那道倩影而移动的头颅转了回来。随后,闭上眼…… 只是他的嘴角,却在闭上双眼的同时,忍不住挂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你,就是陆雪琪吗? 054.抽签 待得六十四人抽签完毕,坐在上首的各脉长老首座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目光都盯着本脉弟子,一心盼着弟子别抽到“下下签”——若是第一轮就抽到何旭,那就真的是再悲催不过了。 这帮活了两三百年不等的人精,可没有一个眼力差的。单凭何旭那一手“玄火太极图”,青云门二代弟子,便再也没有一个是其对手。 而弟子们似乎也响应着师长的心情,纷纷在拆开蜡丸后,报道:“我……二十六!” “八号……” “啊?我是五十六号,我们居然是一组!” “不会吧,第一轮就遇到自己人……” …… 只是找到自己对手的,固然先松一口气。没找到的,却纷纷下意识的看向何旭一眼…… 何旭在众人抽完签后,便再也养不了神了。随着众人纷纷拆开蜡丸,陆续登记。原本井然有序的玉清殿则早已闹哄哄的像是放羊。 从这一点来看,这些名门子弟其实和普通人也差不太多。 小丫头见到环境一放松,便首先耐不住性子。蹦蹦跳跳的就挽着何旭道:“四哥、四哥,你是几号呀?” “还没看呐。”他笑笑,摊开手中的蜡丸。 “呀,那你快拆啊!” “呵呵,不急。你们几号?” 小丫头扬了扬手中的纸条,得意道:“我是二十二号,刚好是我生日呢!” 何旭见她得意,有意唬她:“高兴什么呀,万一我是四十二号,第一轮便把你扫一下去。” 谁知小丫头却不接招,娇哼道:“你敢?灵儿三天不理你!” 众人莞尔,宋大仁便打趣道:“那老四可说什么都得祈祷一下别抽到四十二号,否则小师妹耍起横来,你又不敢还手。万一爆个冷门之类的,只怕师父得被你们气死。” 众人哈哈大笑。 而被宋大仁这么一说,连何旭都忍不住有点担心起来。对于小丫头撒泼耍赖的功力,他比任何人都有更深的体会。 总算他拆开蜡丸后,松一口气道:“呼……还好,不是四十二。嘿嘿,居然是一号。这个数字倒吉利。咦?大师兄,你怎么了?” 只见宋大仁在见到何旭手上的一号纸条时,脸上表情竟如吃了苍蝇一样! 他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着何旭……众人心里不由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不会吧……” “第一轮就要同门相残……” “大师兄难道出门没有洗手……” 这一刻,大竹峰众人都不由盯着宋大仁宽阔的额头,似乎隐隐瞧出那里有黑气闪现,又见那黑气腾腾升空,随后形成“乌云盖顶”……那个黑啊! 唯有小师妹带着疑惑的声音,如晴空霹雳一般扫掉了他们的一切幻觉。 “大师兄,我记得你不是六十四号呀,你紧张什么?” “噗!”其余人,包括何旭都忍不住狂喷一口,吴大义劈头盖脸的就骂道:“你有毛病啊,想吓死人是不是?!” 谁知宋大仁毫不理会,一把抓起何旭的手,好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老四!我们是不是兄弟?” 何旭被他搞得寒毛倒竖,吓得都不敢答应了:“大、大师兄,老大!你干嘛啊!” “你回答我,是不是!” “是是是!你有话直说。” “是就好。”宋大仁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你明天就让文师妹爆个冷吧。” …… …… …… ———————— 对阵表很快便排了出来。众人看过之后,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如果把四强前的四轮赛事,分为甲乙丙丁四组。那毫无疑问,被分到有何旭所在甲组的人,便无不觉得前途一片惨淡。 尤其是知道自己竟会被何旭当成“开门红”的文敏,更是欲哭无泪。那美丽的俏脸看向大竹峰众人时的模样,当真有种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宋大仁一瞥之下,几乎连心都碎了。 可惜他刚才怂恿何旭“爆冷”的提议,得到了大竹峰众人“热烈”的拳打脚踢。因此现在正被“孤立”着,可怜的舔着伤口。 而何旭却没理会宋大仁蹩脚的装可怜技术,因为天天看小丫头装啊装啊的,他那颗心早就千锤百炼了。 此刻,他也正研究着对阵表,顺便凭借记忆,预估一下赛事的进程。 几乎一目了然的是,有他所在的甲组;陆雪琪所在的乙组;齐昊所在的丙组……这三组的出线名额,已完全被这三人各自锁定。唯有剩下的丁组,倒是颇有些悬念。 因为原著中以黑马姿态杀出重围的曾书书,与在何旭调教下实力突飞猛进的宋大仁都在其内。而以宋大仁刚刚踏入玉清上三品,方臻第七境的道行,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一搏之力。 何旭摸着光洁的下巴,细细的思量着……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关注过其他的人情况。然而让他高兴的是,可能连上天都有意创造一界属于大竹峰的辉煌。 在八强之前,除了吕大信和杜必书会在第二轮相遇外,其他人竟都好运的各自错开。对此,田不易首先就笑得合不拢嘴。唯有杜必书却哭丧着脸:怎么又赌输了! 这时长老那一边,苍松道人咳嗽两声,随即朗声道:“好,既然抽签已经完成,红榜也已公布,诸弟子想必都已知道对手是谁。现在请掌门师兄说话。” 原本有些喧闹的弟子们听说掌门道玄真人要出来说话,都安静了下来。道玄真人从座位上站起,缓步走到众人面前,目光向众弟子扫了一眼,随即道:“诸位,你们都是我青云门中年轻一代的精英,资质才华,都是出类拔萃的。将来,青云门各脉的首座、长老,甚至我这个掌门的位置,都很有可能由你们之中的佼佼者担当。” 青云众弟子们一阵耸动,许多人脸上都露出向往激动的神色。 道玄真人露出和蔼的微笑,道:“当然,若要达到这一步,坐到我身后这些位首座长老的位置,你们还需加倍努力了。” 众人齐声道:“是。” 道玄真人手捂长须,点了点头,正色道:“我青云一门,从青云子祖师建派开始,就一直是名门正道,如今更已是世间修真道上的正道领袖。方今天下,正道兴盛,邪魔退避,世人安享太平。但魔道余孽,奸险狠毒,其心不死,这些年来又似有蠢蠢欲动之势,当此之时,更需我等正道中人持道锄奸,所以诸位务必专心修道,坚定心志,只要我们坚强自立,则邪魔外道便无隙可乘也!” 众弟子大声道:“谨遵掌门教诲!” 道玄真人颌首微笑,道:“好,好。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向大家宣布一下:为了鼓励青云门弟子努力向道,励志修行,我与诸位首座长老商量了一下,决定从这次七脉会武开始,每次在七脉会武大试之后,给予最后入决赛的两位弟子,一个小小的奖励。” 055.下手轻一点 “啊!!”青云弟子中一阵骚动。原本因为何旭的出现,除了修为精深如齐昊、陆雪琪等少数几人还有一拼的念头,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些陪太子读书的意思,积极性都不怎么高。但没想到这一届的七峰会武居然还有奖品!而且只要是入了决赛,便都能有份! 这一消息,不谛于给那些颇感前途灰暗的弟子们,洒下了一线可以为之拼搏的曙光。 当即便有胆大的弟子忍不住问道:“敢请掌门师伯,可否稍稍透露一下……奖品的内容?” “内容?”道玄真人环视这些年轻的弟子,微笑道:“好吧,我可以先透露其中一件。”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面小镜,形状古拙,青铜镂边,上刻龙,下刻虎,镜上刻着八卦方位,中间镜片处却非一般铜镜,黄蒙蒙的看不清楚,口中道:“其中的一件,就是这‘六合镜’了。” 何旭暗暗点头。这件奖品的出现,并不出乎他的预料。在原著中,六合镜最后是被齐昊夺走。但现在因为他的出现,显然是没齐昊什么事儿了。 因此在好多年前,对于这件已被视为他囊中之物的六合镜,他还颇做过些调查。所以,他不仅知道这件法宝,乃是千年前青叶祖师的师尊——无方子真人的随身之物。更知道这件法宝,乃是出自上古道派,比之青云门还要往上追溯数千的龙虎宗奇珍!而这奇珍不仅威力极大,还有一番奇妙处,只要施用者灵力够强,六合镜便能反射一切攻击,从而立于不败之地。 只是相较于这件法宝而言,他反倒对道玄真人没有透露的另一件奖品更感兴趣……他隐隐觉得,那件因为他的出现而零时新增的奖励,很可能就是为他准备的。 但这又让何旭心底低估起来: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居然会比六合镜还好?难不成……是诛仙剑? “嘁。”他摇摇头,暗暗的啐了一口,觉得自己实在太异想天开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虽然因为何旭这个变故,而在最开始有些冷场的七峰会武;终又因为道玄真人几乎是大出血的实物奖励下,重新变得热血沸腾起来! 自觉颇有希望一拼的弟子们,纷纷摩拳擦掌。虽然知道掌门真人没透露的另一样奖励肯定更为惊人……但咱也不贪心不是?给个六合镜咱也心满意足了。——众人心底多半如此想道。 道玄真人微笑着看年轻弟子们议论纷纷,过了一会才道:“好了,大体上就是如此,你们回去休息一下,明日一早,七脉会武就开始比试。” 青云弟子们一齐行礼,齐声道:“是,掌门真人。” 道玄真人点了点头,道:“你们去吧。” 众弟子逐渐都退了出去,大殿上遂只剩下了青云门七脉首座与十几位长老,道玄真人回过头来,对众人笑道:“诸位师兄,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开始,多场比试,还需你们多多费心呢。” 那些长老有的满头白发,皱纹横生,有的却是看去年轻得紧,驻颜有术,此刻听了道玄真人的话,一个个也不多说,便逐一走了出去,到了最后,玉清殿上,只剩了道玄与田不易两个人,而其他人似乎是心照不宣的,没有在旁留下,甚至连苏茹也不例外。 …… 整整一个时辰后,道玄与田不易一同走出玉清殿。只听道玄真人道:“不易,那愚兄便不远送啦。”听他称呼田不易的口吻,竟是透着难言的亲切。 田不易笑道:“师兄太客气了,那老田就先走一步。告辞!” 也不知两人在里面谈了什么,居然转眼功夫就像非诚勿扰牵手成功的男女嘉宾一样,从上台前还互相不认识的陌生人,变成了二十分钟后可以一起去爱琴海开房的情侣。 尤其二人毫不避忌的行为,几乎没多久便传到了刚才几位首座、长老的耳朵里。于是愈发惹得他们心头大奇! 掌门师兄和田胖子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只是除了二人之外,即便是苏茹追问田不易时,得到的也只是一个“不可说”的微笑。 好在,这些传闻最终不约而同的步止于青云门的高层。弟子辈的,虽然也有听说掌门真人与田首座似乎亲厚大增,但也大多猜测是大竹峰出了个“何大智”的关系。所以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 七脉会武,是青云门一甲子一次的大盛事,通天峰上一下多出数百人,住宿自然变得紧张。本来如原著中,除了小丫头田灵儿被安排去了小竹峰与女弟子们同住,其他的七个大竹峰弟子则全都挤在一间只有四张床铺的房内。 但现在因为何旭的关系,长门在招待大竹峰一脉时,竟硬是挤出一套三间大房的精舍,专供大竹峰一脉休息。条件之优越,可说远远胜过了别脉弟子。因此大竹峰上下,自然都是心情不错。 一夜无话。 却说众人在洗漱、早膳之后,都来到云海广场之上。一眼看去,茫茫人海,摩肩接踵,显然与参赛人员相比,还有更多的现场观众。 在巨大的广场之上,几乎只是一晚时间里,已然竖起了八座大台,以腰粗的巨木搭建而成,彼此间相隔俱有十几丈之远,成八卦方位排列。此刻在台下前后已是人山人海。在中间最大的“乾”位台下,一张数人高的高大红榜耸立起来,上面用碗大的镶金字写出了参加比试的诸弟子签号、名字,何旭的名字赫然排在了第一位,而在这座最大的擂台边,也早已聚集了最多的人,由此可见他一夜而来的超凡人气。 另一方面,因为大竹峰人少,又人人都有比赛的缘故。相比别脉同门的参赛者,还能有不少同门师兄弟在下面加油,反观大竹峰众人却都只能一个个孤军奋战了。 只是大家这会儿的心情却是出奇的轻松,纷纷在那儿说说笑笑的讨论着,“谁如果先赢了,就去另外谁那里给对方加油”之类的话。 田不易夫妇则将田灵儿牵到一边,如送孩子进考场前的家长反复叮嘱要“好好审题”一样,不厌其烦的交代着需要注意的事。 只是小丫头人小鬼大,才听了两句就不耐烦了,挣脱田不易的手,跑到何旭面前道:“四哥,等一下你来给我加油嘛?” “啊?”何旭楞了一下,“我也要比赛的呀。” 谁知小丫头却撇撇嘴,不以为然道:“你平时收拾大师兄也用不了几招。文师姐又能耽误你多少时间?” 宋大仁在旁听了,不由脸色一僵。他倒不是觉得被小丫头爆了糗事,实是担心何旭下手太重,打伤了他的文师妹…… “额,那个……老四啊,你等会下手轻一点啊……” 056.这也太快了吧 “当”,一声清脆的钟鼎声传来,回荡在白云渺渺的云海之中,令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一时间原本喧闹的广场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也打断了宋大仁准备继续做何旭“思想工作”的行为。 只见在正中那个巨大的台上,道玄真人与苍松道人的身影出现。道玄真人走上一步,环顾着台下无数弟子,朗声道:“比试开始。” 说着,他袖袍一拂,登时钟鼎声再度响起,“当当当当”响彻云霄。那磅礴的声势,竟是连何旭也不禁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六十四人比试,八座擂台,自然是要分做四批。而在第一批十六人中,大竹峰众弟子却有四人会在首轮登场。而另外五人也会在第二批分别登上其他几座擂台。 因此在无法预料比赛进度的情况下,众人便都不敢在台下围观。只得提早前往各自的擂台下候着,否则错过了时间,是会直接被判认输的。 何旭见比赛开始,便向众师兄弟们笑笑,又特别叮嘱了张小凡和林惊羽几句。谁知临临要走,却被小丫头撅着嘴拦了下来。 小丫头有些酸溜溜的点点他的xiōng口:“四哥好偏的心,为什么就只对小凡和惊羽说话,不知道我也要上场的嘛?” 众人纷纷微笑的看着二人,田不易夫妇更是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玩味之色闪过。何旭不由有些头痛,只是大家却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浑没半点出手相助的意思。 “大竹峰,何大智请上台……” 他听见擂台上的长老点名了,便没好气的刮一下小丫头的鼻子,“你还有什么好关照的?朝阳峰那个家伙又没什么厉害,除非你自己毛毛躁躁的,否则还能输了不成?” “哼,我不管。如果你等一下不来给我加油,我就一直在台上混下去。”小丫头两手一叉腰,一脸的蛮不讲理。 “好啦好啦,我怕了你了。去吧去吧。”此刻台上已经第二遍点名了,若第三次点名未至,则裁判有权直接判未到者出局。如果那样,必会成为本届大会最冷的冷门。 因此何旭说完后,却是直接使个身法,竟似毫无实体的青烟一般,旁边看去,宛若一道虚影直直从田灵儿身体穿过。 “大竹峰……啊!”台上的白胡子长老被何旭如鬼魅般现身的方式给吓了一跳,回过神后,才没好气道,“你来啦!” “弟子失礼,望师伯勿怪。”何旭本就是能屈能伸的性子,又是自知理亏,所以姿态便放得很低。 那长老见此,不由觉得大有面子。而刚才何旭无声无息的遁法,也着实让他暗暗心惊,心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前两年见到小竹峰那个女娃儿,还只道天下奇才莫过于此。谁知大竹峰居然也不声不响的收罗到了这等惊艳奇葩。哎……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他这样想着,便愈发的没火气了,只点了点头道:“下次早一点。” “是,谨遵师伯教诲。” “嗯。”白胡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向早已等在擂台上的文敏道,“文师侄,你也准备好了吧?”见文敏拱手应了,他才道: “开始吧!” ———————— 田灵儿的对手是一位朝阳峰的弟子,名叫申天斗,好像没什么名气的样子。然而看擂台下近百位朝阳弟子的加油阵容,甚至朝阳峰首座商正梁也在台下微笑围观,可见这人必有非凡之处,否则不可能受到如此重视。 两人的擂台在西方“离”位上,只见申天斗一个纵跃飞身上台,身形于舒展中带着飘逸的洒脱,惹得台下朝阳峰弟子一片叫好。 田灵儿见了,撇撇嘴,轻轻道:“耍猴似的。” “爹、娘,我上去了。”她冲田不易夫妇打个招呼,随即左手法诀一引:“起!”只见随着她话声一落,一阵霞光闪动,她腰间的琥珀朱绫已然祭起,移到她的脚下,托起田灵儿修长身子,在霞光中如仙子一般,向台上飞去。 这一手露出,自然远远胜过了申天斗像猴子一般跳上台去,而且田灵儿貌美如花、清丽不可方物,台下弟子包括朝阳峰在内都是男弟子居多,登时掌声雷动,便连远处擂台下也多有人回头看了过来。 然而与此同时,正中“乾”位擂台刚好也有一阵骚乱传来。只是“离”位台下观众因为身在局中,竟是谁也没有注意。 却说田不易夫妇见爱女飘身上台,御器娴熟中还带着些游刃有余的优雅。田不易不禁微笑点头,脸上满是慈爱之色。一旁的苏茹也笑道:“看来灵儿这丫头修为又有精进呢。说起来,还真多亏了旭儿。” “哼,这丫头,也就只有老四降得住他。”他说着,似又有些吃味的样子,“我这当爹的话,她都经常不听呢。” 苏茹却取笑道:“哟,田大仙人这是吃起徒弟的醋了?你不是一直不喜欢管弟子吗?难得旭儿这么懂事,怎么你倒不高兴了?” 田不易先是一滞,却又随即脖子一梗,道:“他是我徒弟!‘弟子服其劳’那是应该的……”只是说着说着,可能连他也觉得不好意思,声音不自禁的越变越小,最后只得一叹,却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句:“女大不中留啊……” 台上,田灵儿已飞到离申天斗一丈远的位置,拱手道:“大竹峰田灵儿,请申师兄赐教。” 申天斗见田灵儿驱宝上台,又见那法宝霞光阵阵,仙气腾腾,多半便是恩师早就告诫要小心的大竹峰长老苏茹有名的法宝“琥珀朱绫”,当下不敢怠慢,拱手还礼道:“请田师妹手下留情。” 说着,他退后一步,右手剑诀一引,一柄散发着灰褐色光芒的三尺仙剑祭起,横在身前。 台下苏茹眉头一皱,低声对田不易道:“这柄剑和灵儿的琥珀朱绫一样,都是五行中土系法宝,这下子就要看他们二人谁的修行深了。” “青云门土系法宝之中,有什么比得过您的琥珀朱绫?以我看来,那柄仙剑与您的琥珀朱绫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会胡说。”苏茹低低啐了一句,旋又觉得不对…… 咦,怎么夫君的声音是从后边冒出来的? 田不易也是一脸愕然的表情,两夫妻不由同时对望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将头转向后边。却见他们身后,正有一位身着白衣,面带微笑的俊朗男子站在那里……此非何旭,又能是谁? 二人心底一时百转千回,但最终却汇成了同一声惊叹:这也太快了吧?! 057.缚神 台上一声钟鼎声响,田灵儿与申天斗的比试正式开始了。 只是台下观众却陆续有些骚动,不少人低声说着些什么,不时还有人发出些惊叹。而惊叹者所发的呼声,又是如此的不约而同…… 甲:“咦?师弟,你不是跑去‘乾’位,看小竹峰的文大美女了嘛?怎么这么就回来了?嘿嘿,还是我说的没错吧。小竹峰女子虽多,但大竹峰这位田师妹却是远远的胜过了她们。” 乙:“嗨!你知道什么,我前面去得稍晚,好不容易挤到前面一点,比赛居然就结束了!” 甲:“什么?这也太快了吧?!” …… 丙:“一招?只用一招?!” 丁:“千真万确!当时我就在台下,长老刚说开始,我就觉得眼前一花,然后……” 丙:“然后怎么了?” 丁:“然后就结束了……” …… 类似的对话,几乎同时散播到了八处擂台的各个角落。好像只有片刻光景,除了台上还在比赛的十四位第一轮选手,其他的青云弟子便都知道昨天还在玉清殿外大发神威的何旭,又在刚才打破了一项新的记录…… 田不易夫妇愣愣的看着一脸淡然微笑的何旭,心底的惊骇几乎难以用言语表达。虽然他们对于何旭的取胜从没有过半点疑问,但是…… 还是那句话,这也太快了吧?! “旭儿。”苏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怪异道,“你没对文师侄下什么狠手吧?” “没有没有!”何旭忙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开玩笑,即便不看在大师兄面上,单凭师娘小竹峰的出身,自己也不敢对她的“娘家人”下重手…… “哦。”苏茹终于松了一口气,才笑道:“你动作挺快的嘛。说说,怎么打赢的?” 她一边将头转回擂台,一边嘴里漫不经心的问。 “哦,也没怎么打。我就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何旭的心思也都在小丫头的比赛上,所以也没太在意,随口的就说了。 只是苏茹闻言,表情却是一僵…… “额头上点了一下?就是说,只用了一招!”苏茹猛得转过头,狠狠的瞪着他道。 何旭吓了一跳,脚步不着痕迹的往田不易身后躲了一点,脸上讪笑道:“也没啦,我点之前……还是往前跨了一步的。” “啪!” 这倒不是苏茹打人的声音……只见她重重以手捂额,几乎第一次涌起想好好抽何旭一顿的念头,但最终还是舍不得下手,只得摇头哀叹一声,“完了,下回我还怎么去见师姐……” 台上的田灵儿一直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虽然比赛才刚开始,她却已经数次绕到申天斗背后,借机向正中的“乾”位看去。只是连看数次,也没发现那里有什么动静,好像比赛还没开始的样子…… 怎么搞的?四哥不是早上场了嘛? 她这样想着,心思不免有些分散。申天斗见状,哪里还不知机,手中仙剑奋力挥舞,倒让田灵儿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台下田不易夫妇与何旭见了,不由一阵心惊胆战。何旭也少有的关心则乱,忍不住高呼道:“丫头!你小心一点儿!” 谁知他这一呼,却让田灵儿招式更乱;尤其申天斗还一阵猛攻,若非田灵儿在何旭的督促下,基本功极其扎实,只怕就这一轮工夫,就要被扫到台下。 好在她玉清第五层的修行绝非说笑,手中法诀连施,居然硬生生挡住了攻势,还将对方逼退回去。 何旭三人松一口气,只是刚才一番紧张,三个人竟不由自主的抓住对方的手。只见何旭站在田不易夫妇中间,三人的手紧紧相连,模样好不搞笑。直到台上田灵儿向他们望来,他们才在猛然发现后,尴尬的赶紧松开。 三人纷纷甩甩手,口中都嘀咕道:这俩人(这小子),好大的手劲! 却说田灵儿见到他们搞笑的模样,心底不由一暖。尤其看到本应该与她同一时间参加比赛的何旭,竟是忽然来到了台下为自己助威。 不用问,定是自己刚才任性,逼得他放心不下,所以才这么快跑过来看自己……想到这里,田灵儿不由俏脸绯红,心下甜蜜无限。此刻她只想飞到何旭身边,有的没的,找点借口,然后对他撒娇耍赖一番,便觉人生中最舒心的事也莫过如此了。 只是抬头看到申天斗举剑挥来,不由大感厌烦,心里立时升起将他快快打发的念头。 她这一认真,便不再是刚刚浑浑噩噩、心不在焉的模样。连琥珀朱绫似也体会到她的心意,一时间霞光大盛,气势全然不同起来。 申天斗见状不由一惊。田灵儿此刻展现的气场,分明修为比他还高一筹!。 难道她先前竟是有意留手?现在觉得试探的够了,想要一举分出胜负? 说起来,申天斗在比赛前得知对手是田灵儿后,便已打探过对方的底细。因此深知眼前看似娇娇弱弱,清丽动人的女子,实是门中少见的早慧神童。据说十几岁时,修为便已臻入“驱物”境界。 只是本身也有玉清第四境修为的他,却也并未因此而太过谨慎。毕竟他从三十年前臻入“驱物”境后,直至今日也未突破“通灵”瓶颈。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对方能在三两年内达到玉清第五层的修行。 然而当事实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才真的明白,为什么师长总说“天才不是普通人所能衡量的”。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绝没有认输的理由。只见他一咬牙,双手紧握仙剑,猛得往地上一插! 另一边,田灵儿只觉脚下一阵剧晃,脸色不由一变。只是她虽惊不乱,立即飞身而起。就在她刚刚飞起的瞬间,原本她脚下平整的木板突得尽数粉碎,数根尖锐的岩刺窜地而出! 一时间,剧烈的地动和飞扬的尘土,将擂台搞得烟尘弥漫。但申天斗却半点不敢大意,谨慎的观察着四周。 果然!但见烟尘中忽有霞光一闪,刹那间光芒大放,只见田灵儿如红色凤凰,霍然飞出,琥珀朱绫霞光流转,急转不止,飞旋在她的身旁。 又见她双手法诀齐握,随后向下重重一挥,琥珀朱绫忽然急停,突如一条毒蛇般直穿入地,生生从那些坚硬的岩石上钻了进去。 申天斗脸色大变,想也不想,立刻向后飘去,果然,就在他刚刚离开站立处,原本像毒蛇的琥珀朱绫此刻竟已如一条红色巨龙一般从地下狂猛冲出,申天斗刚才所立处登时沙飞石走,破了一个大洞,声势之猛,令人胆寒。 田灵儿此刻身在半空,左右手作兰花法诀,交叉xiōng口,口中娇喝:“缚神!” 058.永远 田灵儿一声“缚神”响起,琥珀朱绫凌空一顿,一声脆响,瞬间霞光大盛,见风就长,只片刻间也不知长了多少倍出来,遮天蔽日一般,迅疾穿走,或当空转圈,或冲入地下又从另一侧破地而出,以申天斗为中心,无数红绫将他严严实实地围在圈里。 何旭点一点头,这招“缚神”乃是苏茹“年轻时”自创的奇术,后来随着修行愈深,更兼屡得高人指点,不但招式愈发精奇,威力也更加强大。尤其配合琥珀朱绫使出,更是相得益彰。 她当年将随身法宝赐给小丫头,也一并将这路法诀传了下来。而小丫头能以二八年华,就将这招道法发挥到这等程度,实也无愧于“早慧”之名。 只听随着田灵儿咒语声声,琥珀朱绫整个化作一个巨大红球,并不停向内压去,在那缝隙之中,霞光之下,隐约还看得到灰褐光芒,看得出申天斗还在顽强抵抗,但那道道红绫虽受抵抗,减缓了速度,却依然不可抗拒地向内压去。 弹指过后(十秒),台下的田不易夫妇和何旭互相看了一眼,彼此不约而同的点点头:胜负已分。 其实以田灵儿玉清第五境的修为,申天斗既已被她大招锁定,便再也难逃失败的结局,连一点侥幸的余地也没有。只是小丫头毕竟经验浅薄,虽然也知道肯定是赢了,但又怕自己放人太早,导致功亏一篑。因此不仅没有放松法诀,反还微微再添了几分压力。 台下道行精深如田不易、商正梁等自是看在眼里,两人对角相隔,望了一眼。商正梁点点头,微微一叹,朗声道:“这一回合,是鄙脉弟子输了。侄女修为精深,便放开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吧。” 田灵儿闻言,自是不敢怠慢,连忙法诀一收,万福道:“侄女无状,望商师伯恕罪。”商正梁和田不易私交不错,他既先以“侄女”相称;那田灵儿自是不便以师门内的拱手礼节回应,因此用了寻常妇道人家的“万福”礼节。 两人台上台下的说着话,另一边自有朝阳峰一脉的醒目弟子,将已经昏倒的申天斗抬了下来。 商正梁向台上的田灵儿摆摆手,又朝田不易处走去:“田师兄,侄女的年纪虽小,但对修真一道竟有如此天赋资质,实在令人羡慕啊。”说罢,又看了他们身后的何旭一眼,笑道:“何师侄修为惊人,小竹峰的文师侄修行不弱,却依然挡不住你雷霆一指。看来这届的状元,是非师侄莫属啦。” 何旭一招扫下文敏的战绩,早已被传得沸沸扬扬。商正梁自也从弟子处知道了详情,故而有此一说。 何旭笑笑,拱手道:“惭愧,文师姐修行精深,若非弟子以诡道‘偷袭’,胜负实还难以预料。” 商正梁闻言哈哈大笑,虚指点了点何旭,向田不易道:“田师兄,你不仅生了个天赋异禀的女儿,连座下的弟子也这般厉害。你我认识三百多年,这回我才是真的服了你啦。” 田不易面有得色,口中却道:“过奖了、过奖了。都是些不省心的东西,早晚被他们气死。” 商正梁笑着摇摇头,他知道田不易的脾气,一向是死要面子的人。怎奈何这厮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太过气人,于是有意逗他:“我说,你这弟子一表人才,令爱也是人比花娇,可都结过亲家没有?若是没有,师弟手下别的不多,弟子却有一两百人。要不哪天给他俩撮合撮合,你我兄弟只当是亲上加亲了。” “放……”田不易立马不干了,白眼一翻道,“你想得美!”说罢,牵着苏茹转身便走。只留下一脸尴尬的何旭,还有自顾自大笑的商正梁。 这时,田灵儿也从擂台上走了下来,见何旭跟着田不易夫妇身后,忙rǔ燕投林一般的冲了过去。 “哈哈哈,乖女儿,可给你爹涨……”田不易难得的兴致大起,张开双臂想好好稀罕稀罕女儿,谁知田灵儿理都不理,身子一偏就从缝隙里钻了过去,一把挽住何旭的臂膀道:“四哥,刚才我厉害吧!” 何旭苦笑的看着面色一僵的田不易,心说:小丫头啊小丫头,你真会给我找麻烦,万一师父给我穿小鞋怎么办。 苏茹是过来人。女儿从小跟着何旭,朝夕相处好比青梅竹马,现在更是一颗心也系在了他身上。她不忍见何旭难做,便不动声色的上去挽住田不易的手,口中轻轻道:“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啦?女大不中留。呵呵。” 田不易只能翻翻白眼,不过看到平日里精明无比的心爱弟子,却被女儿缠得毫无脾气,目光不由转柔,随即又变得慈祥起来。 你小子,可不敢欺负我女儿啊!否则,哼哼! …… “四哥,我最后那招厉害吧?‘缚神’……”小丫头说着还单手比划了一下,另一只手却始终挽着何旭不肯放。 何旭摸摸她脑袋,笑道:“厉害厉害,三个小鬼就数你最厉害了。” 一说“三个小鬼”,小丫头一时也忘了计较何旭摸她脑袋的事情。她和张小凡、林惊羽几乎也是一起长大。虽然嘴里老是骂小凡笨、骂惊羽拽,但感情却是极深厚的,于是忍不住道:“也不知道小凡和惊羽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啊。”何旭耸耸肩膀,“我一比完就到你这儿来了。” 田灵儿闻言,心下却是一甜。何旭虽然说得随意,但她这边比赛才刚开始,他另一边却已比完了。如此疾风扫落叶,甚至不惜“得罪”大师兄和娘亲,可不都是为了自己?又想到之前,他因为自己落在下风时的那声惊呼…… 田灵儿抬头看了何旭一眼,眼中柔情若溪水一般潺潺的流淌。 这一刻,无论是穿插在她与何旭周围人来人往的青云门弟子;亦或是田不易夫妇故意离开前,包含复杂的慈爱眼神……都已化作她世界中无声的背景。 这一刻,在她眼里、在她心里、在她小小的世界里,都只有……一个人。 这一刻,仿佛……便是永远。 059.一吻 田灵儿似水流淌的目光,若山间清流的小溪。虽然潺潺轻盈,不带一丝烟火;但也不屈不饶,无惧、无畏、无物可以阻挡。以致在何旭有些不知所措的回避下,她却依然温柔的、镇定的,甚至是坚决的,看着他…… “四哥……”田灵儿轻轻道。 “小、小师妹!小……小丫头,咳咳,你看,时间都差不多了。我们快去看林小凡和张惊羽吧……咳咳,不是不是,是张小凡和林惊羽……” 田灵儿看着何旭涨红着脸结巴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溢出一丝微笑。她站近一步,扬起俏脸,慢慢的向何旭靠近…… ———————— 何旭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尴尬。他并不迟钝,相反,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他都很高;感情上、人情上、事情上,也各有着相应的丰富经验。 他知道小丫头喜欢自己。只是他从来就没放在过心上。在他看来,这不过是青春期的小孩儿都有的现象。便是他小时候,也曾暗恋过妈妈、姐姐,或者随便哪个只见过几次的漂亮女同学。 他相信,随着小丫头慢慢的成长,她终归会知道,自己这个名为师兄,实际上比他大了几十岁,完全能做她爷爷的人,无非是她不成熟时,又没见过世面的情况下,懵懂情感的一次冲动而已。 只是这一刻,当他看着小丫头的俏脸慢慢的靠近,美丽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还有鼻尖呼出的、越来越近的热气……他一边不知所措的涨红着脸,拼命告诉自己“不行、不行,你不能禽兽”,只是他的心,却也不争气的霍霍急跳! 他也是这一刻才意识到,当他还在纠结着两人间年龄的悬殊时,当他还在刻意回避小丫头炙热的眼神时;当他还在想着“小凡也喜欢灵儿”自己岂能横刀夺爱时…… 田灵儿,却以一种让他这样一向以“大老爷们儿”自称的人,也感到无地自容的勇气;以一个少女对于爱情不顾一切的向往,用她白皙如玉的手紧紧扣住他的手掌;用她散发着青春活力的娇躯慢慢向他靠近。 他忍不住暗道:小丫头,其实长大了…… 当她伸出另一只手,穿过他腰间,环住他腰际;当她慢慢闭起的双眼,带着因为紧张而格外颤抖的睫毛,以一种近乎于骄傲和坚决的角度,将红唇贴近他的面孔,表达着“唇唇欲动”的心情…… 何旭!你难道还想退缩嘛?还要退缩嘛??还敢退缩嘛?! 于是,就在他即将迷失在小丫头温柔一吻前的最后一刻! 只见他猛得以单手,重重将田灵儿搂在怀里!在小丫头惊呼中又带着惊讶的目光下,以几乎咬牙切齿的表情,恨恨道:“爷从不是‘禽兽不如’的人!” 随即另一手猛得将小丫头埋在怀里,单手结一个法诀,完全不顾周围同门震惊的眼光,更不顾青云门禁空的限制,以一种霸道无比、强横无比的姿态,在一团火云遁渲染出的绚烂火光的包围下;在小丫头暗暗湿润了眼眶,嘴角微微上扬的神情下……穿出虹桥暗藏的诛仙剑阵、冲过云海中云层的漫漫阻隔,以一种近乎于大圣娶亲脚踏五彩祥云的姿态,在众人抬头仰望天空,口中喃喃骂娘的目送中,渐行渐远…… 直至无人处! 深深的,一吻…… ———————— 这一届的青云门七峰会武,堪称二十界以来的鼎盛。几乎只是从开赛第一轮的第一场比赛起,就不断有各种新闻爆炸而来。 而其中最引人关注的消息,则几乎都来自于大竹峰。 比如大竹峰第六弟子杜必书,就凭一副“诡异”的骰子法宝,以不占优势的修为,于奇兵突出中击败了风回峰一位玉清第五境的高手。 田灵儿和林惊羽,也以不足二十岁的年纪,展示出了超凡的修道天赋,分别干净利落的将各自对手斩落下马,引得围观众人惊为天人。 而大竹峰首徒宋大仁,更是于首轮比赛中力败“亚军热门”之一,且同样是首徒身份的朝阳峰弟子楚誉宏。也因此导致商正梁在首轮中,就有两位弟子折在大竹峰手下。奈何他与田不易私交甚好,口中也不得发作,只好暗暗咬牙,想逮着机会下次好好损他一损。 至于其他吴大义、郑大礼、吕大信和张小凡,也各自因为对手不强的原因,轻松晋级。只是这样一来,第一轮赛事作罢,被淘汰下整整一半的参赛选手后,剩下的三十二中竟还有足足九位大竹峰弟子!生生占居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席位! 这让青云门众人集体惊呼“狼来了”的同时,田不易更是笑得满嘴是牙,再也想不起自己也曾经学过一个叫“矜持”的词。 值得一提的是,在他数百年的悠长生命中,这是他第三个最风光的时刻。 第一次,是他自己代表大竹峰参加七峰会武时,历史性的夺得第四的场景;第二次则是他在万众瞩目下,在大牙摔碎一地的背景声中迎娶苏茹的时候…… 而现在,掩不住满腔得意的田不易,不仅感觉牙好了、腿好了、腰也挺直了,连个子好像也长高了。甚至走道儿时,都是以一种“飘行”的状态在四处的招摇过市。惹得苏茹在一旁都禁不住要捂住俏脸,最好还能举块牌子撇清一下:这人不是我老公。 但一切的一切,在与何旭的惊世骇俗相比后,便再也显不出半点出奇的地方。 他以一个在两天前还几乎名不见经传的寻常弟子身份,却又在一天之内,连破诸项青云门之最。 他不仅创造了历代七峰会武最短的比赛记录;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在通天峰九鼎白玉广场这样的神圣之地——无视门中禁空法谕,无视青云诛仙剑阵,甚至无视礼教大防,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青云门所有首座、长老、弟子的面,搂着刚刚被封为新一代“绝色双娇”之一的田灵儿,在云层中上演了惊世一吻。 一吻定江山呐! 这等彪悍行径,不仅让数百女弟子将田灵儿嫉妒的死去活来,眼中红星闪闪;更让近千男弟子直接将何旭奉为人生中的理想,心目中的偶像! 060.捉奸在床 夜深。这两天,许多初次到通天峰的其他六脉年轻弟子,都会在晚膳后出来散步,但随着夜色渐深,众人也都回到各自房间睡去了。 当黑暗降临这座高耸入天的山峰,苍穹之上,一轮冷月,把清辉洒向山巅。 两道人影,执手相连,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又见相连的两只手,一晃、一晃,前后的摇摆,偶尔还有女子清脆欢快的笑声。 两人,正是在外游玩了一天的何旭与田灵儿。 “四哥。”小丫头唤了一声,随即忍不住又钻在何旭怀里,娇滴滴的诉说着自己的心情,“灵儿真高兴呢。” 何旭笑笑,轻轻的将她揽在怀里。温香软玉,轻言软语,一股少女体香钻入他鼻尖,让他有股说不出的舒适与惬意。他一手搂住小丫头不盈一握的腰,另一手则习惯性的摸着她的头发。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以前那样,像欺负小孩儿似的弄乱她的刘海;而是温柔的、节奏的、抚摸她长发及腰的后背。 他没有说话,就只是这样轻轻的抱着她,又将两脚间的中心由左至右、由右至左,反复的切换着。如一架人形的、钟摆式的婴儿床,将小丫头温柔的哄在怀里。 两人都沉静在这静谧无声的温馨里,又随着一齐微微摇曳的身形,直至心跳同频……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旭终于道:“灵儿,咱们快回去吧。否则师父师娘可该着急了。” 田灵儿将埋头在他怀里,来回蹭了蹭。头顶的散发弄得何旭一阵鼻痒。 何旭忍不住笑道:“丫头,你这算什么意思?” “就是‘不’嘛。”田灵儿终于把头抬起一点,又顺势枕在他宽厚的肩头,“人家就是不想回家。” 啧啧,这孩子,这就夜不归宿啦? 何旭暗笑。但他也知道,小丫头多半是脸嫩,怕回去以后被爹娘数落。所以才拖到现在也不肯回家。 说实话,今天一切,对他而言也是一场极出意料的事情。只是连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小丫头的勇敢下,竟会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他可以想象,现在整个青云门只怕都在传他的事情。也不知道明天那些高层们会怎么罚他…… 不过,这些却全都是明天的事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怎么过师父师娘那一关。 毕竟师父师娘就算再喜欢自己,但自己就这样不声不响把他们女儿的心给拐走了……即便他怎么解释自己是被动的、无辜的,但事实摆在那里——咱闺女喜欢你了,你又光天化日的把她“掳走”。你说吧,怎么办? 怎么办? 当然是“法办”咯!三媒六聘,大红花轿,哥难道还会不负责任嘛?! 他这样想着,不由心底胆气一壮。 “咳咳,”他咳嗽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也染上了田不易说话前爱清嗓子的毛病,“丫头,咱这样在外面也不是办法。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而且明天还有比赛呢,总不见得今晚就在外面宿营吧。” 谁知小丫头闻言,却是双眼猛闪奇光,狂点头道:“这主意好呀,我从小到大还没宿营过呢,也不知道好不好玩儿。” 何旭苦笑,小丫头正是玩心重的时候,一听到“宿营”,连自己的正事也忘了。只得依道:“好好好,但那也得先回家。” “那你得先答应我。” “好,都答应。四哥还有说话不算的时候?” 田灵儿小脑袋一歪,巴掌大的小脸上,居然还露出一副“回忆”的模样。终于,好像在回忆后的确没发现何旭有什么不良记录,才巧笑倩兮道:“好吧,信你了。” 何旭气结…… 谈妥条件后,两人便又依偎着往通天峰安排给他们精舍走去。只是临临快要走到的时候,何旭突然拽着田灵儿停了一下。 田灵儿奇道:“怎么啦?” “嘶……”何旭吸着气,感觉气氛有点儿奇怪,“不对啊。师父师娘好像都不在屋里。” 他修为极深,感知便也十分敏锐,因此在进屋前以神识探测了一下,却发觉主卧里根本没有田不易夫妇的影子。 “坏了,爹娘该不会满世界找我们了吧?”田灵儿闻言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何旭却摇摇头:“不对,师父师娘如果要找我们,不可能不发动大师兄他们。但他们现在又都在各自屋里……” 田灵儿见何旭有些疑神疑鬼,便笑着摇摇他衣袖道:“好啦,别担心了。我小时候你不还教我们吗?‘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爹爹和娘亲都是何等高深的修行,就算真的去找我们,还怕他们会跑丢嘛?” 何旭释然。其实别看他一副做足“心理建设”的模样,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虽然田不易夫妇是他师父师娘,但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当过毛脚女婿,因此对于如何处理这种新的关系,便也完全没有头绪。 两人走进屋里,果然一片漆黑。 “好了。”何旭扫了一眼黑漆漆的屋子,不由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快回屋吧。” 谁知田灵儿居然撒娇的摇摇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即便在没有点灯的屋子里,也依旧闪着盈盈的光亮。 她凑近一点,点起脚,娇滴滴的把小嘴巴撅起——竟然在这个地方讨起吻来! 何旭大感头痛,他也没想到,自己将数十年未用的“打啵儿”绝技用在了小丫头身上后,这丫头不仅学得极快,竟还“食髓知味”起来。这一整天反反复复已不知缠着他试了多少回。 在外面还好,荒郊野外的,也不怕谁会打扰;但现在隔壁睡着师兄弟,师父师娘又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小丫头连这点儿时间也不耽误,胆子当真大到了极点! 不过何旭不得不承认,这种有些“偷欢”味道的情景,竟是连他也大感心动。正准备一咬牙,将要“行凶”时,却见灯光突然亮了…… 这时,却见田不易夫妇坐在正厅交椅上。两夫妻都是一脸尴尬中带着震惊的表情,尤其小丫头还定格在刚才点着脚,闭目待吻的姿势上……何旭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却诡异的冒出四个字:捉奸在床。 061.夫妻那些事 翌日,比赛进入到了第二轮。 被淘汰的三十二位选手,固然兴致怏怏;但更多围观者对于大试的热情却是愈见高涨起来。同时,在经过昨天的比赛后,众多“亚军热门”也一一被评选出来。 有意思的是,这些人倒并非都是赛前预料的上届师兄。除了上届亚军——龙首峰的齐昊和上届八强——长门的常箭之外;其他热门,则几乎都是年轻一辈。诸如小竹峰的新人陆雪琪、风回峰首座曾叔常的爱子曾书书等。 而田灵儿和林惊羽,虽也被誉为有“黑马之相”。但相对而言,他们更被众人认可的地方,还是与他们年纪轻轻所不相符的高深修行。至于是否能入四强,则不被众人看好。 唯一让大家愈发坚定的,则是众望所归的冠军——何旭。尤其他还一招“秒杀”了修行颇深的上届八强——文敏,因此其夺冠的呼声几乎在他匆匆下场前,就已被拔到了最高。 而说到他,则不得不提昨天那一幕轰动青云的“大圣娶亲”事件。本来众人以为何旭的狂妄行径,少不得得被青云高层扒下一层皮。 毕竟近千年来,二代弟子不得于云海飞行的“潜规则”,还从来没人敢触犯过。 事实上,苍松道人在发现何旭驾云而去的第一时间,便已有了出手惩戒的意思。可是谁也没想到,居然被道玄真人给拦下了…… ———————— “师父,你是说……昨天掌门真人就说了一句——‘胡闹’,就完事儿了?”何旭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田不易问道。 “哼,你还想怎么样?”田不易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哼了他一句,“孽障,早晚给你气死!” “嘿嘿嘿……”何旭不敢顶嘴,忙在一旁赔笑不已。 而与他围坐一桌用早膳的宋大仁等,则一个个捧着碗,满脸不正经的嘻笑模样。显然,众人都知道何旭不招师父待见的原因。 …… 昨晚,一直见爱徒爱女双双未归的田不易夫妇,一直等到他们半夜。虽然知道两个人肯定在一起,也知道他们肯定出不了事。 但做父母的哪有不担心自己子女的? 男孩儿还好点儿,反正也不怕缺一块少一块的;但女孩子就不一样了,虽然古时候不如后世那样讲究“穷养儿、富养女”,但田不易夫妇却都是极标准的“老来得子”,因此舔犊之情便也更甚寻常人家。 而昨天他们却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掳走”,而且瞧那模样……竟是还亲上了! 这还了得?! 两夫妻纠结的那个肝肠寸断呐…… 当即便决定,等他们回来要好好的审一审! 只是二人本打着“先声夺人”的念头,熄灯坐在中厅,又特意收敛气息,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但谁知道,灯一点着,被“下”到的反而是他们! 苏茹还好,虽然满脸通红,暗骂女儿好不知羞;但田不易却是忍不住“妒火中烧”起来。 好你个臭小子,老子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就这么被你给“勾”走了——至于田灵儿讨吻在先的模样,则被他理所当然的忽略掉了……我女儿再主动,也是被你给骗的! 不过也难怪,相信没有哪个老爹看到自己女儿和“野男人”亲热还会兴高采烈……不是有句话嘛,女儿都是爸爸们上辈子的情人。 试想,“情人”当着你的面儿跟别人跑了,你还会给那个人好脸色吗? 因此也就难怪田不易对何旭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 “好啦,不易。”苏茹牵着女儿的手,向田不易劝道,“你从昨晚开始就骂到他现在。该骂的也都骂了,算了吧。” “哼!你就会向着他们!”田不易大怒,“这两个兔崽子,人小鬼大的……简直、简直,哼!成什么样子!” 苏茹被顶得一怔,她自年轻时就极得师父真雩大师宠爱,平时出去惹了祸,也多有她师姐水月撑腰。因此性子早已被娇纵到了极处,虽然后来随着修行渐深,阅历渐涨,脾气已经大自收敛。但她与田不易夫妻惯了,平时又多是田不易谦让着她,现在在一干弟子面前被他如此呵斥,当即“火”腾得就上来了,大发雌威道:“我向着他们怎么啦!我就向着了!旭儿是我从小看大的,现在灵儿要跟他,我同意了!你想怎么样!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由不得你!” 田不易被苏茹一番发作,激得满脸赤红。其实苏茹说些别的还好,坏就坏在最后一句“由不得你”。 由不得我?由不得我还由得了谁去?!老子的闺女姓“田”!姓田就得老子说了算! 田不易性子内向,平时也的确让着苏茹。但内向之人发起火来,却是更加可怕…… 只见田不易一怒之下,一掌拍在桌上。“啪”一声巨响,那上等梨花木做的桌子,竟被他一股大力生生拍得四只桌角没地一尺,又听他大发雷霆道:“反了你了!女儿是我老田家的!有你一个老娘们儿什么事儿!这个家到底是谁做主?!” 苏茹闻言面上阵红阵白,她刚才一怒之下,有些话不入脑子的就脱口而出。其实话一出口,她心里已自先悔了。谁料到田不易的话比她更激烈,“有你一个老娘儿什么事儿”,几乎将她的心击垮……更让她伤心的是,一向对她宝爱至极的田不易,居然当着女儿“女婿”和众弟子的面,说她是“老娘们儿”。这让一生爱惜容颜的苏茹如何受得了。 其实修真之士虽然生命较之常人更为悠长,但说到夫妻那些事,归根到底仍是与凡人无异。不会因为两夫妻修为很高,就一辈子相敬如宾。早上起床,“嗨,你早”;晚上睡觉,“请问,我能脱你衣服吗?” 同样的,吵架之际,有时候“话赶话”了,也是什么都说得出口。尤其因为有修为在身,法随心动,一怒之下,气势更比寻常人威盛百倍! 却说苏茹怒极气极之下,一句话也不说,拂袖便走。 众弟子早已被这两夫妻的争吵给吓得蒙了,甚至何旭也不例外。但现在苏茹要走,众人哪里还不晓得出来打圆场,田灵儿首先就死死拽着苏茹大哭;何旭也赶紧劝向师父…… 一时间,兵荒马乱。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一场大祸,却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062.四哥,你放心吧! 却说兵荒马乱时,众人立即分作两拨,分别去劝田不易夫妇。 三小和杜必书都拉住苏茹;其他“五常”则围着田不易。 这时,一股怒气无地发泄的田不易,恰见何旭这个“罪魁祸首”跑了过来,却是如火上浇油一般,一掌便向他拍了过去:“滚开!” 众人大惊! 何旭也没有想到,田不易一怒之下竟会做出如此近乎失去理智的举动。 事实上,田不易在原著中就曾有过迁怒张小凡的行为。只是张小凡修为低微,田不易也多少存了些理智,所以出手之下毕竟留了分寸。 但这一掌,以他极深厚的上清境修为,更兼盛怒之下拍出,其威力绝不逊于当日水麒麟的雷霆一击! 而糟糕的是,何旭一心想着劝解田不易夫妇,浑没有如当日面对水麒麟时全神贯注的提防。这一掌拍来,几乎是实打实的按在他xiōng口!竟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倒飞着被打将出去…… “嘭”,一声沉闷的响……这是何旭最初被击中的声音;“嘭”!又一声重响……这是何旭被击飞老远后倒地的声音。 这两响之间,间隔不过数息。但在场众人无不觉得在这数息里,自己的心似乎也如何旭狂喷鲜血倒飞而出的身影一样,空落落的没了着落;随即又到何旭重重倒地,却觉得心忽然“突突”不止,快得前所未有的激烈! 田灵儿几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想向何旭冲过去的人…… “四哥!”她紧张的想去扶何旭,却被苏茹一把拦住,她急叫道,“娘!……爹!!!”她愤怒的朝田不易喊着,心中却觉得天都要塌了。 看着刚刚心愿得偿,还没真正来得及开始甜蜜的爱情,居然被父亲亲手“打碎”,又见爱郎口吐鲜血,生死不知的模样,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昏厥在苏茹怀里。 …… 田灵儿一昏,场面更见混乱。 田不易自出手打飞何旭后,就一直愣愣的站在那里,连抬起的手也忘了放下,宛如一尊雕塑。直到看见爱女昏厥,才猛地醒过神来。只是他刚冲过去扶她,却是被苏茹狠狠的推倒在地:“滚!你打伤旭儿还不够,莫不是要害死女儿你才开心!田不易,你有本事冲着我!你要发脾气只管拿你的赤灵斩我便了,我若躲得一躲,便不是苏茹!” 田不易愣愣的坐倒在地上,一张脸苍白无比……几乎只是这一瞬间,他便如老了十年一样。周围的弟子想去扶他,又因为有何旭前车之鉴,竟是没人敢上去伸手。 恰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呻吟从何旭口中传来…… “老四!”这时却是田不易第一反应过来,几乎以一种趴的姿势,来到何旭身边。他不敢乱扶,直到确认何旭不会因为搀扶而加剧伤势,才小心翼翼的将他趺坐而起。【注:趺坐,坐法之一。即互交二足,将右脚盘放于左腿上,左脚盘放于右腿上的坐姿。】 “老四,是为师不好……”他一生倔强,若非此刻心中实是懊悔已极,否则决计说不出这种认错的话。 何旭一脸苍白。他想笑一下,安慰一下师父。只是一笑,却牵动了他的伤势,面色便即一苦。 “噗……” 他吐一口血。血色鲜红无比,让人触目惊心。他心底苦笑:若这口血是黑色,则运气调息一二日便可复原,就算即刻动手,实力也不至大损。但现在血色艳红无比,只怕……没有半月光景,是不可能痊愈了。 雪上加霜啊。 他这么想,也是前天才刚刚伤在灵尊手里;现在伤还没好透,又被师父一巴掌拍得吐血……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好在,他修为毕竟精深,体内又有南明离火剑这等天品器灵根坐镇。因此虽然猝不及防,实打实受了田不易一掌。但掌劲及体时,他因为炼制南明离火剑时,欲以自身为鼎炉练成的九阳护体神通,帮他挡下了一层劲道;体内南明离火剑,自发的护体剑罡又挡下一道……这才让他不至于被一掌拍死。 而他刚才吐一口血,虽然于伤势无益,但总算觉得肺经滞涩之意稍缓,至少呼吸、说话,已轻松了不少。 他虚弱道:“师父,不怪你。一切,都是弟子……不好,你莫再与师娘争执。” “旭儿!”苏茹忍不住泪眼含眶,“你快歇下,别再说了。” 只是她这一说不要紧,却让何旭注意到了倒在她怀里的田灵儿。 他心里一急,几乎又要喷血。总算林惊羽反应快,忙道:“四哥别急,师姐不过是一时激动,昏了过去。她没事的!” 何旭这才松一口气,朝众人低声道:“有师父陪我便是,师娘也要照顾灵儿,你们都去吧。” 张小凡却是急了:“你没好,我们去什么去。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混帐!”何旭一激动,忍不住咳嗽不止,只是他一咳嗽,便又带出一些血迹,骇得张小凡楞在那里。 何旭强自调息少顷,才向众人道:“你们一个个给我听好!全都给我去比赛!要是有一个人敢输了,莫怪我不顾颜色!”他重伤之身,中气虚弱至极。但低哑中带着冷然的语调,却大有一股言出法随的凛凛威风,便是连田不易夫妇也不由心中一紧。 林惊羽含着泪,一拉张小凡就走。其他宋大仁、吴大义、郑大礼,也都在深深看一眼何旭后,依次向各自比试的场地跑去。 众人都是一般心思,不止要赢,而且还要速战速决!不仅为了自己,更为了老四(四哥)! 唯有杜必书和吕大信留在原地,两人对视一眼。吕大信道:“我们是‘同门相残’,老六修为比我高点儿,我直接弃权便也罢了。我在这里帮手,四哥,这不惹你生气吧。” 何旭苦笑一下,点了点头。 杜必书道:“那四哥便自己疗伤吧,我去报个道,一会儿也回来帮忙。”他说着就往门外跑,只是临临到了门口,却是回头冲何旭笑道: “四哥,你放心吧!” 063.强大的内心 三十二进十六的比赛,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八座擂台,三十二位选手,因此比赛的便分为上午、下午,两批进行。而顺序则在前一日的末尾,在青云门高层的监督下,由道玄真人亲自抽“黑白”签决定。 抽中白色的,上午;抽中黑色的,下午。 刚巧何旭与田灵儿所在的两组,都各自抽到黑色,因此两人便幸运的被安排在了下午的赛事。 其实这些上午、下午之类的顺序,本也没什么太要紧。但对于此刻的何旭而言,任何一分钟都是异乎寻常的宝贵。 却说上午赛事作罢,大竹峰众人因为受到何旭的激励,几乎都以一种哀兵的气势面对着各自对手。状态“凶残”到无以复加! 继宋大仁以一招“虎啸山林”,不顾怜香惜玉、不顾文敏脸面,以疾风扫落叶之势击败一位小竹峰后进师妹。 其他林惊羽和张小凡,也各自以超凡道法和坚韧毅力,将各自对手斩落下马。 唯有吴大义、郑大礼因为对手太强,纷纷不敌,倒是非战之罪。但仍以惨烈气势,打出了大竹峰的威风。赢得包括对手在内的一致尊重。 大竹峰选手的疯狂状态,引得青云门众人瞠目惊叹。尤其吴大义和郑大礼在落入绝对下风后,仍然表现出超强的战斗意志,更让一众青云门高层大点其头。 可能某些“鸽派”人士,对于这种切磋时还如此拼命的状态表示担忧,认为他们不顾同门之谊。但难得的,七峰首座竟对此一致表达了认同! 七峰会武意义何在? 这一甲子一届的盛事,不止是为了选拔各峰的出色人才;更重要的是培养门下弟子不屈不挠、居安思危的意识。 甚至激进一点的“鹰派”,还认为七峰会武可以出现合理的“战斗报损”。不过青云门终归不是魔门,这种提议也顶多是在极少数人心里想想罢了。 言归正传。 下午的比赛,在青云弟子的翘首期盼下即将开锣。而在正中最大的“乾”位上,却是几乎聚集了近半的围观观众。论人气,竟还远远超过另一边的小竹峰美女陆雪琪。 后台高座上,七峰首座尽皆在席。由于昨天他们纷纷给麾下首轮参赛的弟子们打气,所以并未聚集在此。 事实上,以往在“四进二”的角逐前,七峰首座都极少会提前围坐在一起。但这一次,这些眼高于顶的首座们显然又因为何旭而破例了。 只见看台上,道玄真人坐在正中,脸上一派温和。此刻,他正与左右两位首座低声谈笑着什么,心情似乎极好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一点儿,因为本脉弟子即将与何旭交手而有的紧张。 间隙,他刚好瞥到田不易一眼,又见他从刚入座起就面色苍白,有些神不守舍,暗感奇怪之下,笑道:“田师弟,怎么瞧你好像脸色不好?田师弟,田师弟?” “啊?开始了吗?”田不易直到被连唤三声后,才终于回过神来,只是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应答,却是惹得一干首座大笑不矣。 天云道人便打趣道:“田师弟,一脸没睡好的样子,莫不是担心你那宝贝疙瘩的比赛?” 商正梁却插嘴道:“什么呀,肯定是担心他闺女……你看老田的模样,就知道他昨晚担心了一夜。老田啊,不是我说你,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你也管不得那么许多……再说了,你家老四这般人才品貌,你女儿跟了他也不算辱没了。” 田不易闻言只能苦笑…… 另一边,何旭在田灵儿的搀扶下,也进入了会场。不过看他模样,除了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其他倒也无甚异状。至于早上那一身染血的衣服,也已尽数换了套新的。但他原本和煦阳光的气质,却因为受伤的缘故,变得文弱而带点忧郁起来。 谁知这副样子,反而更引得一干青云女弟子们目射奇光,大有母爱爆发的架势。这倒是他之前始料未及的。 却说何旭见田灵儿一脸紧张的看着他,便笑一笑,安慰着:“丫头,没事的。难道还怕你四哥会输了?” 田灵儿不答,只是摇了摇头。 “呵呵,那不就好了……” 谁知田灵儿却插言道:“其实我宁愿你输,也不愿你强撑着。” 何旭一愣,笑道:“傻丫头……你四哥,是永远也不会输的。”最后一句话,他倒是更像对自己说的。 田灵儿还想再说,却被一旁的宋大仁拦下道:“小师妹,你也别再耽搁了。老四这边的比赛就要开始,你那边的想来也差不多,这就快去吧,别让老四担心。” 何旭也点点头,伸手摸一下田灵儿苍白的脸颊,笑道:“丫头,你四哥正努力呢,你也不能让我失望哦!要赢啊……” 田灵儿抿着嘴,有些想哭。她不明白,难道胜利对于他来说,真的如此重要?重要到他一身重伤,也要硬挺着继续参赛。他不知道他这样会死嘛?! 但她没有再劝,也强忍着没有哭。 既然四哥要赢,那我便赢下去。 自从她将一颗心系在何旭身上,便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比他更重要。在她单纯而传统的思维里,既然是何旭要的,自己便给他。不需要理由、不需要原因,只因为何旭……如此而已。 她这样想着,握住何旭的手,不由添了几分力量。似乎这样的举动,可以将她的气力传递给他:“四哥,你一切小心。灵儿速去速回,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说罢,轻轻松开握住他的手,又极乖巧的为他整理一下衣领。随即,没有不舍、没有回头,便一转身干净利落的去了。 何旭望着她的背影,笑笑。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小丫头又一次的长大了。 女大十八变,原来不仅仅是越变越美的容貌;也可以是越变越强的内心…… 他又望向看台,望向那个已经站在那里的通天峰弟子,暗道:何旭,即便身受重伤、即便千难万阻、即便无物可恃,你也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强大的内心! 064.势不可挡(上) 段雷站在擂台上,心里有些紧张、有些激荡、有些忐忑、有些……总之,有很多、很复杂。而唯独,没有怯意! 他知道他今天的对手是谁,他也知道自己有很大的可能会输。然而,作为一名剑修、一位剑客,自他握起手中的剑,随恩师学会第一式剑法起,他的师父就告诉他:你可以输,任何人都有可能输。但,永远不能‘认’输! 他一直将这句话刻在深心处,日日反复,从不停息…… 凭借这股超凡的意志,自他十岁被道玄真人师弟道心大师渡化上山后。三十年,仅仅三十年!他便将青云剑诀,一路由玉清剑式、上清剑式,修至太清剑式!而与青云剑诀相辅相成的太极玄清道,也一路高歌猛进,臻入了玉清第六境,距离上三品的门槛,仅止一线之隔。 也凭借如此高深修行和坚毅资质,他被公认为长门一脉近三十年最具潜力的新人。若无何旭的横空出世,此次七峰会武,甚至还有夺冠的可能。 毕竟,一个专志剑道的剑修,其战斗力远非寻常法修、体修可比。而剑修之辈,也经常因此而有在以小博大、以少敌多的情况下,仍能反败为胜的经典战例。 不说千年前不世剑修青叶真人,就曾以一招“一气化三清”在魔教三巨头的围攻下,仍然一招毙敌。单是段雷自己,就曾在多年前凭借刚刚臻入“驱物”境的修为,有过一举斩杀两位魔道同阶高手的经历。 只是在传说已经修出“剑元”的何旭面前,段雷的优异资质却显得那样黯然失色。 “剑元”,这个在段雷这等人眼中也不禁深叹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实非修习诛仙剑式者所不能想象。 而要修习诛仙剑式,则不仅要有绝强修为,还需有极高深的剑意为依托。否则根本无法完成“化真元为剑元”的脱胎巨变。 因此,在面对这样一位几乎堪称青叶祖师之下,千年以降剑道天赋第一的绝世奇才。即便是他已经在擂台上提前等了足足一炷香,即便眼前的何旭看起来是那样的“弱不禁风”,他依然不敢有任何不满,甚至不敢有任何不恭敬的地方。 “在下长门第十四代弟子,道心大师座下,段雷。请大竹峰何师兄指点!” 何旭深深一吸…… 经过一上午的调息,他的伤势虽然没有恢复,但内伤却基本稳定下来。这还多亏他在两日前服用过一枚“金元丹”,体内尚有些残存药力护体。但也因为这个缘故,他才无法再服用第二枚“金元丹”。否则药力过剩,补药立即会变成毒药,于他有害无益。 好在,自青叶祖师赐下“九阳丹”配方,大竹峰上代祖师郑通研制出“金元丹”,到现在田不易自制“大还丹”,大竹峰一脉对于丹药的理解和运用,在历代祖师的宝贵经验积累下,实可堪称青云第一。 因此,也在田不易几乎不惜代价的疗伤下,才让何旭能于此刻继续比赛。否则换作旁人,连站在这里的可能都没有……当然,换作旁人,也不太可能因为生气而打伤自己的徒弟。 闲话不提。只是何旭虽然在疗伤后,勉强有了一战之力。但他一身修为,却仍有一大半都被他以秘法封印在体内,用于温养内伤,另防伤及根本。其他能调动的,则不足三分之一。 …… 一吸过后,心情在内息的流转下,逐渐变得沉稳而平静,如古井不波,无悲无喜。 这一刻,他原本给观者“弱不禁风”的印象,霎时又变回了往常的“阳光和煦”,好似刚才病恹恹站在那里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笑笑,冲段雷拱手道:“段师弟客气,请。”言罢,袖摆一拂,背手而立,脚下不丁不八,也未见他如何动作,气势竟是一变! 然而在场众多观者,包括后台一干首座,见状却无不暗呼一声“厉害”! 因为就在何旭“请”字出口的一瞬间,他的气势瞬间便与这天地融为一体,再无半分破绽可寻。他虽然站在那里,看得见、摸得着;但旁人若是闭上眼睛,以一干围观者各有强弱的修习,竟是再也感应不到他的半点气息! 尤其站在他对面的段雷,更是难过得想要吐血。事实上,他在何旭踏入擂台的第一时间,便已用神魂深处无以名状的念力将他暗暗锁定。 这还是师门长辈在私底下传授他的小技巧,一来不算犯规;二来还可以暗暗凝聚气势。甚至他有意提前到场,固然有尊重何旭的心思在内,但也不无暗含先行熟悉场地,由此以逸待劳的念头。 但当何旭一声“请”字出口,他那风轻云淡、自然而然,不含一丝烟火气的“拂袖”,竟能将自己紧紧锁定他的气机,毫不费力的移到一旁,甚至在转瞬之后,又重新融入这擂台、融化在这天地,将他挤了出去。 这一刻,段雷觉得自己就是一锅粥里的那一颗屎……甚至觉得若非因为自己的出现,这里的一切都应该是完美的、无缺的;但自己现在却像第三者插足的小三,破坏了和谐、破坏了齐整……那深深的无力和挫败感,让他几乎都开始不相信爱情了! 他闷“哼”一声,退了三步,待要再退第四步时,手中却是多出一把闪着蓝色电光的仙剑。仙剑现身,段雷气势立即暴涨。这第四步便终于没有再退下去。但此刻便是台下弟子辈的人也不禁暗暗摇头…… 很明显,双方比赛至此虽一招未过。但纯以对于“剑势”的理解,以及“气势”的拼斗中,段雷都毫无疑问的落在了绝对的下风,甚至要祭出仙剑,才能阻止“溃败”的势头。 而眼光高明之辈,若七峰首座及诸多长老等,更看出何旭不仅以一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姿态化解了段雷的以逸待劳,更“反客为主”不带半分杀气的将对手逼出战圈,而且全然无视距离的阻隔,以近乎打破空间的力量,将这股气势越递越远、越远越强! 众人思及此,俱不由心生骇然:这小子是怎么练的! 又纷纷不露声色的,瞄了一旁同样有惊异之色闪现的田不易一眼:田胖子,你他娘的狗屎运啊! 065.势不可挡(下) 这时,台下围观者已忍不住纷纷叫好,便是长门一脉弟子也不例外。大家都是出身名门,虽然修为各有高低,但最基本的眼界都是有的。尤其何旭施展的还是极正宗的青云门招牌剑诀,虽然一招未发,但以他高深境界所亲身诠释的深刻韵味,却已无不让围观者大感裨益。 众人现在几乎都是一般心思:段雷,你坚挺一点,让我们多看一会儿…… 如果台上段雷知道一干人都是这等想法,只怕多年凝炼的剑心当场便要分崩离析。 另一方面,原本极其紧张何旭伤势的大竹峰众人,也不由暗松一口气。同时又都心生惊叹:老四(四哥)的修为,当真深不可测! 尤其林惊羽和张小凡二人更加相顾骇然。他们与田灵儿三人,几乎跟何旭朝夕相处,自是早知其修为达到了玉清境第九层的巅峰,也从师父师娘以及何旭本人口中证实了这点。 但现在看来,这位在他们心目中如父如兄的四哥,虽然最近几年未曾在修为上臻入上清境界,但其对于道法、剑诀的领悟,却是早已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那种高度,不仅让他们难望项背,甚至是躺倒在地也看不到尽头…… 对此,张小凡固然仰慕万分,连最近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林惊羽也不由暗暗擦汗,大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骄躁轻浮之心大自收敛。 只是众人没有想到,此刻台上的何旭却在暗呼“惭愧”。 事实上,别看他受伤颇重。但放眼青云二代,即便是修为精深若齐昊、陆雪琪之辈,在面对此刻状态的他时,也休想讨得半分便宜。若是全盛状态,就算在同时面对前二者的基础上,再加一个萧逸才——也一样不是他的对手! 这就是剑修! 这就是剑修之辈向来被推崇备至的原因——同阶无敌! 自从何旭修成“剑元”,半只脚踏入剑修门槛,虽然还达不到真正剑修同阶之内“以一挡十”的境界。但“区区”以一敌三,当真不在话下,轻松的宛若吃饭喝水。 即便是现在一身修为只能发挥三分之一,也依旧不是眼前段雷一个玉清第六境的弟子所能匹敌。 但如此一来,何旭却不得不全力出手,而且在功力不敢用尽的前提下,对于境界的领悟自然是被毫无保留的体现出来。 只是如此呈现的“碾压”状态,对于对手所造成的压力必然巨大无比。若是心性稍差之人,可能从此便要一蹶不振,道心遭受难以泯灭的伤痕,甚至境界永远不能突破也未可知。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一招得手后,不仅没有暗感心喜,反而还心生“惭愧”的原因。毕竟以他的感知和眼光,不难看出对面锋芒毕露的青年,其实也是一位少见的专志剑道的修士。 甚至在他看来,自己若在同等条件下,不靠南明离火剑相助,可能还不一定比对方优秀。这样一位天资禀异的奇才,若因此而毁。无论是对于长门、还是青云,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不过,他却没有想过手下留情。这不止是出于对一名剑客的尊重,更是出于他本人对于胜利的执着! 就如他上台前心中的呐喊:即便身受重伤、即便千难万阻、即便无物可恃……他,依旧要以排山倒海、汹涌磅礴、势不可挡的气势,告诉一切竞争者、挑战者、窥觑者: ——我,不可战胜; ——我,百战百胜; ——我,战无不胜! 思及此处,他原本与这天、这地、这擂台,相融为一、浑然不破的气势居然再生变化。 仿佛这一刻,他不再是融入这天地自然的一份子,反而日月星辰、地水火风、万事万物,都是以他为核心,自成一界的崭新天地。 他仍旧如先前般站在那里,但围观者却无不生出匍匐在地的念头。 如同君王面对子民、如同神祇(qí)接见信众,以一股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气势;以堂堂之阵、正正之师的威武;以一股由深心处,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恢弘力量——化为光芒万丈,化为不可抵挡的神光! 这一刻,在场再无任何一人能够保持镇定,即便是修为强若七峰首座的人物,也不由自主的从座位上站起! 如果说,先前听闻何旭以一招击败上届八强文敏,还让他们多少有些不相信、甚至不服气的话。 那么此刻亲眼目睹、真正见到何旭所爆发的,足以粉碎一切玉清境弟子、上清境以下再无抗手的压倒性实力——任何先前尚有怀疑的人,无不在此刻服得心口如一、服得五体投地! 甚至先前对何旭颇有怨念的水月大师,及台下自昨天后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神不守舍的文敏,也不由生出“原来他早已经手下留情”的念头。 至于台下诸多修为尚浅的青云弟子,更为何旭呈现的大能大力所震慑,纷纷不堪其威的倒退不止。 而站在台上的段雷,更是被这股如同疾风扫落叶、足以摧枯拉朽的王道气势生生逼出赛台,手中仙剑甚至因为不堪威压,发出了尖锐的哀鸣…… 一招,不,如果严格的说,甚至连一招也不算! 没有驱用法宝,只是动了动手……如果他“拂袖”的动作也算的话,就这样轻而易举的以雷霆泰山之势,击败了实力比之文敏尚要稍胜半筹,长门近三十年来最出色的后进弟子。 当段雷跌倒在台外…… 当他因为心神受创喷出一口鲜血…… 当陪伴他三十年已经心意合一的仙剑,因为遭受重创而暗淡无光…… 所有人,都不免于心深处升起一股无力的惋惜。 但更多的,却是对何旭惊天动地之实力的由衷倾倒! 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是片刻…… 主持比赛的长老,而且恰巧就是昨天何旭遇到的那位白胡子的老头,终于在惊愕骇然之后,“咕嘟”咽一口口水,勉强振作道: “你,胜了。” 066.狙击,正式开始! 七峰会武的热烈与激情,在何旭几乎以盖世姿态横扫段雷后,非但没有随之低落,反而彻底唤醒了青云弟子的狂热! 毕竟比赛的人只有六十四个,仅不足围观者的十几分之一。 而随着更多参赛者的陆续淘汰,比赛的悬念也越来越被锁定——当然,其实比赛在大赛最初,便早已没了悬念。 但在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十六强、八强、四强的陆续出炉后,众人惊异的发现! 十六强:何旭、宋大仁、林惊羽、田灵儿、张小凡; 八强:何旭、宋大仁、林惊羽、张小凡; 四强:何旭、宋大仁! 大竹峰一脉强势而惊人的表现,竟是非但未因首轮后的全体晋级而停止,反在后续的比赛中愈发后劲十足起来。单从所占人数的比例便能看出: 四分之一; 三分之一; 二分之一! 更不可思议的是,由于何旭和宋大仁分别在甲组与丁组。因此在理论上,大竹峰一脉甚至有可能完成青云门七峰会武史上——第一次的,决赛会师! 这时,除了龙首峰和小竹峰两脉的门下弟子,其余五峰的绝大多数人,竟是全都渴望一起见证这个必然留名于青云史册的时刻。 而能够有幸与何旭这样堪比千年前“青叶祖师”式的绝世奇才生在同一个时代,虽然对于少数天才来讲是遗憾的,但对于更多资质平平的人来说,这本身就已经是无以言述的荣光。 也正因此,在何旭仅仅结束第二轮比赛后,其人气几乎暴涨到了堪比掌门道玄真人的程度! 只是让众人比较失望的是,当他所在的擂台围聚了越来越多的膜拜者时,他的第三轮对手,竟然不战而降…… 至于第四轮,更是遇到了同门师弟张小凡。张小凡甚至连朱雀环都没放出来,前边一声“开始”刚喊,后边就两手一摊:我弃权…… 不仅惹得裁判大翻白眼,连台下一干颇有修养的青云同门都忍不住大爆粗口。 相较之下,反而是丙、丁两组的战况,激烈到了出乎众人意料的程度。 首先,在十六进八的角逐中。上届亚军、也是本届的“亚军热门”齐昊,竟然遭遇了刚刚在不久前,“上演”云海一吻的女主角——田灵儿。 然而这对原著中的恋人,此刻在八分之一的角逐中相遇,却是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比拼。田灵儿虽然修为占劣势,但发挥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作战宗旨,在激战整整一个半时辰后,才因功力不支而败北。 当然,少数眼力高明的围观者,还是看出了齐昊有意相让的举动。 但仅仅一日之后,齐昊便因为自己毫无回报的“怜香惜玉”而痛食恶果!因为在四强名额的争夺战中,他竟遇到了另一位大竹峰的早慧神童——林惊羽! 更让众人狂擦汗的是,林惊羽几乎在上台后就没有过正面拼斗的意思,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作战宗旨发挥的更为彻底。于是耗去整整两个时辰,才在自感体力将要不支前,极光棍的一举手——我认输! 徒留下台上举着仙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齐昊郁闷的差点憋出内伤……更可气的是,大竹峰一干人居然还在台下击掌相庆! 与此同时,宋大仁在丁组八进四的角逐中,又以迅雷之势击败了因为苦胜常箭后状态不佳的曾书书,赢得轻而易举、毫不费力。 不得不说,连运气都站在了大竹峰一边。 曾书书这个曾经让何旭颇为担心的变数,竟然会在遇到宋大仁之前,先碰上长门以防守强悍而著称的超级龟壳——常箭! 虽然曾书书最后凭借上三品的修为赢得有惊无险,不过也因此消耗了大半精力,最后才在以逸待劳的宋大仁手下折戟沉沙。由此可见,运气当真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而当众人再回过头去,联想到翌日齐昊与宋大仁的半决赛——此时此刻,就算是个傻子也已经明白,大竹峰一干人其实是早就憋着坏,分明在变相运用“车轮战”,狙击齐昊! 事实上,在公布对阵列表的第一天,首先发现对阵“玄机”的何旭就曾满脸兴味的问了宋大仁一句话——乃想报仇咩? 得到的,自然是宋大仁满眼放光的回答:想! 想就好办了…… 如今铁板一块的大竹峰,哪个不是以何旭马首是瞻。而在何旭回山后的五年间,凭借对各人无微不至、知无不言的指点,早已在众人心中凝聚起了惊人的威信。 于是在他风骚的授意下,一场以团体利益为最高目标的狙击行动——正式启动! 只是众人狙击的目标,却不是齐昊……而是道玄真人在赛前许诺的那两件奖品! 何旭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是在一开始就想好要将七峰会武演变为一场大竹峰的个人秀!至于奖品之类,更是连汤头都没有想分出去一点儿的意思——直接包圆儿了! 这等熊心豹子胆,连宋大仁等一干师兄知道后,都忍不住狂擦着冷汗,喊一声:四哥威武!至于三小更是目射奇光——跟着四哥,果然有肉吃啊! 于是这一日,在上千同门的瞩目下,新鲜出炉的四强:甲组何旭、乙组陆雪琪、丙组齐昊、丁组宋大仁,终于一字排开站在高高的擂台,接受道玄真人等七峰首座的检阅。 掌门道玄真人与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站在前头,值得一提的是,往日始终站在最左手的田不易,今天竟站在道玄真人左手第一的位置,仅比右边的苍松稍稍落后半分。 道玄真人的脸上还是挂着微笑,根本看不出他对这次大试中长门弟子意外的全军覆没有何不满。他的目光,掠过台上四人一眼…… 潇洒自若的齐昊、冷若冰霜的陆雪琪、雄浑锐利的宋大仁,最终,停在了微微含笑的何旭身上:“诸位,到今日为止,七脉会武已决出了前四位弟子,他们天资过人,道法精妙,俱是我青云门中精英,肩担着日后光大我青云一门的重任。今天的两场比赛,由龙首峰齐昊对大竹峰宋大仁,小竹峰陆雪琪对大竹峰何大智!” 随着他话音落下,青云门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半决赛——正式开始! 067.一眼万年 通天峰; 云海; 虹桥…… 九鼎汉白玉广场! 八座以八卦方位布置的擂台,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被推倒,又在一夜之间,神奇的在广场正中竖起了一座更宽更广的擂台。 一部分参加过上届会武的青云弟子,则无不发现这座擂台在规格上,甚至超过了往届在总决赛时才会启用的场地。 更有意思的是,往年的半决赛都会有两座擂台。四位选手捉对厮杀,同时上场。但这一次,青云门高层显然出于某些考虑,极人性化的将比赛分为了上、下午分别举行。 这就避免了观众们强迫自己去做选择…… 是选何旭? 还是选何旭? 或者选何旭?? 其实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是,两场半决赛最大的看点,必然是集中在何旭身上。尤其与他对决的,还是堪称小竹峰五百年来最出色的美女——陆雪琪! 因此当道玄真人首先提出,要将半决赛“由同时进行,变更为上下半场分开”时,其他六位首座和各峰长老,竟是一致举双手赞成。 甚至苍松道人还暗暗擦一下冷汗,如果没有道玄真人这句话,他几乎可以想象爱徒齐昊与宋大仁对决时,擂台下空空如也的情形。更让他有点内疚的是,连他都忍不住想瞧瞧何旭与陆雪琪的拼斗会是怎样一个精彩场面。 毕竟陆雪琪虽在何旭的参照下稍显失色,但其一身修为之强悍,更兼有绝世神兵天琊为辅,如果有人敢因她美貌而稍有看轻的话——其结局必如他自己门下那个不争气的徒弟方超一样,生生被斩断仙剑,一身修为十去八九。 想到这里,苍松不由瞄了一眼斜对面的水月…… ———————— 水月坐在看台上,文敏侍立在她身后。 由于半决赛将所有的青云弟子都吸引到了同一片场地,因此擂台外的拥堵已是可以想象。所以此次特制的看台,也着意增加了一些空间。以便在安置七位首座的同时,还能顾及十多位各峰长老。而每位获座的青云高层,又有权可以携一二弟子陪侍。 这样一来,“跟班”的名额自然抢手至极。 只是有意思的是,田不易夫妇在有权各携两位弟子上台的情况下,竟是一个没带,甚至苏茹连看台也不上,直接浪费了五个宝贵的制高点。 与其相同的是,小竹峰的陪侍名额也没有用完。水月大师便只挑了门下大弟子文敏陪侍,至于另一位最得她宠爱的弟子陆雪琪,却是未见踪影。 不过在坐者泰半人老成精,自知这种情况下,陆雪琪多半是觅地闭关静坐,准备以最好的状态迎战何旭去了。 闲话不提。却说苍松瞄向水月一眼,刚巧水月也转头向文敏说话,倒把他不露声色的眼神捉了个正着。 苍松面色一僵,转过头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水月眼中则有讥笑之意一闪而过。她平日里虽因为所修心法之故,颇为冷言少语,但其心思之缜密却远非其他六位首座所及。 此次七峰会武的扩编改制,虽说是由七峰首座共商后达成的决定,但说到底还是苍松极力促成。甚至奖品,多半也是他费了老大口舌向道玄真人劝说所致。 这一切,她暗暗看在眼里,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而苍松惹她耻笑的地方,却是其一番处心积虑,到头来竟是被那个往日名不见经传的何旭给一手搅黄了。现在莫说他的心爱弟子齐昊夺冠无望,连这个亚军…… 哼。 她心底冷笑一声:偷**不成蚀把米,为他人作嫁衣裳。 不过她虽看不惯苍松,但本身却是深有修养的人,另又颇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世原则。 因此苍松略显“鬼祟”的眼神虽让她颇不舒服,但其既未以言语挑衅,她自也不会主动跳出去和人聒噪。 只见她如苍松一般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自顾自想向文敏问些事情。谁知回头后却一脸愕然的发现,爱徒竟如走火入魔般,满脸绯红。 …… 文敏的目光有些放空,似乎看台下人声鼎沸的观众,与她完全是存在于两个不同世界的背景…… 此刻,她忽得有种灵魂抽身于体外的错觉,那些喧嚣、沸腾、激情,全都如一出默剧,无声无息,她也置若罔闻。 而在这种奇异的状态下,她竟是极意外、亦极轻松的一看就找到了大竹峰的那些人——这让她不禁有些心喜。 远远的,她看到苏茹站在擂台边,还有挽着她的手,正与她轻声谈笑的田灵儿…… 她将目光略过二人,却见她们身后,是何旭正一脸微笑的陪着。至于其他几个大竹峰的人,则呈扇形将三人围在中间……却唯独没有那个人的面孔。 那个让她偶然在夜里牵肠挂肚,见着面又恨不得狠狠老大耳刮子扇他的“大木头”的面孔…… 直到某个人一转身,那粗旷、硬朗的黑脸出现她眼前,她才忍不住心底一松,随即面上升起一抹淡红。 有意思的是,那个人,似乎也极巧合的注意到了远在看台向他张望的文敏。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一眼; 万年…… 在这人声鼎沸的广场,他们似乎隔着千山万水,又似近在咫尺的站在两边…… 这时,她似乎看到了他在错愕之后,又冲自己憨憨的一笑,然后还点了点头。似乎还有一些口型在说着什么…… 她下意识的跟着他的唇形解读着…… 霎时,竟满脸通红! 是错觉嘛? 她不知道。 但她仍然红着脸,娇羞着心道:嫁给你?才不肯呢…… 只是心深处那一股明媚雀跃的心情,却分明表达着千肯万肯的意愿。这一刻,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啐了一口:文敏呀文敏,你怎么这么口是心非的…… ———————— 宋大仁在接受完大家的激励后,转过身,想要走向擂台。只是他才一抬头,却是鬼使神差的发现了文敏向他凝视的目光。 他一震,同时心底涌起说不出的激荡和幸福! 她在看我、在看我……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有用不尽的力气、鼓不完的勇气!她的一个眼神,竟是比自家老四舌灿莲花的煽动还要让他亢奋! 信心,必胜的信心! 在她的目光下,自己怎么还能像上次那样的输掉呢?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翻动嘴唇,无声的向她宣誓: …… “我会赢!” 068.虎王 上 白衣胜雪; 卓然…… 傲立! 齐昊站在擂台上,还是一贯的潇洒飘逸、丰神俊朗。其实纯以外形而论,即便是在英才济济,俊男美女无数的青云门中,他也足可列入前三。而凭借精深的修为和广泛的交际,数十年来,他更是拥有了一批数量不菲的支持者。 但是,自从那个人…… 齐昊看着站在他对面的宋大仁,目光却似穿透了他……看到了何旭。 他背在腰后的手,不自觉的握拳,紧紧的,泛着白。 狙击! 连日来两场激烈的消耗战,让他不知不觉间,便陷入了大竹峰一干人的算计里。虽然对方决计不可能是在“抽签”上做了手脚,但凭借合理的战术安排,却是生生达到了车轮战的效果! 先是田灵儿,再是林惊羽……这一切,却都是为了今天的宋大仁! 不过他与宋大仁虽只一面之缘,甚至当年将他击败后,也从未放在过心上。但他依然有种直觉,这一切的安排,绝不是眼前这个粗纩而直爽的男人所作的设计。 几乎下意识的,他在惊觉中计后的同时,脑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何旭!那个与他一样,一袭白衣胜雪、气质卓然的男人。 “当!” 比赛开始的钟响,打断了他的思绪。这时他才惊觉,自己竟然在赛场上出了神。于是面上一红,心底微有窘意。 他定一定神,笑着朝宋大仁拱手道:“宋师兄,想不到你我还有同台竞技的一天,在下不胜欣慰。” 他的话很客气,字里行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但若配合语境、语气,却不难解读出这样一层意思: 姓宋的,想不到你有这等狗屎运,昔年手下败将,现在竟然也有资格和我在半决赛中决斗了……哼哼,我很‘高兴’啊! 宋大仁面无表情。他如何听不出齐昊语气里暗含的讥讽,只是他向来口拙,便也不做什么回讽,淡淡道:“齐师兄,请!” 两人的对答,都没有刻意压制音量。因此离擂台最近的一圈人,便都将他们的话听清了大半。 而像苏茹、何旭这等修为极深的人,更是将二人的话听得一字不漏。 两人不动声色的对望一眼,眼中都有笑意闪过…… 齐昊动怒了……一个心乱的人,离输还会远吗? 台上,齐昊被宋大仁一句话顶回后,脸上堆积的从容表情,瞬间闪过一丝僵硬。他淡淡一哼,右手剑诀一引,一柄闪烁着寒光的仙剑出现在他身前,正是他那把久负盛名的“寒冰”! “吼!” 另一边,宋大仁也祭出了“十虎”。仙剑甫一现形,便有一道汹涌金光,伴着那声虎吼,从它三指宽,四尺长的巨大剑身中暴涨而出。霎时光华四溢,竟将齐昊的“寒冰”压在了下风! 众人皆惊! 要知道,齐昊的“寒冰”乃是青云门有数的上品仙剑之一,数十年来,齐昊已不知凭它斩落了多少高手。而宋大仁那柄“十虎”虽然形状威猛,但法宝的威力却与个头毫无关系。而且上几轮比赛,也从未见他展现过如此强悍的威势。怎得一夜之间,却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唯有大竹峰一干人纷纷面有得色,相视而笑。连何旭也忍不住低声道:“大师兄啊大师兄,先是‘车轮战’,再是进阶后的‘虎王’,如果这还赢不了,那就真的说不过去啦!” 另一边,看台上的道玄真人也向田不易道:“田师弟,你门下弟子当真各具禀异啊。瞧宋师侄这柄仙剑的宝光,便知其已臻入‘极品’境地。当真福缘深厚,让人艳羡!” 谁知田不易闻言,面色却是说不出的古怪,半响,才强作淡笑道:“掌门师兄……过奖了。这不成器的东西,咳咳,的确是‘有些’机缘的……”只是他后半句话没说的是:这该死的‘机缘’,却掏空了老子的‘金精’! 却说台上宋齐二人在各自出剑后,便霎时斗在一处。他们都是上一届七峰会武前就入门的弟子,修行日久,各历百年风雨。 虽然以前修为相差甚远,但以经验而论,却是向去不多。而现如今因为各种原因,导致二人战力相当。于是斗在一处,当真是精彩纷呈。尤其两人心底又互相憋着一股气,因此几乎是一上手,战况便陷入了白热化。 只见齐昊双手握诀,手印不断变换。或左右开弓、或上下牵引、或莲花、或剑指,不一而足。而寒冰仙剑则如臂使指,散着深深寒意,若游龙一般穿行在宋大仁周围。 反观宋大仁,却是双手握剑,法宝片刻不曾离手。一招一式、一板一眼,任他“寒冰”攻势如潮,他则始终稳守三尺之地,甚至脚步也不曾移动多少,见招“破”招、遇式“破”式。而他拆解的办法,也当真只有一个“破”字足以形容。 因为即便是在防守的时候,他也绝不使用任何格挡的动作,只一招——砍! 横砍、竖砍、斜砍! 来来去去,尽是这三个动作。仿佛宋大仁根本不知道手上拿得是一把剑,完全将它当成了刀、当成了斧! 然而宋大仁的“三板斧”,却是硬生生磕飞了齐昊上百次的攻击。而且全没有“再而衰、三而竭”的现象,反倒气势愈发的勇猛雄浑,竟显虎王霸气本色! 另一边,齐昊在久攻不下后,额头不禁生出一些冷汗。 他与仙剑合体已久,不止心意相通,甚至连感知也相通。因此宋大仁刚猛无铸的以攻代守,其实同样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尤其接连两天的两场消耗战,虽然真元在丹药和打坐的恢复下已经补全。但那股精神上的疲惫却是丹药所不能驱散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在甫一动手时,便一反常态的采取了猛攻的手段。这都是为了速战速决。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却在宋大仁渊渟岳峙的稳扎稳打下彻底破产。眼见强攻不能得手,自己的状态又有些微下滑…… 他一咬牙,有心祭出压箱底的绝技,以此一决雌雄!然而左手一招,仙剑却是一滞…… 069.虎王 下 齐昊大骇! 原来“寒冰”在宋大仁反复的重击后,本体竟开始微不可察的受损。虽然这些小小瑕疵只肖将仙剑收回,温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但此刻是何等的紧要关头,两人修为本就相差不远。齐昊又因为“车轮战”的关系,精力颇有不济;反观宋大仁不但以逸待劳,而且气势如虹。尤其他那柄仙剑,竟似品质更胜“寒冰”一筹。 此消彼长之下,却听宋大仁一声爆喝:“猛虎下山!” 只见他手中的“十虎”,不,应该是进阶后的“虎王”——这柄在田不易不惜“倾家荡产”,忍痛掏出他珍藏了数百年的“金精”;又由何旭亲自出手,甚至施展出一部分炼制南明离火剑的秘术进行精炼的“二转”神兵。不仅在材质上达到了极高的水平,也因为南明离火剑无物不焚的高温和何旭施展的上古炼器奇法,使其各种素材无不在去芜存菁后,完美融合到了极致,同时品级也晋升了一层。 眼下宋大仁手中的神兵,其威力前后的差距,若以一个比较网游的词汇来描述,则不啻于“+9”与“+13”的区别——完全是不同的两个档次! 因此在两年前,这柄“十虎”便被宋大仁改称为“虎王”;也因为“虎王”的缘故,何旭才有底气实施此次的“狙击”。 却说“虎王”在宋大仁的全力驱驰下,漫漫金光霎时滔天而起,光华之盛远超任何时刻!从大赛开幕至今一直被宋大仁苦苦压制的杀手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 只见那金光如利剑划破苍穹,如鲲鹏直上云霄;又伴着猛虎出柙的霸气,怒虎啸山的巨响…… 桀骜的无视一切; 骄狂的碾压一切! 宋大仁只觉得xiōng中有股难言的戾气,若刺梗在喉,不吐不快! 一人一剑; 剑助虎势,虎涨剑威! 宋大仁在“虎王”的相辅相成下,自觉修行百年,道行又一次臻入了新的顶点! 一剑! 随着他一声爆喝,齐昊几乎想也不想,飘身一退就要避其锋芒。毕竟白痴都能看得出,宋大仁将要施展的“猛虎下山”,必然是比他上两场曾经用过的“虎啸山林”更厉害的绝技。 但是谁也没想到,宋大仁剑身合一,人随光走……却是并未如众人所想那样的斩向齐昊,反而重重砍在了未及被收回的“寒冰”身上! 只听“咣”一声巨响,正抽身而退的齐昊瞬间脸色大变,同时如身遭电触一般,口中狂涌一口鲜血! 这一刻,齐昊面色衰败无比,一张俊脸透着骇人的惨白,隐隐还有青气一闪而过。但他百年精修亦自不凡,即便是处在这等绝对下风,仍然临危不乱。 他目光一寒,眼中有一股狠念闪过…… 旋即右手一招,先将仙剑握回掌中;又猛然一口血吐在剑上,左手法诀连划…… 看台处,七峰首座见状不无大骇! 如商正梁、曾叔常、天云等人,更是忍不住下意识的呻吟:这一届的小辈都是怎么了?一个何旭就已经够夸张了,怎么齐昊也这样,连‘天机印’都学会了! 台下的何旭,也在此刻震住。 三年前便已学得‘天机印’的他,自然认识齐昊先前比划的印法。更知道他以本命精血配合天机印同时施展,其威力会是何等的可怕。 齐昊,你疯了!苍松在教你天机印的时候,难道没提醒过妄用‘血印’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就你这点儿玉清境的道行,一旦施展‘血印’就很可能被戾气反噬,百年道基因此重创;就算轻得,也要元气大伤,三年之内再无精进之望! 这,值得吗? 另一边,连道玄真人都忍不住看了苍松一眼,只是他本想嗔怪的说一句“你怎得连‘血印’之法也传了给他”,但又见苍松一脸忧色,目光怔怔的,紧紧盯着擂台、盯着齐昊……心中不由一叹,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来。 却说那白色的仙剑在沾染到齐昊的精血后,竟如活物一般,转瞬就将鲜血“喝”得精光。旋又如受大补,霎时寒光猛涨,威势陡增! 只见“寒冰”在齐昊手中不断颤抖,大有不甘受控,欲要一飞冲天的模样。 齐昊目光一冷,手中法诀成形,一面比之太极玄清道更为玄奥,又夹杂着无数难言难懂的黑白咒文所拼构出的太极图出现在他身前。 他深深一吸,眼中精芒暴涨,喝道:“天、机、印!” 声响处,只见齐昊左手猛然将天机印拍入仙剑。原本颠动不已的仙剑,霎时静止,旋又寒光再涨,光芒万丈! 此刻,他本已苍白的俊容已彻底被青气略满,但仙剑迸发出的超强威力,弹射出极劲的罡风……吹动他的衣衫、舞起他的长发,那执剑的身影卓然傲立,目光冷冷的看着对面同样如被金光附体,战神下凡的男子;那个一甲子前还远远不被看在眼里,时至今日,却几乎将自己逼入山穷水尽的对手! “来吧!”他朝宋大仁冷喝。 宋大仁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战到这等地步,他心中早已没了胜负之念。更没有因为天机印的名头而退缩。 此刻他唯一的执着,便是以手中的剑,击向对面那个男人! 无论胜败; 无论生死…… 击向他! 就在齐昊施展天机印的同时,他的“虎王”也同样积蓄着力量。而当“虎王”感应到主人的心意,两者在这一刻如心有灵犀……只听一声虎啸! 众人甚至分不清,这是人吼、还是剑鸣,但见一道黄光,在气势积蓄到顶峰后,义无反顾的直冲上去。 另一边,白光也不甘示弱…… 只见黄、白二光,俱携连天威势;两道人影各自融身其中。光幕碰撞,响声大作!巨大而坚固的擂台,竟被两件神兵碰撞后超强的威力拆得七七八八,但见烟尘土屑四散纷杂。 只是两件神兵耀眼的光华,仍然义无反顾的穿透尘埃,照射出来;黄光、白光交织在一起,最终交汇成炙热的白。 众人甚至来不及看清光幕中两人的战况,便觉眼睛突得剧痛,随即一黑……刺目的强光,让众人下意识的闭上双眼。 待到众人再睁开眼时,台上二人,已经背对背,相距三丈而立。 这场面,几如何旭上一世从小看烂的日本动画片……正当他下意识的联想到随后的画面时……“扑通”,齐昊半跪跌倒。 070.讨厌的眼神 齐昊跌倒的“扑通”声,似丢入平静水面引出阵阵涟漪的石子。而他的不支倒地,也预示着半决赛的第一场,最终以宋大仁的取胜而告一段落。 只是众人似乎还回味着刚才台上二人最后一击的惨烈和耀眼,一时都似未回过神来,竟没发出半点响声。 直到宋大仁缓缓转身…… 他粗犷的面上,终于因为对手的倒地,涌起了一丝笑……那笑容很憨厚,还有点傻。那把为他历下汗马功劳的“虎王”,此刻被他倒拄着,撑在地上。 他目光掠过台下的何旭、苏茹、小师妹,还有一干师弟。又似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望向看台…… 田不易,重重的向他点一下头。肃容中,带起一丝宽慰的笑;宋大仁见了,嘴角的憨笑,不由扬得更高一些。百多岁的人竟是在这一刻,露出了小孩子得到师长表扬后的那种骄傲。 他又把目光偏转了一些……看向那个一直在他心中被坚定成信仰、给他力量的人…… 文敏捂着嘴,抽泣……眼中有泪,但又想眯着眼笑。 她知道自己这一刻一定难看极了,她多想冲到那个大木头身边,先狠狠的给他一耳光,然而紧紧的抱着他、告诉他:你让我担心死了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还笑! 然而她在一万遍的设想,等一下要怎么狠狠“折腾”这个大木头时,却见他面上神情慢慢收拢,随即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大仁!” “大师兄!” “齐师兄……” 这一刻,直到两个人全都跌倒,四面八方的围观者,隐身人群的比赛相关人员,才兵荒马乱的四涌上台,或扶或抬的将两位伤者接下场去。 ———————— 半决赛的第一场,就在最后忙乱的场景中结束了。胜出的宋大仁与败走的齐昊分别被各自师兄弟送回各自驻地疗伤,田不易与苍松心忧弟子,也告罪一声,分头驭剑赶回去探视。 至于整修赛场,协调秩序,自有相关人等分头行事。这里便不一一赘述。 而很快的,在众人的热切期待中、万众瞩目下……半决赛的第二场,也可以说是最后的决赛——因为就在刚才,田不易已经向道玄真人表示,由于宋大仁消耗颇深,已无力参加明日的冠军争夺。 因此,若在接下来的半决赛中,何旭能够一举战胜陆雪琪,则本届冠军必为大竹峰囊中之物! 至于何旭是否能赢? 几乎没有人去想这种问题。就好象没有人会去想道玄真人走路的时候会不会摔跤一样……这根本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而何旭仅以两次堪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短暂出手,就以其惊人道行,叫那一干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名门子弟,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惊世绝艳、天纵奇才! …… 站在高台处,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在何旭身上,似为他一脸和煦的笑容更添多了几分亲和。他就这样从容的看着对面美若天仙、冷若冰山的绝色女子。 一冷、一热。 两人截然不同的表情,不止体现在性格上,也体现在他们的道法中。不提何旭体内的天品器灵根——南明离火剑,单是他随田不易修习的火云遁,也同样是一门极高深的火系神通。 而小竹峰一脉向来以女子传家,因此道法风格便偏于yīn柔。尤其对于水系神通的领悟,更是有着其余六峰难及的精深造诣。 至于对面的陆雪琪,何旭通过苏茹的一些侧面介绍中了解到,此女不但资质超群,更难得是于资质之外,另有一股惊人毅力! 据说,这丫头从十岁时被水月大师渡化上山后,仅仅三年便将太极玄清道修入第四层。这还不算,更厉害的是,还在十四岁前修成了小竹峰一脉的“斩赤龙”秘法。 说到这里,便不得不提一些有关女子“天癸”之事。 却说,“天地分yīn阳,造化生男女”。 正如童男生而便具元阳一般,女子也天生便有元yīn。 元yīn,就是“天癸”,乃女子一身精气之本源。然而女子因生理之故,元yīn之气,往往会随月信慢慢流失。这也是为什么女性修士,比之男性要少;即便有,也大多不如男性的原因。 但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具备大智慧、大毅力的女性修士。某位功力通玄的女修,就曾领悟出一门名为——“斩赤龙”的筑基秘法。 此法以逆转先天造化之力,竟能生生改变女子体质,在斩却月信的同时,留住体内纯质之天癸。而天癸者,实乃天一所生之真水。 若有女子能在“二七天癸至”之前,以绝强毅力修成“斩赤龙”秘法,则斯人不仅在留住天癸的同时,还会因此具备“元yīn真水”之体。若再从此修行水系道法,更可事半功倍,还绝少会有瓶颈。 …… “好资质啊……难怪这女人在原著里,只用了二十几年就把太极玄清道修入了上清境界。”何旭微微感叹了一下,又听钟鼎声响,便朝陆雪琪拱手道:“在下大竹峰,何四。请指教!”他的话很短,虽然陆雪琪的美貌是不容置疑的,甚至比之小丫头还要稍胜半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对这个女人有种说不出的抵触……这无关于他和田灵儿的关系,完全是一种“相性”上的不契合。 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他大概会说:嗯,她那个眼神……蛮讨厌的。 陆雪琪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冰冷;于冰冷中,还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傲然。不可否认的,连她自己也不否认的: 自己,是个骄傲的人。 事实上,她的确有资格骄傲。以十四岁的年纪,便修成了师父水月、师祖真雩都无法做到的“斩赤龙”秘术;又有绝世神兵天琊为辅,区区双十年华,便已臻入玉清第九层的境界;又外加出身名门,貌美如仙……凡此种种,无一不是让她骄傲的资本。 直到,她遇到了何旭! 她说不清对这个男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凭心而论,他很厉害。无论是他自创的“玄火太极图”,还是击败段雷时用到的那股如日中天的煌煌剑意。 在这一点上,她还很佩服的。毕竟她虽然骄傲,但却不是什么心xiōng狭隘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他满眼风轻云淡、宠辱不惊的微笑,她都会忍不住觉得:这眼神,真讨厌! 071.决赛之法宝 …… “小竹峰弟子陆雪琪,请赐教。” 随着两个互相看不顺眼,又都暗感话不投机的人互相见礼后,现场一瞬间安静下来。 陆雪琪也不答话,右手一比,在她背后的“天琊”缓缓出鞘! 原本静可闻闻针落的赛场,霎时沸腾起来! “出鞘了!” 这是无数人心底激动的呐喊! 事实上,自七峰会武开始,天琊便成为众人于何旭之外的另一个焦点。但直到上一轮,陆雪琪都始终在没有出鞘的情况下逐一击败了所有对手,这也让众人猜测,究竟何人能够让她抽出神剑。大概也只有以何旭的惊人道行,才能做到这一点吧。 果然,众人的猜想没有落空。陆雪琪不仅抽出了天琊,甚至是在没有经过任何试探的情况下,就义无反顾的拔剑在手。 想必,即便是以她的自负,在面对何旭这种对手时,也不敢稍存侥幸念头。 却说出鞘后的天琊,先是泛起漫天蓝光;那蓝光何其强盛,几有接天连地之势,众人仿若置身于天边湛蓝的苍穹。旋又蓝光一闪,天琊神剑仿佛如巨龙吸水一般,将湛蓝仙气都吸到那如秋水一般的剑刃之上。 陆雪琪已缓缓半浮于空中,一朵水云垫在她脚下。风过,吹动她的衣衫、吹动她的长发……这一刻,那把流光湛蓝的仙剑,将她完美如玉、又冷若冰霜的容颜,衬托的好像碧落凡尘的仙子。 她就那样手执仙剑,如女神般的站在云端,口中淡淡道:“请。” 何旭闻言,眼角忍不住有些玩味。终于,他还是点点头道:“好!” 说罢,他右手一引,那条腰带似的黑竹鞭,便转瞬由腰间移到他手上。他低着头,以手抚过鞭身,感受着那一棱棱竹节带来的触感,淡淡道:“此宝名为‘黑竹鞭’。乃是我大竹峰郑通祖师,采千年奇竹,辅以无上炼器之术所制,向来是我大竹峰传承之宝。” 他说着,抬起头向陆雪琪道:“我知陆师妹手中神兵非同凡响。在下若以空手应敌,不仅托大,亦乃大不敬也。今日,便以此宝一会陆师妹之神兵,尚望能够一窥全豹,不至空手而归!” 话音刚落,原本平平无奇的黑竹鞭,立即爆发出千年奇竹的强横灵力。那木系灵气又与何旭本身的火系剑元交融在一起,众人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连天琊的湛蓝光华,也不禁被稍稍抑制。 半空中,陆雪琪脸色肃然,法诀紧握如山,只见光芒万丈的天琊忽地脱手而出,随即转身,疾如闪电,带着开山斩海的气势向何旭冲了过去。 “来得好!”何旭也将黑竹鞭一甩,本来硬如钢锏的鞭身,立时柔若无骨,又从三尺三寸,化为九丈长蛇。鞭首处,准确无误的击中天琊。 天琊遭袭,不禁一偏。 一时之间,台下人人叫好。七峰首座,也无不露出欣慰神色。毕竟终于出现了一个能够与何旭交上几招的人,而且瞧那模样,还稍有些势均力敌的意思…… 不过只有大竹峰一干人知道,刚才那一击,最多只发挥了何旭三分之一的实力。 却说两人一招试探后,心底都有喜色闪过。陆雪琪的欣喜,无外乎自觉摸到了何旭的底细,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内心也不禁觉得对方并非是那么的难以战胜。 而何旭高兴的理由,却是终于遇到了一个像样的对手。虽然修为仍旧有一大半被封印,但剩余的三分之一,也足以让他酣畅淋漓的大战一场。 两人虽是各怀心思,但战意却是不约而同的高涨起来。 只见二人各驱法宝斗在一起。黑竹鞭如玄蛇一般,九丈长的法身灵动无比的围绕着何旭身边打转。天琊则如鹰击长空,电光般穿行其间,伺机偷袭。 乒乒乓乓……两件兵器交织出绵绵长响。然而一攻一守处,却又各擅胜场,各自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斗法斗至酣处,两人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的收回法宝。随即手执神兵,各以一身修为,遥遥以剑气对轰! “破!” 陆雪琪先发制人,天琊在她手中蓝光再盛!一道粗大的剑气从其手中离弦而出。 何旭不慌不忙,黑竹鞭化为三尺钢锏,随他手势圆转如意。一圈虚影成形,逐渐凝出图案。台下有识者无不高叫惊呼:“玄火太极图!” 只见一玄一红,二气勃发。威力盛处,双鱼又结成太极图腾。可不正是何旭拿手的成名绝技“玄火太极图”嘛! 这招道法,此次再由何旭使出,虽然威力上没有首次现身时那样宏大壮观,但从图腾凝聚的速度,还有凝聚后更为清晰的图像,都无不证明这一招在何旭手上,又有了新的提升。 “碰!” 剑气与图腾相撞!两股大力互相排斥,将场中的实心土地生生炸出一块大坑! 何旭与陆雪琪,都不由受这股巨力反震,各自晃了一下。何旭眼珠一转,忽得露出一丝坏笑。随即手中法宝一转,竟被他倒插入地,直没至柄。 只见他半跪在地,掌心抵住柄部;又单手连换法诀,口中轻声念念有词…… 看台上,田不易脸色一喜;而对面的水月却是霍然变色! 这时,半空的陆雪琪也发觉了异常。刚想趁势进击,却见整座擂台忽得以何旭为中心,映出一座奇异阵法。 那阵法带着光华流转,似车轮一般缓缓滚动;四面八方,忽有无数草木之气奔涌而来,大量的清新气息带着磅礴的生命力,让众人闻之不觉精神一爽。 台下的苏茹似乎也想到了这招道法,口中喜道:“好小子,竟然用出这一招!这下小竹峰的丫头可有苦头吃了。” 陆雪琪见状,心中微一犹豫。但终于还是一咬牙,向施法中的何旭冲了过去! 谁知何旭却忽得抬起头,朝着她坏坏一笑。陆雪琪一滞……耳边忽听水月大师疾呼:“雪琪,小心!” “白痴,现在才想到要小心?晚了!” 只见何旭猛然将露出地面的法宝柄部按入地下。这动作就如爆破时,压下引爆炸药的扶手…… 072.决赛之竹海惊涛 “嘭”,先是一声巨响!随即又是连响声不断。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擂台地面竟突然长出无数黑竹! 这些黑竹大约杯口粗细,长者长过三丈,最短也有两丈八九。不及片刻,黑竹又纷纷长出密密竹叶,竹叶层层叠叠,何旭就在这近百颗黑竹的包围下,瞬间融入了“竹海”! 黑竹成林,竹叶成海! 在场绝大多数人固然惊叹于眼前异象,引为神奇;但看台上那些老一辈的人物,却无不于惊叹之外更生感慨:想不到事隔数百年,竟还有幸一睹当年郑师叔的独门绝技——竹海惊涛仙阵! 说起来,郑通大师当年祭炼黑竹鞭时,因感悟于收取此竹时,引动的“竹海惊涛”之景,心血来潮下,竟是触动了绝大机缘。便在炼器中,一气呵成将九套环环相扣的阵法铭刻在黑竹鞭上——黑竹鞭上九道竹节,便是因此而来。而他在超水平的发挥下,这根黑竹鞭实可谓是融入了他毕生修行感悟的巅峰之作。 因此何旭先前所说“郑通祖师采千年奇竹,辅以无上炼器之术所制”之辞,绝非虚言客套,甚至还说得谦虚了。若非如此,千年奇竹虽然难得,又如何可以成为大竹峰传承之物。 而此宝即便是在极品法宝的序列中,也依然是屈指可数的上上之品。尤其黑竹鞭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它本身自带的“竹海惊涛仙阵”!驱使者只要修为足够,便能在极短时间内布成阵势,端得是进可攻退可守,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只见九十八根黑竹,各由七支为一组,成天罡北斗排列;又由左右七个小阵,组成两座四九大阵!整座七星大阵,互生yīn阳变化,却又奇正相反,刚柔并济! 以刚柔喻竹节,以yīn阳证太极! 仅从区区阵势,便可略窥当年郑通大师之绝深道行! 何旭立于阵中,一身白衣于黑竹林中若隐若现,透出几分飘渺味道。他清越的嗓音,悠悠传来:“陆师妹,这座‘竹海惊涛仙阵’乃鄙峰祖师郑通所创,即便是当年的真雩师伯祖也是大叹钦佩的。在下不才,仅能以微末修为勉强布阵,尚有许多精妙玄机无法发挥,还望见谅。” 他说得极是客气,还一副语带惋惜的模样。好像是极要好的朋友来了家里,自己居然没有拿出最好的招待似的。 然而陆雪琪闻言,却是恨得银牙暗咬。主要是何旭悠闲中透着懒洋洋的话,太过欠扁,着实把她给气着了: 要不要这么虚伪?要不要这么嚣张!‘微末’道行?‘勉强’布阵?合着你用一点儿‘皮毛’,就把我弄得这么狼狈!那我小竹峰一脉不是被你大竹峰比下去了嘛! 她刚才一时不备,身陷“竹海惊涛”之中;因此猝不及防下,颇吃了一些暗亏,是以心中不忿。 …… 说起来,大竹、小竹两峰之间向有纠葛,这是青云门众所周知的事情。 若追根溯源,可能还要从真雩大师说起。其实真雩大师为人不坏,品性也很过硬。但由于她修行极高,又是当年青叶祖师座下第一弟子,论起辈份,便是当年的天成子掌门,也要唤她一声师姐。因此,傲气也是极重。 只是她因为女子之身,不便继承青云首座之位,青叶真人就将她安排在小竹峰上。这本来也没什么,她也万万不敢对师尊有什么不满。但气就气在,青叶真人居然把最小的小师弟郑通,安排到了大竹峰! 事实上,大竹、小竹也不过都是些名字而已,修真之士清心寡欲,原也不会计较这些俗物。怎奈何这对师姐弟从一入门起便不对路,郑通固然看不惯真雩一副老拿鼻孔看人的模样;真雩也不喜欢郑通那副老神在在的清高…… 因此大竹、小竹间的不合,打那时候便已经埋下了。至于后来田不易看不惯水月,水月瞧不起田不易,其实也都是各自受到师长一辈的影响。却与苏茹嫁给田不易没什么大关系。 而现在,何旭与陆雪琪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碰到一起。何旭的出言挑拨;陆雪琪的心有不忿;又再添上些陈年老旧的“宿怨”……原本火爆的气氛,一下子就更加紧张起来! “好,小妹手中这柄天琊,亦是打真雩祖师那一辈里传下来的。今日便以此剑,领教郑通师叔祖绝艺便了。”陆雪琪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提到自己、提到真雩师祖、提到郑通,却偏偏不提何旭,还口口声声说“领教郑通师叔祖绝艺”,分明也是暗嘲何旭徒仗前人萌荫,并非是他自己本事。 但何旭乃是何等样人?如何会将她区区讥讽言语放在心上,尤其他根本是抱着和她随便玩玩的心思在打,更是半点没有羞臊脸红之类的心理压力。 老子要不是有伤在身,你这样儿的就算再冒出两个,我也一样4p掉! 他一边“恶狠狠”的想着,嘴上的语气却是加倍慵懒起来:“哦?好吧,请……” 不在乎、不相信、看不起,还有一点说不出的“无奈”,陆雪琪那个怒啊,怒得都快内伤了! 你有祖师遗法,我便没有师门绝技?! 当下便不答话,右手剑指天南,左手法诀紧握,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云海上无数水汽陡然凝聚,化作白云遮天蔽日,天一下就暗了不少,让人忽得有些清凉。 只是清凉过后,温度居然急转直下,似乎刚才还是阳春三月,忽然便跨过夏秋,直入腊月寒冬! 那天边云气也再生变化,本来纯白的云朵,竟是透出蓝色冰晶,淅淅沥沥,似还有一些冰雹坠落,“啪啪”打在地面上,又化为点点水滴渗入地里。 在场众人都知道陆雪琪在酝酿一招极厉害的道法。连何旭心里也有些好奇:瞧这架势,不像是用‘那招’呀。但除了‘那招’,她还有什么厉害的本事? 唯有苏茹面露凝重之色……该不会,是那招吧? 073.决赛(终) 此刻,陆雪琪面上清朦之气氤氲不息,手上神剑光芒越来越盛,而天边巨大的云朵,若天塌一般,缓缓威压下来,夹杂着不断坠落的零星雹子,“莎莎”声响络绎不绝。 一切蓄势待发,便听她冷然喝道:“落冰千里!” 话音刚落,冰云中无数寒霜,若暴雨倾盆般狂降而下;一根根冰箭,有的碗口粗细,有的长逾三尺,若柱若枪,密密而下! 何旭见状冷笑:白痴!破阵之道,首选‘以阵破阵’;次选‘以点破面’;至不济也要‘铁杵磨针’,尤忌大范围的无重点攻击,岂不闻‘面面顾及,便是面面不及’之理?如此急功近利,当我的‘竹海惊涛’是纸糊的嘛! 想罢,也不多言。手中法诀一比,蓄势已久的仙阵立即“活”了起来。 只见九十八根黑竹,或摇或闪;粗壮的竹竿借着摇摆之力,将纷杂的冰箭打碎大半。而剩余击中黑竹的冰箭,竟也难伤黑竹之根本;尤其那些受创的黑竹,又因为得到草木精气的滋润,伤口大多霎时痊愈。 另一边,仙阵在全力防守之余,也同样发动攻势,纷纷抖落的竹叶、竹枝,如被狂风倒卷而上,朝半空中的陆雪琪反攻而去。 陆雪琪不得不指挥仙剑,分出一部分力量阻敌……如此过得盏茶功夫,冰云积蓄的寒霜终于愈见稀薄,反观何旭所控仙阵竟是完好如初。 陆雪琪目露焦急神色,情知如此下去,便再无翻盘可能。体察一下自身真元……勉强还能用“那一招”。 她一咬牙,随即腾云而上!天琊剑身一震,发出如龙吟一般的巨响,便见一人一剑,扶摇升空,直入青天。 空中那片冰云霎时由蓝转黑,狂风大作,云气沸腾! 忽地,蓝光一闪,一声尖啸从远及近,从悄不可闻迅速增大,直到震耳欲聋,让人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何旭虽然早有准备,但真正见到这无边威势,心底也不由暗感骇然。 旁观者,青云弟子们都屏住了呼吸,看直了眼;而老一辈的长老首座之中,也纷纷变了脸色。水月大师更是再也无法镇定,霍然离席而起。 陆雪琪只觉得浑身剧痛,体内气血在剧烈震动的经脉中到处冲突,仿佛要破体而出! 这已是最后时刻! 这已是胜负一击! 然而这时,一道清越嗓音,带着肃然、带着凝重,即便在如此狂躁的背景下,也依然清晰的传遍四周: “陆师妹,想不到你也会这神剑御雷真诀……” 陆雪琪目光一闪!她并非惊讶于何旭的眼光,而是惊讶于,那个“也”! 她自然不会以为何旭是在虚张声势,事实上,以这个男人的实力,也根本无需如此。 只听何旭又道:“陆师妹,你资质绝佳,毅力坚韧,天赋之强悍实乃愚兄生平仅见。但你也该知道,这真诀威力太大,故反噬之威更是沛不可当。你修道之日尚浅,即便勉强掌握,可一旦施展,免不得要遭灭顶之灾。收手吧……” 陆雪琪不答。她如何听不出何旭的规劝之意,但不知为何,心中那股执拗念头,却因为他的劝解反而愈发的加深了! 此刻,她心底反复跳动的只有两个字:偏不! 于是,这美丽女子,在狂风中傲然伫立,任凭风利如刀,竟不肯稍退半分。她昂首,望天。 风,突然停了,凝固在半空之中。 天地,突然静了,停在了这个时刻。 “轰隆!”低沉的呼啸仿佛从天边传来,回荡在整个天地之间。 陆雪琪面如寒霜,手握剑诀,竟然在悬空的状态下脚踏七星方位,凌空连行七步,长剑霍然刺天,玉颜在刹那间再无一丝一毫的血色,口中诵咒: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 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唉……” 悠悠的一声叹息,很轻,但每个人却都听得异常分明……这是何旭的声音,“我不杀你。” 我不杀你…… 天空倒卷的黑云,闪着蓝色电流,像是幽冥的通道漆黑一片,深深不可见底的巨大漩涡倒挂在天际,如九幽妖魔张开了恐怖大嘴,要吞噬世间一切。狂风凛冽,风卷残云。雷声隆隆,电芒窜动。 在这般霸道恐怖的异像下,那个人!竟然还敢口出狂言! 甚至对于何旭修为深深拜服的一干大竹峰同门也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老四居然还敢说什么“我不杀你”这样的话,当真是胆大至极矣! 自求多福吧! 这一刻,这几乎是所有人对何旭共同的心声…… 然而,就在陆雪琪如狂风中的小草,勉力以全心全灵应对煌煌天威时……何旭,终于动了。 他半跪于地,单手扶膝,另一手,猛然插入地中! 片刻,那把先前被他按入地表的黑竹鞭,再度被他掏将出来,随即他仰天一指! 九十八根黑竹,竟纷纷离地而起!如同九十八根巨矛,一齐射向天空! 陆雪琪大骇! 她此刻已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能动、不能停,为了防止何旭趁势进击,又不得不留出相当一部分力量维持护体气墙。而现在面对近百颗拔地而起,汹涌而来的黑竹,莫说她无力躲避,便是状态完整时,多半也无法尽数抵挡! 就这样了么? 一切都到这里为止了么? 她心头忽然平静了下来,在那一个瞬间心头这么淡淡地想着。 这个瞬间,短短的瞬间,天地是安静的,凝固的,所有的东西都定在那里,只有她立在风中,衣衫飘飘,黑发拂动,睁开了闭上的眼,望向前方那一片疾驰而来的黑影。 然而下一刻,她却惊讶的发现,那些黑竹竟不是朝她而来,而是直接朝着她更上方的雷云而去! “轰!” 天际巨响,正当雷云孕育着神雷,巨大无比的电柱即将从天而降,落到天琊之上时;近百黑竹,却是先一步涌入雷云漩涡宛若恶魔的血腥大口。 下一刻,天空仿佛陷入了静默……似如物极必反一样,极噪的声音,在音量超出音频后,形成如超音波一般的无声状态。 随即,天空一暗…… 而那一暗,却似孕育着黎明! 霎时,光华透出,骄阳再现! 陆雪琪只觉全身一松,轻飘飘的,好像力道打进了水里……“噗”,她吐出一口血。随着这个动作,她在低头时,却见到何旭以手执鞭,保持着剑指天南的姿势站在那里…… 他面色很苍白,嘴角也有一些血迹。但是他清亮的眼神,即便与他远隔百丈,也依然折射出刺眼的坚定。 陆雪琪不由想到先前他说的那句话:我不杀你…… 她苦笑。 但不知为何,这一刻,那个人坚定的眼神,剑指天南的姿态,却如烙铁般忽得深深烫落在她心头。 随即,她娇躯一软,只感觉一股无边的疲惫蜂拥而来,就那样直直从云端落下…… 074.赛后 由于宋大仁在半决赛中,几乎与齐昊打成两败俱伤。因此他虽然赢得了决赛资格,但终归因为伤势太重的缘故,已请田不易替他转达了弃权的意向。 事实上,谁都知道,即便宋大仁状态完好,也不可能是何旭的对手。而且赢来赢去,冠军也始终是在大竹峰下产生。 所以,当陆雪琪由云端坠落的那一刻起,七峰会武其实便也在她带着点唯美味道的自由落体中落幕了。 …… 大竹峰。 老黑懒洋洋的斜躺在地上,猩红的舌头伸得拉长,如果不是还在喘气,看着倒还真像何旭老骂它的话——“死狗”。 至于何旭自己,则盘膝坐在床上,张小凡和林惊羽在和他聊天…… “四哥,师父师娘他们还没和好?”张小凡偶尔也喜欢八卦一下。 何旭点点头,有些无奈道:“可不嘛,所以我特意叫小丫头陪着师娘一起去小竹峰,好歹有她陪着,还可以劝一劝。不过短时间里,估计是劝不回来了。” 林惊羽双手抱肩,撇撇嘴道:“师父也真是,认个错不就完了嘛。死要面子……” “啪!” 何旭不待他说下去,手上一个弹指,一缕指风射中他额头…… “哎呦……” 林惊羽吃痛,又见何旭朝他翻个白眼,便也讪笑一下。他知道,他这位四哥对师父师娘是极敬重的,听不得他们半句不好。 其实他也很敬重田不易夫妇,尤其是苏茹。但相较而言,何旭无疑是最让服气,也最让他没脾气的人。 他见何旭白他一眼,马上聪明的扯开话题道:“四哥,你听说了吗?魔教最近好像不太平。” 何旭心中一动,却没说话。反是张小凡道:“哈哈,惊羽说的事情我知道。前几天曾书书来找我玩儿,也说起魔教最近可能有动作。掌门真人好像还有意会同天音寺和焚香谷,派出一些精干弟子去探查一下。” 林惊羽闻言却奇道:“小凡,你怎么也知道这些?而且你什么时候认识了曾书书?” “比赛的时候认识的,挺聊得来的。”张小凡耸耸肩,挺无所谓的说道。 林惊羽一拍额头,“小凡,你知道他是谁吗?” “嗯?谁啊?”张小凡一奇。 “果然。”林惊羽一翻白眼,拍着张小凡肩头道,“他是风回峰首座曾叔常的独子。据说博闻强记,道法精纯。如果这一次不是那么倒霉,在十六进八的时候遇到了长门的常箭,大师兄想进四强,就不是那么容易啦。” 张小凡哑然。 其实也无怪他对曾书书不甚了解。一来曾书书没有特意炫耀自己的身份,二来在大竹峰一干人的耀眼表现下,曾书书的修为便也显得不是那么出众,也无怪没人去关注他的背景。 林惊羽对于张小凡的迷糊是很了解的,因此也懒得说他,只点头道:“既然曾书书也和你说起这件事,那么传闻多半是真的了。毕竟他老爹就是七峰首座之一,知道的消息肯定比我们准确。” 他又看向何旭,笑道:“四哥,你说这次掌门真人会派谁去?听说天音寺和焚香谷近些年都出了不少奇才弟子,那些长辈们都是极重面皮的人,说不得也要把咱们青云里最优秀的弟子派出去,这才不至丢了脸面。” 何旭摇摇头,笑而不语。 他如何会不知道这些事情。事实上,在七峰会武之前,一干青云门高层就已想好要将最后的四强弟子派出去参加此次任务。 但现在…… 宋大仁重伤、齐昊重伤、陆雪琪重伤……至于他自己,也不过是伤刚养好。 而且说到底,无论是炼血堂余孽、死灵渊、合欢铃、黑水玄蛇,他都没什么兴趣。至于《天书第一卷》,他既然没有佛道魔三系同修的打算,便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而且他也从没想过破门出教,因此就算得到了第一卷,那么第二卷呢?那玩意儿可一直在鬼王宗手上,想从他们那里搞到《天书第二卷》,难度绝不会比从幻月洞府偷出诛仙小到哪儿去。 因此“万蝠古窟”之行,他已是早就打着能免则免的念头。 林惊羽见何旭不答,也不太过追问。他也是极了解何旭的,他这位四哥无论对任何事,都始终透着一股智珠在握的味道,现在即是笑而不语,那多半是成竹在xiōng了。 如果何旭知道自己不说话也会让林惊羽产生这样的想法,真不知他会苦笑还是该自豪。 三兄弟闲聊半晌,张、林二人就一同告辞了。而他们前脚刚走,田不易后脚便跟了进来。 “师父。”何旭忙迎上去,让了座。 田不易也不客套,坐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眉头稍微皱了一下,道:“老四啊,你这屋子,还真得好好添置一下。总不能我和你师娘……” 他本想说每次和苏茹来,他都得站着。只是一说到她,脸色却是一僵,面色便又不好看起来。 何旭暗笑。这对老夫老妻,明明都一大把年纪了,却偏偏还那么犟。其实上次的事情,也说不上谁对谁错,总之是都有不好的。但两人就是谁也不认错。 私底下,小丫头就老在他面前提起,苏茹总念叨田不易;而田不易在他面前,也不自觉的表现出一些对苏茹的想念。 想到这里,他又暗叹田灵儿这段时间往返于大竹、小竹之间的辛苦,心底怜惜之余,不由升起柔情。 另一边,田不易很快的收拾好心情,道:“老四,你的伤都好了吧?” “调息了一个月,早已全好了。而且还略有精进。” 田不易点点头,眼中有喜色闪过。何旭在修行上,是从来不需要他cāo心的。有时他也感叹,只怕再过两年,自己也没什么可以再指点他了。 “你既然伤好了,那便去一趟通天峰吧。掌门师兄吩咐了,只要你的伤一好,就随时可以过去。” 何旭应了。他知道,这次去多半是交代他万蝠古窟的任务,搞不好还会让带队。嗯,顺带手的也把奖品交给他。 一想到奖品,他的目光不由明亮起来。 “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呢?”他玩味着。 075.人选与奖品 通天峰,玉清宝殿。 “弟子大竹峰何大智,参见掌门师伯!” 何旭规规矩矩朝着端坐于花厅正中的道玄真人见礼。道玄似乎心情甚好的样子,往日便已十分亲和的笑容,此刻更多了些慈祥的味道。 不过何旭可能出于一些心理作用,总觉得道玄“笑眯眯的不像好东西”…… 无量天尊! 罪过、罪过…… 花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何旭行礼后,便鼻观口、口观心的站在那里。 好在,道玄真人似乎也没有绕圈子的意思,直接开门见山道:“此次唤师侄前来,是有两件事情。” “弟子恭聆法旨。” “无需如此。”道玄笑着摆摆手,“首先,师伯是要兑现那两件奖品。你是本届魁首,因此,两件奖品可由你先行挑选;剩下的那件,你直接转交给你大师兄便了。”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六合镜”还有一张纸,放在身旁的茶几上。 “你选……” “……我选那张纸。” 道玄才想出言询问,却不料何旭已先一步说出了选择。 道玄一怔,哑然失笑道:“何师侄难道连看也不看?万一这纸上的东西,不如‘六合镜’呢?要知道‘六合镜’乃是本门至宝,威力绝强无比。” 何旭笑着摇摇头:“不必,以弟子看来,能够与‘六合镜’这等至宝并驾齐驱的东西,世间本已极少。师伯既然拿出一张‘纸’,那么纸上多半便载有惊人的道法真诀。而弟子一直以为,修行之道,‘外物’之利终归以辅为主,即便藉之得一时之便,却终归不如自身修行来得可靠。尤其过多沉迷外物,对于自身心境也大有不利。这等浅显道理,掌门师伯必然深知;否则,又如何会随手将‘六合镜’这等至宝当成奖品?” “哈哈哈哈哈……” 即便以道玄真人的修养,也不禁在闻言后朗声长笑。显然何旭的回答不仅让他十分满意,尤其话末那句不着痕迹的马屁,更是拍得他心头大爽。 “好好好,你能在眼下境界,便悟得这等道理。他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他站起身来,欣慰的拍拍何旭的肩头,“可笑有些人一把年纪,却仍旧颠不破、看不破。当真可叹亦复可悲也。” 何旭一怔,他没想到道玄会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后半句话多半是针对苍松说的。 看来道玄也不是真的像原著中描述的那么糊涂嘛。对于苍松,想必他心里还是有些提防的。 不过这种问题,他自然不会主动拿出来和道玄讨论。事实上,他现在虽然颇被青云门高层看重,但在身份上,却也不过是一个二代弟子罢了。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去cāo心。 道玄真人可能也觉得自己一时高兴,说得有些多了。遂不露声色的转移话题道:“本来,我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但刚才你那番话,却突然让我改变主意了。” 他转过身,拿起六合镜把玩了一会儿,才交给何旭道:“你将它交给你大师兄吧。等他伤好了,也让他来找我一次,我有一些相关的法诀要传他。” 何旭面显喜色道:“弟子替大师兄,多谢掌门师伯厚赐。” “至于你……”道玄真人看着何旭,突然笑得很玩味,“我本来是有心想在那两个老朋友面前炫耀一下的。哈哈,但是突然又有些想‘藏拙’了。也不知道有朝一日他们见到你,会是什么表情呢?真期待啊。” 何旭愕然。他如何想到一向给人以稳重印象的掌门真人,竟然也有这种……“老不正经”的时候。 他尴尬一笑,说道:“弟子斗胆问一句,掌门师伯是否原先想派弟子查探魔教动静?” “哦?”道玄真人眉头一轩,“你知道了?呵呵,看来田师弟是真的拿你当下一任首座在培养了。倒是什么事都不瞒你。”他想当然尔的笑道。 何旭自也不便解释。其实即便他不知道原著,青云门现在也是小道消息满天飞。不说别的,单是张小凡就已经从曾书书口中知道了内幕。 他笑问道:“那么掌门师伯定是另有安排,不知……您会派哪些同门下山?” “常箭、曾书书、林惊羽。”道玄真人端着茶,神情自若道。 何旭一怔。他刚才其实问得颇为唐突,原以为道玄真人会避而不答的。 谁知他不但答了,竟还给出了这样一份名单。而从入选名单来看,常箭是长门的资深弟子,修为颇深,为人处事也很硬朗。宋大仁和他似乎有些交情,对他评价颇高。由他带队,倒也勉强可以服众。 至于曾书书,则是曾叔常的儿子,修为也臻入了上三品。另外脑子很活络——这是何旭从原著中知道的。而林惊羽也有早慧之名,此次大试又颇有惊艳表现,入选名单倒也不怎么出人意料。 只是……怎么只有三个人? 他面上一闪而逝的古怪,却是刚好被道玄抓个正着。便奇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开玩笑,谁敢质疑掌门的决定? 何旭当即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一切皆由掌门师伯决断。” 但他刚一说完,却又忽得腆着脸道:“但师侄……也有一不情之请。” 道玄眼见一向给人以稳重印象的何旭,竟突然摆出这副搞怪表情,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将出来。 他好歹匀住呼吸,笑骂道:“你小子,有话直说,搞什么鬼!” “能不能……加一个人?” “加谁?” “张小凡。” 道玄楞了一下…… 张小凡?谁啊? 何旭见他如此神情,忙介绍道:“张小凡也是我大竹峰一脉的弟子。很努力的一个孩子,他和林惊羽,都是我从山下的草庙村里带出来的,这次都入了大赛前八。” 道玄真人这才恍然点头。 “哦,我好像有点印象。”旋又玩味的笑道,“你倒是挺会提携后辈的嘛。” 何旭一脸正色,只当听不出道玄真人嘲讽他假公济私的话,拱手道:“还请掌门师伯给后辈弟子一个下山磨砺的机会,弟子敢担保,他们都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吧好吧,准了。”道玄一脸“无奈”的应了。 其实就他内心而言,门下最出色的弟子——眼前的何旭算一个,小竹峰那个陆雪琪也算一个,自己座下二徒萧逸才是一个,龙首峰的齐昊又是一个。 既然此次因为诸多不巧赶在一块儿,导致这些人没法一起派出去。那么第二梯队的苗子……派谁去不是去呢? 而何旭却没想到掌门真人会答应得如此痛快,当下面露喜色道:“弟子再替小凡师弟,谢您厚恩了。” “好了好了,不忙谢。”道玄见何旭如此,面上笑得愈发慈祥起来,“你替师兄师弟谢了半天,怎么却不记得自己的事情。你既然选了这张‘纸’,又为何不看看是什么?” 何旭猛省,他刚才一心想着要将张小凡搞进“外派”小组,实是出于他一番不足为外人道的打算。只是“心存旁骛”下,竟是忘了自己的奖品。 说实话,他对道玄真人发放的奖品,也是存了诸多好奇。毕竟以他当世第一人的身份地位,出手是无论如何也小不了的。 只是当他接过纸后,却见一张白纸上,竟只有三个字! 他眉头一皱,旋又眼珠瞪得老大…… 足足半响,他才结结巴巴的冲着满面微笑的掌门真人道: “斩……鬼……神?!!” 076.目中无人 三千里,这也许是一个对于大多数来说比较罕用的量词。但如果用一些数学公式进行换算的话,则可能会容易理解的多。 首先,3000里等于1500公里,即150万米。 如果按照奥运会选手平均30至40分钟跑完1万米为测量单位。那么,一个凡人即便在加持了无限体力光环,且无需吃喝拉撒、不记白天黑夜、忽略一切山川险阻、纯以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的情况下来计算,也起码需要整整3天才能跑完。 因此,三千里——着实是一段非常遥远的距离。 而此刻,远在三千里外的空桑山,万蝠古窟。青云门的“外派四人组”——常箭、曾书书、林惊羽、张小凡,正聚在篝火旁稍事休息。 “三位师弟,此次万蝠古窟一行,虽然只是探查魔教踪迹。但因为天音寺、焚香谷的关系,这次的联合行动……我想三位师弟的师长,肯定也是有过交代的。” 说话的人,相貌大约三十间许,五官端正,颇有英气。正是此次行动的临时队长——常箭。 “师兄放心,我们都省得。定不会在同道面前丢了师门脸面。”曾书书一脸慨然。只是他文秀的面庞,却偏生装出一副豪迈模样。好端端的话,硬是让人觉得油嘴滑舌…… 常箭忍不住苦笑一下,又转头看向林惊羽。 林惊羽点点头。 在外人面前,他的话其实一向很少。说起来,因为何旭的关系,他也早已不是原著中那副目中无人的德行。尤其大竹峰的人也少,田不易夫妇虽然宠他,但却绝不惯着。总体来说,现在的他给人的第一感觉,除了有些清高之外,倒也当真没有太多可以被指责的地方。 常箭总算欣慰的点点头。 他性子比较重,做事也把细得紧。也正因此,他修为虽然算不得顶尖,但师门却对他的办事能力格外看重。至于为人方面也很硬朗,是足以服众,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 其实就他心深处而言,对于此次同行的三个搭档,并不是那么放心。 比如曾书书,这小子虽然修为上胜他一筹,也很机灵,但却总给他以不靠谱的感觉;林惊羽稍微好点儿,可以他阅人颇深的眼力,却能看出这个深得早慧之誉的奇才,其性格并不如他表现的那么沉稳;至于张小凡…… 他忍不住摇摇头。 几乎从出发至今的八天时间里,这个相貌老实的孩子,就一直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面上偶尔忽喜忽忧,也不知道在梦游些什么。除了一手厨艺着实叫他惊叹折服外,当真没什么可取的地方。再说,他们是出来做任务的,又不是出来散心。所以他到现在都没闹明白,师门为什么给他配了个厨子。 …… 张小凡这几天一直处于放空状态。 说实话,此次的万蝠古窟之行,对他来讲太意外了。在他看来,像这样重要的,且关乎到师门脸面的行动,应该是由四哥担纲才真正的万无一失。 退一步讲,即便他不去,其他的齐昊、陆雪琪、大师兄……总之谁去都可以,再怎么轮,也不应该轮到他呀。 但他就这样被莫名其妙的选上了。他甚至很怀疑高高在上的掌门师伯,是从哪里知道他这个入门才五年,既无早慧之名,又无惊艳之资的二代弟子……就因为自己入了前八嘛? 他只能勉强以此作为答案。 只是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却是他临走时,四哥带着诡异微笑,说得莫名其妙的话…… “小凡啊,我看你眼角带笑、唇角上扬、霞飞双颊,隐隐有桃花之象……这一次出门在外,指不定会有大好姻缘上身……嘿嘿嘿,自求多福吧。” 这种话,即使是从小将何旭视为神明的张小凡听了,也忍不住要大翻白眼。 什么乱七八糟的! 霞飞双颊、唇角上扬……我脸红是因为紧张、上扬是因为苦笑!还眼角带笑……笑是肯定没有,眼屎算吗? 最可气的是,还让我自求多福……那不是摆明了先前说的都不是好话?! 好在他虽然郁闷,但真要说有什么生气,却也不至于。毕竟他太了解何旭了,他这位四哥虽然总是一副文质彬彬,温润如玉的模样。但真要调戏起人来,就算是林惊羽也半点没有脾气。如果这点儿小事也要生气的话,那么大竹峰能活下来的还真数不出几个。别的不提,单是田不易就得气死好几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张小凡正想着心事,忽又发现天际闪现四道光芒……二黄一白一青。 片刻之后,这四道光芒掠过他们上空;似乎是发现了他们的篝火,便停了一下。随即在他们前方落下,一阵闪烁过后,现出了四道身影。 常箭、曾书书、林惊羽,自也早已发现了异状。不过他们毕竟艺高人胆大,因此倒也无甚慌乱,只是纷纷起身,望向前方。 半响,四道身影在篝火的映照下,逐渐轮廓分明。 但见左侧两人,是两个出家人。稍后的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巨目,满脸横肉,不怒而威,若不是身着袈裟,只怕还被人以为是拦路*的盗匪。而站在他身前另一位出家人,却是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年轻和尚,与他完全不同,皮肤白净,目光明亮,一身月白袈裟,看去让人感觉有些瘦弱,却无论如何没有轻视之心。 至于右侧两人,分别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俊俏,女的秀媚,站在一起极为般配,便如神仙座前的金童玉女一般。 那年轻白净的和尚首先喧了句佛号,道:“阿弥佗佛,请问四位施主可是青云门下?” 青云四人对望一眼,常箭越众而出,回了一礼,道:“正是,在下常箭,请问诸位是……” 那年轻和尚微微一笑,道:“小僧是天音寺法相,这位是师弟法善。旁边这两位乃是焚香谷的杰出弟子李洵,燕虹。” 身材高大的法善还瓮声瓮气地问候一声,但那焚香谷的李洵、燕虹却都是神情倨傲,都是微微点头,就算见过礼了。 常箭心底微一皱眉,但他性子沉稳,颇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涵养,便客气道:“久闻诸位大名,今日得见,果然风采过人!” 法相、法善倒也罢了,闻言都微笑还礼。燕虹可能是性子腼腆,虽然没有动作,面上却有红晕闪过;唯有李洵微露得色,竟有坦然而受之意。如此做派,便是一向脾气极好的小凡也觉得他太过嚣张。 曾书书心底有气,忍不住便要出言暗讽。谁知还没开口,一旁的林惊羽却是出人意料的踏前一步,冷然道:“久闻焚香谷仙法独步天下,在下虽是末学后进,但也倾慕其名久已。今日得见高贤,尚望指点一二,不甚欣喜!” 077.神通(上) 众人皆惊! 谁也没想到,这个英俊中还带着稚气的青云门后辈,竟是一傲至斯。虽然他嘴里说得客气,但那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的姿态,却是傻子也看得分明。 李洵心底大怒。他出身于焚香谷,自幼便得师长看重,修真道法,在同辈之中,除了少数几人,无一不远胜过其他平辈同门,由此养成了目空一切的自大个性,如何受得了这份气,当下脸色一冷,斜着眼瞄向林惊羽道:“如此说来,这位林师弟的修行是远胜于我了,在下刚好也讨教一番。” 与此同时,天音寺法相走了出来,含笑道:“诸位师兄,我等来此本是为了查探魔教余党,临行前想必各位师长前辈都已教诲过了,若是被他们知道我们在此意气用事,只怕回去不免受到责罚,再说本也是些小事,还是大家都退让一步,如何?” 张小凡也急忙拽住林惊羽,劝道:“惊羽,别冲动!你忘记临走前四哥说得话啦!” 林惊羽一滞,面上yīn晴变幻。最终,冷哼一声退了回去。 但他心里到底觉得不甘,便极低声的嘟囔了一句:“如果四哥也在,哪容得他这般嚣张!” 他说这话时,已退回后边。常箭、曾书书和张小凡,都刚好听得分明,三人望了他一眼,却是难得的一齐点了点头,大有深以为然的意思。 法相站得稍近,见状不由一奇。他刚才虽未听清林惊羽的话,但也隐约捕捉到了“四哥”、“嚣张”两个词,再结合青云四人的表情,和张小凡刚才的话…… 他心底暗道:这‘四哥’是谁?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正在此时,众人忽听得远处一声巨响,随之是“劈啪劈啪”的声音响起,声音渐渐密集,到了最后非但越来越响,更是几乎连节奏都听不清楚了,只有“轰隆隆”巨大杂音回响在这荒山野岭,远处,靠着黑暗中篝火发出的光亮,众人赫然望见在那远处山背后,霍然腾起一片黑色云气,在这黑暗中更增诡异,而轰隆巨响便是从那发出。 众人都是变色,曾书书反应极快,当先失声疾呼:“快灭了篝火!” 他话一出口,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片在空中越来越是巨大的黑云却已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向这里移了移,片刻之后,仿佛从黑云中传来一声刺耳呼啸,刹那间那片黑云竟是齐齐转了过来,向这八人处,这黑夜里唯一的一点亮光扑了过来。 瞬间,原本星光闪亮的夜空漆黑一片,仿佛被什么遮住了一般。众人只觉得一股腥臭味转眼充斥了四周。 此刻,即便是先前极其高傲的李洵,脸色也变得难看至极,诸人中唯一的女子燕虹,更是骇得俏脸煞白。 这时,只听法相低声念了一句佛咒,旋又见到一颗闪烁着庄严肃穆金光的圆珠从他手中祭起。却见他双目电闪,口喝一声:“般若心圈!” 话音刚落,那颗珠子在法力的催持下,刹那间金光大盛,以这珠子为中心,金光如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涌去,众人站在原地,几乎错觉耳边“呼”的一声呼啸,金色的光圈便已掠过身旁。 在场每一个人的脸都被映做了淡淡金色,心底慌乱之情不由一缓。若不是周围景象实在骇人,众人几以为到了佛家胜境。 一向眼高于顶的李洵立即于脸色难看中,露出几分惊异,站在一旁讶道:“轮回珠!” 法相看了他一眼,犹有余暇镇定而谦和道:“李师兄好眼力。” 李洵言语间却似乎对法相突然多了几分客气,道:“不敢,法相师兄你才是道行高深。” 情势危急,法相也没有再多客套,直接对众人道:“大家站拢一些,千万莫要超出般若心圈的范围。” 又过片刻,呼啸轰隆声已近在耳边,那堆“罪魁祸首”的篝火,早已被怪风吹熄。众人只能映着轮回珠的光芒,才终于看清了那片黑云——赫然是无数只黑色蝙蝠,密密麻麻,而且看着身形,比往日所见的蝙蝠竟是大了一倍不止,每一只都张着大口,在一身黑色之中,口里猩红一片,狰狞恐怖。 但法相以佛门至宝轮回珠施展的般若心圈,倒也大具神通。只见所有的蝙蝠都被隔在那光圈之外,任它们如何撞击挤压,这光圈竟是丝毫不动。反而是在光圈近处,与金色光芒相触的蝙蝠,黑色的身子发出“滋滋”的声音,片刻之后便掉到地上,挣扎不已,眼见是不能活了。 然而不待众人稍稍松气,却见越来越多的蝙蝠前赴后继,几乎以飞蛾扑火的姿态冲将上来。 此刻,连法相也不禁面露凝重之色,道:“众位师兄弟,都各自祭出法宝吧。我等四人一组,交替以护体光墙御敌。否则这些凶蛮异物数不胜数,小僧法力有限,只怕难以护得大家周全。” 众人应诺。只见法善立即祭出一杆金光灿灿的降魔杵插入地中,他与法相两人师出同源,两股力量一经相合,般若心圈立时金华更盛,护体光墙的厚度也瞬间增强。 李洵、燕虹对望一眼,也各自祭出法宝。 李洵的法宝是一把白玉色泽,透出浓郁火行元气的九寸短尺。短尺被他握住的那一端上方一寸处,写着两个古篆小字——“九阳”。 至于燕虹的法宝,则是一块天青色的石头。而她虽是焚香谷出身,使用的却不是焚香谷最常见的火系神物,瞧那天青石的模样,倒似土行元气浓重至极。 只见他们各自将法宝打入地中,又同时施展法诀;法诀变幻处,颇具yīn阳气象——瞧那模样,竟是一路极精深的连纵法诀! 霎时,大地颤动,地面微有龟裂迹象;那裂缝中,又透出红色光芒!原来他二人并未听从法相意见,反而施展玄妙神通,欲此以攻代守。 只听二人一同喝道:“炼狱熔岩!” 众人一怔。 法相于法诀肃然中,目中又有奇光闪现。便是先前对李洵、燕虹二人深感不忿的林惊羽,也不禁目露震惊,连心底不服之意,也稍作收敛。 众人都是名门子弟,本身又有佼佼惊人之资;眼光高明处,更非寻常之辈可比。此刻大家都是一般念头:焚香谷能够独步边陲八百余年,成就天下三大正道之一;当真是有惊人底蕴,神通道法实在非同小可! 078.神通(下) 却说“炼狱熔岩”一经发动,地面龟裂处竟不断有岩浆喷涌。周围密密麻麻的凶异蝙蝠,立即被烧死无数;又见无数巨石,若雨后春笋般突地而起,片刻,还纷纷腾空窜起! 这些腾空离地的巨石,夹杂着地底岩浆的炽热高温,又挟本身惊人千钧重量,在升至最高处后,再度如流星陨落一般,砸向地面! 这一招……威势之盛,范围之广,杀伤之强……远远超出常人想象! 只听“轰!轰!轰!”巨响之声络绎不绝。 仅此一个来回,密集的蝙蝠群就被杀灭了三分之一! 李洵见状,虽然面色因为消耗颇巨而显得苍白,但眼中得意之色却是尽显无遗。然而青云四人与天音二僧,即便先前对他们再有不满,可这手绝技一出,也依旧不由自主的露出钦佩之色。 只是他们还未来得及高兴,远处更大、更广的黑云竟再度向这边涌来! 显然刚才李洵二人闹出的巨大声响,已经惊动到了这群黑蝠的老巢里。现在瞧它们的架势,竟是真正的倾巢而出了! 众人俱皆色变:祸事矣! 如果说,先前他们还抱着坚守不行,便突围而出的想法;那么现在看到这种绝境,则无不生出难以生离的念头。 毕竟在量变产生质变后,面对数以千万记的凶异黑蝠,只怕是修为若正道三大掌门的人物,想来也唯有退避一途而已。 而在这等危机关头,却是分外考验一个人领导能力的时候。 常箭当先大喝道:“大家莫慌,各人谨守方位,分据一角。此刻虽然事急,但我等各为正道子弟,如何可以坠了师门威风!” 他平日里虽然性子厚重,不声不响。但作为二代弟子中的资深之辈,关键时刻却是极具大将之风!这番临危不乱,安抚、布守,更兼激励士气,立时让众人精神一振,大有找到主心骨的感觉。 即便是法相、法善这等出家人,此刻也不由涌起一股血性豪情! 修真本是逆天之事,迎难而上,方为修士本色! 却说常箭一边激励士气,随即又法诀一比,一把厚重短刀出现在他手上。这把刀形象奇特,刃长不足两尺,宽度却有三寸!若非还有一个刀柄摆在那里,几叫人以为是一面小盾握在手上。 只听他爆喝道:“刀盾——如封似闭!” 那把被他命名为“玄武”的奇门兵刃,当即折射出玄金色泽,一圈如壁垒、如天幕的钢铁光盾,瞬间将众人围在圈里。 众人心中大定。大家的眼力都不弱,显然都看出常箭这一手,是比之法相的“般若心圈”更专精于防御的道法神通。尤其青云诸人更是深知常箭善守之能,信心大增下,也都放出法宝……曾书书的轩辕剑、林惊羽的墨雪、张小凡的朱雀环,连李洵和燕虹也不顾虚弱,重新祭起九阳尺和天青石,一时间宝光大作、异闪连连! 这伙正道子弟虽只区区八人,但面对千万记的凶恶蝙蝠,却是浑然不惧。八件法宝层层叠叠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如无尽混沌中那一点亘古不变的明亮! 此刻,在这光圈周围上空也不知围了多少黑色蝙蝠,哪里是里三层外三层,只怕是里三百层外三百层。而这些畜生似乎也知道了光圈的厉害,撞击的攻势慢慢缓了下来,似乎知道徒劳无功,便不再做这无用之事。只是这些蝙蝠似是舍不得到口的美味,依然围住不肯离去。 “刷” 忽然,所有的蝙蝠都震翅飞起,曾书书看着它们,方才松了口气道:“好不容易才……” 话未说完,他便说不下去了,只见满天黑云,无数的蝙蝠飞到高处,遽然转身,前头一只只如冰雹般冲了下来,打在众人合力组织的光圈之上,却被光圈反震回去,然后腾起一团血雾,在各色光芒之下,粉身碎骨地落到地上。 污血横流,血腥扑面,无数恐怖的血花在夜色中闪烁出现然后掉落在地,但后来的蝙蝠竟仿佛对前头同类之死无动于衷,依然是撞击不停。众人个个面色苍白,望着这世间罕见的凶蛮异物。 光圈周围,很快的,堆起了足足快接近有半人高的厚厚的蝙蝠尸堆。 这恐怖一幕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那光圈外蝙蝠尸体几乎堆到有一人来高的时候,蝙蝠群终于停止了这强悍凶蛮的攻击,此刻,就算是八人合力维持的光墙,也不禁黯淡了几分,但总算众人仍坚挺着,维持那点代表希望和生命的光亮,在黑夜中屹立不倒。 而这群数不尽的蝙蝠,却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好方法了,虽然围着不肯离去,但也没有再发动什么攻击。 就这般僵持着……圈内正道弟子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些凶蛮之物当真永不停息的一直冲撞下去,那么他们虽凭一时血勇可以硬撑一时,却也绝对坚持不久。 不过它们现在虽然“安静”一时,但谁又知道它们会不会再有下一轮的攻势……众人正一边竭力调息,一边各持法宝,丝毫不懈警惕。另一边……却觉一股狂风突然吹来! 那风极其突兀,全不像一般的风,有一个从弱到强的渐进;全然是硬生生的,就似天外坠落的流星,以一股十二级的威势,瞬间降临! 周围密密层层的蝙蝠群,也为这股异象所摄,庞大的包围圈竟然有了一丝浮动。 正道众人正自惊疑不定,第二阵风,又如后浪推前浪一般,忽得重重叠叠汹涌狂卷而来。蝙蝠群的包围圈,也因为这两道风,被猛然掀开了一个角落。众人抬头朝风源处望去,却见一团红彤彤、宛若太阳的火云停留在那里。若非有更远处的漆黑星空作为背景,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几乎以为自己在这儿已坚守了一个昼夜! 但众人于恍惚之外,又有几分惊讶与欣喜…… 到底是哪位高人恰好路经于此,对他们伸出援手?那红色光亮的上方,那件看起来如扇形般遮天蔽日的法宝又是何物?! 079.山河扇(1/3) 却说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扇形法宝,竟真的是一副巨大摊开的描金折扇。 扇面之上,以工笔画法,画着一山、一河、一大鹏,笔法细腻,栩栩如生。 曾书书见识广博,一见之下,却是惊愕不已:“山河扇!这是碣石山风月老祖的看门法宝,莫非搭救我们的前辈竟是风月老祖?!” 众人闻言,也不由面露诧异之色。那风月老祖乃是东方碣石山上清修的一个有名修真,道行高深,在修真道上颇有名气,因此在场众人虽然未谋其面,但也多半听过他的名头。也正因此,他们也听说过,此人平素行事亦正亦邪,全凭心意而已。 莫非风月老祖今天心情极好?! 众人正胡思乱想,却不防有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由上空的另一个方向传来…… “好贼子,竟敢抢吾法宝,今日……今日必叫你葬身此地!” 这声突如其来、撕心裂肺、催人泪下、罄竹难书、色厉内荏的怒喝,霎时打破了正道诸人原先的推测。但推测被推翻后,众人却愈发惊疑起来! 这人是谁?连风月老祖的法宝也敢抢?……不仅敢抢,竟还真的让他抢到了! 只是这个时候,一直让人觉得没什么存在感的张小凡,却是忽然瞪大了眼睛。在其他人纳闷的目光下,哆哆嗦嗦的伸出右手,另一边又拉一下林惊羽,结巴道:“惊、惊、惊羽……那,那团火……像不像、像不像四、四四……” 林惊羽正被张小凡结巴的不耐烦,只是一听到“四”,却是不自禁的打了个激灵;又再向远处那团火云望去,凝神细细的瞧了半响,随即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两人对望一眼,彼此眼神都不由透出惊喜惊骇之色: “是四哥!” 旁人也许不太熟悉,但张小凡和林惊羽却几乎是何旭一手带大,尤其张小凡更是深得何旭真传,因此哪里会不认得自家四哥的火云遁! 虽然张小凡和林惊羽,都好奇于何旭为何会于此时此刻突然现身。但既然是他,那莫说是抢一把山河扇了,便是再意想不到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这位四哥所做种种奇出怪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从小到大还见得少吗?! 与此同时,由张、林二人口中反应过来“四哥”身份的常箭与曾书书二人,也不由精神大振。 他们虽然对何旭不太了解,但何旭于不久前,在七峰会武中大杀四方、所向披靡的场景,二人却也亲眼所见。 此刻知是此人出手,无不觉得心头大定。 唯有天音寺和焚香谷四人面面相觑:这‘四哥’是谁啊?听这称呼也不像是青云门的长辈,但若是一位二代弟子,又怎么会有这么高的修为! 这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 如果何旭可以听到他们的疑问,表情多半会很精彩。 因为就常人而言,若论出处,都可说是打娘胎里来的;即便是孙悟空,也能说一句“天生地养,石头里迸的”;唯有说到他,才真的难以解释……若是追本溯源,只怕还得挖到上一个轮回。 所以他根本不是‘冒’出来的……完全是‘穿’过来的! 闲话不提。 却说当日,何旭得道玄真人应诺,传授“斩鬼神”后,便在通天峰留了下来。原以为“斩鬼神”,作为不逊于“神剑御雷真诀”的,青云门四大镇派神通之一,必然极其难学难练。 毕竟他几年前修习神剑御雷时,也是生生参悟了好几个月才勉强领悟。至于原著中的林惊羽,更是在万剑一的指点下,用去十年时间才终于学成下山。 但当道玄真人真正指导他“斩鬼神”时,他才愕然发现,这招神通竟是出乎意料的容易上手,并还与他修习的“诛仙剑式”相辅相成、同源同流…… 以他修成剑元的深湛根基,又有极高深的剑意为依托,南明离火剑为辅助,外加道玄真人倾囊相授的指点……只用了区区三天!他便基本掌握了‘斩鬼神’的用法,至于其后的纯熟无瑕、精益求精,则是另外的水磨工夫。即便如此,也已让道玄惊为天人,甚至不吝亲口赞其有“青叶之资”。 只是何旭自己,也是那时候才幡然醒悟…… 原来那个关于“青云剑诀”还有后续杀招的传言,竟然是真的!而且那个杀招还不是别的,正是道玄真人作为奖品传给他的“斩鬼神”! “难怪他说想要收我为徒……这‘斩鬼神’,可不正是只有掌门弟子才有资格修炼的通天峰不传之秘嘛!” …… 说起来,因为原著的关系,他对这位掌门真人其实并无太多好感。 但这一次,道玄真人竟然为了他摒弃“门户”之见;三天的相处中,更于“斩鬼神”之外,还传授他许多道法心得,着实让他受益匪浅。若何旭心底依旧毫无感触,只怕连他都要骂自己“不是人”了。 所以,当他辞别之际叩谢道玄传道之恩时,那三个头,倒也磕得真心实意。 却说他辞别道玄,转回大竹峰后,刚好遇到准备下山的林惊羽和张小凡二人。 于是随口的,就叮嘱了二人两句……其实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无非是担心林惊羽性子太傲,会和李洵那个眼珠子长在天灵盖上的cāo蛋玩意儿起冲突。 当日,顺带手的也调戏了张小凡两句。他之前一门心思怂恿道玄让张小凡下山,其实也是出于他内心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恶趣味”。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一直愣愣的小家伙,谈起恋爱来会是怎么样。 只是送别二人下山后,本意在太极洞好好闭关,准备冲击一下上清境的何旭,却是突然想到了一件要事! 先前他对万蝠古窟之行兴致缺缺,无非是觉得那个“副本”难度太低,也暗含了不想抢张小凡“艳遇”的意思。 何大侠自认为:像哥们儿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气质非凡的‘男银’,即便是在黑暗中,也会像萤火虫那样耀眼。如果我一出现,“某女”岂不是铁铁的就要无视小凡童鞋了嘛? 因此,深信“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的何大侠,才会对万蝠古窟一行如此抗拒……至于可怜的齐昊,则完全被他选择性的忽略了。 只是直到众人走后的第三天,他才忽得想起“万蝠窟”副本中,还有一件难得宝贝——山河扇! 080.出手!(2/3) 读过诛仙的何旭,自然对山河扇有着极深印象,那可是连陆雪琪也可以扇飞的好东西。尤其他近年来养气修为愈发深湛,气质上便也更向儒生靠拢。因此,若能配上一把折扇……白衣飘飘、折扇轻摇、丰神俊朗,便与其心中甚为向往的“晋人乌衣子弟裙屐风流之态”大为契合。 更关键的是,若这东西一直在风月老祖手上,他一来懒得跑一趟碣石山;二来风月老祖修为甚高,不逊于普通的青云门长老,去他的地头抢他的看家法宝……这等高难度的事情,即便是何旭也要大皱眉头。 但好巧不巧的是,风月老祖居然一时“脑残”,把自己的“【命】根子”交到了侄子手上……这让“先知先觉”、又对山河扇极为眼馋的何旭,如何还能保持镇定?! 就如同林震南抱着《辟邪剑法》招摇过市一样……何旭如果这种时候还呆在家里淡定的装岳不群,岂不是白瞎了他穿越者的名头?! 关键时刻,还是得学余矮子! 他本身就是标准的行动派,拿定主意之后,必然是不顾一切,哪怕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就如同他当年修为低微时,下山谋划法宝一样。只要是认定了目标,即使围绕这个目标展开多么匪夷所思的计划,花费再多再长的时间,他也依旧会毅然决然的做下去。 而以他现在的修为,几乎大下之大,无处不可去得。因此面对修为“低微”的林峰,几乎是想都不想,就直接决定以硬抢解决问题。 于是,苦逼的林峰绝逼的悲剧了! 当他打着一举篡夺炼血堂的念头,甚至软磨硬泡向叔叔借来重宝,自信满满以为可以一招得手,从此借助炼血堂根基步步上升;闹好了,还能重新达到当年黑心老人一统圣门的辉煌,日后纵横天下、左拥右抱,醒掌天下、醉卧美人…… 一道火云,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自从何旭决意下山,便一路遁光,火速赶往万蝠古窟。他修为极高,又是单枪匹马独自方便。竟是只用三天,便提前赶到了空桑山,比之张小凡一行人还要早了整整两天。 只是他虽然打定了强抢的念头,但一来人生地不熟;二来也不认识林峰。因此便潜伏下来,伺机而动。 不过千万别忘了何旭上辈子是干什么的。 多年的从军经历,让他具备了优秀的侦察能力,再加上道行愈深、感知愈广。几乎只是半天时间,他便摸到了炼血堂内部,并成功掌握了一干人的基本资料。 随后又在苦候多时后,趁林峰单独行动之际,从天而降,轻轻几个来回,便成功抢走山河扇。林峰甚至连像像样样的还手都来不及,否则他真个儿施展起山河扇来,即便以何旭的实力,也没办法在不惹出动静的情况下速战速决。 值得一提的是,他在制住林峰抢夺山河扇时,原有机会一举将其击毙。但出于“既然抢了宝,就不好意思再抢怪”的念头,他竟是轻飘飘的把林峰给放了——不得不说,他这个想法,真的挺侮辱人的。 可怜林峰还自以为是的认为,何旭不杀他,是顾忌他叔叔风月老祖的威名……殊不知他在何旭眼中,却只是一头小boss,不,只是一头小怪而已。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何旭在得手后,便也无意多做停留。以他对“剧情”的了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流波山一役很快就会到来。 届时魔门大批老怪倾巢而出,他若不做足准备,只怕难以应付局面。尤其在修炼“斩鬼神”之后,他竟是意外的悟出一些凝炼“剑魂”的方法。若非突发奇想的跑来抢山河扇,只怕他此刻已是闭关冲击上清境了。 谁知刚刚离开万蝠窟,却恰巧见到窟内万蝠出动的景象。 他心中一动,立时猜测是不是张小凡一干人惹出的动静。稍微的感叹了一下剧情的惯性,终还是忍不住跑去看了一眼…… 好在他遁光极快,更兼绕道而行。“万蝠”虽然也注意到他,但一来追之不上,二来又另有目标,所以他一个人没费什么功夫,反而轻轻松松的突出了重围。 只是让他惊异的是,这次引发“万蝠”围攻的不仅仅是青云弟子,连天音寺和焚香谷的人也一同赶上了。 眼见八人组队“群刷”万蝠,情况多半比原著中单靠齐昊一人,以“六合镜”硬撑要好的多。所以他竟饶有兴致的围观起来…… 在观察中,他也不得不承认,一向被他寄予厚望的林惊羽和张小凡二人,虽然修道刻苦、根基也很扎实,但终究底蕴浅薄了一些。 相比之下,常箭的大将之风、曾书书的反应机敏、法相的道行精深,还有李洵、燕虹二人的连纵之术,竟都让他大有眼前一亮的惊艳。 尤其是那招“炼狱熔岩”。 虽然何旭一眼便看破他们施展此招时的诸多缺陷,比如,施法时间颇长、消耗法力甚巨、控制不够精微、威力略有分散,等等。但这一招绝技,却也让他领略到了“组合”法术的魅力和强悍。甚至若换了另外两个实力相当的焚香谷长老施展此招,只怕这片蝙蝠当场就可以被消灭大半。 只是众人的表现虽然出色,但出人意料的是,“万蝠”的数量也让何旭惊叹不已。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抢夺林峰法宝之后,林峰立即便向炼血堂的人求援。面对这位重要成员的请求,炼血堂老大血魔眼也不便推脱,否则便会寒了众人之心。当即释放禁制,以秘法驱赶蝙蝠出山,大肆搜掠。 这些蝙蝠原本就是炼血堂蓄养的凶物。数百年来繁殖至今,数量多到难以胜数。而炼血堂余脉也是靠着这道凶蛮屏障,才得以勉强保存实力,留存至今。 只是蝙蝠虽然驱动出去,但这等畜生的智力毕竟有限至极。大多数时候,甚至全凭本能行事,全然不顾主人驱驰。因此当他们将“八人组”作为目标后,便早已忘了“搜掠”的命令,只一味的攻击着正道弟子,以期分食血肉,大饱口福。 也就是在这等危急时刻…… 何旭,出手了! 081.高人风范(3/3) 一扇! 两扇! …… 虽然何旭将山河扇抢到手后,还没来得及做任何祭炼。但以他强横的修为和超凡的手段,依旧发挥出了山河扇的三成威力。 然而即便如此,效果也已极其惊人。 “万蝠”对于张小凡一行人的包围圈,立即就被他掀开了一角。正当他准备扇下第三扇时,林峰却是终于追了上来! “好贼子,竟敢抢吾法宝,今日……今日必叫你葬身此地!” 何旭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聒噪……”随即收回目光,也不答话。便运足功力扇下第三扇! 这一扇,天地变色…… 这一扇,风卷残云! 在何旭竭尽全力的一扇下,狂躁的风,结先前两扇之余威,竟生生形成一道十丈粗的龙卷。那接天连地的威势,惊沙走石、乾坤摇曳、山河倒转,数以千万计的凶蝠,被生生卷在一起,拥挤着、碰撞着、旋转着,直上苍穹,甚至连一旁猝不及防的林峰也未能幸免。 好在地面上的那些正道弟子,一直紧握法诀。眼看情势不对,又各拼全力,维持着防御光环。这才侥幸的没有被一卷上天。 事实上,何旭也是考虑到自己初用宝扇,招式一出便难分敌我,于是有意识的将龙卷风控制在了离他们稍远的地方。否则真要朝他们扇下去,凭他们强弩之末的那点真元,如何抵挡得住山河扇的威势? 而让何旭也暗感骇然的是,山河扇的威力竟一强至斯。这还是他没有来得及抹去旁人印记,将之祭练到人器合一的情况下。否则威势盛极之处,只怕还在“黑竹鞭”的竹海惊涛之上! 好东西啊! 何旭当即大喜过望。莫看他在应对道玄的问题时说得头头是道,“什么修为为重,外物为轻”、“什么一时之利,不如修为牢靠,将来得不偿失”……那些狗屁倒灶的话,纯粹是他算准了道玄给出的另一件奖品,铁铁的不会比六合镜差。 但若真的在无需选择的情况下,丢给他一件法宝。你道他还会推了回去?他傻呀?! 眼看危机解除,他便朝张小凡等人招招手。众人会意,忙驱策法宝遁身随他离开。 一干人在某座山头降下遁光。张小凡和林惊羽忍不住上前道:“四哥,你怎么来啦。”他们见危急关头,竟是何旭突然从天而降,大展神威,纷纷面上有光,大感与有荣焉。 何旭冲他们笑笑,却没答话。 常箭和曾书书也连忙上来打招呼:“见过何师兄。” 何旭对他们倒是不能太随意了,也还礼道:“常师兄、曾师弟,你们好。” 曾书书性子较为佻巧,颇有些自来熟的架势。他见何旭很好相处的样子,便笑道:“早听小凡把何师兄挂在嘴上,若不嫌弃,我也喊一声‘四哥’行吗?” “行啊。”何旭满眼笑意,旋又有狡黠之色闪过,“但你可别指望我叫你‘叔叔’。” 曾书书大窘,众人轰然大笑。 常箭性子沉稳,笑过之后,马上想起还未向何旭介绍天音寺和焚香谷的人,便道:“何师兄,这四位是天音寺的法相、法善和焚香谷的李洵、燕虹。” 何旭闻言,正容见礼道:“在下大竹峰首座田不易座下第四弟子,何大智。见过诸位师兄师姐。”其实他无论是资历修为,都远远的胜过四人。不过在青云门里,大家都知道他是资深的二代弟子,但在外面的时候,却不能因为“先知先觉”,就想当然尔的把旁人当成后辈称呼。 只是何旭语气谦冲,对面四人却是半点不敢怠慢,就连一直眼高于顶的李洵,也将一脸傲然收得干干净净,面上恭恭敬敬全是礼貌——他虽然自大,但却半点不傻。在云易岚的耳提面命、倾囊传授下,阅历眼光大是不凡。因此如何瞧不出这个叫“何大智”的无名之辈,其实远远有着超然于众人的强悍修为。 于是,几个人竟是难得的、又诡异的,异口同声道:“何师兄太客气了,我等愧不敢当。” 何旭微一愕然,他也没想到几个人虽然分属两派,但答话时却整齐得好像排练过一样。不过他涵养功夫甚好,心底虽然好笑,面上却半点也瞧不出来,口中道:“此次我等正道三派联合行动,旨在探清魔门动向。愚兄鲁莽,刚才打草惊蛇了。尚望诸位见谅。” 众人闻言,面上却都有惭愧之色闪过。 这一干人都是各派翘楚,除了张小凡年纪还小,心性也单纯。其他人,即便是法相,也自有一股心底不外露的傲然。只是谁也没想到,才刚来到空桑山,便出师不利遇到万蝠围攻。若非何旭相救,还不知会如何收场。而何旭虽然一口将“打草惊蛇”揽在自己身上,但在场没一个人是笨蛋,如何还听不出这是何旭给他们留了面子。 法相、李洵不由对望一眼,最终还是法相道:“何师兄言重了,若非师兄出手,我等只怕尚在重围之内。不过何师兄既已在此,我等自然听凭调遣。”他与李洵达成默契后,当即言明立场,竟是一语之间,就确立了何旭的统领地位。其实说到底,修真之士终归还是以实力为尊。而何旭修为极高,又一出手就镇住了他们,也无怪乎他们会有这种举动。 谁料何旭闻言,却是微微摇头道:“法相师弟不必如此。” 众人愕然。又听他道:“我此次下山,并未是为师门之事而来。路过此地,也只是凑巧罢了。现在事情办完,便先行告退。” 众人闻言无不面面相觑。尤其张小凡和林惊羽更是满脸古怪之色…… 路过此地? 三千里路,后发先至……居然还说是“凑巧”? 有这么巧的嘛?你当我们白痴呐! 何旭却是一副只做不见的模样,随口向张小凡和林惊羽道:“好好办差啊!”言罢,火云一闪,化作流星遁影,飞掠而逝。整番行事,竟大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派头。不禁让一干人心底感叹: 高人风范! 082.闭关(1/4) 大竹峰,太极洞。 自何旭回山后,匆匆已过月余。 却说他返回后,先去寻了田灵儿和苏茹,交代了几句“自己准备闭关”。 小丫头听了,自是大感不舍,但她自从跟了何旭之后,以前一些小性子,竟是统统收敛起来,尤其在何旭面前,更是娇娇柔柔、千依百顺。因此也只是翘起小嘴,委委屈屈的扑在他怀里撒娇了半天。倒是惹得何旭大感心软,说了好些话哄她,才叫小丫头转嗔做喜。 不过他找小丫头倒在其次,真正的目的却是在苏茹身上。毕竟她在小竹峰已经呆了一个多月,虽然小竹峰肯定不会赶人,但长此以往,终归叫外人看了笑话。因此若能将师娘劝了回去,也算帮师父了了一件心事。 而苏茹其实也有心回去,但她终归脸嫩,心里虽然对田不易挂念的紧,却是始终不肯服软。原本以她脾气,若是田不易不肯亲自来接她,她便宁愿在“娘家”一直呆下去。但现在被何旭一劝,又听他把田不易形容的如何如何可怜,当下一股执拗便已先软了。于是“半推半就”之下,才“老大不愿意”的跟着他回去。 闲事办妥,何旭才在请示过田不易后,在太极洞里住了下来。 太极洞,乃是青叶真人晚年时,为布置诛仙剑阵而在七峰各自的灵脉源头,设下的七座阵眼。除了通天峰的太极洞,又名“幻月洞府”;其余六座,皆以“太极洞”呼之。 说起来,青叶真人二十多岁修道,年未及不惑便已有“太清”修为,高寿七百五十余岁。 因此其晚年之时,一身修为当真唯有通天彻地、旷古烁今才足以形容,尤其仰仗诛仙古剑之利,几乎纵横天下而无抗手。 只是他修行越深,争强好胜之心反而越减。甚至在他人生的最后三百年里,已几乎不再出手。这中间,固然有他道行已然深湛无比,无人可以匹敌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因为他的道心,在“惩恕”之道上,愈发向“恕”的方向靠拢。 这一点,从他将诛仙古剑之“攻”,化为诛仙剑阵之“守”,便可看出他的谦冲含蓄、清静虚怀之意。 值得一提的是,诛仙剑阵虽然“化攻为守”,但以青叶真人学究天人的惊世才华,不仅未使其威力减弱,反而威势成倍提升,几有毁天灭地之力。 而作为整座剑阵最关键的七处阵眼,更是凝聚了千万载以来青云山累积的惊人灵气,因此在太极洞中修习,精进之速更胜别处十倍。 太极洞,由外而内分三层静室,越往核心,灵气越浓。最外层,自然是仅供二代弟子使用;第二层则为长老级,某些极优秀的精英弟子,如果得了长辈亲睐,运气好的也可以进来;唯有最核心的太极密室,是仅有首座才能进入的禁地。 只是大竹峰…… 这里满打满算,也才区区十二个能喘气的……算上那两条狗的话。因此即便老黑和大黄,也可以跑进第二层溜达(注:在主人携带的情况下……)。 好在这仅是大竹峰这个小团体的个别现象。众人里也没有白痴,自不会到处嚷嚷。否则青云门九成以上连太极洞都没资格去的二代弟子,非集体造反不可。 至于何旭——何大侠身为大竹峰下一代的继承人,则是继田不易夫妇后,第三个有资格入太极密室的人。 只是太极密室这种人人向往,又人人觉得神秘的圣地,在何旭眼中却……嗯,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一间绝逼纯的小黑屋! 整座密室的造型,如同一座蒙古包。在石壁合拢后,则再无一丝光亮……从这一点来说,“密室”之名,倒也起得非常精准。而封闭后的密室,却始终有清新空气流动,这曾让初入此地的何旭大叹青叶祖师手段之神奇。 只是密室虽然神奇,但却毫无摆设,简陋的比何旭的木屋还要清冷。据田不易讲,其他五座太极洞也大致如此。这一点上,何旭到是深信不疑。因为以他从原著中的了解,即便是幻月洞府,也不过是多了一把诛仙古剑和一卷“无名天书”罢了。 却说何旭在服用过一些辟谷丹药后,便日日在太极密室内打坐静修。自从他于五年前融炼天灵根大成后,修为便已突破到玉清第九层的巅峰。 数年前又在南明离火剑的辅助下,以自悟的精炼之法配合诛仙剑式“真元化剑元”的法门,成功将一身真元化为了极精纯的“离火剑元”,道行因此更见精进,距离上清境也只半步之遥。 只是他有心要待修出“剑魂”,将之融入南明离火剑,与其性命交修,从此真正臻入剑修之列,再行突破上清境门槛。 因为他隐隐觉得,这般做法九成九可以收获意想不到的好处。 然而修出“剑魂”何等困难? 道玄真人就曾在指点何旭时隐约的表达过,他修成“剑魂”便足足用了三百年。而值得一提的是,何旭在将道玄所述与原著互相应证后,却是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能否修成“剑魂”,才是臻入太清境的关键! 不过太清境毕竟太过遥远,因此关于“剑魂”和“太清境”的猜想也只是在他心头一闪而过。 至于“剑魂”之事,有道玄真人“前车之鉴”,虽然何旭自问在南明离火剑的帮助下,他未必需要三百年,甚至远远不需要那么久,就足以将之修成。但即便退一万步讲,以他目前的精进来说,也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 而流波山一役已然近在眼前,因此尽快提升实力,臻入上清境界便成了当务之急。虽然这样一来,与何旭原本设想的修炼过程略有不符,但大局为重之下,却也顾不得了。 只是连他也没想到,道玄真人竟会传给他“斩鬼神”;更没想到,一经悟通“斩鬼神”后,他的修行之路又有了新的转机! 083.一气化三清(2/4) 在结合原著与何旭眼下自身的体悟来看——斩鬼神,作为青云剑诀的最高绝技。在与太极玄清道一脉相承的同时,又一路由玉清、上清、太清及至诛仙剑式的层层递进,其威力最强盛处,的确如传说的那样,还在神剑御雷真诀之上。 而众所周知的是,《太极玄清道》作为青云门一切道法之根本。无论是太极图腾、神剑御雷真诀、青云剑诀、天机印,都能在与之相辅相成的同时,又平添许多威力。 然而大出何旭意料的是,当他悟通斩鬼神后,却发现——太极图腾、神剑御雷、斩鬼神、天机印,竟与太极玄清道有相融为一之势! “莫非……我已在不知不觉间,修成了那传说中的青云门四大镇派绝技?” 这一发现,着实叫他又惊又喜! 遥想当年青叶祖师,可不正是将一招超强道法“一化为四”,才有了今天青云门的四大镇派绝技嘛! 而现在何旭身负四式神通,太极玄清道一经运作,四式神通的真诀竟于融会贯通之外,还逐渐有相融为一之势…… 如果这种时候,何旭还不能明悟已然发生了什么,那他真就辜负穿越者“万圣先知”的威名了。 当然,也不能说何旭之前迟钝,连自己四式神通已然“四得其三”都不知道。 毕竟原著中对于“一气化三清”,一化为四后的下落,也只有“神剑御雷真诀”是曾被明确提及的。其余三式,则仅隐约提到了斩鬼神而已。 多年来,何旭也不是没问过田不易关于其他两式绝技的下落。但即便是七峰首座之一的田不易,也一样对此知之不详。 而何旭自己虽已在斩鬼神之前,便修成了其余三式神通。但那三式神通,固然和他本身的太极玄清道相辅相成,却也从未有过像添入了斩鬼神后,出现现在这样相融为一的架势。 当然,即便知道了四大绝技是哪些。换作另一个人,就算有心想要将之一并修全,其难度之高,最起码也高到了超过通天峰的程度。 四式神通中,除了“太极图腾”是所有修习太极玄清道者,人人都会的招数。 其他“神剑御雷真诀”,则至少需要玉清第九境的修为才能修炼;“天机印”的条件则更为苛刻,其于要求修习者具备高深道行的前提外,还必须是一脉首座的身份;至于“斩鬼神”,更是唯有掌门弟子才有资格学习的通天峰不传之秘。 甚至何旭若非原著之故,只怕也与其他人一样,对于“斩鬼神”之名闻所未闻。 说起来,他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打过祖师祠堂里那个“老头儿”的主意。但“那个人”又岂是想见就见的? 原著中,林惊羽也是因为“斩龙剑”的缘故,才能被“那个人”高看一眼。而现在斩龙剑多半还在龙首峰某个“犄角旮旯”,苍松也肯定不会因为何旭长得俊俏,就把镇峰神剑送了给他……相反,送他“一剑”倒是大有可能。 至于另一样和“那个人”沾点儿边的东西,却是苏茹送给林惊羽的“墨雪”。不得不说,若纯以“缘法”而论,倒始终是林惊羽和“那个人”相性最高。 因此,何旭也不是没想过,把林惊羽送到“那个人”身边,再由他学得道法后转传给自己。这样一来,虽然前前后后至少得花十年(由原著中推理出的时间),但终究还是有些指望的。好在,这一切现在都可以省了。 至于为何连六峰首座之辈,在已然四式神通“四得其三”的情况下,也依然毫无所觉。现在看来,必定是合成“一气化三清”的条件,就如同打麻将必须有四个人一样。否则一旦“三缺一”了,便不能成局。 悟通此节,即便以何旭的养气功夫,也不禁面颊赤红、呼吸加速。道玄真人送予他的这门意外之喜,不仅为他省却诸多功夫。 更重要的是,在四式神通相融为一的过程中,已然“百尺竿头”的剑意也隐隐有了“更进一步”的征兆。种种迹象,似正如功法叙述般,朝着“剑魂”方向蜕变…… ———————— 大竹峰,守静堂。 与何旭的信心满满,心情大好所不同的是……此刻聚集在守静堂的一干人,却颇有些愁容惨淡的意思。 厅内,林惊羽躺在一副简易的担架上,田不易伸手搭着他的脉搏,脸色很不好看。宋大仁等师兄弟们,则搓着手围在一旁,脸上满是紧张和关切。 田灵儿哭红着眼,苏茹在一旁低声的劝着。 唯有常箭和曾书书满脸苦色的站在那里,却是连个搭理他们的人都没有,当真讪讪至极。奇怪的是,当日的“外派四人”中,林惊羽是走着出去的……现在却“横着”回来了;张小凡更是压根儿连人影也见不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好半响,田不易才终于收回手。他招呼了一下宋大仁,示意把林惊羽扶起;手上又运指如风,连点林惊羽xiōng前三十六处大穴;一遍点完,一气不停,又猛得运起功力,一掌拍在林惊羽天灵上。 这一番动作固然举重若轻,却也看得周围众人瞠目结舌。要知道田不易刚刚所点诸般要穴,皆足以致人死命,因此也称“死穴”。至于最后那一掌更是不得了,竟直接运功输入天灵中。这一掌下去,只肖有半分偏差,林惊羽就从此变成废人。 而神奇的是,经他一番疗伤后,一直昏迷了数日的林惊羽,竟是片刻之后便即醒转。这让一直为他伤势感到束手无策的常箭与曾书书二人在面面相觑的同时,心中又都对田不易天人一般的手段叹为观止。 林惊羽醒转后,眼神聚焦了许久。当看清田不易后,才虚弱的唤了一声:“师父……”只是猛然间,他又记起什么似的,双眼圆睁,大有挣扎之意。吓得扶助他的宋大仁连道:“惊羽,别乱动!动不得!” 然而林惊羽却浑然不觉,只紧紧的盯着田不易,眼中泪水焦急,低呼道:“师父!救小凡!救小凡!” 084.担忧(3/4) 林惊羽受伤、张小凡失踪、正道联合行动铩羽而归…… 这一切,其实都要从何旭走后说起。 却说当日何旭虽然走得潇洒,也的确解去常箭、法相、李洵等八人的围困。但也因为他的缘故,这般声势浩大的突围,同样让炼血堂余孽更早的做好了防范准备。 尤其林峰被何旭抢走了山河扇,又被一扇扇飞闹得受伤不轻。因此更是满肚子火撒在了“侦察八人组”身上。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侦察八人组”早已由暗处转到了明处,“侦察”二字实已毫无意义。众人所行所做之事,倒不如说是“剿灭”来的更准确一些。 如果此刻领队之人脑子比较清醒,那就多半会终止行动。但一干人却以为炼血堂余孽最大的“屏障”已经被扫除。尤其李洵更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极力的怂恿众人入穴剿贼。 八人中,常箭脑子比较清醒,也懂些谋略。因此有心不去,却敌不过李洵的一意孤行。到后来,这厮甚至表达出了“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的意思,言辞中的轻蔑与孤傲,即便以常箭的城府,也忍不住大动肝火。 而法相在团队中却一直担当着和事佬的角色,只是他虽然冷静,但终归是慈悲心肠,因此不忍李洵一人涉险,便也劝众人一同入穴。 不过说到底,即便是法相,也都对炼血堂余孽颇有轻敌之心。 于是结果便不肖说了。八人虽然各有不凡修为,但被“有心算无心”、又是双拳难敌四手。尤其炼血堂首领“年老大”的赤魔眼,对于仙家至宝颇有克制之功,本身修为也大自不弱。团队中又少了张小凡原著中的“摄魂棍”相助,外加惨遭伏击…… 种种被动加在一起,当真除了“大败亏输”之外,再也难有第二种结局。 战斗中,张小凡因为经验不足,被年老大偷袭得手。林惊羽为救张小凡,也不慎被年老大击中一掌,又好巧不巧的坠入了死灵渊。 张小凡情急之下,想也不想,便也舍身一跃,以期至不济时二人尚能互为臂助。 这般兔起鹘落的变故,即便是炼血堂一边也大感意外。 总算常箭等人见张小凡和林惊羽坠入深渊,危机中倒是也爆发出了惊人潜力,竟是不顾生死的奋力击退了炼血堂余孽。 众人都知张小凡和林惊羽乃是何旭师弟,而何旭前脚刚走,后脚两个师弟便在此处遇险。尤其曾书书与张小凡私交甚好,又颇从张小凡口中知道过一些何旭平日里的作风。因此隐隐的透露了一句“此人颇为护短”…… 众人一惊! 再联想到何旭一身惊人道行,都不免暗自惴惴,深恐被他暗恨在心。 于是众人不待稍事休整,便冒奇险探入死灵渊。所幸,极走运的找到了被yīn灵围攻,几乎摇摇欲坠的林惊羽……但,终归没了张小凡的下落。 众人有心再找,谁料万古凶兽“黑水玄蛇”竟突如其来。众人惊退,被迫原路返回。 本来他们也存了个“万一”的念想……“说不定张小凡福大命大,可以自己脱困而出”。但搜索数日后,不但毫无音信,另一边的林惊羽,又伤势更见沉重。开始时,他尚且时昏时醒,后来干脆发起高烧,陷入了昏迷…… 常箭和曾书书急得满嘴冒泡,无可奈何下,只能先将林惊羽送回青云求医。至于张小凡,一时之间却是顾不得了。 ———————— 却说林惊羽虽然一时苏醒,但激动之下,几又陷入昏迷。田不易虽然有心询问张小凡下落,但也知道他这种样子根本问不出什么。于是忙伸手点住他几处安神的穴位,又喂下几颗“大还丹”,才命宋大仁和吴大义将他送回房间静养。 一番忙碌后,众人再度陷入沉默。常箭与曾书书二人对望一眼,脸色都不好看。曾书书心虚的朝常箭呶呶嘴;常箭面色一僵,终于咬牙道:“田……田师叔,这次是我办事不力,未能保护好张师弟和林师弟。弟子复命后,定会亲自再回来向师叔请罪,届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曾书书闻言一惊。他怂恿常箭说话,只不过让他打破一下僵硬气氛。谁知常箭却是耿直性子,竟是一力把所有责任都承担了下来。 但大竹峰一干人闻言后,神情却都不由放宽了几分。 其实无论是林惊羽的受伤,还是张小凡的失踪都和二人没有直接的关系。甚至二人带同林惊羽先行赶回,也是考虑到了林惊羽的伤势。因此众人也很难责怪他们为什么不继续去找张小凡。但常箭的表态,终归让众人心里颇得到些安慰。 苏茹这时也开口道:“常师侄言重了。小凡虽然……唉,希望他吉人自有天相。”她心底毕竟伤心,虽想去劝慰别人,反而自己先说不下去了。 众人赶忙上前劝慰。最终,还是田不易开口道:“不送……”他说话的时候甚至看都没看常箭和曾书书一眼,但二人如何不知道他是在逐客。便都讪讪的拱一拱手,一齐先回通天峰复命了。 二人走后,大竹峰众人再度陷入沉默。 沉默……还是沉默…… 其实众人于担心张小凡安危之外,但更担心的还是何旭的反应。毕竟谁都知道,张小凡和林惊羽都是何旭带上山的,这些年,又几乎是他手把手的在教二人道法。尤其是张小凡,更与何旭亲厚异常,最是得他看重。这一点,即便是田灵儿和林惊羽再吃醋都无可奈何的。 谁想二人初次下山,不仅林惊羽被“横着”回来,张小凡更是索性“回不来”!众人几乎不敢想象何旭知情后的情景…… 尤其深识何旭性情的苏茹,更在心底唉叹不已:小凡啊小凡,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否则你四哥……决计会为你大开杀戒呀! 而她一想到何旭,便忍不住向田不易道:“不易,旭儿他……闭关多久了?冲击上清境,没有问题吧?”她虽然对何旭信心满满,但终归是有些关心则乱的补了一句。 田不易听了,双眼微闭默算了一下,答道:“一个多月吧。”他说着,又忍不住叹一口气,感慨道:“其实好几年前,他便有了玉清顶峰的修为。突破上清境,对他几乎易如反掌。但你也知道他脾气,他对于道基之沉稳牢固,颇有些过份的执念。嗯……不过他此次既然说要闭关,肯定是对上清境有了十足的把握。你大可不必担心,现在要担心的……” 田不易尚未说完,却听后山方向传来一声异响! 众人一惊。那异响传来处,不正是何旭闭关的太极洞吗! 085.天兆(4/4) 加更:小庆总点击破20万! ———————— 冷月高悬。夜空中,无一丝云朵。 这是一个难得的满月,整座大竹峰被照得亮如白昼。忽而狂风大作,后山太极洞竟有龙吟长啸,声震百里! 守静堂内一干听者无不变色。 众人面面相觑,却又同时升起一个念头:老四(四哥)出关了! 田不易和苏茹当即驭剑而出,朝太极洞方向直奔而去;宋大仁、田灵儿等虽然稍慢半拍,但也紧随其后的紧跟着! 众人各具非凡修为,即便最低的都有“驱物”境界,因此遁光飞快已极。而他们还未走近后山,便已远远望见太极洞上空有气流盘卷。那漩涡越转越疾、越疾越高、越高越大……到最后,即便百里之外也依然清晰可见! …… 这般大动作,莫说是大竹峰之辈,便是其余六峰的青云同门,甚至青云山麓下无数的平民百姓,也纷纷被这罕见罕闻的绝景所震慑! 一时间,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无数人停下了手中的修炼、无数人……无数人! 他们有的眯瞪着眼、有的甚至骂骂咧咧,但当他们抬首望天时,却无不张大了嘴,惊得目瞪口呆! 这一刻,天地失色; 这一刻,日月无光! 这一刻,几乎所有懂得“驱物”的青云弟子,都下意识的祭起法宝……如信徒欲去膜拜神祇、如臣民欲去朝圣仙帝,朝着那个方向——朝着大竹峰,疯狂的奔涌! 疯了! 疯了! 这等大能大力、这等天地奇威,任何人都想不出不去瞻仰的理由! 只是众人跨入大竹峰地界后,却忽觉一股莫名的惊怵降到身上,接着又觉空中灵气混乱翻滚起来,转眼间又倒卷而上,朝着那个方向、那个上空——直入天穹! 只见在百余丈的高空中,出现了无数肉眼可见的点点灵光。这些灵光五颜六色,忽暗忽明,但无一不蕴含着精纯至极的天地灵气,显得绚目美丽之极。而当它们融汇到漩涡里,却又霎时分作玄红二色! ——玄火太极图! 高空中的灵气漩涡,竟在盘旋许久后,化为一座直径数十丈的玄火太极图!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众人的惊讶还没持续多久,却很快被身体的不适和心中的彷徨所取代,有些修为不足的青云弟子,甚至顾不得再追究这天地异兆代表着什么。纷纷在原地打坐吐纳,尽量抗拒这种让他们都有些毛骨悚然的异变。 ———————— 太极洞外,道玄、苍松、水月、天云、商正梁、曾叔常、田不易,七峰首座竟于此刻齐聚一堂!不止他们,其他一干长老,甚若齐昊、陆雪琪、宋大仁、曾书书等极少数修为精深的二代弟子,也纷纷强顶威压,一同围观天象! 值得一提的是,众人在围观之初时,还勉强能够稳住神色。但当天空出现玄火太极图后,却是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骇然! 齐昊的深感挫败、曾书书的崇拜和羡慕、宋大仁的与有荣焉、陆雪琪的……无以名状的复杂。 说起来,众人之中几乎只有她与何旭有过“真正”的交手。原以为何旭即便修为较她为高,也不过是多占了修行一甲子的便宜。虽然后来隐约也听说过,何旭曾在参赛期间因为一些缘故身受重伤。但对于这种传闻,她却是颇有不屑的。 只是今天看到这等异象,看到那天空中硕大无比的玄火太极图!即便她再怎么不愿相信、不愿接受、不愿服输……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又哪里还有她不承认的余地?! 她忍不住想起决斗中,他那句带着无奈之意的叹息——“我不杀你”。心中的苦涩……难以言喻。 另一边,与一干二代弟子所惊、所叹,所不同的是。阅历极深如七峰首座和某些长老等,无不深知这等天降异象意味着什么…… 相传两千多年前,青云祖师初悟“无名古卷”而创出《太极玄清道》时,尚没有细分过什么“玉清”、“上清”、“太清”之类的境界。直到距今一千三百年前,青叶祖师横空出世,以绝世天资参悟“无名古卷”,苦修十三载后破关而出!不仅道行更胜青云祖师当年,连境界也更上一层楼;至于其后精修七百余载,待得晚年时,才最终确立了“三清”境界的修炼体系。青云门道法,亦由此跻身修真界之绝顶行列! 而巧合的是,当年青叶祖师破关之际,也曾同样引得天地变色。只是古卷所述之时,仅以一句“声震百里”一笔带过,却是远远不如眼前异象,让人瞧得目眩情驰、心动神摇。虽然众人绝对不会相信,何旭会比当年青叶祖师还要厉害;但不管怎么说,“青叶以下第一人”的封号,却终于被牢牢套在了何旭头上,再也无人可以反驳亦或动摇。 …… 却说高空中的异象,持续了整整一炷香后,玄火太极图中忽有“隆隆”之声大作! 众人无不大惊,以为又有什么变故。 虽然如七峰首座之辈,最迟的,也已在两百年前便突破到了上清境界。而众人也已估摸到,何旭多半同样做着相同的尝试。 但即便是道玄真人暗忖,自己在突破太清境时,也从未引动过这般异象……因此,除了极少数人外,其他人则不无在心底打鼓,生怕何旭会有什么闪失。 片刻,百余丈外的玄火太极图竟慢慢开始收敛、凝聚,随即带着无边威压,缓缓降落、降落…… 只是让众人惊奇的是,那玄火太极图在聚拢降落的过程中,又缓缓化作一柄巨大的长剑! 那长剑泛着红霞,绚烂夺目,光华照透天际。修长的剑身,呈琥珀色泽,大有温润之意;又若无瑕之玉,美若绝世珍宝。 而巨剑却非通体一色。玄色的剑柄,与剑刃间隔处,赫然印着一副“黑中透红、红中透黑”的“玄火太极图”。 整柄灵气所聚之巨剑虚像,式样古朴而高洁;却又有股煌煌浩然之意,叫人凛然不敢侧目! 只是让众人更为惊奇的是,这柄巨剑在幻化成形后,竟又在降落地面、直插入底的过程中,不断由“有形”至“无形”;“无形”至“有形”,交替转幻了整整一十九次! 这每一次的转换,都会让巨剑虚影比之先前更小,却又更为清晰;而在它逐渐凝炼,愈趋宛如实物的过程中,每一次凝聚后的光华,又会比先前更为耀眼! 直到“巨剑”转为寻常规格;直到“虚像”犹若实质;直到那柄剑所发的最后的光,照遍大竹峰内外…… 转瞬间,冷月高悬、夜空无云,似乎先前惊天动地的异象从来也没发生过一样。 这一刻,时间宛若静止; 这一刻,空气也似凝固; 这一刻,似乎就成了永恒…… 直到,那扇太极洞的门,轻轻的、由内而外的推开…… 086.带队(1/3) …… 密室之中。 何旭盘坐在地,双目紧闭。但在其头顶的天灵盖处,正有一把古朴的仙剑悬浮在那里。那仙剑与方才大竹峰上空悬浮的巨剑虚像一般无二。只是此刻这柄仙剑,在融合了那道“虚影”后,却是宛如活物一般;偶尔闪闪的泛起些光芒,还大有灵性十足的味道。 更神奇的是,即便它此刻漂浮在何旭体外,甚至与何旭没有半点接触,却依旧叫人觉得:二者间,浑然为一、不分彼此。 仙剑之下,何旭面色红润,神情安详,仿佛正在熟睡之中。 过了一会儿,那柄仙剑红芒一闪,便又重新没入何旭体内。何旭神色一动,眼皮微颤后,终于睁开了双目,露出了一双温莹内敛的明眸,清澈异常。 醒过来的何旭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面带一丝古怪、狂喜掺杂一起的复杂之色…… 他在青云四式神通融会贯通后,凭借“一气化三清”的绝顶奇术,先将七窍精魄合为“命魂”;又以离火剑元为依托,携“命魂”出窍以为诱饵,以此召唤隐藏于乾坤两界的“天地二魂”前来相聚。 这种做法,即便以何旭的修为,也依旧有极大的风险。稍一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的结局,再无任何回旋余地。 好在“命魂”出窍后,凭借何旭夺舍重生,比之寻常人更胜一倍的念力,竟是极轻松的感应到了“天地二魂”的下落。而三魂本为一体,彼此感应下,居然出奇顺利的完成了交汇过程。 再当何旭的本命三魂与剑元相融后,一缕变异新生的剑魂,当即蜕变出世。 至此,何旭的天品器灵根——南明离火剑,终于被完美祭炼成了本命神兵。从此“剑心通明、人剑合一”,太清境以下,再无一丝瓶颈。 而当他本命神兵大成,南明离火剑出鞘后,他的修为也在同一时间臻入了上清境界!并且修为一路飙升到上清第三层,达到了“人元境”的巅峰! …… 足足过了一盏茶工夫后,何旭面孔上的兴奋表情,才渐渐隐去,终于恢复了常态。由于他的魂魄已与剑元相合,化为了“剑魂”。因此从先前大竹峰上方那个巨剑虚影的视角下,他已知道门外聚集了不少的围观者。 他虽然颇不耐烦应酬,但田不易夫妇和田灵儿,以及一干师兄弟们都在外头。因此他也无论如何不便搭架子,当即一整衣衫,破关而出。 ———————— “弟子何大智,参见掌门真人!见过各位师叔师伯!”何旭依次向一众长辈见礼,最后才走到田不易夫妇面前,随即出人意料的行起叩拜大礼,恭声道:“启禀师尊、师娘,弟子幸不辱命,没有辜负二老多年教诲。日后定会继续秉持门规祖训,扬我青云门正道之名,亦不坠我大竹峰脸面!” “好好好。”田不易和苏茹连忙一左一右将何旭扶起,面上都有掩不住的欣慰之色。然而何旭何等敏锐,尤其修成“剑魂”,修为突破上清境后。那股剑修之辈天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更比从前加倍的清晰。 因此如何瞧不出他们两夫妻暗藏于欢喜下的那一丝隐忧。只是他性子稳重,此刻又有太多外人在场,便只能强压疑惑,面上只做不知。 这时,道玄真人向田不易笑道:“田师弟,你大竹峰一脉当真是后继有人,愚兄向你道喜啦。” 田不易回礼道:“掌门师兄客气了。” 道玄真人又看了何旭一眼,满是欣赏的点了点头。随即才向众人道:“今日诸位因为何师侄破关之故,纷纷都被吸引至此。如今诸事已了,除了诸位首座和长老,其他人都便散了吧。早点回去休息。” 他金口一开,旁人虽是有心上前道贺,但也不得不恭声告退。 清场后,太极洞外只余下七峰首座、十数位长老等二十余人。何旭本也想告退,却被道玄特意留了下来。不过其他人却未表达出任何异样,事实上,以何旭如今上清境的修行,倒也的确有留此议事的资格。 道玄真人环视一下,当先笑道:“今日因为何师侄之故,我们一干人不请自来,倒是颇有叨扰。田师弟,还请莫要见怪啊。” “掌门师兄说得哪里话,难得诸位师兄光降,是我大竹峰蓬荜生辉了。” 众人都知道田不易心情极好,便也凑趣的笑着迎合一下。 闲侃几句后,道玄咳嗽一声,正容道:“其实今晚留诸位师弟在此,也是借着适逢其会,有要事与诸位相商。” 众人连称不敢,纷纷道:“但凭掌门真人吩咐!” 道玄点点头道:“是这样的。诸位也知道,前段时间炼血堂余孽颇有异动。我与几位师弟都派出弟子,与天音寺、焚香谷的师侄们展开了联合行动。只是他们才刚回来不久,焚香谷云谷主又差门下弟子送来消息,道:‘流波山一带,有大批魔门余孽肆虐。’云谷主忧心魔门有大举复辟的可能,便邀约我青云门和焚香谷,及天下正道散修,共赴流波山扑灭魔火,以防彼辈死灰复燃。” 众人闻言,都有慨然之色。苍松首先道:“掌门师兄,我青云门为正道之首,如此紧要关头,如何可以落于人后。师弟不才,愿带队前往流波山,将魔教余孽一举扫平。” 他平素性子严峻,说话极少。但此刻开口,却着实慷慨激昂,叫人大有热血沸腾之感。 天云道人与苍松交情最好,当先便响应道:“苍松师兄所言极是,师弟也愿依附骥尾,效犬马之劳! 道玄真人见状,不由满意的点一点头:“诸位师弟果然不负青云门历代祖师教诲,正义当前,都有义不容辞之心。愚兄深感欣慰。” 但他话锋旋又一转,道:“只是此行却又无需诸位师弟尽数出动。我与焚香谷云谷主、天音寺普泓主持通信后,都有意各遣一位师弟及数位长老、并精英弟子数十人赴会。另外,我等三派也会联络同道散修共襄盛举,定叫魔门余孽知道嚣张的下场。”道玄真人说着,又望向田不易道:“田师弟,此次行动便辛苦你们两夫妻带队了。至于同行人选,师弟可以在其余六峰随意挑选。” 众人愕然。谁也没料到,一向随和的道玄真人竟在如此大事上,半点不与众人相商。直接以这样一种“通知”的形式,便“草率”的做了决定。 反观道玄,却仍旧笑容满面,像完全没看到众人的表情一般,继续道:“诸位师弟可有异议?” 异议? 众人面面相觑。 谁敢!? 自从道玄真人登上掌门之位三百年来,只要是他首先开口定下的调子,便再也没人敢违逆半分。 而一干首座长老没有一个是傻子,如何会看不出道玄这般作为,是在力挺大竹峰?至于他这么做的原因,则必是因为何旭无疑! 念及此处,众人都不由神情复杂的看了站在最后,始终默不作声的何旭一眼。半响,才异口同声道:“谨遵掌门真人法旨!” 道玄微笑点头:“善!” 087.流波山……普智(2/3) 东海流波山,位于入海七千里处,是这世间极东所在,更远处便是茫茫大海,茫无边际。 这里偏僻之极,原本自然是渺无人烟,不料魔教人士先是忽然从各地冒出,数日间,又有数十个修真门派被魔教所灭。而当正道想要聚集人手救援时,魔教众人却忽然涌向这无人问津的流波山。 这一系列反常举动,导致天下人人侧目。魔教在八百年后重新崛起,显然早已谋定而行,因此一出手就打得正道众人招架不及。 然而魔教虽于一时间声势极盛,大有汹涌席卷天下之意。 但方今天下,正道大昌。以青云门、天音寺、焚香谷为首的诸大门派,如何能容得魔教抬头。 更兼道义当头,正邪势不两立。天下正道中人义愤填膺的同时,也无不自发的,浩浩荡荡的朝着东海流波山奔涌。一路之上,大家都是一般念头:扫清妖人,造福苍生! 另一边,却说田不易在被委派为“剿匪大队”负责人后,便召集弟子整装待发。又因为道玄真人力挺的缘故,此次集结的速度竟是前所未有的迅捷。甚至人员方面,也一律从精从严,几乎青云门二代精英都被“应征入伍”,大有一网打尽的架势! 其实田不易本来也不想搞出这么大的动作。但何旭对此,却出人意料的坚持。又因为从集结、到调配等一系列的事物都是由他一手包办。田不易既见他做得井井有条,本身又对这些不甚擅长,便也不多说什么。索性一摆手,“你自作主张吧”,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对何旭最为了解的苏茹也没料到,从来是以修真天赋出类拔萃而闻名的何旭,竟在兵法韬略上也会有如此的见地,便是称为“天生将才”也不为过。 但让她奇怪的是,大竹峰上下道家经典倒有不少,又哪里来的什么兵书战法供其研读? 可惜众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何旭在二世为人前,便已是天朝王牌部队中挂了号的高级指挥人才。莫说是眼前这等百人不足的小行动,便是人数再多百倍,也一样能布置的井井有条,不出丝毫错乱。 只是大竹峰众人虽然惊奇,但在找不到什么原因后,也只得作罢。尤其何旭这几十年来,又早已让他们惊叹的惯了。因此众人也只道是何旭“天传神授”,又暗叹“天才始终不是凡人可以揣测的”…… 闲话不提。 由于魔教此次起事,大有突如其来之意。但正道虽然准备不足,但忧心他们会有后续动作,应对上也分毫不慢。 于是当青云门众人在田不易的带领下,首先来到流波山驻扎后,焚香谷和天音寺的队伍也先后接踵而至。 只是焚香谷的带队人选,却非事先说好的某位高层亦或长老。反而是不久前与何旭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洵和燕虹。 对此,田不易虽然心底腹诽,可面上却也不便多说,只暗忖道:这种最高层的事情,还是留给掌门师兄去和他们扯皮吧…… 然而当天音寺的负责人出现时,才真正叫一干人大感意外。 带队者,居然是多年不曾闻讯的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一,普智!至于对普智现身最感意外与惊喜的人,则又非何旭莫属! 自从二人于五年前短暂相识后,普智丢下“噬血珠”,便孤身诱敌而走,从此再无音讯。而苍松又在那段时间后,进入了长达四年的闭关“苦修”。这让何旭一直以为,普智已被苍松杀死;而苍松则在普智的反扑下身受重伤,不得不闭关四年之久,才终于恢复。 营地内,普智带同法相、法善前来拜会田不易。 “阿弥陀佛!”天音寺三僧竖起单掌行礼后,普智道:“田师兄,数年未见,风采依旧啊。”他说着,又向田不易身后的何旭道:“何贤侄,别来无恙。” 田不易一怔,笑道:“彼此彼此,只是普智师兄怎也认识我这不肖徒儿?” “田师兄大自谦矣。”普智也笑道,“老衲与何贤侄曾在五年前有过一面之缘。说起来,老衲还未感谢贤侄相助之德呢。至于田师兄言贤侄‘不肖’之语,老衲却是忍不住要大大的反驳。令徒不仅人品出众,道行之深更远胜同侪。如此佳徒尚言‘不肖’,田师兄也不怕遭了天谴?”最后一句,竟极难得的开起了玩笑。 田不易久闻普智之名,又知其化外之人,最是不苟言笑,性情方正严谨。谁知一提何旭,竟会这般盛赞如潮。 他本是极爱面皮之人,如今被修真界极有盛名的普智神僧如此当面夸赞,又哪里还忍得住心中那份儿得意。 当即浮起笑意,只口中逊谢连连而已。一时间,竟连何旭到底帮过普智什么忙,也想不起去问。 而何旭则在一旁谦让道:“普智师叔谬赞矣。法相师弟才是修行精深。至于‘相助’之语,晚辈更加愧不敢当。” 众人因为相谈甚欢,所以气氛便很融洽。客套半响后,普智才正容道:“此次方丈师兄命我带队前来,已言明此次行动以青云门为主,令我务必听从调遣。因此,田师兄如果有什么吩咐,老衲与鄙寺弟子,定会全力以赴,不敢推脱。” 田不易一怔,忙道:“普智师兄何出此言!我等三派共举此事,如何只由我一人调遣?这如何使得?”言下,坚辞不受。 两人当即各自推让,半晌,才在何旭、法相二人的劝解下,各退半步。最终决定以田不易为首,普智为辅,并邀请焚香谷李洵和几位其他几位正道散修列席。 这般安排,既老成持重,又皆大欢喜。随后,何旭便装做“代言人”模样,“替”田不易发号施令。 如何布营、何时守夜、鸣金为号、响箭为援……诸如此类。直到一切交代妥当,普智三人便起身告辞。 何旭代田不易送三人至门口。普智得空,向何旭传音了一句。何旭不露声色的眨一下眼睛。 普智点头,这才带着法相、法善离去。 088.反思(3/3) 此次青云门派往流波山的队伍颇为强大。近五十名成员,以田不易为首;苏茹等三位长老为辅;下辖各峰精英弟子,诸如:齐昊、陆雪琪、文敏、楚誉宏、常箭、曾书书、段雷……几乎二代弟子中有名有姓之辈都在此地。 而大竹峰作为此行的主力,更是整峰人马倾巢出动,即便是有伤在身的林惊羽也不例外。甚至何旭将老黑也一并带了来,打着拿它当“警犬”用的主意……只留下大黄可怜兮兮的看家。 却说众人在流波山驻扎数日,何旭虽然表面上气定神闲,安排诸项事物也井然有序。但大竹峰一干与其亲近之人,却愈发感觉到他那股暗藏于心底的焦躁。 这一晚,他安排好杂务后,便独自在临时营地的树林外围散心。 事实上,自他出关后的第二天,就在田灵儿的唯唯诺诺下,得知了林惊羽受伤和张小凡失踪的事情。 开始时,他倒并不如何吃惊。毕竟以他对原著的了解,张小凡就是在那次意外中,才找到了天书的第一卷。并与碧瑶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患难,从此结下不解之情。至于林惊羽的受伤,虽然让他颇感意外。但有田不易这位疗伤圣手坐镇,哪怕是原著中被陆雪琪以神雷劈得和焦炭似的小凡,不也一样被他妙手回春,随后又生龙活虎了嘛。 值得一提的是,由他心深处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想法来说。他最希望看到的,便是小凡和碧瑶这对原著中的有缘人,能够冲破一切阻隔,以圆满而幸福的完美结局,上演一段经典的旷世之恋。也算是弥补了他对《诛仙》某些结局的遗憾。 但随着小凡一天天的不见消息,甚至在驻扎流波山数日后,也依然没见他寻来。何旭心底原来的那股“xiōng有成竹”,才逐渐被各种惶恐和不安所取得。如果当真因为他的缘故,招致小凡遭遇不测。只怕他一辈子都难以原谅自己,甚至因此而在道心上种出破绽…… 也正是在这一刻,他才深深的反省自己。 一直以来,因为熟知原著的缘故。他在凭藉“先知先觉”,为自己谋划福利的过程中,竟也不知不觉的生出了可以掌控一切的轻浮之心。 只是这种掌控,在谋划某些具体的“事”或“物”上还好,但若真要具体到某个“人”时,则明显超出了他可以掌控的极限。 退一步讲,也许仅仅针对一个“人”还好。但当纵横交织的复杂关系,纷乱的人、事、物,相聚在一起时。即便何旭智慧再高,也无法仅凭一部《诛仙》就做到算无遗策。莫说是何旭,即便这个世界有佛祖、有鸿钧……也一样的做不到。 而说到底,这次对于小凡的安排,却全是出于他本身对原著某些结局的遗憾,从而在主观意愿上的一次任性而已。 虽然在最初时,他认为自己是存了好心。但现在冷静下来想,这对小凡就真的是好事吗? 何旭又不由联想到上一世的很多家长,成天的将“我为他做的,都是为他好”挂在嘴上……他当时对那种cāo蛋思想又是何等的嗤之以鼻。 谁说“好心”就一定办得是“好事”! 只是现在看来,他对小凡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他认为,“碧瑶是好的”;当他认为,“小凡和碧瑶在一起肯定是幸福的”;当他自作主张的将小凡踢到了“外派小组”,又当这一切慢慢的走向失控…… 何旭那个悔啊! ———————— 就在何旭深感懊恼的时候,却不防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不禁一愣,随即面上涌起温柔神色。只见田灵儿俏生生的站在身后,手上捂着一串烤肉,也不知她从哪儿搞来这些东西。 “四哥。”田灵儿甜甜的唤了他一声,又有些邀功似的举起手上的烤肉,“我特意烤的呢,你快尝尝。” 何旭笑笑,随手接过,咬了一口…… …… …… 半晌,“咕嘟”…… 只见田灵儿满脸期待的看着何旭,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全是紧张和期盼。 何旭勉强咽下那“根”肉,暗自庆幸自己的食道够粗。虽然小丫头的厨艺明显和他有得一拼,但他又怎么舍得煞风景的打击小丫头一片好意? 当即面上涌起“珍味”之色,大赞道:“太好吃!”他几乎觉得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说得最亏心的话…… 田灵儿大喜:“是吗?是吗!那四哥你快吃呀,我还烤了好多呢!” 何旭面上一僵。 这一刻,他又告诉自己: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在他挣扎的考虑,是不是要告诉小丫头,其实她做得东西连大黄也可能不会吃……什么?为什么不说老黑?别开玩笑了,老黑比何旭还挑剔,铁铁的连闻也不会闻一下。 这时,一道绿影,颇有鬼祟之意的在林中闪过。何旭目光一凝,朝林中道:“不知是哪位道友光临,还请现身一见。” 林中那人,原似有意避走,但被何旭叫破后,虽然忍不住淡淡一哼,却也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那人走出后,何旭与田灵儿都不禁觉得眼前一亮——她竟是一位妙龄女子! 此女看上去年纪不大,只有十六、七岁,一身水绿衣衫,相貌秀美,细眉雪肤,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极是灵动,令人莫名的便生出一副好感,若纯论秀美,便是比之田灵儿和陆雪琪也不输几分。 她就这样从容的走在何旭与田灵儿面前,只是一开口,语气里却带着说不出的颐指气使之意:“你们是青云门的人?” 田灵儿闻言,不由有些不悦。不答反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微一皱眉,但旋又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意,道:“在下碧瑶,请问二位可是青云弟子。”其实青云门的“校服”还是极其好认的,只是青云七峰的服饰,又在细节上有一些不同。她刚才这么问,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何旭和田灵儿是哪座山头的人。 089.小凡与碧瑶(1/3) 田灵儿闻言,这才淡哼着,点了点头。 只是她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美貌女子,心底却有股说不出的提防。甚至下意识的,朝何旭身前移了一点,好像生怕对面女子抢走什么。 碧瑶没有注意田灵儿那些小动作,更不会知道她心底奇出怪异的心思。只是听他二人承认了青云门的身份,便不由露出欢容道:“你们认识张小凡吗?” 田灵儿一愣,愕然回头望了何旭一眼。只是让她奇怪的是,何旭此刻却一脸玩味至极的模样。这模样她熟悉得紧,一般他在动什么坏脑筋时,便都会这样。她心底不由大发娇嗔:坏四哥、臭四哥!你如果敢喜欢乱七八糟的女子,看我三天……哼,三十天不理你! 只是何旭哪知道小丫头这个小醋坛子,会扯得这么远。而当碧瑶自陈身份后,接连困扰他数日的纠结心情,一下子因为她的出现,重又变得清澈通透起来。甚至因为连日来自悔自省的缘故,如今道心还更见通明,心境已于不知不觉间有了突破。 “既然碧瑶出现在这里,甚至还特意跑来找小凡。那就说明小凡肯定没什么危险。嗯,再看这小妮子提起小凡的模样……那话怎么说来着?‘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嗯嗯,很有些那个意思啊。”何旭大感好玩的想着,心情甚有飞扬之意。又趁着二人不注意的当口,不露声色的将手中那串【烤肉】弹飞老远。 同时心底暗呼惭愧:丫头,对不住啦。但一个好的丫头,真得好好练练厨艺。能留住男人的胃,才能留住男人的心。嗯,反过来也可以。小凡不是就靠一只烤兔,把碧瑶整得服服的吗? 只是现在碧瑶询问起张小凡的下落,他却不能因为“先知先觉”,就不假提防的信口说了。尤其张小凡还属于“失踪人口”,碧瑶这样一个可疑人员在此时此地问起他的下落,按照常理,他也该装得“警惕”一点不是? 于是故作皱眉道:“你是怎么认识小凡的?” 碧瑶却是从何旭的话里听出了什么,笑道:“太好了,你真的认识那个臭小子啊。快叫他出来见我。”她也没想到随口一问,还真问对了人。大感好运之外,刚才勉强端起的一点儿客气,又因为心情颇好之故重新变得傲娇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何旭因为修为突破上清境,又凝炼出“剑魂”的缘故。以前修为不足时,偶尔还会不经意而外露的气势,此刻却已尽数转为内敛。因此他虽一夜之间修为更甚了十倍,但若在不相熟的人眼中,却反倒还像文弱书生多些,浑不见有一丝锋芒。 尤其他养气养心整整一个甲子,温润之处,便是世间大儒也颇有不及。故而寻常人若与他初相见时,首先心底就有一股说不出的好感。 只是何旭虽然好脾气的很,但田灵儿就不那么好说话了。闻言俏脸微寒,冷哼道:“你这人好没道理,凭什么指挥到我们头上。小凡不在这里。”她说得虽是实话,可在碧瑶耳中,却好像成了有意的刁难。 “不可能。我和那臭小子几天前才刚分手,没道理他会不在的。”碧瑶本就是千金小姐的脾气,自觉占了道理,口气便愈发的凌人起来。 谁知田灵儿却眼神一亮,大喜道:“你说什么?你前几天还看见小凡?他没事嘛!” 碧瑶一愣,这才知道张小凡的确不在。她撇撇嘴,嘟囔了几句,也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 只是这个时候,田灵儿又哪能容得她走了,自然是要拦住她问个清楚。 “姑娘,你慢走!” 这时,宋大仁和林惊羽也刚好过来,田灵儿忙叫道:“大师兄,惊羽,这人知道小凡的下落!” 这一喊如何得了? 众人忧心张小凡下落,几乎急得快要疯掉。尤其是林惊羽,更加的忍耐不住。只是碧瑶的身份颇为尴尬,现在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这几人里,除了最开始那个书生看起来弱弱的,其他人的道行似乎都很深湛。若真的被缠住,到时候只怕麻烦不小。 她念及此处,身形猛闪一下,一跃便上青冥,脚下似踩着一团白光,化为流星疾遁而走。众人见状,自是紧追不舍。 ———————— 张小凡在海上已迷路了几天。 却说当日,他与林惊羽一同坠入死灵渊后,总算在未及坠地前互相抓紧,两人一同驱策法宝浮空,才免了粉身碎骨之厄。 只是死灵渊深不见底,地形又极复杂。更糟糕的是,两人各自有伤在身,谷底又有多到数不清的yīn灵和妖物。 好在二人苦修多年,根基都沉稳无比。尤其是张小凡,他道行虽比林惊羽稍若一筹,但根基之厚,却又远远胜过了他。因此在最危急的关头,反倒是他韧性惊人,抗下了大半压力。而且他的朱雀环也独具神妙,火系神物又对yīn灵邪物颇具克制之功。所以二人虽然一路磕磕绊绊,但也总算有惊无险。 只是这等好运气,却终于在遇到鬼王宗等人后化为泡影。 自古正邪不两立。两派人相遇之后,自是没二话的大打出手。当然,张小凡和林惊羽其实不想打的,但是鬼王宗却不管你这个。尤其见二人手上的朱雀环和墨雪都是极难得的神兵,眼红之下,哪还有不痛下杀手,大捡便宜的道理? 就在这最危急的关头。上古魔兽黑水玄蛇,竟不期而遇。这亘古凶物天性暴戾,眼见一干蝇蚁在眼皮底下聒噪。玄蛇大爷心情恶劣之下,一个甩尾拍将过来,飓风巨石纷飞乱舞,众人顿时便遭了殃。 危急中,张小凡又误打误撞的与碧瑶埋在了滴血洞下。虽然极历波折后,终于脱困;但二人也各自与他们的同门失去了联系。 再后来,二人因为一些口角分道扬镳。张小凡便独自踏上回程。只是一路上,流波山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天下无论正邪两道无不侧目。 张小凡听说青云门也大举派出人马,暗忖田不易和何旭多半也会去那儿,便索性折途向东。只是他年纪终归太轻,又是初次下山,经验不足。待得出海后,竟在茫茫大海迷路了好久。 这一晚,他正于某处海岛上暂歇,却不料天空中,忽得传来一声尖锐之极的破空之声…… 090.重逢(2/3) 只见夜空天际,一道白色光芒如同夏日流星,灿烂无比地从空中划过,而在它之后,竟然还跟着几道光芒,色泽却是红、黄、白不一。 张小凡看了几眼,便知道这是修道中人御剑在天空斗法,而且明显的是前头一人逃避,后头几人追踪。 在这荒僻之地,原本杳无人烟,此刻居然有人在天空斗法,想来必定是正道人士与魔教中人在此相斗。张小凡在这茫茫东海上找了多日,心中正自焦急,一见大喜,反正这两方必定有一方是正道中人,更不迟疑,法诀一指,朱雀环腾空而起,御之冲天而上。 朱雀环在张小凡脚下如风火轮一般,载着他在这无边夜色中发出“呜……”声音,疾冲而至。但天上几人似乎都不曾想到脚下这荒僻小岛上居然还有人在,前头逃跑之人以为这是对方埋伏,后头追兵却也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对头设下的圈套。当下都是一声叱喊,前头白光回转,后头红光、黄光、白光转向,竟然都向张小凡打来。 张小凡大吃一惊,心中叫苦,顿时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但这些法宝来势何等之快,哪容得了他解释,当下硬生生在半空中顿住身子,整个人倒栽下去,如石头一般掉落。 ———————— 何旭跟着林惊羽、田灵儿、宋大仁,一起向着碧瑶追赶。其实以何旭的修为,若真运足了功力,只肖须臾之间,便能将碧瑶拦下。只是他又暗知碧瑶和张小凡的关系,因此主观上就不那么着急。甚至他还很头疼万一真的追上了该怎么办? 毕竟碧瑶是鬼王宗宗主独女,身份特殊至极。说难听点儿,即便是田不易抓住了她,搞不好也会大感头疼。杀是肯定不能杀的,否则鬼王宗还不来青云门闹翻了天?但若生擒的话,只怕还更麻烦……到底是“放”,还是“关”? 所以那句古话真的很有道理:无知者无畏。 何旭虽然道行极深,但又因为知道的太多,偶尔办事反倒束手束脚。只是眼看林惊羽等不顾一切的想要拿人,他也只好在旁跟着,生怕到时候出什么乱子。 就在众人追赶之际,却忽然见海面上的一座小岛,突然有红光升起。 一干人都楞了一下,彼此都以为中了对方埋伏。只是何旭却眼尖的紧,一下就看出那道红光极是熟悉。 再当他看清后,更不由惊喜交集! 那个人,不正是让他这段时间担足了心的张小凡嘛! 但他惊喜还未足够,却又霎时化为惊恐。只见碧瑶、林惊羽等人,竟都不约而同的挥出法诀,要将这疑似设伏之辈打落海底。 这一惊非同小可! 宋大仁的“虎王”、林惊羽的“墨雪”、田灵儿的“朱绫”,这任何一件法宝,都是极难得的九天神兵。而碧瑶手中那朵白色小花,瞧其宝光,定然也是难得之物无疑。 这四件法宝打将下去,张小凡还哪里能有命在? 他平时若无要紧之事,向来极少驱物飞行,只以火云遁聚起一朵云团,“慢悠悠”的赶路,一来不赶时间,二来消耗甚少,三来也能锤炼道法。只是此等危急关头,还哪里容得他再做悠闲? 当即不敢迟疑,抛出怀中的山河扇,右足轻点立于其上;同时一摸腰间,黑竹鞭瞬间在手,便一跃而出。 他遁光极快,何况山河扇属性含“风”,如此更添迅速。几乎不足半息,他便立即越过众人挡在张小凡身前,手上黑竹鞭圆转如意,一面玄火太极图转瞬间现形! 只见四件法宝,两面而来,但打到玄火太极图上,却只发一声绵软声响。似乎四件神兵、四股巨力,都生生落入了深潭。而玄火太极图虽被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但整座图腾,却丝毫不见散乱。甚至涟漪扩散四次后,也依旧显眼夺目,精致如初。 在场众人无不识货,心底都不禁有惊叹折服之意。尤其碧瑶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她先前只道这个书生似的年轻人,最多不过略有修为。谁知这手道法一出,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真人不露相”。 她本身天赋不凡,父亲又是魔教里罕见的博学之士,家学渊源远非常人可以想象。所以如何会看不出,完成这一手举重若轻、只守不攻的道法,实是比之硬拼一击还要更难百倍。而这等修为,在她印象中也只有包括她父亲在内的寥寥数人才能做到。但那些人,又有哪一个不是成名数百年的老怪物。 可是眼前之人,模样最多二十几岁。虽然修真之士多有驻颜有术者,但那些正邪两道的成名人物,她早已在门派搜罗的画像中看过多次,自信决计不会认错。 那这个人,又是谁? ———————— 却说何旭替张小凡这个小倒霉蛋拦下这一击后,众人无不放慢遁光,缓缓凑了上来,连碧瑶也不例外。 “四哥,你干什么?”田灵儿疑惑的问道。 何旭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只让开了身形…… “小凡!” 两方人口中同时惊呼。 张小凡此刻满眼惊喜。何旭、林惊羽、田灵儿、宋大仁……他自下山后吃足苦头,一时见到亲人,心中当真欢喜无限。 “四哥!惊羽!师姐!大师兄!” 林惊羽也是大喜过望,忙扑上去一把抱住张小凡,几乎哽咽道:“小凡,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他两人是一个村子里,从光屁股玩到大的发小,感情之深,远远的胜过了旁人。两人历经患难后重逢,心底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意思。 田灵儿和他们一般的年纪,又一同修道五年,感情也是极深厚的。她见小凡归来,也喜滋滋的挽住何旭的臂膀,冲他们道:“四哥,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你看我猜得厉害吧?” 宋大仁也笑呵呵的凑上来,摸摸张小凡的脑袋:“你小子,可把我们担心的要死。知不知道师娘私底下为你哭了多少回?单是你四哥,这两天都急得快为你杀人啦。” 张小凡只觉得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无尽思念,万般苦楚,这些日子来在生死关头的眷念,一股脑都冲了上来,望着前方师姐、师兄、兄弟,还有四哥!深心处不知怎么,忽然一酸,竟是怔怔流下泪来。 直到,那一声带着嗔怒的喝声响起:“张小凡,你这个死家伙,居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吗?” 091.出头(3/3) 只见月华如水,满天星斗,清清冷冷地照在这海外孤岛沙滩之上,那一个水绿衣裳的少女,脸有薄怒,肌肤胜雪,明眸中眼波如水,正恨恨地盯着张小凡,却不是碧瑶又是何人? 众人都被碧瑶的娇嗔吓了一跳,尤其是张小凡回过神后,发现碧瑶也在。心中紧张之下,连口舌也不大顺畅了,呐呐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只是他这般表情,配合碧瑶先前的娇嗔,竟使众人不由自主的将“负心人”三个字挂到了他头上。于是表情便都玩味而暧昧起来。 何旭心底更于好笑之外,还升起几分对于碧瑶的欣赏:这妮子,倒挺有些敢爱敢恨的意思。嗯,相貌也不错、修为也可以……这种弟媳,可以有。 但碧瑶的身份毕竟尴尬,若再多说几句,露出了鬼王宗的底子,只怕到时候不好收场。于是他只做不知的笑道:“好了好了,都是一场误会。我等心急师弟,对姑娘颇有冒犯,在下便在此地代同门赔罪了。”他边说,边拱一拱手,“好在大家都没有受伤,姑娘和小凡似乎也甚相熟,大家便相视一笑,就此揭过,如何?” 碧瑶闻言,淡哼一声,将头转到一旁道:“谁和他相熟了,没良心的东西。” 张小凡大窘。而其他人则纷纷在脸上涌起“八卦”之色,笑得愈发不正经了。 宋大仁也是老成持重之辈,见状,只以为张小凡和碧瑶真的有了什么瓜葛。便打圆场道:“瞧姑娘修为不凡,如果不嫌弃,不妨到我们营地一叙,可好?”他是真心不知道碧瑶的身份,又因为小凡的缘故,所以邀请之意甚是诚恳。 只是碧瑶又如何敢去?当即面上一板,只恨恨的瞪了小凡一眼……那一眼,当真“怨妇”之意十足,也不知她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多怨气。 只听她淡淡道:“多谢诸位美意,奈何在下尚有俗务,不便相访。若得他日有缘,定当拜会。告辞!”言罢,飘然而去。 …… 碧瑶走后,张小凡自然也跟着何旭等人返回营地。田不易乍见到张小凡,神色间一愣,虽然有些喜色,但还能把持的住,但师娘苏茹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满面笑容,把张小凡拉到一边问个不停。至于众人久别重逢,互道别来种种,此处便略过不提,不加赘述了。 ———————— 却说正道众人在流波山驻扎数日,期间,也遇到了好些魔教弟子。只是这些魔道人物,却似翻山越岭搜罗着什么,因此大多是小股部队零星出没。偶尔与正道众人相遇,也是本着“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跑”的原则。而修道之人大多有遁光在身,此处地形又甚是复杂,所以一心想跑的话,还真拦不太住。 但即便如此,一连数日,双方也已伤亡了十多人。其中一次,甚至还发生了大规模的“群殴”。虽然最后各自“退兵”,但也叫流波山上的小山头小山丘什么的,被无辜削平轰碎了无数。 这一日,正邪两派又起纷争。 争斗斗法之中,天音寺等有道神僧看见树木狼籍,森林中野猪野兔野狗野蛇等生灵涂炭,不免喟然叹息,诵念起往生慈悲咒来。念完之后,一声“阿弥陀佛”,佛指一挥,一记法宝石破天惊地打出,魔教中人闪身躲过,轰隆一声,又是一个小山头报销,生灵再次涂炭,只得又再念起往生咒来。 “贼秃驴,死光头,有种的就闭上嘴过来决一死战,整日里在那儿叽哩咕噜念个鸟咒,老子不被你们咒死也被你们烦死了!” “阿弥陀佛,野狗施主,你罪孽深重,还不回头,只怕死后要堕入阿鼻地狱了!” “呸呸呸!贼秃驴,你还算出家人吗?居然直接咒我!” “……” 大竹峰一干人也隐在人群中,何旭牵着田灵儿的手,站在田不易夫妇身后。张小凡和林惊羽,又站在他身旁。 众人因为张小凡安然回归之故,是以都心情颇佳。田灵儿又因为有何旭相伴,心情则更好一些,看着正邪两派人物斗法,不停的拉着何旭说些悄悄话,状极亲昵,大是兴奋。 何旭也挺享受这种忙里偷闲的时光,便极有兴致的品评两句,说些各派道法的优劣短长。他修为极深、眼光又极精准,所以往往一言便能切中要害。不止是田、张、林“三小”听得大感裨益,连田不易夫妇也微微颔首,对于何旭的品论大感认同。 间隙,张小凡听了对面魔教之人的声音,居然十分耳熟,定睛看去,竟发觉是当日在空桑山万蝠古窟中遇到的炼血堂余孽。 他在炼血堂一役吃足了苦头,若非福大命大,只怕就此死在了那里。因此“仇人相见”哪会没有些“眼红”的意思。而他深受何旭熏陶,早已于木讷之外,学得了几分机巧。当即不动声色的拉一下林惊羽,朝着炼血堂方向指了一下。林惊羽眼神一亮,显然都想到了一处。二人对望一眼,嘴角都有诡异笑容:报仇! 林惊羽当即咳嗽一声,道:“四哥,你看那里。”他说着往对面一指。 何旭顺着他指点瞧去,却见一个道人在那儿又叫又跳。只是那道人长相当真怪异至极,眼皮下搭,鼻子突兀,耳朵向上,嘴唇殷红,一只舌头看来颇长,不时伸出口来,看去倒是很像一只狗。 田灵儿也瞧见了,她是小姑娘家,又是最爱美的年纪,见状忍不住微嗔道:“惊羽,你真是的,突然指个丑……那么怪的人给我们看干嘛?”她教养甚严,即便对方是魔教中人,也不愿随意说些污言去嘲笑。 谁知何旭却突然满脸古怪的说道:“这个人……是不是叫‘野狗’?” 小凡和惊羽大奇:“四哥你认识?” 何旭摇摇头。他总不能说:‘我是见他长得像’,才这么叫的吧…… 不过顺着视线,他也看到了当日被他抢走山河扇的林峰。在他身边,又站着一个美貌少妇,还有一高一矮,两个“各具奇相”的男子,想来都是炼血堂的人。 何旭转过头,看了小凡和惊羽一眼。却见二人眼中大有兴奋、怂恿、跃跃欲试之色。 他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两个臭小子! 这两个家伙几乎是他一手带大,因此些许的小心思,又如何瞒得过他?肯定是在炼血堂那里吃了亏,气愤不过,想让自己给他们出头。 “没出息的东西!”何旭对着二小笑骂一句,便不多计较。 当即,信步而出…… 092.一挑五(1/3) 此刻场中与天音寺某位高僧相斗的,便是先前在魔教阵中大放“嘴炮”的野狗道人。只见他驱策着一根极怪异的獠牙法宝,与那位天音寺僧人的金木鱼斗在一处。 “碰、碰、碰!” 两件法宝之相交三记,金木鱼便大占上风。反观野狗道人的獠牙法宝却颜色灰暗,似乎是给破了。 野狗道人可能也没料到,对面那个老得好像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和尚,竟会厉害到这般地步。猝不及防下,赶紧撒腿就跑。 只见场中木鱼声阵阵响起,空中金木鱼摇头摆尾,追在野狗道人背后,野狗道人呼呼直喘粗气,狼狈飞跑,模样滑稽。 忽听到场内一声呼啸,炼血堂四人中,那个身材高壮,面留胡须的大汉冲将上来。也没见他用什么法宝,只是法诀一比,本来正常的双眼中,右眼突然变大了一倍,转为赤红之色。整个巨眼显在他脸庞之上,于可怖之外,又让人觉得滑稽。 突然间那大汉的赤红巨眼中竟射出一道红芒,疾射而至。天音寺那位僧人也不敢怠慢,忙以金木鱼抵挡。不料那红芒竟似含了凶煞之力,打在金木鱼之上,闪了两闪,就在木鱼法宝的金色光芒之中消失无踪。但那僧人却是身子一颤,瞄见自己法宝之上,原本纯金的器身此刻居然有一小块染上了淡淡暗红之色。 那僧人眼见自己性命交修的法宝似乎颇有受损,心底大是痛惜。其实修道之人,又有谁不将自己的法宝看得极重。只是眼下情势危急,对面那大汉又从赤红巨眼中打出红光。他不得已,只能连连躲避,一时间颇感狼狈,便落了下风。 野狗道人在一旁窥得便宜,回过气来,大骂一声:“贼秃驴,几乎害了你家道爷爷!”骂声中,回身扑去,与那大汉以二攻一。 正道人中一片哗然,纷纷有人骂道:“魔教妖人,无耻之极。” 声讨声中,却见己方阵营有一白衣男子,笑容和煦、眼神清亮,一派潇洒的信步走出。青云弟子见状,纷纷一怔,旋又响起震天的叫好: “何师兄!铲了那些妖人!” “何师兄威武!” “何师兄……” 何旭也没料到自己竟会这么受欢迎。眼下情形,竟大有当年国家主席下临抗洪救灾第一线,所有官兵将士集体士气+1的派头。 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只微笑道:“法中师兄,由在下替你一阵可好。”他前几日在布置营地防务时,已在法善介绍下,与法中相识。虽然这人面相极老,但论起资历辈份却不过与他相若罢了。 法中闻言,手中金木鱼猛然一闪,旋又虚晃一枪,便抽身而退。他道行颇深,因此来去自如,炼血堂那两个人想拦也拦不住他。 法中退到何旭身后,竖起单掌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便有劳何师兄出手降魔了。”他早已从法善口中知道了何旭的厉害,便也不去费事谦让,退的很是干脆。 何旭还礼道:“师兄客气了。” 另一边,林峰见到何旭现身后,当即按耐不住心底的怒火,暴喝一声,便排众而出道:“好贼子!快还我法宝!” 谁知何旭却理都懒得理他,只冲着那个大胡子道:“你就是年老大?” 年老大一怔,旋又狞笑道:“青云门的小白脸,也知道你年爷爷的名头?”魔教一边听他说得好笑,纷纷哄笑叫好。 何旭不为所动,面色如常道:“那就是说,是你打伤了我两个师弟咯?”他声音平平淡淡,但一开口,便马上压下了对面的喧哗。甚至有些修为稍低的,还不禁心跳加速,面色赤红。竟是在他暗含真劲的言语下,被震得气血翻腾。 魔教之人大骇,这才知道对面宛若人畜无害的书生,其实是正道中极厉害的角色。 年老大的面色也凝重起来,冷哼道:“你想报仇?”他说着,又朝背后打个手势。只见那个美貌少妇,还有另一个面貌削瘦、目露凶光的男子也站了出来。再加上已经在场的林峰和野狗,竟赫然是以五敌一的局面。 然而出奇的是,青云门众人却一点也不担心,甚至连一声叫骂也没有,反而眼中隐隐带着兴奋和期待。倒是天音寺和焚香谷里,有一些人觉得看不过眼,想要出手相助,却又纷纷被法善、李洵各自拦了下来。而其他正道散修,虽然对此大惑不解,但也没有人敢自恃修为,越俎代庖。 炼血堂五人,呈一字排开站好。何旭虽然没有露出任何气势,但瞧他这么大的派头和口气,再傻的人也知道是遇上了狠角色。 否则若无真材实料,谁还敢把自己的命不当回事……除非他是傻子! 但对面那人看起来像傻子吗? 明显不是! 尤其林峰更是亲身体会过他的厉害,虽然心中恨不得生啖其肉,但也谨慎的祭出法宝,紧紧握在手上。其余四人深知林峰修为,见状更是心底暗惊,也不由将法宝握在手里。 但即便是这样,何旭也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神也没有一点变化,似乎对面一字排开的五个人,只是一排庄稼地里的稻草。 半晌,他终于点点头:“都准备好了是吧?” 五人不答,反而紧张的退了一步。何旭微笑,也不在乎,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轻轻一招。却见远处一截树枝飞到了他手上。 众人一愣。何旭却面色如常,树枝一抖,枝枝节节便奇异的尽数脱落,仅剩一根光秃秃的杆,再瞧他握杆的模样,竟赫然要将树枝当成法宝来用! 欺人太甚! 这回,不仅是炼血堂的人眼中冒火。在场魔教教众,即便派系不同,也不由的同仇敌忾。一干人竟首次整齐的叫嚣起来: “撕了这个正道的小白脸!” “杀了他!杀了他!***,欺人太甚!” “姓年的,今天你们炼血堂的人如果孬了!便再也别报炼血堂的名号!” 五人受同道所激,都不由面红耳赤,血往上涌,一同狂喝道:“杀!” 093.七星落长空(2/3) 炼血堂五人众虽然激愤于何旭的嚣张,但也知道此人道行必然极高,因此单打独斗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但何旭又是何等样人?岂会惧于这些小角色! 当即哈哈一笑,仅以树枝做剑,便与五件法宝斗在一处。而这一根小儿都能折断的弱枝,却在被他以剑元催动后,竟可硬胜精刚,无物可破。 尤其叫人惊骇的是,这一支树杆非但没有在他本身强悍的剑元下损毁,甚至违背了“火克木”的五行规律。树枝在离火剑元的加持下,本体竟是丝毫不损。 只此一手,控制之难、精微之妙,实比空手相搏还要更难十倍。在场众人识货者甚繁,无不为之惊叹折服。即便是老一辈的高人,也大感自叹不如,深有“后浪前浪”之感。 即便如此,何旭以一敌五,仍然大占上风。 期间,野狗道人想以獠牙法宝与何旭硬拼,欺负他树枝脆弱,不堪受力。谁知一碰之下,树枝竟如划破豆腐一般,将他法宝一斩为二,比之先前法中的金木鱼还要厉害。 而野狗道人的法宝虽然品流极低,但毕竟也是性命交修之物。法宝被毁后,当即口涌鲜血,败退下去。 他这一败,其余四人压力更增。那美貌少妇见机不妙,便想当先退走。只是何旭一身神通何等神妙,即便只是一根树枝,即便是以一敌五,仍然能够以少围多,将众人尽数圈住。他眼睛女子想走,也不追赶,一手持“剑”,力压年老大、林峰和那精瘦凶汉三件法宝,一直被在身后的左手,则腾出空来划了个法诀。 只见一副尺寸精微的太极图腾于虚空处显现出来,但瞧那模样,又与寻常太极图腾亦或是何旭拿手的玄火太极图大不相同。 而这面通体为符箓所拼凑出的太极图腾,在被何旭弹指射出后,一下便印在了那美貌少妇的背上。 却听那女子“啊”的叫了一声,本来还身在半空想要御风遁走,谁知被那太极图腾击中后,却是忽然身体一软,就跌落在地上。好在她本就飞的不高,否则只这一下,便能生生将她摔死。 然而看她摔倒后勉力爬起的模样,又不似有甚受伤。只是眼中惶恐之意,却是比之最先落败的野狗还要分明。 区区数招之间,野狗法宝被破,少妇修为被封。何旭豪兴一起,剑光更见强盛。只见他脚踏奇步,穿梭于三人之间;只七步一过,便连换七处方位;更兼一步一吟,咏颂出七般名目来: 天枢; 天璇; 天玑; 天权; 玉衡; 开阳; 摇光! 言罢,只见他所过之处,忽有一道虚线亮起,串联起来,竟正是一副“北斗星图”!何旭目中奇光猛闪,却听他喝道:“七星落长空!” 霎时,声震全场,剑影纷飞,万丈光华。但见光华若水处,若溪流婉转蜿蜒;蜿蜒曲折间,又如情人亲昵的爱抚;爱抚无声时,恰似流年不经意的消逝…… 转瞬间,炼血堂三人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全都木然的站在那里忘了动弹。 ———————— 有些凉; 有些暗; 有些怕…… 却独独感觉不到疼痛! 年老大忽然觉得视线有些古怪,似乎所有的影像都往左边偏了三分。他僵硬的转头看向左边的刘稿和林峰……却见二人颈部都有一道细细血痕,那伤口极细极短,但却刚刚好的划破了他们的大动脉! 他又突然觉得右边脸颊有些湿热,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却见满手都是鲜血!再往上一摸,才骇然发觉,自己苦练三百年而成的“赤魔眼”竟是生生被刺瞎了! “你、你、你!你竟破了我的赤魔眼?!你该死、你该死!”他捂住眼向何旭狂叫,仅剩的左眼闪着刻毒的怨恨。只是在最初的暴怒后,心底又马上涌起了深深的寒冷、阵阵的惊悸!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赤魔眼的厉害。当年他为炼制这件邪物,不惜生生挖下自己的右眼,辅以无数诡异材料,祭以数百生人精血,历经千般折磨、万般凶险,才终于有了今日火候。而这赤魔眼炼成之后,虽然寻常时与常人眼睛一样,但本质上却早已成为一件法宝。这也是为何,他在之前感觉不到一丝疼痛的原因。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万分骇然! 这个人,竟然仅凭一根树枝,就生生刺破了连神兵也砍不坏的赤魔眼。这等手段、这等修为,他……他还凭什么敢威胁别人的生死?!他甚至该庆幸对方没有拿走他的性命! 何旭收招后,便从从容容的站在那里。那条连伤五人的树枝,此刻又恢复到了先前普普通通的、脆生生的样子;好似一碰就能折断、一点就能烧着——很标准的废柴。 但就是这条废柴到了何旭手上,却是化腐朽为神奇,一招破掉了野狗的法宝,又一式连招,取走两人性命,甚至最后点破了炼血堂年老大赫赫有名的赤魔眼! 因此当正邪两道之人再看向他手中人畜无害的树枝时,竟莫名的不敢直视。 直到,年老大发出色厉内荏的凶喊;直到,中剑二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好!好厉害的七星落长空!” “果然是青云门的高手!” “何师兄威武!” “四哥威武!!” “好样的老四!” 正道众人忍不住发出震天价的叫好,尤其林惊羽和张小凡,更是兴奋的目闪奇光;至于小丫头,则满眼倾慕崇拜之色,一双巴掌几乎都拍得红了,却依然为何旭激动的呐喊! 反观魔教那边,人人脸色苍白,气势衰败。忽然间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呼呼”声中,居然一个个腾云驾雾地飞走了,至于失魂落魄的年老大,还有跌落在地的那个少妇,也在野狗的死命搀扶下躲入林中。 张小凡和林惊羽想趁机上去结果了他们,却是被何旭伸手拦下道:“算了,逢林莫入、穷寇莫追。再说剩下那三个人,一个没了法宝、一个被我封了修为、一个又瞎了眼,已构不成什么气候。若他们日后向善,倒也罢了。再作恶时,一剑杀了便是。” 二小这才点头应了。于是“鸣金收兵”,却自不提。 094.议事(3/3) 一场斗法之后,天色也刚好逐渐黑了下来。 正道众人便又重回营地。此次驻扎的营地,设立在流波山南面山腰间,这里天然便有十几个溶洞,很是方便。尤其还依山傍水,正面视线又很开阔,可谓绝妙之地。何旭当初勘察地形时,一眼便相中了这里。 此次青云门一举派出数十位精干弟子,虽然人数不少,但却战力非凡。修为最低的,都有“驱物”境界。因此在这几日的斗法中,青云弟子不仅没有吃亏,反而占了不少便宜。而且大家平日里只顾修行,即便偶尔斗法,也是同门之间切磋玩闹为多。像现在这样一天斗三场,隔天斗五场的机会,着实少之又少。因此每到晚间,除了负责轮流守夜的弟子,其他人便也不怎么修炼,大家有彼此相熟的,就三三两两的讨论着各自心得。 而众人今晚的言谈里,却几乎都将“何旭”当成了话题。那一手让人惊艳的“七星落长空”,更叫众人羡慕的如痴如醉。因此当何旭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众人的热情便又可想而知了。 “何师兄!” “啊,是何师兄来啦?” “何师兄,你今天那招道法好生厉害!” 何旭微笑着看着他们,极耐性的一个个招呼着。他二世为人,上一世时又颇懂些官场世故,因此为人处事便带着几分圆滑。他与众人说笑两句,又随口激励着士气。一时间,倒将彼此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他见客套的差不多了,便随手扯过一位小竹峰的师妹道:“这位师妹,能否请你帮个忙?” 那位小竹峰的师妹,见何旭笑眼温和,透着亲切之意。心底似有小鹿乱撞,俏脸腾得就红了,低声道:“何师兄……请说。” 何旭也没想到这个妹子会这么害羞,心底也不禁有些好笑,不过他一直很注重形象,此刻又是大庭广众,便只做不见,正容道:“能否有劳师妹,去请令峰文师姐和陆师妹到西面洞府商事。” 那位师妹似乎没想到何旭是去请她传话,微一错愕后,心底似有失望闪过。但他还是乖巧的点点头,便转身去了。 何旭见闲事办妥,便也向众人告辞,临走时,又随手点了刚好也在别脉洞府里串门的曾书书同行。 二人朝西面的大竹峰临时驻地走去。 路上,曾书书问道:“四哥,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 何旭一怔,转头笑道:“早就听小凡说你机灵,现在看来还真没说错了。” 曾书书听了何旭夸奖,也不禁有些得意,道:“我之前就见小凡跑来我们那边问彭师兄在哪儿,又听说惊羽好像去找齐师兄了。我就猜想可能是有什么行动。” 何旭点点头,旋又奇道:“那你找着彭师弟了嘛?” “哎呀!”曾书书一顿,“我给忘了!” 何旭被这厮的惫懒气得无语,笑骂道:“还不快去?” “嘿嘿嘿,我这不是刚路过的时候,看到你在那儿串门儿嘛。”曾书书无辜的摸摸后脑。何旭朝他一瞪眼,佯怒道:“那这么说,还怪我咯?” 曾书书吓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马上就去、马上就去!”说着,一溜烟的跑了。 何旭看着这个不靠谱的东西,心底无奈之余,倒也觉得有趣。心说:这帮问题儿童少年,真是没一个让人放心的。 ———————— 大竹峰的营地在最西边一个山洞,旁边就是密林。另一头的山洞则是由天音寺和焚香谷以及其他的正道人士所住了。 山洞内,田不易夫妇、长门的道心大师、曾经在七峰会武中裁判过何旭比赛的白胡子范长老,此次行动的青云四大高层,都已聚集在此。而其他被召来的:齐昊、文敏、陆雪琪、段雷、楚誉宏等人,则与何旭一干大竹峰弟子站在下首。 田不易见众人到齐,点一点头道:“深夜相招,辛苦各位了。” 众人纷纷还礼,连道不敢。 田不易客气一句,便开门见山道:“我等在此,已经驻扎了半个月。虽然魔门的确有大批人马流连此地,平日隔三差五,也大斗小斗拼过十几场。只是这些魔众大都虚晃一枪,再看他们往往对每处山头都仔细搜索,极像是找寻某件重要事物。诸位贤侄都是本门精英,对此可有高见?”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禁摇头。 其实田不易所言之事,他们也都看在眼里。但流波山占地太广,魔众又分散的极开。若是正道中人同样分散搜索,未免落单之下为对方所趁。只是团队出动,又搜不过来。如此进退两难,才导致现在僵持之局。 田不易见众人不答,也不见恼,便笑着朝何旭点点头道:“老四,你来说吧。” 众人一怔,旋又心头涌起相同的念头:莫非何师兄已想到了办法? 何旭施施然走上几步,笑道:“其实今晚请诸位前来,的确是在下想到了一个点子,也许能够破去眼下僵局。” “愿闻何师兄高论。”众人齐道。 “不敢。”何旭还了一礼,又从怀里摸出山河扇,颇为潇洒的轻轻扇着,“其实大家都知道,我等大举东来,只是为了扫平魔教而已。按照我的心思,最好是两方人马约个时间,大家明刀明枪的干一架。无论打输打赢,完事儿之后,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倒也省得在这儿被蚊虫叮扰。聒噪的很。” 众人听他说得诙谐,都笑了起来。原本严肃的开会气氛,一下子活跃了不少。 曾书书就笑道:“四哥说得是。只恨这些魔教妖人,总和我们捉迷藏。遇上了,又不肯好好的打,叫人好生恼火。” 众人都有同感,纷纷附和。 待得众人抱怨几句,何旭终于笑道:“其实这些天里,我等正道同盟,分作几队轮流搜索魔踪。虽然表面上减少了伤亡,偶尔遇上零星魔众也能消灭一些,但终究是效率太低,也太被动了。而魔教看似人多势众,听说还有不少老魔重新出山。可论起整体实力,却未必强过我们。所以,想要最大程度的发挥我们的优势,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以逸待劳,让他们主动来攻!” 095.掌上观文(1/4) 众人点头,旋又纳闷。 “以逸待劳”的道理,自然人人都懂。但魔教妖人也不是没脑子,凭什么围着你转? 有心急一些的,就忍不住道:“何师兄,你有什么良策就直说吧。我等只管出力便了。再说斩妖除魔、行善积功,本就是我等正道修士的本份!” “彭师兄说得是!”曾书书见同门说得慨然,大感面上有光,也不由附和道:“我等愿听师兄调遣!” 众人见状,也一同应诺:“愿听调遣!” 何旭喜道:“愚兄在此,先谢过诸位鼎力相助了!”旋又正容道:“我等现在局势被动,只是不能抓住准确掌握敌踪而已。不过在下前段时间,刚好悟出一项小法门,可以将‘天视地听’之术无限扩大。前提是需要有和我修习相同功法的人协助。这也是为什么今夜会请诸位前来的原因之一。” 众人哗然。 天视地听之术,本不过是一门小道法诀而已,各门各派几乎都有。所区别者,无非是名目不同罢了,至于具体细节上,也大同小异。但这本门法诀却极是实用,因此行走江湖之辈,几乎都要学得。 只是这门法诀的效果好坏,却全以施法者本身神念的强弱而定夺。寻常之辈,能够将神念展开数里,便已极了不起。但却从未听说过,有人能以秘法将众人神念互相叠加,从而达到无限增幅的程度! 因此何旭所说的“小法门”,立时被众人理解为一项了不起的“秘术”。若是何旭知道了他们的想法,只怕多半要哭笑不得。 其实,他自修成四式神通,悟出“一气化三清”后。不仅对于自身道法有了更深、更灵活的领悟和运用,更在这个过程中,悟到了一些调动灵气和叠加神念的法门。 值得一提的是,他先前用到的“七星落长空”,便是在领悟“一气化三清”的基础上,结合“神剑御雷”及“斩鬼神”两项神通中的部分变化,重新衍化出的道法变式。 虽然威力远不如四式神通中的任何一项,但却胜在施展方便、消耗甚小、又无反噬之虞。因此,连“七星落长空”都可以施展,区区的叠加神念之法,对他当真是不在话下。 甚至在他猜测,控制诛仙剑阵的关键,并不在于是否拥有“太清”境界,反而在于是否修成“一气化三清”。否则若无这项神通傍身,又何以调动磅礴灵气灌注体内?——当然,这不过是他的诸多猜想之一,也没有办法验证。 抛开闲话不提。 众人,包括田不易夫妇等一干长老首座,都在何旭的安排下围坐成一圈,而他本人则于圆心处盘坐。只听他道:“有劳诸位放开神念,本身运转太极玄清道功法即可。其余一切,便交给在下吧。” 听者纷纷点头,各自行功不提。 何旭见状,手中法诀变化,或兰花、或弹指、或结印、或合十。少顷,一声清啸:“掌上观文!” ——曹cāo、孙权,吾视之若掌上观文,量此小县,何足介意! 何旭当年看《三国演义》时,便对庞统这句睥睨天下的豪言由衷倾倒,因此对于优化过的“天视地听”之术也冠以了“掌上观文”的名头。 而此刻看他掌上,便有一团光球凝亮起来。光球中许多栩栩如生与实物无二的景致,竟与西方文学常常描述到的“水晶球”类似! 片刻,何旭朗声道:“记录!” 早在一旁看直了眼的田灵儿,马上回过神来,应道:“是!” “正北八十里方向,发现敌人一十九人……” “辰时七十五里方向,发现小股敌人移动,约十人……” “卯时偏寅三十里外山谷处,发现大股敌人驻扎,大约五十余人……” …… 足足盏茶功法,何旭连报十一处敌情,神念盖便方圆百里。而最近的一股,竟然离他们驻扎之地仅仅五里!显然是魔教特意钉在那里的暗哨。连何旭自己也暗吃一惊,想不到对方竟然这么大胆。 至于在场众人,也都义愤填膺。陆雪琪一见何旭收功,当即站起,转身就走。 何旭吓了一跳,忙拦住她道:“陆师妹哪里去?” “剿贼。”她略一回头,冷冷道。 “哦,那你去吧。最好去正北八十里方向,只有十九个人。如果愚兄没有看错,里面应该还有一个万毒谷的老魔头带队。以陆师妹道行,定然可以马到成功。”何旭说道最后,脸上已不假掩饰的露出了嘲讽。 陆雪琪闻言变色,当即就要翻脸! 谁知何旭却抢先一步怒道:“愚昧!以为有一点修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有组织、无纪律’,那是杂牌军的干活!岂不闻‘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你是想拿自己的命赌博吗?” 他这段时间和六峰同门相处时,待人接物,无不亲厚随和,让人深有如沐春风之感。然而此际突发雷霆之怒,却也将众人惊得不轻。事实上,即便是与他最亲近的大竹峰一干人,也从未见他如此怒形于色。 而若换了旁人,敢对陆雪琪这样发火。陆女侠必是二话不说,拔出天琊就先砍他娘的。偏偏事情发生在何旭身上……何大侠是什么来头?! 七峰会武的魁首,青云二代的第一人!甚至有小道消息,言其于七峰首座以下再无抗手! 因此他这番动怒,即便高傲如陆雪琪之辈,也在一滞之下,大感惶恐。拱手道:“何师兄息怒!” “哼!”何旭没有理她,反而冷冷向其他二代同门扫去。众人与他目光所触,无不心头一颤,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只听他道:“我知道诸位师弟师妹各有非凡修为,本身在各自峰头也极受师长宠爱。”说道这儿,他又话锋一转,凌厉道:“但是!也请诸位记住!我等此次东来,非是为了逞能。即便是斩妖除魔,亦要在尽可能的前提下,最大限度的保住性命!我希望我们是一起来的,也一起完好无缺的回去!因此,若有人不听调遣私自行动。现在就请先回,愚兄这里就不招待了!” 这一番敲打,直镇得众人心底生寒,各人如何还敢怠慢,忙恭声道:“愿听师兄调遣!” ———————— 感谢打赏:“羽化凌空”、“无暗黑骑士zyf”、“无欢乐o看书” 096.月黑杀人时(2/4) 何旭这才点一点头。其实莫看他修道已愈一个甲子,平时也总以温和形象示人。但只要一接手“军事行动”,即便只是眼下这样的“非正规军事行动”。他也会忍不住以一个军事长官的要求,对待手下的每一个“士兵”。这无关于修养内涵之类,纯粹是上辈子部队里的纪律观念,被他融入到了骨髓深处、灵魂深处。 而以他的脾气,只要进入“军事状态”,那就绝对不会管你是不是修为高强,眼中只有一条——服从命令听指挥。 至于不听话、不服气,扎刺儿的,他也很“人性化”的提供了两条出路——要么就滚,要么打到你服。 值得一提的是,陆雪琪刚才的行为,就恰恰是他最不待见的“个人英雄主义做派”。虽然有这种做派的人,通常具备超凡的个人能力。但也最会坏事! 因此对于这类人,何旭一概是以雷霆手段镇服。当年他下辖的王牌部队,麾下又有哪一个不是骄兵悍将,但在他面前照样还得服服帖帖。若没有这点儿本领,还谈什么带兵啊。 此刻,眼见威信已经竖立,众人心中也隐约有了些“团队”概念。虽然与何旭心中所想相差甚远,但也只能勉强一用了。于是他下令道:“今晚我们统一行动,绕开周围三处暗哨,徒步前进,拔掉三十里外的敌方营地。目标:全歼敌人!明白了吗?” “是!” “出发!” ———————— 天已漆黑,夜空乌云密布,伴着风声、雨声……这是一个绝佳的,适合偷袭的黑暗黎明,这也是一个孕满了杀机的夜! 何旭不由想到很多小说里常写的那句话:月黑杀人时,风高放火天! 他目光一寒,旋又转过头,看着身后同行的伙伴——齐昊、宋大仁、文敏、陆雪琪、常箭、段雷、楚誉宏、曾书书、彭昌,低声笑道:“准备好了吗?” 众人心中一紧。因为在黑夜中,露出洁白牙齿,目光闪着寒意的何旭。此刻说话,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凶残味道,似乎他突然变成了一头狼,正呲着牙,准备享用一群不设防的猎物。 何旭却不管这些人心底的想法。他只知道心底涌动着一股兴奋,黑竹鞭一指,冷然道:“杀!” 一声令下,一干人等突然爆起各色遁光,一跃而朝敌方营地扑去。 这一下事出突然,魔教众人根本反应不及,尤其此刻正是破晓前的黎明,正是人一整天里神经最放松的时刻。甚至大多数魔众尚还在梦中! 这一番以有心算无心,自然大占便宜。而且何旭一行十人,又各自身怀上乘修为,远远的胜过了这批魔教弟子。 这片刻间如虎入羊群,正魔二道向来仇视,下手时也断然不会留情,只见着夜色中各色光芒乱闪,惨呼尖叫声不绝于耳,血腥之气顿时泛起,飘荡在这个沼泽之中。 在各色光芒的最前端,闪耀的一道赤色的耀眼红光,正是何旭的黑竹鞭! 莫看他平时温润如玉,一派谦和。此刻出手,却是尽展平日里所看不见的杀伐果断,偏生他修为极高,道法剑技又俱臻佳妙。举手投足间,大有凌波微步,片尘不染的神仙姿态。只是黑竹鞭每一次的划动,都必然带起血雾连连,一条条的亡魂被他超渡上天。只此片刻光景,他就连杀了十余人,手下全无一合之敌,当真将“侠客”做派发挥的淋漓尽致。 同行九人,都为他带着优雅味道的高效屠戮,惊得骇然不已。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甚至觉得何旭其实比那些魔徒还要可怕! 而魔教众人突遭围攻后,一时组织不起有力的反抗。又因为彼此互不统属,所以一有危机,第一个念头便是自顾自的逃命。这样一面倒的战局,更让何旭等人压力大减。因此还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这批五十余人的小部队,就被屠得干干净净,连妄想走脱的,也在何旭的飞剑之术下,纷纷授首。 一场做罢,何旭望向同伴,只见他们衣服上都有血迹。当然,都是被溅到的。反而是他自己一身白衣,却干净的片尘不染,一副“出工不出力”的模样。 “诸位状态如何?可有受伤?”他简单询问了一下。 众人互相看了一下,都纷纷摇头。 “善!”何旭满意一笑,“我原以为今夜能够捞足一票便是大大的占了便宜。谁知道这伙人这么弱的,眼下时辰还早,诸位师兄弟,是否有意与我再去寻他们一番晦气?” “如此甚好!老四你刚才动作太快,我都没来得及多杀几个。”这伙人里,唯数宋大仁与何旭关系最近,他说话便不如其他人那样约束。 何旭大笑:“好!大师兄,那四弟就给你派个任务。”他说着朝西面一指,“你带着文师姐、楚师兄、彭师弟、曾师弟,去前方二十里处的一处洞府。那里还有二十上下驻扎,刚才我们动作很快,动静也小。那么老远,他们必然还不知情。所以你这一去,就务必要把他们全部吃掉。能办到吗?” 宋大仁一哼,“老四少瞧不起人,愚兄去去就回。”说罢一挥手,便分兵一半去了。 何旭笑笑,心说:大师兄啊大师兄,你最近装13的功力大有长进啊。刚才那个pose,晃得文大美女眼睛里全是爱心,看来“上垒”已经不远啦! 虽说他派给宋大仁的手下,都修为“稍弱”。但也正因于此,宋大仁才好压得住他们。而且文大美女肯定站在宋大仁一边,曾书书也和大竹峰关系颇好,本身又有些机智,所以何旭对他们的安危,却是半点也不担心的。 他再看一眼,齐昊、陆雪琪、常箭和段雷,笑道:“诸位,我们五个还要细分一下任务。” “齐师兄。”他先朝齐昊道,“你遁光最快,便有劳你先回营地方向,把附近的那个暗哨拔掉。然后回营通知我师父,请他老人家派人过来打扫战场。” 这等小事,对于齐昊来说自然没有难度。此际他也早已对何旭心服口服,所以也不多问,拱手便去了。 097.独处(上)(3/4) 齐昊走后,他又向常箭和段雷道:“常师兄,你精擅土系遁法,便有劳你将这些魔教妖人‘入土’。死者已矣,过往罪孽便让他一并抵消吧。只是……他们身上诸多‘邪物’,却不便遗留在外,以免再有心术不正之士用去害人。因此,二位不妨将之收拢在一起,等齐师兄带回人马后,再一同运回青云门妥善保管。如此亦是大功一件,不知二位可愿帮忙?” 常箭与段雷对视一眼,面上都有古怪之色。 搜尸就搜尸吧,偏生在何旭嘴里还搞出那么多花样。但经他这么一说,本来颇有yīn暗之意的事情,一下却又变得光明正大起来! 何况魔教之人手上,便未必没有些好东西。平时,也不是只有魔教之人才会眼红正道之辈的法宝。远的不说,何旭不就从死鬼林峰手上,抢来了山河扇嘛?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林峰当日在大庭广众下,将何旭夺他法宝的事说了出来。也仍不见有哪个脑残片吃多的正道人士,跳出来指责何旭“不该、不该”。 因为这本来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当然,如果何旭抢来用的是“毒血幡”、“万鬼幡”那种歹毒异常的邪器,便又自另当别论了。 闲话不提,二人领得美差,自是一口应诺下来。因为何旭让他们两个同是通天峰的人留守在此,也就摆明了不介意他们会不会干点儿中饱私囊的勾当——权当是福利了。 ———————— 黎明将近。只是天上的黑云不但没有散去,反而越凝越厚,夹杂着雷声,似在孕育一场暴雨倾盆。好在何旭与陆雪琪皆有修为傍身,早已寒暑不侵。遁光附体后,更能隔开湿气,片尘不染。 陆雪琪跟在何旭身后,走了半晌。终于,她忍不住开口道:“何师兄,我们现在去干吗?” “剿贼。”何旭斜着眼,学着她之前的模样笑道。 陆雪琪面上一红,心底暗怒。谁知何旭又抢先一步道:“呵呵,寻你开心呢。不识逗!” 陆雪琪气结。她是真心搞不明白这个温润如玉下掩藏着杀伐果断的男人。一会儿无害、一会儿凶残;一时笑、一时怒;笑时让人如沐春风,怒时叫人心生颤栗。 尤其他似有一种洞彻心扉的能力,总能在她心情变化之前,抢先的压住她一头,让她有种有力难施的挫败感。 因此即便是像她这样清冷的性子,也忍不住在闻言后翻翻白眼:“对不住,我就是不识逗!”只是她这副难得的、“人性化”的模样,配合她清丽无双的容颜,竟大有一股难言的美丽。 即便是何旭见了,也忍不住呆了一呆,笑道:“不容易,我总算看见你一个‘正常’的表情。我还以为小竹峰的功法,会把人练成‘冰雕’呢。” “你!” “……你又来了!”何旭索性停下脚步,伸出手指点了点她,“我觉得你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老这么死板?” “我!” “……我看你啊,真的练功练傻了。我猜猜你师父都会和你说什么?嗯,多半是说:雪琪啊,你资质之高,乃为师生平仅见。你一定要好好用功,将来上窥天道,方不负为师和历代祖师对你期望啊!”何旭说着,瞥了一眼被噎得不轻的陆雪琪,促狭道:“我说得对不对?” “哼!”陆雪琪算是明白了,论嘴皮子,即便自己再苦练一百年,也肯定比不上对面那个“嘻皮笑脸”的坏人!不过她心底终是有些疑惑,于是忍不住反驳道:“难道不对嘛?” 其实若换了别人对陆大美女说这种话,她必然是眼皮都不带夹你一下,只当你在乱放狗屁。偏生这些话是何旭说的。而何旭修为之高,便是连她师父也要自承“不相伯仲”,更是第一个亲手打败过她的人。因此,由不得她不升起一些好奇与认真。 谁知何旭却一脸玩味,同样不答反问道:“你多大了?” 这一问,即便是一向以“冰山”示人的陆雪琪,也不由的羞红了脸。毕竟就算在古代,这样唐突的问一个女孩子的年纪,也一样是十分失礼的事情。 然而何旭却像没看到一样,自顾自道:“据我师娘说,陆师妹是小竹峰数百年来,第一个在‘二七天癸至’之前,修成‘斩赤龙’秘法的奇才。再加上之前没怎么听过你的名头,想必也是最近十年才被渡化上山的,我没猜错吧?” 陆雪琪红着脸,点了点头。 “嗯。”何旭笑笑,“那就是说,你撑死了也就二十多岁。那你所知的‘天道’又是打哪儿听来的呢?你知道‘天道’长什么样儿嘛?” 陆雪琪一怔,她从没想过一个修道之人,而且还是像何旭这样修为高得没边儿的高手,竟会以这种随意到近乎“轻慢”的态度,讨论“天道”这个对所有修士来说都神圣无比的话题! 她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应道:“我当然知道!” “哦?”何旭微微讶然,“你说说……” “是……定是像我祖师真雩大师那样。我师父说:祖师羽化之时,神态安详,柔中含笑,曾在回光返照之际,言己大彻大悟……难道这还不是‘得窥天道’?”陆雪琪越说越是认真,说到最后,几乎言之凿凿,脸上甚至有圣洁之色泛起,虔诚的宛若信徒。 谁知她这副样子,却惹得何旭噗哧的笑出了声。只见何旭指着陆雪琪,全不顾她已然满脸愠怒,仍旧哈哈大笑道:“扯了半天,原来是‘不懂装懂’啊?亏我还被你吓了一跳……喂喂喂!你干嘛!”原来陆雪琪恼羞成怒下,居然伸手去拔天琊,吓得何旭连连摆手。其实他倒不是真的怕了,完全是觉得说笑两句也要动手,实在太没必要。 “好了好了,算我错了。你先把剑收起来。”何旭下意识的伸手按在陆雪琪的手上。 陆雪琪一哼,只觉心头前所未有的畅快,虽然她也知道何旭不过是让着她,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她占到上风的愉快心情。甚至一时没意识到何旭居然握着她的手。 ———————— 感谢打赏:“初舞次白”、“水调0歌头”、“清风流” 特别感谢“初舞次白”。说真的,回家一开网页吓了一跳,非常非常感谢你对这本书的支持,小虎无以为报,明日定当加更相谢! 098.独处(下)(4/4) 加更:小庆a签完成! ———————— “你今天如果不把话说清楚,就算你修为再高,也别怪我对你不敬。”陆雪琪“狠狠”的对着何旭道。 啥乱七八糟的,我又不是你男朋友,有什么好和你说清楚的…… 何旭心底那个腹诽啊。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妞,更后悔为什么自己闲得无聊,要和这个一根筋的女人扯淡。 事实上,他此刻借故与陆雪琪单独行动,倒非借着职务之便,想和美女套什么近乎。只是考虑到先前和她有了一些口角,虽然他自忖没有什么不对,但终归考虑到陆大美女将来是要当小竹峰首座的人物,即便修为铁铁的不如自己,但身份上却是不差半分。因此才借机和她缓和一下关系。 但连他也没想到,这个一本正经的女人,居然会有这么“脱线”的时候。感觉和上辈子那些读书读傻的书呆子差不多。因此不自禁被逗得发噱。 不过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他也只能接着扯道:“其实‘上窥天道’之类的东西,我是从来不考虑的。”他说着,放开了陆雪琪的手。陆雪琪也是这时才惊觉过来,脸上不由又是一红。只是何旭却已转过了身,到是错过了她难得的妩媚表情。 只听他道:“我记得从我修真那会儿起,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自己飞。当年我就是看见师娘在头顶飞过,所以连举人也不想考了,一门心思的就想跟着师父师娘修真。”他转过头冲陆雪琪笑笑,“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很小的时候就是秀才了。教我读书的先生还说,我以后定然能做举人。呵呵,所以如果我不入青云门,现在可能在当官也说不定……嗯,也不对。现在可能已经入土了才对。我八十多了,你看不出吧。” 陆雪琪听着何旭的话,心底不由的有了些异样。但连她也不能否认的是,当这个男人以这种聊家常的语气在侃侃而谈的时候,她的心情居然有种别样的放松,而且很难得的有心思想听他再说下去。 于是她脸色一缓,不自觉的柔声道:“何师兄道行精深,即便再过几百年,容貌也未必会有改变。再说我等修真之士,年龄本就只是数字而已。唯有修为深浅,才是最紧要的根本。” “你说的话,也对、也不全对。”何旭不置可否的笑笑,“知道我之前为什么问你‘天道’长什么样儿嘛?” 陆雪琪摇摇头。 “因为我也不知道。” 陆雪琪愕然。 “你别奇怪。”何旭一脸的理所当然,“并不是谁在提问前,都已经知道了答案。相反,如果知道了还问,那就不叫‘问’,应该叫‘考’。” 他又朝陆雪琪笑笑:“我就一直觉得,修真炼气,其实并不一定就是为了‘天道’。天道是什么?如果像你所说的,真雩祖师弥留之际,自言‘大彻大悟’,便是‘得道’。那我告诉你,你根本不用修真,随便找一间庵堂出家即可,或者在家多读读关于‘轮回’、‘超脱’之类的经典,一样有机会大彻大悟。而且肯定不用像现在这样清苦。所以我一听到你说真雩祖师‘大彻大悟’,心里就想:八成儿悟的不是‘天道’,多半是悟得了对于‘生死’的解脱。” 陆雪琪听到这儿,忍不住接口道:“那照你说,什么才是‘天道’?” “我不是刚才说了嘛。‘我不知道’。”何旭耸耸肩,但仍然说道,“不过我虽然不懂‘天道’,但如果要我为了‘天道’活得像你这么累,那肯定是不干的。其实你不妨把心情放轻松一点,别太把‘天道’当回事儿了。否则青叶祖师够厉害了吧?千多年下来,即便是魔教之人也不敢对他有半句轻侮。但他老人家不也一样‘羽化’了吗?你资质这么好,但你敢说比青叶祖师还厉害吗?肯定不敢。我也不敢。所以完全不需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修真要修,日子也要过不是?总不能你哪天真的羽化了,回光返照的时候一想……哎呀,我怎么一辈子除了修真就是修真,一点儿别的也没干呢。” 陆雪琪被何旭逗得噗哧一笑。这一笑,当真美得艳光四射;这种美,似乎蕴含着“破晓”般的力量,即便是在这样的黎明前的混沌里,也已然傲然的绽放,无物可以阻挡。以至于何旭在这一瞬间也升起一些恍惚:这小娘皮,倒也真是美得紧。 陆雪琪一笑之下,可能自己也觉得放开了不少,难得的以一种轻松的口气反问道:“那照你这么说,我们还修真干嘛?只如凡人一样不也便了。” “那不一样。”何旭大摇其头,“修真还是很有好处的。你想,我们本来不会飞的,现在可以自己飞了。多省事儿啊。我们本来只能活几十岁,现在不仅可以活好几百岁,懂一点儿驻颜之法的,可能直到羽化之时,也依旧是年轻容貌。就说你吧,你这么漂亮,如果不修真,几十年后只怕成了陆老太太,那便大大的可惜了。” 陆雪琪忍不住啐了一口,嗔道:“何师兄说得什么话。” 何旭大感尴尬。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一时口快,把上辈子逗女孩儿聊天的范儿捡了起来。只是这种话,在他那个时候当然可以被视为礼貌,甚至是一种必要的社交技巧。但在这里,尤其是在还不太熟的陆雪琪面前说了出来,就未免有些轻薄之意了。 好在何大侠脸皮甚厚,一红一愣之下,马上只做不知,道:“所以嘛,修真归修真,生活归生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是了,‘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嗨,你别笑啊。我说的是认真的。” 陆雪琪被何旭逗得不行,其实连她也没想到的是,自己竟会被这个一直让她“耿耿于怀”的家伙,逗得如此大失仪态。 半晌,她终于笑得够了,只是满面的冰霜,却再也堆不起来。 何旭也是这时候才说道:“其实我有意安排陆师妹同行,一来是要仰仗师妹神剑之威。二来,也想向师妹告个罪。”他说着,一拱手,“愚兄先前在言辞上,对师妹大有严厉之处。但一来心直口快,二来对事不对人。所以尚望师妹可以见谅。”言罢,一礼。 陆雪琪一愣,也赶紧还礼道:“何师兄言重了。小妹自幼修行,难免在人情上颇有不周,得罪之处,也望师兄海涵。” 其实两人之前,都互相有些看不顺眼。但一番沟通后,对于对方的印象倒也有些改观。何旭不知道陆雪琪是怎么看自己的,但至少他现在觉得,这小娘皮在不用余光看人的情况下,嗯,最好是在有点儿表情的情况下,还算是不难相处的。 他心底又不由一叹:哥们儿对美女,终归是心软啊! 099.吸血老祖(1/4) 却说何旭与陆雪琪揭开一层隔阂后,两人关系终归是改善了一些。于是也不敢再作耽误,立即展开身法,朝着目的地而去。 这次的“猎物”,位于上一个突击地点二十里外的一处密林。这里人数不多,大约十人朝上。只是这里的位置却极关键,刚好与另一个魔教据点形成犄角,两者互为守望之余,还能随时在增派人手后,产生对正道营地的包夹和埋伏。 因此何旭实在找不到不拔掉这个据点的理由。 至不济,也要让魔教知道这里已经被发现,让他们不敢再做放肆。 另一方面,以何旭的估算来看,此次聚集在流波山的魔教教众,大约有四百朝上。人数刚好是正道同盟的两倍。 但今夜一番突袭后,却起码吃掉了对方的四分之一。这样一来,魔教在总数上,就不能对己方形成压倒。再以个人实力而言,除了双方的顶尖战力,普通的魔教教众显然不能和正道弟子相提并论。 因此今晚的行动实是至关重要,而这“一子”的成功着落,不仅一举扭转了正道一方隐形的劣势。更能反客为主,逼迫魔教主动来攻。否则在缺兵少将的情况下,魔教一干人想要做成“那件事”,便绝对的没有可能。 总算幸运的是,行动至此都一切顺利。 这时,何旭抬头看看时辰,暗忖宋大仁那边应该已经得手,现在没准儿正在打扫战场。再看一眼前方密林的那团篝火……他冷笑一下,朝陆雪琪道:“陆师妹,不妨我们打个赌,看谁动作快,如何?” 陆雪琪也在收敛心神后,重新恢复了冷然,但同样点点头道:“有何不可?”言罢,拔剑便冲了上去。 何旭一怔,没想到这妞居然还“偷步”。无奈的摇一摇头,也抄起黑竹鞭冲了上去…… 一场短暂的战斗,没有任何意外的结束了。何旭与陆雪琪,几乎是摧枯拉朽的解决了十二个魔教弟子。 再当破晓前,众人尽数回营后,一行十人,无一受损。 是役战报,共计剿灭魔教教众八十七人,己方零伤亡,折损比例0:87,另缴获各色丹药、法宝无数,各色品流功法若干。 可谓大获全胜! 以致天明后正道一方知此消息,无不在震惊之余大感士气高涨。青云门声威之盛,一下子盖过了天音寺和焚香谷。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行动并非有意将二派撇开。一来,何旭不愿在外人面前施展“掌上观文”的秘法。二来同门之中,已能凑出十人组的突击队伍,他便懒得节外生枝,以免在协同问题上出现瑕疵,到时出了状况反而不美。好在田不易已经委婉的向普智打过招呼,普智已经也表示了理解。至于焚香谷方面……由于此次他们没有派出级别对等的高层人物,田不易心中早已有些不满,只是不好言明罢了。所以借着这个机会,便也不着痕迹的冷落他们一下,以此让他们知道青云方面并非没有抱怨……哦,消息是你们传出来的,组织也最先是你们牵头的。现在临临到了了,你们反而不出力,当我们二派是傻子吗? 抛开这些琐碎事不提。 另一方面,正道众人在欣喜于战果的同时,青云也在加紧联络两派及一干散修提高警惕,并勒令停止了每日的外出搜寻任务。正道众人虽然对同盟高层的“消极怠工”略有疑虑,不过在三派联手的威望下,也没有人敢贸然造次。 于是,这般风平浪静的过了两天。直到这个黄昏,一直安静的老黑,忽得拱起背上的毛,朝着树林深处低吼…… 何旭冷冷一笑,来了! ———————— 林深处,yīn风大作,似有隐隐鬼哭之声。满天树影,婆娑舞动,几如妖魔。又见黑暗之中,缓缓亮起了一颗闪烁著暗红光芒的骷髅头,飞到半空,旋转不已。那红色骷髅头在鬼哭声中逐渐停下,片刻之後,却又缓缓升起两个身影。 其中一人是个高瘦老者,面目狰狞,容貌乾槁,几乎是皮包骨头,看去倒似乎与那红色骷髅头相差不远,一双眼恶狠狠的全是愤怒,几有择人而噬的意思。而另外一人,看起来却颇是狼狈,个头虽然也颇为高大,却被那老者如拎小**一般拎在手中,动弹不得,满脸无奈沮丧之意。只听他道:“吸血老祖……您老抓我真的没用。我也不知道是谁杀了姜老三。” 那个被称为“吸血老祖”的人却狞声道:“嘿,不知道?不知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野狗啊野狗!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这狗东西不止长得一副‘狗样’,还有一副比狗还灵的鼻子!我让你闻了我徒弟的伤口,你找了两天,七弯八绕的把我带到这里!你现在倒告诉我不知道了?嘿,没事。老祖我心xiōng开阔,只要你献上自己的精血赔罪,我就放了你!怎么样?”他说着,露出惨白的牙,猩红的舌头大有血腥之意。 野狗大骇,连声讨饶道:“老祖饶命,饶命!” “饶命?可以……给我带路!” “不是我不带路。”野狗见实在抵赖不过,只得垂头丧气道,“老祖,不是小的敢瞒你。实在是那道气息就在正道营地的方向,咱们就这么冲进去,您老祖艺高人胆大自然是不惧的,可小的这一点儿下九流的道行,还不得被正道中人给撕了?” “我不管!你等一下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如果你不带路,老祖我现在就让你去死!” 野狗听了立马连连叫屈,吸血老妖却只做不理。两人便讨价还价的扯起皮来。 就在吸血老祖耐不住凶性准备给他点儿颜色的时候,却见野狗忽得鼻翼一动…… 转眼间,又看到林子另一边有人走来,他一脸诧异地看了过来,立刻如看到救星一般,指着那边的人影叫道∶“啊!就是他,就是他!” 100.五鬼御灵(2/4) 吸血老祖是魔道一路里极有名气的老魔头。百年前初出世时,也着实闹出过不小的腥风血雨,正道之人可谓对其又恨又怖。盖因此人修习之魔功大是诡异,竟需吸食活人精血入体方可修炼。不过这功法虽然厉害,却对修习者本人亦有反噬之力,所以凡是修习吸血妖法的人,无不是个个面容狰狞,不容于世,便是魔教之中,也多有私下非议,咒之为“吸血老妖”。 而自百年前,正道高手于青云山一役大溃魔众后。吸血老妖也如其他几个大魔头一样,被正道中几个最杰出的弟子追杀千里,最后不得不避走蛮荒,才侥幸逃得一命。 直到这一回魔教复兴,群魔齐舞,吸血老妖本属魔教四大宗派之一的“万毒门”,也被请了出来。只是谁知道,才刚来到流波山没几天,他唯一的弟子姜老三,竟在前日半夜里被杀死。虽然与他一同被杀的还有几十号人,但这一番死得不明不白,如何能不让吸血老妖又惊又怒?! 要知他这一脉,因为吸血妖法名声太差,且修炼过程凶险难测,一不小心便被妖法反噬,爆血而亡。所以就是魔道之中,亦鲜少有人愿意修行,这姜老三乃是他在十数年前好不容易才看中的一个弟子,性子还正好对了他的古怪脾气,因此在心里很是喜爱。如今知其遇难,盛怒之下自是要为爱徒报仇! 只是他虽知道弟子是为正道中人所害,但正道营地里足有两三百号人,他又哪里找得到元凶?好在,他知道自己徒弟平时颇爱和炼血堂一干人厮混,又知道炼血堂中有一个叫“野狗”的,在甄别气味上颇有些禀异天赋。当下便不二话,杀到炼血堂,提起野狗就走。而他魔威极盛,炼血堂又势弱已久,竟是不敢阻拦。 谁知野狗道人带着吸血老妖兜兜转转找了两天,却始终没有找到正主,就在吸血老妖忍不住要“吸”了野狗,然后不管对错,都去正道营地里大杀一通时,野狗道人竟突然朝林中走出的一道人影大喊:“就是他,没错,他身上有姜老三的血腥气!” 吸血老妖冷哼一声,手上轻轻一抛,登时把野狗像扔什麽杂物一般丢了好远出去,半晌才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闷响,随即有呼痛声音,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掉到了地上,还是撞上了一棵大树? 吸血老妖上上下下打量著面前之人……面貌清俊,眼神明亮,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长发整整齐齐的梳在头顶盘成发髻,手中一柄描金折扇轻轻的摇着,全无一丝修士常有的精气磅礴之势。看起来,竟是更像一个手不能缚的读书人。 但这人越是瞧着“无害”,吸血老妖却越是不敢动手,反而皱着眉头。他虽然性子暴戾,但也并非全无理智。当日在看到爱徒尸体后,狂怒伤心之余,也发现一般奇怪处。他徒弟死时,面貌如生,体表全无一丝伤口,但xiōng口大穴处,却微微有些凹陷,若再以手探压,便能发现其xiōng骨及肺筋、内脏等一系列器官都被生生震碎!由此可见出手之人修为极高,不仅一招毙敌,而且还达到了化利返钝,随心所欲的境地。 终于,他忍不住道:“你是谁?” “在下何旭。”何旭微微一笑,答道。 值得一提的是,各门各派弟子在行走江湖时,都有用“化名”的习惯。比如,姜老三、年老大之类的。这一点上,即便是正道弟子也不例外。只不同的是,正道弟子的化名通常“光明正大”,不像魔门弟子那样一听就带着匪气。而具体到何旭身上,他的“化名”实又是其本名。 吸血老妖大概也没听过何旭的名头,又吃不准何旭的深浅,便涌起气势想要借此试探一下。 只见半空中那个泛著红光的红色骷髅头,不知什麽时候又开始缓缓旋转,吸血老妖的声音从那红光背后冷冷传了过来∶“就是你杀我徒儿姜老三的吗?” 何旭一愣,他前天晚上杀人实在不少,而且他从来不关心死人的姓名,更不会浪费那个美国时间去记。便道:“可能吧。邪魔外道而已,顺手也就杀了,没仔细问过。” 吸血老妖怒极而笑,“好好好!好一个邪魔外道,老夫这个真正的邪魔就站在这里,你到是也顺手来杀了呀!” 谁知何旭听了,竟欣然道:“敢不从命?” 敢不从命? 你敢不嚣张嘛! 吸血老妖几乎气得癫痫发作,大吼一声:“叵耐之徒!还我徒儿命来!”言罢,便听周围鬼哭之声大作,yīn风凛冽,半空中的红色骷髅头,忽然张开了yīn森森的嘴,刹那之间,只见从那嘴里闪出五道黑光,落到何旭身前,过了片刻,竟是抖抖嗦嗦站了起来。 何旭不敢怠慢。他无论是从原著中,还是师父田不易那里,都知道过一些吸血老妖的本事。知道此人百年前便有相当于“上清境”的修为。虽然不能和师父相比,却绝不弱于师娘。而他自己臻入上清境后,还从未遇到过一个像像样样的对手,因此有意待其做足准备,然后打算正面破袭,借此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便自顾自抱元守一,只将山河扇握在手里。 却说那五道渐渐长大的身影,却是五个形容各异,但面貌同样狰狞的鬼怪,或血盆大口,或獠牙利齿,腥臭污秽之气,扑鼻而来。 不到一会工夫,这五个鬼怪竟然已经长大到比何旭还高上半个身子的巨人,在他们的后面,吸血老妖双手结著奇怪法印,在那个红色骷髅头上或点或拍,时不时的晃动一下,那些鬼怪便相应地动了动,显然被这老魔头在控制著。 此刻,彷佛是衬著那个骷髅头散发出来的红光,连吸血老妖的眼睛里似乎也有些发红,只听他冷笑一声,双手十指忽紧,“嘶”的一声,牢牢勒住了红色骷髅头上。 几乎与他的动作相应,那五个巨大鬼物的眼睛里,突然全部红亮了起来,发出深深凶戾的目光,同时仰首,向天嚎叫。 “呜啊……” ———————— 感谢打赏:“亚咩喋”、“聚散浮萍”、“蓝玉”、“甭提”、“飘零刀”、“暗黑骑士zyf”、“北冥剑”、“水调0歌头” 101.风兮云卷破(3/4) 嚎叫着! 哀鸣着! 似亿万年不得解脱的咒怨,泣诉着倾三江五湖也洗刷不去的刻骨毒恨! 面对五只厉鬼所发宛如实质的音攻,连何旭也忍不住皱一眉头。但他眼神中更多更多的却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这样的对手,杀起来才有点味道,不是吗? 想到这里,反倒扬起一丝微笑。 当年他修为尚且只有玉清第四境时,便能面对三尾妖狐的本命媚术而纹丝不动,心智之坚定,由此可见一斑。如今修为高至上清“人元境”巅峰,又有离火剑魂护体,当真是外魔不侵、内邪不沾,全无一丝可趁之机。 因此五鬼叫嚣虽厉,但他依旧不动如山,那烈烈妖风甚而不能吹起他一片衣角,好似何旭所在三尺见方之地,只是一场海市蜃楼的投影,周围的风再狂躁、再凶险,也始终不能影响到他。 吸血老妖见状大凛!始知遇到了硬茬子,但他也是心性狠辣之辈,出手之后断无收手之理。当即法诀一掐,红色血骷髅霎时血腥之意大作! 何旭面前的五鬼如遭重触,一颤之后,猛得便扑了上来,而且瞧它们迅捷中带着刚猛的模样,竟似比之妖兽还要优胜数分。 只是何旭同样丝毫不乱,步伐灵活,道法精妙。指掌之间,或点、或弹、或拍、或打,只须臾便已连发四招,其中一招“心有灵犀”,甚至一箭双雕,连破两只厉鬼。 但那五鬼不愧是吸血老妖的得意之物,虽然一时被何旭击退,但伤口处却片刻即合,除了鬼气略淡了半分,凶戾之气反而更甚! 数招一过,五鬼似有灵性一般,很快借机分五行方位站妥,随即同发一声厉啸,又一起伸爪插入地中! 长嚎声中,yīn风顿起,五鬼似乎拉住了地底的什么东西,整块地面竟被扯了起来。但更可怖的却是从那地下,竟然“唆唆唆”飞出了无数大小yīn灵,向著何旭围了上来。 吸血老妖嘴边露出一丝冷笑,这“五鬼御灵”虽然不如他赖以成名的“吸血妖法”,但也是厉害非凡的好东西。否则他当年觅得此法后,也不至于以本身精魄炼出这五只“命鬼”。 如今他以“命鬼”为媒,瞬间便将附近十里之内所有死灵幽魂强行拘来,再以厉鬼之术炼化,俱成贪噬生灵血肉的yīn灵,往何旭攻去。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一下嘴角,残忍之意让人不寒而立:小辈!便让你尝尝万鬼噬魂、生不如死的味道! 吸血老妖心里正在想著,忽然间似有所感,身子一震,抬头向前望去。只见已被无数白色幽魂yīn灵团团围住到看不见身影的何旭处,在那十丈方圆的地面上,突然映出一幅图腾,瞧去隐约有阵法模样。那图腾法阵闪着玄红二色,缓缓顺时动作,片刻又越转越快! 在吸血老妖越来越惊骇的目光下,数不清的yīn灵厉魄被卷在其中,而那图腾法阵又似有隔绝空间之能,那转动的速度何其迅疾,偏生旁人感觉不到一丝清凉。片刻,反而在这夜露沉重的夜晚,忽然涌起汹汹的炙热! 越来越多的yīn灵被倒卷上天,越转越疾、越疾越高,最后竟似引动夜空的乌云,云团若长鲸吸水般积压而下,云团旋转,天威惊人! 这时,本已被yīn灵厉鬼团团包围,深处龙卷正中的何旭,却是突然朗声长啸,那啸声突破重围,带着意气风发,声震百里:“火遁——风兮云卷破!” 话音刚落,十丈粗的龙卷风似如浇了火油的引线,而地面上玄红色的图腾法阵,则如汹汹直通地火的炉口。 风,狂卷! 火,狂烧! 那天际的乌云竟也不堪炙热的焚烤,终于在汹涌的炙热下由黑变红,宛若晚霞时美丽的火烧云! 吸血老妖面色大变! 此刻他再也不能保持镇定,因为自从那玄红色的图腾法阵出现后,他便霎时失去了与五条命鬼的联系。 而此际何旭施出“风兮云卷破”后,他更忍不住狂涌一口鲜血,神魂大受创伤!那五条由其本身精魄炼成的“命鬼”,竟在这一招之下,被何旭破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小贼该死!”吸血老妖心疼之下,怒斥连连。 然而何旭却在云散风息之时显出身形,他悬浮半空,傲然而立。只见山河扇脱手而出,化作灿烂火光,炽热的热浪重新嘶啸声出剧烈的风响,如巨涛排空,席卷了整个森林。而那道炙热的光,从天边降下,将这满天乌云,尽皆扯碎。重重打向吸血老妖身上。 吸血老妖大惊失色,疾退之际,驱策骷髅放出红色血光,在身前腾起一道红如鲜血的光墙。 “轰!” 如雷声落地轰鸣,火光砸在血墙之上,嘶嘶热浪,轰然而生,片刻间又重新显出山河扇原形,震动不已。巨大之力,将吸血老妖直往后压去,直退了数丈之远,这力道竟不稍减,依然如山呼海啸一般直压过来。 吸血老妖面色一白,大叫一声,法诀变化,十指连动,瞬间红色骷髅双目中射出两道血光,打在山河扇之上。 巨响声中,山河扇才倒飞回去,吸血老妖身子亦是大震,退了几步,这才站稳身体。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有风月老鬼的山河扇!你是那老东西的什么人!”吸血老妖带着不可思议的狂啸,面色赤红似有癫狂之意。 何旭却是理也不理。他正打得畅快,只觉心头舒爽至极,尤其刚才那招结合了山河扇与火云遁的“风兮云卷破”,更是他继“七星落长空”之后的又一得意之作。 当即一降遁光,将山河扇当成短尺一般,迎头就向他头上砸了下去! “小辈敢尔!” 吸血老妖怒极,他五鬼被破之后,神魂颇受创伤,刚才又硬吃了何旭一击,虽然勉力依靠血骷髅所发本名血煞将之勉强击退,但血骷髅也因此元气大伤。 他知再这样下去,不出一顿饭功夫便有落败之虞,奈何局势已经落了下风,要去要留,已轮不到他掌控。只得运起妖法勉力支持,同时厉啸连连,以期能引得同道过来援救。 谁知同道没有引来,却见离他们争斗处最近的正道人士倒都赶了过来! ———————— 感谢打赏:“肥肥小丐”、“聚散浮萍” 102.神剑御雷(4/4) 加更:本章献给“初舞次白”同学,感谢你热情的打赏。(不过说实话,打赏这种事情……意思意思,就算了。真的别一下子打这么多,我很不好意思的。) ———————— 只听得森林中脚步阵阵,不过片刻,从各个角落竟是走出了百余人来,都是正道中人。天音寺的普智、法相、法善,焚香谷的李洵、燕虹都在其中。而走在最前面的,便是田不易夫妇及另外两位青云门长老。 苏茹皱眉道:“竟然是吸血老妖?” 田不易听出她关心则乱,笑道:“老四已经占了上风,这魔头支持不了多久的,你不必担心。” 苏茹细看之下,才宽慰一笑,点头道:“这老魔头的血骷髅居然色泽驳杂,隐有滞涩之意。看来是在旭儿手上吃了大亏了。呵呵,这孩子,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一旁闻言的白胡子范长老笑道:“苏师妹才是真的好眼力,听说当年何师侄还是师妹渡化上山,让他拜在了田师兄门下。” 另一边,段雷的师父道心大师也笑道:“何师侄道行精深,才入上清境界,便已有了‘人元境’巅峰的修为。可见一甲子厚积薄发,当真非同小可。倒是我座下那个不成器的弟子,自从败在何师侄手后,反而对他崇拜的紧。田师弟,你有空也向何师侄说说,让他不吝点拨才是啊。” 田不易心底得意,苏茹也觉得面上有光,但都淡笑道:“两位师兄太客气了。”田不易又转头向宋大仁道:“大仁,老四他胜算已定,你下去布置一下,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走了这个魔头。” 宋大仁应了一声,忙转头去寻文敏,又约了比较相熟的曾书书商议起来。 另一边,黑暗的苍穹之下,低沉的黑云之间,赫然竟有炽热而闪耀的光团,映亮了半个天际,连乌云的边缘,也彷佛镶上了光边。 何旭如上古的火神,傲立在云端,将火云遁发挥到极致,化做满天飞舞的流星,撕开乌云,陨落大地。而吸血老妖,竟已是不见踪影,却见低空赫然有巨大骷髅,嘶吼狂啸。风云变化,有幽厉血光,冲天而起,与那流星遁影激烈碰撞。 满天黑云,此刻都已沸腾不止,翻滚咆哮,从地上望去,那两人有如九天神魔,愤怒决杀。 只见漫天流星在山河扇的催持下,风助火势,声动四野,真个有惊天动地之威。 吸血老妖人在半空,厉啸连连,模样凶狠之极,但心里却是越来越惊、越惊越凉。这个叫何旭的年轻人,修为之高、道法之强,远远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又心中叫苦,暗恨自己过于托大,以为这百年来自己苦心修炼,除了正道中那几个顶尖之人,便不惧怕其他。这次前来,他其实也是暗中询问过,知道了那几个自己深深忌惮的人都未前来,这才放心,不料如今事过百年,竟突然冒出了何旭这个怪胎。 这他娘的还让人怎么混啊! 他正焦急处,目光无意中向下一望,登时又吃了一惊。只见地面上人影晃动,怕不有近百人以上,看那服饰样子,多半都是正道中人,尤其是站在最前头的田不易,更是当年让自己吃过大亏的老冤家。 吸血老妖这一下更是心寒,就在他分神之际,战况立时又生变化。只见半空中变大、张开的山河扇突然火光大盛,片刻之后却不攻来,反而忽得合拢,又缩回了何旭手上,而那残余的火光亦如长鲸吸水一般聚拢,凝聚出前所未有的光华,直照亮了整个苍穹。 何旭面如严霜,神色肃然,山河扇横在xiōng前,左手握住法诀,脚踏七星,在半空中连行七步,旋又以宝扇霍然刺天,口中诵诀∶“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地面之上,尤其是青云门中,一片哗然。在场众人,尤其是大竹峰弟子,更是一个个神情激动无比,就连田不易夫妇,也忍不住相视一眼,眼中都有振奋之色。 原本低沉的乌云顿时翻涌,如开了锅的沸水,天地间风声萧萧,片刻后更是从那黑云深处,传来隆隆雷声,几乎就在那两个人的身边,炸响开来。 刹那间,天动地摇! 整个流波山彷佛也震动不已,而在这座海岛的周围,原本平静的海水,也不可思议地沸腾起来。 一道彷佛来自远古的电光,在天际一闪,忽地而起,刺破黑云,撕裂长空,如骄傲不可一世的神明,落入凡间,停在那燃烧的剑尖。 那一个瞬间,天空中的人,忽然看不见他的身影,那炽热而耀眼的光芒,遮盖了这片天地世间。 有风,吹过。 拂起了,所有人的衣裳…… 天地间,忽然一片肃杀宁静! 突然,惊雷再响!轰然声中,天地变色,那一道巨大无匹的光柱,激射而出,洞穿了所有黑云,亮过了夏日赤阳,一往无回、势不可挡地冲向吸血老妖。 片刻之后,吸血老妖被一片光芒盖过了,就连血骷髅的红光,也在瞬间全部消失。 一道身影,从那云层之上,掉了下来。 何旭紧握宝扇,深深呼吸,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他立在云端的模样,恍如天神。 在最初的震惊安静之後,正道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片喧哗,惊佩之声不绝于耳,大竹峰弟子个个面有得色,张小凡、林惊羽亦是看得目瞪口呆,崇拜得五体投地,田灵儿更是开心喜笑,眼中倾慕之色一览无余。 另一边,陆雪琪静静的仰望,盯着何旭的身影怔怔出神。 同样的一式“神剑御雷真诀”,但在何旭手中,威力却何止大了十倍? 却说吸血老妖面红如血,身子不受控制一般掉了下来,田不易哼了一声,向宋大仁使了个眼色。宋大仁会意,一挥手,顿时正道中跃出了六、七个弟子,一起向吸血老妖掉落之地冲去,同时手中法宝齐出。 吸血老妖在半空中,身子剧颤,双手急挥,似要反抗,但没动两下,面上红光一闪,赫然喷了一口鲜血出来,瞬间面如死灰。 正道中人大笑,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料何旭突然急声道:“大师兄小心!” 103.鬼王(1/2) 宋大仁等心里一惊!只觉得眼前突然一花,片刻间紫芒、黑气闪过,数股大力从黑暗处突袭而来,飞在最前面的两人,一个青云弟子和一个天音寺僧人,立刻被打的口吐鲜血,倒飞回来。而那个青云同门竟赫然便是文敏! 宋大仁见状,几是目眦欲裂。当即也顾不得何旭示警,“虎王”铮的一亮,大喝道:“文敏小心!”便合身冲了上去。 然而那些力道何等汹涌,几乎是铺天盖地、排山倒海,宋大仁虽凭借一股刚勇,奈何修为终究只是玉清第七境,几乎连半息都难以抵挡,就被那股大力生生打飞回来。 众人正自焦急,却听有正道一方忽有怒叱传来:“妖孽敢尔!” 风声骤起,片刻间那些古怪力道如遇上对手,“乒乒乓乓”连响了一阵。风声大作,忽又停止,宋大仁、文敏,还有那位天音寺的僧人,这才被人拉住衣领,直向后跃出了数丈,好歹是拣了一条命回来。 宋大仁等定一定神,只见救了他的是师父田不易,把文敏拉回来的是苏茹,至于天音寺的僧人则被普智抢下。而此刻与他们一起站在最前头的,还有青云门的道心大师和范长老,另外正道散修中比较出名的,诸如“大力尊者”等前辈也在此列。 何旭缓缓降下遁光,立在田不易夫妇身后。田灵儿凑到他身边,关心的握住他的手。何旭向她笑笑,示意自己没事,又轻声道:“丫头,等会儿必有一番乱战。你和小凡、惊羽,还有老二、老三、老五、老六,结成七星阵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想来无碍。你千万不要任性,万事听老三指挥,不要逞能,明白吗?” 田灵儿见何旭说得郑重,忙乖巧的点一点头,悄然找同门传话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大竹峰一脉向来人少,自来都有守望相助,结阵自保的传统。因此在阵法上,也向来最舍得下苦功。虽然如今大竹峰修为最低的都有“驱物“境界,平均水平远远的超过了其他六峰,但“结阵”的优良传统却依然被保留了下来。 而以七个最低都有玉清第四境的人组成阵法,完全可以围杀一个玉清境巅峰的高手。即便有上清境的强者来袭,也勉强可以做到自保。因此吩咐过田灵儿后,何旭便也少了最后一层顾虑。 却说远处紫芒黑气闪动后,又接住了落下来的吸血老妖。一阵晃动,现出几个人来,而在他们身后的树林之中,同时也响起了无数脚步声。黑暗中yīn影重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藏在里面,只看现身走出的那数十人,多半是魔教中人。 接住吸血老妖的,是一个中年文士。这人细眉方脸,眉目看着儒雅,但双目炯炯,额角饱满,却在这文雅中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势,一袭儒袍,腰间别着一块淡紫玉佩,玲珑剔透,隐隐有祥瑞之气,一看就知不是凡品。而在他身边的,却赫然还有三人,一个是光头秃顶的老头,一个是样貌凶悍但身材却十分矮小的侏儒,至于还有一个,却是个白面书生,潇洒出众,面上笑吟吟的,看不出有一丝邪气。 这时旁边早有人过来扶住吸血老妖,那个秃顶老头似与吸血老妖颇有交情,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些什麽。先前那个儒雅的中年人空出手来,微笑不语,但眼神却毫不避忌的往何旭身上扫来,竟还大有激赏之意。 宋大仁站在何旭身旁,低声道:“老四,这些是什么人?”他知道何旭见闻广博,平时田不易夫妇又最爱和他说话,所以对于上一辈人物的典故,知道的反而比他这个大师兄还多。 何旭打开折扇,轻轻的扇了两下,神态大是轻松,丝毫没有大敌当前的觉悟。他听宋大仁问话,便淡淡道:“那个小短腿叫百毒子,是魔教万毒门的;那个大脑袋没头发的,是碣石山端木老妖,喜欢单干,没什么门派。嗯,中间那位先生气度非凡,恕晚辈眼拙,未敢请教名讳?” 众人俱哗! 原来何旭说话时虽然声音“淡然”,却已暗暗蕴蓄了真劲。是以在场人数百人,竟都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而正道一边听得何旭说话有趣,自然大笑迎合。颇有涨己士气、灭人威风的意思。反观魔教一边,却是破口大骂。尤其是百毒子和端木二人,更是气得双眼冒火。他二人平日深以“侏儒”、“谢顶”为大恨,最恨旁人提及于此。甚至哪个不识相的,敢多看他们两眼,或是眼神稍有异样,也会惹得他们出手杀人。 但何旭却不会管你这个。别看他平时说话谈吐极其诙谐随和,但若真要不留脸面的时候,却是尤其喜欢“打人打脸,骂人骂短”,分毫的没有顾忌。 却说百毒子和端木刚想出言喝骂,那中年文士刚好抢先一步,大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小兄弟,在下鬼王宗宗主,万人往。不知你如何称呼。” “哦……”何旭恍然点头。其实他已猜到对面那人多半就是鬼王,但毕竟是初次见面,才有刚才一问。“晚辈何大智,大竹峰门下第四弟子。” 鬼王闻言微微讶然,“你不是叫何旭嘛?” 何旭一怔,便想到可能是吸血老妖向他们说了自己的名字,笑道:“何旭是在下俗名,行走江湖时偶尔一用,倒叫万先生莫怪。” 鬼王由衷道:“不怪不怪。小兄弟才是天赋异禀,道行惊人。便是在下如你这般年纪,也绝没有你这般修为。老啦……”他语气中似有几分自嘲,旋又笑道:“想必前夜突袭之事,也是你想出来的吧?” 谁知何旭却不以为然道:“万先生何须试探?其实那几处据点,应该也是万先生安排的吧?在下早闻鬼王宗宗主雄才大略、博古通今,今日识君诸般手段,方知世言非虚。若非在下走运的很,只怕还真要落入先生算中。不过……” 104.生死论输赢(2/2) 加更:小庆【红票】破万。 ———————— 何旭话锋一转:“先生手下,如今已不过三百余人,与我方人数相若。因此,便也不必行许多‘虚张’把戏,痛痛快快把人都叫出来吧。树林里蚊虫不少,你们的人待得也不舒服。而在下又是火爆脾气,若是惹得我不开心了,放下一把火去,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不是吗?”说道最后,语气已微含讽刺威胁之意。 此言一出,即便是鬼王也不由面色一变。但转瞬后,却又抚掌长笑道:“好好好!小兄弟快人快语,倒是在下落了俗套。”他抚掌同时,也借机拍了三下。三声过后,树林中果然又冒出无数人来。与先头第一批人相加,果然有三百朝上的样子。 正道一方见状,虽也暗暗心惊,但魔道一边终究少了先声夺人的气势。又因为正道营地就在左近,其余人陆陆续续到场后,因此两边场面上倒也不分高下了。 “既然事已至此,我等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鬼王朗声道,“我鬼王宗聚集圣教教众于此,的确有一场大事要办。但此事却与你们无关,也绝对不会危害到你们这些正道。只是你们流连于此,与我们终究有碍。我也不妨明言,本来我已布下计策,想要将你们留在此地,省得碍手碍脚。但小兄弟一招‘夜袭’,却生生破去在下谋划,导致我方损兵折将,才有现在旗鼓相当,骑虎难下之局。只是在下亦有良言相劝,我等在此互拼,却是全然没有益处,只徒增伤亡耳。而且我方终究人多,胜负之间实是难以预料。小兄弟,以为然否?” 鬼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将何旭当成了此行的主角。但若说他不认识田不易、普智等前辈名宿,只怕谁也不会相信。而出奇的是,即便正道一方,也没有人因为他如此作为感到不满,似乎全然体察不到他不动声色的离间一样。 何旭站在田不易夫妇身后,他见师父师娘转过头看他。田不易在公众场合,向来很少把表情外露,所以他只是向何旭点一点头;但苏茹却不用顾忌许多,不仅微笑着,还出言鼓励道:“去吧。” 何旭心中一暖,也不推辞。索性排众而出,洒然道:“万先生的话有些道理。但,我只同意一半。” “哦?”鬼王眉头一轩道,“愿闻高见。” “高见不敢当,但常理却是有几分的。”何旭淡淡道,“我不同意万先生的地方是,贵教所作所为也许与我等无关。但‘不会危害正道’在下却以为不然。试想,若无巨大利益,贵教何以劳师动众、兴师以远,到流波山这等不毛之地来。以在下猜想,此地定然有什么对于贵教极重要的事物,而得到这件东西,对于贵教的实力必然又会大有提升。贵教实力提升了会怎么样?自古正邪不两立,想来在下便也不需赘述了吧?” 鬼王闻言,虽然面色依旧从容,但语调却已冰冷。只听他冷哼一声道:“看来小兄弟,是有意要和我们作对咯?” 何旭不为所动,正容道:“万先生何须明知故问?在下先前所言‘自古正邪不两力立’,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 “好!”鬼王猛然踏上一步,“好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来在下好意,小兄弟是不愿心领啦?”他这般说话,魔教众人纷纷摩拳擦掌,齐齐踏上一步。而正道中人也不甘示弱,同样亮起法宝,准备接战。 谁知何旭却伸手一阻,淡淡道:“万先生何必如此心急,在下尚且有话没有讲完。” 鬼王淡哼一声,“讲。” “其实贵我双方做过一场,已是不可避免。但我刚才也说了,万先生的话,我只同意一半。而那另一半,便是先生先前所言的‘胜负难料’。”何旭侃侃而谈,丝毫不以对方人多势众为惧,甚至连说话时挥扇的节拍也没有一丝异样。 这等做派,即便是魔教之人也忍不住心生佩服。鬼王道:“那小兄弟既然这么说,定是已有高见。那便直接划下道儿来,我鬼王宗今日一并接下了!”他说得豪气,鬼王宗教众纷纷叫好。 “啪!”何旭收拢折扇,一击拍在掌上发一声脆响,笑道:“好,万先生说得如此豪气,在下也不好意思占你便宜了。这样吧,贵我双方各出五人,一战而决胜负。胜者留下,败者退走。万先生可有异议?” 正邪哗然。 何旭所言,分明是想促成现场双方——最强十人的围殴。 鬼王闻言,双目不由精芒爆闪,朗声而笑道:“好好好!小兄弟的快人快语,大合在下脾胃。若非正邪之隔,你我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这样吧,按照江湖规矩,小兄弟既已划下道来,便由在下添个规则,如何?” 何旭点点头。 “我等直接就以生死论输赢便了,如此,方不负我等生平豪气。” “好!”何旭踏前一步,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一炷香后,我等便在此地生死相搏。请!” “请。” 二人互一抱拳,这才各自退回己方方阵。 ———————— 正道众人围拢在一起,大家都对接踵而至的大决斗充满了紧张和兴奋。因为这无疑是最近几十年中规模最大、层次最高的一场大斗法。 很快的,经过一番争执和讨论,人选立即被确定下来:田不易、苏茹、道心、范坤,以及何旭。 原本以普智的修为,应该可以顶替一个名额。但出于功法和配合的角度上来说,却是纯青云门的组合,来得更为默契。且从“未虑胜、先虑败”的角度而言,万一正道一方输了,至少还有修为和名望都能压得住阵脚的普智为盾。由他领队,便也不惧魔教众人万一趁势掩杀,正道一方会群龙无首。 只是当何旭一干人商议战术时,青云门五人似乎起了什么内讧……瞧他们模样,似乎是何旭说了什么话,惹得其他四人极力反对。甚至苏茹还怒红了脸,指着何旭便教训起来。 可惜五人都以传音入密之术交流,旁人也只能从他们脸色上揣测一二,却无论如何打探不出说了什么…… ———————— 感谢打赏:“暗黑骑士zyf” 105.风月老祖 这个夜,似乎暗得特别早。夕阳西下,一缕残阳很快被更大更浓的灰暗所笼罩,以致月华、星辉,都被浓浓的乌云,遮得如封似闭,透不出一丝光亮。 苍穹无语,只有远方大海之中,似乎隐隐有长啸之声凄厉,为这眼下难得一见的旷世之战,平添了几分肃杀。 一炷香很快。 当双方推选出的十人代表一齐排众而出后,正邪两道的数百位围观者,也纷纷远远的退出几百丈。从高处看下,宛若两道不相交的弧线,围成一圈不合拢的“椭圆”。 两方人,终于在战圈圆心处汇拢。 与正道所料相同,魔教派出的人选,果然是鬼王、端木、百毒子,还有那个白面书生似的年轻人。说起来,这个年轻人虽然不太有名的样子,但仅看他可以紧跟在鬼王身边,便知其定是鬼王宗里一位难得的高手。 唯有第五个人,却让正道一方有些猜不透。 本来以吸血老妖的修为,入选“第五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现在他被何旭重伤,自然是不可能上场了。 只是此刻,当何旭一干人终于见到那个“未知者”时,却不由的齐齐一愣。 那个站在端木老妖身旁,瞧着好像四十来岁,相貌极其……“别致”的中年人,居然是与端木都在碣石山一代厮混的风月老祖! 说起来,这风月老祖虽以“风月”为名。但其本身却与风神月华之类半点也不沾边。不仅相貌古怪,连穿着打扮,也不无透着“非主流”的味道。 更让人无语的是,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长得难看。却偏生他总以为自己长得极帅,甚至向来以“名士”自举。又尤其性喜男色,更是让人难以忍受。因此他风评中“亦邪”的名头,也全是由此而来。 其实何旭无论在原著中,还是“现实”中,都从未见过风月老祖。但仅从他一身的奇装异服,和扭捏做作的举止姿态,还是一下子将他认了出来……心说,这得多大的勇气才能活得这么自信啊? 另一边,风月老祖自见到何旭后,便一直双眼冒火的紧盯着,只听他冷冷道:“你就是何旭?我侄子林峰,便是你杀的?我的山河扇,也是你抢的?” 他的声音yīn厉而沙哑,让人听得极不舒服。而他可能是“理直气壮”的缘故,所以一连三问,带着咄咄逼人,将“苦主寻仇”的派头做得十足。 值得一提的是,风月老祖一贯喜欢独来独往,行事做派也向来随心所欲。因此风评也在亦正亦邪之间。 谁知不久前,他竟突然收到侄子林峰的求助,才晓得前段时间借给他的山河扇被青云弟子给抢走了。 这还得了?连老祖的看家法宝也敢抢?! 风月老祖当即大动肝火,法驾一摆,便要下山寻仇。 他修为颇高,又自觉占着道理。竟是一举想将官司打到青云门去。谁知行到半路,却听闻流波山之事,又听说青云门及其他正道正蜂拥而往。而他一路上也问清了消息,知道夺宝之人乃是青云门大竹峰一脉。现在青云门大举东行,也是以大竹峰为首。 至于他先前虽然自觉“理直气壮”,但青云门作为一个拥有两千年底蕴的当世第一大派,想要在他们的地头打赢官司,即便是他这样的修为,也不由的心底发憷。 而现在知道正主不在青云,那自然是不用冒着“以卵击石”,不,是“冤有头债有主”……风月老祖自忖是个“以德服人”的人,当即二话不说,便掉转云头往流波山赶去,准备以“武德”好好服人。 谁知刚到流波山,就听闻侄子已被青云门杀死。杀他之人,竟还是当初出手夺宝的元凶! 他闻讯之后,当真是又惊又怒,几乎两眼一黑便要昏厥过去!要知道,他与林峰虽以叔侄相称,但林峰其实是他与大嫂私通后所诞的亲生子嗣!否则若无这层血缘,风月老祖又何以舍得将最心爱的看家法宝相借? 而现如今,子嗣被断、法宝被夺……这等新仇旧恨,怒上心头。风月老祖当即便找到“老邻居”端木,在他引荐之下拜入了鬼王宗。条件只有一个——杀掉何旭! 却说何旭在风月老祖的逼视下,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若说他原本还对强抢山河扇有些愧疚,但现在见到风月老祖本人,当真是连最后一点儿负面心理也没有了。 好吧,我以貌取人了。不过…… 何旭强忍心头厌恶,同样冷然道:“在下就是何旭。你侄儿也是我杀的。至于……”他从怀中取出山河扇,“刷”得一声打开,“山河扇,也的确在我手上。” “好好好!”风月老祖怒极而笑,“你们青云门果然好大的清规。害人性命、夺人法宝,居然还如此‘义正言辞’,他日有缘若是遇到你们掌教,真要好好问问,你们还是不是名门正派!” 何旭嗤之以鼻道:“若我家掌门真人见了你,必然二话不说,一掌将你拍死。你侄子加入炼血堂,你不加劝导阻拦已是不对。反而还纵侄行凶,助纣为虐。自己本身又恃强凌弱、强抢民女,闹得地方不平。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即便是这件‘山河扇’,便当真是你自己的吗?” 何旭说着,将山河扇转过一面,露出“一山、一水、一鹏”,道:“单是这副‘鹏程万里图’,便是前朝王室镇压气运之宝。旁人不知,难道我便不知?哼,你如今‘不男不女’、‘性情’古怪,多半也是强抢气运,被龙气反噬之故吧?” 风月老祖闻言,面色疾变。甚至连鬼王一干人,也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不露声色的移开半步。 要知道,修真之士最忌与凡人皇室沾惹。虽然有些诡异功夫,能以掠夺“龙气”快速提升修为,但这类人多半要遭极大天谴,甚至还会影响周围人的气运。故而即便是魔教之人,也对这类人极少好感。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这种人比修炼吸血妖法的吸血老妖还要不招人待见。 风月老祖正要狡辩,百毒子却突然藐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抢先一步道:“万剑一呢!万剑一那狗贼怎麽没来?” 这回却轮到青云门一干人霍然变色。田不易冷冷道∶“万师兄道行精深,上通天道,早已经羽化登仙了,只有像你这般妖魔小丑,兀自在此狂吠!” 百毒子与端木一怔,包括这时才缓过尴尬的风月老祖,一起失声道∶“死了?” 站在一边的鬼王与白面书生,身子亦似微微一震。 万剑一,似乎这个名字对这些个魔教巨头来说,竟彷佛似有魔力一般。只见这几人对望一眼,神色间颇为微妙,脸上憎恨之色尤重,其中夹杂著一丝畏惧,但这些却怎麽也盖不去,他们眼底深处那一片喜悦之色。 端木老祖脸上神色复杂,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嘴里咕哝了几句,众人也没听清他说了什麽,但最后一句倒是说得比较清楚∶“嘿嘿,想不到这狗贼居然也会死,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此人竟是忍不住狂笑起来。 青云门这里的人,都变了脸色。何旭盯着他,忽然冷笑道∶“你笑什麽?万师伯虽不在,但青云门下,对付你这等妖魔小丑,多的是降妖伏魔之人。” “呸!”旁边传来不屑之声,却是那个百毒子,恶狠狠道∶“我们不能亲手杀了这厮,实难解心头大恨,迟早有一日我们要杀上青云,将他挫骨扬灰,让他死了也不得安宁!” “没这个机会了!三生三世都不会!”何旭见嘴仗打了半天,也有些不耐烦起来,当即站出一步,指着百毒子道:“老矮子,今天我便摘下你的狗头,让你知道口出狂言的后果!” 言罢,宝扇一挥,一招“风刃”划出,竟将对方五人都囊括在内。 众人料不到他说打就打,而且还打得这么嚣张,纷纷怒叱还手。 田不易等人见状,也对望一眼,道:“动手!” 一场高手间的混战由此展开! 只见众人各驱法宝,战做一团。然而数招之后,无论是战场内外,竟无不发出一声惊呼! 原来就这片刻工夫,田不易夫妇、道心、范坤两位长老,就一齐围住了鬼王和他身边那位白面书生。明摆着是以多打少,以四围二。 而何旭一人,竟是一以第三,以一招“风卷残云”直接圈住了端木、百毒子和风月老祖三人! 这番变故,不仅正道众人目瞪口呆,连战圈中的鬼王等人也意想不到——青云门的人竟会这么放心大胆的放任着何旭以一围三。 难道他们不知道,这种行为是送死吗?或者他们觉得,端木、百毒子、风月三人,都是浪得虚名,其实根本打过何旭?又或者他们真的吃错药了,干脆认为鬼王和那个白面书生其实是软柿子,以为四个人以多打少,便能一鼓拿下? 但无论如何,众人的心都一下子悬在了半空。 ———————— 感谢打赏:“聚散浮萍”、“暗黑骑士zyf”、“我在闹书荒”、“yeechao2019” 106.大斗法(上) 却说,因为何旭让人意想不到的战术,导致战斗甫一打响就变得扣人心弦起来。而以现在的局面来看,田不易等四人,能否瞬间击破鬼王和那白面书生,则成了此战胜负的关键。 当然,若是何旭没两下的就被端木、百毒子、风月老祖三人给拍死。那么魔道一方以五打四,胜负便也无须赘言了。 只是无论从任何一方面来看,即便在同样的以少敌多的情况下,鬼王与那白面书生的组合,都远远要比孤军奋战的何旭来得从容。毕竟,一个是2比4、一个1比3,这样简单的数学题,孰优孰劣,即便是三岁小儿也辨得明白。 战圈中的十个人,最低都有相当于“上清”的境界。而能有如此修为的修士,则更没有一个是傻瓜。 魔道一方在最初时的措手不及后,很快也反应了过来。当即“见招拆招”……很好,你们想兵行险着,我等自然是奉陪到底。哼,终归要叫尔等知道知道,什么叫偷**不成蚀把米! 鬼王和那白面书生对望一眼,两人都是一般的桀骜性子。虽然何旭以一敌三的行为,也让他们暗感吃惊,但也同样激起了他们心底的豪气。 一个后辈都敢以一敌三?莫非我们便不敢以二敌四?! 两人此刻几乎是一般心思……老子不止要敢,还要堂堂正正干翻你们! 于是,便听鬼王当先喝道:“阎罗令!”话音刚落,还未见任何事情发生,魔教鬼王宗一派便首先响起如潮的叫好! 阎罗令,鬼王宗历任宗主的传承至宝。传说可以沟通幽冥,召唤阎罗虚影投身凡间。更据说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威力。然而此宝在鬼王宗传承了三百多年,却一次也未见谁用过。 谁曾想,今时今日,竟能于此地得见。鬼王宗一干教众无不深感不虚此行! 这时,便见一方紫色令牌,洋溢着浓浓祥瑞之气,迎风便长,瞬间便立于鬼王头顶。而他祭出的法宝,竟就是他先前腰间所挂的那一方玉佩。但谁也没想到,魔教中闻名遐迩的鬼王宗传承至宝,不但半点“鬼气”也无,反倒更似仙家之物。 只是阎罗令也当真无负“阎罗”之名,那一方小小令牌现身后,先是轻轻一颤,随即又似有甚活物从中涌出,但见一缕血色轻烟飘了出来,随即周围紫气便如江河倒灌一般涌入其中,瞬间又幻化出一个虚影巨人,再瞧那巨人模样,竟真与十殿阎罗的阎王爷肖似! 田不易等大惊!虽然不知这“巨人”是何来历,但只看是魔教四大门阀的宗主级人物出手,又见鬼王法诀连划、举止古怪,似歌似颂、似礼似拜,不用问也猜得到定是非同小可的神通。因此哪里能容得他从容施法,当即各驱法宝,向他攻去! 苏茹动作最快,只见她从发髻中抽出一根发簪,轻轻一抛,口中喝一声:“疾!” 只见一支式样秀美而精致的发簪,通体如玉,长约半尺;簪首处有一颗色泽深遂的海蓝宝石;簪身则细刻了一副青蛇图腾,模样栩栩如生,尤其眼神灵动,几如活物。 这便是苏茹百岁寿诞时,田不易不惜千辛万苦,先是斩杀了一位合欢派极有名头的长老,抢下了她的法宝“绝命钗”;又历经无数折难,远赴深海极东之地,取千年灵蛇之精魄所炼化的极品神物——灵蛇簪! 这件水系法宝不仅威力强横至极,又因为身怀“器灵”之故,就一定意义而言,实已接近于传说中的“后天灵宝”!因此苏茹对之一向宝爱至极,向来片刻不肯离身。也因为有了这件法宝,她才舍得将自幼修炼的琥珀朱绫,以及万剑一送给她的墨雪神剑赐给女儿和林惊羽。 只是这件法宝威力太大,即便以她修为,也恐轻用之下,有反噬之虞。而她平时又一直将之穿戴在身,旁人一来细看不得,二来习以为常。竟连何旭也不知道,苏茹竟有这样一件奇宝! 然而此刻情势何等危机,若不能以最快速度击败鬼王和他同伴,何旭便很可能遇到危险。虽然何旭一再声称自己绝无问题,但他先前以神剑御雷真诀重创吸血老妖,定然消耗了不少法力,即便有了一盏茶的间隔,却又怎么可能马上的恢复如初。 因此苏茹心急之下,一出手便是从未用过的大招——灵蛇化形! 只见灵蛇簪被抛在半空后,转瞬间化为一条九丈长蛇。那长蛇泛着青色,通体鳞片闪烁。自其现身后,叫人几能闻到一股来自深海所独有的咸腥气味。 那灵蛇器魂似乎长久没有出来透风,甫一出现,竟还一愣,蛇信虚影习惯性的吞吐一下,四处张望了一眼。然而当它看见苏茹时,眼中竟大有凶残之意! 苏茹心底一颤,知道自己修为终归不足,这凶残器灵竟在稍得自由后,便有了反噬之意。但她性子也甚沉稳,连忙竭尽全力灌注法诀,一幅太极玄清道出现在她手上……“去!”她拼命将太极图腾拍在器灵身上,灵蛇浑身一抖,这才掉转目标直扑鬼王而去! 苏茹、田不易等这才暗松一口气,却立即轮到魔教一方连连吸声! 即便是白痴也看得出,苏茹这招神物化形,威力绝强无比。而鬼王正在全心施法,白面书生又紧紧护围在旁,不敢轻动。 然而此际灵蛇狂涌扑来,却是再也没有躲避的余地。 这一刻,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这一刻,所有人睁大了双眼! 只是下一刻,所有人又忍不住嘴巴巨张,却又发不出一丝声响! 那一直面带微笑,做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却是忽得衣袍鼓起,长发倒竖,宛若身体膨胀了一倍,似被神魔附体一般,一股强横气势直入苍穹! 众人也没瞧清他用了什么法诀,只见他仅仅将右手向前一撑,指间极快的闪过“青红”二色。那青红二色变幻极快,几个来回,又突然蓦地一黑!竟是突然现出一副黑盾般的虚影! 田不易见状一愣,旋又巨惊,忙急呼道:“师妹!快退、快退!那是乾坤清光戒!是乾坤清光戒!” 一旁两位长老也立即反应过来,又想到传说中关于“乾坤清光戒”的种种神通,俱不由大骇。但他们也各个是人老成精的人物,一惊之后,立即强自镇定。又马上意识到那个白面书生已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苏茹身上,那么他身后的鬼王便立时少了一道阵脚。 于是也顾不得什么“倚多为胜”的恶名,田不易的赤灵、道心的“道心剑”、范坤的“乾坤尺”,一齐向鬼王打去。 就在这时,鬼王施法也到了关键处。虽然三件威力极大的仙家法宝向他打来,但他却愣是腾不出手进行格挡。只得咬牙挺着护体气墙,硬抗三件神兵! “轰!” 三件法宝打在鬼王的护体气墙上,鬼王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涌出一口鲜血。然而他吐出的血,却如不受地心引力一般,居然诡异的向上倒飘,旋又被吸入了紫色巨影的口中! 那个阎王虚像,竟能吸蚀精血! 另一方面,苏茹灵蛇簪所化的灵蛇虚像,也猛得撞在黑盾上。但出人意料的,两者间的碰撞,却是没有发出任何想象中应有的轰然巨响。反而只是“波”的传出一声似乎是小石子丢进水潭的声音。 片刻,灵蛇虚影连带着灵蛇簪,被那黑盾一吞即没;又或者是,是它们一头栽近了虚空中,如同自投罗网的“鳖”…… 与此同时,鬼王头顶的阎罗虚影,在吸蚀了鬼王精血后终于凝聚成形。 那面貌如生,几如活人的阎王,瞳孔泛着血红。 他如神祇一般,带着厚重的威压,威严的扫视着众生,半晌,竟还口吐人言道:“何人召唤本王?”声如巨雷,在场数百人,无不心头暗颤。 唯有鬼王面色如常,带着恭敬,拱手道:“圣母明王座下信徒,万人往。恭请王爷降下法力,护佑弟子!” 阎罗王听到“圣母明王”时,神色似乎微动,旋又淡哼一声,“罢了。” 罢了? 众人一愣,连鬼王也不例外。阎罗令虽然威力极大,但召唤阎罗不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且阎罗投影毕竟是神灵之尊,往往还不一定会听从召唤者的指挥。甚至他心情不好时,还可能会一掌把召唤者拍死。 因此即便以鬼王的城府,在听到阎罗一声不明所以的“罢了”时,也忍不住心潮起伏,几以为“召唤失败”。然而他还没忐忑多久,便转瞬后化为狂喜,只见阎罗王一只巨掌忽得从天而降,如同山岳一般,压向苏茹! 这一手极其yīn损,但又极其聪明! 要知道,阎罗王虽被召唤到凡间,但也仅仅是依靠着封印在阎罗令中的一丝精魄,才能转投出一道“残影”。而这道残影虽然威力极大,但却只有一击之力。 因此如何将这一击的效果最大化,便成了极其考验眼力的一件事。然而阎罗王何等样人?虽然只是甫一现身,但凭借亿万年累积的经验眼光,还是迅速找出了正道一方不得不救的“破绽”! ———————— 感谢打赏:“不会爱简单爱”、“一梦八百年” 107.大斗法(中) 果然,这一击击向苏茹后,不仅众人再次被这宏大而又出乎想象的惊变,慑得目瞪口呆。田不易、道心、范坤三人,更是又惊又怒。但此刻已不容他们多想,只得纷纷聚起全身修为,硬顶这一手如山如岳的巨印! 反而在这危急关头,苏茹虽身在局中,却是惊而不乱。三百多年精修凝炼的沉稳,在这一刻被毫无保留的体现出来。 虽然灵蛇簪一时被乾坤清光戒所衍化的独立空间收走,但她修持灵蛇簪两百余年,彼此联系不可谓不密,因此若有若无的还是感应到了它的气息。 她就这样和那个白面书生互相僵持着,全然将自己的性命寄托给了三位同门,更寄托在了最关键时,永远站在她身前的田不易身上! “哼!” 却听苏茹与那白面书生同时闷哼一声,旋又齐齐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说时迟、那时快! 田不易等人的三件神兵,也与阎罗王所发的那掌“灵印”相撞在一起! “轰隆隆隆!” 巨大的冲击波,滚滚如实质一般,带起飞沙走石、卷起老树连根,竟将众人所在的那一片茂密森林“清理”的干干净净! 一时间,烟雾弥漫。除了越斗越远,已经偏离战圈的何旭及端木、百毒子和风月,四人只受到一些轻微影响。其他人都纷纷向后疾退,甚至有些反应慢的、运气不好的,还被夹在劲风中的巨石巨树砸伤。 直到片刻后,尘埃才渐渐落定,田不易夫妇、道心、范坤、鬼王、以及那位白面书生亦显出形来。 定睛看去,只见六人均已不同程度的受伤,身上衣袍都还染上了一些血迹! 战况的激烈和凶残,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这才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正魔双方就连施神通,其中惊险诡异之处,便是如普智、吸血老妖这样的资深之辈,都有些转不过神来。 这时,却听那白面书生抚掌道:“好好好,苏女侠果然修为惊人!”他虽笑着,但一张原本便已白皙的面孔,此刻却尽数转为惨白。然而他眼中的豪气反而更盛,甚至还出人意料的赞了苏茹一句。 苏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即作答。只见她脸上一抹艳红一时红得滴血,旋又转白,如此反复三次之多,才终于归于“常态”。显然,她的伤势比之对方更重。但生性好强的她,居然不顾一切施展秘法,以一身精湛修为,硬生生把内伤尽数压下。 只见她轻轻挣开上前搀扶她的田不易,冷哼道:“阁下何人?苏茹修行三百余年,还从未在谁手上吃过这种大亏。若能赐告名讳,小女子当时时‘铭感’于心!” “哈哈哈哈……”那白面书生闻言竟是狂笑不绝,眼中赞赏之色甚至更明亮了些,“看来苏女侠不仅修为惊人,豪气亦复不输须眉。至于在下……鬼王宗四大圣使之一,青龙!有礼了!” “青龙……”苏茹微一低头,嘴里跟着念了一句。旋又眼中寒芒闪动,冷冷道,“若在以往相遇,小女子输招在先,实已不便纠缠。但今日情况特殊,你我在此生死相搏,小女子也唯有得罪了!”言罢,只见她反手一招! 远在数百丈外,田灵儿腰间的琥珀朱绫竟“铮”得发一声亮响,绽放出五彩光华,随即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猛得朝苏茹手中飞去。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它便安静躺在苏茹手上,只是它法体上的光华,却并不因为静止而熄弱,反倒霞色更艳,甚至连苏茹的脸色也因之瑰丽了许多。 “请!” “请!” 两人都不拖泥带水,来回几句简单说辞后,立即便又动起手来。至于鬼王和田不易等人,反倒意外的成了“配角”。鬼王倒还好,此人虽是魔教出身,但心xiōng却是异乎寻常的广大,见状只是微笑不语;反而田不易心底却有些不是滋味,他与苏茹夫妻三百余年,如何不知苏茹已对那个叫青龙的人,生出了几分佩服。而他身为丈夫,居然在关键时刻未能护得妻子周全,心底早已满是愧疚。现又见妻子居然对打伤她的人,有了几分欣赏,当即一涌“酸泉”在心深处蓬勃而出。以至于下手也不自觉的更狠了一点儿! 话分两头。 当何旭一招圈住端木、百毒子和风月老祖三人后,便有意识的将战圈往稍远处偏离,以免魔教一方突围汇合。而他先声夺人,占了先手之利,端木三人竟一时被牵着鼻子走。而这三人也和鬼王、青龙一般的心思。 既然你们想“兵行险着”,我们又怎么舍得不配合你? 尤其他们以三敌一,大大的占据了主动,情势远远比之鬼王和青龙宽松的多。而除了风月老祖之外,端木和百毒子都深知鬼王修为深不可测,莫说还有一个神秘非常,叫人看之不透的白面书生在照应,便是单只鬼王一人,以一敌四,至不济也能逃出一条性命。 于是百无禁忌之下,动手之际便于狠辣之余更多了几分从容。 然而数招一过,众人竟不由心底生寒! 何旭沉着老练、精微奥妙的道法,居然丝毫不因为以少敌多而捉襟见肘,反而往往能够借力打力,将他们招招夺命的法宝化解于无形。 而最惊骇的莫过于风月老祖。一向被他珍逾性命的“山河扇”,此际到得何旭手中,所发挥出的威力何止比他驱策时大了十倍! 明珠暗投…… 所遇非主…… 为他人作嫁衣裳…… 风月老祖几乎痛恨起自己那点儿半吊子的学问来! 因此嫉恨之下,下手更是狠辣非凡。只是他虽然将山河扇看得最重,但像他这样修为的大修士,又如何会只有一件法宝。此刻,便见他正驱策一柄形似油伞的法宝,来去之间进退自如,攻守衔接亦极尽巧妙,竟也是一件极难得的良物! 却说他法诀一指,伞形法宝突然蓬面大开,又听他yīn厉尖喝道:“青罗伞,收!” 青罗伞先是一颤,随即清华绽放,而青罗伞盖在一声“收”字诀下,竟滴溜溜逆时针旋转起来。片刻,狂风倒卷,挟杂着所能收摄到一切事物;最后又纷纷在宝伞内的漩涡中绞为齑粉! 只是这招道法固然威力极大,却无法做到敌我分明。而风月老祖虽已极力将青罗伞置于何旭上方,但还是不可能避免的牵扯到了端木与百毒子二人。 二人喝骂一声,却不得不退,更不可能出手抵御,以免气机相连下,分薄了法诀的威力。 但二人也是老奸巨猾之辈,虽然稍稍让出战圈,却又立即积蓄起另一轮道法。 何旭见状,却是冷笑一下,随即右手持扇猛地一扇,狂风大起,竟抵住了青罗伞的牵引;同时又涌起全身修为,把黑竹鞭投入地下,朗声道:“仙阵,起!” 正道一方,青云弟子闻声不无大感振奋。何旭在不久前于七峰会武时施展的“竹海惊涛仙阵”,其威力之强、阵法之玄,无不让人记忆犹新。此刻何旭修为已入上清境界,此招一经施展,不仅布阵之速更快,威力定也更胜先前。 只见一方半径数十丈的太极阵图出现在地上,范围之广几乎将另一边的田不易、鬼王等人也圈在其中。只是这一次的“竹海惊涛”,却未如上次那样冒出许多黑竹,反而腾腾涌起许多云雾。唯有九十八颗成两仪七星阵排列的光点依旧闪烁,然而待得云雾浓密时,却又化为了点点星光,再也瞧不真切。 这一刻,风声止息; 这一刻,动极生静…… 原本焦灼激烈的战斗,竟在何旭这一招下突得“嘎然而止”。只是正魔双方却无不知道,此刻的宁静,则定然孕育着随后更猛烈的骤雨疾风! 被包裹在云雾中的端木、百毒子和风月老祖,齐齐被这诡异阵法所困住。他们虽然极力展开神识,但这些云雾岂是摆设,即便三人念力大作,却也只能探出一丈之遥,但这又和目光所及有什么两样。于是无奈之下,只能抱元守一,先探探阵脚。否则随意出手,若打到正主还好,打到了同伴,岂非让何旭当了渔翁? 其实此刻若换了何旭易地而处,必然想也不想,先就猛力一招往地面招呼!道理很简单,刚才他把黑竹鞭打入地下的动作并不能瞒人。因此地面上不仅有阵法,更有那件作为“阵眼”的黑竹鞭。 而攻击阵法的举动,虽然无法达到立竿见影的破阵效果,但阵法在动摇之下,必然会露出一些破绽,这便让人得以有迹可寻。 只可惜端木三人修为虽深,却终归如常人一样,在突发情况下少了些逆向思维与随机应变。而他们下意识的防备举动,却为何旭赚来了千载难逢的施法良机。 于是,端木三人便听云雾中有一道清越之音传来,透着些逍遥、透着些洒脱,朗声颂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 感谢打赏:“聚散浮萍” 108.大斗法(下) 《圣经创世纪第一章》……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如果说上帝的创造“是从无到有”,那么何旭的道法,似乎也有异曲同工。 就在他法诀轻吐,温润若流水的嗓音下……应声处,果真有峰峦迭宕、怒海起伏!似乎何旭的言语拥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如上帝创造了世界一般,他也在这区区数十丈的方阵中,衍化出了一座小小的洞天! “迷阵潼关行!” 这一声名目,仿佛为这一手宏大而神奇的道法添加了一个注脚。也在他话音落罢的同时,阵法中的景致亦终于定下形来。 端木、百毒子、风月老祖三人,就这样置身在一副宛若水墨山水的画卷中,入眼处,尽是寥寥的墨迹与大段的留白。但就在这单调的黑白世界里,三人却偏生有种出尘世外的超脱感。 有那么一瞬间,即便以三人数百年的道心,竟也生出了退隐山林的念头。但这念头一转之后,却是彻骨奇寒般无可抑制的恐惧! 诸天幻境! 以这三人的眼光,如何瞧不出这一手“衍化诸天”的神通是何等的艰深与高难。尤其风月老祖又对山河扇非常熟悉,因此对于何旭这手道法,便比端木和百毒子还清楚的更多。 何旭这一手“迷阵潼关行”,分明是借助了山河扇中“一山、一水”的法力,又再结合了他先前插入地中的那件法宝,以两件神物的种种妙用,重新组合的超强神通。 而风月老祖虽然凭借对于山河扇的了解,隐约猜到了“潼关行”的关键,但也正因于此,心底的骇然反而要比另外两人来得更多。 事实上,即便以他的修为,全力驱策山河扇尚不能发挥出这样的效果。而何旭竟能在同时驱策两件顶级法宝的情况下,不仅将他们完美的融合,还能添入这许多奇幻意境。 ……莫非?这个年轻人竟已将他们青云门的太极玄清道,修入了传说中的“太清神境”?! 这个想法,更让风月老祖骇然欲绝! 就在这时,何旭的声音刚好从悠远中传来……那声音听着很远,有点空荡荡的;但又好像很近,仿佛就在你耳边…… “我敬三位修道多年,一身修行颇为不易。若此刻愿意受我禁制,我可向师尊及掌门师伯求情,饶你们三人一条性命。日后改过自新,重修善功,未尝不能进窥天道,总好过恶事做绝,将来万劫不覆……” 风月老祖心底一寒,色厉内荏道:“小辈!莫以为凭借区区障眼法,便能唬得你家老祖,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出来干一场,老祖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道行!” 他话音刚落,另外两边也传来了端木和百毒子的叫骂声。风月老祖心中一定,知道这两人尚无危险,只是先前有迷雾阻隔,现在又多了这许多山山水水,他虽然能听到二人的声音,却又着实寻不到二人身在何处。 半晌,何旭缓缓叹气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 “唉,三位既然冥顽不灵,便莫怪再下得罪了……得罪了……得罪了……”最后一声,带着绵绵回应,音波似乎将云雾激荡开来,山水景致竟一下子清晰了不少。但随即,整座迷阵似如“活了”一般。只听到“隆隆”声响不绝,群山似在这一瞬间颤动,如地震导致的山体,无数滚石激落下来。 三人一惊,但好在他们本已浮空,滚石再多也伤不到他们。只是他们还没庆幸多久,竟忽然觉得身体一沉!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的骇然起来。这一方小诸天幻境,竟已被何旭运用到了能够添加禁空法阵的程度! 也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明白,难怪何旭敢这么大言不惭,居然让他们束手就擒……更知道了他为什么敢就这样上来和他们以一敌三! 因为在这“迷阵”中,他便是创世主,他便是这里的神,他在这里几乎无所不能!然而三人虽然心中惊骇欲绝,但终究不甘心引颈就戮,纷纷挣扎着奋起法力,一边抵挡洪水巨石,一边拼命的攻击起阵法。 另一边,何旭位于阵法核心,也在苦苦咬牙硬撑。 说起来,他这一手“迷阵潼关行”,也是在拥有了山河扇和黑竹鞭这两件法宝的前提下,才凭借多年修道的体悟和一些天马行空的想象所得。 就理论上来说,以黑竹鞭自带的“竹海惊涛仙阵”打底,再添入山河扇的“山水意境”。这座“迷阵潼关行”的威力,自是比单独运用一件法宝来得更强。尤其“迷阵潼关行”还牵扯到“衍化洞天”这种极高深的道法难题。若何旭可以在这方面有所突破和领悟,那对他未来道法上的理解和运用,无疑将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但问题在于,即便以何旭上清境的修为,也无法在一口气催持两件法宝后,还维持住整座阵法的长时间运转。 因为在衍化出的小诸天里,一草一木、一针一线,皆需时刻灌注灵力,才能维持形状。若要这些“草木针线”具备攻击力,则更要投入海量的真元。 值得一提的是,一座真正的“诸天幻境”,几乎如同有生命的活物。它会像人一样,在“饥饿”时自动吸收一切可以转化为能量的东西。当然,能够布置出这种“幻境”的人,早已泯灭于上古之前。即便是千年前的青叶祖师,也同样做不到这种程度。 而小诸天幻境虽然难度稍小,但也正因于此,才不具备自动“捕食”的能力。因此,也必须由布阵者不断以真元灌注其身,才能维持其运转。 只是“持久性”的问题实在难以解决,以至于何旭也在一段时间里不得不放弃对于“迷阵潼关行”的研究。 然而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一气化三清”的出现,却忽然让这个问题迎刃而解。 在何旭的设想中,若能以一气化三清的法门,调度周天灵气灌注阵法。那么他施展“潼关行”时,便大大省力……所消耗的真元,也仅仅是投入在一气化三清上。 因此,自负“大招在握”的何旭,才敢大胆提出以一敌三的战术。 可事实证明,在这件事上,他毕竟还是想得简单了些。虽然在大竹峰时,他已简单试用过这招道法,自以为各方面的运转已基本无误。但此刻再次施展时,才知道理论与实践终归有极大的差距。 不说别的,单是流波山的灵气便不能与大竹峰相比,精纯程度更是远远无法相提并论。而何旭对于“一气化三清”的领悟,终究还是处于初级阶段,所以灵气的调动率并不很高。只是这一点在大竹峰时,因为灵气浓郁而体现的不充分,这才导致他忽视了这一处关键。 值得一提的是,何旭的情况其实与《倚天屠龙记》中,那位创出《乾坤大挪移》明教高人相似。两人都是天赋极高、修为绝深的当世奇才。 但即便是《乾坤大挪移》的开创者,也因为修为所限,在第七层心法中想错了十九处关键。而何旭所创的“迷阵潼关行”,其中涉及到的关于“衍化洞天”的艰深法理,其难度又何止超过乾坤大挪移百倍。而在这样的道法中,即便只是极细微的错失,也可能给施法者带来极大的麻烦。 说到底,还是何旭一贯的顺风顺水惯了,又因为道行太高,除了十指可数的寥寥几人,竟是再无任何对手。这样的境遇,换成谁都不免要有些目无余子的骄横心态。 但事已至此,他除了暗骂自己得意忘形,却也容不得他再多懊悔。 此刻他便如走钢丝一般,疏导灵气注入两件神兵,以此维持阵法;另一边又要保持三者间的平衡和稳定。 至于驳杂的灵气,只能靠体内无物不焚的南明离火剑简单精粹一下。 好在,随着时间的不断延长,何旭维持阵法时也愈加熟练起来。甚至在发动攻击之余,还有闲暇添入一些诸如“禁空”之类的限制。其外,“一气化三清”也越用越是熟练。 于是在拼斗中,他竟下意识的拿端木三人练起手来……时间一长,端木等人自是额头冒汗,越来越感吃力;反而何旭则道法愈趋成熟,无论是对一气化三清,还是小诸天幻境,都有了更深的领悟。 直到,天空忽然变色,大风四起,雷声狂涌。自决斗开始时就隐隐由海中传来的长啸越来越近…… 何旭心中一凛:那东西,终于也跑出来了! 他知道此刻已不能再做拖延,心中一狠,霎时便有了决断。于是道法一顿…… 端木、百毒子和风月老祖正自被动的手忙脚乱,此番道法一顿,却是不喜反惊。 他们三人无不是斗法经验极深的老妖,平生大小数百战,也只是在落在何旭手上,才一步错、步步错,被压制的如此凄惨。但抛开今天的小概率事件不论,此际三人陡见何旭停住道法,又见迷阵中的灵气忽得向阵心处狂涌,几如长鲸吸水一般,甚至将云雾、山水也尽数收得干干净净。直至阵中心的何旭显出身形,又见立于他头顶的山河扇,竟幻化为一只大鹏模样! 风月老祖见状大骇,居然惊叫一声,掉头就跑!甚至连端木和百毒子也来不及招呼一声! 109.夺宝(上)(1/2) 另一边,与何旭以一敌三,尚游刃有余的情况不同。 田不易夫妇和道心、范坤四人,围攻鬼王和青龙,竟出人意料的打成了平手! 这让青云门四人感到惭愧的同时,也暗暗惊骇于鬼王和青龙的高深道行。以众人眼光揣测,单只青龙一人,其修为便已不弱于田不易;而鬼王的修为,似乎比之田不易还要稍高半筹——达到了近乎于“地元境”巅峰的程度! 反观苏茹、道心和范坤三位青云门长老级人物,修为最深的也只勉强臻入“地元境”。 而鬼王又在最开始时,便以全盛状态施展了“阎罗令”,虽然未能一举击毙修为最弱的苏茹,却也引得田不易、道心和范坤三人,与阎罗王施展的灵印巨掌硬拼了一招。 但只此一招,便叫三人俱受内伤。而苏茹又因为灵蛇簪被青龙的乾坤清光戒收走,硬拼之时,受伤更重。 如此一来,青云门虽是以四敌二,鬼王和青龙却因为法宝犀利,凭借稍轻的伤势,竟与田不易等战了个平手。又因为苏茹催持秘法压制内伤,时间一长,更略微显颓势。 至此,战斗的天平反而朝着鬼王二人一面倾倒。 却说六人激斗正酣,众人奋起生平之力,无数奇招妙法叫人目不暇接。反倒是何旭四人因为迷阵潼关行的缘故,被隐身在云雾之中,战况若何却叫人看不分明。 然而这时,一直被阵法所笼罩的四人,却突然显出形来。更让人吃惊的是,风月老祖居然惊叫逃跑,似乎连何旭是他仇人也忘了。至于端木和百毒子,也在惊愕之下,几乎是下意识的跟着逃了。 这两位端跑跑和毒跑跑,当年能够躲过正道中人追杀,自然是于高深修为之外,另有玄妙至极的飞遁之术,只见二人居然后发先至,片刻间便反超了最先开溜的风月老祖,恨得风月一边嗔目结舌,一边又咬牙不已。 而他们的异常举动,却是连田不易和鬼王他们也被惊动到了。 六人几乎是下意识的放缓了攻守,又借着进退间的方位转换,以余光扫视着何旭那边。这一看本不打紧,谁料到一见之下,竟是瞳孔一缩! ———————— 《庄子内篇逍遥游第一》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 当何旭傲然立于半空,左手抓右腕,右手朝上如托盏一般紧绷,山河扇就这样被他虚托在顶上,隐隐可见何旭天灵处如蒸笼一般,有许多雾气腾腾蒸起。那“蒸汽”包裹住山河扇,旋又化为一只大鹏! 一山、一水、一鹏! 这幅虚像,竟赫然是山河扇中那只一直未露面的鹏鸟! 风月老祖见状,当即没命价的狂跑! 因为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这只大鹏的厉害! 当年他窃得“鹏程万里图”后,虽然费劲苦功,以天外奇铁为扇骨,终于制成了山河扇。但又因为受到皇室因果的诅咒,竟至在炼制此宝时,被鹏程万里图中的大鹏反噬!虽然九死一生,终于留得一条性命,但也不知何故,从那以后便“性情”大变。甚至在驱策山河扇时,也发挥不出它全部的威力。 至于那只“大鹏”,他也曾在窃取“鹏程万里图”时了解过,据说是前朝皇室的某位高人,以绝大机缘寻到了一枚鲲鹏精血,又将它炼入法宝,这才有了后来镇压气运的神物——也正因此,风月老祖才会贪念大作,由此生出窃宝的念头。 而此刻他见何旭竟能召唤出大鹏,自然是想也不想,当即便要逃命。 何旭冷冷一笑,他以离火剑元炼化山河扇时,也曾差点遭到反噬。但好在山河扇的因果,主要是诅咒在风月老祖身上,而他修炼过“斩鬼神”后,对于许多yīn灵虚幻之物,也从此有了更好的对付手段。再加上离火剑元无物不焚的属性,总算有惊无险的躲过了一劫。 如今这件被他重新洗炼过的山河扇,已经成为他仅次于南明离火剑的又一大杀手锏。只是他此刻召唤出大鹏,却并不是为了诛杀端木、百毒子亦或风月老祖中的某一个。 反而是为了——青龙! 若说他当日是因为心血来潮,才会突然改变主意去抢来了山河扇。那么在这流波山一役中,青龙手上的乾坤清光戒,却又是他志在必得的神物! 甚至他先前不惜以言语挤兑,展开这场正魔十人的生死决斗,其最终意义,也是为了在混乱中杀人夺宝! 因此他表面上全力驱策迷阵潼关行,但却始终暗留一丝神念放在青龙身上。现见田不易等人围攻正酣,战局却又隐隐落入颓势,当即不再犹豫,喝道:“大风起兮云飞扬!” 言罢,风起、云涌! 当风云被灌注在大鹏的身上,原本无穷无尽的风,似乎变得有了穷尽。因为仿佛整座流波山,都在这一刻变得静止……一丝风动也无。 以云为体,以风为神。 这只大鹏在灌满风系灵气后,居然化为纯青之色。又见何旭剑指一并,出乎任何人意料的,朝着田不易他们的战圈一指! 鬼王最先回过神来,又惊又怒道:“小贼敢尔!” 但他也不是瞎子,那只大鹏虽然没有典籍中描述的那么庞大,但翼展一张,也至少有数十丈长。而且那纯青的色泽,分明是风系灵气满溢的模样。因此想也不想,便鼓起修为,尽量躲避。只是他这一退,青云门四人气机相连之下,立即把压力集中在了青龙身上。 以至于青龙被四件法宝压制,本身受伤又重,竟不由自主的缓了一缓。而何旭指挥的大鹏,又分明是朝着他打来的。 鬼王这才悟到何旭的用意,他脑中一时转过无数念头,但最终却化为一声刻毒怨恨:三头猪! ———————— 感谢打赏:“欢乐o看书”、“暗黑骑士zyf” ps:也祝“西荡”童鞋考试顺利! 110.夺宝(下)(2/2) 加更:小庆总点击破30万。 ———————— 如果鬼王知道后世有那样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却怕猪一样的队友”,那么他此时此刻,必会举起双手双脚表示赞同。相反,他却出奇的一点也不怨恨何旭。 战场之上,生死相搏,无所不用其极,本就是等闲事也。若是鬼王与何旭平手相搏,那么即便他一招不慎,为敌所算,以他脾气,却也会怨自己技不如人,绝无半句闲话多讲。 然而此情此景,造成如此突然的局部劣势,却完全是因为端木、百毒子、风月老祖三人料敌不明、怯敌不前、战敌不勇所造成! 枉费三人相合几乎近千年的道行,竟是被一个修道不足百年的后辈玩弄于鼓掌之中,甚至被吓得临阵脱逃! 鬼王想到这些,xiōng中之怒几乎要冲破天灵,直上云霄!但惊怒之中,却夹杂了他更多的担忧。 此次与他前来的青龙,虽然相貌年轻,只如三十岁人。但资历之深,却还要在他之上。甚至道法修为,也不过比自己稍弱半分而已。而且青龙作为跟随上一代鬼王时就征战四方的鬼王宗老人,本身还具备着超强的凝聚力。若他有什么事…… 但何旭这招偷袭实在太快,他脑中虽然百转千回浮现无数念头,但临临到得嘴边,却只能化为两个字:“小心!” 小心? 何旭听到鬼王的怒吼,心底的冷笑已忍不住浮现到脸上——晚了! “嘭!” 应声处,青龙原本所在之地,居然蓬起一团血雾!一位沉寂百年,成名数百年的绝代高手,竟是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死无全尸了! “青龙!!!”鬼王目眦欲裂,端木、百毒子、风月老祖则逃得更疾。甚至连田不易等人,也忍不住颤了一下,很诡异的有了些兔死狐悲,不,或者说是感同身受? 总之,当他们看到这样一个修为、资历与自己不相上下的人,突然死得如此凄惨,心中若没有一些异样,才当真是奇哉怪也的事情。 以至于他们都下意识的顿了一顿,竟未来得及去抢过青龙遗落的那枚乾坤清光戒,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它往地面落去…… 这时,也不知是谁,突然发一声喊! “抢!” 但几乎是同一时间,众人却觉得眼前一花……那枚本应掉落在地上的戒指,却突然出现在一个白衣青年手中。 众人一顿,再当看清那人时,面色不由一白。原本贪婪而炽热的目光瞬间退去,有些心性稍差之人,甚至背脊渗出一层冷汗! 抢?还抢什么呀!抢着死无全尸嘛?! 于是,一干人就只能这么看着那个人,看着何旭,以一种施施然的、如同鉴赏古玩字画般的痴迷目光,拿着乾坤清光戒细细掌看,最后,才将这枚堪称九天神品,足以叫任何人眼红心动的戒指戴在右手中指上。 直到他完成这番动作后,才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抬头向鬼王去看。而他看到鬼王后,竟还做出一副很诧异的模样,几乎是很夸张的叫道:“万先生?您怎么还在?莫非还想与晚辈切磋一二嘛?” “你!”鬼王差点被挤兑的吐血,只是他还来不及说话,却听何旭又冲已经逃回魔教阵营的端木道:“喂,那个秃顶老头儿,嘿,想不到你一把年纪,跑得却不慢嘛!就你这样儿的,居然也好意思提起万师伯?还上青云,还锉骨扬灰……我呸!”何旭几乎是不加掩饰的将轻蔑之情挪到了脸上,但却出奇的没有人觉得他很粗鲁,反而配合他先前的杀伐果断,此刻说出这番话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阳刚与豪迈,“还记得我刚才说过什么吗?你们……‘没这个机会了’!” 言罢,似乎是为了应和,又似乎是为了给这段话添加一个注脚。被何旭一席话激得满面通红的百毒子,居然在没受外伤的情况下,愣是“噗”得吐出一口血来! 何旭见状,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将戏谑的目光转向了百毒子道:“老秃头吐一口血,好歹还让我觉得有些羞耻心,你呢?嗯,让我想想……你腿最短,反倒跑得最快,难怪当年能逃过苍松师伯的追杀。哦!对了。听说当年苍松师伯还请你吃过一剑……啧啧啧,以苍松师伯的功力,居然还斩你不死,可见你的皮得有多厚!” 众人愕然。想不到何旭除了道行精深之外,还有如此毒舌的一面。 而百毒子闻言后,却只觉xiōng口如被一股气堵住,脸色酱紫几近黑色。吸血老祖在旁大惊,忙道:“老兄弟,且息怒、息怒!快调匀了呼吸!” 原来百毒子以毒功入道,寻常练功,亦需以毒气灌入体内。只是这样的毒攻虽然威力极大,但若在情志激荡时,却尤会引起毒气反噬。 然而此刻他被何旭一激,竟至邪毒倒灌入心,他虽然在惊怒后发现了异状,可惜却为时已晚。只见他此刻已然面色紫黑,竟就这样在吸血老祖的搀扶下……暴毙了! 何旭一愣,忍不住瘪瘪嘴。 他起初讥讽端木与百毒二人,主要是气不过这两个东西竟敢对万剑一出言不逊而已。值得一提的是,何旭虽然从未与万剑一谋面,但因为原著的关系,心中却对其风骨与为人,有种说不出的赞叹和钦佩。 ——大丈夫当如是! 只是连他也没想到,百毒子居然会在他的讥讽下,引得毒气攻心……早知道这厮心理素质这么弱,我还费什么劲和他动手啊? 而现在在他一番唇枪舌剑下,端木内伤、百毒暴毙,如此傲人战果,实不比他先前斩杀青龙的那一招来得逊色。 以至于风月老祖差点成了惊弓之鸟,生怕他又将矛头对准自己,不自禁的往人群中退了一步…… 好在,何旭根本没把心思放在他心上。而对他来说,像风月老祖这种货色的生死,完全是可以按他的心情来定夺。心情好了,顺手杀了只当是庆祝;心情糟了,铲平他也能撒点儿闲气不是。 可叹风月老祖还徒自隐于人群中,暗喜何旭没有冲他“开炮”,殊不知自己在他心中,其实已成了可以随意搓扁揉圆的东西…… 111.阳谋(上)(1/2) 远方,大约是海滩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长啸,这一次的声音,却远非这晚之前的啸声可以相比,如龙吟一般,直上九天,声动四野。更有隐隐雷声,隆隆传来,但那声音,竟彷佛是来自大海深处。 鬼王面色一变,忽然抬头,只觉得脸上一凉,一滴水珠,落在了他的脸上。 起了风,开始下雨了。 仿佛突然而来一般,从黑沉沉的夜空中飘落下漫天的雨丝,而在远方大海的深处,一阵阵的猛烈大风,也如冲破牢笼的野兽,咆哮著吹向这个无边海洋中的孤僻小岛。 风挟雨势,铺天盖地地拥了过来,转眼之间,在场正魔两道数百人,便落入了风雨之中。 谁知这时,何旭却突然“呵呵”笑了起来,一副状极欢畅的模样,仿佛这糟糕的天气,对他而言却是难得的享受一般。 只听他笑着,却说了一段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在下久闻万先生乃魔教中不出世的奇才,不仅于道行精深外,别具景秀丘壑,而且博古通今,熟知上古典故。”他说着,看了鬼王一眼,只见他面色隐隐有些焦急,心底竟很有些恶作剧似的欢喜。又道,“在下也是甚爱读书之人,平时三教九流的杂书也读得不少,比如曾经就在《山海经海经第九卷大荒东经》中,读到过这样一段话:‘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kuí)。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鬼王闻言,面色剧变,心底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远处,曾书书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张小凡一干人身边,听到何旭的话后,也不由变了脸色。 张小凡知道曾书书也是极爱读书的人,便问道:“书书,夔牛是什么?” 林惊羽、田灵儿和宋大仁等,也对这个问题极有好奇,当即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曾书书沉着脸,以往嬉笑轻松的表情全然不见,他见众人看他,便答道:“夔牛乃是上古奇兽,据《神魔志异灵兽篇》记述:夔牛者,状如青牛,一足、脚趾、无角,吼声如雷。久居深海,三千年乃一出世,出世则风雨起,雷电作,世谓之雷神坐骑。” 田灵儿忍不住咋舌道:“这么厉害?……呀!那这么说,魔教主动来此,莫非是为了这‘夔牛’?”她性子聪慧,很快就想到了这点。 与她一样想到这一点的,还有同样在旁的齐昊、陆雪琪、法善等人。众人面色,都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然而另一边,何旭却依然很开心的样子,似乎完全看不出鬼王的面色已经难看得发黑,还笑呵呵的问道:“万先生,在下说得这段话,您是不是有些耳熟?” 鬼王强作冷笑,但心底那股不安,几如翻江倒海一般,越来越是强烈。 何旭见鬼王不答,也不以为意,徒自笑道,“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居然很有聊性……哈哈,定然是因为遇到如万先生这样的‘知己’。不知道万先生有无同感? 同你妈! 鬼王几乎要怒爆粗口,若非他们斗法已败,形势已不能由己。只怕他当场就要率众而退。但现在何旭却似铁了心的要把“闲聊”进行下去,他有心插口拦他话头,竟又不知从何去说。心底的郁闷之情,当真无以复加到了极处。 只听何旭又道:“……在下对于魔教之事,也曾一度极感兴趣。比如你们敬奉的圣母明王什么的。其实说起来,魔教创立的时间,可能比我们青云门还早些。哦,还有你们魔教的法宝,我也是研究过一些的,许多神奇之处,大有可以借鉴的地方。至于最出名的,大概要数‘魔门四宝’了吧?是哪四宝来着?我想想啊……对了,炼血堂的‘噬血珠’、万毒门的‘万毒归宗袋’、合欢派的‘合欢铃’……咦,怎么突然忘了最后一件?”他笑着向鬼王问道,“万先生可能教我?” 鬼王语塞…… 反观他背后的魔教教众,则纷纷哗然。 事实上,魔教中也大有精明人物。此次鬼王宗抬出“圣母明王”旗号,召集四大门阀及无数魔道散修云集流波山,只说有一场关乎“圣教兴衰”的大事。但细节如何,却始终不曾言明,只说是寻找“一物”。对此,魔教教众早有腹诽,怎奈何鬼王宗强势,更兼鬼王亲自驾临。因此,若无与他身份相若的其他三阀门主在场,却是谁也不敢诘问于他。 只是众人现听何旭说到“夔牛”,再一稍加联想,脑筋快的,哪还不知道鬼王宗兴师动众要找的那“一物”是什么?!而除了“夔牛”,又有什么能劳动鬼王宗宗主法驾亲临! 尤其魔教中资历深厚若吸血老妖者,更在何旭的后半段话中,听出了鬼王宗镇派法宝,居然有克制“夔牛”的能力! 这还如何得了?! 虽然还不清楚鬼王宗得到夔牛能有什么好处,但绝对是有好处的,而且好处决计小不了,不!定然是绝大绝大的好处! 念及于此,如吸血老妖等一干另属其他教派的长老,纷纷在心底转过无数念头……有羡、有嫉、有恨,不一而足。但归根到底却是一句话:我得不到,更不能让你得到! ——魔教心性之薄凉,有此可见一斑。 事实上,魔教作为百年前正魔大战的战败方,最近百年一直处在攻守同盟的状态。以“抱团”的形式,勉强抵御正道一方的威压。也正因此,这次鬼王宗才能召集众多魔党,前来流波山办事。 但说到底,这种同盟完全是危机下临时妥协的产物。几乎任何一个魔教教众都知道,以鬼王宗、合欢派、万毒谷、长生堂为首的魔教四大门阀,无日不在渴望完成统一魔门的霸业。因此即便在相对较为“抱团”的同盟期间,四大门阀也在无不在暗地里各自做着小动作。 …… ———————— 感谢打赏:“一梦八百年” 112.阳谋(下)(2/2) 加更:小庆总收藏破3000。 ———————— 因此,今日何旭隐约点破鬼王宗大计,对于鬼王来说不谛于一个绝大的打击。甚至对他来说,这比损失了青龙还要严重! 鬼王推己及人,几乎不难想象……以三妙夫人、毒神、玉阳子的阅历,必然深知魔教四宝之一的“伏龙鼎”,多半也知道伏龙鼎中的“困龙阙”! 这种道理不难理解,就相当于正道中人都知道青云门有“诛仙剑”,“诛仙剑”可以调动“诛仙剑阵”是一个道理。 而现在何旭点破了鬼王宗是为“夔牛”而来。那么像毒神那干老奸巨猾的东西,还如何会想象不到“伏龙鼎”与“夔牛”……乃至由“夔牛”衍生开去,与其他三大神兽的关系! 莫说以今日情势,收伏“夔牛”已成镜花水月。即便日后还想再打“黄鸟”、“烛龙”、“饕餮”的主意,不说正道会否出手阻拦,单是其他三派,也定然会从中作梗,决计容不得鬼王宗得逞,从而一家独大! 一步错、步步错啊! 鬼王心中懊恼不已。枉费他自以为天衣无缝,先是怂恿炼血堂吸引正道注意。随即反手一招,在别处灭掉正道数十个门派,表面上做足了卷土重来的派头。背地里却暗渡陈仓,谋算着四灵之一的“夔牛”。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象不到,世间竟有何旭这样的人物。 他几乎可以想象,何旭定然是由“流波山”为线索,联想到了“夔牛”……又从魔教身上,想到了魔教四大至宝,再由“伏龙鼎”想到鬼王宗!——但是,这还是正道弟子嘛!怎么会有一个正道弟子,对魔门掌故如此熟悉! 更可怕的是,此人凭借料敌先机,先是不动声色的破去了己方人多势众的优势。逼得自己在进退两难间,主动出手;他却握紧拳头,以逸待劳。而自己更没料到,此人先前声名不显,但道行却深湛若斯! 先是重创吸血老妖;随即一气不停,接战魔教三大高手,而且以一敌三,尚能困而占之上风;最后更出人意料的一击突袭,已至青龙尸骨无存! 更毒辣的是,他此刻侃侃而谈,若闲聊一般,将自己苦思谋划数十年的“修罗大计”道将出来。轻巧之间,便把魔门四派本就脆弱的同盟关系,化解的干干净净。 最让鬼王无语的是,此人无论是数日前的“夜袭”也好,乃至现在的“离间”也罢。都是将谋略摆在了明处,堂堂正正,以“阳谋”之势应敌,弄得自己连骂他一声“卑鄙”的余地也没有。 想到这里,连鬼王这样骄傲的人,也不由对何旭有些心服口服起来。 但鬼王也当真不愧为盖世枭雄,胜负得失一经算明,便只微微一笑,竟至xiōng臆尽去! 他这般神情转变落在何旭眼中,也让何旭忍不住心生叹服。自忖易地而处,绝对做不到对方这种豁达程度。 这时,鬼王道:“罢了。胜者为王败者寇,这一局,老夫输得心服口服。”他说着,一拱手,“青山不改,流水长流。这日因果,他日自当再行了断。告辞!” 言罢,挥手而退。这一番当机立断,竟无半点拖泥带水。甚至魔教教众见他摆手一举,便即自行依次而退,竟无半分错乱之机可趁。管中窥豹,便知鬼王宗在魔教中威望极盛,而魔教退守百年,也并非虚度光yīn。只此一手,便胜过正道中人一头。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双方先前有过“生死论输赢”的约定。然此际魔教虽有劣势,却无败象。更兼人多势众,根基未损。尤其鬼王尚在,军心便在。其他端木、风月老祖、吸血老妖等高手也是伤而未死。反观正道一方,苏茹伤重,田不易、道心、范坤三人也各有受损,而何旭虽然表面无恙,但连番恶战,也已消耗甚巨,不堪再战。 因此,当李洵想要带同门冲杀上去时,何旭只冷冷瞪他一眼,便叫这位一向眼高于顶的焚香谷奇才给瞪了回去。 而何旭于此一役中,筹谋方略、算无遗策;更兼连番施展超凡道法,阵斩强敌。威望之高,甚至压过田不易、普智等一干前辈名宿。可以想见,今日之后,何旭何大智之名定然响彻江湖。乃至“天下谁人不识君”,也已可以预见! 何旭直到看着魔门尽数退去,这才退回阵中。 田灵儿最先奔了上来,挽着他的手,眼中大是关切。何旭温柔一笑,摸摸她脑袋:“我没事。” “嗯。”田灵儿乖巧的点一点,但一双妙目仍然紧紧的盯着他,似乎是在确认何旭的真实情况。 半晌,似乎见何旭的确无恙,她才甜甜一笑,旋又意识到自己众目睽睽下,与何旭这般亲近,俏脸霎时绯红一片,倒是害羞起来了。 何旭大感有趣,但心底又挂念师父师娘伤势,便牵着田灵儿来到田不易夫妇面前,问道:“师父师娘、两位师叔,你们都没事吧。” “还好。”田不易已扶助苏茹,口中虽然答了一句,但一双眼却全在苏茹身上。反而苏茹勉强笑了一下,“我也……”她“没事”二字还未说完,却因为心神一松,再也压不住内伤,“噗”得吐一口血,软倒在田不易怀里。 “师妹!” “师娘(娘)!” “苏师妹!” …… 一时间,青云门一干人,尤其是大竹峰等人,无不手忙脚乱。还好有普智压阵,何旭简单交待几句,就由他接过指挥权。而他自己,又连忙跟着田不易等人,去为苏茹疗伤不提。 至于夔牛……何旭离开前,深深向海滩看了一眼,眼中有过一丝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咬一咬牙,黯然摇头。 说起来,他在临行前曾暗自对流波山一役,制定过一系列的战略规划: 一,夺得乾坤清光戒(最高级); 二,阻止鬼王宗收伏夔牛(优先级); 三,挑破“修罗计划”,离间魔教四派(次级); 四,最大限度的歼灭魔教有生力量(可选); 五,诛杀“夔牛”(可选)。 好在,一二三项规划,都已经顺利完成。至于第四项,虽然做得还不够,但总归也叫魔门损失了近百人手,甚至炼血堂一支的一干高层,也基本被何旭一手挑尽。 唯有第五项…… 113.不相信 据《黄帝内经》记载:黄帝战蚩尤时,九天玄女曾令军士宰夔牛制作八十面战鼓,又在黄帝摆下“奇门遁甲”阵后,令军士以雷兽之骨,打击八十面夔牛皮巨鼓。 一时鼓声大作,一击震五百里,连击震三千八百里,只见整个战场地动山摇,天旋地转,喊杀冲宵汉,使蚩尤兵卒神魂颠倒。黄帝则趁机冲杀元门,致使蚩尤兵败如山倒。 值得一提的是,蚩尤号称“铜头啖石”——即把石头当饭食,且能“飞空走险”。而这样的变态人物,依然在夔牛鼓震声中,“九击止之,尤不能走,遂杀之。” 由此可见“夔牛鼓”的厉害。可以说,若没有那八十面夔牛鼓,便没有后来黄帝“逐鹿”的胜利。 因此,若说何旭对夔牛没有一些想法,便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而夔牛这样的上古神兽,自从逐鹿之战后,就已几乎灭绝。流波山这一头,搞不好就是夔牛一族最后的独苗了。 不过何旭才不在乎什么“动物保护协定”,甚至一想到由夔牛皮制成的“战神鼓”;夔牛骨制成的“雷神锤”;还有它那颗堪称极品的雷系妖丹……何旭那个挠心挠肺啊! ——太想要了! 甚至他还恶趣味的揣测,夔牛这么“牛”的牛,那一身肉——怎么滴也不能比神户牛差吧? …… 可惜今天之后,他应该没机会再验证那些恶趣了。毕竟夔牛三千年才出一趟门,绝逼的死宅中的战斗宅。而何旭也从没想过自己能活三千年——三千年!他穿越那会儿也才2012罢了……(他娘的,万一真活了三千年,老子又活回去了怎么办?!) ———————— 却说正魔两道各自收兵,何旭在暗查魔教确实离去后,也建议己方人马向昌河城退去。毕竟苏茹的伤势颇为沉重,自从昏迷之后,竟一日一夜也未苏醒,而流波山的洞府条件实在太差,也不方便田不易下手治疗。 至于天音寺、焚香谷及正道散修,则在退入昌河城后各自离去,这里便不一一赘述。 …… 客栈,厢房。 苏茹躺在榻上,盖着薄被,白色苍白毫无血色,看去竟是楚楚可怜。床边,田不易坐在床沿,伸手搭着苏茹右腕……半晌,才将爱妻的手放下,又小心的帮她盖好被子。 “师父,师娘的情况怎么样?”何旭紧张的问道。 田不易虽然面色沉静,但眼中却有一股掩不住的轻松,只见他摆摆手道:“有惊无险!” “呼!”何旭与田灵儿闻言,都忍不住松一口气。田灵儿绷了两天的小脸也终于绽笑容,“娘亲这一次昏迷了这么久,真是吓坏灵儿了。” “可不是!”何旭牵着田灵儿的手,心底同样大感欢喜,又道,“灵儿,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师兄他们吧。” “是是是。”小丫头连连点头,旋又吐一吐舌头道,“我昨天心情不好,还冲了大师兄发脾气呢。” 田不易与何旭闻言,都瞪她一眼,“没大没小!” 奈何田灵儿一点儿也不怕他们,只是扮个鬼脸,就娉娉婷婷的去了。田不易又好气又好笑,对着何旭道:“这丫头,你以后可得好好管管!” 何旭也挺没办法的摇摇头,“我倒是想,但舍不得……” “翁婿”二人,又复欢笑。 片刻,何旭将田不易请到自己的厢房。两人分宾主坐定,何旭奉上一盏茶,道:“师父,这两天您也辛苦了。您自己的伤,无碍吧?” 田不易端着茶,沏了一下,浅饮后道:“我没什么。基本都恢复了。”他说着,将茶放到一旁,又叹道:“只是没想到,魔教潜匿百年,如今重出江湖,竟有如此实力!且不去提那鬼王,单是被你杀掉的青龙,修为之高便已不在为师之下。” 何旭闻言忙道:“弟子也是占着偷袭之利。而且此人修为虽高,但若没有‘乾坤清光戒’相助,如何会是师父对手?”他前世颇历官场事故,尤其身在军中,更对“功高震主”有种莫名的提防。因此田不易随口的一句话,也让他忍不住跟着解释了一句。 好在,田不易也许对别人比较量窄,但对何旭却明显宽泛的多。尤其何旭这一句不动声色的马屁,更让他心底大有释然之感。 两人闲聊几句,田不易又将话题转到了“乾坤清光戒”上,“老四,那枚乾坤清光戒你洗炼的怎么样了。” “快了。前几天,弟子也在忙着恢复修为,估计再有十日,便能洗炼妥当。”何旭说着,转动了一下手上的戒指。 田不易点一点,“这戒指堪称九天神品,种种神奇妙用,对修持者都大有好处。单是当日所见,幻化一方空间,强行收摄法宝,便已是了不得的神通。据说还能凝定心神,外防迷魅、内祛心魔……”他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啧啧”嘴,几乎微露艳羡模样。当然,他自然不会没出息到暗示徒弟献上战利品。因此,最后也只是规劝何旭妥善使用,另外早日洗炼成功,也好将里面的灵蛇簪拿出来。 正当田不易准备回房时,何旭却道:“师父,其实弟子请您来,还有一事想和您商量。” “哦?”田不易眉头一轩,“何事?” “是关于……”何旭凑近了一点,传音道,“苍松师伯。” 田不易见何旭如此谨慎,不禁眉头大皱。他知道何旭做事一向有的放矢,如此郑重谨慎的向他提起苍松,必然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谁知他听着何旭说了半晌,面色竟变得比担忧苏茹时还要难看,直到最后,几乎yīn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你是说……苍松他?可有证据?!” 何旭点一点头。 “在哪儿?!” “师父可还记得,五年前,苍松师伯一直闭关不出?” “嗯。” “那您知不知道,普智大师也一度失踪了五年?” “你是说,苍松闭关?与普智的失踪有联系?难道……苍松与普智交过手,然后两人又都受了伤,最后一个闭关疗伤、一个觅地潜修?” “师父英明!” 田不易站了起来,来回踱了一圈,抬头道:“不对!苍松有什么理由要和普智动手?” “噬血珠。” “什么?”田不易大惊,“普智怎么会有噬血珠!” 何旭当即便把普智如何得到噬血珠,以及当日在草庙村的情景都说了一遍。甚至在田不易的追问下,连噬血珠被摄魂棍“吃掉”的情节也支支吾吾的说了出来。 一席话,只听得田不易大翻白眼,最后他也懒得说了,只道:“那照你这么说,普智现在告诉你,当年在草庙村想要谋算他的人,就是苍松?然后他以身诱敌,引得苍松出来,最后在神剑御雷真诀下身受重伤,而苍松也没在他的大梵般若下讨得好处。” “没错!” 田不易盯着何旭看了一眼,忽然道:“你和苍松有仇吗?” “嗯?”何旭一愣,“没有。” “那我怎么觉得你和他像有仇一样?” 何旭愕然。而田不易则拍拍他的肩膀道:“苍松这个人,为师也有许多地方看不惯他。但我和他同门数百年,当年蛮荒一行,更有过许多生死交情。你若说他贪图噬血珠,用以修习魔功,我还隐约能信三分;但若说他勾结魔教……我问你,换了是你,有人告诉你田不易要叛教,你相信吗?” 何旭哑然…… 田不易又道:“再者说,普智虽然德高望重,但毕竟不是我青云门的人。何以凭他一面之词,就要我相信苍松不是好人?就因为他是天音寺‘四大神僧’吗?哼,笑话。难道苍松便不是青云门的‘七峰首座’?”他说到最后,几乎语带不屑起来。但最终还是语重心长道:“老四啊,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 “师父,但!” “够了!”田不易抬手就拦住他的话头,“没什么但是!你也累了,这便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事情,为师自会处理。你就不要再过问了。”言罢,甩手而去。 何旭也没想到田不易会发这么大的脾气。看着他走出房间,有心想拦,但还是做罢了。最终,也只能自己一跺脚,暗叹道:是我想得简单了! 说起来,他因为原著的关系,自是早就知道,苍松因为对道玄当年处理万剑一的那段公案不满,所以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报仇。自己又是亲眼见到他抢夺普智的噬血珠,普智更在前几天亲口验证了这一点。 只是他却忽略了……田不易与苍松的情谊。 这两个人虽然平日里一直互不对付。但数百年的同门,还有像田不易说的“当年蛮荒一行,更有过许多生死交情”,有这样的交情打底,于情于理,师父都不可能相信。还是像他说的那样,“有人告诉你田不易要叛教,你相信吗?” 肯定不信! 但事实上,以眼下情况的发展,苍松很可能在青云门率队回归后,由齐昊等人口中知道普智的下落。而普智明显已经识破了苍松,那么苍松知道普智未死后,极有可能狗急跳墙…… 114.不放弃 以何旭对于原著的了解,若苍松想要狗急跳墙,他会干什么? 答案只有八个字:勾结魔教,偷袭青云! 其实平心而论,何旭并不想对苍松下什么死手。毕竟此人修为极深,若纯以修为而论,几乎与自己的师父田不易并驾齐驱。 只是此人自从百多年前那场“公案”后,便对道玄真人充满了怨念,而当这股怨念化为为万剑一报仇的执念时,他其实也在不知不觉间入了“魔”。 说起来,要化解这段执念的方法异常简单。只要让道玄真人把苍松关到后山,看看在祖师祠堂的万剑一便了……虽然道玄真人当年,乃是冒着极大风险才在暗自将万剑一保下。但此刻时过境迁,以他名满天下的身份和几乎天下第一的修为,即便真的将当年的旧时曝光出来,难道还真有人敢诘问于他吗? 可惜道玄真人虽然表面谦冲,但内心却最是骄傲不过。因此,就算何旭当着他的面,告诉他:“苍松要杀你,因为你杀了他的万大哥。”只怕道玄也会傲然一哼,随即只作不知。甚至不屑于再多解释半句。 这一点,从他在原著中被苍松下毒、偷袭,乃至连番重伤后,仍然奋起神勇,想要以手中长剑与苍松做一了断便能看出。 因此在何旭原本的打算中。最佳的办法,莫过于先做通田不易的工作,让他先行带队回山,再行联合其余首座质问苍松。 若有可能的话,最好可以从他身上或者住处搜出他修炼魔功的证据。即便是退一步,也至少要先剥夺他一切权柄。 否则苍松在青云门经营百年,势力之大,仅在道玄真人之下。而他不仅执掌青云门刑罚,更兼布控青云门防务。也正因为他熟知防务的缘故,才能在原著中作为内应,使得魔教悄然无声的围住了青云门主殿。 要不然,以青云门累积两千多年层出不穷的神奇禁制,又有重重好手层层把控,魔教即便来者再多,青云门若是认真应对,也保管能叫他们来得去不得! 然而事已至此,说一千道一万也是无用。现在何旭连最亲厚的师父都说服不了,又有什么信心去说服别人? 不过…… 何旭望着师父离开的方向,眼中却有精芒闪过:我是不会放弃的! ———————— 深夜,昌河城外荒郊。 曾书书揉着眼睛,用肩膀撞了彭昌一下,嘟囔道:“彭师兄,你说四哥大半夜的叫我们出来干嘛?还用传言呢……神神秘秘的。” 彭昌显然也没睡醒的样子,没好气道:“谁知道呢!我也是睡到一半被吵醒的……但你别说,何师兄的修为还真是厉害。我是和高师弟住的一间房,但他隔着一道墙,还是能够传音给我,而且分毫不差。” 曾书书显然也有同样感受,便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转瞬后,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有些神经质的笑了一下,问道:“那高师兄被你吵醒了嘛?” “废话,我起床、穿衣服、穿鞋,这么大的动静。他如果这都惊不醒,也索性别修什么道了。” “哈哈,那他问没问你去哪儿,你怎么说的?” 彭昌一愣,又见曾书书一脸怪笑的样子,似乎突然明白了曾书书问这句话的意思…… “茅厕!” 两人异口同声,旋又哈哈大笑,一时倒也甚解困顿之意。 正自说笑间,又听后面有一道声音传来:“是什么事,惹得两位师兄这么开心?” 曾书书与彭昌都是一愣,转头看去,才见又是一个熟人。 “楚师兄?” 曾书书是自来熟的性子,虽然和楚誉宏交际不深,但毕竟一起参加过几次行动,也算得上脸熟了,便笑问道:“楚师兄也是被四哥叫出来的?” “是啊。”楚誉宏点点头答着,脸上也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你说也怪哈。大半夜的,到底找我们干什么?” 曾书书一耸肩,两手一摊道:“谁知道呢。我和彭师兄前面也在说这事儿,不过现在看楚师兄也来了,那么估计四哥不止是叫我们。还会有其他人的。” 他话音刚落,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后边陆陆续续果然又来了几个人。定睛看去——赫然是文敏、陆雪琪、宋大仁、张小凡、林惊羽,还有今天召集他们来的何旭! “大家都来啦?” 何旭与曾书书等人汇合后,也没有再多什么废话,随便问过一句,就开门见山道:“深夜相召,还搞得这么神秘,其实是有一件秘密任务,要请诸位协助。” 众人闻言一怔,彼此面面相觑半晌,显然都没想到此次前来,是因为任务。但既然是任务,众人倒也没什么好说,便一齐拱手道:“愿听师兄调遣。”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回答,并非是“愿闻其详”,而是“愿听调遣”。显然,何旭在流波山一役中的非凡表现,已在不知不觉间,将指挥若定、算无遗策、道行绝深,等等形象,尽数灌注在诸人眼里。 因此,一干人虽是被很突兀的召集过来,甚至还没听清具体任务,便都下意识的选择了服从指挥。 何旭见众人应得干脆,心底也不由一松,深深行了一礼道:“多谢!” 这一谢,包含着对于信任的感激;包含着对于支持的感动,大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思。 众人都料不到何旭如此客气,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纷纷连道不敢。 只是何旭谢过之后,面上的神情,反而更见严峻起来,“实不相瞒,此次行动极其特殊,也极其危险。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我又不便提前相告任务内容。因此,我必须重复一遍,任务极其危险,可能危及生命!如果有顾虑的,请一定及时退出。我以人格担保,决计不会对退出者有任何异样看法。整个行动,纯出自愿。” 大家都被何旭的严肃给弄得一懵,但何旭的反常,也让他们真正察觉到了此次任务的不同——非常不同……也可能真的很危险!然而,终归没有人一个人,退后哪怕一步! 甚至当何旭以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确认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意时,每一次目光的交汇,都让他感觉到了一份信任。而每一份的信任,又都让他觉得肩膀一沉……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底涌起一股浓浓的负罪感——我不该瞒着他们! 也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忍不住想告诉他们真相! 但转念后,这些想法又都被他一一压倒! 不容有失! 不容波折! 但他同时也在心底告诉自己:何旭,你要对得起他们每一个人的信任!你要用自己的命去捍卫这份信任——即便你死,也要让他们活着!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客栈,斑驳的阳光透过纸窗,洒在桌上、地上、床上…… 苏茹眯了一下眼,觉得眼皮有些沉。但那股温暖的光,照进了她的梦里,将满世界的黑,染成了红。 她费力的睁开眼,先是左右看了一下……似乎是一件客房。她想撑起手肘起身,这才忽然发觉自己的手被握着。低下头,这才看见田不易握着她的手,趴在床边睡得正想。 “呆子……”她在心底骂了一句,但更多的却是涌起一股柔情。 她忍不住轻轻的回握了一下,感觉着自己丈夫历经三百年仍然温暖而宽厚的温度,脸上忍不住一红,也不知想到些什么。 “嗯?”田不易感觉到苏茹在动,迷迷糊糊的抬起眼,“你醒啦……”然后竟又伏下头去。但片刻后,他又飞快的抬起头来,“你醒啦!”声音大是欢愉。 “嘘!你轻点儿!” “嘿嘿嘿。”田不易忍不住讪笑一下。 苏茹白他一眼,柔声道:“你累了一夜?” “没有没有!”田不易摇着大脑袋,“早醒了。” 谁晓得苏茹却剜了他一眼,眼神娇嗔中带着妩媚。她再次回握了田不易一下,又微微将他向里面一牵,自己也朝里面挪了一点。 田不易老脸一红,居然嗫嚅起来:“都老夫老妻了,也不怕被人……”他刚想说被人“看见”,却见苏茹“狠狠”的瞪他……也不知是不是苏茹瞪得太狠,田不易竟是骨头一软,迷迷糊糊的就钻上了床。 苏茹见田不易傻傻的样子,心底大感好笑。她虽然伤势初愈,但乍见夫君陪伴,心底却是极感欢喜。因此柔情一起,便很难得的主动起来。 她靠着田不易怀里,左手搭在他肚子上,习惯性的捏了一下,口中道:“你啊,三百年了。这肚子还是这么大,都快赶上我怀灵儿的时候呢。” “瞎说,明明是小了一点的。你摸习惯了而已……”田不易搂着爱妻,心情也是大好。语气里,便带着外人听不到的诙谐。 苏茹抬起头,本想啐他一口。却看到丈夫已经闭上眼,一股疲惫之意,便是微笑中也能清晰可见。她心底的柔情,忽得更浓了。再看他那张胖脸时,居然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可爱。她心底爱煞了,于是,忍不住轻轻的、向他一吻…… 但她这一吻才刚亲到田不易唇边,卧室的门竟猛得被推了开来! “爹……啊!” 115.商议(1/2) 客栈,厢房。 此刻,田不易已坐在太师椅上。只不知为什么,他正拿着一份信,脸色赤红,似是怒极。田灵儿则坐在床榻边,挽着苏茹的手,低着头。神情好像还未从刚才的尴尬中恢复过来。反而苏茹终归是过来人,心态阅历都不是田灵儿一个黄毛丫头可比。现在到是看不出什么,只是静静的半依在床头。 “啪!” 另一边,田不易不知道为什么,狠狠的将手上的信拍在桌子上,怒道:“这个老四!简直……哼!” 苏茹皱了一下眉头……若换了平时,田不易敢在她面前这么说何旭,她少不得是要向丈夫发一通雌威的。但,这一回……她叹了一口气,终归没有再说什么维护何旭的话。只对田灵儿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旭儿离开的?” “就早上,我刚起身,就看到枕边有三封信。一封是我的,一封上面写着爹的名字,另一封什么都没写。我是读了自己的信,才知道四哥已经走了。我急得不得了,赶紧就冲了过来,结果……”她说道这里俏脸一红,顿了一下才道,“还有剩下的两封信,四哥也说让我交给爹。爹,四哥信里到底说了什么?”她说道最后,忍不住转头向田不易问道。 值得一提的是,何旭的不告而别,早已让她大感焦急。但她家教甚严,故而心底虽然焦急万分,却也只得忍住去拆另外两份信的冲动,尽等着田不易亲口解答。 只是,田不易却没有回答女儿,反而问道:“老四在信里还对你说了什么?” 田灵儿面上有急色闪过,但终于还是答道:“没多说什么,只说是夜半启程,没有和我说,让我别担心。又让我把两份信都交给你,一切听你定夺。爹,四哥到底怎么了?” 田不易仍然未答,继续问道:“就这些了?没再说什么?” “没有!”田灵儿急了,因为她的直觉、还有父亲的反应都告诉她——何旭这一次的不告而别,背后肯定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而一想到连父亲都如此郑重,她几乎是第一反应的,就联想到了“危险”! 念及与此,她几乎再也忍不住,大声道:“爹,你快告诉我,四哥到底怎么了、怎么了!” “灵儿!”苏茹见女儿这般激动,急忙拉住她,示意稍安毋躁。 田不易冷着脸,没有说话。当然,他理解女儿的心情,也并没有对她生气。只是……他下意识的看着手中的信,终归没有和女儿解释,只道:“灵儿,这件事情,你暂时还不能知道。若是可以,老四早就告诉你了。” “你们!”田灵儿气得急出了眼泪,但她对父亲的脾气极是了解,知道他不肯说的话,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得一跺脚,恨恨道:“我找小凡他们去!”言罢,“嘭”地摔门而去。 田不易见状,只觉一口气堵在xiōng口,但他终究忍着没有发作,只得重重一叹……他走到床边坐下,看了爱妻一眼……想起清晨时的浓情蜜意,再与此刻心情一相印证,几乎是天壤之别。 “不易……”苏茹见丈夫一脸憔悴,心中满是疼惜,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劝道:“别气了。旭儿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现在修为又这么高,几乎与我们不相伯仲,天下之大,又有哪里不能去得。而且他不是还留了信嘛……别太担心了。” “你不知道……”田不易摇摇头,“老四这孩子,可能听到了一些什么,居然说苍松……”他说着,将何旭所说关于“苍松和普智”的纠葛,“噬血珠”、“毒血幡”、“勾结魔教”等等事情都说了一遍。一段话,整整细说了半个时辰,最后道:“我昨天就已经拦了他,叫他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听我从长计议。但他……唉!” 苏茹知道始末后,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只见她坐直了身子,凝重道:“不易,旭儿到底在信里说了什么?” “没有具体说。就说了点道歉的话,还说会用他的方法去解决。诺,信就在这里,你看吧。” 苏茹接过信,细细的读了一遍。她读得很快,但又读得很认真,前后反复看了三遍,最后才抬头道:“不易,旭儿在信里,劝你回山后联合其他首座、长老,彻查苍松。这件事,你怎么办?” 田不易沉着脸,半晌才道:“难办!” 苏茹白他一眼。田不易见了,也只能苦笑,“苍松执掌本门刑罚,权柄之重,仅在掌门师兄之下。而掌门最近百多年一直静心潜修,门内的事情其实也不太管了。说真的,青云门能有现在的兴旺,苍松反而有一半的功劳。所以……你说说,老四说苍松会勾结魔教,这种话你信吗?” 苏茹也沉着脸,摇了摇头,但终归道:“但是苍松修练‘毒血幡’,谋夺‘噬血珠’的事情,这多半是真的了吧?否则以普智大师的声望修为,总不能无缘无故的诬陷别人?” 田不易闻言,不置可否。直到沉默片刻后,才道:“其实就道理而言,普智一个出家人,又是名满天下的四大神僧之一,他说的话,应该是极可采信的。但是……我还是那句话,苍松虽然为人嚣张,但终归也是有身份的人。而且他身份特殊,若只因为别派中人的一句话,就如此怀疑本门有功之臣——尤其还是一峰首座。这要是叫外人知道了,我青云门的脸面往哪里放?退一步讲,若是苍松真的修练魔功,那这种遗羞门楣的事情,我们反而更要低调处理,否则岂不是更叫同道看了笑话?!” 苏茹闻言默然。其实以她性子而言,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挺简单的事情,何必弄得这么复杂,甚至何必在乎旁人的想法? ———————— 感谢打赏:“文字乐”、“水调0歌头”、“亚咩喋”、“我在闹书荒”、“浣石”。 116.护短(2/2) 加更:小庆精品封推。嗯……求个收藏行吗? ———————— 但苏茹也已不是当初那个小竹峰上无忧无虑的丫头了。尤其田不易还是青云门七峰首座之一,两人感情极笃,有甚大小之事,田不易也从不瞒她。所以耳濡目染之下,终归知道他们这些人,看待问题的角度是和自己不同的。 再者,青云门虽然贵为正道三大门派之首,但天音寺和焚香谷,却是无时无刻不对本门做着虎视眈眈。因此她甚至不难想象,门中少数信奉“yīn谋论”的人,可能还会怀疑这是不是普智策划的一场yīn谋。 夫妻二人各自想着心事,屋内一时静极。这时,二人却忽听门外有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听那足音,似乎是田灵儿! 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 田不易夫妇对望一眼,眼中交换着同样的疑惑。 下一刻,果然是田灵儿火急火燎的冲进房里,只见她脸上堆满了惶恐,颤声道:“爹、娘……出大事了!” ———————— 客栈,三楼。 这一层被青云门临时包下的楼面,此刻已经挤满了此次出行的青云弟子。但是,若有心人细细一数,便会发现人数少了近七分之一。 上首处,田不易、道心、范坤,都排成一字坐在那里。连苏茹也不顾身体虚弱,在田灵儿的搀扶下,坐在了田不易的左边。 这时,田不易沉声道:“少了多少人?” 下首,齐昊拱手道:“启禀田师叔,少了朝阳峰楚师弟、风回峰彭师弟、曾师弟、小竹峰文师妹、陆师妹,还有……”他抬头看了田不易一眼,声音稍微低了一些,“还有大竹峰的何师兄、宋师兄、张师弟和林师弟,合计共九人。” 齐昊说完后,霎时出现冷场。 众人虽然都不说话,但不代表没有想法。一夜之间,一下子有九个同门不知去向,连一片纸也没留下,这如何能不叫人心里嘀咕?尤其清点下来,大竹峰少的人最多。而且还包括了何旭!——众人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想到:领头之人,决计是他! 又如齐昊这般心思较细之人,更由一些细节里,读出了别样的东西……楚誉宏、彭昌、文敏,都分别是朝阳、风回、小竹三脉的大弟子;曾书书则是风回峰首座曾叔常的唯一子嗣;至于陆雪琪更是七峰会武前四名的得主,本身又有青云门第一美女的光环。若纯以知名度而论,青云二代中,几乎只在何旭之下。 而这样五个各具声望的青云门风云人物,平日里除了门中的少数长辈,还有掌门道玄外,又有谁能使唤得动? ……齐昊苦笑一下:何老四啊何老四,这就是你‘一呼百诺’的威望吗?但是,你又为什么没叫上我? 不提齐昊在旁心情复杂。田不易虽然表面镇静,但心底的激荡却远比任何人都来的强烈! 老四,你倒底想干什么! 他与何旭师徒之情已逾甲子,对他为人处世自然了解甚深——这是个彻头彻尾不怕天、不怕地的人!他面子上的那点谦虚、温和,只是为了掩盖心底的坚忍与果决! 远得不说,就看他在乱战中能够一举击杀青龙,就知道他的心性在关键时刻是多么的决断!而他道行本就极高,现在又撺掇了一干同样修为不弱的同门,再联想到他信中那句“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田不易下意识的便渗出一背的冷汗! “啪!” 众人一惊。原本田不易心潮起伏下,居然控制不住力道,将座位的扶手给握得粉碎! 这时,道心朝田不易道:“田师兄,你看这件事……”他是道玄掌门的师弟,本身修为也极其深湛,因此他开口问话,即便是田不易也不敢怠慢。 然而面对道心隐隐暗含诘问的语气,田不易却出人意料的笑了一下,只听他故作轻松道:“道心师弟不必多虑,这件事我已有数。我那孽徒不过是带着几位师侄出去做点任务罢了。此次回山之后,我当亲自向掌门师兄及水月师妹、商师兄、曾师兄的说解。诸位放心便是。” 他话一出口,众人无不震惊。 虽然瞎子也看得出,何旭的所作所为,决计没有征得田不易的同意,否则他何以失控的连扶手都要握碎。但他一句“诸位放心”,却是生生将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而他此刻作为流波山一役的队首,在还未回门交还任务前,理论上,也的确是有资格对于随行人员作出任何安排,且有权利不向任何人作出解释——换句话说,这叫“临机决断”,便是道玄真人知道了,也管他不得。因为还有一句话,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另外,在他出言揽下责任后,整件事的性质又变得不一样。本来何旭纠集同门,不经长辈允许,私自行动,实是大犯门规,极受忌讳的事情。 岂不见以当年万剑一的威望,也要在师门长辈的许可下,才能发起“蛮荒行”的任务! 因此,何旭私自“调兵”的行为,无论最后导致了什么样的后果。待他返回师门后,迎接他的必然先是相应的门规惩处——而这也决计不是他早先在云海破坏“禁空”规则的小事可比,便是道玄真人也保不得他。 不过,这一切都在田不易满是轻松的一句话下,变得不再重要。但相应的,田不易此刻也担当着前所未有的风险。但叫何旭此行有了一点儿纰漏,无论是人员折损,还是产生任何一点负面影响,他都免不得要担下所有的责任。 届时他要面对的,也将不止是青云门高层的责问,只怕还有一些责罚。 这一切,在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所有人又都很知趣的没再多问。甚至道心和范坤在对视一眼后,还满脸“欣然”的笑笑,说了一句“原来如此”,便就这么算了。但在他们心里,却无不为田不易捏一把冷汗。不过更多的人,在见识了今天的事后,却无不想起青云门中对于田不易除了“修为高、爱面子”之外的又一个评论——护短! 117.苍松叛教 苍松最近很头疼。 他知道他有麻烦了。很大的麻烦。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不说他近百年的苦心经营要毁于一旦,便是他自己一条性命,也可能会走到尽头。 自从数月前,道玄真人突然任命田不易带领本门精英前往流波山后,他就常常觉得心神不宁。说起来,修为到了他这个境界,已能隐隐感应到一些关于自己的因果。直到他从线报处得知,天音寺带队前赴流波山的人,竟然是普智时……他才终于找到了心神不宁的缘由! 此人竟然未死?!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他先后两次出手抢夺“噬血珠”。第一次,因为“七尾蜈蚣”的突然失踪,还有何旭意料不到的出现,才在唯恐暴露身份的情况下不得不收手;第二次,虽然成功缀上了普智,也形成了很好的单打机会,而且普智还被他的神剑御雷真诀重创。但也因为这一击的缘故,竟使得普智坠崖入海。这让他措手不及之下,也因为交战中受到普智决死反扑的关系,有心无力,只能扼腕叹息,放弃了搜索。 本以为事情已经到此为止。但谁料到,时隔五年之后,普智居然又活蹦乱跳的出来了! 普智不死,吾难未已! 苍松收到线报后,几乎当场就忍不住要奔赴前线,伺机将这祸胎杀掉。然而……他终归是强迫自己忍住了。 原因很简单!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一步,已不是普智一死便能解决问题的事。 只因当日,他不仅施展了青云门的独门绝技——神剑御雷真诀,更用到了自己的成名法宝——“秋水剑”。 而他的身份即便在一时未曾曝光。但可以想象,普智此次出山,必然会撺掇他师兄普泓等人为他撑腰,届时一场官司必不能免。 更麻烦的是,他自己还曾经有过一段众人皆知的“闭关”经历。因此只要有心人稍加推敲,立刻便会把最大的嫌疑放到他身上。 最要命是他修炼数十年的“毒血幡”……虽然他一直隐瞒的很好,但若道玄、普泓那一干级数的绝顶高手有心查看,则必然能叫他无所遁形! 怎么办?! 逃? 有那么一瞬间,出于对生死的恐惧,他的确想过要逃。但很快的,这个念头又被他彻底压下! 逃?那岂非自己经营百年,便要一朝丧尽了嘛?!不行,不能逃!否则我这一百年的虚与委蛇,苦苦支撑,又都为了些什么! 苍松赤红了眼,心底满是不甘! 多少年、多少年! 那个如噩梦一般的场景一直盘恒在他心头!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待他如兄如父的人、那个几番救他于生死毫厘的人,是怎样的倒在玉清殿上,又是被谁放倒在了玉清殿上! 我要报仇!报仇!我要为万师兄报仇!哪怕是修炼比“毒血幡”更毒的毒功,哪怕为此吃更多的苦,哪怕身入地狱,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他反而忽得冷静下来。甚至先前眼中不满的血丝,也一下子变得清明……天才与疯子,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此刻的苍松,就正处于疯癫到极致后,思维最高速的时刻!于是,一个疯狂的念头产生了…… ———————— 中原西北,野云万里无城廓。 皇天之下,厚土所载,以中原为核心,周有八荒:东,西,南,北,东北,西北,东南,西南,是谓八荒。中原大地,山川灵秀,土地丰美肥沃,几乎聚尽天下人口。而周遭八荒之地,所在多是山险水恶,兽尽鸟穷,常人难至,却多有化外异族。 自中原向西北,出黑水,便是西北蛮荒。黑水宽有百丈,水黑如墨,深不可测。源远流长,前溯不见源后追不知尾,水面平滑如镜,却一羽不能浮,无人可渡,也不知在天地间流了几千几万年,横亘成为西北蛮荒之界。 西北蛮荒极处所在,只有天和地,天地之间是一片浩无边际的空。 辽远,阔大,空旷,苍茫,寂寞。静的时候没有一丝风,一粒砂都不会动,动的时候急风真个如刀,尖啸着吹过,飞沙走石,比铁还要硬上三分的巨岩俱被凿刻出无数风痕,岁月久了,风痕就割裂了巨岩,碎裂的岩石在狂风里继续被割裂、打磨细碎,被吞没成砂石,巨岩消失处就又多出一块空旷来,如此这般,空旷吞没了一切,变作一个阔大无边的所在。空旷处尽是黄沙,连绵不断的黄,在阳光下厚重如歌。岁月削不完的巨石便堆成石山,星星落落地散在万里黄沙上。 然而就在这里,却蕴蓄着当今魔门的起源之地——蛮荒圣殿! 西北一处石峰上,阳光肆无忌惮地照下来,烤得石峰触手生烫,地面上一切都懒懒的毫无生机,苍褐的石山下,灿灿的黄沙绵延万里,远上白云之间,苍凉古朴,在烈日的照耀下显出厚重的质感。后面不远处,隐隐约约是圣殿隐在一片林叶之间,间或闪现的殿角上,简单平直的线条,显出千载难驯的傲气。 何旭一身儒衫,负手而立,眺望远方,万里黄沙苍茫,尽在脚下,右手的乾坤清光戒在阳光下幻着一团清华,神秘而高贵。他的身后,站着宋大仁、文敏、张小凡、林惊羽、楚誉宏、彭昌、曾书书和陆雪琪。 一行九人,站在一处山头。 这时,曾书书感叹道:“一个月啊!总算到这儿了!” 彭昌搭腔道:“是啊。这十万大山的路还真是不好走。我早年入门时,曾听师父说过三百年前‘蛮荒行’的事情。当时听到种种艰辛坎坷,还只道是他老人家说得玄乎。现在才知道……其实是说得谦虚了。” 说起来,三百年前,青云门曾有五位长辈,一举由中原腹地,追杀魔门余孽直至蛮荒边陲。甚至一举杀入蛮荒圣殿总坛,几叫魔众望风丧胆,致使彼辈至今引为奇耻。这等丰功伟绩,自是在门中脍炙人口。因此众人闻言,无不深以为然。 众人闲话几句。忽得,文敏暗暗朝宋大仁眨了一下眼。宋大仁犹豫一下,终于道:“老四,这一路上,我们都忍着没问此次是为了什么任务。但你看……现在我们九个人都到这儿了,你是不是……” 何旭转过头来,看了宋大仁一眼。宋大仁瞳孔一缩,却终归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反而坚定的回望着。 “呵呵。”何旭笑笑,索性转过身,环视众人。却见众人眼神,似乎隐隐带着些期待。他不由心中一动,索性道,“其实你们,已经有些猜到了吧?” 众人一怔,旋又心头火热。楚誉宏首先忍不住颤声道:“难道……真的是攻打魔教?”然而他声音虽然颤抖,但却并无恐惧之意,反似激动之情多过了其他。不仅是他,甚至连一向以清冷示人的陆雪琪也不例外。 何旭见状,不由暗感欣慰。事实上,他一路上一直三缄其口,便是担心众人未战先怯。却没想到,众人对于攻打魔教,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斗志高昂! 但转念后,他又释然。在他看来,多半是三百年前的“蛮荒行”壮举,深深影响到了这一帮当代的青云门翘楚。以致当他们自觉有幸也能完成一次前人壮举时,居然连恐惧也忘了,反而感到深以为荣! 然而有一点他没想到的是,众人不惧反喜的好战情绪,固然有受到三百年前,师门长辈壮举的影响。但更多的,却是因为他何旭! 甚至他更没想到,自己在这干同门的眼中,已几乎化身为算无遗策、无人可敌的代名词。虽然己方只有九人,但众人偏偏觉得何旭定能想出办法,即便是以少敌多,也能咬下魔教一块肉来! 又诸如林惊羽这般,性子较为激进的人,更是直接热血上涌道:“四哥,你说吧。怎么打,我们都听你的!” “是啊!何师兄,我们都听你的!” “四哥,说罢,怎么打!” 何旭见状,也不禁为众人的热血激起了豪气。但他还是很快的冷静下来。作为这次任务的首脑,尤其还是一次私自的行动。他容不得自己有一丁点的闪失。 在他的算计中,如果一切按照原著的轨迹运转,最多还有两个月时间,便会引发青云门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苍松叛教事件! 虽然原著中未曾详写这段剧情,但以他看书后自己的揣测,多半是苍松凭借“七尾蜈蚣”的关系,联系上了万毒门的毒神,表达了自己想要叛教噬上的心意。而毒神作为四大门阀中最老奸巨猾的人物,虽然有心揽此巨功,但又担心青云门实力雄厚,便暗示苍松转而联系鬼王! 不出毒神所料,一向雄才大略的鬼王,在闻知苍松有意叛教的消息后,很快嗅出了机会。当即主动奔走,联合其他三派,打着“一血前耻”的旗号,有意共上青云——如此,这一战若是成功,鬼王在魔教中声望自然高涨,就算败了,他也有个为前辈雪耻的好名声…… 118.何旭的手段(上) 不过鬼王也是极精明的人物,摆明打着“出工不出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意。居然一力挑唆长生堂的玉阳子为首领——逮着玉阳子也是个好大喜功的家伙,竟是欣然接受。 至于合欢派三妙夫人,此女向来以柔克敌,机锋暗藏,却又果断无比。虽然原著中未作多解,但仅观其亲传弟子金瓶儿,便可略窥其人一二。尤其她在原著中还说过这样一句话——“……只是我们都在圣母明王座前立了重誓,此次务必要同心协力……” 也就是说,此次魔门四大派系在暗商围攻青云门前,曾有过一个类似于“誓师”的仪式。而“誓师”的地点,显然是除蛮荒圣殿不做他想。 因此,何旭想以“上层路线”揭破苍松无果的前提下,索性发起狠来:很好,‘小搞’搞不定,老子就给你来个大的!否则何以显出你家何旭何大爷的手段来!你们要誓师对吧,我倒要看看,没了‘那个东西’,你们怎么誓师! 他行事向来极其果决,只要定下目标,便从来不在乎要投入多少手段,甚至有时还不择手段!尤其还有至少一到两个月的时间,更使他得以从容定计。 当下眼中精芒电闪,嘴角挂起一丝笑,居然带着点邪魅的味道,向众人道:“……” ———————— 在魔教之中,长生堂是一支极特殊的派系,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这个派系负责在蛮荒守卫魔教最重要的圣地——圣殿,而这一脉的专旨,也如它的名字一般,只为追求长生。只不过他们名列魔教四大派系,行事之时,多不择手段,与正道中相传“求长生”之道截然相反,这个日后再说。 却说圣殿之上,放着两尊巨大的雕像,一尊慈眉善目,微笑而立,一身衣裳被刻的如风吹拂般栩栩如生,倒有点像是佛门的观音菩萨。 另一尊却完全是不同的模样,狰狞凶恶,黑脸鬼角,八手四头,甚至在嘴边还刻着一丝鲜血流下,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尊巨大雕塑,通体均由极罕见的万载寒玉打造。因此,即便在这亘古炎热、遍地黄沙的蛮荒,以圣殿为圆心的数十里方圆,却始终有股难言的清凉。以致日久天长之下,圣殿更成为了蛮荒那一片荒漠中唯一的绿洲! 事实上,即便不去说要打造这样两尊雕像,需要用到多大的寒玉,又或心疼其中浪费了多少边角;甚至不去考虑万载寒玉形成的时间,和寒玉这种东西的稀有……只说从世间有蛮荒圣殿起,乃至后来由圣殿衍生出的无数魔教分支——无量记的魔教教徒,却都始终敬奉着这两尊雕塑!仅此一点,便可知其是何等的珍贵! 至于这两尊雕塑的名目,则在正道中亦是大大的有名——幽冥圣母和天煞明王!就一定意义而言,这两尊雕塑在魔教的地位,实可堪比“三清”之于道教、“佛祖”之于佛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外,在这两尊雕像前面,还有一张玉案,上边一尊金鼎香炉,炉内插着三柱长香,约莫快烧到尽头。香炉旁,香烛、三牲、瓜果,无一有缺,且无不极尽精致。从这些细处,不难看出这里时刻有人精心打理。 玉案前,一个名白衣男子站在那里,这人面貌大约三十出头,双眉入鬓,相貌极是英俊。只见拿起桌上香烛,点燃后插入香炉之中,又走到一方蒲团前,一脸肃然地跪了下去。 这时,一个看去精明瘦削的中年人急匆匆的由圣殿外走入。他走得甚疾,却出奇的无人加以阻拦,显然也是在魔教中大有地位的人物。而他见到玉案前的白衣男子,正做着祭拜,才不得不放缓脚步,只是面上却难掩一丝焦急。 圣殿之中,但见轻烟徐徐飘起,白衣男子匍匐在地。 “幽明圣母,天煞明王,圣教四十二代弟子,长生堂第七代首座——玉阳子,诚心拜见。圣教遭厄,衰微已久,无数教众,披肝沥胆,为兴圣教,前仆后继。唯愿圣母明王,垂怜苍生,赐我福祉,再兴圣教,渡化众生,共登长生不死极乐欢喜境!” 祝罢,玉阳子才再拜起身,而他似乎知道来的人是谁,以致背着他,便淡淡道:“孟骥,圣殿之上,何以如此惊慌?成什么样子。”说话间,隐隐带着些敲打。 那名叫孟骥的男子,忍不住颤了一下。 说起来,他虽然是长生堂除玉阳子之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平日也颇受玉阳子倚重。但正因于此,他也深知这位门主喜怒无常的脾气。而他刚才未经请示,便擅自闯入圣殿,实是大犯玉阳子忌讳的事。 想到这里,他心底不由一寒。忙行了一礼,恭声道:“门主千万赎罪,属下实在是有要事相禀,万望门主海涵。” 玉阳子这才转过身来,淡哼一声道:“说吧。” “多谢门主大量。”孟骥不敢怠慢,谢过之后才道,“启禀门主……焦晃他……” 玉阳子眉头一皱,斥道:“焦晃他怎么了?吞吞吐吐的干什么,还不快说!” “是、是!……焦晃,死了。” “什么!”玉阳子踏前一步,居然不顾仪态的一把抓住孟骥的衣襟,“怎么可能!他死在哪里?!” 他道行比之孟骥高了不止一筹,因此一抓之下,别说孟骥不敢夺,这么短的距离,就是想夺也躲不掉。 孟骥大惊之下,却也不敢反抗,只勉强保持镇定道:“就刚才。他带队例行巡逻,一行五人,无一幸免!” “哈哈!”玉阳子大概是怒极而笑,但那笑声却透着yīn冷,只见他一把推开孟骥道,“带路!” …… “就是这里?” 圣殿外的密林中,很七竖八的躺着五具尸体。玉阳子在孟骥的带路下,率着十几个门人在此勘察。 孟骥恭声道:“正是。” 玉阳子皱着眉头,先来到焦晃尸身前。 焦晃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与孟骥一样,瞧着甚是精明。只是他的死状颇为诡异,双目圆睁,嘴巴张大,全身却无一丝外伤。玉阳子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下,却不由心底一惊。原来他五脏六腑已然被尽数震碎,偏生骨骼完好,显然是下手之人,是以某种极高明的yīn劲,生生震死! 高手! 这是玉阳子的第一反应。虽然焦晃的实力并不如何强横,在他麾下十七位战将中,几乎只能排在末位。而且从焦晃死后的模样来看,显然下手之人是以偷袭得手。但即便如此,以焦晃的修为,居然连还手的反应也来不及,甚至还被一招结果。由此可见,出手人之人的修为是何等强悍,几乎已不在他之下! 玉阳子默默的站起身,扫了一眼其他几具尸体:“都验过了?” “验过了。”跟随玉阳子而来的其中一名下属道,“四位兄弟,都是受法宝重创而死。每人身上都有至少两种兵器的划痕,多数是利器,也有一两处钝伤。所以敌方至少有十多人,甚至更多。” 玉阳子点点头,不置可否。 那人又道:“而且这伙人下手不仅狠辣,还十分利索。从事发到现在,前后应该不足半个时辰。这里距离圣殿又这么近,我们却连打斗声都没有听到。所以实际交手的时间定然更短。” “报!!!!!” 众人正说话间,又有一个长生堂教众远远奔来,看他气急败坏的惊慌模样,众人心里都不由一颤……又出事了? 果然,来者道:“启禀门主,圣殿西侧十余里处,有十多位兄弟遭人毒手,无一幸免!……啊!”原来他说到一半,竟是被盛怒中玉阳子一掌拍死。 “废物!”玉阳子猛然转身,看着身后十多名属下,怒道:“给我查!出动所有人!查!一草一木都要给我翻遍!别让我抓到你们!否则我要将你们抽骨扒皮,受尽苦楚而死!” “是!”玉阳子的一干下属惊颤之下,一齐领命应诺。 “‘是’还不滚?!如果抓不回人来,一个个给我提头来见!” …… 就这样,随着玉阳子一声令下,整个长生堂立即兵荒马乱。近千教众,除玉阳子本人携少数门下坐镇圣殿外。其余十六位战将,则各领数十人不等,分八个方向,以圣殿为中心向外扩散搜索。如此声势浩大,几乎是近百年来长生堂少有的大动作,亦可略知玉阳子是如何的大动肝火。 只是十六位领队搜索了整整一天,不仅半点人影也未找到,反而有一队人马至今未回! 圣殿之上,玉阳子在圣母明王雕塑前来会踱步,如同一头饿得狠了,龇着牙的狼。离他远远的一干下属们,则没有人敢靠近他。就在半个时辰前,盛怒中的玉阳子,已经接连因为小事,杀了好几个不长眼的门下教众。这人众人如何还敢去触他霉头? ———————— 感谢打赏:“亚咩喋”、“浅看悲伤”、“聚散浮萍” 119.何旭的手段(中) “人呢?!孟骥人呢?带着五十个人出去,整整一天了,反而把自己给搜没了?!他是怎么干得活?他是不是想死!你!”玉阳子随手点了一个下属,“给我领人去找,找到了带着他的头回来见我!混帐东西,废物!都是废物!” “啊?”那名被点将的下属,几乎下意识的就想推脱,但看玉阳子盛怒的模样,连孟骥都想杀了,如果再推三阻四,即刻死的就是自己。不过他也不傻,知道玉阳子说得不过是气话。否则以孟骥的修为,除非玉阳子亲自出手,谁还能杀得了他?当即应道:“是。”言罢,便急匆匆的去了。 圣殿之上,又再度回到了先前的冷场,只有玉阳子的踱步声在那里回荡,听得旁人心底烦躁不已,只是有口难言。 然而这时,刚才走出去没多久的那位长生堂长老,竟又折了回来。 这么快就找到了? 有脑筋快的人,当即就想:定是老孟也刚好回来,两人撞了个正着。 只是这样猜想的人,在见到那名长老惶恐的表情后,又都齐齐的心底一突! 难道? 玉阳子看着那人,心底也有同感,但他决计不信以孟骥的道行,在数十门众的陪同下还会出事,便冷冷道:“孟骥找到了?” “咕嘟……”那人咽了一口口水,笑容极苦,“找到了。” “人呢?” “……死、了。” 玉阳子:“……” 众人:“……” …… ———————— 时间调回半日之前…… “四哥,这件‘羊脂玉净瓶’倒还真是好东西,想不到魔教手上居然有这等仙家之物。”张小凡手中把玩着一件掌心大小、极尽精美的小巧玉瓶,嘴上啧啧称奇。 何旭漫不经心的翻着一本册子,随口道:“谁规定的魔教器物,就必然是yīn气森森、血煞连连。在我看来,那只是他们修行时没有掌握上乘正道之法罢了。这里面也有心性的问题,和功法没有直接的关联。你不信的话,就算把太极玄清道给他们练,他们也能给你练出魔功来。”他说着话,却突然发觉周围一静,抬起头,才发觉众人竟呆着眼看他。 他心中微微哑然,旋又恍悟。 事实上,他先前不经意的一席话,实已大有“离经叛道”之意。这也就是换了他,若是旁的人敢讲上这样一句,少不得是要被众人群起而攻,引为“大逆不道”。 不过他话都说了,便索性合上手中书册,淡然道:“你们记住,道法也好、真诀也罢,没有绝对的殊是殊非,更没有绝对的正邪对错。一个人,即便是修炼了最正宗的道家功法,但私底下却滥杀无辜、无恶不作,那么这个人,便是邪。这与他的出身无关,不能因为他是名门正派,就一定说他是好人,更不能说他用道法杀人,就说道法是魔功。反过来也是如此,希望你们明白。” “谨受教。”众人闻言,纷纷施礼。 何旭点了点头,又冲张小凡笑道:“不过小凡有句话却是说得错了。” “哦?” “这件‘羊脂玉净瓶’,倒还真是仙家之物。若愚兄没有看错,此宝多半是三百年前,清静散人的随身之物。” 众人之中,曾书书见闻最广,当即向张小凡借来玉瓶细看后,佩服道:“四哥法眼。”又转而对张小凡道,“小凡,你倒是捡了个好宝贝。当年清静散人以丹道闻名,于修真一路独树一帜。只是他炼丹无数,便常常因为丹药不能长久保存而苦恼。后来索性以丹药淘换了无数炼器良材,又请了一位极有名的炼器圣手,以‘芥子须弥’之术,制成了这件‘羊脂玉净瓶’。这宝贝虽然不善攻伐守御,但却极能存储丹药,且不惧时光侵染,导致丹药药性流失。说起来,这件宝贝虽然不如四哥的乾坤清光戒,但也是极少数几件拥有储物功能的奇珍了。”众人听着曾书书如数家珍的解释,眼神里都不由闪过艳羡之色。张小凡更是乐得脸上笑开了花,向何旭道:“多谢四哥。” 何旭摆摆手,也不在意。这件‘羊脂玉净瓶’,是他之前带领一干同伴,偷袭长生堂一位长老所得。顺带手的,还敛了其他几件法宝。不过他此刻眼界已然极高,随身之物——黑竹鞭、山河扇、乾坤清光戒、南明离火剑,无一不是当世第一流的极品、神兵、神品,南明离火剑,更是当世绝无仅有的天品器灵根。因此即便是得了羊脂玉净瓶,虽然对它的“保鲜”功能有过一丝心动,但也很开就不放在心上,看见张小凡似乎有些喜欢,便随手就给了他。 他又向宋大仁道:“大师兄,你的伤怎么样?” 宋大仁哈哈一笑,豪迈道:“无碍的。你别说,道玄师伯赐下的‘六合镜’当真好用。”他先前与文敏合攻一位长生堂高手时,险些为其重创,好在关键时刻被自动护主的六合镜挡得一挡,故而有此一说。说起来,他和文敏本来已然稳占上风,谁料到那个长生堂高手也是狠辣之辈,眼见周围四位同门先后丧命。尤其领队的焦晃,更是被何旭一招击毙。绝境之下,竟是不顾宋大仁的攻击,想拖着修为稍弱的文敏同归于尽。 只是宋大仁如何肯让心上人受伤,当即不顾生死挡在文敏面前。好在文敏也是非常之辈,一惊之下马上回过神来,手中仙剑一转,便一招结果了那人。而经此一役,宋大仁和文敏的情愫倒也挑到了明处。因此宋大仁虽然受伤,但在文敏的温柔解意下,竟然精神大是亢奋,瞧着模样,似是比没受伤的时候还好些。 众人就这样闲聊着,因为先前刚打赢了一场突袭,大家心情都是极好,气氛便很是轻松。偶尔又聊上几句交战时的心得,一时都觉大有裨益。尤其何旭也会插上一二,他修为远远胜过了旁人,讲解之时又极能深入浅出,因此往往一句话,都能叫众人咀嚼半晌,随即暗感大有领悟。 然而此时,何旭忽得眉头一皱,朝着圣殿方向看了一眼,凝声道:“联法!” 众人一听,都反应极快,应声道:“是!” 这两日来,何旭带着一行人绕着蛮荒圣殿走了好多遍,间中多次施展“掌上观文”之术,曾相商以“联法”为号。故而此刻众人一听,即刻便围住何旭列好方位,协助他施展这门“天视地听”的神通。 片刻,何旭冷然一笑道:“好啊,看来早上咱们打掉的那个长老,应该是长生堂里挺有地位的人物。瞧瞧,几乎整个长生堂的人都动了……啧啧啧,多少人啊?得有七八百吧?哼,还分了十几队。”他对‘掌上观文’运用已深,如今再施此术,已能将神念探测后的画面由“小窗”切换到“共享”。不止如此,他还在“界面”上添入许多后世原素,诸如:坐标、比例、指南、方位,等诸多数据。因此宋大仁等在通过何旭的简单介绍后,都很快掌握了“识图”的技巧,并对何旭这项天才创意赞不绝口。也因为有“掌上观文”的缘故,两天来,他们才能屡屡穿行于敌人防区之间,如入无人之境,甚至还将蛮荒圣殿的内外情况打探的清清楚楚。 可以说,何旭所创的“掌上观文”秘法,完全是具备划时代意义的战争利器。众人甚至暗暗庆幸:还好掌握这项奇术的人是青云弟子,否则换成任何敌人有此神通……众人一颤,光是这种想法,就已让人不寒而栗。 这时,林惊羽道:“四哥,我们要不要吃一口?” “不急,再看看……”半晌,何旭笑道,“看见丑时方向的那一组小队了吗?” 众人应了。文敏却皱着眉道:“何师兄,莫非……你想打那一支?” “正是!” “老四,三思啊。”宋大仁似乎越来越有与文敏心意相通的意思。他知道何旭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换了平时,他也无所谓——老四说什么他就干什么呗,肯定也不会吃亏。偏生他又听出文敏有些异议,嘴上便不由得为心上人解释道,“这一伙敌人虽然人数较少,但却不像其他小队散得很开。可见带队之人性格谨慎,我们的机会不大啊……” “大师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何旭也是灵醒之人,知道宋大仁的难处。而且在一般情况下,他还是愿意采取一些民主的手段,这一来有利于整合团队思想,二来对于提升气势和凝聚力也有好处,便解释道,“首先,我有意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尽可能多的吃掉一些敌人的有生力量。当然,这种行为还有一定的挑唆意义,这个我现在不讲,你们以后会知道。其次,这支小队虽然较为聚拢,吃掉的难度相对较大,但也正因于此,才比较容易聚而歼之。相反,其他小队虽然行列松散,较易偷袭,但万一逃走一两人,我们的行迹和人数便曝光了。这样一来,等于从暗处转到了明处,大大的得不偿失。” 120.何旭的手段(下)(1/2) 感觉这几天的红票不给力啊。嗯,今天的总点击应该可以破40w,所以多更一章。顺手求票、求收藏! ————————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文敏也道:“何师兄此举,是有意扰乱敌人判断,形成草木皆兵之势——果然高明。小妹先前见识浅薄,并非有意驳逆师兄,师兄万勿见怪。” “无碍。大家畅所欲言嘛。”何旭也很包容的笑笑,才道,“好,现在大家的意见都统一了吧?” 众人点头。 “善!”何旭这时也收了神通,朝左侧一指道,“目标,前方三十里处峡谷。出发!” “是!” ———————— 烈日高悬,无风、无云、无绿、无水,晒得能让人嗓子冒烟。这种地方,也真的只有修为臻入“上清”层次,已能寒暑不侵的高等修士,才能所在无碍。 孟骥望着日头,眼睛眯了一下。正午的烈阳,即便是他,也难以直视。他又低下头,回望了一下身后的同门教众——暴汗、萎靡、疲劳、倦怠,他忍不住摇了摇头。有心想呵斥一下,但还是忍住了。 他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但众人虽然生活在蛮荒,但平时多半都在圣殿周围活动,而圣殿因为有圣母明王庇佑,因此常年清凉,众人也只有在轮值时,才会在圣殿周边巡逻而已。是故像今天这种大规模的,且是远远超出圣殿地盘的搜索,即便是常年生活在蛮荒的长生堂教众,也要大感吃不消。 这时,他身后的一名副手上前道:“孟长老,兄弟们已经搜了整整两个时辰,他们修为不高,再这么下去,只怕支撑不住。” 孟骥点点头。那名副手面色一喜,忙进言道:“孟长老,你看是不是这样。让兄弟散一散,这样搜索的速度便能快上很多。否则照这样下去,若是拖得晚了,这蛮荒的气候变幻无常,万一有甚沙暴出没,兄弟们……”言下颇有担忧。 孟骥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摇头道:“老陈,你的顾虑我明白。但不行。”他见老陈一脸失望,不由解释道:“老兄弟,我们相识数百年,我是什么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老孟不是喜欢苛责下属的人,但今天之事绝非往常可比。焦晃早上刚死,门主为此大发雷霆。”他说着,左右看了一下,才传音道,“我对门主脾气深有了解,他大发雷霆并非是因为焦晃之死,而是焦晃死的……太为干脆!” 老陈一怔,疑惑道:“此话怎讲?” 孟骥不答,反问道:“老陈,你自己说,若以修为而论,你比之焦晃如何?” “这……”老陈面色变幻,说起来,他和死去的焦晃其实颇不对付,因此听说他死了,心底反还有些幸灾乐祸,但此刻见孟骥有此一问,虽然不舒服,却还是摇头道,“颇不如也!”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老陈心底一突,知道孟骥如此着意相问,其中必然大有内情。不由问道:“怎么死的?” …… 值得一提的是,长生堂近千教众,除了少数人外。大多也的确只知道十七位长老之一的焦晃,在例行巡逻中被偷袭而死。至于具体是怎么死的,反而知之不详。 事实上,这还是孟骥在玉阳子下令搜索后,提出的一项建议,为得就是防止教众知情后,会有惧敌心理。不得不说,孟骥此人能够在长生堂脱颖而出,甚至连玉阳子这种脾气暴躁的人都对他大为倚重,其性格中的谨慎、沉稳、周详,确非常人可及。 …… “当xiōng一掌,一击毙命。” “什么!” 周围的长生堂教众,都朝老陈头去疑惑的目光。 “咳咳!”老陈干咳一声,斥道:“看什么看!啊!都他娘给我打起精神来!眼睛瞪大一点!你!说得就是你!注意队形!平时的训练都忘啦?都是他娘的欠练,今儿个回去老子非好好收拾你们,这才多久?教你们的就都给忘啦?!” 众人都知道老陈是孟骥的心腹,两人一贯的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当然,孟骥倒是魔教中少数的宽厚之辈,只是老陈也不是天生的就喜欢“黑脸”。但因为平时做惯了教头,一干属下对他怨念甚深,因此便得了个“陈黑”的名头,至于本名,旁人反倒忘了。 此刻,众人被陈黑一斥,都是忍不住抖了一下,原本萎靡的气势居然一振,倒叫一旁的孟骥看得哭笑不得。 陈黑见一干兔崽子都打起精神,心头也忍不住有些得意。说起来,魔教百年蛰伏,一方面固然竭力的休养生息;另一方面也在痛定思痛后,于培养教众的方法上辟起蹊径来。他们知道自己声明不佳,吸纳教众时原就受到很多阻挠。后来又被正道打压,更是难以掠到良才子弟。因此索性放弃了正道中人宁缺勿滥的“精英”模式。转而向广种薄收、兼“军事化”培养的方向转变,以其最大限度的发挥人数的作用。而在最近的流波山一役中,这种新的模式也的确得到了良好的验证。 陈黑虽然暗感得意,但看了孟骥一眼,便忍不住想到他刚才所说的对于焦晃的死因,心底不由一沉。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焦晃虽然算不上陈黑的仇敌,但也相差不远。因此陈黑对于焦晃的了解也非常深刻。两人私底下甚至还“切磋”过几次,只是互有所忌,才没分出生死。 然而修为比陈黑还稍高一线的焦晃,竟是被一掌拍死,还是当xiōng拍死!那么行凶之人的道行,又该是何等的高深?只怕是门主玉阳子,也不过如此罢了。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宁可放慢搜索,也要聚拢教众了吧?”孟骥传音道。 陈黑若有所思道:“若真像你所说,门主他老人家,只怕是忌惮……” 孟骥点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都是一叹。 ———————— 感谢打赏:“浅看悲伤”、“大地武尊”、“聚散浮萍”、“dgrgfe” 121.何旭的手段(终)(2/2) 加更:小庆总点击破40万。求红票和收藏! ———————— 葬龙峡,原名一线天。 相传,前朝皇帝率军远伐蛮夷,期间十荡十决,几让蛮夷灭种。只是大胜之下,难免兵骄将傲,而蛮夷军中也有计谋之士,索性借机诱敌深入,以最后兵力,在一线天设下伏兵。又待得中原大军入套后,两边奇兵突出,飞石滚油、劲弓利箭,竟将十倍之敌杀散大半。甚至还将御驾亲征的皇帝射杀在此,最后中原大军因为群龙无首,反而在最后一刻大败亏输,蛮族因此幸免。后来,为了纪念因为一线天而带来的巨大胜利,便将这处峡谷更名为“葬龙峡”。 时隔无数年,葬龙峡早已不是原来“一线天”时的面貌。在大漠风刀的磨砺下,两旁的崖壁竟被生生拓宽了一倍!而滚滚碎石扑落下来,日积月累,倒把地面铺厚了一层。 孟骥和陈黑,领着麾下巡逻到这里。这是他们当初划好界限的最外圈。一路无惊无险,两人心底倒是送了一口气。 忽然,有一人叫道:“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人人?” 孟骥一惊。他道行深湛,已有相当于上清地元境的修为,因此在一个普通教众目光可及的范围内,他却仍然感应不到一丝气机,那么对方修为之高,最少也达到了与他比肩的程度。 他凝神向属下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一道白衣背影立在那里。那人骨架甚是高大,手长脚长,身段极佳。一头长发干干净净的盘在头顶,于人有种分外的清爽。虽然还未见清相貌,但只看他气度端然,便可知其定非平常之辈。 一时间,孟骥心中警惕之意大盛,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肯定——这个人,就是先前杀死焦晃的高手! 他不敢轻举妄动,抬手打个手势,口中朗声道:“在下长生堂孟骥,未知道友如何称呼?” “孟骥?”那人闻言,似乎颇有惊讶之意。于是转过身来,向他这边看来…… 目光如水,剑眉入鬓,嘴角似还带着些许微意……孟骥几乎是下意识的放松了一分心底的戒备,但是转瞬之后,又骇然的将警惕提高了十倍! 他虽然完全看不透对方的修为,但仅凭一份气场,就能化解他心防于无形,使他露出绝不应有的一丝破绽——单是这份境界,便是门主玉阳子也是远远不及! 此人是谁?!什么时候冒出了这种可怕的人?! 何旭看着百步外的孟骥,心底隐约闪过一丝熟悉……似乎原著中,玉阳子在青云门战败后,手上硕果仅存的那个长老,也叫孟骥!虽然那个人在原著中完全是领盒饭的角色,但若细细想去,能够在诛仙剑阵下逃得一命,这本身就已是非凡的表现。甚至比之任何的iso认证都来得可靠。 他心道一声“麻烦”,殊不知对方觉得比他还“麻烦”……孟骥暗暗叫苦,但他也是极果断的性格,当下大喝一声:“老陈,领人快退!”言罢,从怀里摸出一颗珠子,手中法诀连施,如电般朝何旭一指:“镇!” 何旭眼中激赏之意一闪即逝。此人能在稍觉异样的情况下,果断变换策略,并且亲自留下断后,不管从哪里角度说,都算得上是难得的人才。可惜时机不对,否则何旭都忍不住有了招揽的念头。 可惜他的那干属下却是太过愚蠢,居然并未立即听从他的意见。尤其他身后男人,竟还做“儿女状”,欲要率众反扑……哼。何旭心底冷然: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如果你们反应得快,还真说不准就让你们跑走了一两个,现在既然都冲上来,那就莫怪我手狠啦! 想罢,法诀一握,手中乾坤清光戒猛得一闪,却见两件法宝忽得现身! “什么!乾坤清光戒、山河扇!你到底是谁?!”孟骥大惊之下,几乎连法诀都要松动,虽然最后那件如锏如鞭的黑色法宝,他没有认将出来,但风月老祖的山河扇,还有名彻神洲的乾坤清光戒,却又如何瞒得过他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何旭先是右手朝上一指,山河扇立时变大,面对压顶而来的宝珠,竟是凛然不惧的装将上去。何旭也不管上边战况,左手朝地面一点,黑竹鞭立即钻入地中。值得一提的是,他自从洗炼完乾坤清光戒后,在这神品法宝的辅佐下,即便是同时施展两件法宝,也能够毫不吃力。因此只是一瞬间,当山河扇弹开孟骥的宝珠后,“迷阵潼关行”立即被发动起来。 于是方圆数十丈立即被圈禁成一方禁地,包括孟骥、陈黑在内的大多数长生堂教众,都被拘在期内。至于少数逃脱的,则由宋大仁、文敏等人分头追杀! 迷阵内,何旭幻化出的诸天幻境,显然比之初次运用时更为真实和细致。早先埋伏在远处的陆雪琪、林惊羽、张小凡,在被何旭放入阵中后,又在其指挥下分头猎杀敌人。四人占据主场之利,虽是以少敌多,却依然大占上风。又除了孟骥修为最高,有些扎手之外。其他人也只有陈黑比较难对付。 于是何旭敌住孟骥,陆雪琪又缠住陈黑,林惊羽和张小凡腾出手里,一干长生堂教众却倒了霉。往往一片白雾中,突然闪过的绿芒和红光,就是他们的催命符,一时间,惨叫声连连不绝。 却说何旭与孟骥斗在一处,他为了照顾阵法,所以斗法之时难免用不上全力。而孟骥手中那件宝珠,竟然也是非凡之物。此珠宝光湛然,土行元气精纯至极,而且能攻能守,端得是一件奇宝。 不过何旭也着急,在场唯有他能够俯瞰全局。眼见外面宋大仁等五人已将贼寇杀却大半,现只在追捕一些漏网之鱼;阵内张小凡和林惊羽也效率颇高;陆雪琪单打独斗那人,亦能不落下风。一切都在往最理想的方向发展,相信最多再有小半个时辰,九人只消汇合,便立即能够将敌人一网打尽。 又过片刻,待得宋大仁等陆续返回,又被何旭一一放入阵中,胜负之势已经再难更改。何旭也怕夜长梦多,当即大喝一声:“风兮云卷破!” 122.心战 蛮荒,圣殿。 玉阳子,还有其他十五位长老……嗯,如果算上被抬到殿内的孟骥,也可以说是十六位。 而让人觉得可笑抑或心寒的是,仅仅一天,好吧,也许是两天不到的时间,原本长生堂大名鼎鼎的十七战将,居然生生死去两个! 很多平日里与焦晃、孟骥颇有私交的长老,甚至还有昨天还和他们或饮酒、或有约、或有仇的人,无论以前对他们的感观如何,此刻的心情……都难免有些兔死狐悲。 而如果说,在听闻焦晃的遇害后,这些长生堂的高层们还有些同仇敌忾的悲愤,那么此刻孟骥的死,则无不让在场诸位,包括玉阳子在内,心生骇然! 整整五十个人! 孟骥,还有他的副手陈黑,以及另外近五十个受过长期训练,皆有修为的教众,竟然被人生生铲平,无一活口! 这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又有哪一股势力有如此强横的实力?! 玉阳子面无表情的盯着孟骥,脑中由极怒转为极静。他知道自己有许多缺点,易躁、易怒、好大喜功、喜怒无常,等等。当然,这其中有真实的、也有假装的。唯独有一点——他不傻,否则即便他修为再高、天赋再强,也绝不可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甚至此前任何一个觉得他“傻”的人,现在都已匍匐在地狱里哀嚎忏悔了。 因此,他很清楚的知道——正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算计着他。敌人很强大,仅仅两次出手就杀掉了自己两个得力的下属,顺带手还灭掉了五十余名教众,这个亏吃得不小;敌人也很狡猾,即便是在两次交锋后,自己却依然抓不到他半点影子,甚至到现在,自己连对方是谁、有多少同伙都不知道,只知道——对方很强! 然而面对这样一位生平罕见的对手,玉阳子心深处竟涌起一股久违的兴奋! 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大脑飞快的运转着…… 从孟骥的死状来看,致命伤是位于xiōng口的贯通性、开放型创口。伤口不大,却由xiōng口透背而出,几乎镂空出一道豁口。而且这道贯通伤的疮口极其平整,不难看出是被极锋利的神兵、亦或索性是被最以锋利见称的金、风二系道法所伤。再联系之前一掌击毙焦晃的情况来看,两人的致命伤都只有一处,因此从手法上来看,杀死他们的应该是同一人。 由此他得出第一个结论:对手要么修为极深,要么手握重宝。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纯以战斗力而言,几已不在他之下。另外,对方极可能擅长风系道法。 再从对方先后的两次出手来看,虽然都表现出了高效、狠辣、自信等细节,但对兵书也有过一些涉猎的玉阳子却知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歙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 对方连续的声东击西、不露形迹,并且不断展现出“强大、果决”的作战信念,反而恰恰证明对方并不强大!甚至连他表达的那份“果决”,也带着些挑唆和激将的味道!似乎他真正的目的,并不在自己身上,甚至不在长生堂身上,隐隐有些调虎离山的味道…… 于是,他得出第二个结论:对手的个人实力极强,同伴实力也不弱,但人数却决计不多!而对方屡屡可以探得先机,极可能在本门中暗藏了内鬼…… 他想到这里,不由环视了周围的下属……一干下属被玉阳子眼神扫过,都禁不住冒出一层冷汗。 哼…… 玉阳子心底淡哼一声。他性格中颇有些刚愎自用的味道,只要是自己得出的结论,那么不管对错,至少在没有被证明是错以前,他都会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办。——另说一句,即便证明是错的,他面子上也是绝不肯认的。 眼下,他既已对一干下属起疑,便索性全盘否决这伙人,一个不用!甚至一个不问! 但如果真以为他会单打独斗,那才是真正的傻瓜。玉阳子掌权百余年,手段、谋略、威望,无不远超群侪,当下淡淡道:“沈老三,你从飞豹营领五十人,驻守圣殿东南角;李鬼,你从天凶营领五十人,驻守圣殿东西角;晋阳,你领……”他一口气派出八人个,驻守圣殿八个角落,又道,“其余人听我命令,随时领人换防。”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有复杂之色闪过。刚才玉阳子的调命中,有意将众人平时带惯的教众拆开,如同“兵无常将、将无常兵”——这伙长老没有一个是傻瓜,如何看不出是门主对他们有了猜忌。只是他们心里虽然有怨、有冤、有恨,但怎奈何玉阳子修为太高,远远的震慑住了他们,于是众人只能敢怒不敢言道:“谨遵号令。” 玉阳子满意的点一点头,一挥手道:“都下去吧。” 众人退后,圣殿内只剩下了玉阳子一个人。他转过头看了圣母明王雕塑一眼,又再回过头望向殿外,自言自语道:“虽然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如果只是这种手段就像激怒于我,就未免把我玉阳子瞧得忒小!你引我出去,我偏不!我就呆在这里,我等你自己送上门来!” 言罢,竟是就这样盘膝坐在蒲团上,入定起来…… ———————— 蛮荒,葬龙峡。 自从长生堂的第二批人搜到这里,带走了孟骥等人的尸体后,何旭一行人索性就在此驻扎。用何旭的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然,这其实是一种挺扯淡的借口。对于一个会“掌上观文”的人来说,还有所谓“危险”的地方吗? 只是接连两日,何旭带着一行人潜回圣殿附近后,却意外的发觉长生堂的人忽的没了任何一点继续出门搜索的意思!不仅如此,还紧缩兵力龟缩在圣殿里,摆出一副“你玩儿你的,我不接招”的架势。 直让何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几乎都要自嘲的自吹一句:何旭,你丫果然是个纯爷们儿。愣是凭九个人就制造出大军压境才会有的闭门自守之举——把长生堂九百多口吓在窝里不敢出来!‘以一挡百陈浩南’也就差不多这意思罢了。 不过他心底同时也有一股惕然——这个玉阳子,不简单! 说起来,何旭的“掌上观文”虽然极其厉害,效果上也很直观,但归根到底却只是一种神念叠加后,由量变引发质变的探测之术。被探测的到人物,在他以“地图”的形式展现出来后,所显示的也只是地图上的一个“光源点”。而众人对于敌方人数和实力的判断,也是基于光源点的数量和亮度来定夺的。至于能否有朝一日做到像“谷歌地图”那样的卫星图片,现在却是尚未可知。 值得一提的是,一直被何旭密切关注的,多半是代表着玉阳子的深红色光点,竟突然在不久前彻底消失于圣殿之内!也就是说,玉阳子很可能察觉到了什么,因此特意施展秘法,敛息凝气,叫人无从找起。 这也是为什么何旭会暗赞玉阳子“不简单”的原因。 事实上,何旭之所以在先前几天连续偷袭长生堂门众,其用意的确如玉阳子所料,是为了激怒于他,以便引蛇出洞。谁料玉阳子的性格却完全不是原著所描写的那么有勇无谋,仅看他即便在最“盛怒”的时候,也依然稳坐钓鱼台,便可知其绝非鲁莽之辈。 尤其让何旭没想到的是,本以为杀掉了对方第二个长老后,可以彻底引得对方倾巢而动;谁料到玉阳子不仅没有出来,反而下令龟缩防守。 这种三百六十度的转变,几乎和李宇春那样的纯爷们儿突然一脸娇羞的向大家宣布“伦家其实是女伦”那样的难以让人接受。 事实上,玉阳子眼下的龟缩之举,虽然如同两军对垒,一方却高挂“免战”一样,是极其丢脸的事情。但何旭却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以堂堂之阵”对敌的变种模式之一。毕竟他来了这么一手“缩阳入腹”的本事后,即便以何旭之能,也只能冲他干瞪眼。退一步说,他现在就算被青叶祖师附体,也不可能就这样杀到长生堂里面去。 另一方面,玉阳子此举其实也在告诉他:我知道你想引我出来,但我就是不出来。有本事,你就自己来吧! cāo,被识破了! 他向来喜欢以“阳谋”应敌,此番却被他先前颇看不上眼的玉阳子给玩儿了一手,因此即便是以他的好脾气,也忍不住爆出粗口来。 不过他也很快的冷静了,心底默默掐着手指……距离魔门四派,密议围攻青云、誓师举事,约莫还有一个月,嗯,最多一个半月。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终归是不急于一时的。好,玉阳子,这一手你玩儿的漂亮,我认了。不过你也别得意,我倒要看看你堂堂的魔教四大门阀之一,能在我这手草木皆兵下龟缩多久。只要你不怕丢脸,就这么缩着吧! 他这么想着,心意立时平复。他知道,这是一场他和玉阳子之间,看不见的“心战”。双方的优势劣势都很明显。他的优胜在于知己知彼,又隐在暗处;但唯独缺的是时间。反观玉阳子,则刚好相反。 现在的结局就在于——谁先沉不住气! 何旭想妥一切后,冷冷一笑道:“撤。” 123.老黑会法术 忍耐,是一种涵养。 若从这个角度来说,何旭的涵养应该算得上极好。毕竟他有二世为人的优势,又兼备了穿越后数十年的练功养气,读书养心,修道养性,涵养之佳自是远远的胜过了旁人。 十天时间很快的过去。然而即便在这时光飞快流逝的当口,何旭也依然耐着性子,如同一条蓄势待发,在最关键时露出毒牙的蛇,等待着玉阳子的破绽! 当然,这些天他也没有闲着,除了时刻关注着圣殿内的动静,他也趁这功夫给一干同伴们做着特训,顺带手的,还训狗…… “不打了、不打了!这还怎么打,一条会太极玄清道的狗,还有法宝!这还是一条狗嘛!”曾书书有些气急败坏的收了仙剑,开口就冲何旭嚷嚷……眼神那个复杂的哟! 原来何旭在斩杀孟骥缴获到那颗土系宝珠后,却意外的发觉老黑对那东西极感兴趣。 说起来,孟骥的那件法宝,名为“凝岳珠”,黄褐色,鹅蛋大小,也是一件极其稀罕的灵物。此珠仅会在地煞灵脉充沛之地生成,而且宝珠的属性、大小,也与灵脉的五行和充沛程度有关。这东西就有点像癌症患者的“肿瘤”,会不断吸收灵脉中的灵力,直到灵脉被吸完为止。而孟骥手上的凝岳珠,显然是在土行地脉中采得,也难怪老黑一见之下,就冲何旭狂摇尾巴。 只是这颗宝珠本来被曾书书看中,他正准备腆着脸向何旭求讨时,却不料被老黑横插一脚。而且老黑也当真不是“省油的狗”,眼见曾书书似乎有意染指它爪中之物,竟是出人意料的一口叼着凝岳珠就跑。 何旭开始时也没当回事,只是又好气又好笑的骂了两句,谁知老黑也不晓得怎么了,竟然出人意料的将凝岳珠吞了下去! ———————— …… “老黑!” 这一变故,即使是以何旭的冷静,也忍不住大冒冷汗!要知道凝岳珠绝非寻常法宝,宝珠内蕴含的无穷地灵之气,即便以孟骥相当于上清地元境的修为,也不敢与自身融炼为一。而老黑虽然有狻猊血统,本身也是土系灵兽中的极品,但毕竟修道时日尚浅,甚至还不如何旭来得长。 只见老黑吞入凝岳珠后,几乎是一瞬间,就被磅礴的土行灵气冲得七窍流血,一身骨骼“咯咯咯”的大响连连。 何旭惊骇之下,也是顾不得了。他与老黑极其投缘,数十年朝夕相伴,即便是深入蛮荒这等危险之地,也没有一刻将它丢在旁边。甚至一定意义上来讲,他对老黑的感情比之田灵儿还要深厚些,因此见它随时有爆体之厄,几乎是想也不想,就伸手捂在它头顶,以自身的强横灵力帮它把凝岳珠的反噬压制下去。 事实上,这种举动极其危险。这等于将集中在老黑身上的压力分了一半到自己身上。尤其何旭的离火剑元,隐隐为凝岳珠的土系灵气所克,故而压力反比老黑还大些。 好在他道行精深,为人又极机警,这才有惊无险。 这一场变故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宋、文、陆、张、林等一干人,全都提着心的在一旁护法。也好在长生堂一直处在龟缩状态,否则万一被他们发现,旁的人倒也罢了,何旭和老黑却是处于半点不能动弹的状态下,长生堂的人也不用出手打杀,只需扰得他们内息稍乱,二者便即刻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直到又过了半个时辰,老黑忽然一声低吼,一股惊人妖气夹杂着厚重的土行真元磅礴而起,竟将何旭震得倒跌出去。 只见老黑身形猛然剧增,毛发根根竖起,体型陡然高大,直至变大到像水麒麟一般的规格才终于定住。随即又慢慢缩小,变回寻常模样。 值得一提的是,它变大的时候极其快速,几乎只是须臾;反而缩回原样时却似极度艰难,间隙还曾有过反弹。好在,终归是有惊无险的恢复如初。 然而老黑在无恙后,却是看了何旭一眼,那眼神似乎暗含了千言万语——激动、兴奋、感慨、疲惫,不一而足。不止何旭有这种感觉,便是旁人看了也大感诧异。怎么一条狗也会有这么丰富的眼神? 何旭心中一动。他在受道玄指点时,曾讨教过“通灵之术”。这门左道小术,是道玄特意学来,用以与水麒麟沟通所用。他见何旭想学,又知道他也有一头灵兽,便也毫不藏私的传了给他。 说起来,何旭在学会“通灵术”后,也曾在老黑身上试验过。只是老黑虽然灵性极强,对于寻常人言都基本能领会无碍,但偏生与何旭“通灵”时,传出的却往往是“忙音”。 显然,那时的老黑,还没有进化到“灵智”的程度。只是何旭在见到那个充满感情的眼神后,却是心血来潮的忍不住要去试试“通灵”秘法。 于是他走到老黑跟前,右手并指点在自己眉心,左手伸掌按在老黑头顶…… “老黑,你能听见吗?” 没有回音。 何旭叹了口气。不过他也知道,妖族若想开启灵智,不仅本身需要有强横的根脚和血脉为依托,间中还需要长久的积累,以及一些虚无缥缈的运气。 只是当何旭正准备收回法术,并且心安理得的接受失败时,他的念头竟多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老爷……” ———————— 却说曾书书收了仙剑,一脸不服气的接受彭昌、楚誉宏和张小凡一干损友的嘲讽。陆雪琪忽然走到老黑跟前,颇是喜爱的摸了摸它的头,随即向何旭笑道: “何师兄,老黑真的将‘凝岳珠’练成本命法宝了?” “是啊。”何旭笑着点点头,又有些感慨道:“老黑这家伙,倒是出人意料的福缘深厚。它本身资质,就与‘凝岳珠’属性大相契合。妖兽之体,又极其强横,刚好能够负荷‘凝岳珠’的灵力。最想不到的是,我平时传授小凡和惊羽太极玄清道时,它一直在旁边听着,久而久之竟都学了去!现在它灵智大涨,凭着底子厚,居然还把一身妖气都转炼为道家真元,‘驱物’、‘通灵’种种手段,就是和小凡、惊羽相比都差不多了,真是个怪胎!”他说道最后,还是忍不住笑骂一句,但语气中的那股得意,却是任谁都听得出来。 毕竟老黑还很“年轻”,虽然将妖气转化为真元后,平白流失了许多修为,但转换为正宗的道家功法后,根基无疑比从前更加扎实,未来的潜力也必然更大。 值得一提的是,妖族的修行,几乎都是通过吞吐日月精华来累积灵力。但这种办法一来极其蠢笨,二来又旷日持久。最关键是,它们吞吐来的妖气大多驳杂不纯,因此往往根基不稳,从而导致九成九的妖族,在后期“化形”时功亏一篑。这个以后再说。 而老黑在何旭身边听道多年,现又学得了太极玄清道。单以功法而论,便是小白也远远的不能相比。尤其它灵智大涨后,智力已不逊于寻常的成年人。若再由何旭悉心调教,假以时日,必然能够成功化形,道行亦将更进一步。届时不说超过“小白”,至少也不会弱于“六尾”。 即便是现在,老黑也差不多有了玉清第五境的修为。其所提供的助力,远远超过了何旭对于一只“警犬”的预期,几乎是给一行人又添了一个高手。 这时,陆雪琪道:“何师兄,我们在蛮荒待了十多天,长生堂那里也没有动静。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等。” “那等到什么时候?” 何旭看了陆雪琪一眼,见她目光平静,看不出什么异样,才叹口气道:“希望不用等很久,如果再过半个月没动静,我们也只能原地撤回了。” 众人听了,都面面相觑。其实在这段时间中,他们无论是道法还有实战,都得到了长足的长进。尤其像楚誉宏和彭昌这种底子比较厚的,更在何旭的指点下有了突破的征兆。因此众人在享受实战带来的大量战利品和修为的提升时,几乎都要忘记“蛮荒行”的目的。 当然,也并非是真的忘记,只是他们都将信任无条件的投给了何旭。他们相信在何旭的谋划下,一定能够带着他们大捞好处——不说别的,但是那五十多个魔教教众,就已经让他们搜罗到了不少好东西。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甚至希望这种“骚扰”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哪天把长生堂“吃完”拉倒。 当然,这纯粹是一种夸张的说法,大家都知道,即便何旭会“掌上观文”、即便众人修为再高,也不可能真的凭借这点人就挑灭了长生堂。 只是随着何旭的叹息,也让众人忍不住想起那一晚,他满脸严肃的话…… “这是一个秘密任务……此次行动极其危险……” 虽然他们后来曾一度以为,师门所派的任务是攻打魔教。但现在看来,又并非如此。这一伙人里没有一个是傻瓜,多少都从何旭的举动中看出了异样。 “何师兄,这次的‘蛮荒行’,到底是针对什么?” 陆雪琪看着何旭,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这一刻,似乎连老黑也抬着眼,一脸好奇的望着何旭。 何旭环视一下,笑笑,轻松道:“其实也不怕和你们说实话,这一次的目标,其实是——圣母明王!” 124.成长 青云,大竹峰。 田灵儿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怔怔出神。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柔和的光线从房间的窗口处照了进来,洒在里面的青石地板上。也许是因为空气中也带了些慵懒的气息,在这个房间里的大黄,此刻也显得有些懒洋洋的。 大黄趴在田灵儿的脚边,把头埋在自己的两只前脚上,眼睛半闭著,耳朵也耷拉了下来,全身上下,只有皮毛光鲜的尾巴时不时的摆动一下。 这个宁静的午后,仿佛一切都和从前一模一样。 田灵儿的眼光,茫然盯着手中的一串结……六十三个。这已是她回到青云山的第六十三天,也是何旭带着其他八个同门离开的第六十三天。 终于,她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份信来,细细的看着,不时的,还露出几分微笑,似乎这份已不知被读了多少遍的信,有种神奇的魔力。 “……丫头,当你看到这份信时,我多半已在百里之外了。别着急,不是什么大事,去去便回的。嗯,我知道你会抱怨,‘你为什么不带我?’呵呵,四哥这不是心疼你吗?来来去去也要个把月呢,我怎么舍得让我家灵儿吃这种苦?……” “呸,才不是你家的呢……”田灵儿红着脸,啐了一口。 “……好了好了,如果还生气,那最多四哥答应你,等我这次回来了,便抽空带你去南疆采‘暖玉’。你上次不是说喜欢文敏师妹的那块玉吗?就是暖玉做的。我们去采一块比她更大更漂亮的好不好?回头采来了,四哥亲手给你做。四哥的手艺你总信得过吧?不生气了好不好?哈哈,我就知道我家灵儿是最懂事的丫头……” “哼,你如果敢说话不算话,小心灵儿三天不理你!”田灵儿冲着信,可爱的皱一下鼻子,好像何旭就在她眼前一样。 突然,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直困倦迷糊的大黄突然抬起头来,双眼睁开,连耳朵也竖了起来。田灵儿忙收起表情,随即听到门外响起了缓慢的脚步声,片刻之后,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阳光洒了进来,一时有些刺眼,田灵儿只看到门口处站著一个身影,沐浴在阳光中。待到眼睛稍微适应了阳光之后,她倩丽的脸庞绽起一个微笑:“娘。” 苏茹提着食盒,款款走入,嗔怪道:“死丫头,怎么又不吃饭。”她将食盒摆下,一件件将饭菜取出。 田灵儿吐吐舌头,上前讨好的挽着苏茹道:“就知道娘最疼我。” “人小鬼大。”苏茹没好气的斥了她一句,“还不快吃饭。” 田灵儿欢呼一声:“人家饿坏了呢。” 苏茹看着田灵儿扒饭的样子,忍不住想起很多年前,似乎也有一次,她也是这样带着饭,去给闭关好几天的何旭吃……那个时候,还没有灵儿。她心里莫名的有些感概,随即又自然而然的想到何旭。 半晌,她叹一口气道:“灵儿,你爹发你脾气,的确是他不对。但你也该体谅他一二。你知道的,这一次旭儿私调同门远行,实是大犯门规的大忌讳。你爹为了维护旭儿,将一干责任尽数揽在身上,实是担了极大干系。现在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旭儿却还没有回来,也难怪他会心情不好。” 田灵儿听着,将手中的碗放下,赌气的不说话。 昨晚,她和田不易因为一些小事起了口角。其实这本来也不算什么,她小时候再淘气的事情也干过,田不易最多也就翻翻白眼,撑死了骂她两句“死丫头”,还是嘀咕嘀咕的那种。但昨晚田不易不仅骂她,还骂得好大声。小丫头那个委屈啊…… 苏茹见了,也没奈何。 终于,田灵儿道:“那……爹,他,怎么样了?” 苏茹心中一喜,脸上却愈发无奈的样子,“还能怎么样,宝贝徒弟给他找了那么大的麻烦,宝贝女儿又甩他脸色。换了你,你会怎么样?” “娘~~~”田灵儿马上不依起来,再者她毕竟是父女连心,又一想到父亲是为了她的心上人才惹出了这么大脾气,心里那些小委屈,自是消得没影了,娇滴滴道:“那我一会儿给爹捶背去?” 苏茹被逗得好笑,却摇摇头道:“一会儿估计不行。” “怎么啦?爹有事忙?” “嗯。”苏茹点点头,声音却转淡道,“有些人最近蹿腾得紧,只怕是真道我大竹峰无人了。”她说着,眼中自有英气闪过,大是一股说不出的傲然。 田灵儿也同仇敌忾道:“是龙首峰的苍松……师伯?”她虽然偶尔有些不懂事,但对于师门长辈却毕竟不敢无礼,哪怕是私底下也不敢。 苏茹也注意到田灵儿刚才的语气有问题,微微的瞪她一眼,有心说教两句,但终归是没说什么,只道:“这些是大人的事情,你以后就不要问了。”她见女儿似乎有些不服气,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是如此,便笑道:“你日后与旭儿成了……嗯,总有你懂的时候。”她本想说,你日后与旭儿成了亲,旭儿是一峰首座,许多事情自不会瞒着你,你到时候早晚会懂。但有些话她作为长辈,终是不好随便说,就含含糊糊的带过了。可即便是这样,也依然闹得田灵儿一阵脸红,钻在她怀里大是不依。 母女二人说笑两句,待得田灵儿用完膳,苏茹便收拾东西起身,临行前又叮嘱了两句:“我和你爹要同去通天峰,与掌门真人等一同议事,你和大义、大礼、大信、必书待在山上好好修行,不要惹事。” 按着田灵儿平日的脾气,自不免要撅撅嘴,道一声“啰嗦”。但这一刻,不知为什么,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竟忽然感觉到娘亲肩上有一道淡淡的yīn影,她虽然坚定的挺着,但却仍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又联想到父亲身上:他的担子,是不是也更沉重? 几乎是生平第一次的,她为自己的任性感到了深深的内疚。也许在她的一颗心挂在何旭身上后,从小被娇惯的脾气,已经大大的收敛——至少在何旭面前如此。但在父母面前,她还是那个淘气、撒娇的丫头。只是在这一刻,她真的想为父母分担一些什么,她想告诉他们:你们的女儿,长大了。 于是,她乖巧的点点头道:“我一定乖的。” 125.博弈 青云山通天峰上,玉清殿内。 道玄真人居中坐着,左右下首分别是其余六脉首座,此外,七峰二十五位长老也在此地。这赫然是一次囊括了青云门所有高层的最高会议。只是这次会议,却有些不同寻常…… 众人皆默然不语,本来应该最先开口的道玄真人,却出奇的坐在那里,低眉垂目看着手中的信,没有说话。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众人却都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必然极糟。 苍松坐在离道玄最近的地方,偷眼打量着他。 说起来,最近这段时间,也就是大竹峰那个如彗星突起的何老四横空出世后,道玄真人似乎正若有若无的借何旭这颗新星、以及大竹峰的人,打压着以他这一系的人马。 这从他有意的多次维护、并提拔大竹峰一脉便能看出端倪。甚至就在田不易带队流波山的期间,道玄竟还与他相商,是否让田不易“协助”他处理一些防务上的问题!亦或是干脆以后由六峰首座轮流处理防务。也好“减轻”苍松的负担。 事实上,这对于修道之人而言,的确是些无谓的负担。换作其他首座,无论是天云、商正梁、曾叔常、田不易、水月,都必然不会在意,或者,不会像他那么在意。 其实他要是心里没鬼,也应该也会像其他几位首座一样。毕竟大家都是修真问道的世外之人,许多俗物若是计较太甚,于修行实是大大的有碍。 这个道理,苍松懂。可偏生他心底一直藏着一份大怨恨、大yīn谋!尤其因为普智的“死而复生”,更让他突然冒出无数的危机感。 退一步讲,即便道玄现在要剥夺他“掌刑罚”的权力,他甚至都不会计较。偏生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居然提出了要卸他“防务”之权。这可如何使得?! 于是,他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在那个“大计划”实施之前,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比如这一次的会议,就是他要做的第一步! ———————— 另一边,一些首座和长老,无论是知不知道内幕的,此刻,在这个透着“山雨欲来”之意的会议里,众人心底都无不做着揣着…… 事实上,在座都是彼此相识了几百年的老伙计了,谁有些什么心思,即便一时看不出,难道几百年还看不出? 尤其是最近一百年,道玄真人专心参道,门中之事,已是渐渐不再理会,平日里的烦琐之事,大都交给以苍松为首的几位长老处理。时间一久,门中甚至有人私论,说苍松现在已经是住在龙首峰的掌门了。 只是青云门两千年来,特别是从青叶祖师创下青云七脉以来,这掌门之位,一向是由长门通天峰里的弟子接任的。按理来说,下一任的掌门已基本可以确认为萧逸才。 但如今苍松在门中德高望重,道法又强,声望更是仅次于道玄真人。因此……本来顺理成章的掌门顺位,反而平添了几分变数。 这一点,青云门高层任谁都看在眼里。若说道玄真人一点也未察觉,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因此,只要他不想破了青云门传承两千年——不成文的规定,则必然会对苍松施以手段。 但手段怎么施展,就大有讲究了。 说起来,道玄真人实已年近四百。虽然这个年龄对于像他那样的大修士而言,还仅仅属于“中年”。但遁寻青叶祖师旧历,他老人家虽然高寿七百五十余岁,可在五百岁时就完成了“七峰”划分,并确立了当时天成子的“储君”地位。到了六百五十岁的时候,已基本在幻月洞府闭关,一应事物皆已交给天成子打理,甚至除了大型祭祀,平时都不太露面了。 也正因此,在他百年之后,青云门的权力更迭才极其平稳,因为天成子早已完成了对于青云门的实际掌控。 其后,天成子也如法炮制。而且他运气甚佳,竟然遇到道玄和万剑一两个奇才弟子。二人性格一刚一柔,恰恰是一人主内,一人主外的大好搭配。这也是为什么“蛮荒行”一役是由万剑一领头,而道玄却未参加的缘故。 值得一提的是,原著中的苍松、甚至连魔教一干人都以为会由万剑一继任青云掌门之位。但事实上,天成子在一早便已认准了道玄。这一点,竟是将所有人都瞒在了鼓里。这个以后再说。 虽然后来最后因为一些变故,导致他未能如其师一般高寿,但总算因为准备得妥当。道玄的继位也同样顺利。 现在轮到道玄了。虽然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导致他对苍松如此放纵,从而造成了现在龙首峰一脉“尾大不掉”的局面。 但面对大势已成的龙首峰,道玄应该怎么处理……平心而论,众人自忖易地而处,面对这种局面也会同样犯难。 “一刀切”,显然不可能——虽然以他通天彻地的修为,还有无人能及的威望,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到时不说旁的,青云门实力大降,高层离心,却也可以预见。 因此,唯有采取怀柔手段,徐徐图之。 现在看来,大竹峰一脉就是道玄真人“徐徐图之”,用于制衡苍松的暗子。 对于这一手,青云高层的大多数人,还是深以为高妙的。首先,大竹峰有个极具“青叶之相”的何旭,此人天赋之佳、修行之深,继任大竹峰首座以为必然。其次,大竹峰的底子薄,即便道玄现在有意的提拔大竹峰,但他们满打满算也才十个人。 十个人,能起什么风浪?就算田不易和何旭两代人卯足了劲儿发展,等他们发展到龙首峰现在的势力,少说也得两三百年吧? 但两三百年的时间,难道还不够萧逸才掌控通天峰、站稳青云首座之位嘛?如果是,那真的只能说明此人太过废物,真要被人挑翻下马,那也是咎由自取了。 只是道玄真人手段虽佳,苍松却不买账了。 事实上,从二百年前起,苍松就一直执掌青云门刑罚之事,平日里说一不二,除了道玄真人,他早已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值得一提的是,他虽然表面上对道玄真人恭顺无比,但心中暗藏的刻毒之恨,却是谁也没有想到。而从道玄突然对田不易表示亲近,甚至将流波山一役的大权也统统交给大竹峰一脉后,他更是时刻萌动着“危险”念头。 很巧合的是,何旭于流波山一役后的私自行动,正好给了他最好的弹劾借口。甚至今天的青云门高层会议,包括要求全体长老的一同列席,也是他私下蹿腾后揭起的一场“战役”。 虽然他自认为这只是他向道玄表达自己不满的一种手段。最多只是两人间的博弈。 但事实上,这种举动在道玄看来,实已不亚于“逼宫”。虽然是借着诘问大竹峰的名头,但私下联合众多长老,绕开道玄本人,发起全体高层会议,这本身就是对道玄最大的不尊重,是对最高掌控者权柄的挑衅。 偏生一贯精明的苍松,却至今还未意识到这一点。不得不说,因为得知普智忽然现身的缘故,他早已于不知不觉间乱了方寸。否则也不会走出这种“昏招”。 但事已至此,无论众人是何种心态,都已到了摆上台面的时候。现在,就看道玄真人会如何解决了…… 126.诘问 道玄手上的信不长,至少没有超过一页。但就是这一页,他却看了整整一顿饭。六峰首座、二十五位长老,就这样被他晾在一边不搭理。偏生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起来去提醒他一声: 老大,咱开会呢! 大家都知道,其实在踏入玉清殿的那一刻起,这个会,不,或者说,这场道玄与苍松间的博弈,就已经展开了。而道玄此刻的不言不语,正是对苍松一种无声的敲打——这个青云门,还是老子说得算!你再怎么蹦跶,也得照我的规矩玩儿! 终于,苍松有些忍不住了,他咳嗽一声:“掌……” “啊。”道玄似乎是极恰巧的抬起头,一脸惊讶的看着众人一眼,随即满脸诚恳的歉然道,“诸位师弟见谅,愚兄看着信,思考一些事情,不知不觉的就走神了。怠慢、怠慢。” 在场众人,自是连道不敢。但即便是亲苍松一系的长老,也不由在说话之时面露古怪。好在众人都是几百年的修养,总算把一肚子的笑忍住。唯有苍松像吃了苍蝇似的站在那里,被噎得说不出话。 道玄扫了苍松一眼,嘴角溢出一丝笑。但这一丝笑掩藏的很好,却是谁也没有看出来。他没有理会苍松的表情,径自道:“难得今天诸位师弟聚得齐整,大家有什么事,就一并说一说吧。没事,便留下吃顿斋饭。我等也是许久没有相聚了,借机好好相庆一二,也是难得快事。” 众人闻言,几乎都心中暗赞:掌门师兄好涵养。 别看道玄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分明想将今日之事一笔带过。显然,道玄自忖已敲打过了苍松,便不再想多计较苍松私自鼓动长老开最高会议的事情。这几乎是拼着自己威信受损,也要顾全大局。若没有一定的xiōng怀气度,决计做不到这种程度。更难得的是,众人明明是知道他有能力强势解决这件事,但偏偏他没有! 退一步讲,即便他以前的不作为,导致了对于苍松的纵容;那么这一刻,他的退让,却也是一种难得的大器量! 值得一提的是,他口中虽在说“大家有什么事,就一并说一说吧”,但紧接着的话就颇为玄妙了——“没事,便留下吃顿斋饭”。而从他似乎若有若无的停顿和重音中不难发现,他这番话更多的是在暗指——别搞事了! 这几乎已是将台阶送到了苍松脚下,若苍松懂事儿的话,那就应该哈哈一笑——掌门师兄好雅兴啊。随即当成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虽然事实上肯定不会如此,但如果他能在关键时刻悬崖勒马,为大局着想的话,那矛盾也不至于再加深,已可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遗憾的是,苍松还是为大局着想的人吗?事实上,他心中的“大局”,早已在百年前,那个认定了道玄是凶手的一刻起,就已经完全和青云门不在一条心了! 尤其在旁人看来,道玄的言行可能让他们大感敬佩;但在他心中,道玄所作所为才是十足的虚伪! 而且事到如今,他也早已没了回头路可走。若不在此刻趁着强势,先狠狠将大竹峰压下,绝了道玄先前想要分他权的念头,那么他的处境和百多年的谋划,便当真是要毁于一旦了! 至于他此刻举动看似疯狂和不智,殊不知他才是真正摸准道玄心思的人——没有人比他更知道道玄一心想要稳定发展的决心;更没有人比他知道道玄对天音寺和焚香谷虎视眈眈的忧虑! 虽然在旁人眼里,三派掌门都是十足的世外高人,真正万物不萦于xiōng的超尘之士。但事实上,三人即便遥遥相隔,心里便真的没有暗藏比较的心思? 不说别的,焚香谷那个云易岚云老狐狸,整整三百年的闭关不出,岂不就是最明摆的实例嘛?! 因此,当年他和道玄实也暗有默契——你管俗物,我管修行。这种经营思路非常明确——就是在门派强势的基础上,以自己更高的修为压倒普泓和云易岚一头! 就好比乔丹之于公牛、科比之于湖人一样。无论是皮蓬也好、奥尼尔也好,你们归你们打,关键时候如果不行,有老子上去给你们压场面! 但反过来的话,皮蓬如果受伤了、奥尼尔如果退役了,公牛还干得过爵士嘛?湖人还赢得了魔术嘛?! 同样的,如果青云门因为对于苍松的处理不妥当,导致高层失和,甚至门派内乱,又如何还能保持一千两百年不变的强势?如何还能稳压天音寺和焚香谷一头?! 因此,苍松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道玄不敢对他怎么样!诚然,道玄以后必会对他秋后算帐,但至少,现在不敢、而且决计不敢! 这就是受声名所累啊! 他在心底冷笑。而他所要争取的,其实也只是短短半个月的时光! 半个月,只要熬过了这半个月! 苍松想罢,心中又复刚强,只听他淡淡道:“掌门师兄,师弟刚好有事相禀。” 众人心中一凛:终归是不能避免吗? 道玄也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头,不过他稳坐青云首座之位百多年,本身又是经历过无数风浪的人物,自有一股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城府,当即,以同样淡然的声音道:“说吧。” 于是,不出众人所料的,只见苍松向田不易道:“我只是想借这个机会问问田师弟,为何田师弟从流波山一役返回后,便一直未见令峰何大智、宋大仁等几位师侄,又不知小竹峰文、陆二位师侄、朝阳峰楚师侄、风回峰彭师侄,还有曾师弟爱子曾贤侄都在何处?要知道,他们可都是本门的精英弟子,有些还可能是各峰下一代的首座。任谁都是我青云门不可多得的栋梁和未来。可田师弟现在如此轻忽的将他们尽数派出,又不事先与商师弟、曾师弟和水月师妹做过商议,甚至回来后也不曾言明派他们去做了什么……如此作为,是否太欠考虑?!若这些人中无论谁又意外,又不知田师弟如何担当!” 127.道玄的强硬 首先,致歉!昨天没有更新,也没和大家请假,实在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是毕业季,昨天就是去参加好友的毕业典礼了。早上8点半出门,凌晨2点到家。比上班还辛苦……望见谅。至于欠更,只能先欠着了。我找机会再补给你们吧。希望我的人品,还是可以被大家信任的。 ———————— 苍松这番话思虑已久,又是出于一副全为公心的模样,即便是商正梁、曾叔常和水月都知道他居心叵测,但却愣是抓不到半分痛脚。毕竟他们也不可能跳出去说:苍松,谁让你他娘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老子都没嚷嚷,你越俎代庖嚷嚷个屁啊! 但事实上,他们对于田不易的作为也颇有怨念。若非商正梁和曾叔常,都与田不易私交甚好,苏茹又拼命向水月说项,换了其他首座,早已忍不住要向田不易发难了。但即便如此,他们私底下也各自找过田不易,怨话、狠话、甚至脏话都已说了不少。 尤其爱子心切的曾叔常就发过狠道:“若我家书书有甚三长两短,莫怪我不顾三百年同门的交情!”对此,即便是以田不易的高傲,也只能低声下气的陪笑。 至于苍松现在赤裸裸的诘问,本就不善言辞的田不易更是面色难看。尤其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虽然一直都在强自硬撑,想将所有事情一力揽下。但此时此刻,面对众人不由自主投来的询问目光,田不易才真的觉得: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兜就能兜得住的! 他又不由第一万次的想到他那个宝贝徒弟……老四,你可把你师父我给坑苦啦! 如果田不易也是穿越者,此刻则必然仰天咆哮:老四,尼玛坑爹啊! 于是,就在这个田不易涨红着脸不知该怎么接话的时候,谁也没料到,道玄真人竟淡淡道:“苍松师弟原来特意想问的是这件事啊。” 众人心中一凛,都不由自主的将目光集中到道玄身上。 尤其苍松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底不由一突! 道玄,你?! 道玄看了苍松一眼,那一眼,传达着一丝宛若实质的果决……“其实师弟如果是想问这件事,早来问我便好了,实不必这般大费周章。” 大费周章……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告诉苍松:你的大费周章,让老子很不满意! 尤其这短短一句话,还暗含了另外两处极狠辣的言下之意……首先,他很明确的告诉苍松,甚至告诉每一个人——你们想问的事情,其实可以来问我。这分明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其次,他虽然是说“问我便好了”,却偏偏一句话也不解释——这也等于是不告诉你们的告诉你们,你们没资格知道! 若在这种情况下,苍松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问一句:我想问问…… 道玄立马就会回一句:问尼玛! ……当然,这是一句玩笑话。 但不开玩笑的是,若苍松真的敢问,那迎接他的就立即是道玄真人以掌门至尊所发的雷霆泰山之威严! 因此,苍松虽然有心和道玄扳一下手腕儿,但面对他如此出人意料的强势,也不得不收敛气焰。事实上,他即便是想好了要争取一下主动,也只敢以田不易为借口,却根本不敢正面与道玄争锋。而道玄现在连这一点点的借口也不给他,就直接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 这样一来,就如同裁判将进攻方的恶意犯规判成了点球;而防守方如果冲上去申诉,则立即会吃到红牌! 完全没有道理可讲,也根本不和你讲道理! 至于场外的嘘声,赛后的舆论,甚至足协的罚款……老子都不理了!但不管以后怎么样,老子现在就是要这么判! 而现实比球场更恶劣的地方在于……青云门的上面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足协”,道玄的话就是“足协主席”的话,甚至在青云门里,他的话比国家主席还管用。他若真的铁了心要治谁一个“以下犯上”,即便当场出手打杀了,也没人敢说个“不”字,最关键是没人打得过他——而这,恰恰就是修真界的真面目! 哪怕是正道三巨头之首、哪怕是世间第一名门,在谦逊、和谐、团结的面纱下,赤裸裸、沉甸甸存在的,仍然还是那四个字——实力为尊! 场面一时陷入冰冷,苍松的脸色难看至极,面对道玄赤裸裸的打脸,他根本连还手的余地也没有,除非他真的想见识见识道玄几乎三百年没有展现过的真实实力! 这时,道玄真人扫视众人一圈,又举着信,淡淡道:“刚才,我收到二徒逸才书于半月前的书信。大家都知道,七峰会武前,我曾派逸才前往万蝠窟探察魔门动向。数月间,逸才已先后传回数条极重要的消息,着实为本门立下了大功。尤其是最近,他在书信中反复提及,魔门似乎有大动作。”他说着,顿了一顿,一脸肃然道,“我要郑重告之的是,这绝非先前万蝠窟的虚张声势,亦或流波山一役的小打小闹,而是真正的大动作。半月前,魔教四大门阀的宗主,已于蛮荒的魔教老巢聚首,传言正共商大事。而从逸才探得的消息来看,魔门最近遍传‘一雪百年之耻’的口号。哼,百年前魔门围攻我青云,却被我正道三派联手击败。如今时隔百年,魔教显然是不甘蛰伏了,所谓‘一雪百年之耻’,其矛头根本就是指向了我青云门!现在,我宣布!” “是,恭听掌门真人法旨!”几乎所有人闻言,都不由面露激愤慨然之色。同时,包括苍松在内,都或竖单掌、或两手抱拳恭声请旨。 道玄真人微一点头,铿然道:“即刻起,本门进入戒严状态,本座将亲自督训门派防务,各峰首座、长老、及弟子一应听从调遣,如有不尊号令者,一概从‘叛门’例——轻者废去修为,逐出师门;重者当场格杀,绝不留情!” 众人心中巨震,谁也想不到道玄真人竟是下了这种决心,而苍松更是面色煞白!但转瞬后,又一齐发出更强、更整齐的回应:“谨遵法旨!” 唯有口不应心的苍松,心底大呼“苦也”! 事实上,道玄真人这手连消带打,因为是针对了魔教可能对青云不利的大事件,所以谁都抓不出他半点痛脚。而他以掌门真人之尊,亲自督训防务,不止顺理成章,而且还起到了表达决心、警示众人的重要意义。 因此即便是被削了权的苍松,也只能举双手接受,否则后果……“如有不尊号令者,一概从‘叛门’例”! 这一刻,他几乎在心底哀嚎:老子这是拿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 感谢打赏:“木如木若”、“如布衣” ps:预告,魔教攻山在即,诛仙剑、南明离火剑、谍中谍、正道三派、魔教四阀悉数登场,望诸位道友鼎力相助!——点击、红票、收藏,样样皆可! 128.何旭的第三封信 翌日,就在道玄真人宣布亲自督训青云防务的隔天,似乎魔教有意为萧逸才的情报做一个注脚,一条惊人的消息轰传天下: “圣母明王”失窃了! 举世震惊! 整个魔教,所有教众,似如发疯一般满世界的寻找…… 毕竟,若是旁得什么东西,丢了也就丢了。即便是魔教中某个大人物丢了,也只会被当成是“云游”亦或“闭关”,绝不至于一日之间便震动天下。但失窃之物,偏生是魔教最具象征意义,且是出自魔教起源之地——蛮荒圣殿里的那一对,万载寒玉所制——“圣母明王”神像! 这还如何得了?! 尤其“圣母明王”,乃是从古至今无量记的魔教弟子所信奉的尊神——这种神物被窃,注意,是被窃!这和刨了别人的祖坟有什么两样?! 是谁? 是谁窃走了神像? 是谁如此不为人子?! 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一连串的疑问,盘恒在魔教众人脑中,但转瞬后,又一齐化为歇斯底里的愤怒! 报复!不管是谁! 报复!!报复!!不管是谁!! 在最初的惊惶和疯狂的搜索后,所有魔教教众几乎不约而同的生出这共同的、唯一的念头! 一时间,群魔乱舞。 无数失去理智的魔教之人,理所当然的将矛头瞄准了正道!没有理由,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当今天下,或正、或邪,对魔教有害之事,则必然是正道所为——这就是理由! 又因为最近几个月一直盛传的“一雪百年之耻”的口号,魔教理所当然的把目标定格在了青云! 鬼王宗当即以最快的反应,首先通传天下——吾等与正道不共戴天! 一呼,百诺! 万毒谷响应; 合欢派响应; 长生堂响应; 炼血堂响应…… 一日之间,数十个或大或小的修真门派被灭,无数正道散修被杀! 道玄真人震怒,誓言:必灭魔教! 其外,天音寺普泓神僧,甚至闭关三百年未出的云易岚谷主,也一同发布声明:全力支援青云,誓与魔教抗争到底! 至于天下散修,更是无不望风景从! 青云门,在平平安安稳定了一百多年后,再度风起云涌,且又一次成为了全天下人关注的焦点! ———————— 通天峰,玉清殿上。 “启禀掌门师兄,普泓神僧来信,至言届时将带同三位师弟及门下精英弟子尽数来援。” “启禀掌门师兄,焚香谷云谷主已派上官策长老,及门下精英数十人赶来。上官长老称云谷主闭关正在紧要关头,无法前来,万分致歉。” “启禀掌门师兄,金刚寺大力尊者、仙霞派云雾散人、灵海派天南道人,及其他十多位正道散修也纷纷传信,俱言不日即将抵达。” “启禀……” 道玄真人在一一听过众人汇报,又对应做出指派,一切井井有条。就这样忙碌了半天,他才难掩一丝疲惫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各路同道抵达后,务必好生招待。防务之事,也一定抓紧落实下去。切勿懈怠!” 众人领旨而去。只是临走前,道玄真人却将田不易叫住。 空旷的玉清殿内,田不易向道玄真人问道:“掌门师兄,不知找我有何吩咐?” 道玄真人看了他一眼,居然露出一丝苦笑,“不易,还记得你回山后,给我的那封信吗?” 田不易一怔。他自然是知道那封信的,那是何旭临走前交给田灵儿的三份信之一。一封给田灵儿,并在信中交代了,将其余两封给他;田不易在拆阅了自己的信后,又从信中得知最后一封,竟是转交给道玄的! 想到何旭环环相扣的布置,田不易也露出一丝苦笑道:“自然是记得的。” 他正想问道玄为何会提及此事,却不妨道玄转移了话题,问到了别处,“不易,你对这次魔教攻山,有何看法?” 田不易皱了一下眉头,一时摸不准道玄的意思,但还是直言道:“虽然事情非常突然,但还是在情理之中的。无论是先前的万蝠古窟、还是后来的流波山,都证明魔教在蛰伏百年后,已经基本恢复了元气。以魔门眦目必报的性格,当年在我们青云门吃了这么大的亏,现在回过头找我们的麻烦,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他说道这里,还苦笑一下,“虽然这次他们借着‘圣母明王’被窃的事情,来的有些气势汹汹,大有哀兵之意。不过既然是以堂堂之阵来的,那我们自然也不怕明刀明抢的把他们打回去。最可怕是不声不响,暗施诡计。掌门师兄,有些话,我也不妨直言。咱们青云门……的确是安逸得太久了。这百多年来,我们携大胜魔教之威名,兼备青叶祖师以下一千两百年的威望,旁人的确是不敢来青云门捣乱。但若一如既往,则必然被魔教趁虚而入。师兄,这两日我也带人布置防务,着实发现了不少问题啊!本门防务之稀松,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若此次魔教是由暗地里偷袭而来,我们只怕是被打到了玉清殿,也才刚刚来得及反应罢了。”田不易说着,几乎显得心有余悸。 道玄真人闻言,沉默半晌。终于,一声长叹道:“不易,你看看这封信吧。”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正是何旭给他的那封,弹指一送,便轻飘飘隔着老远,递到了田不易手上,劲道分毫不差。 田不易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他也好奇爱徒到底给道玄真人写了些什么,还要郑重其事的由他转递。当即取出信件,飞快的读起。信不长,只有几行,但就是这几行字,却让田不易脸色一变再变! “……尝闻掌门师伯四百岁寿诞将至,有意备一薄礼,以敬师伯当日传道之恩。故今特潜蛮荒不毛之地,为师伯取来魔教‘圣母明王’神像,以为贺寿之礼,不日将至,还望笑纳。只是弟子亦有一事,不得不提前相告。寿诞之日,必有跳梁小丑前来聒噪,还望师伯早作准备。弟子何大智,顿首拜上。” …… 129.正道会盟 这一天,天高气爽。 天空中万里无云,山风徐徐,不断吹过,给人以心旷神怡的感觉。若不是这凡尘俗世中还有太多恩怨仇杀,牵扯不断,当真便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玉清殿外,密密麻麻地站着一大群人,细看过去,都是正道中人,包括青云掌门道玄真人和六峰首座也在其中。在他们二人身后,这些天陆续前来助阵的其他知名人士高人,也俱站在此地,看这阵势,似乎是要迎接什么人一样。 倒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那些小门小派的不算,此刻青云门和前两天刚到的焚香谷重要人物大都在场。 值得一提的是,焚香谷此次合共派出近五百弟子,门下弟子大半到齐,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曾经与何旭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洵、燕虹等人。因此云易岚虽以闭关为由不能前来,但调动整个门派的半数人马来援,即便是道玄真人也不好意思再说他什么。而除二代精英之外,焚香谷此次还派出了吕顺为队首。 说起来,吕顺此人虽然名不见经传,修为在焚香谷里也算不得顶尖,但论起辈份资历,却仅在云易岚谷主和上官策等寥寥数人之下。派他带队,倒也算得上妥帖了。 青云门那里,田不易站在道玄真人身侧,曾叔常、水月大师、商正梁、天云、苍松也各在两旁。然而让细心之人颇有些惊异的是,平日一贯与道玄真人站得最近的苍松,此刻却意外的站在最外侧,反倒是矮小短胖的田不易,与道玄真人离得最近。只是这样一来,二人站在一起,却又份外觉得显眼,时刻一长,竟连一些不相干的人也向这里注意起来,隐隐的,传来一些嘀咕。 田不易听在耳里,忍不住微一皱眉。事实上,他此刻站在道玄身边,实是这位掌门师兄有意所为。而他自己虽然性子里有些爱显摆的毛病,但在大节上,却一向是十分低调的。因此,当他意识到沦为了众人的焦点,一时竟颇感不适,便轻轻一叹。 他声音并不大,周围人大都没有注意到,但与他站得最近的道玄却听到了,转过头向田不易看了一眼,传音道:“不易,何事叹息?” 田不易苦笑一下,同样传音回道:“还不是我座下那个孽障,自从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搞将出来,我真恨不得打断他的狗腿!” 道玄不禁失笑,心说“你舍得”?嘴上却宽慰道:“不易,你着相了。何师侄所作所为虽然有莽撞之处,但你也说过,魔教早晚是不甘蛰伏的——这一点上,我们也意见一致。既然如此,能够引得他们堂堂正正攻山,总好过暗施诡计偷袭。唉……我青云门之防务。”他本来还劝着,说着说着,反而自己叹起气来。又不由朝苍松那里扫了一眼,眼中不禁有精芒闪过…… 就在道玄真人心中思量时,人群中忽地一阵耸动。他精神一振,向山下看去,却见缠绕漂浮在高耸的通天峰山间的白云深处,忽地金光一闪,随即迅速变大,不消片刻已经快速接近了峰顶。 只见金光浮动,做一朵金莲绽放形状,在白云间飘荡而上,梵音阵阵,回荡于天地之间,诸般庄严气象,让人顿生敬畏之心。他迎了上去,金莲落下,摇曳闪烁片刻,金光散去,现出天音寺普泓上人为首的百多位佛门和尚。为首的普泓上人容貌慈悲祥和,金红禅衣,宝相庄严,手中握着一串深色檀木念珠,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身材高大,手持“浮屠金钵”的师弟普方,之后还有十数位天音寺高僧和二代弟子,法相、法善等渐渐成名的佛门弟子也在其中。道玄真人走上前微笑道:“普泓大师,你可总算来了,大家可都盼了许久啊!”普泓上人微笑点头,道:“让诸位施主和道玄掌门久等了,老衲渐愧。” 众人自然连道不敢。一行人客套几句,道玄便邀普泓上移架玉清殿内,期间,田不易笑着向普方问道:“在下与贵寺普智神僧多有交情,怎得这一次却又不见他前来?”普方愣了一下,先向普泓望了一眼后,才面色如常道:“普智师兄被师兄委以重任,正与普德师兄一起坐镇天音。” 田不易“哦”了一声,便也不再赘问,反倒是苍松在旁,眼中有一丝侥幸闪过。 一路无话,待得众人步入玉清殿内,三派分宾主坐定。道玄真人由于身为地主,自然居中而坐,普泓上人坐在右侧,焚香谷的吕顺则在左侧稍偏下的位置坐定。这还是因为他代表焚香谷而来才有此殊荣。但即便如此,因为身份的不对等,只能屈居最末。当然,没有人会对这种安排显出不满,即便吕顺自己有些不快,但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大殿上此刻站了将近百人以上,但座位有限,坐下的除了少几位名望颇高的散仙之外,便是三大派系之中的人物了,由此也可看出三大派系在正道之中的地位和实力,而讨论对策等等,自然也是大都在三大派系之中议论。 待众人坐定,道玄真人第一个开口,向普泓上人问道:“大师,你此番来的一路上,可有见到那些魔教的动静?” 普泓点了点头,道:“有的,我们还交过手。” 旁边众人一阵耸动,如今魔教因为圣母明王失窃,虽然没有确凿证据,却固执的、正疯狂的,向正道施展报复。但众人也只知道敌势浩大,却对敌人究竟势大到什么程度,没有确切概念。 道玄真人也为之动容,道:“哦,竟有此事,大师不妨说说,也让在座诸位都知道一下。” 普泓大师合十道:“不敢。其实在过来的路上会碰到魔教,我们也没有想到。一直以来都听说魔教退守西北蛮荒,但我们在青云山以南七百里外的一个小村子中,却恰好发现有近百魔众聚集在那里,可惜我们为赶时间,只是稍稍交手便即撤退。” 130.攻山(一) “啊!”道玄真人及在场诸人都惊叹一声,青云山以南七百里,算来虽然不近,但也已经不是很远了。 普泓又道:“以老衲一路看来,此次魔门四派,应该是以各自驻地为中心,先行收拢散修魔众,再从万毒门总坛——毒蛇谷;鬼王宗总坛——狐岐山;合欢派总坛——逍遥涧;以及长生堂守护的蛮荒圣殿各自出发,最后在青云门山下一齐聚拢。以老衲估计,人数将近万人,且数日之内便会抵达……我等实该早作应对啊!” 大殿上暂时陷入了一片沉默,半晌,道玄真人长长吐了一口气,笑道:“魔教此次兴师动众,但我等正道不也同样聚集于此吗?既然他们敢明目张胆而来,我等难道便不敢毕其功于一役嘛!反正事已至此,多想无用,我等身为学道之人,又向来自诩正道,如今魔焰当前,自然要天下善良苍生赴死,才不枉我们学道一场!” 众人闻言,无不轰然叫好,士气大增!于是,分头布置防务,便不一一赘述。而在众人紧张的筹备中,魔教,终于压境在即! ———————— 青云山下,一个偏僻的地方,并排站立著四个人,三男一女,静静地望著青云山。 半晌,其中年纪最大,满头白发的老人忽然笑了笑,道:“想不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还会回到这里。” 站在他身边,气度凝重超华的中年儒生,淡淡微笑,道:“有毒神前辈您主持大局,何止能够回到这里,再过一会,我们就算到通天峰顶上庆功,也不足为奇。” 这个身材高大,无一丝老态的老者,竟是当今魔教资历最深的万毒谷谷主——毒神! 毒神立刻摇头,笑道:“鬼王老弟,我们不是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吗?这次大事,由长生堂的玉阳子道兄主持大局,我们都是马前卒而已。”说着,他转过头,向着另一侧的那个男子道:“没错吧!玉阳子老弟,呵呵。”只是笑声里,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揶揄。 玉阳子脸色一变,英俊的面容一时难看至极。虽然魔教蛰伏百年,卧薪尝胆,早有一举报复青云门的意思。然而此次四大门阀,会同天下魔道大举攻山,其起因,却是因为有人在他眼皮底下,在他亲自把守的蛮荒圣殿内,窃走了所有魔教教众数千年敬奉信仰的圣母明王雕塑! 说起来,当日他有心以“不变应万变”之法,等待那股不明底细的敌人自投罗网——这办法虽然笨了点,但也的确是一条最可行、最有效的良策。 谁知过了整整一个多月,却是生生见不到半点动静。本来,这事若换了旁人倒也没什么,可问题是他堂堂的魔门四大门阀之一,若是因为一股不明势力,被折腾的损兵折将不算,还要龟缩一个多月。不说传将出去会让旁人如何笑话,这件事情本身,就足以让他这个宗主威信扫地。 而与此同时,又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相传镇守蛮荒的四大灵兽之一,烛龙!竟突然现身!只是原本应该守护圣殿的灵兽,居然一番常态向圣殿发起了猛攻! 这等变故,如何不让玉阳子惊骇欲绝。当即二话不说,率众抵御。好在,一番殊死搏杀,又折了不少人马后,才总算将其击退下去。谁知玉阳子才松了一口气,却不料返回圣殿后发现……圣母明王神像,竟是不翼而飞了! 调虎离山! 这等时候,他如何不知是中了别人计策。但即便他再有万千理由,丢了圣母明王神像——这等大大失职之事,即便他本身贵为魔门四大门阀之一的宗主,也依然遭受到了绝大的谴责和舆论。 若非他后来当着前来诘问的其他三派宗主之面,以魔教最庄重、也最严厉的“魔心血誓”立下刻毒誓言——若不能追回魔教圣物,并一举攻下青云,否则愿受魔火焚身而死!其他三派宗主,又如何肯将他轻轻放过? 但玉阳子在三派诘问之下,居然狠得下心当冤大头,其他三派自然没有不欣然应诺的道理。先且不说圣物能否找回,单是借助“哀兵”之意,再加“一雪前耻”的旗号,此次正邪大战,魔教这边便已多了两分胜算。再者,长生堂虽然主动挑起了“复仇”的大梁,但在外人看来,却终归是“戴罪立功”。反而其他三系,却能因此收获巨大声望。 至于攻伐青云之举,无论输赢,都是由玉阳子冲在最前线,要死也是先死他的人。这对一直明争暗斗的魔门而言,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一箭双雕、落井下石之机。试问以毒神、鬼王、三妙三人的精明,又如何会将这等好处轻轻放过? 因此这趟大战,无论是输是赢,对于长生堂而言都差不多是灭顶之灾。这又让同样将局面看得分明的玉阳子,如何能不惊怒交集。他本来就是自高自大的性子,这一次莫名其妙的吃了这么大的亏,眼下脾气之暴躁焦急,几乎是一点就着,此刻面对毒神不着痕迹的奚落,他立即反唇相讥道:“若不是毒神你那条内线不牢靠,此刻我们已在通天峰了也说不定。” 毒神面色也微微一变,冷哼一声:“是否无用,此刻还不一定。‘那人’毕竟是青云门里极紧要的角色。即便只是临阵反戈,也可叫我等大获裨益。哼,届时玉阳子道友,可要好好把握啊。” 玉阳子冷哼一声,没有作答。他毕竟分得清轻重,大战在即,若因为一点口角和毒神翻了脸,对方到时来个出工不出力,他战胜青云的把握无疑又更小了一下——事实上,他现在已是整个魔教中,最渴望战胜青云的人。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赚得到一线生机! 鬼王在旁听着二人说话,自然瞧出了他们的火药味,便笑着扯开话题道:“大战在即,等一会,我们也要看三妙仙子你的神妙道法了。” 三妙仙子出身于魔教中声名最是狼藉之一的合欢派,容貌自是极美,但看过去却丝毫没有风尘之意,面色淡淡,不施脂粉,反而竟有种冰霜出尘的美丽,倒是和青云山上小竹峰的陆雪琪有几分相似。 听到鬼王的话,三妙仙子淡淡一笑,她知道鬼王想打圆场,而她本身,也是绵里藏针的性子,便道:“三位道兄都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远胜于我这个小小女子,只是大战在即,还望三位道兄一起抛弃前嫌才好。” 鬼王三人对望一眼,都道:“仙子放心。” 三妙仙子微微一笑,随即转过身对著鬼王,道:“鬼王道兄,我来这里已经数日,怎么不见侄女啊?” “你说碧瑶那个丫头?”鬼王一怔,旋又笑道:“她最近用功甚勤,一直都在闭关。本来此次攻山,她身为圣教弟子也是责无旁贷,怎奈何修为正在紧要关头,实是不便走动,倒是错过了瞻仰我圣教扬威的大好日子。着实可惜啊……”他说罢,哈哈大笑。好像魔教的胜利已经成了定局。 只是一旁三只老狐狸却在心底冷笑。 其实谁不知道攻伐青云乃极凶险的大事,就算是此次魔教人多势众,但在威震当世一千两百年的青云门面前,谁又敢言“必胜”二字。说到底,鬼王将爱女安置在后方,还不是担心一朝事败,会伤及骨血。 三妙仙子听到鬼王的解释,心底暗骂一声“虚伪”,口中却淡淡道:“错过我圣教扬眉吐气之日倒也算不得什么。只不过我最近听说,令千金得到了一件宝物,乃是金铃夫人传下的异宝合欢铃,可有此事?” 毒神与玉阳子都是微微动容,显然金铃夫人这个名字,就算是对他们这样的魔道巨擘来说,也是不能不慎重对待的。 鬼王脸色一变,眼中隐隐有精光闪动,道:“倒不知仙子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三妙仙子伸出玉也似的手,在自己发鬓轻轻梳理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道:“我自然是听来的。鬼王道兄,金铃夫人乃是八百年前,我们合欢派的前辈祖师,她遗留下的合欢铃,更始终是我们合欢派的镇派之宝,这个,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吧?” 鬼王不说话了,但他负手而立,面眼傲然,没有一丝一毫退避之色,可笑他刚才还想着要给玉阳子和毒神打圆场,谁知转眼却与三妙仙子剑拔弩张了——魔教内斗之激烈,由此可见一斑。 玉阳子咳嗽一声,向毒神看了一眼,不料毒神转过头去,眺望远方青云山颠,显然不想多管闲事。玉阳子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若是换了往日,他自己也是巴不得这两大对头先行打个你死我活才好,但眼前他身分既然已是此次的主事人,只得往前走了一步,道:“二位,怎么说著说著就生气了?两位也是得道高人,而且如今大事当前,不如先把此事压一压,待此间事了,二位再自行解决,如何?” 鬼王与三妙仙子对视一眼,都淡哼一声,才齐齐移开目光。 便在这个时候,毒神忽然道:“啊!太阳出来了。”众人闻言,一起向青云山望去,果然见一轮红日光芒大放,缓缓从远方青云山顶升了起来,把阳光洒向世间。唯有玉阳子眼神一冷,旋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冷然运足真元,喝道:“攻山!” “攻山!” 四人身后远处,密密麻麻隐于群山的暗影轰然应诺! ———————— 感谢打赏:“水调0歌头”。 131.攻山(二) “攻山!” 近万修真之士,灌以真元发力的怒吼,这声音如破晓雷鸣一般,隆隆传来,似乎上达九霄、下至幽冥,贯通天地、久久不散! 这是魔教百年蛰伏,不甘的怒吼! 这是魔教新仇旧恨,疯狂的嘶声! 而当这些怒吼、这些嘶声交织在一起,最后终于化为了那最血腥的字——杀! 杀声震天! 根本就没有什么互相答话的迂腐。事实上,修士间的大规模战斗,远远要比凡人更为复杂,甚至比之后世的高科技战也不遑多让。毕竟,一支灵活性超过摩托、机动性超过飞机、持久性超过航母的修士大军,而且全然没有“粮道”、“补给”等后勤方面的顾忌,纯论破坏力之强,比古代草原的马贼还要凶狠百倍。 幸好这一世的青云,因为何旭惹出的大动静,让道玄在这方面早早作出了防备,才没有出现原著中被魔教直接打入玉清殿的情景。 而道玄对于防务的布置也颇为完善,借助青云历经两千年布下的层层禁制,在魔教攻山喊杀的同时,派出以青云、天音、焚香三派为骨干的正道队伍,对敌人展开了层层阻击。 战斗几乎在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片刻,血腥气息便笼罩了青云山通天峰,浓得连初升的朝阳也无法冲透。就连一向懒洋洋的镇山灵兽水麒麟,此刻也显得焦灼不安,在寒冰水潭中不断来回游动,发出低低的嘶吼声音。而站在玉清殿上的诸正道高人,一个个面色严峻,望着山下。 尽管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场正邪之战的可怖与惨烈,但现场的残酷仍然让许多正道中人为之心寒。魔教占着人多势众、气势如虹,由四派宗主各领人马,从山下攻上,一路上如疾风暴雨席卷而来,虽然正道中人不停在旁袭击,且单兵修为的平均水平,也的确胜过了魔教一筹。但魔教百年来贯彻的团战方针,却在这等大战役上将优势显露无疑。面对列开阵势的魔教,正道中人即便借助禁制之利,却奈何形成不了致命的打击。 于是无奈之下,只得且战且退,好在地利之便终归是有利于正道一方,攻击虽然不顺,但阻敌的效果却很明显,待得魔教攻山云海时,士气上已没有了最初“一鼓作气”的锐利。 道玄真人又当机立断,将大多数正道力量集中起来,在巨大的云海广场正面对敌,一时间,在漫天飞舞的法宝毫光之中,通天峰云海之上,血肉横飞,惨呼嚎叫声不绝于耳。魔教前进的脚步,终于被生生打住。 这就是连日来正道一方讨论后的最终策略,以虹桥独特的地形,克住魔教一方人数上的优势。将地利之便发挥到极处。 “道玄老友,百年不见了,你可还好?” 激斗中,一道略显苍老的嗓音从魔教阵中传来。 道玄真人瞳孔收缩,冷然道∶“毒神!” 毒神大笑,道∶“正是我这个老不死。百年前在那青云山脚败在你的剑下,如今又见你风采如昔,真是不胜欣慰!” 两人修为几乎都已到了超凡入圣的地步,因此即便在喊杀震天的沙场上,两人以真元吐出的对答声,仍如平心静气一般,不但丝毫不觉急迫,反还听得极为清楚。以致两方人马不由得手上一缓,片刻,又在各自首脑的指挥下,退回了己方阵营。双方竟一时对峙开来。 道玄真人冷笑道:“在下当年修为低微,到底是没能将阁下留住。现在想来,惭愧至极。否则阁下若能在青云静心悔过,即便这一百年里修为毫无寸进,却终归好过死后被贬入九幽,永世无缘天道!” 他这话听着甚是文明,其实却尖刻无比。要知道修真之士,无论正邪妖魔,又无论用得是何种手段,但其最终的目的都无不为了“上窥天道”。而现在道玄一张口就说毒神与天道永世无缘,还暗示他死后贬入九幽——九幽是什么地方?可不就是地狱嘛! 老子咒你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这话要是旁人说来,毒神自是哈哈一笑,只当放屁。但由道玄道来,而且他本身还曾在道玄剑下受辱,却是分外受激不得,以致他闻言后竟勃然变色,百多年来编织的“温和”伪装,终于在这一刻尽数撕开,只听他破口大骂道:“狗道,老夫今天倒要看看,是谁贬入九幽!” “阿弥陀佛,老施主既然有心一证道法,老衲便拼着一把骨头讨教几招,如何?”说话得,却是与道玄并肩而立的普泓上人。 毒神面色一变,迟疑道:“这位,可是天音寺普泓大师当面?” 普泓微笑道∶“老施主好记性,你我二人只是在百年前正邪大战有过一面之缘,想不到时至今日,竟然没有将老衲忘记。甚感荣幸。” 毒神冷然一哼,正要说话,率队站在另一个方向的玉阳子却耐不住性子叫道:“狗道、贼秃,我圣教今日聚集天下教众,不止是要和你们算清百年前那笔旧账,那个偷走圣母明王神像的叵耐,也给我乖乖的交出来。否则今天不止要踏平青云,便是青云山下的百姓,我也一个不……啊!” 突然,一声大呼,震慑全场,众人无论正邪无不失色。惊骇之中,赫然竟是刚才还嚣张跋扈的玉阳子居然猛得被人拍飞出来,又见十余道各色耗光先后泛起,正是其中一道直直打在玉阳子背上。魔教大乱,长生堂一脉更是**飞狗跳,人群中有看清者无不急喊:“是炼血堂!炼血堂反了!” 面对来自四周长生堂教众的愤怒眼神,炼血堂年老大目瞪口呆,惊慌失措道:“没有反!没有反!是小周!是小周!”但这时谁还听他劝解,怒红了眼的长生堂一众,劈头盖脸的就把法宝超炼血堂处狂轰。反而先前那十余道光芒,却是趁乱朝着正道方向飞去,只留下一道红光飞在最后。 而这一退,正道中有认出的,则无不惊喜交集: “逸才!” “小凡、惊羽!还有大师兄!” “你看,那不是我们楚师兄吗!” “还有陆师妹!雪琪!文师姐!” “是彭昌!还有书书!” 待得众人一一将来者识出,那道断后的红云,自然也被顺理成章的认了出来——何旭! 132.攻山(三) “是你!” 带领鬼王宗站在另一方阵的鬼王,在异变突起后也很快认出了罪魁祸首。 “原来是万先生。”何旭一边倒飞而回,手上一边抱拳还礼,仪态潇洒至极。 “小贼,我要杀了!”一般勉强站稳的玉阳子眦目欲裂,眼珠满是血丝,瞧着着实凶恶至极,只恨不能将偷袭他的何旭生吞活剥了。 “哼。”何旭轻蔑一笑,“算你运气,居然没把你拍死。”只是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对玉阳子的道行大感佩服。 先前他运足功力,以火云遁施以偷袭,原以为这一击基本是十拿九稳,谁曾想在最危急的关头,玉阳子的看家法宝“yīn阳镜”,竟自动护主,生生挡下他足以开山断海的一击! 但绕是如此,玉阳子也受伤不轻,一身功力已然十去八九。即便不由何旭动手,随便派几个有玉清上三境修为的弟子,便能将其拿下。 而以玉阳子几乎与毒神、鬼王、三妙并驾齐驱的修为,少了他这个顶尖战力,原本高端修士便不如正道的魔教,此刻形式更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另一边,魔教的内讧也在与长生堂最邻近的鬼王宗协助下,被很快的压制下来。但不止是魔教一方急于搞清情况,正道一方同样对此摸不着头脑,因此倒没有借机发起攻击,否则魔教一边损失必然不小。 事情很快便被弄清…… 原来因为圣母明王神像的失窃,长生堂最近势力锐减。只是在即将到来的正邪大战中,长生堂作为攻伐青云的主力,若在声势上反而不如万毒、鬼王、合欢三派,又如何有脸面号令旁人,更如何敢言自己是四大门阀之一? 但圣母明王的遗失,让长生堂威信大损,竟至一些原本依附他的小门小派,陆续出现了不听调遣,甚至改换门庭的举动!只是大战当即,长生堂又不好以血腥手段予以镇压,否则搞不好会闹得更加众叛亲离。 就在这等尴尬时刻,另一个势弱已久的门派——炼血堂,竟主动来投。这对长生堂而言,几可谓是雪中送炭!毕竟炼血堂虽然势弱,但因为八百年前黑心老人的缘故,导致这一系在魔门中的地位一直比较特殊。而他的势弱也只是相对而言,在参差不齐的魔教中,炼血堂的实力,也可算得上中流。因此得知消息后的玉阳子,不由得欣喜若狂,甚至还难得的放下了架子,亲自接待炼血堂的年老大,同时,也认识了炼血堂新近提拔的副堂主——小周。 说起来,小周虽然是年老大最近半年刚刚吸纳的新血,但此人不仅道法犀利,而且头脑更是灵活。无论是在万蝠古窟一役,还是后来的流波山一役,都给年老大提了不少有用的建议。尤其在流波山一役中,因为何旭的关系,炼血堂几员骨干——刘稿、林峰,同时被杀;徐寡妇的修为被封,至今不得开解;此外,野狗的獠牙法宝也被斩破;至于年老大自己,更是被破去了辛辛苦苦祭了三百年的血魔眼! 在这等青黄不接的情况下,小周的强大修为和优秀头脑,自然更被年老大所重视。而年老大即便再怎么修为不济,但能够坐上炼血堂堂主的位置,本身也不是个徒有勇力的莽夫。尤其在小周的任用上,更体现出了难得的魄力和决断。 也正因为他的力排众议,资历尚浅的小周才得以火箭上位。而这一次的炼血堂投奔长生堂,也是新上任的小周,竭力斡旋下的举动。至于这一举动,则让势弱已久的炼血堂大受裨益。 但谁也没想到,这个给炼血堂带来起色,为长生堂“雪中送炭”,并被玉阳子委以重任的小周,居然是青云门的掌门弟子——萧逸才! …… 与此同时,退入正道阵营的萧逸才等人,也立即被召唤到道玄真人身边。道玄来不及多说什么,径直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师尊,弟子半年前奉令潜入空桑山查探魔教行踪,果然发现有魔教炼血堂一系的余孽在那里活动。但经我多方暗中观察,这些炼血堂余孽并非大敌,不足为虑,只是多次听他们说到圣教如何如何,似是魔教之中,有什么隐秘大举动一般。我为查究竟,便化名小周,也正好他们正在用人之际,看我还算有几分本领,居然也很顺利的就入了魔教。” 道玄点一点头,表示知道。 萧逸才续道:“后来炼血堂因为连番折损……”他说到这里,看了尚在阵外的何旭一眼,眼神闪过一丝异样,“年老大居然破格提拔我为副堂主。弟子在征得师尊同意后,索性借机卧底下来。这才先后得知许多魔教里的大事件。” 普泓上人在旁闻言,喧一声佛号,赞道:“阿弥陀佛,师侄果然有大智大勇,竟然深入虎穴,为我正道立下这等大功劳。道玄师兄,青云门后继有人啊!” 道玄与萧逸才闻言,当即连道不敢。萧逸才又道:“本来弟子得悉魔教有意攻伐青云,当真心急万分,恨不能肋生双翼,为师门效力。但就在这个时候,何师弟也不晓得通过什么手段,居然带着宋师弟、楚师弟、文师妹、陆师妹等,找到了万蝠窟来……”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萧逸才苦笑道:“我当时也是这般表情,但谁知道,何师弟居然说……” 这时,道玄真人突然向萧逸才急打眼色。萧逸才一凛,不过他也是甚有急才之辈,当即不露声色的改口道:“……(居然说)想借助弟子的伪装身份,提议炼血堂主动投靠长生堂。而他则带着几位师弟师妹,借机发起偷袭。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众人面面相觑,旋又一齐将目光投向了田不易。而田不易也是嘴角抽搐,心说:臭小子,看你给我惹得大麻烦啊! 不过他此刻也很难说清心底的情绪是该愤怒还是该骄傲…… 133.攻山(四) 小道消息永远传得最快,几乎只是片刻,鬼王、毒神、三妙,就已先后从只言片语中分析出了前因后果。众人一边鄙视玉阳子蠢才,又忍不住暗骂青云门“卑鄙”。 鬼王和毒神倒也罢了,两人都是极具枭雄气度的人物,早已有了“出来混早晚要还”的思想准备。尤其这件事还是还在玉阳子身上,两人心里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唯有三妙仙子毕竟是女儿身,虽然有“xiōng怀”,也有“大痣”,但还真算不上有气度,当即便讽刺道:“青云门果然是藏污纳垢之地,什么名门正派?徒有其名!连这种偷袭之事也做得出来,尚知廉耻为何物乎?” 何旭本来已经退入己方营地,听到三妙的话,竟忍不住顿住云头,冷然道:“敢问说话者何人?” 三妙仙子淡哼一声,玉也似的手,捋了一下刘海,傲然道:“本座,合欢派,三妙。”只是她虽然摆出一副冰山模样,但合欢派媚术何等玄奥,一娉一笑,自有无限风情。一些正道弟子里有修为较弱的,更不由露出色授魂与的模样。 谁知何旭闻言,却做出一脸恍然的模样道:“哦!原来是天下第一青楼的三妙姑娘!” 他话音刚落,竟连最重仪态的道玄、普泓这等当世高人,也忍不住瞠目结舌! 然而何旭却似看不到众人的惊骇似的,不仅不加收敛,反而语气中大有倾慕久仰之意,“在下闻仙子艳名久已。听说姑娘以‘清音’、‘柔体’、‘易推倒’并称三妙,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嗯,至少‘清音’、‘柔体’,已经名副其实。这花名起得好,起得贴切啊!”他说着,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折扇;说完,还“刷”得将扇打开,悠然自得的轻轻摇摆,口中啧啧连声,将一派品花模样做得十足。 有那么一刹那,在这挤满了上万正邪修士的云海,众人几以为那个立于云端、相貌清俊的男子,其实是一位久历红尘的风流雅士。偏生他一副飘摇若仙的模样,口中说得话却纨绔无比。尤其让魔教众人也大感骇然的是,这厮不仅当着三妙夫人的面,说她是出自青楼的花魁!还什么“清音”、“柔体”、“易推倒”……三妙是这么解释的吗?这人是不是想死?!这世间竟然有人敢这样当面撩拨这个蛇蝎似的女人! 魔教一方骚乱不已,但却出奇的没有人跳出来声援亦或反驳,反而站在三妙身后的合欢派教众,还悄悄的后退几步,生怕他们宗主大怒之下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谁知三妙仙子闻言,却是出奇的没有恼羞成怒,反而羞怯怯的一低头,粉脸微微俏红,目光如水一般看着何旭,似乎这一眼,带着说不出的幽怨和委屈,当真是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境,表达出了十二分的功底。连这原本充满肃杀与血腥的战场,也因为她这倾国倾世的妩媚,渲染出了“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浪漫韵味。 这一刻,无论在场修士是正是邪、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都忍不住想伸出手,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全身心的去安慰这个宛如受了天大委屈、无依无助的可怜人儿。 只是极少数修为高深、见闻广博的大修士却是心底一寒! 也唯有这些人才知道,三妙仙子盛怒之下,已然悄无声息的施展出合欢派最上乘的绝顶媚术——姹女九转神通! 事实上,也只有如她这般当世屈指可数的道行,才能将姹女媚术发挥到如此境界!以至于唯有少数拥有相当于“上清”境界的修士,才能勉强不受影响,其他修为低微之人,哪怕是天音寺的僧人,甚至本身就是合欢派的修士,也不自禁的被三妙仙子的媚术所惑,眼中幻象纷杂,有些定力差的,竟至元精自溢,更有魔道中一些定力薄弱的,居然不顾场合、不顾男女的当场交【合】起来! 而这,还只仅仅是三妙夫人所施媚术的一点辐射……这让清醒者纷纷暗呼厉害之余,更揣测若是易地而处,只怕当真会有立即出丑的可能。于是,若正道一方,则忍不住对身在局中的何旭暗感担心起来。 谁知,何旭却始终那样施施然的站着,连他折扇轻摇的韵律,都没有产生丝毫的变化。 三妙心中一凛:“世间莫非真有心如铁石之人?”旋又银牙暗咬,恨恨忖道:“今天便是拼着神通反噬,也要叫你身败名裂!” 说起来,三妙仙子虽然出自合欢派,本身更是合欢派宗主。但本身却非yín邪不知自爱之人,甚至因为功法缘故,她修道整整三百年,至今却还是冰清玉洁之身。 事实上,合欢派功法虽然多有以“yīn阳采补”来增进功力者,但真正上乘的合欢派神通,确需修炼者保持纯yīn之质。详细来说,修行者以纯yīn之体,修炼纯yīn玄功;将一股本命内息,炼成“太yīn真气”。修行至深处时,则有望“yīn极阳生”,“以太yīn而生少阳”,达到“水中火发、雪里花开”的至高境界。严格说来,合欢派一系列衍生于天书的“yīn阳”功法,实可归于“造化”之道的范畴。只是寻常人对于“yīn阳”大道的理解极其肤浅,反而舍本逐末,将好好的功法练成了“采补”之术,甚至更肤浅的,还将其当成“房中术”运用。实在叫人可惜可叹。 值得一提的是,若抛开门户之见,合欢派的姹女九转神通,实是极上乘、亦极正宗的道家功法。甚至其“第九转”中所表述的“化yīn中之阳,为yīn中之yīn,形成‘太yīn无极’”更是不输于青叶祖师所悟太极玄清道“太清”道行的绝顶境界! 因此,修炼这等盖世玄功的三妙仙子,却一生受合欢派名声所扰。若她真是水性杨花倒也罢了,偏生活了三百年,却还是黄花姑娘。也正因此,她生平最恨别人污她清名,更为此着实杀过不少人。但她杀得越多,反而传得越狠——更有甚者,还将她比喻成“黑寡妇”,说任何与她有过关系的男子,都已成了一堆“枯骨”。 134.攻山(五) 说来也怪,许多绯色而恐怖的传闻,固然让很多人对三妙仙子心生畏惧。但更多的,反而对她更加向往。一些色中饿鬼甚至表示——“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为此,也不知惹出过多少杀戮。由此可见,“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并非毫无道理。 当然,话说回来。换成哪个姑娘当了三百年的老处女,临临倒了还要被骂成“人尽可夫”,也会忍不住大动肝火。这中间的谁对谁错,也当真很难细说。 但此刻的三妙仙子,才懒得管那许多,她心里现在只有一条——杀了他! 她心中杀意深沉,面上却愈发温柔如水,也不见她如何作态,手中不知何时,却多出一件琵琶…… 魔教一方,见状大骇。毒神、鬼王、玉阳子连忙勒令麾下长老支起防御,护住门下修为低微的教众。玉阳子本人更是连疗伤也顾不得了,急急祭出“yīn阳镜”悬于头顶,同时心中大骂:这贱妇,是疯了吗! 而正道一方见魔教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自然也是反应极快的开启防御结界,并令门下弟子抱元守一,免受魔音骚扰。 毕竟修为到了三妙仙子这等境界,等闲已不出手,但真要斗起发来,却直有山崩地裂之威。而旁人若非与她处于同一层次,即便只是被余波扫中,也是灰飞烟灭的下场,绝无幸理可言。 于是,就在正道的五色结界和魔教的黑雾防罩同时升起后,三妙仙子终于冷冷开言道:“既然小友雅量甚高,便来品评妾身一曲,若何?” 何旭面色如常,淡笑道:“故所愿也,不敢请耳。”说罢,索性盘膝而坐,顺手还摸了一下一直趴在他身边的老黑。 老黑伏在那里,耳朵动了一下,模样甚是惬意。 三妙见状,冷哼一声,凤目掠过一丝寒意,淡然道:“妾身这件琵琶,名为‘玉屏’,采首阳山万载玉心所制,琴分五弦——宫、商、角、徵、羽;又分五色——水、火、木、土、金;更有五韵——一韵悦人耳、二韵动人情、三韵惑人心、四韵媚人灵、五韵散人形。献丑了!” 她虽已有心致何旭于死地,却依然将“玉屏”五弦、五色、五韵一一告知,这等于变相暗示了这件法宝的许多神通。而即便这些消息在魔门中已不是秘密,甚至正道中人也多有知之。但她此刻大大方方的道将出来,却将一派宗主的气度展露无遗。哪怕是正道中先前有暗骂她“以大欺小”的人,此刻也不由心中暗赞。 也正因此,何旭闻言后,也不由肃容还礼:“谨受教!” 三妙藐他一眼,也不多言。素手一拂,便弹奏开来。只见她一双皓白如玉的手,在琴身上来回弹拨,或捺、或带、或擞,乐声似流水一般、不急不徐、不紧不慢,带着悠闲雅致,舒缓而来。 就在这青云山茫茫云海之间,无数灵气似也为她乐声所动,竟至幻化出花、草、树、木,又有玉兔、松鼠、灵禽、奇兽,不一而足。 何旭听在耳中,竟是想起了少年时学过,后来忘却已久的《琵琶行》——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等仙音美乐,着实让先前以为三妙会弹奏出靡靡之音惑人耳目的正道之辈大感意外。 只是乐声弹奏片刻,却又忽得一变。 原本好似阳春白雪,宛若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欣欣向荣的初春美景,竟一跃而过夏、秋,似乎退回寒冬腊月……一时间,冷风萧萧,亘古蛮荒、老树昏鸦,塞上万里无涯,唯有伤心人远走他乡。 这一番离愁别绪,几乎催人泪下。尤其先前轻松明快的曲调,突然转成哀伤断肠的模样,竟分外让人觉得“人生无常”。 这一刻,乐声似乎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那个美丽女子,全身心的弹奏。 多少年,你回首往事,那个与你海誓山盟、对你轻声诉说的人,你可还记得吗? 那些缠绵悱恻、至死不渝,以为相爱就是永远,永远也不背弃的诺言,你可还记得吗? 只是当她转身离开,眼中流泪,语气平淡的背对着你:你是我命中那个对的人,却可恨我相遇的太早…… 那种痛彻心扉的怨恨痴缠,你可还记得吗? 不知什么时候,在那一片疑梦似真的幻境里,何旭竟已泪流满面。 这一段曲子,竟然触动了何旭的心事,勾起他尘封已久、直追上一世的刻骨回忆……若他再沉浸半刻,便是万劫不覆。 事实上,何旭在最开始,就对三妙仙子抱有不小的轻视。怪只怪三妙仙子所在的合欢派,向以“媚术”而闻名。偏生何旭却在几十年前,就能以玉清第四境的修为,面对三尾妖狐的天生媚术“坐怀不乱”。事实上,这也是穿越后的灵魂叠加,造成他在不知不觉间,变异出了强悍的“魔抗”属性。 至于后来有了南明离火剑护体,得剑意之助,愈发抗性上升。尤其修成“剑魂”后,更是万邪不侵、片尘不染。 就连前段时间,从青龙手中抢回的“乾坤清光戒”,也自有“凝定心神”之能。说起来,何旭还一度觉得,在剑魂和南明离火剑的护体下,乾坤清光戒的这种功能,其实颇为“**肋”。 因此,在这么多的优势条件叠加下,何旭自忖:即便三妙仙子的“媚功”再强十倍,自己也着不了她的道。 就是因为有这份自信,他才连抵御的姿态也不摆,便施施然的坐在那里,仍她施为。 谁知很多时候,就是这么寸!而意外之所以称为意外,就是因为它永远发生在你认为最万无一失的时刻! 另一方面,正道一方,如道玄、普泓等人,其实早已发现了何旭的异状。却奈何二人身在局外,而突破幻境,又非寻常之事可比,稍有不慎,不仅出手相助者会被反噬。当事人更可能永入梦中,再难苏醒。 尤其此刻施法之人还是三妙仙子,身后更有鬼王、毒神等人压阵,这些人纯以修为而论,甚至不在道玄、普泓之下,因此二人即便有心冒险,也很难得逞。 这种时候,众人也只能暗捏冷汗,祈祷何旭的造化了…… 135.攻山(六) 何旭正自哀伤,心中虽已隐隐觉得不对,奈何“入梦”太深,一时竟不能醒转。 就在这危急时刻,他却忽觉一阵清凉沿着脊梁,直透天灵——竟是乾坤清光戒,自动护主! 何旭这才醒过神来,直惊出一身冷汗,心中大呼厉害的同时,原本对于三妙仙子的轻视,也大自收敛。 事实上,发生这次意外的主要原因,倒是不在于他的轻敌。反而是他在主观上,已对前世那段回忆留了心结。最糟的是,他还一直不甚在意,更不晓得这已成了他致命的破绽。 总算经此一役,他已在乾坤清光戒的帮助下,不知不觉渡过了心劫。虽然有取巧成分,但下次即便再遇上,也定然比这次容易应付的多。 只是他刚脱大难,惊骇之余也不由怒火腾空……好贱婢!要不是哥们儿装备精良,一世英名可就毁在你手了! 这事儿不算完!得把场子找回来! 说起来,他虽然是平易近人的性子,但偶尔也有“小肚**肠”的时候,尤其盛怒之下,更不会有怜香惜玉之类的顾忌。 于是暗暗潜运神功,体内南明离火剑霎时沸腾! 与此同时,三妙仙子也将“五韵销魂曲”弹到了第四韵,只是前三韵时,对面何旭明明已有摇摇欲坠之象,谁知转到第四韵,他却忽得又似不受影响。 她暗暗心惊之余,也不由觉得骑虎难下。值得一提的是,“五韵销魂曲”固然是合欢派一系最厉害的媚术神通,没有“之一”。但这门神通施展之后,若不能成功将对手拿下,亦要受到绝强的反噬。 而“五韵销魂曲”的最终目的,却是在“散人魂”后,能够完成对敌人的奴役和控制。因此若被神通反噬,其后果便…… 她念及此处,几乎不寒而栗,若真的被反噬……以她堂堂一派宗主之尊,虽不至于举派覆灭,但对于合欢派的威望,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她心底不由的闪过一丝后悔,但更快的,却被殊死一搏的疯狂所取代——拼了! 曲随心动,原本如低吟唱婉的乐声,忽如银瓶乍破,化为铁骑突出!杀伐之意,震聋发聩! 谁知何旭却在此刻与三妙同时变招,就在她乐声转换的当口,何旭蓄势已久的磅礴剑意,也横空乍现!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肃然而立。清俊的面庞,透着煌煌威严,全身衣衫无风自飘。原本匍匐在旁的老黑,似也体会到了主人的心意。当即身躯一震,只听“咯咯”骨节空暴之声连绵不绝,原本半人高的老黑,竟是施展出法天相地之术,一跃化为五丈高的庞然大物。 值得一提的是,在它周身凝而不散,缓缓流转的戊土真元,居然是极正宗的太极玄清道功法! 众人见状,无论正邪都不由瞪大了眼、长大了嘴——这是什么情况,一只会太极玄清道的狗?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黑似乎感受到了众人的惊骇,但它却只是傲然的藐了一圈,旋即……仰天,咆哮! 这一啸,声动四野,天地变色!连三妙仙子的乐声,似乎也为之一滞。 与此同时,正道一方后侧,那个玉清殿旁的水潭里,水麒麟竟也被老黑的威势所惊动,翻起波涛汹涌,站立在碧水潭中!一双铃铛似的大眼,极人性化的露出了吃惊模样。显然,曾和老黑有过一面之缘的灵尊,也没想到区区时隔半年,那个“后生晚辈”,修为竟精进若斯! 然而众人的惊骇还未结束,只见何旭飘然立于老黑头顶。一人一兽功法浑然,火土相合,又生出其妙变化,威势更增。 刹时,忽见万丈红光冲天而起,吞没了他的身影;又有一声龙吟巨响,扶摇直上。龙吟声与红光相辅相成,竟幻化为一副真龙虚影,旋又凝而转为一柄开天神剑! 玄色剑柄,琥珀剑身,柄端刃底处,又映着一副黑中透红、红中透黑”的“玄火太极图”。不少曾有幸见识过何旭出关的青云弟子,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喊将起来:“天兆!” 天兆? 何旭傲然一笑:这是我的南明! 这一刻,他只感觉到自己与手中所握的南明离火剑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愈发浓烈,甚至感觉出这南明离火剑,此刻正兴奋不已,若非被他握在手中,几乎就忍不住要自己欢快的奔涌……他不由微笑一下,心道:南明,你是在怪我吗?怪我一直冷藏你,没有让你现身吗?但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一直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让你一出世,就能威震天下,无人不知的时机!现在,这一刻,到了! 南明离火剑似乎听懂了何旭的话,就在他暗道心语后,竟立即停止了颤动,旋即红光更甚。而在它周围,乾坤清光戒、山河扇、黑竹鞭,各闪流光异彩,顺时针环绕侧,宛若拱卫帝皇的禁军,透着谦卑、又带着谨慎! “受死吧!” 三字个,仿佛是从天边传来,回荡在整个天地。 何旭立在老黑头顶,手中长剑朝三妙一指,状如天神,他就这样在狂风中傲然伫立,任凭风力如刀,任凭魔乐激昂,却无半分异色。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 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众人动容! 谁也料不到,何旭一出手,便是青云门独传的不世神通——神剑御雷真诀! 而他虽然在流波山一役与吸血老妖对决时曾用过这招,但此时此刻,这一招真诀在他以本命神兵——南明离火剑,灌以全心全灵,注入毕生功力后,其威力又何止比先前大了十倍! “轰隆!” 没有雷光附体、没有乌云密布,就在何旭念罢剑诀的同时,天边宛若晴空霹雳的巨雷,带着红光,便直直劈在三妙身上! “啊!”三妙大叫一声,手中一乱,五色琴弦竟齐齐崩断,震得一双玉手满是鲜血。但她此刻已顾不得这许多,急忙抛出“玉屏”琵琶,抵挡何旭的神剑御雷真诀! “破!” 应声处,玉屏分崩离析! 136.攻山(七) “噗!” 三妙仙子只觉得xiōng口一堵,随即喉头发甜,一口血忍不住的向外喷出。她甚至连惨叫一声都已不及,便觉得眼前一暗,旋又感到有种说不清、又极重要的东西被一只无形大手从天灵中拽出。 那种感觉难以言明是酸是痛,却折磨的她几乎生不如死。偏生她越是难受,感觉却越是清晰,连想昏去,都似乎是种奢望——这就是……反噬嘛?! 她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心底那股难言的惶恐,让她反而希望自己能被直接疼死、痛死!然而事与愿违的是,之前她久盼不得的“昏迷”,却在她最后只求一死的绝望中来临了。 “完了……” 这是昏迷前,最后的叹息。 ———————— 就在三妙仙子以一个很曼妙、很唯美的姿态,做着自由落体时,在旁掠阵的鬼王和毒神也一跃而上。只是二人动作虽疾,但终归是晚了一步。而他们也没想到,以三妙仙子与他们不相伯仲的道行,竟也何旭手上输得这么快、败得这么惨。 以至于他们看着三妙坠落云端,竟都没缓过神来去伸手相救——当然,其中也有他们潜意识里故意见死不救的心思。 但不管怎么说,当二人面面相觑时,眼中却都有一丝骇然闪过。 怎么办? 然而很快的,二人却又如心有灵犀般重重点头,眼中都有决然之色。毕竟二人都是枭雄人物,深知事到如今,已由不得他们再做退缩。 虽然玉阳子伤重、三妙也生死不知,以致圣教士气受挫。但大势仍在,己方以数倍之敌,汹汹之势围攻正道于绝地。进,则一战功成,百年耻辱一朝得雪;退,则兵败如山,可能从此又要蛰伏百年! 所以此时此刻,许进不许退! 而且正道那里总不能各个都是何旭一般的高手。自己这边这么多人,累也累死了他们! 二人心中如是想罢,鬼王首先喝道:“此子非一人可敌,今日之事,也讲不得什么江湖规矩,大家并肩子上!灭了青云门,为我圣教雪百年之耻!” 毒神也朝魔教教众喊道:“今日只有圣教,没有派系!大家齐心协力,并肩杀敌!上!”他在魔教中德高望重,四大宗主又以他资历最深,修为最强。因此一声号令下,莫说此刻群龙无首的长生堂和合欢派,便是鬼王宗也纷纷响应! 鬼王眼中一缕异色闪过,又很快收敛起来。 霎时间,魔教四派三大宗主——包括重伤的玉阳子,还有四派合共五六十位长老高手,纷纷祭出各色宝光,朝正道一方杀将上来。 道玄真人见状,也不慌乱。早在三妙仙子被打败时,他就暗暗举起手势,门下各峰长老还有精英弟子,及天音寺、焚香谷、其他正道散修等等高手,一齐蓄势待发。 眼见他挥手一压,众人便如猛虎出押般,朝魔教一方杀去。 好一场大决战! 相比起之前正道一方组织的层层阻敌,此刻高手尽出的青云联军,才算是真正体现了正道一方的雄厚实力。虽然正道一方人数不占优势,也没有如魔教一般得战阵合击之助,但凭借优异的单兵实力,往往一名普通的青云弟子,就能独自面对两个魔教教众而不落下风。 尤其在顶尖战力的数量上,正道一方无论质量、数量都比魔教更胜半筹。虽然道玄真人和普泓上人都自重身份,没有加入战斗,但即便是六峰首座、普方神僧等,也足以让魔教高手喝上一壶。而在这等大决战中,更不会出现所谓“单打独斗”的情况。只要插得上手,任何时刻都可以抽人“冷袖”,当然,被抽的几率也与偷袭对等,可谓防不胜防,其中凶险也非局外人可以知晓。 却说何旭一剑斩落三妙后,只觉一股奇异“力量”注入体内,竟让他在施放神雷后,不仅精力未曾衰减,反而精神愈发健旺! 他心头掠过一丝诧异,但很快见到鬼王和毒神正激励教众奋勇上前,便即将心头疑虑压下,抖擞精神与杀将上来的魔门一众高手厮杀起来! 由于他先前将三妙仙子斩落云端,魔教高手自然知道他修为极强。但在对方看来,即便他打败了三妙仙子,也必定消耗甚巨……于是几个魔教长老对望一眼,心底都有杀之,遂一战成名的妄想! 六个打一个,老子怕他个球! 然而面对一拥而上的六大高手,何旭却是冷笑不已,便见他手握神剑,又有一鞭、一扇、一戒拱卫在侧,泯然不惧,心中暗道:今天就叫你们开开眼,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剑修! 于是神剑一指,老黑与他心意相通,立即一跃而上,七人便成“丁”字斗将起来。 六人所用法宝,分别是一黄、一黑、一灰三把飞剑,此外还有一件份量雄浑的长戟和大斧,最古怪可怖,乃是用数个人骨所制的白骨剑,yīn气森森。 魔教六人都是高手,但各人心底却似另有盘算。一时间,竟出奇的没有一拥而上发起猛攻,反以游斗消耗气力为主——显然,这些人都是打着旁人先上,等何旭被耗得差不多了,再由自己上去补上一剑的主意。 众人从天上打到地上,便见长戟、大斧当面压下,一黄、一黑、一灰,三色飞剑穿行于何旭周围,伺机偷袭。白骨剑则隐入地底,时不时做“地刺”状,若隐若现。而何旭驱策四件神兵,见招拆招,遇式破式,反而攻多守少,丝毫不落下风。 忽然,一线yīn风撞在何旭背后的护体剑罡上。他初时也不在意,只道是寻常的零星罡气。但转瞬间,却发现那道yīn风竟势如破竹般,以点破面透过了他最外层的防御。他心里不由一惊,却好在虽惊不乱,左手剑诀猛得朝背后一指,乾坤清光戒霎时大亮,青红二气互换闪烁几次,便幻化出一方虚无空间,那道yīn风撞将上去,竟就这样被收走了。 137.攻山(八) 今天被书友告知,已登上了潜力榜……过去一看,嗯,难怪点击这么猛呢。原来上首页了。哈哈,爽心一下。不过我为什么是第二呢?第一可以吗? ———————— 魔教六人见状大惊,与此同时,那个使白骨剑的魔教长老,则猛得喷出一口血来,旋又厉声道:“你!你!”你了半天,却是说不出话来。 而何旭趁机以神念检查了一下收走的法宝,却不由轻咦一声道:“离人锥?你就是长生堂的‘刺客周隐’吧?” 何旭手中不停,又冷笑道,“离人锥本是魔教奇宝,威力绝大,但落在你这般人品下贱之人手中,却只沦为暗算人的器物,端是辱没了这枚奇珍!” 周隐大怒,只是他压箱底的法宝被收走,心底胆气不由一丧,已隐隐有了退却之意。而其他们几位魔教长老,也都是自私自利的性子,见状不由于手底更收了几分劲道,只指望着别人冲将上去,多顶些负担,自己则稍留余力,好临危脱险。 数招一过,便见他们明面上虽然气势汹汹,叫嚣连连,但何旭身在局中,反而压力愈轻起来。 他嘴角不由冷笑更甚,又见战事胶着,忽想到田灵儿可能也在阵中,大感担心之下,便无心和这伙人多做纠缠。 “今日之事,少不得要大开杀戒!” 他心中一狠,决断处,气随意转,体内离火剑元汹涌流转,南明离火剑竟“铮”得发一声亮响!忽地只见红光瞬间爆发,整片空地刹那被霞光笼罩,幕天席地。锐啸声中,神剑从何旭手中飞驰而出,如电芒锐闪,疾冲而出。 魔教众人早在南明离火剑发出异响时,就已暗自提防。此刻见它飞来,有心想跑。但周隐却已看出不对,忙一声呼喊:“快快联手,否则谁也逃不了!”言罢,不顾自己身上有伤,挺身而出祭起白骨剑抵挡。 而一旁五人见他如此,也在微一犹豫后,各驭法宝相助。唯有用黄色飞剑的那人,似乎瞧出便宜,法诀一转,却是绕到了何旭身后,准备偷袭。 不料何旭根本理也不理,神剑化做如山光柱,排山倒海直攻而来。为首使长戟的那个魔教长老首当其冲,只听得一声脆响,南明离火剑如削冰切雪一般,生生将长戟切为两断,更无丝毫停顿,当头斩下。 “嘶……” 在后方正道联军的目瞪口呆之中,在魔教教众惊惧眼色里,那个魔教之人从头到脚被生生切为两半,血雨飘洒。而几乎没有停息,满天血污之中,此刻几乎如恶魔一般的红芒倒卷而起,冲向另外几人。 本来驭剑偷袭何旭的那人,此刻心胆俱裂,哪里还敢进攻,立时向后飞窜,同时急招法宝。只是那南明离火剑锐芒盈天,转眼即至,在众人眼皮底下生生撞了上去。 几乎连一声惊呼都没有,红芒将那偷袭之人淹没了,片刻间碎裂之声暴起,也不知在那人身上发生了什麽事? 周隐和此刻尚存的另外三位魔教长老,冷汗涔涔而下,神志几为之所夺! 周隐更是忍不住恐惧,连最后的白骨剑也不要了,转身拔腿就跑。另外三人见状,又哪里还肯留下死拼?! 但何旭岂能叫他们如愿? 红芒如山呼海啸一般,间中竟还夹杂着殷红的血色,如电芒飞过,直追而来。 “逃得了嘛?”何旭淡淡而冷酷的说道。 话音刚落,似回应他的设问,三位魔教长老先后被神剑拦腰斩成两段,又因为一时不得就死,间中惨叫连连,响彻云海。战阵中,闻者无论正邪,皆感毛骨悚然,深为何旭之辣手而乍舌不已。 “不!不!别杀我!快来人、快……”周隐几乎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平日一向以取人性命为乐的他,此刻却觉得自己离死亡是如此的接近!只是他虽然拼命的呼救,但旁人见何旭杀伐狠辣如斯,又如何肯上去搭进一条性命? 于是话声未落,那充盈天地之间的如山红芒,赫然当头劈下,周隐连挡都挡不住片刻,便被一剑斩在xiōng口。 “啊!”一声惨呼,他整个人被打得远远飞了出去,眼见是不活了。 片刻之间,刚才还意图倚多为胜的六个魔教长老,竟然都死了。 满天赤霞,忽如长鲸吸水一般,收敛到了南明离火剑上,飞回到何旭手中。 一旁有见到他干净利落解决强敌的正道之人,纷纷大声叫好,士气高涨;反观魔教一边,则有惊惶之色,有些甚至因为担心何旭突如其来,分心之下,多有被对手打伤的。 只是何旭却没空看他们,强敌一去,他立即潜运神识,飞快在战场上犁过一遍,直到感应出田灵儿的位置才停下。 “呼……” 片刻,他不由松了口气。 田灵儿正与大竹峰的师兄弟们组成阵势,七人为一组与魔教几个高手斗在一处。虽然一时不得取胜,但想来自保却是无忧。倒是让何旭放下一桩大心事。至于宋大仁反而跑去和小竹峰混在一起,看他与文敏背靠背并肩作战的模样,何旭也不知道该不该骂他重色轻友…… 而当他再将神识扫到师父田不易那边时,却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离他百丈外的地方,田不易、苍松、商正梁、水月、天云、曾叔常六位首座,正与毒神、鬼王、玉阳子,及其他四位魔教最顶尖的成名高手战做一团。 这一场大混战,波及最广、场面最阔,尤其一众人等,修为最次的都有相当于“上清境地元境”的水平。其中鬼王、毒神、玉阳子,更有相当于“天元境”的道行,因此即便是玉阳子有伤在身,魔教这支顶尖战力的整体实力,也足以压倒六峰首座。 而当何旭见到苍松与毒神拼死相搏时,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对。 就在这时,毒神所驭的一柄匕首,竟捅入苍松腹部! 众人一惊,苍松大叫一声,整个人便向正道阵脚处跌落。 “狗道,纳命来!” 毒神狰笑着,飞身扑来,大有不依不饶之势。而其他五峰首座,则被魔教高手拖住,相救不得。 压阵的道玄真人见状,着实吃了一惊。当即想也不想,飞身而上便接住苍松,急问道:“师弟,你怎……” 与此同时,何旭几乎是鼓足真元狂喊道:“师伯小心!” 138.攻山(九) 在本章前,老虎必须提一句——今天的内容有一半是照搬原著,先在此致歉。不过我并非有心如此,实在是出于情节连贯性的考虑。事实上,这种情况在之前的章节中几乎没有。而在后续的章节中,我也一定竭力避免。总而言之,老虎心有愧疚,故顿首、顿首,再三致歉,望见谅! ———————— 小心? 道玄心中一凛,几乎是下意识的全神提防,以致他原本想关心苍松伤势的话,也顿住了没有讲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他却觉得腹心一凉,瞬间剧痛传来,使他忍不住身子大震。 同时,苍松道人在他眼前的那张脸,也突然从满脸痛苦,变得狰狞无比。 这一瞬间,道玄脑中几乎一片空白!转瞬后,又爆出前所未有的怒火! “啊!” 一声大吼,即是因为疼痛,又是因为心疼!而数百年修行,即便是在如此危急的时刻,道玄真人仍然下意识的做出了回击。只见他左手倒切下来,苍松道人左手立刻迎上,两相撞击,苍松道人身子大震,倒飞出去,但很快又被扶住。 可叫人匪夷所思的是,这次扶助他的,却是原本还在追杀他的毒神! 另一边,早在何旭大喊“师伯小心”之时,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将目光对准了道玄真人,于是这番兔起鹘落的变故,也因此而叫众人看了个正着! 刚才还一片混乱的云海,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如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鬼王、毒神等寥寥数人,“嘿嘿”发一声冷笑外。其他人,甚至包括魔教教众,也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感觉难以置信! 只是片刻后,魔教一方却发出震天狂笑: “哈哈哈哈!看呐、看呐!看看老子都见到了什么!” “好啊!好啊!正道这帮狗道的也有窝里斗的时候,好啊!” “叫你们暗算我圣教宗主,现在你们一帮狗道士去狗咬狗吧!” “这叫什么,这叫六月债还得快!” 反观正道一方则哑口无言,田不易等首座也退到了道玄真人身边,鬼王等魔教顶尖高手竟也没有阻拦。众人都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在毒神搀扶下站稳的苍松! 痛恨、愤怒、迷惑、惊讶,复杂至极! 只是面对众人鄙夷的眼神,苍松嘴角流血,但神色间却在冷笑。而在他右手之上,横握著一把短剑,晶莹如水,赫然是毒神先前所持的“神匕——斩相思”!只见那匕首之上,血痕累累,尤其诡异的是,那原本应该鲜红的血,却尽数透着墨绿,又见那血珠缓缓地一滴一滴流了下来,滴到云海广场的汉白玉地面上,旋又发出“兹”的腐烂声。 这匕首上,竟还侵染过剧毒! 道玄真人墨绿色的道袍,腹部之处转眼间已然变做了深色,他整个人的脸色也顿时苍白之极,只是,他此刻脸上的惊愕之色,却远远胜过了身体上的痛楚。 “你,你做什么?”他嘶哑着声音,向着已经站在魔教阵营的苍松道人,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此刻,除了远处暗暗咬牙的何旭外,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个个张大了嘴,望着那个曾经是这青云山上最有权势之一的人。 “我?我在暗算你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虽然伤势颇重,事实上,道玄真人即便受伤在先,但临危时刻所发的那一掌,威力之大,远远的超出了他的想象。但他此刻神志似已癫狂,亢奋之下,居然推开毒神的搀扶,也不顾毒神微微皱眉的不悦之色,猖狂的大笑,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同在战场的齐昊,此时却是再也忍不住,声音中带著困惑与惊骇,大叫道:“师父,你、你疯了吗?” 苍松道人瞟了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于癫狂中闪过一丝波动——这,是他百多年来最出色、最满意的弟子啊!但更快的,他又重新陷入了更深的癫狂,他仰天,狂笑! “哈哈哈,疯了?是啊!我早就疯了!早在一百年前,就在你们身后的玉清殿上,当我看到万剑一万师兄的下场之后,我就已经疯了!” 他突然冲着道玄身旁的田不易、水月、曾叔常、商正梁、天云等人指了过去,“你们都给我凭良心的说,这个掌门之位,到底是该谁来坐?是当年的万师兄,还是他?” 没有人回答,年轻弟子是不知所措,但田不易等人却铁青着脸色,一声不吭。 旷大的云海广场,只有苍松道人如同疯狂的声音回荡著:“怎么,你们不说话了吗?是不是心里有愧啊?哈哈哈,是啊!是啊!其实谁心里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样?可是如今,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又是谁?” 水月脸色苍白,望着与平日判若两人的苍松,缓缓道:“苍松师兄,事情都过了百多年了,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呸!”苍松道人此刻根本不顾及自己的身分,狠狠地呸了一声,面有不屑之色,冷笑道:“百多年?是啊!我忍了百多年,直到今日才有机会为万师兄伸张冤屈。当年青云门下,蛮荒之行,你、你、你!” 他手指一个一个点了过去,连指了田不易、曾叔常、商正梁,冷笑道:“你们这百年来,当首座当的舒服了,可还记得当年万师兄不顾一切地救我们性命?可还记得当年是谁毫无吝啬地将修道心得与我们分享,让我们道行大进?还有你!” 他赫然一指水月,冷然道:“你刚才居然说我如此执著?嘿嘿,嘿嘿,当年谁不知道你私下苦恋万师兄,而他后来救你爱你,想不到当日竟见死不救,今日却还来讥讽于我!” 水月面色刷的惨白! “还有你,田不易!”仿佛是想把心中所有的怨愤之气都发泄出来,苍松道人狂笑着指著田不易,大声道:“你自己说,万师兄对你怎样,你又是怎么回报于他?” 田不易面色铁青,双手紧紧握拳,苏茹不知何时,也站在了他旁边,只是此刻面色也是一般的苍白,可是他们二人,却一个字都不曾说出口,任凭苍松道人在那里大声狂笑指责着。 “你当日不过是大竹峰门下一个普普通通的木讷弟子,连你师父师兄们都看不起你。但万师兄遇到你之后,慧眼相认你是可造之才,从此悉心栽培于你,不但将自己修道心得相告,更极力将你推荐入蛮荒五人行中,从此你才能登上青云门风云人物,才能坐上了今天这个位置。我说的对不对?” 田不易深深呼吸,脸上神色夹杂著几分痛苦,半晌才从口中缓缓地道:“万师兄待我恩深意重,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苍松道人嘿嘿冷笑,道:“好,好,好,你终于也承认了,算你还有一点良心,那你又是如何回报他的,你说啊!” 田不易慢慢低下了头,牙关紧咬,仿佛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苍松道人狂笑道:“好,你不说,我替你说。你这无耻之人,枉费万师兄如此看重于你,当日回到青云山上之后,你明知道万师兄当时喜欢小竹峰的苏茹苏师妹,你却横刀夺爱,可有此事?” 田不易霍然抬起头来,但一接触苍松道人几乎疯狂的目光,那炙人的火焰仿佛也燃烧其中,不知怎么,竟感觉冥冥之中,仿佛有个白色的身影站在苍松道人身后,他顿时说不出话来,又慢慢低下了头去。 他没说话,他身边的苏茹却突然踏上一步,大声道:“苍松师兄,你有事便冲着我来!当年万师兄的确对我有心,但我从头到尾,对他都是尊敬爱戴之意。他对我们夫妇二人,恩重如山,但我和不易要好,都是我自己的意思,说不上什么横刀夺爱。而且当年万师兄他自己也在我们二人面前,亲口祝福过我二人了。” 苍松道人冷笑一声,道:“万师兄性子何等骄傲,被你们二人背叛之后,岂能像俗人一般死缠烂打?他向来宁愿自己伤心,也不愿让别人看到。” 说到这里,他似是不愿再说下去,目光瞪向受伤喘息的道玄真人,眼中透出无尽的仇恨,道:“当年万师兄对我如兄如父,一手栽培我,在蛮荒中更是不顾性命救我,我这条命,早就给了他了!可恨百年前,我竭尽全力竟也不能救他,从那之后,我就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也要替他报仇!” 话说到最后几句,他声嘶力竭地喊出,仿佛对着自己的深心,又像是对着冥冥中的那双眼睛。 “哼,说这么多干嘛?”先前被何旭暗算的玉阳子,此刻见道玄也被暗算,而且暗算他的还是他们自己人,心中那股舒爽当真是不提也罢。但他却对苍松极其鄙视,更无心听他们所谓的成年公案,便站出来打断话头道:“道玄老贼,快快将你们镇派之宝‘诛仙古剑’交出,然后投入我圣教麾下,我便饶了你等不死!哈哈哈……” 站在他身后的魔教高手一起哄笑,这百年恶气,彷佛今日才能尽情宣! 然而众人却忽得笑声一滞,只见原本已被暗算重创得摇摇欲坠的道玄真人,却是推开了搀扶他的田不易和商正梁,一步、一步,似乎每一步都践踏在众人心头,桀骜而坚定!即便是伤口流血、即便是剧毒缠身,也丝毫不能动摇! 事实上,哪怕他身受重伤,但他也依然是这世间最强、最大的门派的掌门,乃至是这世间修为最高、道行最深的绝顶高手!以至于连嚣张狂傲的玉阳子,也不由得为其气势所摄,下意识的退了半步。 然而,此刻也无人理会玉阳子的失态。只因刹那间,气势盖过所有的人道玄,正一双眼定定的望着苍松,他那墨绿的道袍无风飞扬,隐隐望见他的双手,深深握拳,连指甲也陷入了肉里。 他望着前方,挺直身躯,面对着苍松道人,更仿佛面对着那一个无形的白色身影,大声而笑:“好好好,想不到当年的那段公案,竟让你如此记挂。你便过来试试,看看我这个做师兄的,到底配不配做这个掌门!” 他斜眼向苍松看去,突然双手从握拳霍地伸开手掌,从他右手伤口处,滴滴黑血喷涌流出,而他面上的黑气,也渐渐淡了下去。只是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但声音却是变得凄厉,带著一丝不屑:“凭你也配?” 139.诛仙剑阵 道玄真人话音刚落,一声咆哮,从众人身后冲天而起,通天峰玉清殿下,寒冰潭水之中,突现巨大漩涡,水势急速旋转,越转越急,那如龙吟似虎啸一般的吼声也越来越响,但见得在寒冰潭内,水柱如催,轰然而起,成笔直一条向天飞起,直冲到数十丈之高处,水柱凝而不散,如狂花绽放,赫然是青云山镇山神兽灵尊水麒麟。 通天峰上的青云弟子先是惊愕,随即狂喜而大声呼喊,精神大振。水麒麟在万众注目之下,仰首对着青天长啸一声,摇首摆尾,离开水柱向前飞去,落下云头。冲天而起的水柱这才轰然落下,顿时轰隆隆如山洪一般,将寒冰潭周遭溅了透湿冰凉,来不及躲闪的正道弟子到处躲藏,一时颇有几分狼狈。 但是大多数的人,此刻哪里还顾得上那么许多,目光尽皆看向青天之上。水麒麟怒目圆睁,咆哮不止,在半空中虚空而立,而一道墨绿身影,缓缓落下,就在水麒麟的身上,面对着前方,那一片乌压压似乎杀不尽的魔徒。 玉阳子冷笑:“道玄老贼,你莫非以为凭一头神兽,就能扭转乾坤吗!” 道玄藐他一眼,没有答话。但水麒麟却是开了灵智的千年神兽,道行之高比之小白也不逞多让,而它显然对玉阳子没有丝毫好感,于是模样做尽凶恶状,满口獠牙露出,吼声连连。 吼声之中,水麒麟猛一抬头,淡淡青光闪过,从口中吐出一把似石非石模样的长剑,凌空飞起,道玄真人伸出右手,一把接住。在他接住长剑的那一瞬间,眼中忽得迸发出湛然神光! 这一刻,旁人还不怎得,正道年轻一辈甚至目露迷茫之色,他们搞不明白掌门师伯为什么拿着这样一柄模样古怪的剑,魔教那面的后辈甚至还面露嘲讽;唯有如鬼王、毒神、玉阳子,亦或普泓上人,都目露惊异之色,心中一动,似乎都猜到了什么。而青云一干首座,甚至包括已经叛教的苍松道人,更是目瞪口呆! 诛仙古剑! 远处,穿越重生已逾整整一个甲子的何旭,此刻心中激荡至极!诛仙,这就诛仙!这就是这个世界最强悍、最伟大的神剑!而他在激荡之余更敢欣慰不已,他做了这么多努力,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虽然道玄真人仍为苍松暗算,但青云门的伤亡显然已减到最小。不仅没有被魔教偷袭得手,六位首座、二十五位长老,除了苍松叛教,个别长老伤亡,其他却无一有缺。更重要的是,因为他的提醒,深感魔教势大的道玄真人,还先行将诛仙古剑藏入水麒麟口中。而诛仙一出,又是在这青云山上,以道玄真人几乎夺天地造化的修为,天下绝无人能抗。 想到这里,他不由将南明离火剑收回体内,右手一招,乾坤清光戒套在中指,山河扇、黑竹鞭先后收回,连老黑也息了法天相地之术,与何旭一同悄悄闪入正道阵中,静看道玄真人神通道法。 突然,整座青云山脉,屹立千万年的通天巨峰,仿佛微微颤抖! 突然,所有人手中的仙剑法宝,都微微发热低吟,发出灿烂的豪光! 通天峰高耸入云,千百年来一直晴朗的天空,渐渐的,暗了下来。只有一道璀璨的光芒,由云海正中,如奔放的热电,挣脱了禁锢,腾空直入九天之上! 自水麒麟吐出“诛仙”后就一直陷入痴呆状的苍松,此刻终于失声道:“诛仙!” 鬼王等人同时变色,虽然他们先前也已隐隐猜到,但无论如何,他们是多么希望自己猜得错了! 一直在苍松身旁的毒神也忍不住惊道:“你不是说只有将太极玄清道修炼到太清境的道行,才能驭使诛仙古剑,才能催动‘诛仙剑阵’?” 苍松惨笑,道:“不错,可是我没有想到道玄他……” 此刻,青云门中,个个是神情激动。 这一把曾经在青云门祖师青叶手中威慑天下的传说古剑,今日竟然在青云门最危险的时刻,再度出现在掌门真人道玄的手中。 道玄整个人沐浴在璀璨的光芒之中,右手从手掌到肩膀,赫然被一团耀眼炽热的白光所包围,竟已看不到诛仙剑的模样。而刚才他还受了重伤,此刻却看不出有任何的妨害,仿佛这诛仙古剑一出,连他的身体精气也完全补足一般。 道玄真人一身墨绿色的道袍,在那光柱内猎猎飘动,就连他的脸色,也被手边璀璨的白光倒映的特别苍白。 深深,呼吸! 持剑,向天! 苍穹中,盛放的光芒里,突然响起了回荡的奇异的吟咒声,如满天神佛低唱,如九幽恶魔狞笑。无名的震慑感,淹没了青云山头的所有人。 突然,通天峰后山处,幻月洞府方向,一道紫气雄雄而起,直照在水麒麟和它头顶的道玄身上。片刻之后,从远方各处,看那方位,竟是从青云山其他六座山峰的不知名处飞来的六道灿烂奇光,分做:黄、青、赤、绿、橙、蓝六色,一起笼罩在了一起,最后七道奇光,汇聚到道玄手中直到此刻已然灿烂夺目的古剑诛仙之上。 天地变色,轰然雷响! 半空中一声巨雷炸响,狂风雄烈,人群中无不变色。通天峰上沙石飞走,尘土飞扬,七道奇光源源不绝,在放射着璀璨光芒的诛仙古剑上方,缓缓出现了一个闪耀着七彩颜色的气剑,不断变大,同时从这主剑之上,不断分离出各色气剑,越来越多,瞬间布满天空,将整个通天峰山头映的七彩流转,美艳无匹! “诛仙剑阵,诛仙剑阵…”苍松道人身子微微颤抖着,低低呻吟,旋又猛然转头向鬼王等人道:“这阵法乃是青云开派祖师青云子所创,又被当年的青叶祖师费百年心血修缮,以古剑诛仙催动,威力不可想像。我们、我们还是快退吧?” 然而还不待他说完,天空中那璀璨耀眼的诛仙剑阵,已然起了变化。 古剑诛仙上头的那只七彩气剑,显然是这阵法主剑,此刻已然变得硕大无比,横亘在苍穹之中,就连巨兽水麒麟看去也远不如它。至于满天的单色气剑,更是密密麻麻,如云雾一般,望之心惊。 这千古难得一见的奇景,却没有任何让人兴奋的感觉,只有一阵一阵的肃杀与冰冷。 道玄真人在水麒麟上,身子隐约摇晃了一下,同时念动法咒,右手诛仙古剑挥动,左手法诀并指如剑,向着下方划去! “嘶…” 诛仙古剑上,一阵的光芒闪烁,片刻之后,无数凌驾在半空之中的气剑,夹带着无比凌厉之势,冲了下来,直向魔教之人冲去。 剑落如雨,天地肃杀! 无数的魔教徒众举兵相抗,但那气剑竟如无坚不摧一般,毫不容情地直刺而下,功力稍浅的顿时就被深深打入地下,鲜血飞溅。 通天峰上,顿时鬼哭狼嚎,惨叫声不绝于耳,无数断肢碎肉飞溅,血肉横飞、腥风血雨,有如地狱一般。此情此景,连青云门和天音寺的人都微微变了脸色,天音寺的法相微微低头,低声念佛。 鬼王等大惊失色,转眼间周遭之人在这不可思议的奇阵之下,几乎个个带伤。眼看着这个诛仙剑阵剑若雨下,天空中那柄七彩主剑又不断分离出更多的单色气剑,笼罩范围越来越广,几乎要把整个通天峰头包围起来! 鬼王挥手挡开一支射下的气剑,只觉得身体大震,这气剑之中所蕴含的煞气灵力,竟似无穷无尽一般,看来果然如苍松道人所说,吸收了青云山七脉山峰的天地灵气,实非人力所能抵挡。更何况这还只是单色气剑,若是那柄可怕的七彩主剑攻下,只怕人人死无葬身之地。但他向来足智多谋,当此危难之际,突地发现天空中道玄真人身体不停摇晃,显然极为吃力,急喝道:“诸位,道玄老贼重伤,无力完全cāo控此阵,我等立刻合力攻向一处!” 本来魔教之人乱成一团,几乎是凭本能抵挡着这半空中落下的夺命剑雨,此刻陡然听鬼王一喝,更不多想,以鬼王为首,通天峰上几乎所有的魔教高手飞驰而起,向最东边单色气剑最少的地方冲去。 一路之上,惨呼不绝,天空中如恶魔狞笑一般夺人性命的气剑,在苍穹间荡起一朵朵可怖而鲜丽的血花。青云联军都看的呆了,竟忘了去阻挡魔教之人,不过就是他们想起,只怕也力不能及,这满天落剑如雨,他们若是乱动,只怕自己先伤在了这剑雨之中。 终于,在丢下了无数尸体之后,数十个魔教高手从最东边冲了出去,而四大宗主除了鬼王和毒神,竟有一半未能逃出。三妙夫人是因为被何旭破了五韵销魂曲,身受反噬之苦陷入昏迷,落在云海后,也不知身在何处,尚生死不知。而玉阳子更是被何旭重创在先,又不幸被几道单色剑气接连击中,竟至生生震死。 漫天剑雨,终于缓缓减弱,慢慢停下。 无数散落的血花,悄悄落下,化做触目惊心的血腥场面,将通天峰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天空里的气剑渐渐消失,道玄真人随着水麒麟缓缓落下。田不易等人此刻方才惊醒,立刻迎了上去,但才接住道玄真人,还不等他们说上一句话,赫然只见道玄真人身子一歪,倒在迎上来的田不易怀里,晕了过去。 140.五年 青云山。 这座在世人眼中神奇而神秘的仙山,五年之后,依然如人间仙境一般。 那一场正魔厮杀所带来的破坏,早已经被修缮一新,只不知道,留在深心处的伤口,可也曾愈合了? 五年前一场大战,虽然因为道玄真人的运筹帷幄——至少在旁人看来如此,青云联军时隔百年再度打败了魔教,且将千年威望更进了一步,但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的叛出,两位长老的重伤,还有近百位二代弟子的夭折,最重要是掌门道玄真人重伤闭关,都使得青云门颇伤元气。 因此在这五年中,青云门进入了全心修养的阶段。对于门派之外的琐碎事,几乎不再插手,举派自道玄真人以下,不是在闭关,就是在悉心授徒。因此大战后威名深极的青云门,显得异乎寻常的低调。但这非但没有让青云之名被人淡忘,反而更让人感觉这才是千年大派宠辱不惊、虚怀若谷的气度,以致清名更盛! 而门内各大派系里,年轻一代出现的机会越来越多。首先,道玄真人就已经渐渐不问俗世,将日常琐事交给了得意弟子萧逸才处理。其外,如风回峰的曾书书、大竹峰的宋大仁、小竹峰的文敏、陆雪琪,都已经替他们的师长做着越来越多的事情。 至于龙首峰一脉,虽然因为苍松道人之故,原本仅次于长门的第二大脉在青云门中有些抬不起头来,但在他们内部公推之后,出人意料的,竟是由年轻一代的齐昊接任了首座之位。也算为青云门的高层带来了一份新鲜活力。 唯有一个人,始终不见动静……那就是何旭! 相比与青云门在正邪大战后的不问世事,在大战中极出风头,且间接斩杀长生堂、合欢派两大宗主,为青云门立下大功的何旭,才算得上真正的低调,几可称之为销声匿迹。 有心人也曾关注过他的去向,比如曾书书、常箭、楚誉宏,一干与何旭或多或少有些交情的人,都曾去大竹峰探望过他。但得到的回答一概是——四哥真在闭关! 开始时,这个回答倒也瞒混得过。毕竟那会儿的青云门,举派上下“闭关”成风。连掌门真人都带头闭关苦修,做弟子的又怎能不好好学习? 但一个月…… 两个月…… 半年…… 三年…… 甚至五年过去了,所有来探望何旭的人,包括陆雪琪,却仍然只得到他还在闭关的答复! 这让众人不禁心里纳闷:这厮闭得是什么关?生死关嘛! 但看到包括张小凡、林惊羽在内的何旭铁杆小弟,都以信誓旦旦的姿态回复所有人——四哥的确在闭关,就在太极洞里。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信了! 询问者除了翻翻白眼,也真拿他们没有办法。毕竟各脉的太极洞,都是绝密之地。不得本脉首座许可,外人一概不得入内。而询问何旭去向的却都是二代弟子,这些人中,即便是曾书书、陆雪琪之辈,也没胆子指着田不易问一句:你们家老四是不是真的在闭关?我们不相信,你带我去看看! 估计真要敢这么问上一句,回答他们的则必定是田不易的“赤火真龙”。 然而,就在众人快要淡忘何旭的时候,一则关于他的大消息,却使举派上下为之震动,甚至飞快扩散到青云之外! 这一日,伤愈出关的道玄真人,以他本人及与田不易夫妇三人的私人名义,召集青云门所有首座及长老,于玉清殿上宣布一条消息。 “愚兄见田师弟爱女田灵儿,蕙质兰心,品性端正,又于修真一途极有慧根,故厚颜相求,取为关门弟子。今日召集各位,便是做个见证!” 道玄真人说罢,满脸微笑的看着众人。只是他话一出口,却惹得在场所有人大感意外。 要知道,田灵儿在此之前虽已有早慧之名,但真正为人所熟知,却是因为七峰会武时,与何旭那惊世骇俗的云海一吻。 说起来,若提起“田灵儿”之名,可能还会有不知者;但若一说她是“何旭的女人”,闻者却无不恍悟——哦,原来何旭的女人是她!这甚至比介绍她是“田不易的女儿”还要管用。 但这样一个虽然本身也很有实力,却因为何旭的缘故“花瓶”味道更浓一些的女子,突然成了久不收徒的掌门真人的弟子——而且还是关门弟子! 这里面的道道,就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起来。 但道玄真人似乎有意考验众人的心里承受能力,还没待众人消化掉这则大新闻,他又道:“当然啦,愚兄与田师弟伉俪邀请诸位,不仅是因为收徒一事……田师弟,要不你来说吧?” 田不易笑了笑,一张胖脸微带得色,“是这样的,诸位也知道,我那不成器的老四,和小女早有青梅竹马之谊,而小女又到了出嫁的年纪……因此,我有意将小女许配给徒弟,今天正巧诸位师兄弟们都在,便一并相告,顺道请大家喝一杯喜酒,也算是双喜临门了!还望诸位务必赏光啊!” 众人骇然! 这种时候,如果还有人看不出整件事的因果,那就真是几百岁的年纪活到了狗上。道玄真人与田不易此举,分明是借收徒、嫁娶之名,行结盟携手之实! 试想,以何旭堪比魔教四大宗主一级的道行,他日必然是大竹峰首座的不二人选。甚至已有人私下传言,何旭修为之高,已胜过其师田不易一筹,仅次于掌门道玄之下。 这样的强人,修道却不足百年,这就表示他尚有绝大潜力可挖。而又以高阶大修士等闲六百岁朝上的寿元来说,即便是保守估计,未来五百年里,随着何旭修为的不断提高,则必然会在青云门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 因此若能早日与之交好,对于各派系未来的发展和话语权的掌握都有极大的好处。事实上,这些年间常箭、陆雪琪、曾书书、楚誉宏等人频频造访何旭,其背后又何尝没有他们各自师尊的叮嘱?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一直闭关养伤的道玄真人,却是快了所有人一步!居然以收田不易之女为徒的方式,直接拉进了与何旭的关系。 141.蜜月 值得一提的是,也只有道玄真人,能以当之无愧的青云第一人身份,以无上太清神境的绝顶修为,既堵住众人之口收田灵儿为徒,让人无话可说;又不会让田不易丢面子,反而面上有光。否则换了旁人,哪怕是以前的苍松,也绝对没资格在田不易面前说收他女儿为徒的话。 而现在,当田灵儿成了道玄的关门弟子,那么何旭便也顺理成章的成了他半个徒弟。 另一方面,田灵儿虽也未必因为道玄收徒之举,就从此与长门一条心,但仅以这份香火情,就能叫她在做任何事时,都先行于心中多出几分倾向。而这份至关重要的倾向,则极可能带动何旭乃至大竹峰的判断! 这两者相辅相成,长此以往,大竹峰终不免与长门绑在了一条船上。若萧逸才再与何旭夫妇搞好关系,从而获得他们全力支持,那么长门一脉在未来执掌青云的过程中,便再无任何障碍! 想通这些,众人都不由暗赞道玄真人老谋深算! ———————— 南疆,七里峒。 走进狭窄的山道,弯弯曲曲,两侧坚硬的石壁之上,不时有突兀的岩石刺出,一不小心,只怕就要将脑袋撞了上去。而看着石壁周围,许多地方还有水珠不断滴下,最多的地方还汇聚成一个小小水潭。石壁上下,yīn暗地方,还生了不少青绿石苔,让空气弥漫着一股微带湿润清冷的味道。 然而就在这yīn暗的山间小路上,却有一对年轻男女,男的相貌清俊,女的仪态万端,宛若观音座前的金童玉女。二人十指紧扣,携手而行,偶尔在行路艰难时眉目传情,递去一个鼓励、亦或提醒的眼神,举案齐眉之意,若有旁人见之,必大感羡煞。 此二人,正是燕尔新婚的何旭与田灵儿! 一阵七折八弯,好不容易才拐出了这条不知有多少岁月年头的山道,重见到天日。这一天,阳光初升,一别前几日yīn霾的天气,倒显得颇为晴朗。刚从yīn暗的山道中走出来,阳光照下,小夫妻二人都不自禁地眯上眼睛,感觉到天空射下的光线,仿佛还带着美丽的圆环光晕一般,照在他们的身上。 片刻之后,待眼睛适应过来,远处熙熙攘攘的声音也渐渐传到。 田灵儿终究是少年心性,大感开怀之下,挽着何旭臂膀,便蹦蹦跳跳起来,“相公,你看呀。这里好漂亮呢!”她自从嫁与何旭的第一天起,便不用人教的换了称呼。而她从小最大的心愿,便是与身旁一直被她视为无所不能的“四哥”结成夫妻,现在好不容易心愿得偿,当真万事万物在她眼中都是好的,以致二人下山已经半个多月,神色间也仍然填满了欢喜。 何旭看着他清丽不可方物的小妻子,眼底也是藏不住的溺爱与柔情。他见田灵儿脚下的地不平,虽然明知道她不会摔倒,但还是将她揽在怀里,“多大的人了,还是像孩子一样。”嘴上软绵绵的斥了一句,却是满满的关怀。 田灵儿冲他吐了吐舌头,模样可爱至极,惹得何旭心中一热,不自禁的向她一吻。田灵儿笑着逃开,“坏蛋!”但她嘴上娇嗔,偏生眼角闪着晶莹若水的光泽,魅惑之意直叫人心荡神驰。 何旭见她这般娇媚模样,此刻又是深山野岭,左右无人,便故做“大灰狼”状,嘴上也轻佻起来,“嘿嘿,也不知道是谁,昨晚叫了我一夜的‘好哥哥’,现在还不过半天呢,又叫我‘坏蛋’了?唉,翻脸无情啊。”说完还挤眉弄眼的,模样好生猥琐。 田灵儿见状,自是俏脸绯红,大是不依。 虽然她在与何旭独处时,经常表现出惊人的活跃和开朗,但毕竟是初为人妇,又一向家教甚严,此刻还是光天化日,即便左右无人,也依然在何旭的调戏下,败下阵来。于是一阵粉拳擂在何旭身上,“坏四哥、臭四哥”的嗔个不停,但手下却是轻飘飘的半点舍不得用力,生怕真把何旭打得痛了。直把何旭惹得哈哈大笑,心底一阵舒爽。 两人笑闹一会儿,索性寻一方巨岩坐下。田灵儿身材娇小,便靠在何旭怀里,何旭一手环在她腰上,另一只手却不规矩的伸进她怀里。田灵儿没奈何,娇滴滴的横他一眼,却见他厚脸皮的一点反应也没有,也就只能由他。 两人便这样俯瞰着群山环绕中的平坦土地,偶尔相视一笑,都在大感xiōng臆豁达,开朗畅快之外,另觉说不尽的浪漫与甜蜜。 “相公,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 何旭笑笑,用下巴抵住她的小脑袋,“好,答应你。” 谁料田灵儿却道:“才不信你呢。谁知道你哪一天又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何旭知道她在算五年前,不声不响带着一干人搞“蛮荒行”的旧账,当即讨饶道:“好灵儿,就放过相公了好不好?我这不是带你来采‘暖玉’了吗。嘿嘿,也算说话算话了吧?”他试着转移话题,谁知田灵儿跟了他这么久,也学精了,便不接他话茬儿,可怜兮兮道:“是啊,就是隔了五年而已……”说着,还白他一眼,一张樱桃小口撅得可以挂起瓶子。 何旭苦笑一下,连连陪笑。又许下好多承诺,才终于叫田灵儿转嗔作喜。 两人聊着聊着,忽然谈到道玄真人等一干长辈身上,田灵儿忽然道:“师父也真是的,你在正邪大战上,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居然还罚你面壁五年。害得我都要天天送饭的时候才能见你一面,真是坏死了。” 何旭摇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掌门师伯毕竟是一派之主,有功当赏,有罪当罚,这是最基础的道理。我虽然立了些功,但和盗取圣母明王,引发魔教攻山相比。罪过显然更大些……”他见田灵儿想要说话,拦住道,“我知道你要说,即便没有这件事,魔教也会攻山。但道理不是这么分的。唉,你毕竟还小,有些事也说不清楚。而且掌门师伯虽然罚我面壁,但此举未尝没有保护我的念头。” “保护你?”田灵儿一怔,旋又面色一变,“师父难道还担心你功高震主?我们又不是凡人里那些当官的。” 何旭微微摇头,“傻丫头,你不懂的。有人的地方,就不可避免的会有争斗。我青云门虽是修仙问道之处,但归根到底也没有一个仙人……再者说了,即便是圣人,不也是‘人’吗?圣人之间也有争道统,争气运的斗争。只是我们接触不到那个层面罢了。” 田灵儿听着,瘪瘪嘴,有些不耐道:“最厌烦你们这些事了,无忧无虑的多好。偏要管那么多……” 何旭笑笑,扯开话题道:“好了,不说这些。我们这次下山,不就是为了好好散心吗。有相公陪你,就别说那些让人烦的事儿了。” 田灵儿这才点头,小脑袋在何旭怀里蹭了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看着山色平原,心情重又开朗。 142.偶遇 一栋栋、一座座,带着浓郁苗人风味的房屋拔地而起,或依山而建,或紧密相连。还有一道清澈小溪流,发源于前方深山,从这片世外桃源一般的土地上,蜿蜒流过。不少苗人的房屋,就建立在溪流两岸。而在水面之上,远远看去,苗人建造了三座桥樑,居然都不一样,一座乃是木桥,最是简单,两根巨木绑在一块,横倒在两岸之上,就算是一座桥樑了。 至于其他两座,都是石桥,却也更有风味。一座大石所砌,粗糙坚实,在水面不宽的溪流上平摆过去,再用厚重石板往上一搭,便是桥樑,正是南疆这里简单而实用的造桥方式。 但最后一座石桥,却是小石所造,而且竟然没有桥墩,是一座拱桥,每一个石块紧密相连,横空而过,飞越溪流,看去完全是中土地方的桥樑风味,竟会在此地出现,实在奇怪。 何旭牵着田灵儿走在桥上,将这些看在眼底,心中一动,但面上倒没表露出来。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苗族风气较为开放,与礼法甚严的中原之地颇有不同。因此随处可见年轻男女在路上嬉戏,所以他和田灵儿牵手游玩的样子,也就不显得如何突兀了。 田灵儿也是首次在大庭广众下与何旭表现的如此亲密,虽然她以前也有时常挽着何旭的动作,但那大多是占着年纪还小,而且还多少有些“我当他是哥哥”的掩耳盗铃。反而像现在这样十指相扣的行于街道上,哪怕周围没有人认识他俩,田灵儿也依旧觉得俏脸绯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反观何旭倒是自然的紧,这厮甚至还有些前世时牵着女朋友逛淮海路的感觉,偶尔指指点点,向田灵儿介绍些苗族的风土人情,竟有些导游的潜力。 二人继续向前走去,人群渐多,也越发热闹,田灵儿也逐渐放得开了。 说起来,他二人为了玩得尽兴,还特意准备了苗族当地的服饰。只是何旭倒没什么,苗族男装虽与中原大不相同,但总体而言,无论是色彩和装饰,都较为单调。但女装却又不同,苗族女装有便装与盛装之分。便装是平时穿着的服装,其色彩花样及装饰不及节庆时、结婚时穿的盛装鲜艳。而田灵儿现在的行头,便是苗家女子非大场合不穿的盛装! 银冠、银珈、项圈、披肩、项链、牙签、髻簪、耳环、手镯、戒指……一整套的苗族银饰穿戴在田灵儿身上,“叮铃匡啷”响声煞是动听。而田灵儿本身便是极美丽的女子,这般盛装打扮,更是承托出了十二分的美丽!以致他们一路走过,总有少男少女,向二人投去或惊艳、或羡慕的眼神。 只是这里大多数都将得是苗人土语,田灵儿虽见他们笑脸盈盈,但听在耳中却只觉得叽哩呱啦,半天也听不明白一个字。 何旭不由道:“看来这些年南疆这里倒是平和了许多。” 田灵儿一怔,不解其意,道:“怎么了?” 何旭笑笑,“我听说这里以前,普通苗人看到外人,一个个都是如临大敌,眼中更是警惕提防。那时南疆五族——壮、苗、土、黎、高山,族争激烈残酷,部族之间争斗不时而起,外人若是敢到这七里峒来,要是没有防身之术,多半便凶多吉少。不过看今天这个情况,这些年来,争斗怕是少了许多了。” 田灵儿微微点头,又甜甜一笑道:“相公你懂得真多。” 此刻他们所走的这条大道就在溪流一侧,一侧是众多苗人紧密相连的房屋,一侧则是清澈河水,岸上还多有绿树成行。 一眼看去,苗人房屋多是用木材建造,风格与中土样式截然不同,四四方方,朴实无华,而且屋角正门以及边缘墙壁上都挂着狰狞动物骨骼,越是凶猛野兽的越是常见,想来这多半乃是苗人风俗,以此显示房屋主人的勇敢。 道路两旁有苗人摆摊贩卖,不过出售的东西多是野兽皮毛、生肉,再走几步,间中才看到有一两个摊位贩卖着小小的珠宝玉器等玩物。 何旭笑道:“这里的皮毛都是上等好货,而且价格大是便宜,我们多买几件,回去也好送人。” 田灵儿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虽然她从小便跟着田不易夫妇修真炼气,但女子喜好逛街购物的天性,却是无论如何也抹杀不掉。而这一路跟着何旭游山玩水,终是让她过足了“逛街”的瘾头。 只是她正尝试着与小摊贩讲价,却终于发现语言上实在难以沟通,于是一脸求助的看向何旭,谁知何旭此刻居然满脸古怪的看着别的地方。 她心里一奇,便顺着他的目光寻了过去。但这一看,却让她心里醋海翻腾! 只见那里正站着两女一男三人。这三人成品字形站位,一男一女站在后面,两人都是极俊美的容貌,男的稍长一些,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女的却是二十出头。奇怪的是,那男子相貌不老,偏生头发却已雪白,相较之下,倒是比身旁女子还来得醒目。 但这一切,都与站在二人身前的女子容貌下,黯然而成陪衬…… 田灵儿可以发誓,眼前女子几乎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人……哪怕是有青云第一美女之称的陆雪琪,似乎也要稍逊三分。 一瞬间,连田灵儿都不由对这至美女子,生出“我见犹怜,何况四哥”的念头。心底醋意,居然为之一遏。 只是她正如此想着,却见那女子竟走了过来,身后的一男一女对望一眼,也一脸笑意的跟着。 田灵儿一怔:莫非他们与四哥认识? 她回过头,却刚好听见何旭道:“真巧。” “是啊。”那女子轻笑,淡淡柔媚,似如清水流淌,甜而不腻。“这位是你夫人?” “是的。”何旭似乎也缓过神来,牵着田灵儿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尊独女,田灵儿。如今,已是内子。呵呵,我们上个月才刚成的亲。” 他说着,正要向田灵儿介绍对面三人的身份,不料那女子竟抢先一步,牵起田灵儿的手,神态大是亲热。 “这位便是灵儿妹妹吧?果真是清丽动人呢。呀,都忘了自我介绍。这是我儿子‘小六’,这是我儿媳妇‘珊儿’。”她说着,指向身后那一男一女,也不理他们脸上的尴尬,又道,“妹妹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叫我小白姐姐好了……” 她巧笑倩兮,如春风绿过江南,但其他四人却忍不住嘴角抽搐——这辈份,太乱了吧! 143.茅厕在哪儿? 南疆边陲,与中土风格大为不同,只是多少年下来,虽然地处偏僻,但毕竟与中土还有交流,而南疆一带出产的皮毛、矿石等等特产,也向来在中原有极佳声誉,吸引了不少中土商人前来交易。久而久之,南疆原本根本没有的客栈,也在中土商人的影响下,在最热闹的几个城镇中出现了。 何旭、小白一行五人现在处身的,就是这么一个客栈,名字起得很有水平,叫“七里香客栈”,据说原本是叫“七里峒”的,后来似是挖到了一个极有手段的厨子,所做饭菜香飘远扬,这才改了“七里香”之名字。 但不管怎么说,当何旭从小白口中知道了这间客栈的名字,倒也颇勾起些前世的回忆。 进到客栈之中,很明显可以看出桌椅摆设,很是受了中土文化影响,不仅老板的汉语将得极其流利,连伙计也不例外,让一路听苗语听得头痛的何旭与田灵儿二人大感亲切。 “几位客官,要吃些什么吗?本店这里还有干净的房间,价格最是公道,远近闻名。” 何旭点了点头,道:“给我们留四……三间干净的房子,可能会住一晚上。”他本来想订四间房,但看着六尾与珊儿的模样,貌似已经修成正果,便不露声色的试探了一下。果然,小白他们听了,都没有表示异议。 伙计笑着点头,然后道:“几位客官,应该还没有吃饭吧,可要点些什么饭菜吗?” 何旭心中一动,看了小白一眼,“唔,你问这位姑娘吧。” 小白微微一笑,也不谦让,直接道:“你这里可有‘土闷黄雀’?” 那伙计一呆,不由得多看了小白一眼,道:“姑娘你莫非来过我们南疆么,这道招牌菜,我们自然是有的。” 小白脸上笑意更浓,慢慢地道:“唔,对了,还有‘三段蛇肠’、‘烤熊尾’、‘烤秋叶’、‘五小虫’、‘黑心果’……” 她语态从容,眼神明媚,语速开始时速度还比较慢,一个菜名一个菜名地说,到后来反而越说越快,菜名也更是离奇万分,一听就是匪夷所思,绝非中土能有。 六尾、珊儿倒还罢了,田灵儿却是听得瞠目结舌,而店铺里非但那个伙计脸上笑容变成了张大嘴合不拢的尴尬表情,就连在远处算帐的店铺老板也不禁走了过来。 小白大概在一口气说出将近三十个菜名之后,这才停下歇了歇,转头对老板和伙计笑道:“这些菜式,你们这里有吗?” 老板和伙计面面相觑,半晌那老板干笑一声,道:“姑娘你果然见多识广,你刚才说的这许多菜名,无一不是南疆特产的有名菜式,只是其中有许多材料不算好找,本店除了土闷黄雀之外,只有黑心果和烤熊尾这两样能够做出,抱歉之极。” 小白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遗憾的神色,但随即笑道:“你就先烧这三样菜吧!” 老板和伙计连忙答应了一声,忙碌去了。小白媚目一转,却望见何旭、田灵儿正看着自己,嫣然一笑,道;“几百年了,我也不知怎么,突然特别想尝尝这些当年的风味。看你一路走来,似乎对这里的风土人情颇为熟悉,是不是来过?可曾吃过这些菜式?” 何旭摇摇头,笑道:“哪儿的话呀,都是杂书上看来的,不懂装懂罢了。你们别见笑。” 众人都笑。只是除了田灵儿之外,小白三人的笑,却都带着些心照不宣的问道。尤其是珊儿,听到何旭“都是杂书上看来的”,几乎下意识的翻翻白眼,不由想起了当年初遇他时的模样。 而她转头看向六尾时,却见他刚好也看着自己,两人似乎都是一般心思,相视一笑,想到昨日种种,心中都有甜蜜之意。桌底下,二人十指相扣,此时无声。 这时,兴致颇高的田灵儿突然问道:“小白姐姐,土闷黄雀我大概可以猜的出来,但黑心果是什么?” 何旭、六尾听得大翻白眼。 值得一提的是,在场五人中,年龄最大的,自然是以小白为首。少说也有两千年的道行,可能比青云门建派的时间还久些。其次是六尾,再次是珊儿。但基本是三只狐狸中道行最浅的珊儿,也已有了五百多年的道行,足足长了何旭四百多岁! 但偏生年纪最小,今年也才二十一二的田灵儿,却与小白“姐妹”相称!这如何能不叫何旭等人大感奔溃? 唯有小白对这称呼大感受用,当下笑道:“‘黑心果’是南疆特有的果子。外表翠绿,肉白嫩,但内心却为黑色,用油锅炸食,味道大是鲜美。”田灵儿“哦”了一声,又道:“那道烤熊尾,又是什么东西,难道是黑熊的尾巴?我往昔听过熊掌熊肝,还没听过熊尾也能入菜?” 小白微笑道:“此熊非彼熊,在南疆特有一兽叫做;长尾熊’,个头还远小于我们熟知的黑熊白熊,但肉质鲜美,远非他们能比,尤其一条长尾更是精华所在,在南疆本地,大是有名呢!” 田灵儿低着头,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似乎正在记着这些菜色。说起来,她自打跟了何旭之后,便一心要做“贤妻良母”,平日里只要一得空隙,就会掐着“诛仙小当家”张小凡同学,教她各种菜色。 奈何她厨艺天赋实在平平,甚至比之何旭还要不如,因此煮出来的东西自是难以下咽。可怜何旭又为了不伤小丫头的心,每次吃了还要大做“珍味”状,盛赞她手艺“非凡”,背地里却经常闹肚子——从一定意义上来讲,可以把上清境道行的何旭吃到闹肚子,这本身就已是件极有水平的事情。单论这一手,便不在万毒谷之下。 田灵儿似乎谈性极浓,又缠着小白问了好些菜色,甚至还细细询问如何烹煮。而小白似乎也对田灵儿极有好感,一一耐心解答,是不是还偷瞄何旭两眼,目光中大有“暧昧”之色。 只是当她们说到“五小虫”的烹制时,什么蝎子、蜘蛛、金线蛇之类,直吓得何旭亡魂大冒!好在这时老板、小二都热情的将菜端了上来,何旭才连忙打断他们道:“嗯……那什么,学菜的事情咱们先不忙聊。大家都饿了吧?先趁热、先趁热……嗯,对了,老板!这黄鳝是哪儿来的,我们之前没有点啊。”何旭边问边讲一块肉送进嘴里。 老板笑道:“好叫客官知晓,这道‘五小虫’便是这位姑娘先前所点之一。本以为小店凑不出那五种食材,谁料送货的刚好说有,我便自作主张买下煮了送来。不过诸位放心,这道菜乃是小店奉送,诸位慢慢……咦?客官,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何旭一边摆手,一边满脸幽怨的看着小白,最后才向老板道,“茅厕在哪儿?” 144.云易岚 焚香谷,天香居。 焚香谷深处的一个安静的地方,紧紧靠着山脉而建,三面被高耸的围墙包住,只有正门虚掩,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情景。 即便焚香谷发生了再大的变动,但在此附近依旧没有焚香谷弟子出没,因为此处正是焚香谷谷主云易岚的居所,也是他的闭关之地。 几乎三百年前,从云易岚开始闭关之后,此处就禁止一切焚香谷弟子进入,当然在外围焚香谷弟子自然是防守的如铜墙铁壁一般,而能够进入天香居的除了一直被云易岚深深倚重的上官策之外,只有他的亲传弟子李洵可以出入此处,面见恩师。 至于其他包括长老一辈的如吕顺等人,一样的是被禁止出入的。 甚至就是在六十年前,焚香谷玄火坛被人潜入,放走镇压近三百年之久的九尾天狐,云易岚竟然也不曾出关,只是通过让上官策主持大局。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这几百年间,焚香谷的谷主——其实是上官策!甚至曾有人私下戏言上官策是“上官谷主”。当然,这个说话不用脑子的家伙,最后被上官策亲手掌毙。罪名是“叛教”,可说酷厉至极。 经此一役,可说已无人胆敢再开这等玩笑。焚香谷弟子也对上官策“忠义”之心极感敬佩。但在上官策的深心里……却真是如此做想吗?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上官策在清晨微带湿润的空气中,轻轻推开了这扇门,走了进去,然后将门关上。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他早已熟悉的一个小院,几株菩提树,在晨风中轻轻摇晃着树枝,除了中间一条小道,周围都是青青绿草。除此之外,更无一物。 天下正道三大巨头之一的领袖人物,住处却似乎简单到了如此地步。 小道尽头,有一间白瓦灰墙的两进小屋,靠山而建,桐木作成的门漆成紫色,一样是虚掩着。上官策走了进去,把门推开,再关上。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俩,仿佛尘世的纷扰都被这举手之间,关在了门外。 房间里,并没有人,只摆着几件简单的家具,似乎还有薄薄的灰尘,上官策定了定神,径直走到里屋,来到一个柜子旁边,拉开左边的抽屉,把手伸进去似乎动了什么,片刻之后,低低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整面墙壁,缓缓向右退去,露出了坚硬的山壁岩石和中间盘出来的仅容一人行走的暗道。 上官策没有犹豫,走了进去,他身影消失在暗道里面不久,这扇门又缓缓合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痕迹。 暗道之中,每隔不远就会有鹅卵石大小会发出光芒当年石子,藉以照明。而他在行走之中,也不会有什么气闷感觉,自然是这里另有通风渠道。 这条暗道并不长,他很快就走到了目的地,一个与刚才外面里屋差不多大的石室,石室中空无一物,却有一面屏风,横在中间,挡住他的目光。 忽然,从屏风后面,传出一个苍老之极的声音:“是上官师弟吗?” 上官策向前走了两步,在距离屏风还有四五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恭声道:“正是,师兄,你的身子还好吗?” 那声音看来就是名动天下的焚香谷谷主云易岚了,只不知道为何,往日与青云门道玄真人、天音寺普鸿大师齐名的巨擎,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几乎即像是一个精气涣散,中气不足的垂死老头。 只听他似低低笑了一声,淡淡道:“我的身子?还好的起来么,就这样吧,慢慢等死就是了。” 上官策头一低,面上神色却大有冷笑之意:等死?等了三百年还不死?哼! 说起来,三百年前,天资、道行具为焚香谷第一的云易岚,竟是突然走火入魔……这曾一度让焚香谷上下大为恐慌。毕竟从云易岚入门后,就一直以精进勇猛而举派闻名。甚至在他入门紧五十年后,就被上代谷主当成继承人培养。 而值得一提的是,上官策虽然管云易岚叫师兄,但他入门却比云易岚早了足足一个甲子。可是修真一途,却是全以修为论高下。辈份资历,只有在两者修为大致对等的情况下才有用。但经常让人感到奔溃的是,往往有些天资纵横的绝世奇才,会让人深深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 比如这一代的何旭、陆雪琪、林惊羽、法相、李洵……又或者上一代的,道玄、普泓、万剑一,当然,还有云易岚。 扯远了。 传言云易岚走火入魔后,众人一度以为他修行几乎尽废,而他本人又在那以后一直坐关。甚至有段时间,不少人都以为他死了。 但出奇的是,云易岚不仅没死,反而在每次破关后,总能修为大进。只是他的容貌……却是愈发的苍老。 要知道,修行之人往往能容颜永驻。数十、上百年,都未必能从容貌中看出多少变化。有些驻颜有术之辈,甚至死后也是少壮模样。 只有一些在心境、或者功法上生出破绽的人,容貌才会老得很快。比如有些人因为伤心过度,而一夜白头。又或者功法上出了岔子,容貌一下由壮年转入垂暮,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因此云易岚修为大进,容貌却愈发苍老的状态,倒是做实了他“走火入魔”的传闻,众人心里都有一本账:云易岚这谷主……当不了太久了。 这等念头,自然叫焚香谷内一些窥觑“谷主”之位的人心生幻想。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修为越高、容貌越老,几让人以为是在用“透支生命换取修为”的人,却是在断断续续三百年的“闭关”隐居中,“垂死挣扎”至今! 而在间中一切有意染指“谷主”宝座的焚香谷大修士,则无不被云易岚亲手铲灭!这也是为什么焚香谷的一代长老,除了从入门后就资质平平的吕顺外,就只剩下上官策一个人的原因! 当然,焚香谷对外宣布的死因却是——病故。 一群修为极深,寿元不足三百的“少壮派”,却比“走火入魔”,形如朽木的云易岚“先行一步”。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也正因此,上官策虽然嘴上对云易岚恭恭敬敬,但心底的忌惮却是深邃无比,直入骨髓!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师兄的手段,这是个永远都让人看不透的人! 上官策沉默了一会儿,面对云易岚的“自嘲”,他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索性只当未闻,自顾自道:“师兄,愚弟这次叨扰,却有要事相禀。” 云易岚有气无力道:“说吧,能让你亲自叩关相告,想必事情不小。” 上官策沉吟片刻,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终于开口道:“‘那边’……似乎是不甘寂寞了。” “那边发生了什么!”上官策只觉身子忽的微微一顿,只片刻间,那个从屏风后传来的声音,就让他寒毛乍起,虽然没有一丝真元的波动,但就是这股看不见的煞气,却已让他心底生寒! 他暗自苦笑一下……师兄,你到底还要装多久! 他强打精神,忍住了想要运功相抗的举动,勉强稳住声线道:“前段时间,我奉师兄之命,去‘那里’办差。‘那人’对我们多年来迟迟收集不到最后两件‘圣器’的事情大为恼火,几乎不愿再与我等合作。我费尽说辞,‘那人’才勉强回心转意。但我离开时,却见刚好见到‘巫妖’带着恶龙,去了南疆方向。我紧随其后,发现他似乎与黎族有些龌龊。只是我有心打听,但那恶龙却极不好惹,我担心打草惊蛇,会坏了大事,这才不敢多留,先回来向师兄禀告。” 云易岚闻言,沉默了片刻。 “唉……”极轻的,他似乎叹了口气,这才道:“师弟眼光无差,‘那人’是真的不甘寂寞了。嘿,那两件‘圣器’……莫说苗族那个老东西本身巫法不差,自从他两百年前借着‘圣器’之争,将黎族那件‘圣器’也夺到手里,两件‘圣器’相合,更能使他本身巫术提升十倍威力。即便是以师弟你的深湛道行,又有九寒玄冰刺为助,只怕胜负也在五五之间。” 上官策忙谦让道:“师兄缪赞,小弟如何能与师兄相比。” “嘿,我这把老骨头,是不行的……”云易岚习惯性的自嘲着,随即也不待上官策再说什么,就道,“就算我们能抢下那两件‘圣器’,难道我们还真的会交了给他?!谁也不是傻子!哼,这么多年来,他陆陆续续靠着各种手段,已将五件‘圣器’收回其三——我们也帮了不少忙。但如果真的让他收齐‘圣器’,嘿,我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与虎谋皮啊!”他说道最后,止不住的感叹。 “师兄,那现在……”上官策问道。 云易岚的语气愈发虚弱,似乎刚才一大段话,已耗光了他的精气神,“静观其变吧。师弟,还是要辛苦你多盯着点。我们这百年大计……” “是。愚弟明白!” “好。”云易岚一副极欣慰的语气,“这三百年,真是辛苦你了。” “能为师兄效劳,是愚弟的荣幸。”上官策的语气,带着一股严肃。只是他的话,当真谄媚得紧。也真难为他一身道行,居然能把马屁拍得这么真诚。 “好了,你退下休息吧。”云易岚沙哑的笑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然而在上官策暗松一口气准备告退后,却又被云易岚叫住,“对了,师弟,你有没有关于青云门那个小家伙的消息。” 145.出事了 被群山环抱的七里峒东面十里之外,一片连绵起伏的高山。其中的一座汕头之上,站立着两个人,正举目眺望着远方那做落在群山之中的肥沃之地。 “那就是七里峒啊!” 站在前头的那个人,低声这么说了一句,言语之中,又深深不尽的感慨、愤怒与渴望。 阳光照下,这赫然是一个极其强壮高大的男子,赤裸着上身,下身用猛兽兽皮缝制的裤子。一身肌肤因为常年日晒风吹而呈现出强健的古铜颜色。在那肌肉虬起的身上,xiōng口出赫然有一个熊头的刺青。除此之外,身上到处可以看到巨大而纵横交错的伤疤,不难想象,他曾经与多少恐怖的野兽搏斗过。 “是的,族长。”回答他的,是站在他身后一步远地方的一个男子,他的穿着与前头那个人类似,但除了猛兽皮裤之外,他上身还穿了毛皮做的衣服,而人看过去,也比前头那个壮汉身形小了许多。 此刻,他嘴角似乎有一丝淡淡微笑,眺望着前方,慢慢地道:“那里,就是已经统领南疆两百年之久的苗族根本之地。同时,我们黎族镇族神器‘骨玉’,也就是在七里峒山苗族祭坛之中,那座苗人邪神恶狗的雕像下,被整整镇压了两百年!” “咯咯……”刺耳的声音,突然从前头那个壮汉身上响起,那是被称为黎族族长的男人,握紧了拳头,骨节因为巨大的力量而迸发出声音。 “两百年了!两百年了!”强壮的人声音不大,但仿佛像是咆哮一般自言自语。 “是啊,两百年了。两百年前,我们被卑鄙的苗人偷袭,他们邪恶的大巫师用恶毒的妖法将我们的战士诅咒而死,抢去了我们供奉的神圣‘骨玉’,将我们驱赶到南疆最贫瘠的地方,过了两百年最苦难的生活。”身后的那个人,用冰冷的话语,淡淡地说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也因为失去了骨玉,熊神才会发怒而不肯再照顾我们黎族。直到今天,只要我们打败苗人,夺回骨玉,熊神必然会重新眷顾我们黎族,我们才能占据这一片南疆最好的土地,让我们的族人和子孙世世代代都生活于此。” 他的声音忽然高亢,道:“族长,我们绝不能让我们未来的孩子,还像我们一样,去和最强壮的战士也无法抵挡的火狼、黑虎这些怪兽去搏斗了而仅仅是为了抢夺一些吃的东西。” 前方,那个巨人一般的族长没有回头,但他愤怒而沉重的喘息已经透露了他的心情。片刻沉默之后,他转过头来,道:“其他三族,真的没有问题吗?” 背后那人立刻点头道:“是的,族长,苗人一向在南疆这里作威作福,其他三族早看不惯他们了。壮族人多势众,却反而要屈居于苗人之下,他们早就心有不甘;土族自来孤立,一直都是与其他四族保持举例,不肯介入他族纠纷;最后高山族人少力弱,只能自保,无力扩张。” 他脸上现出一丝暧昧神情,低声道:“族长,只要我们一举击溃苗族,以我们黎族战士这两百年来与南疆最凶恶猛兽搏斗而来的勇悍,再加上伟大熊神的保佑,我们称霸南疆之日,指日可待。” 黎族族长眼中,顿时放射出炽热的眼光,就连看着前方的七里峒,也似乎让他全身微微颤抖起来,那是激动与渴望,“两百年的仇,我们就在今晚报!”他从牙缝中迸出这几个字。 ———————— 七里香客栈,二楼。 用餐后兴致颇高的田灵儿,正缠着小白给她讲故事。说来也怪,小白与田灵儿虽是人妖有别,年龄也极悬殊,但却出奇的投缘。值得一提的是,何旭也趁间隙闲暇时,与田灵儿提过一两句小白等人的身份。只隐没了当年与他们的那个“交易”不提。谁料田灵儿不但对小白的狐妖身份丝毫没有反感,反还暗暗的有些“松口气”的意思。倒叫何旭暗暗称奇。 只是他若知道,在田灵儿的认知中“人与妖是天生不能结合的”,只怕会哭笑不得吧。毕竟,碧瑶就是活生生拥有一半狐族血统的先例。 扯远了。 何旭见田灵儿与小白相谈甚欢,而他与六尾、珊儿等人也算颇有交情。众人具是久别重逢,索性促膝秉烛,畅谈尽欢。 何旭与六尾都是男儿身,两人便推杯换盏,边喝边聊。有意思的是,两人现在都是“已婚”的身份,竟不约而同叹起了各自女人的苦经。什么任性啦、吃醋啦、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啦……也许是六尾这些高等妖族受人类文化熏陶极深的缘故,很多夫妻间的经历竟与常人大为相似。 一样的会有矛盾、一样的会因为**毛蒜皮而争吵。这让何旭与他闲聊中大感“同是天涯沦落人”之余,心底也未尝没有些古怪而好笑的感觉。 反观两人各自的婆娘,却是在间中或娇嗔不依,或白眼相向,神态出奇的一致。而何旭还发现了一处细节,那就是小白与珊儿这对婆媳间的关系,似乎极好。相反,六尾在珊儿面前倒是常有吃瘪的迹象。 直到很久以后何旭才知道,白狐一族,其实是母系社会!一般而言,都是女的“娶”男的,像珊儿这类,倒是近乎于“倒插门”的类型。也就难怪小白会对珊儿格外宽容了。当然,这里面还有很多因素,比如珊儿是小白从小看着长大的后辈,珊儿本身也与六尾有着极深的患难经历,等等。这里便不一一赘述了。 却说何旭与六尾你一杯、我一盏,勾肩搭背,好不痛快。一旁小白、珊儿、田灵儿三人,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尤其三个女人各具极美相貌,不时巧笑倩兮,如春花烂漫,即便何旭与六尾见惯绝色,也不由时时侧目,心底赞叹。 “小白姐姐,你刚才说苗、黎、壮、土、高山五族其实乃是同一支古族,名叫‘巫族’的?是真的吗?我怎么从来没听爹爹?” 小白微微浅笑,似有深意的瞄了何旭一眼,“你爹爹固然修为极深,但很多古传秘闻,他却未必知晓。只是你现在既然嫁了何旭,怎不知你相公便是天下少有的不世出的百晓生,你只问问他是不是晓得?” 何旭心中一顿,事实上,她在听小白提到“巫族”二字时,便已暗暗留了心眼,正准备看她还会说些什么,却不想反被她点起将来。 他也不推脱,从容笑道:“自然是听说过一些的。” 田灵儿精神一震,眼中爱慕之意几是不加掩饰,大有与有荣焉之感。至于小白、六尾、珊儿三位,却是面面相觑,眼中都有奇光闪现。 这三人,都是当年切身体会过何旭“无所不知”之能的受益者,虽说开始时也对何旭的无所不知多有怀疑,但久而久之,反倒习以为常了。 六尾便笑道:“何兄,我知道你‘杂书’看得极多,三教九流之事无所不知,却没想到连南疆巫族之事也有涉猎,当真是由衷拜服啊。” “六哥太客气了。”何旭逊谢一声,便道:“其实南疆虽不能与中土繁华相比,但在上古时,此地也曾极尽繁荣。尤其南疆巫族,更于修真一道独具心得,道法神奇之处,与中原大派相比也毫不逊色。” 小白等人一怔,原以为何旭所说之事,他们多少也听过一些,却没想到他不说南疆风华土物,竟直指巫族术法,倒让他们大感意外。 只听何旭道:“上古时候,古巫族经营南疆边陲,势力强大。该族供奉十二位祖巫为神坻,功法与佛、道二派相比大相径庭。即不以轮回证因果,也不是肉身证仙神。当然,他们具体是怎么修行,我也不得知晓。只知道他们每代都有巫力高深的异人,其中更以每一代伺奉的巫女娘娘,巫法最为强大。所谓巫女娘娘,就是从古巫族之中每代选出一位天赋灵力至高的处女,在祭坛之中伺奉十二祖巫,专研巫法,并统领巫族族人。据说……” 众人正听得入神,忽得在他们屋外,七里峒的上空爆发出一声如犬吠一般的巨大咆哮,声动四野,仿佛将整个山脉都震动了起来。就连他们五人这等修为人物,竟也觉得耳中嗡嗡作响。 诸人都是一惊,何旭快步走到门边,一把将门拉开,走了出去。 这声巨响兀自回荡在七里峒山谷之中,远近都有不绝于耳的回音不住地响起,此刻七里峒里的所有苗人都被这巨大的声音所惊醒,原本的平静瞬间打破。 何旭只看见无数的苗人纷纷冲出屋子,远远望去,面上都有惊恐的神色,许多人口中不停叫唤着同一句话,但他却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脚步声响起,田灵儿、小白他们也走了出来,站在何旭身边,看着远处那群慌乱的苗人,听着苗人中不停呼喊的话…… 众人都知道:可能出事了! 尤其何旭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在一瞬间变得难看至极:遭了! 146.苗黎族争(上)(1/2) 今天加一更,晚上8点还有。顺手求个收藏! ———————— 外族入侵! 忘记了是哪一族,也许是黎族,也许是壮族……总之忘记了。但在诛仙的后期剧情中,却分明有一幕张小凡在苗族求医时,恰巧遭遇外族入侵的剧情。只是那段剧情分明应该在“天帝宝库”之后才对!但为什么……在这里,却足足提前了5年! 看着远处半山腰上的苗族聚集地,那座远远高于普通苗人房屋的石台建筑——苗族重地,犬神祭坛。 何旭的面色铁青至极! 一旁的小白也面露凝重之色,道:“刚才那个巨大声音,是苗人供奉的犬神石刻发出的警报,若非到了有亡族灭种的危难时刻,这犬神是决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据我所知,千年以来,苗人的犬神也只是发出过一次警告而已。 何旭心中一阵烦躁,事实上,他此次下山,固然有带着新婚娇妻蜜月游玩的意思。但也不无提早谋划,抢些好东西的念头。不说别的,单是巫族那几件圣器,他就绝无错过的理由。 说起来,他虽然对诛仙后期的剧情没有像前期那样的熟悉,但也知道南疆深山里的那个大煞星,却是要靠收全五件圣器,才能解脱封印的。 而“那人”若是破禁而出,即便是以他现在仅次于正道三大宗师的道行,也决计不是对手! 但他不傻。既然明知有办法将麻烦遏制于萌芽,就肯定不会等着他坐大。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带田灵儿来南疆……至于蜜月、暖玉之类的,扯淡去吧。哪儿不能蜜月、哪儿没有暖玉,这些全都是托词!而在何旭不足为外人道的谋算中,最好的暖玉,就是苗族大巫师手上的“骨玉”,也就是巫族五件圣器之一!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料到,事情的发展竟会如此突然。 没有犹豫,时间上容不得他犹豫,他连招呼都来不及和旁人打一声,就法诀一划,架起火云朝着那半山腰的祭坛飞去。 田灵儿、小白、六尾、珊儿也不约而同,紧随其后。 ———————— 原本闪烁着星光的夜空里,突然开始聚集起浓厚的乌云,将漫天星星都逐一掩盖。那层层乌云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风云变幻,诡异之极。 站在地面上渺小的人们,忍不住发出了惊恐的叫喊,无数人开始乱走,随即更多的人想那座苗人祭坛所在的山峰开始跪拜起来。 黑云沉沉之下,这一片原本充满欢乐的土地一片悲凉。 飞行中,小白在何旭身旁问道:“看得出来路吗?” 何旭微一沉吟,其实他早已大致晓得了对方的来路,但却碍于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无法详述,只得含糊道:“从这cāo纵风云之术看来,大是诡异,不似中土正道道法,与魔教也大不相同。” 小白点一点头。 众人皆有不俗修为,因此遁光都是极快。说起来,最近几年中,田灵儿的修为也大有精进,虽然与林惊羽相比,不免略逊半筹,但此刻纯以修为论,也已不在宋大仁之下。 值得一提的是,一直被何旭带在身边调教的林惊羽、田灵儿和张小凡三人,除了林惊羽资质实在太好,此刻已有了玉清第八层的修行,田灵儿也在不久前,臻入了玉清第七层。即便是相比之下资质最弱的张小凡,也已到了玉清第六层的巅峰境界,突破只在眼前。 当然,这只是纯以修为而论,并不能真正衡量一个修士的综合实力。事实上,即便是修为已有玉清第八层的林惊羽,凭借神剑墨雪之威,也仍然不是修为稍逊的宋大仁的对手。同样的,田灵儿的道行虽比张小凡稍高,但真要动起手来,却未必能胜张小凡。 这中间的因素很多,这里便不一一细表。 却说,一方面何旭五人驾起各色遁光,飞快来到半山腰的祭坛边。另一头,随着黑云越来越低,七里峒里的苗人也越来越显慌乱,甚至身体稍差的,连呼吸也觉得困难起来。就在这混乱时刻,苗人中忽得跳出一个身影,田灵儿指道:“那是谁?” “好像是苗人族长图麻骨。”六尾在旁答道,他们似乎在南疆待过颇长的一段时间,对这里的情况都已比较熟悉。 只见图马骨向苗人大声嘶吼,手臂用力挥动,渐渐的苗人稍微冷静下来,在图麻骨的命令下,妇女孩童都开始向远处一处山峰跑去,留下的都是壮年男子,其中多手持兵刃,显然苗人也知道事情大是危急,准备决一死战。 黑云渐低,照得小白脸上也yīn晴不定,忽然,她低声对何旭道:“有这个高深莫测的修道人在,只怕苗人不是对手,你要帮他们么?” 何旭暗暗苦笑:这不是废话么……否则我闯到这儿来是为了看热闹吗? 只是,他心底却也另有一番盘算,以至于神色间竟显出踌躇模样。 他正要答话,忽的天空黑云之中一声诡异巨响,如惊雷,如兽吼,瞬间黑云如被燃烧一半,大放光芒,运力云外到处是炙热金光。 片刻之后,云层深处的轰隆声中,以团聚大火球从天而落,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但在最中心处,却仿佛还燃烧着奇异的黑色火焰。未及地面,周围树木尽数焦枯。苗人大骇,惊呼四起,但这火球下冲之势头何等迅速,还不等苗人跑开,只听破空之声锐响而至,“轰隆隆”急冲而至,撞到地面之上。 巨响声中,无数断臂残肢随着燃烧的火焰横飞出来,惨不忍睹,四下一片哀号。 何旭脸色一变,嘴里喃喃的说着些什么……一旁小白、田灵儿等见状,都不免惊疑。只是见他不动,众人也只好按奈下来。 片刻,心地最软的田灵儿首先忍不住道:“相公,我们动手吧!你看这些人都快挡不住了。” 何旭铁青着脸,缓缓摇头:“灵儿,你不懂的。族争,并不同于正邪较量。族争,也没有绝对的对错可言。” 田灵儿心有不忍,她年纪还太轻,根本不明白这些道理,只觉得苗族一方被人偷袭,处于劣势,不自觉的在同情着弱者。 只是在何旭眼中,苗族与其他族群的争斗,其实和国家间的战争没有区别。甚至类似于三国混战,根本没有对错可言。换而言之,曹cāo、刘备、孙权所代表的魏、蜀、吴,是仅能以正邪而区分的吗?根本不能!他们只是代表着三方面的势力。同样的,南疆五族,也代表着各自的势力。因此这些族争,根本称不上正邪对错。所以何旭又如何敢轻易出手? 只是他到底是心疼田灵儿的,便道:“灵儿,你放心。若他们真的滥杀无辜百姓,我等再出手相救不迟,可好?” 田灵儿只得红着眼点头,但她握住何旭的手,却极紧。显然她的心情,远比她面上所表现的乖巧要激荡得多。 147.苗黎族争(下)(2/2) 天空中的火焰云彩越烧越旺,染红了整个夜空,如末世之像,天地俱灭,在这个南疆边陲,熊熊上演。 轰隆巨响,夜风炙烈,忽得一声惊呼,苗人战士的身后,喊杀之声大作。 众苗人为之失色,图麻骨脸色更是大变,七里峒这里易守难攻,只有一条山道通向山外,苗人向来重兵驻守,此刻竟然有人在不知不觉间攻了进去,难道……今夜真的是苗族望族灭种的日子? 只是苗族称霸南陲二百年之久,图麻骨身为族长,惊惶之下,仍能镇定心神,大呼一声,当先向身后冲去,片刻后苗人战士纷纷涌上。 夜色如血,无数冰冷寒光,在瞬间纷纷亮起,划过半空,建起了鲜红的血。 火焰燃烧,天地欲裂,那一群如魔鬼一般的战士,xiōng口有狰狞熊头刺青,奔腾咆哮,从黑暗中疯狂冲出,那眼中满是狂热,满是嗜血,当先一人,身材高大无比,赤裸的上身伤痕累累,手上持巨大石斧,纵横厮杀,所过之处,血流满地,哀叫四起。 苗人战士本以凶悍著称,但一来今晚事起突然,且犬神吠天,正是千年一遇的大凶之兆,苗人人心动荡,惊恐不已;二来黎族埋伏许久,突然杀入,再加上这二百年在南疆苦蛮质地锻造出来的勇力,以及不成功就要亡族的境地,一时之间经纱的称霸南疆的苗人战士抵挡不住,纷纷后退。 图麻骨眼中如欲喷出火来,此刻他已看清敌人模样,大吼到:“黎族!” 那黎族族长手起斧落,又将一苗人战士砍死,狞笑着想这里看来,“苗狗们,两百年的仇,今天叫你们全部偿还!” 话音才落,仿佛映衬着他的话语,黎族无数战士齐声嘶吼,如野兽吠月,带着无尽的疯狂,纷纷杀上,苗人更是抵挡不住,眼看就要崩溃。 就在这危急关头,忽得着山谷之中,想起低沈而神秘的声音,如低语,如幽冥,回荡缠绕在七里峒的每一寸地方。 一直在某个山头观战的何旭等人,都不由自主的朝犬神祭坛处望去。 只见那个山头平台之上,被熊熊火焰火光照亮的地方,一个枯瘦佝偻的身影凌然而立,正昂首望天。 何旭心中一动,下意识的回望左右,正好在一转头时捕捉到了小白的目光,两人不约而同道:“大巫师!” 另一边,苗人战士则瞬间喜形于色,精神大振,反观黎族这边,从那族长以下,都是面上突显惊惶之色。 黎族族长脸上业又忍不住的惊慌,苗人的大巫师之名,在南疆对其他四族简直就是一个恶魔般的存在,此时此刻,他更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只是他并没有下令撤退,反而抬头看天。 那一片在夜空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炙烈澎湃! 有笑声,轰然传出,带设轻蔑与敌视。 满天云彩,瞬间明亮,燃烧的火焰像是突然透明炽热,在半空化作恐怖巨兽。风助火势,或更高涨,风云变幻不停,如奔腾的大海咆哮不止。 云彩前头,赫然有人现身,如神人一般,周身上下尽是火焰,从半空服饰下来,如高傲的神祗。 只见他在半空中手臂挥舞,作了一连串诡异动作,片刻之后又如神秘力量在他身后嘶吼一声,顿时满天火焰腾起,云彩疯狂流动,只听的巨大爆响,霎那间从天空中落下无数火球,带着熊熊火焰,冲下人间。 地面众人,何旭首先变了脸色:这……就是天火奇术吗! 这无数火球一旦落下,七里峒这个地方怕是立刻就化为火海,再也呆不住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山谷之中的火光几乎在同时亮了起来! 何旭等人骇然。 “是大巫师!” “是犬神和大巫师在保佑我们!” 苗族一方激动的狂喊。 只是寻常人固然惊叹大巫师几乎夺天地造化的大神通,但像何旭一般眼光超凡的大修士,则更看出那几乎是堪比青云门诛仙剑阵的存在! 诚然,也许在精妙、威力、法宝等方面,这项尚不知名目的大神通,都不能与诛仙剑和诛仙剑阵相论。可不容置疑的是,那大巫师的手段,却也同样是借助了阵法对于地煞灵力的吸引,又以高深巫术及神兵法器为辅助,单凭这一点,就远非寻常修士可以做到。尤其要施展这种类似于“剑阵”的神通,也需要施展者本身具备绝深的修行。否则光是地煞中磅礴的灵力,就能先于敌人的攻击前,将施法者生生冲死。尤其重要的是,“剑阵”中最关键的,还在于那件神兵! 何旭心念一动,仔细看去,那片红色光芒果然是由大巫师手中一根木杖所发。 那木仗颜色漆黑,立起来竟然比大巫师整个人还要高大,尤其是木仗顶端,还镶嵌着一块非金非玉的奇异石头,在大巫师神秘巫力崔持之下,散发出越来越是强烈的红色光芒。 黎族中人突然骚动起来,无数战士在瞬间红了眼睛,黎族族长,那位巨人更是一声大吼,仿佛带了两百年深深不尽的仇恨。 “骨玉!” 不同于黎族族长切骨的深仇,何旭看到那“骨玉”时,眼中却有奇光闪现。 “伟大的熊神啊!” 这一声喊,似乎带着魔力,又含着最虔诚的信仰。黎族族长那凄厉而凶悍的声音,响彻四野,瞬间所有的黎族战士一起嘶吼,纷纷涌上,那血光飞溅的时刻,正是生死逃亡的边缘。 夜在烧,人正狂! 苗族战士拼死而战,但面对着疯狂了一般的黎族战士,他们渐渐失去了战斗的勇气一般,逐渐退后。 七里峒里的那条河,渐渐红了。 倒映着天空飞落的无数火球! 红光暴涨,向天而起,迎着那些距大火球,形成一道红色屏障,笼罩在七里峒上空。 无数的炽热火球,几乎在同时间撞倒血色红幕之上,巨大的爆炸声回荡在群山之上,乍起了一团团巨大的红焰。 148.抢东西 夜在烧,人正狂! 苗族战士拼死而战,但面对着疯狂了一般的黎族战士,他们渐渐失去了战斗的勇气一般,逐渐退后。 七里峒里的那条河,渐渐红了。 倒映着天空飞落的无数火球! 红光暴涨,向天而起,迎着那些距大火球,形成一道红色屏障,笼罩在七里峒上空。 无数的炽热火球,几乎在同时间撞倒血色红幕之上,巨大的爆炸声回荡在群山之上,乍起了一团团巨大的红焰。 祭坛下,那个枯瘦老朽的身影,正竭力的双手高举过顶,那根高大的木仗直指天际,全力于天空中那个神秘人物对抗着。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从天空中传下的压力越来越大,几乎已经到了非人的地步。 老者心中震骇,黎族之中,千年以来从未有过这等奇术异法,否则在两百年前那一场决定二族命运圣器的决战中,他们早就用出来了。 可是,摆在他面前的,天空中那个神秘人物,此刻却仿佛如不可战胜的战神…… “这是……”老者的心底深处,有越来越大的yīn霾,这奇怪的异术,根本并非世间所有,而是在南疆秘密流传了数千年的,那个神秘恶魔的传说…… 天际,火焰熊熊,站在云端的阿合台,被周围火焰映红的兴奋得脸色,再也掩饰不住得意之情。从小就被族人灾难所深深震撼的他,抛弃了一切,深入到十万大山之中,找到了那个恶魔,恳求了他那无尽而强大的力量,今天,终于能够将族人从苦难的深渊救出来了。 而黎族美好生活的第一步,就在此刻,将苗族全部践踏,夺回镶在苗人圣器“黑杖”上的骨玉,祭祀伟大的熊神,不,熊神算什么,黎族受苦的时候,熊神在哪里? 阿合台心中怒吼一声,催动法力,瞬间又有十几个巨大的火球从云中奔腾而下,当他带着快一看着火球与红幕枚以下的撞击,都让那个曾经不可战胜的身影一次次战抖的时候,他心里已经决定,胜利之后的黎族,他要让全部的族人,改信那位神祗,只有他,才能给黎族带来新生! 战事越发激烈,山间平台上的大巫师虽然吃力,但在其神秘的巫力催持之下,那根镶着骨玉的黑色法杖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红色异芒,笼罩在整片七里峒山谷上方,在天空可怖的巨大火球攻击下,依然勉力支撑。 有好几次红幕剧烈颤抖,眼看被巨大火球撞得似要崩溃,偏偏老者手舞足蹈,做出怪异动作,居然又撑了下来。只是没有人站在近处,否则的话,便可以看到他此刻皱纹横生的脸上,七窍尽皆流血,只怕已到了强弩之末。 而在山谷之中,苗、黎二族战士的撕斗,形势更加不利于苗族。本来对大巫师敬若天神的苗人战士,此刻赫然见到大巫师竟然被天上那个如魔鬼一般的恶魔所压制,再加上千年一遇的犬神吠天,大凶之兆,绝望的年头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相反的,黎族战士却是士气高涨,杀的连眼都红了。 何旭一群人站在远处,无不眉头紧皱,各有心思掠过。如六尾、珊儿、田灵儿,则是惊愕于天上那个神秘人物所施的法术,尤其那火焰之中带着一丝诡异黑火,实乃闻所未闻。 而何旭因为深知剧情的缘故,所以大半心思倒是用在了揣测那个幕后高手的身上。很显然,神秘人手中的“天火奇术”,定是尚未逃出封印的“那个人”所传授。但说破大天,他也不会相信,“那个人”会将这等压箱底的秘法倾囊相授。只是这样一来,眼前神秘人所展现的战斗力,就有些让人惊骇了! 因为就眼前来看,他的实力几乎已不逊于青云门的任何一位首座! 那么“那个人”,到底教了他多少? 七成?五成?甚至更少?! 何旭几乎毛骨悚然:南疆边陲,竟然有这等人物,果然天下之大,藏龙卧虎,无所不有。 “啊!相公,我们快帮忙吧,你看!”田灵儿牵着何旭,口中大是焦急。 也难怪,苗、黎两族仇深似海,此番更是你死我活的决战,下手绝不容情,地面死尸横七竖八,多数不堪入目,死状甚惨;更有甚者,刚才从隐身地方被黎族战士追杀出来的大批苗族妇孺孩童,此刻也是死伤狼藉。黎族与苗族之仇不共戴天,就算对妇孺也决不容情,惨烈景象,加上周围熊熊燃烧的炽热火焰,几乎就是一个人间地狱。 何旭摆摆手,“你们帮忙吧,护住妇孺,把黎族赶开就好,别下杀手。” 田灵儿点点头,法诀一指,琥珀朱绫飞出,口中清喝道:“缚神!” 时隔五年,修为愈发精进的田灵儿,一招“缚神”使出,威势绝非当年七峰会武时可及,尤其随着她修为渐深,这招杀手锏,竟也刚柔随心,变得可攻可守。只见巨大的、由朱绫编织的巨茧,将一大群苗族妇孺收在其中。田灵儿手势一转,就将人从半山腰移到了山下。 六尾见状,不竟抚掌赞道:“何夫人好手段啊!” 珊儿也道:“不想灵儿妹妹修为如此之高,青云门道法的确名不虚传。” 何旭很快的笑一下,但注意力还是大半集中在天空的那个神秘人身上,口中道:“两位过奖了,内子修为尚浅,这种‘大挪移’可施展不了几次,还要劳烦贤伉俪出手相助才好。” “我等省得。”两人知道何旭不出手,定是另有打算。甚至已隐隐猜到了何旭会做些什么。便点点头,飘身下场。 片刻,山头处便只有何旭和小白尚在那里。 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小白先道:“你想干什么?” “抢东西。” 小白眼神一凛,旋又嫣然而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倒是什么都不掖着。” 何旭也笑笑,却没说话。只是他望向半空的时候,手上那枚乾坤清光戒,却已淡淡亮起了神光! 149.背叛(1/2) “……只要拿回你们黎族圣器骨玉,再夺走苗族的圣器黑杖,则黎族替代苗族之势就不可逆转。” 阿合台的耳中,始终徘徊着那个人,不,是那位神坻,那位传授了他天火奇术的魔王……他在自己临行前交代的话。那声音如同充满着诱惑的魔咒,在这个即将胜利的时刻愈发的清晰而深刻。 他的心,霍霍的疾跳。直到……深深吸气,仰天,膜拜! 他立于云端如祭祀的动作,带着浓重的南疆上古气息,似乎地面上甘美的鲜血,还有无数冤魂,包括他自己的全心全灵,都是为了他信仰的神而准备的祭品!终于,他大吼一声,立于云端霍然张开双臂的身影,如同被魔神附体,竟在那一刻显出异样的高大。同时,他双手上的十四处关节里一起迸出鲜血,而无数巨大火球里的黑火同时大盛,纷纷窜出云层,向着大巫师冲了下去。 他长啸,“天火祝融!” 天火祝融…… 这,就是火神之威嘛?这,就是天火奇术的奥秘嘛? 何旭、小白,还有正在救助苗人的田灵儿、六尾、珊儿,无不纷纷停下手里,抬眼仰望这世所罕见的南疆秘法,几乎神为之夺。 黑火、玄火、天火……一切带着跳跃形状,可以燃烧的东西,在这一刻尽数从天幕中倒落,倾洒在苗族大巫师,那个干瘦老朽苦苦支撑的光罩上! “轰!” 脆弱的红幕终于支撑不住,在燃烧着黑火的火球不停撞击之下,片刻之后,颓然倒地。 小白面色一变,急忙以眼色示意何旭。 但他,不为所动!只有手中的乾坤清光戒,愈发的明亮! 大喜的阿合台,从半空中疾冲而下,转眼冲到大巫师所在的平台之上。 大巫师挣扎着扶着黑杖站起,嘶声道:“你、你疯了,竟然去求兽妖” 阿合台不待他说完,一脚将这个已经衰弱之极的老头踹倒,同时抢过黑杖,仔细看了看黑杖顶端,果然正是黎族上下整整挂念了两百年之久的骨玉圣器。他得意万分,更不多说,正要上前补上一击将这个黎族数百年的心腹大地置之死地,但眼角余光一闪,却望到山下那些苗族之人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纷纷起身飞来。 阿合台心中一惊,片刻间决定不要多事,反正刚才这一战之后,大巫师在魔王妖力之下,已经是形同废人,对黎族更无一丝危害。他心念转瞬即定,随即冲天而起,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如地狱般的七里峒,还有一个苍老的老人,在平台之上,绝望地低声喘息,呼喊着:“兽妖啊!那是兽妖啊!你怎么敢!” 天际燃烧的火焰云彩渐渐暗淡下去,阿合台隐身在黑云之中,迅速无比地远离七里峒。 半个时辰之后,在他确定不会有外族人跟踪过来时,他才缓缓落下云头,回到地面,落在一个山谷之中。 此刻的黎族与苗族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但阿合台似乎并不急于去找黎族残余的族人。他仔细打量着手中黑杖,一股神秘的巫力隐隐在黑色的杖身中游荡着,让这个黎族之人的体内热血,渐渐回荡起来。 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将来自己手持骨玉黑杖号令南疆的场面,往昔风光无限的大巫师,就是明日的自己。至于此刻惊慌的族人,倒不必太过担心,反正那个族长一心复仇,便让他好好去厮杀吧,不然以这个粗人个性,只怕还是自己掌握黎族的障碍。 阿合台冷冷一笑,将骨玉黑杖紧紧握在xiōng口,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所畏惧。甚至连传递给他力量的那个魔王,他都不放在眼中了。尽管此刻他自问还远非那个魔王的对手,但他与大巫师一样都知道那个神秘魔王的来历和处境,没有聚集南疆五族五个圣器,那魔王就休想从十万大山里的“镇魔洞”中复活重生。 一想到连那个恐怖到全南疆都发抖的魔王也被自己玩弄于指掌之间,阿合台简直兴奋的无法自已,再也忍耐不住了,放声大笑出来。 这声音回荡在夜空之中,回荡在山谷之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在他笑得欢畅时刻,忽地一阵细细掌声,从山谷另一侧的黑暗之中响了起来,同时有个声音,低沉而幽细,传了过来:“好厉害,好厉害!” 阿合台身子一震,迅速转身看去,却只见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仔细,大声喝道:“是谁,站出来!” 黑暗之中,忽地燃起两团赤色火焰,其大如斗,随即有一阵低低的喘息声音,似巨兽低声咆哮,在黑暗中传出。 阿合台脸色大变。 那是那两团赤火却没有移动,在黑暗中只是跟着阿合台,反是在这赤火前头,从黑暗中缓缓现出一个黑衣人。 只见此人几乎像是从黑暗中流出来的一般,全身从头到脚都是黑衣笼罩,只空出来两双眼睛,空洞洞的好生吓人,而看他身体僵硬,竟不是走出来,而是离地二尺,凌空飘出来的。 阿合台眼中瞳孔收缩,脸上神色更是紧张,如见恶鬼一般。 那黑衣人缓缓道:“阿合台,你果然没有辜负兽神大人的期望,将骨玉与黑杖全都抢过来了。” 阿合台下意识的,将骨玉黑杖抓的更紧,这动作被那黑衣人看在眼中,而在他身后,那两团黑暗中的赤火,似又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黑衣人微微抬手,身后黑暗中的异物这次平静了一些,然后他缓缓道:“阿合台,看你样子,似乎不想遵守当初对兽神大人的诺言,把这两件圣器交给我们啊!” 阿合台脸上神色变换,yīn晴不定,固然那个‘兽神’在他心中也是极其恐怖的存在,但几番内心激斗下来,终于还是贪恋占了上风。 “呸!”阿合台露出恶狠狠的表情,冷笑道:“握现在有黑杖,骨玉,这可是当初将兽妖都打的几乎魂飞魄散的圣器,你妖不怕死,就来试试!”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如此说来,你果然是妖背叛兽神大人了。” 150.笑纳了(2/2) 阿合台一举骨玉黑杖,只觉得体内巫力充盈激尽,真有天下尽在掌握的感觉,不由得狂笑道:“那又怎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没有南疆五族圣器齐聚,兽妖根本无法在镇魔洞中复活,若没有他,就算是你还有你身后那条恶龙,在我圣器面前,又算什么?哈哈哈哈哈” 黑衣人身后的两团赤火,发出了“嗷嗷嗷”的低声咆哮,固然极是愤怒,黑衣人却很冷静,冷冷地望着阿合台,道:“你莫忘了五族圣器,究竟是什么来历?你们这些南疆蛮人,最多不过发挥出它们三成巫力而已,若非如此,就算你有兽神大人传法于你,你又怎么可能从苗族那个老不死的大巫师手里抢过来。” 他声音渐渐低沉,语气更是透着冰凉,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和兽神大人作对!” 阿合台心中不知怎么,突然咯噔一下,甚至连他自己已感觉得到,身体在微微颤抖。但片刻之后,他再一次握紧了骨玉黑杖。 “去死吧!”他双目圆睁,挥动黑杖,瞬间一道黑火从黑杖中奔腾而出,冲向黑衣人,所过之处,一片焦黑。 黑衣人冷冷哼了一声,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黑火火焰突然在他深浅三尺之处被无形力量阻隔下来。但看阿合台的神情,却并未有任何吃惊神色,显然刚才只不过是他试探一下而已。 相反,经过刚才这一击,他已经证实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猜想,果然骨玉黑杖这些圣器能够将兽妖传给他的巫法十倍的发挥出来,若是平常,他要祭出这样一道黑火,非得运功半天不可,可如今竟然一挥而就。 想到此处,阿合台更是得意万分,如何还会将面前的黑衣人放在眼里,再度狂笑起来。 黑衣人看着对面阿合台的张狂样子,已没有什么圣器冲动,只淡淡道:“兽神大人果然明鉴,知道你这人心机险恶,一旦得手之后,必定背叛。” 阿合台狂笑道:“那又怎样,镇魔洞里从兽妖以下,的确有无数巫力高强的妖魔鬼怪,但除了你这巫妖,还有谁能出得来?如今凭你这微弱道行,难道还想从我手中夺取圣器吗?” 黑衣人看着阿合台那张狂嘴脸,忽地发出一声说不清的笑,也不多说,伸手到怀中拿出一件事物。 这东西一旦离开巫妖的怀中,立即散发出淡淡光晕,远远看去,是个闪烁着黑光的珠子,在这个漆黑的黑夜里,若不认真细看,还真看不清楚。 阿合台看了那珠子几眼,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虽然他口中不怕这神秘黑衣人,但巫妖巫力虽不如何高强,却向来是兽妖座下最重要的得力助手之一,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神秘神秘异术。 正在他暗中思量是否要立刻攻上,不让这黑衣人搞古怪的时候,那黑衣人手一合,却做出了更加古怪的动作。 他手掌握起,只听噼啪一声,竟然是生生将这个黑色的珠子捏碎了,片刻之后,碎屑如沙,从他掌心纷纷滑落下来。 阿合台被他动作吓了一跳,凝神戒备,巫妖放毒之术,他以前也有耳闻。只是山风吹过,那碎屑纷纷随风而去,而且风吹的方向与他相反,他又等了片刻,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阿合台哈哈大笑道:“你要搞什么古怪,任你如何,又能奈何得了我么”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却突然硬生生嘎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什么堵住在喉咙里面。几乎就在同时,突然,一道火光在黑夜中亮了起来,照亮了周围,煞是明亮。而这个火球的源头,竟然是从阿合台身上射出来的。 片刻之间,只听“噗噗噗”几声闷响,阿合台的身体,从里向外,赫然喷射出十几道光线,一眼看去,几乎就像是身体同时被开了十几个空洞一般,既滑稽,又恐怖。 阿合台口中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张大了嘴,慢慢抬起了头,脸上一副恐惧和不可思议的表情。 黑衣人冷漠地飘再他前方,缓缓道:“兽神大人早就料到你不可靠,当初传给你黑火的时候,故意将这‘黑火精珠’留下,只要将这黑火精珠毁去,黑火之力必然反噬主人,叫你死在兽神大人传给你的法力之下!” 阿合台眼中充满恐惧和悔恨,张大了嘴巴,却只发出嘶哑的喘息,片刻之后,“噗噗噗”闷响连续发出,黑火轰的一声从体内呼啸而出,将他整个身体吞没后,熊熊燃烧。 不一会功夫,这个野心勃勃的男子已经化为灰烬。只有骨玉黑杖,依旧安静的躺在灰烬之中。 黑衣人冷笑一声,飘了过来,抬起手来,想将骨玉黑杖吸到手中,谁知他刚一伸手,却见一道红光如电闪一般窜到他身前! “什么人!” 黑衣人大喝,带着说不出的惊怒。但比他反应更快的,却是一直隐于他身后的恶龙。 “吼!” 那两团火,划着光影,向着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冲去! 一红、一黑,一人一兽,两者猛得斗将起来。 黑衣人不敢怠慢,那到红光能够瞒过他和阿合台的感知追踪至此,甚至突袭出手前,连恶龙都查不到任何征兆……这等修行! 他知道那人必然是极罕见的高手,但骨玉黑杖乃是关系到兽神大人能否重生的重中之重,决计由不得有半点闪失。 因此即便是明知不敌,也唯有奋力出手!只是他才划动法诀,就听恶龙发一声怒吼,那吼声痛苦而愤怒,也有一丝不经意的忌惮。 他心中一寒,暗道:完了…… 他又定睛向那道红光敛尽的身影望去。赫然,却是一位白衣书生! 那书生就这样随意的站着,白净的面庞,从容,又带着几分激赏;清亮的眼神,端详着手中的骨玉黑杖,细细的把玩,半响,才抬起头看向黑衣人,却露出一个带些羞涩,但又让黑衣人大感无耻的话: “好东西,我笑纳了。” 151.饕餮 多少年? 这是多少年不曾有过的惊怒与惶恐! “好东西,我笑纳了!” 纳你妈!我说了要送你吗?是你抢的好不好! 黑木深深呼吸,勉强保住最后一丝冷静,只是罩在他体外微微震颤的黑衣,却还是能够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阁下何人?以如此高深修行,却做此强盗行径,岂不怕辱没了身份?”黑木飘忽的声线,带着浓浓的质问。 只是他对面的白衣书生,却是满脸的不在乎,甚至还轻笑道:“不怕。”旋又眼色一冷,“因为死人坏不了我的名声!” 黑木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只想着骨玉黑杖的问题,却忘了以对方能够轻易击退恶龙的身手,实是拥有置自己于死地的实力! “敢尔!”他一边口中怒叱,又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颗绿油油的珠子,身形却向林中疾闪,三般动作一气呵成,全无半点拖泥带水。 尤其那绿油油的珠子,在黑夜中闪烁着惨绿幽暗的光华,带着说不尽的yīn森和诡异,却出奇的泛着芝兰的香甜。然而那珠子所过之处,一应花草树木,尽皆枯死! 白衣书生眉头稍皱,淡哼一声,手中光华一闪,原本握在手里的骨玉黑杖,便不知被他藏到了何处,“南疆巫毒奇法,的确有独得之谜。哼,但区区小伎俩,便以为能逃得出去嘛?看剑!”话音刚落,也没见他如何做势,便见手中又有红光闪出,一柄古朴长剑,赫然现于他手上。 他踏前一步,左手捏个剑诀,右手长剑虚空斩落! “嗤!” 只见一道燃烧的剑罡,划着弧形破空而去!沿途飞掠所过之处,带起火轨一路,须臾,便击中了黑衣人所放的绿珠。 “破!” 应声处,绿珠轰然而碎,竟不能抵挡分毫。而那道剑罡不仅没有因为与绿珠的碰撞而消失,反而光华更甚,威力更强! 黑衣人大骇,“快快助我!” “嘿……”白衣书生闻言,竟是发出一个古怪的笑声,戏虐道:“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救得了你!” “嘭!” 火红的剑罡终于击中了黑衣人,但那黑衣人也是了得,慌乱中竟仍能腾出手来,拿着一面似镜似盾的法宝,生生将这一击挡住。 白衣书生却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可能这本就是他随手的一击。如果连这也挡不住……哼,那就挡不住吧,反正横竖要死在我手里,倒也省了哥们儿一番手段! 他正这样想着,忽觉背后有劲风扑来,心底微微一凛,口中却冷哼道:“你以为区区一只‘吃货’,便能救得了你性命?!”说罢,反手一剑斩去,击中扑来的恶龙身上! 但这恶龙也当真是天生异种,那白衣书生手中的法宝,明显是一件极厉害的神兵利器,但砍在它身上,却是连条伤口都没有,只留下一条浅浅的白痕! 书生轻“咦”一声,又赞道:“九龙之一,果真名不虚传!”竟是不再管黑衣人的去向,反而专心和恶龙斗了起来。 黑衣人心底微感诧异,但此刻也不敢再行迟疑,甚至连兽神大人临行前派给他的恶龙也不管了,急忙飞身而退。只是还没掠起身形,便觉脑后风声大作! “什么人!” 他百忙中赶紧祭起法宝,将偷袭挡住。“乒!”手中法宝被撞得一晃,这才看清偷袭之人! “是你?” “呵呵,想不到隔了三百年,竟还有人记得我。” 黑木一脸警惕的看着不远处聘聘婷婷、婀娜多姿的美貌女子,口中却恭敬道:“小白姑娘别来无恙。” “哼,无恙?”小白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相比起‘那个人’来,我勉强可以算是无恙吧。” 黑木面上一僵,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半响,才硬着头皮道:“小白姑娘和我家大人也算故交,今日之事,未知能否手下留情?”他算看出来了,眼前这只狐狸精和那个披着“书生皮”的土匪,根本就是一路的。否则他何以放心的丢着自己不管,却专心的与恶龙打斗? 好一对狗男女啊! 他看着小白和那书生,心底忍不住恶毒的咒骂…… 小白听到黑木讨饶,却淡笑一声,声音说不出的娇媚:“你难道不觉得,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吗?否则刚才那一下,你以为凭你那块烂镜子,就真能挡得下来?” 黑木心底一寒。他在数百上千年前,便已跟在兽神身边,认得了这位妖狐化身的美丽女子。故而深知此女根脚极深,道行也是极强,实为白狐一族不世出的奇才,数千来唯一一个修到“九尾天狐”境界的大妖。便是兽神当年,也曾对其多有赞叹。因此凭她手段,真要偷袭自己,自己只怕是早就死了无数次。只是她虽然没杀自己,但就这么缠着不放,等她那“姘头”来了,自己难道便不用死吗? 想到这里,黑木心底大感焦急。 另一边,那位白衣书生——事实上,也就是与小白一同追踪阿合台赶来的何旭!正与那条恶龙激烈的争斗着。 一人一兽,越斗越是激烈! 尤其那恶龙被激起了凶性,竟是施展出法天相地的本事,化出了原形。只见一只羊一样的巨大怪兽,长长的脖子,凶恶的大嘴,虎齿、人爪,更奇怪是眼睛长在了腋下,当真是说不出的恶行恶状,叫人一见便觉胆寒。 远处的小白忍不住一惊,旋又转头对黑木道:“他居然把饕餮也放了出来给你护身!?” 黑木苦笑…… 反观何旭却最是镇定,虽然恶龙,不,确切的说,应该叫饕餮!虽然饕餮在最初时一直被他压在下风,但早就暗暗猜到它本体的何旭,自然不会轻忽大意。 果然,饕餮一旦显出原形,不仅外形上与之前大不一样,连实力也成倍的提升。想来之前定是害怕暴露身份,害怕有心人由它身上联想到了某人,这才特意用了某种变化之法,而那变化之法,多半有限制修为的副作用。 但现在,作为祖龙膝下第五嫡子、堂堂四方灵兽之一的饕餮,在它变回原形后,立即展现出了与它身份相匹配的实力! 152.带话 眼见饕餮化为巨兽的何旭,再也不敢像先前那般随意应付。当即振起精神,南明离火剑脱手飞出,手中法诀变幻,或指、或弹、或牵、或转,神剑与心意相合,连变七处方位,宛转如意。 “七星落长空!” 当年何旭曾已一根枯枝施展此招,一举挑杀过炼血堂数位好手。而此际时隔多年,修为更见精进的何旭,以本命神兵施展出这招,威力之大,何止胜过当初十倍! “吼!” 饕餮因为体形态大,根本躲不开这种灵巧而快捷的进攻,中招后不禁怒吼连连。但它神兽之资也当真了得,若换了旁人中了这招,即便是修为天下第一的道玄真人,也免不得要大大受创。而它却是只是怒吼连连,身上划破极大伤痕,却是未伤根本! 反而因为伤痛之故,更激起了兽性中凶戾的一面。 不是有句老话吗?什么动物最危险?受伤的猛兽最危险! 而饕餮正是最标准的猛兽,不,简直是猛兽中的猛兽,猛兽中的战斗兽!它这千年之怒一发,怒吼之下,一张血盆大口居然奇异的张开,甚至张开到了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平角! 只见它猛得一吸…… 何旭只觉那张巨口,如同无尽宇宙中的黑洞,似能将一切事、一切物都收割进去,只是那股散不禁的血腥味和几乎万年不刷牙的臭气,却很违背物理性质的弥散开,熏得他大皱眉头。 他猛然疾退,一方面固然是不愿被饕餮的大嘴给吸了进去,但更多的是受不了那股味道。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饕餮这一吸,却绝不同与人类的深呼吸那么短暂。也不知道它的肺是什么构造,这一吸不仅时间极长,而且还越吸越猛,以至于连何旭都隐隐感到脚下的火云,在微微的散乱。 周围无数的石、木、水、土、草、花……总之任何东西,只要是抵挡不住它这深深一吸,便尽数被它吞入肚里。 何旭甚至感觉到它庞大的肚子,在微微的膨胀! 直到过足一顿饭功夫,它才终于停顿下来。 而原本茂密的树林,竟是被它宛如“吞噬天地”的一吸,清空了好大一片!当真是比蝗虫过境还要干净十倍! 何旭与饕餮对峙着,一旁的小白,则是早已制服了黑木,押着他退到了一边。 何旭看着饕餮……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因为人通常都有与人“对视”的习惯。而眼睛一般是长在头上……可饕餮的头上,却只有嘴巴。 因此当何旭强迫自己将视线集中在它的胳肢窝时……嗯,这感觉真的蛮诡异的。 饕餮动了动嘴巴,腹部微微的在蠕动。何旭甚至能听到一些类似“搅拌”的古怪声音,心中一叹一声这畜生的强大胃动力,但一时也的确有些不晓得该如何下手。 值得一提的是,刚才它那一吸,不止在这森林里清出一大片空地,而且在它“消化”的过程中,连身上原本留下的伤口也愈合了! 也就是说,那些看起来和垃圾差不多的东西,到了饕餮的肚子里,居然变成了营养和元气! 何旭大感无语,这还怎么打? 说实话,饕餮的实力再强,他也并不太放在心上。毕竟这畜生体格摆在那儿,这么大一个活靶子,自己以飞剑之术应敌,便是闭着眼睛也能砍中。而饕餮也因为体格的关系,永远都做不到身轻如燕的程度,因此除了刚才那种“放大招”的手段,可能连何旭一条毛也摸不到。 所以何旭完全可以用积少成多的方法,将饕餮慢慢耗死。但他万万没想到,饕餮这个号称上古以降最贪吃的吃货,竟是将“吃”之一字发挥到了极处。不仅以“吃”为攻击手段,还以“吃”为“补血”的方法! 最夸张的是它几乎吃什么都“补血”……那这又和打不死的boss有什么区别? 为今之计,要么一剑将这畜生砍死;要么耗到它把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但这两样,无论哪一个,何旭都觉得自己哪怕被青叶祖师附体,或者等到地老天荒都没有可能实现。 “你准备怎么样?” 远远的,小白向何旭传音道。 何旭向她那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随即出人意料的,他竟收起了火云,退到了小白身旁。 而饕餮居然也没有追击,只是在那里警惕的看着他,发出几声威胁的咆哮。但也没有露出要救黑木的意思……或者,它心里根本没有冒出过这种念头。 何旭走到黑木跟前,笑了一下,“本来我是想杀掉你,还有这头饕餮的……嗯,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办不到了。至少我必须承认,我杀不掉饕餮。” 黑木似乎怔了一下,缓缓道:“那你现在想干什么?嘿,你也许杀不掉饕餮,但我现在已经落到了你手里,你居然没有想杀我?” “想过,但不急。”何旭的语气很淡然,尤其他看向黑木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以我的修为,如果有心杀你,想杀也就杀了,你觉得你还能逃吗?所以我放了你之后,是的,我会放了你,很庆幸是不是?哼,但如果你还想继续活着,最好永远别在我面前出现,否则谁也不知道我下次见到你时,会不会因为心情不好,就真的把你给杀了……” “你!” 何旭似乎看不到他的愤怒一样,依旧淡然道:“我放你回去,其实是担心这头饕餮不会说话。所以才留你一条命,替我带一句话给你主子:‘好好在镇魔洞里躺着,东西在我手里,就别在痴心妄想的想要出来了。’记住,一个字也别落下。” 黑木闻言大骇,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哼。”何旭冷笑一下,“何旭。” 小白听到最后的话时,便放开了黑木。但当她站到何旭身后时,却是满眼复杂的望着他的背影,嘴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最终却没有说什么。 而临走时,何旭却背对着黑木,说了一句颇耐人寻味的话:“往生吧……” 黑木一颤,望着何旭和小白远去的遁光久久不语,直到风出过了他的黑衣,吹翻了罩在他头上与黑衣连体的帽子……露出了一张淡淡的、虚幻的面孔! 153.凶灵 十万大山。 穿过黑森林,再翻过七座险恶山脉,就是一座终年黑气环绕,yīn风呼啸的黑山,而在这座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一棵草的高山之下,赫然又一个大洞,洞口高三丈,宽丈五,终年不停地有yīn风从中呼啸而出,更夹杂着尖锐异响,仿佛是某个狂热灵魂,在永不停歇地咆哮着。 洞口正中,端端正正地立着一座石像,如真人大小,看去正是个美丽女子,面向镇魔洞深处,默默伫立。终年呼啸yīn冷的风,永不停歇地吹在石像之上,发出低沉的声音,就像是狂风暴雨中,那一面脆弱的、遮挡风雨的木板。 只是,她却仿佛永不退缩! 一身黑衣的巫妖,此刻就站在这座石像面前,默默地凝望。 他身边的那头饕餮,似乎对这座石像也特别畏惧,下意识地远离,东张西望一会,叫了一声,放开四足,向高山之上跑了上去,不久之后,就消失在黑气之中。 冰冷刺骨的yīn风,拂动巫妖的黑色衣衫,在这片荒凉景色之中,这个人似乎也渐渐显得虚无缥缈起来,带着一丝不真实。 他就这么一直望着,许久许久……几让人忍不住怀疑,他难道要在这个女人石像前站上一辈子么? 就在那个女子石像的前方,镇魔古洞的洞口,忽地凌空生出一团白气,与周围黑气yīn风星辰强烈对比,而巫妖也移开目光,默默地注视着这团白气。 白气越来越多,渐渐凝聚成形,变作一个人形模样,赫然是一个高大男子,右手持巨剑,左手握大盾,他的身体完全由白气组成,在yīn风中飘摇不定,但身体动作甚至脸上神情,竟然完全清晰可见。 如果此刻有修士在此,必然惊呼出声:yīn灵! 古老相传,人生老病死,唯有魂魄不灭,一世寿尽,便有魂魄离体,往投来生,生生世世,轮回不息,然而世间之中,却有怨灵存在,以贪、嗔、痴三毒故,以畏、恶、怕恐慌故,眷恋尘世,回首前尘,不愿往生,是为“yīn灵”。 然而这个yīn灵,却绝不普通,因为它是传说中最为罕见的“凶灵”。这类魂魄,生前多半就是修行高深的人物,死后却因为某些极大至深的愤慨痴念,竟然舍弃往生,甘愿守护某物,作个凄凉野鬼,飘荡于阳世之间。 这等凶灵,本身道行已然颇高,再加上死后具有鬼力,更加凶厉,普通的修真之人根本不是对手,可以说乃是万中无一的凶悍鬼物,只是修真中人,往往对往生看的比常人更重,鲜有舍弃往生的,所以凶灵才如此罕见。 按下闲话不表。却说巫妖黑木见到凶灵现身,却没露出什么意外神色,只是抬起头,淡淡的看着他。 许久,倒是那凶灵先开道:“你带着饕餮,居然也会受伤?”他的语气极冷,似乎只是陈述一件事情,完全听不出感情。但对那凶灵了解极深的黑木,却毕竟听出了一丝关心,心头不由一温,忍不住道:“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 黑木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那凶灵粗暴的打断,他冷冷注视巫妖的眼神,幽幽的白气与巫妖的黑衣黑影,就像是两个绝不妥协的极端。 凶灵冷然:“你这个背弃娘娘的叛徒,有什么资格再叫我大哥?” 巫妖身子似乎颤抖了一下,仿佛毫无感知的他竟然被这么一句话刺得全身都剧痛一般。 他抬头望着那张愤怒地脸庞,半晌,却始终默默无言,慢慢地低下了头。 相对无语,最后,还是黑木道:“你让开吧。” 那个凶灵冷冷地望着他,道:“在娘娘神像之前,你难道还没有悔意吗?” 巫妖身上的黑衣又是一阵轻动,看来在黑衣之下,他也十分激动,只是,他终究没有再回头去看一眼那个石像女子。 “我没错,是娘娘错了!”他涩声道。 “吼!” 凶灵霍然怒啸,啸声如天际惊雷瞬间落于凡世,直炸的远近沙飞石走:“畜生!你这个无耻之徒,竟然敢说出这种话来!” 巫妖黑纱蒙面,看不到他什么表情,但是听他说话声音,却越来越是苍凉凄楚:“我没错,我没错……”他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对凶灵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或者他是对着身后那座石像说的吧! “黑木,你快快在娘娘神像面前跪下请罪,绝了你的痴心妄想,我们就还是兄弟,否则,从今往后你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 巫妖身子一震,抬头看去,道:“你,你还肯认我是兄弟吗?” “是!”凶灵大喝道:“只要你断了妄念,对娘娘神像请罪之后,与我一同守候娘娘,镇守这镇魔古洞,你黑木就永远是我的兄弟。” 巫妖身上的黑衣随风飘荡,隐约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激动,只是,只过了片刻,他的身子渐渐平静下来,整个人也沉默不动,而那个凶灵望着他,原本殷殷期待表情,终于转做了更深的愤怒。 “你还不回头?”凶灵怒喝。 巫妖此刻的声音,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一如他平日的语调,静静地道:“我没有回头路了。” “吼!”凶灵一声怒吼,巨大的剑横空斩下,在巫妖身前挥过,刹那间沙土飞扬,远近的土地都似震动了起来。 只是看那巫妖却无丝毫畏惧,冷冷地望着那个凶灵,道:“大哥……” 凶灵怒道:“住口,我没有你这种兄弟!” 巫妖淡淡道:“纵然你不认我,我也还是认你永远是我的大哥,但当年的确是娘娘错了,事到如今,我就是要为娘娘做完她未完之事!” 凶灵愈加愤怒,喝道:“你疯了么?” 巫妖深深吸气,道:“就算我是疯了,这件事我也要去做!” 154.白骨 巫妖说罢,身形飘动,向着镇魔古洞飘去,凶灵显然愤怒之极,大吼一声,巨剑向巫妖当头斩下,这一剑之威,更胜刚才,整个古洞洞口的石壁纷纷颤抖,看着就像坍塌一般。 巫妖面色不变,莫看他与何旭、小白交手时,似乎不堪一击。但事实上,何旭的本命神兵“南明离火剑”先天具有克制鬼物之能,而他道行极高,又是剑修出身,纯以战斗力而论,即便是遍数当世高手,能胜他者又有几人?而小白更是修炼了数千年的得道大妖,便是与何旭相比,也是不逞多让。故而巫妖输在他们手上,也当真不足为奇了。 而现在面对强大凶灵的愤怒一击,巫妖却显出别样的冷静。只见他手中比划几个古怪法诀,“忽”一声风响,一座小桥似的法宝便出现在他身前,巫妖伸掌搭在桥的一端,另一端对向凶灵斩来的巨剑。 这场景突兀无比……一座饰品模样的小桥,一柄连山岳都能斩断的巨剑,这几乎是一幕言传身教般的“以卵击石”。 只是眼看凶灵怒含十二成修为的一击,就要将这看起来赢弱不堪的小桥砍断,却不料它竟猛然收手,忍不出惊呼道:“奈何桥!” “哼。” 巫妖淡哼一声,冷然道:“大哥,你无论生前死后都是英雄,但这‘奈何桥’可以沟通yīn阳两届,你是yīn灵之体,靠执念才能存于阳世,若被这奈何桥打中,当场就要落入轮回。” 凶灵脸色难看至极,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巫妖也不多言,就这样当着他的面收起了法宝。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凶灵双手握拳,全身白气蒸腾,宛如烧开的沸水!但终究,没有出手。它就这样看着巫妖,与它擦肩而过,直至,走入洞中…… “吼!” 凶灵厉声而啸,啸声凄烈,仿佛心中有熊熊烈火燃烧心肺一般。 片刻之后,他缓缓转向镇魔古洞洞口的那尊石像,巨大的白色身躯慢慢扭动,阵阵白气,如青烟缭绕,缭绕在石像女子的周围。 “娘娘……” 低低的哽咽,来自隔世的悲凉和沧桑,带着隐约一丝无助,在天地间,悄悄回荡,而他的身影,也渐渐飘散,在黑气yīn风中慢慢消失。 镇魔古洞前又回复了平静,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只有那个女子石像依旧安静地伫立在那里,还有永不停歇的yīn冷呼啸,从镇魔古洞深处,不停地呼喊着。 那声音,仿佛更加凄厉了。 ———————— 巫妖行走在镇魔古洞黑暗的甬道上,落足无声,仿佛腾空而行的幽灵。 数百年,他独自往返在这条永无光亮的黑路上,有时他觉得,这条路,就是他之前与凶灵所说的“不归路”。 “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喃喃的说道。 一点幽光在他面前亮起,带着些诱惑的味道,像勾引良人走向邪恶的恶魔。他眼神闪过一丝恍惚,不由顿了一顿,终于,还是坚定脚步,朝着那一点幽光,带着如飞蛾扑火般的决绝,走去! 幽光大盛,古洞之中的yīn风陡然猛烈起来,原本只有一点的光亮,从那处缓缓散开,将周围慢慢照亮。 坑洼不平的地面上,到处掉落着腐朽的白骨,有人类的,也有猛兽的,巨大的洞壁,坚硬的岩石,在幽光照耀之下,却显现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裂痕,就像是被人生生撕裂开来一般,触目惊心。 黑暗中,有个声音,就在那个幽光的最深处,带着冰冷寒意,轻轻回荡。 “你回来了……” 尾音很长,回荡在这个古洞岩壁之间。 “是。” 巫妖站在那处光亮之中答道。 一问、一答。只是出奇的,两者竟立即陷入了静默…… 终于,那个声音开口道:“我要的东西呢……” “失败了。” “吼!……” 一声咆哮,突然如惊雷炸响,在古洞之中沸腾起来,周围的黑暗瞬间退却,那片幽芒深处,转眼间就闪烁出刺目光芒,如恶魔无数的触手,向着巫妖,带着狂怒,呼喊狂啸。 就连周围古洞千万的石壁,此刻也开始不停动摇,大石纷纷落下。 “嘭!” 几乎只是一瞬间,巫妖就被yīn风重重吹到了墙上。“噗”得一声,不由自主的涌出一口鲜血。 他没有抵挡,事实上,他知道就算挡了也没有用。 就这样任凭yīn风如刀,一刀刀割在他身上。 许久……yīn风渐息,幽光不知何时,变得更明亮些。远处一座三寸高的玉台上,有一副真人大小的白骨……那幽光,便是从此处升起。玉台周围,是一片开阔的空地,这里与外边决然不同,坚硬的石壁大都完好无损,而在地面之上,却多有巨大骨骼,而且都完好,细数之下,竟有十三具之多。 这十三具形状各异,散发出腾腾妖气的骨骼,距离不等地绕成一圈,原本都是面内背外,仿佛卫士一般拱卫着那副玉台上的白骨。直到那白骨发怒,才一同转动头颅,朝着巫妖方向,黑森森空洞的眼洞之中,仿佛有冰的目光。 这种常人见之,多半会惊恐至狂的景象,却未让巫妖的神情显出一丝变化。他的目光,从开始至终,都只望着一处。 那个声音,不,应该说是那具白骨,它方才汹涌的怒火,似乎在发泄后稍稍得到了缓解。只听它幽幽道:“怎么回事?”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黎族的那个小子,抢到了苗族大长老手里的骨玉黑杖。他最后也果然露出反意,但终归死在‘黑火精珠’之下……只是,有个人突然冒出来,抢走了骨玉黑杖!” “是谁?!谁有这种修为?!”这一句话,便看出了问话者远超于常人的缜密心思。“以你的修为,又有我的饕餮相助,就算是节外生枝,也不至于此。难道是焚香谷那两个小鬼?” 焚香谷那两个小鬼…… 巫妖嘴角一牵,在这种时刻,他居然诡异的想到,若是云易岚和上官策那两个老东西听到这句话,会不会当成气得吐血? 155.尔虞我诈 巫妖又咳出一口血,摇头道:“不是的。” 那白骨沉默一会儿,“说下去。” “出手的,是一个青云门的后辈。还有一个……却是你的故人。”巫妖的语气很淡然,值得一提的是,他对白骨说话的语气,并不像是一个下属面对上司时该有的态度。而那白骨,事实上,它便是苗族传说中流转千年仍旧鲜活可怕的——兽神。它对巫妖的态度,竟也不以为意。 “故人?”兽神的语气,竟难得的透出几分兴趣。毕竟向他这样几乎一生孤寂的……人? 又何曾有过什么朋友,亦或者,谁配做他的朋友? “是小白姑娘。” “哦~~”兽神恍然,旋又一奇,“她不是被焚香谷那两个小辈关起来了嘛。” “你忘了,五六十年前,焚香谷曾遭火山之难。当时我们就怀疑过,是不是玄火坛出了什么问题。毕竟焚香谷就那一处火山。现在看来,应该是小白姑娘脱困而出,这才引发的火山之变。” 兽神谓然,“她算是走运的。” 巫妖不语,但心里却知道,他多半是感叹两者境遇相似,近况却大不相同,心里未尝没有些羡慕、嫉妒……或者,恨?可能吧。 终于,兽神将话题扯回道:“那只‘黄雀’,究竟是谁?难道是小白?不应该啊……”他说道最后,禁不住有些喃喃自语。 “我查了,是青云门大竹峰,一个叫何旭的人。” “哦?”兽神的语调微微上扬,但却带着些说不清的味道,“当年,我曾听玲……哼,我曾听她说起过,中土青云门里有个叫青叶的小道士,修为道行都是世间第一等的人物。哼,不过在我看来,也就是仰仗法宝之威的虚名之辈。若非我身遭禁锢,第一个就要杀去青云,拆了他的诛仙剑阵,好叫也他知道知道,世间道法真诀,并非仅有佛道二家,我南疆巫术,亦有独得之秘!” 只是他话里口气虽大,似乎连青叶祖师也不放在眼里,但最后一句“我南疆巫术,亦有独得之秘”却不经意的露出一丝底气不足。 否则以他的桀骜脾气,若真要不将谁看在眼里,最后定然蹦出一句“我南疆巫术,才是天下无敌”诸如此类。 但也能看得出,他对巫妖口中的何旭,也当真是没放在眼里。毕竟自始至终,他甚至懒得对他有半句提及。 巫妖站了起来,皱眉道:“你似乎对这个何旭,不怎么看得起,是吧?” “哦?他应该值得我看重吗?” 巫妖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我简单查了一下,此人七十余年前上青云学艺,拜在大竹峰首座田不易门下,一直默默无闻。直到六年前在青云门的门派大试上,才一举崭露头角,折冠而去。后来更一发不可收拾,先后击败过万毒谷吸血老妖、碣石山风月小儿,又斩杀万毒谷端木、还有鬼王宗青龙。前几年魔教合四派之力围攻青云,合欢派三妙,还有长生堂玉阳子,皆直接、间接死于其手。” 巫妖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看向远处那方玉台,补了一句:“据说此人修为已不在正邪诸般大派的掌门、首座之下。但他修行至今,尚不足百年。” 沉默…… 只是兽神虽然无法做出什么表情,但巫妖却意外的察觉到,某种近似于“愕然”的气氛。 随后,yīn风呼啸。 只是那原本yīn森森的风,却忽然带着些热烈的味道。 有桀骜、有敌意、有意料之外,更有一股说不出的,想要一较高下的兴奋! “好!”兽神赞了一句,“想不到事隔千年,青云门竟然又出现了一个青叶似的人物!好,既然是这种绝世奇才出手,你折在他手里,倒也算得上非战之罪了。” 巫妖神色平静,没有任何免罪后欣喜的表情,只冷冷道:“现在怎么办?” 兽神似乎思量了片刻,冷笑道:“你去一趟焚香谷,告诉姓云的那个老滑头……他上次提的条件,可以商量。” 巫妖终于露出几分愕然:“你……你确定?” “哼,那姓云的在打什么主意,你道我会不明白嘛?”兽神冷笑,“他焚香谷号称正道三大巨擎……哼,若无我勒令南疆七十二妖族,与他做得这出八百年的好戏,哪里还有他正道名门的声势?至于‘焚阳玉册’,更是笑话!他焚香谷靠着一点中土道法,夹杂着一些南疆祝融一脉的巫法传承,杂七杂八、不伦不类,简直狗屁不通。否则八百年下来,怎么也不见有谁练出过‘玉阳’境界?还返老还童?长生不老?嘿,笑煞人也!他贪图我这座八凶玄火阵的精髓,诓我说肯以‘玄火鉴’为交换。嘿嘿,莫说他的玄火鉴丢了,就算真的有,他便肯真的给我?不怕我脱身后第一个去灭他焚香谷满门吗?” “既然你明知如此,为何还?” “为何还答应和他交换?嘿,我有得选嘛?” 巫妖默认。的确,以他对何旭的了解看来,方今天下能胜他的,实只寥寥数人而已。但就这数人里,还包括了道玄。 只是道玄真人会出手对伐何旭吗?想想也不可能。退一万步讲,即便会,也不会听兽神差遣。 至于天音寺那帮和尚便更不用想。就算他们心底再怎么想与青云门“别苗头”,也不可能把这种龌龊事做到明面上。何况除了普泓上人,天音寺谁还胜得了何旭? 那最后的,便唯有焚香谷了! 只是魔教呢……巫妖又很快在心底否了,且不说魔教之人是否会比焚香谷好对付,只说焚香谷对兽神“有所求”,便已比魔教可靠得多。 毕竟魔教对于八凶玄火阵,亦或天火之秘,并不像焚香谷那样的志在必得。两者间本质上缺少互相信任、互有所需的基础,那便也谈不上合作的可能了。 念及此处,巫妖点头道:“我明白了。” “你把我传给阿合台的‘黑火’之法,转传给姓云的。让他不管用什么方法,弄到‘骨玉黑杖’。事成后,带着东西来见我。” “是。” 巫妖领命后,也不罗嗦,转身便去了。 只是那镇魔洞,却在他走后传出声声冷笑…… 156.蜜月回山 最近更新都不是很稳定,给众位书友带来了不适,深感抱歉。有朋友担心我入宫了,其实不是的。只是一直写啊写的,觉得累不过,说实话,偶尔也会觉得没灵感。不过休息了一下,今天再写,却又觉得顺畅了许多。其实就我心底而言,我还是喜欢以兴趣为目的的写作。所以,还希望大家体谅啊。不过大家放心,我会坚持写完的。感谢你们的支持。祝阅读愉快! ———————— 七里峒,苗族祭坛。 新的一天,仿佛连照在祭坛平台上的阳光,感觉起来似乎也有一种崭新的味道,何旭和小白站在半山祭坛前的平台上,望着山下那片被战火蹂躏过的土地。到处可见的残垣断壁间,苗人百姓进进出出,从高处看下去,他们就像为了自己家园忙碌的蚂蚁,小白叹了口气,转头看了何旭一眼,犹豫了一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阳光下的何旭,眼神绽放着明亮的光。他没有转头,却似乎早已知道了小白欲言又止的模样。甚至还抢先一步的说了不出。 小白愕然,旋又明媚一笑:“那你倒是说说,我想问什么?” “呵。”何旭笑得很淡然,这才转过头看向小白,“无非是问我怎么会知道‘骨玉黑杖’的事情。” 小白笑得更明媚了,甚至笑容中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妩媚,“那你倒是说不说呢?” 谁知何旭却突然做个鬼脸,“我想你知道答案的。” “你……”小白原本一脸的笑容霎时垮了下来,“又是杂书上看来的,是吧!” “还是你最了解我!”何旭答得满面诚恳。 小白气结…… 半响,小白终于似叹息一般的轻轻道:“其实,这样也好。否则那个人出来了,以他的凶戾脾气,这世间又不知会变成怎生模样。” 何旭不语,心底却深以为然。 “对了。”何旭突然道,“我昨晚和灵儿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就回青云。” 小白一楞,下意识道:“这么快?”旋又像理解似的说道,“也对,你们本来就燕尔新婚的,又不巧遇上这些事。早些回去也好,只是灵儿怕要心底埋怨。” 何旭苦笑:“是啊,其实她如果真的埋怨我两句倒还好了,就是她心里明明觉得委屈,却一点也不说出来,这才最让我心疼。” “你啊……”小白笑了笑,“灵儿真的是个好姑娘,心里一门心思的全都是你,你可别辜负了人家。” “这我自然省得。” “你省得什么?”田灵儿过来时,刚巧听到何旭说的最后一句话,便笑着问了。何旭牵着灵儿的手,哈哈笑道:“自然是你小白姐姐叮嘱我,要我好好待你。如果对你不好,她便老大耳刮子打我了。” 田灵儿一阵娇笑,忙去挽着小白,头枕在她肩上,“还是小白姐姐待我最好。”说罢,还握起小拳头对着何旭示威一下,嘴里却对小白道:“将来他欺负我,你一定帮我教训他。” 小白也笑道:“好,只要你叫我,我一定给你出气的。放心,我打他,他不敢还手。” 何旭苦笑。 三人又说笑几句,小白终于道:“好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此地离青云甚远,你们便早日起程吧。” 何旭歉然道:“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和六尾、珊儿他们道别,一定让他们担待啊。” 田灵儿则拥抱了小白一下,依依不舍道:“小白姐姐,你可一定要来大竹峰找我们玩儿呢。” “好,我到时候带着小六和珊儿一块儿来。” 田灵儿这才面露喜色。何旭与小白对视一眼,不由相视一笑。 最后,三人才互相拱手道:“青山不改,流水长流。珍重!” ———————— 青山袅袅,绿树葱葱。 青云的山、青云的水,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透着钟天地灵秀的仙意盎然。 田灵儿原本因为与小白道别的低落心情,也因为这一片熟悉而充满生机的景色而重新变得焕然起来。 “爹!娘!” 离守静堂还有老远,田灵儿就忍不住欢快的大叫。 而在守静堂前,最早察觉到小夫妻归来的,却是老黑和大黄! 这两只积年老狗此刻那个欢蹦乱跳呀,“旺旺”的叫唤声,早把大竹峰上上下下都给惊了一遍。 “是灵儿回来了!” 苏茹在后堂隐隐听到爱女呼唤,霎时放下手上针线,激动的站了起来。而田不易则故作淡然的手握经卷,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只是他不由自主望向门外的眼睛,那望眼欲穿,还有掩不住的喜色,只要不是瞎的都看得出来。偏生他还是一贯的嘴硬,“大清早的,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苏茹白他一眼,也懒得说他,自顾自笑盈盈的疾步走出。而她也很恶作剧的背对着田不易道:“有本事你别跟来啊。” “……” 噎得田不易硬是僵在那里,保持着一个“欠身”的动作,恨得那个牙痒痒啊……最后一咬牙,还是去了。 切,老子是出去晒晒太阳! “四哥!” 张小凡和林惊羽在听到叫嚷后,也很快跟了出来。两人几乎是何旭手把手教大的,感情之深几乎如兄如父。因此还等不得何旭田灵儿降下云头,便双双挥出法宝,驭器迎了上去! 何旭见状,眼神不由一亮,赞道:“好小子,倒是用功得紧!” 他此刻已有上清地元境的修为,眼力又是出奇的强悍,尤其对张、林二人了解极深,因此只稍稍看他们展露出的驭器手段,便已摸准了他们的修行。 二小很快就冲到何旭二人身边,先是打了过招呼,随后对视一眼,又朝田灵儿笑道:“见过嫂子。” 田灵儿被他们叫得一愣,随即满脸羞红。说起来,她和何旭是成亲后的第二天便下的山,走的时候为了怕麻烦,也没和众人道别,只留了一份书信便去了。 而此刻被两个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师弟叫成“大嫂”,竟一下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不过待她醒悟后,却是忍不住恼羞成怒,当即大发雌威道:“好啊好啊!你们两个现在都能耐了,戏弄到我头上了是不是!看打!” 她也真是毫不客气,弹指一挥,就是一招“缚神”甩了出去。 张、林却丝毫不怕,事实上,他们三个有事没事就会互相打玩几招,几乎是熟悉到了扭扭屁股就知道对方放什么屁的程度。因此见田灵儿法诀挥动,立时扭头就走。走就走了,却还在那里怪叫:“啊呀!姐夫救命啦,师姐要杀人!” 倒是把何旭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两个混帐东西,一会儿“姐夫”一会儿“大嫂”,他娘的你们是哪一边儿的?!别是白眼儿狼吧! 157.八门遁甲 “两个混帐东西,一会儿“姐夫”一会儿“大嫂”,他娘的你们是哪一边儿的?!别是白眼儿狼吧!”何旭又好气又好笑的想着,却忍不住起了些顽皮心思。于是一边左脚脚尖朝着火云轻点,口中喝道:“火龙化形!”应声处,火云下竟真的窜出一条火龙来! 他虽然没有用法宝,但毕竟修为比二小高得太多,因此张、林二人见状,当真是“魂飞魄散”,不由惨呼道:“四哥,不带你这么玩儿的!” 何旭却不管那些,别看他平时做事有板有眼,其实性子最是随性不过。也真难为他八十多岁“高龄”,居然还和张、林两个小年轻逗乐,尤可恨是口上还一本正经:“嗯,考考你们修为……” 曰啊!想虐人你就明说,何必找那么烂的借口。 只是张小凡、林惊羽心底虽然腹诽到死,但手下却是半分不敢怠慢。即便知道何旭只是和他们玩玩,决计伤不到性命……但也只是不死罢了,万一半死不活怎么办?他们俩从小也不是没试过被何旭考着考着考成重伤,在床上一躺半个多月的经历,末了,这该死的四哥还特诚恳的跑到他们床前,“不好意思啊,失手、失手,人有失蹄,马有失手嘛……嘿嘿嘿。”那感觉……生不如死啊! 于是便见二人朱雀环、墨雪剑齐齐脱手,张小凡施“元气斩”、林惊羽施“落日长虹”,朝着火龙斩去。反倒是田灵儿收了法宝,喜滋滋的站在一旁看热闹。口中还起哄道:“相公、相公,快揍他们!”那夫唱妇随的架势,叫“挑衅”在先的张、林二小忍不住马步一软,心底狂腹诽她有异性没人性。 谁知这时候,宋大仁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只听他大笑道:“老四好兴致呀,做哥哥的也来凑上一脚,可好?” 正与何旭缠斗的张、林二人当即大喜:“大师兄快快出手!” 何旭也精神一振道:“故所愿也,不敢请尔。”除了何旭回山后的最初几年,他还经常指点宋大仁道法,但在宋大仁修为臻入玉清境上三品后,却是多年不再切磋了。这其中主要是何旭不愿挫伤宋大仁的面子和威信——毕竟宋大仁是大师兄,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修为不如何旭远甚,但若天天有事没事的就被师弟揍上一顿,换了谁心底也不乐意呀。 而宋大仁这些年的勇猛精进,也着实落在何旭眼里。此刻这位大师兄的道行,即便是资质超凡的林惊羽,深得早慧之名的田灵儿,乃至他最费心血教导的张小凡,都无一例外的被压住一头。这如何能不让何旭心痒难搔,有心一窥这位大师兄的进境。 宋大仁朗声长笑,一番气度俨然颇有法度。“虎王”仙剑不知何时已到得他手上,一股锐金之气直透云霄! “去!” “虎王”仙剑被宋大仁随手抛入空中,只听得一声虎吼——“吼!” 啸声震动四野,便见得一只吊睛白额大虎,渊停岳峙、虎目湛然。 “灵宝化形!” 何旭忍不住惊叫出声。 原来宋大仁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条血脉深厚的灵兽精魄,又将之成功与自己的本命法宝“虎王”仙剑融为一体。这两者相得益彰,威力自是远甚从前!虎王仙剑竟与师娘的“灵蛇簪”一样,一举由“法宝”进阶为“灵宝”,现下便是与九天神兵相比,也是毫不逊色了。 何旭这回是真的精神大振了,当即满脸喜色道:“大师兄真是好福缘呐。小弟衷心道贺。不过大师兄灵宝既出,小弟也不敢再以空手托大。可要小心了!” “好好好,早想一试老四南明离火剑的滋味,今日得偿所愿也!” 两人口中虽是随意闲聊的样子,但手上早已各自动起了真章。 南明离火剑附在火龙身上,那一手“火龙化形”的威力何止提升了十倍?!而宋大仁的灵宝化形也同样非同小可。 一龙一虎,上下翻飞滚动,怒斗激吼,你来我往,真是好不热闹! 而他们这番名不其实的龙争虎斗,也早把一旁的张小凡、林惊羽、田灵儿三人挤到了边上。 至于守静堂前齐齐聚拢的田不易夫妇、大义、大礼、大信、必书等人,包括老黑、大黄两只灵兽,也不无抬起头,看得目不转睛。 试问谁能料想得到,才刚回山的小夫妻二人,竟由张小凡、林惊羽的一句玩笑,引来了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欢迎。 何、宋二人斗得数十个回合,宋大仁终归修为不济,渐渐已落了下风。当然,这还是何旭一再留手,否则真要生死相搏时,现在的宋大仁仍然撑不住几个回合。但即便如此,也依然让一干师弟们大感佩服! 要知道这可是何旭啊!虽然挂着和他们同辈的名分,但论修为却是仅次于掌门道玄的存在!便是田不易也在喝醉的时候说漏过嘴:“老啦……干不过小年轻啦。”这“小年轻”除了何旭,又能是谁? 只是正在何旭想要收手与宋大仁罢斗的时候,地面上,吴大义却突然怪叫一声:“大师兄,别停啊!难得老四显一手真功夫,咱们哥儿几个摆‘八门遁甲’围他!” “好啊好啊!”杜必书也是爱玩儿的性子,当即连声叫好。 何旭眼神一亮。他此刻修为已然到了极高境界,寻常已难得找到对手。毕竟普天之下,像鬼王、毒神这种档次的高手不是想找就能找的。而道玄真人、普泓大师,也决计不可能与他切磋。但若大竹峰几个师兄弟联起手来,依托阵法之便,却未尝不能一斗。 同时想到这一点的不仅是他,连田不易夫妇也忍不住对望一眼,眼中都有意动。 说实话,收了像何旭这种千年难遇的奇才弟子,即是他们的幸运,也是他们的悲哀。毕竟连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若是单打独斗,两夫妻早已不是这个宝贝女婿的对手。连道法上,都很难有什么可以指点他的地方。倒是何旭经常借“讨教”的名头,将他的一些修道心得委婉的转达给他们,着实让他们在受益匪浅的同时,又大感不是滋味。因此现见得有能够提高何旭实战的办法,两人都有乐见其成之意。 田不易当即笑道:“灵儿,便与你几个师兄弟一道,斗你夫君一斗。” 田灵儿其实也有些意动,只是眼底还有些犹豫。 苏茹见状,立时猜到爱女心思,笑道:“你道你们几个联手便敌得过旭儿了?只不过是多撑几招罢了。放宽心吧。” 田灵儿这才甜甜一笑,冲何旭一福:“相公,那灵儿却要得罪啦。”说完,还俏皮的吐吐舌头。 何旭手中道法不停,却转头笑道:“只管出手便了。” 158.奢侈 何旭施施然一句“只管出手”,便一举拉开了这场别开生面的斗法序幕。 何旭抖擞精神,南明离火剑与火云遁结合的幻化出“赤火真龙”,绝不下于灵蛇簪、虎王这等灵宝化形后的威力。 而宋大仁、吴大义、郑大礼、吕大信,以及杜必书、田灵儿、张小凡、林惊羽,八人各分左右yīn阳之势,按八门方位站好。手上宝光湛湛、仙气腾腾,任谁看了也要赞一句大竹峰后继有人! 田不易不由得面带得色。毕竟现在谁见了他都少不得说一句:田师弟好手段呐,手下一共才九个弟子,却九个弟子人人成才,最不济的都有上清第五境修为。单论这份儿调教之功,便是掌门师兄也比你不得。如此手段,可是有何心得秘技? 其实屁的心得秘技啊……田胖子往往一年里也懒得指点徒弟几句道法,都是散养+散养,或者实战+实战,而且实战还不是亲自出手,通常都由爱妻代劳。这份儿懒惰,如果不是捡五百万似的遇到了何旭,他大竹峰莫说是人人成才,连后继有人也够呛……岂不见原著中唯一一个有早慧之姿的田灵儿,也嫁出去做了龙首峰的首座夫人? 但现如今么……“咳咳,一群不成器的东西,总算还知道用功。倒也没什么心得。”那故作矜持的语气,常常让一旁知道真相的大竹峰同脉直翻白眼。 最崩溃的是听到的人往往还不信,一个劲儿在那追着问……唉,这年头啊。说真话怎么都没人信的。 田老爷觉得自己很委屈。 九个人,九般法宝。 守静堂上方一时华光流转,灵气乱窜。远远看去,当真是五光十色,好看已极。 只见一条巨龙似乎被困在一道看不见的禁锢中,左冲右突;向下左右,八件不同的法宝对着巨龙轮番乱射。瞧这情形,巨龙似乎岌岌可危。但事实上,斗法九人中唯有何旭始终面色淡然。 “旭儿修为,又愈发精进啦。”苏茹忍不住赞道。 田不易缓缓点头,语气大是复杂:“老四天资卓绝,又极肯用功。这五年闭关苦修,道行竟已臻入‘地元’境。道法随修为水长船高,气象又自不同。现在他看似落入下风,却是有意一窥阵法全貌,任其出手。顺手也打磨一下他们的配合,可谓用心良苦了。” 苏茹忍不住轻笑道:“旭儿如此良苦用心,还不是为了你这泰山老儿的‘宗师’名头着想?现在谁不知你田不易手段非凡,门下弟子各个成才的?” 田不易被爱妻调笑一句,忍不住老脸微红。但他死爱面子的脾气却是改不了,当即脖子一耿道:“老子连宝贝女儿都嫁了给他,有事弟子服其劳,岂不是好应该嘛!” “老子老子的……老不正经。”苏茹啐他一口,便笑着不理了。 不提田不易夫妇在那边闲聊,何旭紧握法诀,舞动巨龙翻滚。待得八门依次都探了一遍,将众师兄弟行功处许多不足都一一记下,这才清啸道:“撤阵。” 众人其实都快抵敌不住,正忧心一会儿会不会闹得灰头土脸,恰好听何旭说要罢手,都暗感正中下怀。便收了法诀,驭剑落地不提。 “小婿见过岳父泰山、岳母大人。”何旭收了仙剑,便牵着田灵儿向田不易夫妇见礼。田灵儿这时也奔奔跳跳的跑去父母身边,二十多岁的人了,却仍像个孩子,一手挽住一个,娇笑道:“爹、娘,刚才灵儿厉害吧。四哥都被我们压在阵里呢。” 她刚才施法甚急,此刻俏丽升气绯红,却更添丽色。 田不易笑而不语,苏茹却拿食指轻点女儿脑门,笑道:“是旭儿让着你们,真要动起手来,再多几个人也不够看的。” “才不信呢。”田灵儿一脸娇憨,冲何旭道:“相公快说,刚才是谁赢了?” “我什么时候赢了你过?自然是你赢的。”何旭一脸云淡风轻,答得理所当然。 田灵儿自然知道何旭是哄她的,但仍然忍不住心头甜蜜,千娇百媚的横他一眼:“就会胡说,三天不理你。”可说完又放开父母臂膀,娇滴滴去挽着何旭,只瞧得田不易大翻白眼,苏茹轻笑连连。 其他师兄弟,此刻也已围着他们,大家说说笑笑。老黑、大黄也终于找到机会凑进何旭和田灵儿身边,各自扑在二人腿上撒娇不矣。 “呀,难得今天大家又聚得齐整,晚上咱们好好吃一顿!”张小凡提议道。 众人自然举双手双脚叫好。谁不知道张小凡烹调手段大是不凡,都暗喜今晚可有口福了。 张小凡也大感欢喜,他此刻性格和境遇与原著时大不相同,再非那唯唯诺诺的内向模样。尤其苏茹等人待他固然极好,连田不易也再没有像原著里,对他横看竖看不顺眼。 于是招呼林惊羽和杜必书帮手,连大黄也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这狗早已成精了,知道跟着张小凡指不定就有肉吃。老黑犹豫了一下,也想跟去。最终还是强忍着,只冲大黄吠了两声,意思差不多是“鄙视你个吃货”之类,倒把悟出它这两句兽语的田不易、何旭等人逗得哈哈大笑。 众人说笑一会儿,田灵儿终归是一路劳顿,面上露出几分疲色。何旭心疼爱妻,告罪一声,就先带着她回屋休息。众人都道无碍,便相约晚膳时再聊,也一一散了。 何旭与田灵儿的婚房,就建在守静堂另一侧。反正大竹峰大片大片的空地,盖房子也不用有关部门签字,想建只管建就是了。而何旭娶了田灵儿后,自也不会让田灵儿住得那么简陋。所以房子、家具都建得颇为精巧细致。 小屋是老黑在何旭的指挥下,以土遁法术所建,又经过水侵火烤,因此坚固异常。何旭是个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的人。于是这小屋的质量就可观了,寻常的莫说是刮风下雨,便是地震来了这屋子也杠杠的! 屋里的设计更是叫人羡煞。虽说何旭不是专业的室内设计人员,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于是,烟囱式的小洋房,三房两厅的布局,精装修的设计。 主卧更是清一色的虎皮地毯,正中一架紫檀木的六尺大床,梳妆台更奢侈到令人发指。你道如何?在这个没有镜子的时代,何旭居然硬从掌门师伯手中讨来了长生子的yīn阳镜,就是为了爱妻梳妆时可以多几分方便…… 反正总而言之就是四个字:穷凶极奢! 159.大师兄,兄弟对你不住啊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何旭与田灵儿知会了田不易夫妇一声后,就启程前往通天峰拜访道玄真人。 毕竟田灵儿现在是道玄真人的关门弟子,小夫妻二人蜜月回山,自然是要去拜会的。 何旭其实可以不去,但他何等精明之人。对于道玄真人收田灵儿为徒,还有田不易前后脚的宣布二人成婚……这其中一些只可意会的东西,他自是体察的分明。甚至田不易私下里都没有和他说过任何一句话,他却已晓得该当何以自处了。 相较而言,田灵儿算是最懵懂的。在她才二十多岁刚刚起步的人生中,最大的心愿便是何旭“千年好合”——百年如何够了? 如今好事得谐,甚至都不用搬出大竹峰离开父母。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幸福?至于其他的……无房贷、无车贷;住得是美苑精舍、出入有灵宝代步;家世显赫,父母是当世高手、师父是绝顶高人,丈夫是千载奇才。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别人有的没的她都有了,还缺什么? 田灵儿偶尔也会歪着脑袋想一想,最后则羞红着脸得出一个答案:还缺好多孩子…… “相公,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周围云雾如海,地下绿树茫茫。田灵儿依偎在何旭身旁,仰起俏脸娇憨的问道。 何旭一愣。 他是独身惯了的人,两辈子加起来也从没当过父亲。对于这个问题,还真的没怎么想过。 “都好吧。我都喜欢。”他想了想,如是说道。 “灵儿却喜欢男孩儿呢。”小丫头嘟着嘴,挽着何旭的手动了一下,将头枕在他的肩上。 何旭笑笑:“我发现你们女的都喜欢男孩儿,是因为自己是女孩儿,明白了女孩儿的苦,所以喜欢男孩儿吗?”他说得很随意,却无意中带出了上辈子遇到的那些女生对于“生男生女”的看法。 有意思的是,在他上辈子认识的那些女生中,几乎九成遇到这个问题会异口同声的说“男孩儿”。而理由则比较让人喷饭——男人没有大姨妈! 当然,也有人说“男人不用生孩子”的。总之无外乎那几条,却惊人的千篇一律。 但更有意思的是,问到男生喜欢“儿子女儿”时,又是大多数都表示喜欢“女儿”——女儿好啊,没压力。老子这辈子是屌丝了,可不能再看着儿子苦下去。还是女儿吧,老子也省几百万买房钱…… 真是各有各的烦恼。 想到这些,何旭都忍不住唏嘘了。谁知他正在那儿心事想得出神,却不料田灵儿将他话里的重点听在了别处…… “‘你们女的’?”小丫头傲娇了,“相公~~~还有谁啊?” 这小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小醋坛子的味道。 何旭没好气的屈指弹了她一下脑袋,“大师兄啦、六尾兄啦……忘了,挺多的。”他随口报了几个名字。 “咦?怎么都是男的?” “笨丫头,没发现他们都有相好的?” “哦。”小丫头这才恍然的点点头,旋又眼神大亮,像只小狐狸似的在那儿偷笑。 何旭大奇:“丫头,你怎么了。” “没呀,你想。大师兄能和你讨论这种问题,定然是和文师姐私下里说过。想不到,他们已经走得这般近了。连生孩儿是男是女也讨论了,倒是全不避忌。嘿嘿,改天遇了文师姐,少不得拿来逗逗她。咦?相公,你怎么啦?表情怎么这么怪……” “额?哦,嗯……没什么、没什么。”何旭摆摆手,心底却在哀嚎:大师兄,兄弟对你不住啊…… ———————— “弟子拜见师尊,见过萧师兄。” “弟子何旭,见过掌门师伯,见过萧师兄。” 通天峰玉清殿上,何旭、田灵儿向道玄真人见礼,一旁随侍的,还有已经开始行使“代掌门”权利的萧逸才。 道玄真人温和的笑笑,他的容貌与五年前没有半分变化。依然的仙风道骨,出尘之姿。 “来便来了,还带这许多东西。”道玄指着何旭交到萧逸才手上的土产道。 田灵儿笑笑,显得有些羞涩。虽然道玄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春风和煦,但田灵儿却始终有些放不开,远不如像在田不易夫妇前那样的活泼。 何旭见状,则笑着接口道:“都是一些南疆的茶叶,俗物罢了。掌门师伯不嫌弃才好。呵呵,萧师兄,这包袱里有好几份儿呢,我都写上名字了。掌门师伯的、道心师叔的,还有段师弟、常师弟,你也有一份。” 萧逸才大笑:“何师弟太有心了。愚兄这厢先谢过,过后再请你和小师妹一同喝酒。”他也是八面玲珑的性格,更深知何旭夫妇日后之与青云门的重要性,眼见何旭主动递来橄榄枝,如何还不懂得顺水推舟的道理。 说起来,他至今都记得五年前何旭领着一票别脉师兄弟跑到炼血堂找到他……中间的一番波折是不肖提了,想起来就很伤心。自己好歹也是通天峰的掌门弟子,一身道行在青云二代里数一数二的角色。除了龙首峰的齐昊,谁能在他手上走过一招半式? 但在何旭手底,竟楞是接不住三招。 至于其后的种种谋划,许多匪夷所思、神鬼不测,以致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闭塞了?连师门里冒出这么厉害的人物都不知道。 至于再后来回山后听得关于何旭不少往事,再从旁人口中得知自己当年竟还在擂台上打败过他。 有没有搞错?六十年前被自己一剑扫下台连长相都记不清的货,六十年就有了举重若轻将自己拿下的修为! 这前后的巨大反差,几让他以为何旭是不是换了个人? 还别说,真让他蒙对了。 ———————— 道玄见萧逸才与何旭相谈甚欢的模样,心底也自烫慰。原本他还担心何旭会不会因为当年一些小芥蒂对萧逸才心怀不满,毕竟他也从各种小道消息里知道了萧逸才曾经轻松击败他的事。偶尔也曾唏嘘:世间真有所谓知耻而后勇?勤能补拙?或者一朝顿悟胜过百年苦修? 最后也只能归结于郑通师叔在天有灵,保佑了大竹峰一脉气运长存。当然心深处也偶尔有埋怨师父天成子、甚至嫡脉师祖青叶真人的意思:瞧瞧人家郑师叔,羽化登仙了也记挂着他们大竹峰的徒子徒孙,怎么你们就不念道念道我通天峰长门? 于是看着何旭的目光不免带着几分幽怨,将他当成了青叶祖师附体…… 160.毒神离世 千里之外,也是一般的清晨,那旭日悬于天际,静静照耀着尘世人间。 清幽树林,潺潺小溪。一位道人,背手站在岸边。林间习习吹过的微风,野草摇动,在衣衫飘动与沉默之间,彷彿时光也静止不动。 只是,谁又能留住光yīn,就在你恍惚之间,终究还是过了五年。 有人叹息,声音清淡,慢慢飘逝于风中。 在这片朝阳下难得的静穆中,忽然远处有个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笑意,道:“良辰美景,旷人心脾,道长真是好心情啊!” 这声音初起时还在远处,但一句话说完已到了道人身后,那道人深深呼吸,转过身来,阳光之下,赫然是在五年之前勾结魔教叛出青云的苍松道人。 而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却是面带微笑的鬼王宗宗主鬼王。五年,他依然是那样气度端然,仪态雄伟。尤其那眼光中,隐隐闪耀着炽热光芒,更比往日刺眼夺目。 苍松心底一惊,原本从容镇定的神情为之一变,旋又拱手道:“宗主修为一日千里,贫道深感佩服。” 当年他初见鬼王时,鬼王一身修行固然于他为高,但相差也只一筹。而现在看来……竟无端端涌起一股高山仰止,只怕他一身修行最次也不会低于“天元境”中品! 而这份精进,却只用了区区五年! 鬼王却只是笑笑,苍松道人这般反应,早已在他预料之中。何况他也无意遮掩。 魔门讲究实力为尊。虽然当年青云一役,魔门四派铩羽而归。尤其玉阳子和三妙夫人当场战死,更使得魔门实力大减。 但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如今魔门的绝顶高手,却是唯鬼王与万毒谷毒神二人而已。只不过两者一个若旭日东升,一个却垂垂老矣。因此早有明眼人暗中将宝压在了鬼王宗上。 至于合欢派和长生堂。前者在五年前由派中后期之秀金瓶儿掌门后,当机立断搬离了合欢派总坛逍遥津,避往西方大泽蛰伏。而后者则因为玉阳子战死,门下高手又在青云一役中被当成炮灰死伤殆尽,竟是一举衰败。残存教众或作鸟兽散,或被吸附到其余三派里。可谓风流云散,也不外如是。 因此时隔五年,鬼王宗的实力非但没有因为青云一役而折损,反而在愈渐强大的同时,还带出几分八百年未有的一统魔门之势! 而鬼王一心筹谋的“四灵血阵”虽因何旭搅局而功败垂成,但从女儿碧瑶口中得来的“天书第一卷总纲”却叫他一身道法于融会贯通之外,更日夜突飞猛进。 “道长谬赞。”鬼王摇头一笑,负手走到苍松道人身旁,微笑道:“不过自从五年前青云一战之后,听闻道长就被万毒门尊为供奉,尊崇有加,不知今日突然约我到此相会,有何要紧事么?若此事被那位毒神前辈知晓,我自然无所谓,但对道长只怕多有不便。” 苍松道人注视鬼王良久,鬼王也不多问,依然保持着一份笑容,含笑等候。半晌,苍松叹道:“宗主你果然并非常人能比,实不相瞒,在下今日约见宗主,确有要事相商。” 鬼王道:“道长请说。” 苍松看了鬼王一眼,道:“宗主可知,万毒门门主毒神,已经在三日之前去世了。” 苍松道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却犹如无声处一记惊雷,饶是鬼王如此定力的人物,也忍不住身子一震,面色大变,脱口而出道:“什么?” 苍松紧盯着鬼王,道:“毒神已经在三日之前过世了,死后留下遗命,将门主之位传于最小的弟子秦无炎。” 鬼王渐渐镇定下来,但眉头依旧深锁,面上平静但心中却犹如千军万马一起涌来,各种念头激荡不已。 当今魔教三大派阀彼此对峙,排开合欢派那个黄毛丫头不论,他心中最忌惮的就是这个老的成了精的万毒门老毒物,有他在的一日,鬼王宗几乎就没有机会将万毒门从魔教第一派阀的位置上拉下来。但如今,这个曾经看起来永远也不会死的老毒物,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鬼王深深吸气,目光重新回到苍松道人的脸上,忽地微笑道:“毒神老前辈乃是我圣教德高望重的前辈,此番不幸逝世,实在让人伤心。”他口中说着哀悼之词,但笑容之中哪里有丝毫伤心之意。 而站在他对面的苍松道人也是一脸漠然,显然这两个人都没有对那个死去的老人有什么怀念的地方。 “不过,”鬼王似乎露出了一丝慎重,道:“我来之前,怎么都没有听闻过这个消息呢!这三日之中,万毒门虽然很是平静,但一点消息也没有透露出来。” 苍松道人笑了笑,微带不屑地道:“老头子死后,虽然传命秦无炎接掌门主之位,但一起赶回为他送终的另外几个弟子却不肯善罢甘休,为了这门主之位争吵不断,并暂时将老头子的死讯压了下来。如今除了包括我在内的几个供奉之外,万毒门大多数弟子都还不知此事。” 鬼王何等人物,一听便明白了过来,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沉吟片刻,对苍松道人道:“此事非同小可,道长以之相告,足见盛情,在下感激不尽。” 苍松道人笑了笑,道:“不敢。” 鬼王目光闪动,道:“道长可还有其他什么话么,但说无妨?” 苍松道人哼了一声,道:“宗主乃雄才大略之英主,我也就不兜圈子了,万毒门如今已无我苍松容身之地,望宗主念及当年相识一场,收留于我。” 鬼王愕然道:“道长说哪里话,以道长如此人物,在下盼都盼不来,早已思慕多年矣。只是道长向来在万毒门位居高位,又同是圣教一派,在下才不敢贸然相邀,莫非是毒神前辈去世之后,又有什么变化不成?” 苍松道人点头道:“宗主目光如炬,毒神对我的确不错,但那个秦无炎却与我向来不和,而且此番万毒门众人争位,门中高手无不各据山头彼此对峙,以我看来,纵然能有人一统毒门坐稳位置,也必定元气大伤,不可争一日长短了。” 鬼王大笑,笑声颇为嘹亮,在林间回荡开去,片刻之后,他收住笑容,正色道:“道长放心,秦无炎黄口小儿,不识道长大才,请道长到我鬼王宗中,屈尊供奉之位,凡事由心,当无后顾之忧。” 苍松道人面有喜色,点头道:“如此多谢宗主了。” 鬼王微笑点头,目光一闪,道:“既然道长与我已经是一家人,在下就冒昧请教道长,敢问毒神众弟子中,以何人最有希望继承门主之位?” 161.毒蛇谷 西南毒蛇谷。 这个庞大的山谷周边都是茂密的古老森林,一年之中的大部分时间,清晨与黄昏时候,林子中都有类似瘴气的毒雾升起,那些其实都是这个山谷中栖息著的无数毒蛇的毒气所聚。 谁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个山谷之中会栖息著如此众多的毒蛇,数量之多,甚至已经到了树上地下无所不在的地步。只有山谷之中万毒门的那片屋宅所在,因为万毒门密法而令这些毒虫不敢接近。 而这些满山遍野的毒蛇也成为了万毒门天然的屏障和取之不尽的毒药宝库。 此刻,正是一日之中的清晨时分,从毒蛇谷茂密的森林之中,隐约可以看到升起了淡淡色彩的雾气,看去像是清晨初起的晨雾,但若是无知的人走近之后,不消片刻便会被这剧毒毒得七窍流血而死,最后葬身蛇吻。 而在平日之中,除了这些毒蛇守卫山谷之外,万毒门向来都有弟子巡逻,防备外敌,只是这几日不知为何,这些平日戒备的弟子全部都没有出来过…… “啪”,轻轻的一声响,一块小石子滚了过来,在毒蛇谷外那条唯一的,同时也已经残破不堪、杂草丛生的古道上跳了两下,滚入了旁边的草丛,消失不见。 随后,随著轻微的脚步声音,有三只高大但奇怪的野兽出现在道路之上,都是恶狼脑袋,身子却是平常看到的虎豹模样,看上去怪异之极。 只见这三只怪兽看上去小心翼翼,鼻子不断抽动著,在空气中闻嗅著什么,慢慢接近了毒蛇谷。而山谷之中一片安静,似乎完全对这三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没有戒备。 忽地,当中的一只怪兽狼头一震,似乎发现了什么,随之发出低声的吼叫,其他两只怪兽都立刻停下了脚步,看著站在中间那只最健壮高大的怪兽。 狼头怪兽眼中凶光闪动,鼻子不断闻嗅,却没有向毒蛇谷中走去,而是慢慢走向了就在毒蛇谷外头古道旁边的一处茂密草丛,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从草丛中缓缓散发出来。 怪兽低声咆哮一声,踏入了草丛中,从外面看去,只见怪兽的身子不停动弹,似乎是在草丛中翻找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草丛又是一阵抖动,那只健壮怪兽从草丛中一跃而出,跳回古道之中,而在它口中,正咬著一件奇怪的东西。 那看起来像是一条长长的鞭子,又似什么怪物的尾巴,上面的皮毛已经开始有些腐烂,色泽黯淡,不住地散发出一丝血腥味出来。 另外两只怪兽同时咆哮起来,显然又惊又怒,眼中凶光闪动。 拾回这只尾巴的怪兽将东西放到古道之上,忽地昂首长啸,那声音如狼嚎,凄厉尖锐,直上云霄。 片刻之后,那只怪兽又衔起尾巴,也不顾其他两只怪兽,四脚如飞,迅速向后跑去,离开了毒蛇谷。 而那两只怪兽吼叫几声之后,突然发力,向毒蛇谷中冲了进去,进入到毒蛇谷中,只见古道更加弯曲狭窄,向前蜿蜒前进,两侧山林荆棘密布,其中更飘荡著似有似无,微带彩色的薄雾。 怪兽径直向前冲去,看它们咬牙切齿的模样,只要此刻有人出现在它们面前,只怕立刻就会被它们撕成碎片。 彩色薄雾轻轻飘荡,在林中渐渐聚集起来,两只怪兽吼叫连连,看都不看,直接冲了进去。开始还没有什么异状,但这两只怪兽不知怎么,吼声渐渐低落,越跑越慢,片刻之后全身开始抖动。 似乎知道不妙,两只怪兽停下了脚步,艰难地转过头来,想要离开这片林子,但还不等它们走出几步,已经颓然倒下,转瞬间面上七窍流出血来,眼看是不活了。 山林之中,远近同时响起了“嘶嘶嘶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纷纷向这里涌来,不到片刻工夫,从草丛树梢间出现了无数蛇头,丝丝作响,一条条或大或小的毒蛇全部都爬了过来。 而就在这些毒蛇兴高采烈地争抢著食物的时候,忽地,有许多蛇儿停住了动作,警惕地抬起头来,然后纷纷转向毒蛇谷的入口处。 那条荒凉的古道远方,彷佛有幽幽低沉的战鼓轰鸣,整个大地慢慢开始轻轻颤动,怪异的声音如千军万马前进一般,从无尽的远方传来。 清晨的山谷中,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一鞠躬。” “再鞠躬。” “三鞠躬。” …… “家属答礼。” …… 这是毒神头七的第一天,一代魔道枭雄去世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灵堂之上白幡如山,却难得听到一两句哭声。虽然大多数万毒门弟子头戴白绫,身披麻布,但脸上却连一丝伤心痛楚的神色也没有,相反,许多人倒是怒目而视,与另一派的人对峙起来。若不是顾忌著灵堂之上最后的一点面子,只怕这里早就变做了武堂而非灵堂了。 毒神的四个弟子范雄、程无牙、段如山和秦无炎,俱都身披重孝,跪在众人之前,但除了秦无炎之外,其他三人都只磕了三个头就站了起来,往旁边一站,身后同样站过去许多人,彼此对峙,而无数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望著灵堂里那个棺材前面的供桌上,摆放著的一个绿色小盒,上面写著四字──万毒神印。 正是万毒门自古以来门主才能拥有的印信。 说起来,原本在魔教中势力最大的万毒门,却因为老门主毒神老人的去世,围绕着新门主的继承权问题,万毒门中已经乱成一片,总坛所在的毒蛇谷也已经是剑拔弩张,情势一触即发。 从名义上来说,得到了毒神临终遗命,而拥有正式继承人地位的是毒神的关门弟子秦无炎,很可惜的是,在魔教之中,特别是在万毒门这样一个尚武成风,实力重于一切的门派中,光靠毒神留下的遗命是无济于事的。 就在毒神刚刚去世后不久,他的另外几个弟子就赶回了毒蛇谷,来势汹汹,摆出了一副要争夺门主之位的态度。而秦无炎虽然深得毒神真传,一身本领远远胜过几位师兄,怎奈何他在万毒门中资历不深,门中重要的一些高手供奉此番几乎全部站在他几位师兄那边;而很不巧的是,就在毒神谢世前的几个月,他就因为练功走火的缘故,一身道行十去八九。 以至于原本对他极其忌惮的三位师兄,愈发的张牙舞爪起来…… 162.围剿万毒门 青云,大竹峰。 不知不觉,何旭与田灵儿回山已有数日。陆续不断的走亲访友,有时是一起去、也有时是各自分头,又或者旁人登门来找。以致两人晚上休息时,都不自禁的露出疲态。偶尔交流几句,也多是“今天又见了谁”、“谁又道了恭喜”、“某某某又发生了甚甚事”。有时聊着聊着,也会忽然睡去。只是当翌日的第一缕晨光将两人唤醒,彼此望着近在咫尺互相心中最爱的人,却又莫名的有些甜蜜……什么也没做,也并不为了什么,却就是觉得很甜蜜。 何旭偶尔也会想,这大概……就是幸福吧? 嗯,是的。很幸福。 不过就像在很多万恶的狗血文中总会出现的转折句那样——幸福的时间总是很短暂。而短暂的原因是因为…… “什么?毒神死了!” 守静堂里,何旭一脸愕然的望向田不易。 田不易点点头,心底却有些好笑:原来这个平日里总是给人智珠在握之感的得意弟子,也偶尔的会有些‘人性化’的表情。不过也难怪,毒神的突然谢世,必然会引起一系列不可测度的变化,他会如此在意,也算情理之中了。 只是他不知道,何旭此刻岂止是在意,简直是翻江倒海! 蝴蝶翅膀……真的是蝴蝶翅膀…… 因为自己的缘故,小凡没有家破人亡、惊羽转投了大竹峰门下、碧瑶没有参与正邪大战、田灵儿成了自己老婆……此外的风月老祖投靠鬼王宗、青龙被斩,还有小白、六尾、珊儿,这一桩桩、一件件,终于演变成了南疆“苗壮”两族火并的提前,似乎也提前了毒神的大限! 如果说前者的发生,还让何旭觉得有些偶尔;那么此刻毒神的谢世,就再次证明了一件事…… 乱了! 诛仙的原著在自己华丽的翅膀下终于偏离了轨道,又朝着一个新的方向进展。至于它的未来是一条线走到底,还是小屁股一扭又施施然转了个弧线……便已是任何人都难以预料的事。 悟及于此,何旭如何能不心潮起伏,以至于田不易连叫他三声他才回过神来。 “老四,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没什么……”何旭摆摆手,“对了,岳父。毒神去世的消息,您是打哪儿听来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是焚香谷的人送来的消息,具体的还不清楚。我也是刚从掌门师兄那里过来才知道的。好了,咱爷儿俩也别耽误。我回来就是特意为了叫上你,还有你师娘。咱们一起上通天峰。” 看得出,一代魔道枭雄的逝世,即便以田不易的城府,也不经意的升起几分急躁。毕竟换成旁的人倒也罢了,怎奈何死者却是魔教四大门阀中代表着最强势力的万毒门门主。而由他的死引发的一系列可能的动荡,又几乎关系到整个修真界的格局。 相信此时此刻,知悉此事的其他宗派——天音寺、焚香谷、鬼王宗、合欢派,都正暗中商议着对策。 一路无话。 当田不易、苏茹、何旭,还有后来闻讯也一同要求跟来的田灵儿来到玉清殿时,大殿上竟已聚集了不少人。 田不易走到右上首的第一个座位,落座前先向道玄真人行了一礼,“师弟来迟,掌门师兄勿怪。” 道玄真人微笑一下,示意落座无妨。 而趁着这会儿功夫,眼尖的何旭却注意到了正有意无意站在陆雪琪身边的李洵! 竟是这厮! 数年不见,李洵英俊如昔。只是这厮一向的傲然,此刻却半点不见。当然,何旭并不相信他会浪子回头、改过自新、大彻大悟之类。因为原著的剧情再怎么偏转,人物的性格却不会变。而且李洵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脸面功夫,他是早有体会的。 只是看着他黏在陆雪琪身边献殷勤的模样,何旭心底竟莫名的生起一丝怒火。虽然他对陆雪琪并无非分之想,甚至就私交而言,也仅算是普通。但这并不妨碍他将李洵归为癞蛤蟆一类,嗯,还是流浪的那种! 什么娘的鸟人,也敢来翘青云门的墙角?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撩他几个闷棍了。否则念头如何通达? 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心深处总不由自主的将焚香谷那伙人当成反派角色。可恨萧鼎在原著中只是依稀流露出焚香谷与兽神有一些龌龊,具体的却始终没有言明。否则他定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将焚香谷的“好事”掐死在萌芽里,省得这伙披着“正道”外衣的无耻之徒在背后捅刀子。 ……而在他暗想心事的当口,七峰首座也陆续到齐。 只见玉清殿上,自道玄以下所有的首座、包括长老,还有各峰各自内定的继承人,都已悉数到齐。大殿内寂静无声,众人目光都放在了正中的李洵身上。 “李师侄,事情紧急,便不一一为你引荐了。此刻我等皆已到齐,便劳烦你再把有关毒神去世的消息细说一遍吧。”道玄真人端坐道。 “是。”李洵闻言,施了一礼。看得出来,在青云门全派顶尖高手的注视下,他心底也难免会涌起一些紧张。但他终归是焚香谷内定的继承人,即便性格上可能还有些不足,但心理素质却也称得上出类拔萃。因此很快便镇定下来,朗声道:“弟子奉谷主之命,前来禀告道玄师伯及诸位师叔。两天前鄙派得到消息,言毒神突然谢世。其临终虽曾遗命将门主之位传于关门弟子秦无炎,奈何早年所收三位弟子闻讯后不服,如今正各自拉起山头,在毒蛇谷对峙。鄙派谷主闻讯后,认为万毒门内乱,乃是千载难逢的剿灭之机。因此特遣弟子前来青云门通传消息,并邀约诸位师伯师叔共剿魔教。” 李洵言罢,青云门众人不由哗然。显然相较于毒神去世的消息,焚香谷在第一时间提出剿灭万毒门,更让众人有些措手不及。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提议当真诱人至极。如果能够趁着万毒门内乱,一举将其剿灭;至不济,也要重创一番。这对于正邪两道的此消彼长,无疑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只是何旭心底,却莫名的生出一丝警惕! 焚香谷、云易岚……这帮人到底又装着什么打算? 163.隐藏版大BOSS,祖师祠堂的扫地老人! 不同于以往几次联合行动中给人以“出工不出力”的印象,焚香谷此次竟出人意料的摆出来一副“不到南山誓不还”的劲头。 因为早在他们分头派出使者邀约青云门与天音寺之前,为了“兵贵神速”,甚至已先行派出了一支三百人精干队伍。更让人惊讶的是,带队者竟是久不行走江湖的焚香谷第二号人物——上官策! 这种情况下,本就对“剿灭魔教”四字极为心动的道玄真人等,当即拍板答应出手。 李洵大喜,忙从怀中取出一份书信道:“这是鄙派谷主命弟子呈上的路线图,红色代表鄙谷、青色代表贵派、黄色代表天音寺,望真人明察!” 站在道玄身边伺候的萧逸才,替师父取过书信交到他手上。 道玄展开书信看了一会儿,欣然道:“云师兄想得真是周道,我等必然依计而行。” “多谢师伯!”李洵大喜再拜,旋道,“既然师伯已然应承,那晚辈重任即去,便不多做久留。告辞。” 道玄真人挽留道:“师侄何须如此匆忙,便留下与我等一同起行亦可。” 李洵拱手,歉然道:“道玄真人见谅,上官师叔正等待弟子复命,而且师门此次大举出动,弟子岂有置身事外之理。只恨不能肋生双翼,一息飞还。匆忙失礼之处,只能来日再行负荆请罪。” 众人闻言动容。 道玄忙道:“师侄言重了。如此,我也不便再多挽留,你只管速速回去复命便了。我等随后就来,你自一路小心。” “谢师伯!” 李洵一拱手,转身驭剑而去。 李洵前脚一走,道玄真人就肃容道:“田师弟、曾师弟、水月师妹!” 田不易、曾叔常、水月三人闻言,忙起立拱手道:“恭听掌门师兄法旨!” “此次行动,以田师弟为首,两位师弟师妹辅之,另可由各峰挑选精干弟子三百随行。次日清晨出发!” “是,我等谨遵法旨!” 三人领命而去,殿上其他首座、长老,也各自回去准备。 只是,随着众人一一散去,却只有何旭一人,皱着眉留了下来。 他没有跟着田不易夫妇回大竹峰,田灵儿也被他支了回去。 不对劲! 焚香谷此次的举动,虽然全都合情合理,但落在何旭心底,却总透着些诡异。 是了、是了!是太干脆了! 何旭忽得恍然。 无论是最早的流波山一役,还是后来的魔教四大门阀围攻青云,焚香谷行事总显得有些拖泥带水,决计没有像现在这样的爽利。 尤其让何旭心底别扭的是,他们现行派出部队,再行请求支援的行为,无论如何都透着一股“激将”的味道:呐,你看看啊!不管你们去不去,反正我是先去了!嗯,我都去了,你们好意思不去?你们不去,还好意思和我并称正道三巨头嘛?! 何旭承认,他小人之心了。但是对于一向不太有好感的焚香谷,他却不介意以更恶劣的揣测去想象他们。 更重要的是——他并不赞成此刻出手! “何师兄!” 正想着心事的何旭,突然被人唤了一声。他回过神来,朝那人看去。叫他的,大概是通天峰的值守弟子。他见过几次,却没问过名字。 那人道:“何师兄,各位师叔师伯都已走了。掌门师伯也走了,您……”言下之意,不问自明。只是这人却非有意要赶何旭,纯是职责所在而已。而且他显然是认得何旭的,所以措辞和神情都很谦恭。 何旭笑笑,也无意为难他:“看见道玄师伯往哪里去了嘛?” “祖师祠堂。”那人拿手朝后边一指。 何旭点头,“这位师弟,能否劳烦你入内通传一声,只说大竹峰何旭有事求见。” 那通天峰弟子犹豫了一下,又想到何旭的身份,终于点头道:“何师兄稍等。” “有劳了。”何旭拱手谢道。 片刻,那人微笑还来道:“掌门师伯有请。” 何旭道:“多谢。” ———————— 祖师祠堂位于通天峰的后山。再里面一点,则是“幻月洞府”。 祖师祠堂他是来过几次的,不过那通常是因为大型的祭祀活动。像今天这样单独走在这里,倒还真是头一次。 平日里,这都显得极冷清。因此当何旭漫步于此地时,只有一座气势雄伟的殿堂耸立在空地上,四角飞檐,琉璃瓦顶,古香古色门牌红柱,彷佛都在这片宁静中诉说著昔日的历史。 一阵阵的轻烟,从深邃而显得有些yīn暗的殿内飘出,从外面看去,只见里面烛火点点,更有长明灯微微摇晃,悬挂半空。但是,除了在殿前默默扫地的一个身著朴素衣衫的老者,竟是看不到一个人影。 只是就这一人,便叫何旭心中巨震! 他以前并不是没有借着来祖师祠堂的机会想到见到此人,但无一例外的是,从未发现过他的身影。 显然,那是他有意的避开了。 谁曾想在这一刻,竟会在无心之下见到!这叫何旭几乎有放下正事的冲动,就凑上去和他搭讪:老头,教我点绝招吧! 因为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整个青云门里仅次于道玄之下的超级高手——万剑一! 只是老头扫地的动作,却并未因何旭的出现而有半分放缓,依然那样的不紧不慢。偶尔一阵风吹过,将他扫拢的叶子吹散,他也没有露出哪怕一点生气的模样。似乎他扫地的行为并不是为了清洁,只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游戏。 何旭原本有心走开,但不知道为何,看着垂垂老矣的万剑一,他竟不知不觉的有些挪不动脚。他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似乎想从万剑一枯槁的背影,追逐出一丝昔日依稀的纵横睥睨。 但是,没有……完全没有。 如果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即便是以何旭眼下上清地元境的修为,也依旧看不出老头模样的万剑一身上有任何一点点的真元波动。 只是这才更叫何旭心头骇然,因为很明显:要么万剑一修习过某种极高深的掩藏真元的法诀,又或者他的修为远远比何旭为高……甚至,两者兼而有之! 真是不知者无畏啊! 只是与此相反,何旭正因为知道的太多,所以心底才越发感觉到万剑一的深不可测! 果然是隐藏版大boss! 164.论策(上) 通天峰后山,祖师祠堂。 柔和的阳光照着巍峨的殿堂,显得庄严而神秘。祠堂里依然显得yīn暗,那些长明灯火和点点香烛的微光,依旧祭奠着青云门无数祖先的灵魂。 何旭走进祠堂里……终究,没有与万剑一说上一句话。 娘的,当年在外面泡马子、钓女人也从来是看中一个上一个,成不成功是一回事,却从来没有犹豫过。现在遇到个老头子,反而缩了!真是一把岁数活到了狗身上…… 他心底郁闷,只是再回头时却连老万的影子也见不着了。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神龙见首不见尾。 如果说他先前还对万剑一其人是真也否存了些疑虑,那么现在看到他无声无息的消失,连自己这般堪称霸道的灵觉也同样监测不到,才真的感到千真万确。但心底那股郁闷,也同样愈发的深了。 失之交臂啊! 若是换了单独遇到万剑一,他是说什么也要出手试图一二的。 毕竟万剑一虽因为一些可能是心魔的东西,未能如道玄一般臻入“太清神境”。但相差也仅仅是临门一脚。 且以他能够在何旭面前丝毫不露修为的道行,则起码也是“上清天元境”巅峰的实力!甚至原著中若非手无趁手神兵,即便是身具佛道魔三派心法的鬼厉,也一样不是对手!至于其后死在鬼先生偷袭之下,更是叫人扼腕叹息。因此如果有可能的话,何旭是决计不介意把那个半人半鬼的东西给做掉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在原著里杀了万剑一,这便该死! 大殿正中,道玄真人站在供奉着无数青云祖先前辈灵位的灵台前,灯火香烛,明灭不定,将他的背影照得有些恍惚。他见何旭神态有异,笑问道:“在找什么?” “哦,没有。”何旭回过神来,向道玄真人行了一礼。随即也不多说什么,先上前给列祖列宗上了一炷香。 道玄真人微笑着,没说什么。他如今与何旭也算是比较熟悉,从一些细节处便能感觉到,两人在相处时都已少了许多拘谨。 何旭跪在蒲团上,磕过头,站起身来。 道玄这才道:“你找我,是为了围剿万毒门的是吗?” 何旭点点头,只是还没有说话,却见道玄抢先道:“你不同意,是吗?” 何旭一怔,犹豫了一下,终还是点头,诚恳道:“师伯,这件事……的确是有些仓促了。” 道玄笑容不变,似乎并未因为何旭的话而心生反感,只道:“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吧。我在玉清殿上,就感觉到你不是很同意。几次拿眼神瞧你,也是见你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他的话虽然平淡,但隐隐流露出的意思,却不谛于告诉何旭:我很看重你的意见,我也没有拿你当外人。 说起来,就算是田不易,虽然明里是和道玄真人平辈论交,但只要道玄一声令下,却也只有一句“谨遵法旨”的份儿。从一定程度而言,道玄也算是个很专制的人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似乎对何旭格外的宽容。 这也让何旭不由得升起一些感动。当然,他不会知道。每当道玄看着他侃侃而谈、信心满满的模样时,也总不由会从他身上联想到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却又是先前才让何旭懊恼“失之交臂”的——万剑一……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很奇妙的循环。 何旭淡淡的吸一股气,暗暗将想说的话捋了一遍,才道:“弟子以为,眼下形势,并非是对魔教出手的最好时机。” 道玄闻言肃容,点头示意何旭说下去。 “其实原因很简单。自从五年前魔教四大门阀围攻我派,却在师伯诛仙剑阵下溃不成军。长生堂的玉阳子首先就死了,合欢派的三妙也……咳咳,总之因为玉阳子的死,还有长生堂大批精英被先后斩杀,长生堂在战败后首先就被灭了。而灭他的不是我们正道,反而是他们魔教自己。长生堂门下的大部分教众,都被鬼王宗和万毒谷瓜分,小部分则投靠了合欢派。而合欢派在群龙无首后,虽然推举出了金瓶儿,但毕竟是年轻不足以服众的后辈。要不是这个女人颇有决断,将总坛迁去了西方大泽,现在估计也是被灭的下场。” “那么,现在重点来了。在魔教四大门阀战败前,一直是万毒门实力最强,长生堂次之,合欢派又次之,最垫底的则是两百年前才冒出头的鬼王宗。但鬼王宗的宗主本事不小,借着一系列的手段和极深湛的修行,楞是在战败后依靠强取豪夺、威逼利诱,收拢了大量实力。要不是万毒门底蕴最深,毒神本身也是智计修为都不弱于他的魔教枭雄,想来这四大门阀第一的位置,早就要退位让贤了。” “但是现在,毒神死了!魔教四大门阀的四位宗主,只有鬼王宗的鬼王还活着!论资排辈,他现在大概可以说是魔教第一人!而且再也没人压得住他!如果在平时倒还好,门派新衰交替,总是平常事也。” “但这一次不一样,四大门阀的三大宗主在五年内先后离去。长生堂散了、万毒门内乱、合欢派的继承者又是年轻不足以服众的后辈。这种青黄不接的真空时期,鬼王宗岂非面临着极大的机遇?而且别忘了,魔教众人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是一统魔教!这也是为什么魔教互相吞并,总是这么容易。因为说到底他们在底子上还是披着‘圣教’的皮,信仰的又是同一个神坻,连功法都是由魔教‘天书’衍化而来。所以说句僭越的话,同样的事情换在我们正道三派上,如果焚香谷或者天音寺被灭了满门,我们就决计招募不到他们的幸存弟子。因为大家的信仰不同,功法更相差极远。但魔教就没这种顾虑,一句‘都是圣门子弟’就把什么都抵消了。这就是我们正道谁也比不得的优势。” “因此,如果我们趁现在攻伐万毒门。第一个拍手称快的就是鬼王宗!而且我最大的顾虑是,现在万毒门分明在内乱。如果我们一举攻了过去,他们岂不是正好借机将枪口一致对外了?这样一来,就是结合我们三派之力,与万毒门拼了个你死我活。最后捡便宜的却是鬼王宗……” 165.论策(下)将这天,捅个通透! 何旭说了一大串,只是让他内心有些失望的是,道玄……从始至终,没有露出过一丝惊讶,亦或动容。 他仍是那样从容淡定的笑着,似乎何旭所说的,他早已都料到了;又似乎何旭所说的,他其实完全不关心…… 何旭禁不住有些气馁。但他涵养功夫也是极深厚的,因此面上依旧平静如初。 两人沉默片刻,终于,道玄开口道:“大智,你可知道我最近一些年最大的心病是什么?”他说着话,慢慢踱步走向门外,直到走至门槛处才停下。阳光照射在他如冠玉似的脸庞,竟显出几分散逸着仙气的耀眼。 何旭一怔,目光不由自主的望着他,追逐着他的背影,半响,才道:“愿闻其详。”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沉默……只是这一刻的沉默,几让何旭有股透不过的沉重。他心底有些骇然:师伯的修为,竟然未曾因为当年的受伤而减退,反而愈发的深湛了! 仅此一手“应景化神”的神通,一不做式、二不念法,不露声色、自然而然的将自身融入天地,又以天地反照心情,形成一种类似与“势”,亦或曰“领域”的东西!这等高深道行,自己虽能隐约揣测,却是决计无法做到的。至少做不到像他那样的举重若轻。 终于,道玄开口了。 他没有说很多话,只是简单的提了一个名字……苍松! 而当他提及此人时,竟蓦的转身,眼中神光电闪,那以往似乎是刻在他脸上的“春风和谐”,在这一刻却变得好似“雷霆万钧”!若非何旭心智坚定,本身又有剑魂护体外邪不侵、片尘不染,换作寻常人,只肖被他瞪这一眼,十之有九会神为之夺,再无半分斗志。 道玄凝声道:“你所说诸般种种,我又如何不知?你其余那些师叔师伯,又如何不晓?只是你可见他们可有过半句劝解?没有!都没有!包括你师父,不也一样的二话不说就是一句‘谨遵法旨’吗?可你道他们是因为敬畏我这个当掌门的,所以才如此听令行事?错了,错了!当年每一位师尊传授我们道法时,都曾让我们立下重誓——‘若无师门许可,决计不能透露半句本门法诀’,而他苍松一个连师门也可以背叛的人,谁能保证我青云正道之法不会外传?我道玄今天在此郑重相告,但肖一个外人学去我青云道法,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千杀一千!只杀错、不放过!” 何旭大骇,“只杀错、不放过”,曾几何时,这句被道玄嗤之为“入邪”的言论,此刻竟被他带着十二分的杀气吐露出来,戾气之盛,连何旭都为之胆寒。 不过何旭也不敢怠慢,道玄真人如此不加掩饰的表白心迹,他现在若不能同样的郑重表态,后果当真要不堪设想。 “大竹峰弟子何旭、何大智,谨在列祖列宗前立誓!”何旭面向祖师牌位,跪倒在蒲团上,肃容道:“他日定要手刃苍松,取其首级。从旁若有别派弟子学得本门道法,一并有杀无赦。三清神尊在上,若违此誓,叫吾修为终生不得寸进!”言罢,郑重叩首。 只是当他起身后再看向道玄时,却发现道玄先前满脸的戾色,此刻竟化为深深的复杂,甚至……还带着些懊悔、带着些骇然? 何旭一惊,一时间,显得不知所措。 表错态了? 不对啊,之前的誓言应和之前的情势,再配套也不过了。照理来说,道玄应该“亲抚其背”,甚感满意才对。怎么现在,却是这副表情? 另一边,面对何旭愕然的神色,道玄也很快的收拢了表情,淡淡道:“好了,既然我的本意你已知晓,那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想和我说?还想劝我收回成命吗?” 何旭垂首,思量片刻,摇头道:“既然知道了师伯本意,弟子如何还敢再行劝解。只是?”他抬头看了道玄一眼,咬牙道:“师伯能否暂缓大队人马的出行?” “嗯?”道玄一愣,“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何旭沉着道,“师伯明鉴。一次三百人的行动,也许在凡人间算不得什么。但对于我们修真者来说,却已经是一股绝大的力量。甚至已不亚于一场军事行动。那么既然是军事行动,兵马钱粮、排兵布阵,那就一样也不能少。诚然,我等修真之士一日一夜驭剑千里之外,等闲事也。寻常补给,也只需一些‘辟谷丹’、‘止血散’之类。只是毒蛇谷地形极其复杂,本门弟子几乎从未有人去过,而且那里随处可见毒虫瘴气,我等是否有足够的、有效的解毒之物?如果没有,弟子可以断言:此战必败。因为太仓促了!” 道玄终于动容,“可有良策?” 何旭见状,这才心中一喜,拱手道:“良策不敢说,只是弟子斗胆,恳请师伯配于弟子十位精干弟子为前驱,弟子原效先锋之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沿途注下记号。后续大队,则延期三日,备足补给缓缓前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句话可谓诛心至极。因为焚香谷和天音寺在前面拼命,身为正道第一大派的青云门却在后面磨洋工。这事情如果传了出去,对于青云门的声望势必影响极大。 道玄皱眉,刚想开口否决。何旭却插言道:“弟子愿献苍松首级,还望师伯恩准!” 这等若是下了军令状! 道玄神色一变,终于沉声道:“可有把握?” “十足把握!” “好。我准了!” “多谢师伯!”何旭大喜,同时心底一松。 但说实话,他其实对于能否遇到苍松都没什么把握,更何况是砍下他的脑袋。只是他若不这么说,道玄又哪里肯冒着“消极怠工”的名声,放任他去做什么“先锋”。 说到底,何旭不惜立军令状也要放缓青云大部队的脚步,实是因为心深处那股莫名的忌惮……只是他到现在还没弄清,自己在忌惮些什么。 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只要是小部队行动,或打或逃,都方便的紧。即便是全军覆没,死也死不掉几个人。但如果大军开拔,又是在这种仓促下行动,一旦失败,后果决计不堪设想。 他冒不起这种风险,他也不愿自己已经视为“家”的青云门,遭这种大难。 相比之下,他宁愿自己孤军深入,即便是遇到天塌地陷,只要手中南明尚利,却好歹也要将这天,捅个通透! 166.迷雾重重 祖师祠堂里,道玄望着何旭离去的背影,怔怔的有些出神。也不知什么时候,在他身后,又出现了一个身影。赫然,正是先前被何旭认出的万剑一! “他走了。”万剑一淡淡地道。 道玄默默颔首,却没有回头,自顾自很突兀的问道:“怎么样?” 万剑一默然,似乎酝酿了很久,才蹦出两个字:“很像。” 道玄回过头,万剑一正好也看着他……两人对视着,不知怎么的,居然一同很开怀的笑了。 那笑,很浅。表情,很短。但眼中的笑意,却很真,以至于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觉得,这真是一个久违久违的、勾人回忆的默契。 只是道玄笑过之后,却忽得掩住嘴,咳嗽了一声。面上一阵殷红,直到咳嗽止了,面色才平静,却又苍白如纸。 万剑一暗惊,也敛起笑容,沉声道:“五年前的伤,还是没有好?” 道玄点点头,平复了一下。半响,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其实这五年里,我从未运功打坐。每日派遣心扉、登高望远,只是养气。谁曾想,功力仍然一日千里……” 万剑一怔了一下:这不是好事儿嘛? 只是片刻后想到了什么,才终于面色大变:“是……是因为‘诛仙’?” 道玄面露苦色,点了点头。 “当年我以受伤之身,强驭诛仙,虽然最后立刻强敌,但戾气终究侵入肺腑……即便我已心有所觉,强自抑制。奈何戾气却与我心中执念纠结,难消难散。唉……”他说着,默然长叹,“也不晓得这股戾气越结越深,到得往后,会是怎样……” 道玄说到最后,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面上还显露出旁人从未见过的惧色,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往事。 万剑一似乎也因为他的话,显得心有戚戚然,终于宽慰道:“你莫想得太多。你现在的情况,终究不像师父当年那么严重。且我观你气象,虽然戾气入体,但终究是可以克制的。只肖解开心结,小小隐患终归无碍。到时因祸得福,也未可知。”他百多年来,一向寡言少语。此刻竟是难得的说了许多。 道玄笑笑,算是接受了万剑一的宽慰。但两人心底却都晓得……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的。 ———————— 千里之外,在一片群山碧水、绿树环绕的地方——狐岐山,鬼王宗的总坛。 鬼王站在修建于山巅的亭子里,俯瞰着群山下芸芸的众生。他的身后,一个通体被黑袍包围,连面目也包裹在头罩下的男子,悄无声息的站着。 他就像一道影子,虽然是光天化日的站在那里,却总透着股yīn森森的鬼气。另一边,则是一位轻纱笼面的窈窕女子,正是鬼王宗四大圣使之一的朱雀。 值得一提的是,私底下,鬼王的女儿碧瑶,则称呼她做“幽姬”,关系甚是亲近。 “宗主,不知召唤我来,是为何事?”幽姬的声音很冷淡。事实上,自从一同学艺的大师兄——青龙,惨死在何旭手底后。本就待人接物极其冷淡的她,愈发的拒人与千里之外了。因此即便是对待鬼王,她说话也同样是这副硬邦邦、冷冰冰的语气。 鬼王好脾气的笑笑,对于幽姬的冷漠半点也不介意,只道:“唤你来,是想和你商量关于兵进毒蛇谷的事情。不久前,苍松道人传来的消息,你也是知道的。只是就在昨晚,我们的计划,又有了一点点的改变。” 幽姬微微皱眉道:“愿闻其详。” “是这样的。”一旁的黑袍男子咳嗽了一声,解释道,“原本计划在‘蛇口’的进兵计划,改为了‘埋伏’。”他说话的声音很不好听,有一种锉刀摩擦时的沙哑,刺耳至极。 幽姬一怔,“埋伏?埋伏谁?” “天音寺。” “嗯?”幽姬眼中精芒电闪,“这帮贼秃怎么会在那里?” “呵呵,这你就不用管了。只管带人前去即可。”鬼王见幽姬向黑袍男子质问,适时的将话题拦了下来。 幽姬无奈,只能极轻的哼一声,以示自己的不满,但她终归道:“既然宗主有令,而且对付的又是天音寺那群贼秃,我自是没什么异议。” 说起来,鬼王宗与天音寺历来仇怨极深,两派无论是明里暗里,都是水火不容。远的不说,只说二十年前,碧瑶的母亲,就是死在天音寺普方神僧手底。因此鬼王宗自宗主以下,无不视天音寺为不共戴天之敌。所以即便鬼王现在有“朝令夕改”之嫌,幽姬得令后也半点没觉得不妥,反而心底那股戾气,越发的犀利了。 幽姬得令后,很干脆的转身就走。至于如何排兵布阵,自不需鬼王费心。鬼王看着幽姬离去的背影,莫名的叹了口气,旋又转身向一旁的黑袍男子道:“鬼先生,你说昨晚找上你的那个人,真的可靠吗?” 那个被称为“鬼先生”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哑声道:“不详。” “不详?”鬼王转过头看着他,哭笑不得道:“先生莫非戏我?” 鬼先生缓缓摇头:“他说的话,不尽不实。因此这件事,我等也只能赌上一赌。但如果赌赢了……试想,万毒门、天音寺、青云门,一并实力大损。其外合欢派也不足为惧、焚香谷又独木难支。只要宗主能够一统圣门,这天下,还有谁能阻挡?” 鬼王闻言,不由朗声长笑:“先生所言正是,却是在下犹豫不决了。日后,尚望先生可以全力助我!” “宗主言重了,这只是属下分内事。” 鬼王却摇头道:“先生此言差矣。先生与某,实良师益友也。因此切莫再以‘属下’自称,我等只以平辈伦交便了。” 鬼先生一怔,似乎也没料到鬼王会如此说辞,那沙哑的嗓音里,也难得的在刻板中显出一些激动的颤抖,“谢宗主!在下敢不肝脑涂地以报之。” “先生言重了。” …… 两人又这般你来我往的客套过几句,表了忠心、又露了心迹,态度自是更亲近了许多。鬼王道:“先生,苍松那边的消息如何了?” “一切顺利,相信那边会在毒神头七的最后一晚动手。” “哼,秦无炎这个小子……这次要不是苍松,倒还真小看了他!好算计啊!”鬼王喃喃道。 167.探路 毒蛇谷,坐落于一片绵延起伏的山脉中。那山脉极长,由南至北纵横数百里。若由高处俯瞰去,那曲折的山脉竟如一条巨蛇,因此这座山脉,也称为“天蛇山”。毒蛇谷,便坐落于天蛇山脉的“七寸”处。因为巨大的山障阻住了凛冽的北风,yīn湿的气候又滋养了毒物的生长,因此在这独特的地理环境下,竟是于温暖中密布着层层杀机。 谁也不知道,那看似鲜艳的植物,是否带着剧毒。也不知道粗壮的树根下,是否暗藏着一窝窝蛇蝎毒物…… “相公,这地方……好怕人。” 田灵儿险些被一条伪装成树枝的毒蛇咬中,心有余悸下,挽着何旭忍不住轻轻颤抖。在他们旁边,林惊羽、张小凡也露出几分后怕。虽然他们都已各自驭器护体,但一路上各种匪夷所思的毒物、瘴气,仍叫他们绷紧了心神。刚才又被那条蛇一吓,此刻便都不由的露出几分疲态。 何旭也对毒蛇谷的地形大皱眉头,心底更将焚香谷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也没料到,毒蛇谷上空竟是终年瘴气弥漫。驭剑飞行,根本无法由上空准确找到万毒门的老巢。而由低空步行,却要经过复杂的丛林,还有险峻陡峭的峡谷。 最可恨是焚香谷给的地图! 一张粗糙的像小朋友涂鸦的破地图,只大致标出一条线路,一个地点名称,中间什么狗屁也没有!这也就是逮着何旭有“掌上观文”傍身,又有灵兽老黑相助,若换成旁人,只怕早死在毒阵里变成了肥料! 只是何旭心底不满,嘴上却不能说出来,只能安慰道:“别怕,一切有我。你也是,叫你别跟了来,你偏不依。”他说着,又忍不住有些埋怨。 当日,他做通道玄的工作后,便回山向田不易辞行。他原拟牵上老黑,再带三五人便好,后来考虑到此行不过是做“哨兵”,人多了也不顶什么用,便只叫了张小凡和林惊羽。 谁料到田灵儿也吵着要去,他原本是再三不肯的,最后实在是拗不过,苏茹见没办法,只能将一颗“通犀碧游珠”给了爱女。嘱咐她千万贴身收藏,片刻不得离身。 说起来,这“通犀碧游珠”也是她年轻时杀死了一个万毒谷的高手后,搜出来的战利品。此珠以通灵毒兽的内丹为主材,辅以万毒门《毒经》中的特殊炼法。炼成后,置于毒气充溢之地,则能自动收摄毒气。 若由万毒门高人驱使,则可施展秘法将珠中将毒气吸出,由此修习毒功便大是方便。因而此物也是万毒门中,极炙手可热的辅修奇宝。 只是通灵毒兽的内丹太过稀少,《毒经》中的炼制奇法,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学到,所以能用上这东西的人,最少也是万毒门中的长老级别。可惜这等宝物落在了苏茹手上,却如同**肋一样,若不是这珠子绿油油的生得实在好看,她当年拿都懒得拿。 而若叫万毒门的人知道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奇宝落在了正道之人手中竟是落得个“避毒”的下场,只怕当场要捶xiōng顿足大叹“明珠暗投”不已。 但有了这层保险,何旭才勉强同意了田灵儿的随行。 不过对于何旭的爱护,田灵儿却似不太领情。以致何旭一句随口的埋怨,在她听来却是格外的刺耳 “哼!你再像上次那样一走那么久,让我一个人在家里提心吊胆!我怎么办?”她平时万般皆好,对何旭更是千依百顺。只有对何旭当年不告而别,身赴蛮荒之事一直耿耿于怀。现在与何旭成婚了,却仍见他要抛下自己独行,“新仇旧恨”下竟似勾起了火气,居然挣开了何旭安慰他的臂膀,一个人倔犟的站着。 “你……” 何旭其实最烦的便是女人在他干正事时瞎掺乎,但看到田灵儿的气鼓鼓的模样,倔犟的眼神中还带着委屈的雾气。这让他明明已到了嘴边的训斥,竟又生生的说不出口了。 于是心里一软,只能柔声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好。” 田灵儿斜他一眼,似乎还忍着气,别扭道:“何师兄!你只带好队就是,我会和小凡、惊羽一样,不用你照顾!哼。” “你!”何旭大恼,但终归是压住了火,再看到田灵儿因为见了自己生气的样子而露出的心悸神色,再大的火也只能化为苦笑。 田灵儿似乎也觉得自己过份了,垂下头走近了一步,两根青葱似的手指捻着何旭的衣袖……摇了摇,却不说话。 “唉!” 除了叹气,还能说什么? 何旭将田灵儿的手握在掌心,一场小风波这才化于无形。 张小凡和林惊羽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会心笑意。 两人见他们没事了,张小凡才问道:“四哥,我们到底还要走多久啊?这万毒门的老巢怎得这般难找?” “谁知道……”何旭这时也有些没好气,手中的地图被捏成了一团丢到地上,“焚香谷那帮人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一份狗屁倒灶的地图,就这样轻率的交到我们手里。还好师伯允了我现行探路,否则大队人马在此,准备又不充分,真不知道有多少同门会没开仗就折在了这里。” 林惊羽也气愤道:“焚香谷的人总是这样。流波岛如此、现在亦如此……哼,那个李洵也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能教出这种徒弟,师……哼,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和李洵有过几次接触,对他那副拿鼻孔看人的腔调最是看不顺眼。也难怪,他自己本也是性子颇傲的人,若非因为何旭的关系,只怕与李洵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但何旭虽能潜移默化的影响林惊羽的性格,却终归不能改变他讨厌另一个高傲的人。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的? 同性相斥,说得大概就是他们。 只是他隐隐流露出的,对于焚香谷、甚至是对于李洵师父云易岚的不满,却让一旁的张小凡听了皱起眉头,便劝道:“惊羽,李洵毕竟不是本门弟子,有些话终不好说得太过。算了,别放在心上。有四哥领着,还怕出什么事儿嘛。”说起来,随着这些年何旭的调教,张小凡也许在道行上尚不能与林惊羽比肩,但性格却越来越沉稳,办事也很牢靠。而他与林惊羽是总角之交,他说得话偶尔比何旭还来得管用,林惊羽虽然从小当惯了孩子王,但长大了却反而更愿意听他从小都是跟屁虫的张小凡,倒也是一桩奇事。 众人交谈几句,正商量着是否再联法施展“掌上观文”测一下方位时,老黑,却突然竖起了毛发,冲着林深处低沉的嘶吼…… 168.风云变色 就在“三小”尚奇怪于老黑的异状时,何旭却忽得面色大变,当即反手就把田灵儿推到张小凡身上,口中狂喝:“快跑!” 张小凡一愣,脑筋极快的林惊羽却已反应过来,墨雪剑“铮”得一亮护在xiōng前形成一面剑罡,背身抵住张小凡和田灵儿便一路飞退,“四哥小心!” “相公!” 田灵儿这时也反应过来,能够超脱于何旭的感知外,并叫他如此神情紧急……那必然是极危险极可怕的事! 她关心则乱下,竟挣扎着不愿离开。 “师姐,听四哥的!” 张小凡的反应虽然比林惊羽和田灵儿慢了三分之一拍,但他对何旭的话一向奉为神明。曾记得小时候何旭就教导过:“若有一天我叫你们‘快跑’,就千万别杵在那儿喊什么‘同生共死’,只会瞎耽误功法。你们逃了,我才能无后顾之忧。就算真死了,你们也好给我报仇。”这种话,当时听来不过引得他们三个一笑。毕竟那时候的何旭,修为已经极高,在他们眼中更如无所不能一般。谁曾想时隔多年,原以为永远都不可能遇到的事情,居然在他修为已几乎登峰造极的时刻出现! 张小凡心底一颤,驭器不由更快了几分,只是眼神却出奇显了几分狠辣来:四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否则就算是死后永坠地狱,我也要杀光这个世界给你陪葬! 另一边,几乎在何旭狂喊着“快跑”的同时,老黑也施展出“法天相地”的神通,原本小牛犊的身形变得宛如巨象,只见它右爪高高举起,身体隐隐有精纯道家仙气充盈欲出,须臾,背后还显出一副太极图腾来! “咦?” 林深处,似乎传来一声惊疑。只是还不待老黑的神通使出,又见一枚拳头大小温润如琥珀的火球缓缓打来。 何旭见状,脸色一变再变,他几乎是“手忙脚乱”的将山河扇、乾坤清光戒、黑竹鞭、南明离火剑四件法宝甩了出来。 一手持剑,另一手竟还摸出一枚小锥子——离人锥!卯足了劲儿朝那团赢弱似不能禁风的火球掷去。 “轰!” 离人锥与火球相撞,先似如冷水滴入滚油,发出极短促“噼噼啪啪”的鞭炸声,旋又如陨石撞击地表发出巨大的轰鸣! 那多少魔教教徒梦寐以求的离人锥,竟是在这一团小火球下已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融。说是迟,那时快!从离人锥与火球相撞不过一个呼吸,伴随着最后巨大的轰鸣,火球中蕴含的强绝灵力也喷薄而起。炽热的火焰瞬间散开,就算是被何旭挡在身后已避开正面的张、林、田三小,也依然感到酷热难当。如此,就更不用说近在咫尺的何旭与老黑了。 一时间,何旭所处之地周围的树林、瘴气都尽数被焚,极炎与浓烟将无数毒物从蛰伏中惊起,更多的,却是直接被烧死在火焰中。毒蛇谷上方万年难散的密云,竟是被烧穿一个洞。以至于另一个方向一明一暗的两拨人马也都惊疑不定起来。 如火山喷发,骄横无比的热焰渐渐散去,将火焰抵挡在外的何旭与老黑渐渐显出身形。何旭站在老黑头顶,山河扇、清光戒、黑竹鞭拱卫在身边盘旋,朦朦清光笼罩在他和老黑体外,不远处一面厚重的土墙竖在那里,只是墙面上残破龟裂的痕迹,几如酷晒了几万年的塞北荒漠。 何旭手持仙剑,面色有些苍白。对于被毁掉的离人锥,他其实并不如何心疼,只是好歹是祭炼过的法宝,因此总有些影响。但相较而言,能够以一件离人锥的代价挡下这可怕的火球,无论如何都算得上划算了……只是,他即便家底再厚,又能有几件离人锥供他挥霍呢? 一念及此,心底不由一沉。 老黑凶神恶煞的看着前方火焰消散的地方,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刚才若非何旭以一枚离人锥为代价,它的“铜墙铁壁”之术根本就来不及使出。再若不幸被功法反噬或者是直接正面受创,那它即便是祖龙转身,也一样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如何能让神兽血脉、心高气傲的老黑咽得下气去?! “吼!” 只见老黑随怒吠而张开的巨口,一枚鹅蛋大小的土黄色珠子出现在它口中,竟是老黑一向珍视万分的——凝岳珠! 黄光巨盛,凝岳珠刹时幻化为巨大的元气弹朝着前方高速弹去,方才刚显出形的人影再度于强烈的光芒下朦胧。 那人似乎又“咦”了一声,旋又忍不住赞道:“天下间竟有这等奇兽!”听那语气,全然是悠闲中带着玩味,显然对于老黑的全力一击并不放在心上。 但随着他话一出口,听得真切的何旭一颗心也坠入了谷底……真的,是他! 说起来,这世界上修为比他高的人已不算很多,满打满算能有十个已是顶天。而这十个人里又最多只有五个是能战他而胜之的。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镇压在南疆的兽神。但也真如所说的那样,兽神还被镇压着,并且事关他能否重生的“骨玉黑杖”也在何旭手里。由此可以排除在外。 其下则是当世正道的三大宗师:道玄、普泓、云易岚。 道玄自不可能与本门未来息息相关的核心弟子为难。而普泓的声音何旭又听过,而且天音寺一脉精传金系佛法,与方才滔天的火焰截然不同。 那么,真正的答案其实已在眼前了……能够瞒过何旭的感知、能够施展出神入化的火系道法、能够达到登峰造极的绝顶修为,同时满足这三样的,当今之世——除了云易岚,尚能有谁?! “嘭!” 不出意料的,老黑全力一击的元气弹,被毫无意外的挡下了。毕竟它即便血脉再醇厚,修行太极玄清道也只不过五六年,连玉清境都没有突破的修为,再怎么拼命也不可能被云易岚放在眼里。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陷入了沉默。 何旭一边以通灵术安抚着老黑躁动的情绪,一般也悄悄感知着、目送着田灵儿他们越走越远……走远点、再远点! ……丫头,若是相公以后不在了,你千万要乖乖的,别做傻事。 ……丫头,若是相公以后不在了,你千万要忘了我,好好活着。 ……丫头,若是相公以后不在了,你千万……别忘了,我永远爱你! 另一边,拼命夺路而逃的田灵儿忽得心口一痛,眼中不由自主的留下泪来,她忍不住回过头,悲声喊道:“何旭!你给我活着!活着!!你若死了,我三……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我做鬼也不会原谅你!” “师姐,我们快走!莫在让四哥担心了。”林惊羽和张小凡都是含着泪,死拉住田灵儿。刚才巨大的爆破两人都是亲眼所见,如何还不知道何旭是遇到了生平最棘手的敌人。而他们修为虽不如何顶尖,但眼光已在何旭的调教下极是不俗。因此只从刚才那一击,便已想到了大概是焚香谷的人。 虽然对于同是正道的焚香谷为何会倒戈一击仍未想通,但已不妨碍他们抱着必死之心杀出重围,再搬了救兵将焚香谷踏为平地! 只是,这一切,真能如他们所料的那般顺利吗? ———————— “久闻焚香谷玄火奇术天下无双,今日有幸一窥真髓,大慰平生矣。”何旭手挽仙剑背在身后,仙风道骨、出尘之姿尽显无遗。 只是一瞬间的当口,离火剑魂已经心随意转,剑与气通、气与意融、意与心合,心神交泰、神剑合一! 面对生平最大险状,他已是豁出了全部,将自己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哈哈哈哈,好好好!我那上官师弟在我面前将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连我爱徒李洵也对你好生敬服。原以为他们说话里总有三分虚妄,今日亲眼所见,才知还是言之未足。何贤侄,老夫没有在你心神不属时突下杀手,也特意给了你时间补足元气,就是为了让你今天能够死得心服口服。你,有遗言吗?” 红衣、红发,浓雾终于散尽,一个面貌看去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从那里走来。他脸上挂着笑容,但眼中却全是冷意。 何旭眼神一凛,锐利如鹰,但心底却满是凉意……这,便是开焚香谷八百年未有之先河,首位修成焚香谷三阳境之“玉阳境”的绝代宗师,最强状态的云易岚吗!? “久闻云谷主闭关潜修、一心问道,如今果然攻破前辈壁垒,臻入焚香谷前所未有之境界。晚辈能够亲身领教,幸何如之!又何来遗言之语?” 即便是最危险的时刻,即便已是生死瞬间,何旭仍然保持着一贯的闲雅,哪怕是云易岚,目中也不由闪过激赏之色,但心中杀意也同时更甚了一筹:此子不死,焚香谷五百年内再无出头之日! 两人就这样对视片刻,没有质问、没有愤怒,此时此刻,这些已不重要。 何旭心底甚至没有生出过逃走之类的念头,因为在云易岚面前,这根本就不可能。而两人这一战的结果,也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而已! 终于…… “请!” 两人互一点头,随即风云变色! 169.神剑·一气化三清! 毒蛇谷,万毒门,灵堂。 这已是毒神头七的最后一天,原本慑于毒神余威的一点点顾忌,似也用到了尽头。 放置着“万毒神印”的灵台下,范雄、程无牙和段如山,还有一直在旁却却诺诺咳嗽连连的秦无炎,都齐聚一堂。 忽然,一脸横肉、面目表情凶狠的范雄冷哼一声,走上一步,向那供桌走去,但早有防备的程无牙和段如山几乎同时都闪了出来,段如山冷笑道:“大师兄,师父头七尚未过完,你想干什么?” 范雄双眼一瞪,面上凶光闪现,道:“我是大师兄,这位子当然要由我继承。” 程无牙呸了一声,道:“你从哪里看来说,这个位置就是大师兄坐了?” 段如山也讥笑道:“你是想说长幼规矩罢,真要说规矩的话,师父临终也是传位给小师弟,哪里轮得到你?” 范雄眼中凶光闪闪,霍地回头向秦无炎看去,秦无炎头也不抬,说话声音听起来仍是中气不足,咳嗽一声,颤巍巍地道:“三位师兄,你们刚回来…咳、咳咳…的时候,我已经立刻将印信交了出来,并说明了我对这个位置不感兴趣。你们…咳咳…你们入门比我早,人望比我高,自然便该你们坐这个位子,师父年纪大了,想来是走的时候有些糊涂,所以才胡乱说的。究竟谁坐这个位置,你们决定好了,就别把我扯进去了罢。” 他说话语气之中,低沉颤抖,似乎还有些心虚害怕的感觉,哪里还有从前深沉嚣张的样子。范雄冷笑一声,不屑地转过头来,再不看他一眼,道:“那你们究竟打算怎样?” 段如山嘿嘿冷笑,道:“不用多说了,还是和我们约定的一样,师父头七先过,让他老人家走好之后,我们明日再在这灵堂之上决定到底是谁坐上这个位置!” 范雄狠狠瞪了段如山和程无牙一眼,而他的两个师弟看他的眼色也不会善意到哪里去。片刻之后,范雄霍地转身,大步走出灵堂,一大堆的人随即跟著他身后也走了出去。程无牙和段如山随后也都带著人马走了出去,灵堂之上,很快只留下秦无炎一个人默默跪在地上守护著灵柩。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秦无炎手中的一叠纸钱都放到铜盆中烧的乾净了,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白绫之下的他的眼睛,漠然而没有光彩。 “师父……”他的声音轻的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师父啊!你看到了么,这些人就是你的徒弟、你的手下啊……” 秦无炎冷漠的嘴角,慢慢泛上一丝冷笑,冰冷而不带有丝毫感情。 ———————— “……师兄,何旭此人外圆内方,资质超群,有谋略而晓腹黑,有锋芒而懂委婉,刚柔并济,惊才绝艳,虽青叶、黑心复生不能过也。” 云易岚没有忘记当日闭关时从上官策那里得到的回答,也没有忘记当日那心底的一丝不屑。 但此时此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以堂堂玉阳境的绝顶修为,全力施展下,竟仍不能一战成功。而何旭虽然落于下风,但道法灵动、剑诀犀利,居然仍占着四成攻势。 尤其他驱策四件灵宝,依然游刃有余,毫无捉襟见肘。那灵兽“苍猊”也神骏非凡,两相臂助,相辅相成,竟是让他骑虎难下。 真劲敌也! 三百年来,除了当年未执掌焚香谷前,曾与道玄有过一次势均力敌的“切磋”,间中无数载,已再无一人可以做他对手。 云易岚虽自忖早已尽量高估何旭的能力,却没想到真的交手,对方给他的压力居然如此之大。 他心中不由一狠,居然已是抱着哪怕付出重大代价也要铲除此子的决心。至于最开始所想的将他制住,并逼问“骨玉黑杖”的事情反倒被放在了脑后! 于是法诀一变,那一团琥珀色的火焰回到他手上,而这一团看似不起眼的火种,却正是焚香谷的镇派神物——焚阳玉! 何旭一怔,心里不由紧了紧。 以他敏锐的战斗天赋,不难由一些细微处感到云易岚的变化。 这是要拼命了! 如果说云易岚刚才还存着在不付出重大代价的前提下将他击败的打算,那现在他显然是有了哪怕两败俱伤也要把自己杀掉的想法。 cāo,你倒真是看得起我! 此景此情,即便是以何旭的涵养,也忍不住要爆起粗口。 他深深一吸,将南明离火剑握回手里。同时,黑竹鞭、山河扇也被收入乾坤清光戒,最后戴回到他手上。 这,已是决战关头。 这,将是生死瞬间。 一瞬间,有多长? 佛家说芥子须弥,刹那永恒,本是一般的,可是那一息的光yīn,又是怎样的一个瞬间呢? 何旭凝望着前方,心神前所未有的集中。但脑海里,却总会不由自主闪过一些画面。 前世的、今生的,都有。 也许,这就是我的一瞬间?最后的,一瞬间? 他没有继续对于“一瞬间”的感慨,因为对面的云易岚,显然做好了准备。 只见他左手为托,右手做个古怪手印。 五指指间,一闪、再闪、三闪而逝。但三闪过后,他xiōng前那颗焚阳玉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似连天际都被朝透! 而何旭,则抚剑当xiōng,口中朗声道:“离火神剑,诛杀邪魔!” 应声处,祥瑞蒸腾,毒蛇谷各种灵气翻滚狂涌,似在他朗声之下,如蒙号令一般齐聚! 清光、赤霞交织在一起,何旭站在老黑头顶,状若上古剑神。 天空中隐隐开始传来雷鸣之声,整个天幕之上,隆隆轰鸣,无数灵气开始聚集成七柄单色巨剑,正中一柄红色赤剑尤其粗壮耀眼,那情形,竟与五年前道玄真人于通天峰使出的诛仙剑阵有几分相似! 云易岚一惊! “诛仙剑阵?!” 何旭冷笑:“云谷主,若真是诛仙剑阵,你道你会如何?” 云易岚面上一僵,但旋又冷然道:“诛仙剑阵威力无穷,旷古未有。我自然是不敌的。但你这小家子气的‘七把剑’,便真的是诛仙剑阵了?哼!” “没错,这的确不是‘诛仙剑阵’。”何旭丝毫不将云易岚的讽刺放在心上,“真正的诛仙剑阵,以诛仙神剑为媒,上古阵法为依托,七峰灵气为底蕴,有毁天灭地之力。在下修为尚浅,又无地利之便,如何能摆得诛仙剑阵。但依样画葫芦,以诛仙剑式,施展一气化三清,也未尝不能给前辈一个惊喜。请!” 说罢,南明离火剑向前一指……而云易岚则差点呆在那里:一气化三清、一气化三清! 170.毒物傀儡 万毒门,灵堂。 灵堂的门依然向外打开着,凄冷的夜风呼呼吹过,把灵堂上依旧燃烧的蜡烛吹得明灭不定,在地上投射出诡异的影子。门外远处,寂静之中,彷佛有什么声音在低声轻语,似哭泣,似低笑,又似乎根本就是风吹树动的声音,让人听不真切,只觉得心中有些发冷。 从灵堂上那几根还在苟延残喘的残烛照到屋外的光亮中,这个山谷的夜晚,屋外还飘着淡淡的薄雾,如轻烟一般,在黑暗和yīn影处,飘过来荡过去,变幻着各种形状。 而灵堂之上,彻夜守灵的人,依旧只有一个秦无炎。 他仍跪在灵前,低着头,眼光飘忽不定,似乎在看着某个不知名处。在他面前的那个铜盆中已经满是烧化的纸钱变的黑色纸灰,随着不时吹进的夜风而颤动着,偶尔有一两片散落的纸灰被风吹起,离开铜盆,缓缓飘荡在屋子之中,然后多半都悄悄的落回在灵柩前方的供桌上,飘落在供奉的三牲盘中。 冥冥中,可还有一双眼睛,正望着这一切? 脚步声忽然响了起来,踏在平整的地面走进了灵堂。秦无炎身子震动了一下,任谁来说,此时此刻突然在身后响起脚步声音,都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他回头望去,眉头一皱,面色有些惊讶,显然来的这个人并不在他意料之内。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身材高大,但服装与普通魔教弟子大不相同的人,一身道袍,方脸凝重,正是魔教万毒门的供奉苍松道人。 秦无炎看着苍松,苍松也看了看秦无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然后苍松径直走到灵柩前的供桌前方,拿起桌上摆放的细香,放到一旁一枝残烛上点着了,对着灵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又踏上一步,将香烛插在香炉之中。 秦无炎耐心地看着苍松道人的一举一动,从头到尾,当苍松道人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秦无炎微微低头,算是弟子还礼,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语气依然很镇定礼貌地说道:“多谢道长。” 苍松道人点了点头,道:“我与老人家毕竟宾主一场,虽然这一炷香上得有些迟了,但总是我一番心意。” 秦无炎还是跪着,看向灵位,淡淡道:“无妨,道长只要心诚,想必师父在天有灵,必定会欣慰许多的。” 苍松道人凝视秦无炎,看了一会,忽然笑了一下,道:“秦公子,你好像一直都不喜欢我。” 秦无炎双眼微抬,似乎没有想到苍松道人会突然问这么一句,有些奇怪,但看了苍松道人片刻之后,他仍然心平气和地道:“道长误会了,阁下乃是恩师在世时候的客宾供奉,在万毒门中也算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无炎不敢心存怠慢。只是如今恩师不幸撒手人寰,在下心中悲痛,若有不敬失礼之处,还请前辈海涵。” 苍松道人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目光也缓缓转到正前方毒神的灵位上,在那个灵位之前,装有万毒门门主印信的盒子正安静地摆在那里。苍松道人看了一会,却忽地听到那里传出几声低微而怪异的叫声,似乎如什么虫鸣一般,秦无炎脸色微变,苍松道人也是一怔,但随即忽然笑道:“老门主啊老门主,你应该可以安心地去了,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居然还有个这么了得的徒弟,真是不简单啊!” 秦无炎面容一沉,眼中厉芒隐隐一闪而过,沉声道:“道长,你说什么?” 苍松道人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拉起手腕袖子。秦无炎双眼瞳孔收缩,旋又怔了一下,见到苍松道人手臂之上分明什么也没有,但灵台那边传来的怪叫声却越发的响亮,清晰可闻。 苍松道人慢慢收回手臂,转头望着秦无炎,淡淡道:“七尾蜈蚣?” 秦无炎深深吸气,闭上眼睛,待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精芒大盛,整个人突然从那种沉默颓废的感觉变得精干凌厉,只见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苍松道人,缓缓地复述了一遍:“七尾蜈蚣!” 原本幽暗yīn沉的灵堂,在他这般一站之后,突然变得似乎有些光亮起来,空气中原本的清冷气息也转眼消失不见,有的,只有凌厉的杀机。 “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苍松道人神情自若,全然看不出有什么畏惧之意,“很简单,因为我曾经也养过一只。” “什么?!” “没什么好奇怪的,虽然七尾蜈蚣号称天下绝毒,且尽此一对。但事事总有例外不是?其实我的那一只,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按说毒神他老人家手里的那条也一样活不了。不过当年我偶然发现毒神手中也有七尾蜈蚣时,才知道他老人家以毒经秘法,将七尾蜈蚣制成毒物傀儡,所以七尾蜈蚣早已算不得活物。只保留了一些本性而已。” “所以你猜到了我的用谋,便在身上擦了一些七尾蜈蚣的‘分泌物’?!” 苍松抚掌而笑道:“贤侄果然聪慧。”旋又冷然,道:“但你说,若是你师父知道他的这些徒弟们在他刚刚死后不久,就在他灵前乱来的话,他应该会十分生气罢?” 秦无炎冷哼一声,道:“师父他老人家睿智聪明,早就看破了这所谓的礼仪俗法,不要说在他灵前对他不敬,便是我等弟子在这里互相厮杀,他老人家也多半会笑着看热闹而已。” 苍松道人缓缓点头,忽地叹息一声,道:“的确如此,我这十年来与老门主朝夕相处,以他的性格,怕真是如此了。”说着,他看了看秦无炎,微笑道:“想不到你跟随他时日最短,却反而是众弟子中最了解他的一个人。” 秦无炎神色不变,但身子却往前踏了一步,冷冷道:“道长你,不也是十分了得么,不但看清楚了师父,而且连我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你的眼睛!” 苍松道人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睛向秦无炎的脚步瞄了一眼,忽然道:“现在已经过了你师父的头七了罢?” 秦无炎一怔,不知苍松道人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但今晚此人的态度委实古怪,高深莫测,更何况他已经看破自己在门主印信上做的手脚,只怕是不能留他了。秦无炎心中这般想着,口中淡淡地说道:“眼下是丑时,刚刚过去了,怎么,道长莫非有什么指教么?”说着,他又向着苍松道人走近了一步。 苍松道人却随即向后退了一步,点头道:“那就好了,让你师父平安过了头七,也算是我一番心意了罢。” 秦无炎一怔,还没等他会过意来,苍松道人忽地身形一动,转眼闪到灵堂门口,提气开声,大声道:“咦,门主印信……啊……”他前头几个字充满惊愕之意,说到一半,明明还完好无恙地站在原地,苍松道人却突然如同受到重创一般失声痛呼,像是被什么人偷袭一般。 秦无炎顿时脸上变色,但已经来不及阻止,苍松道人的声音已然在寂静幽深的毒蛇谷上空,回荡不已,片刻之后远方都似有回声弹了过来,满山谷中到处都是隐约“啊”的声音。 最初的一刻,毒蛇谷中像是被什么惊到了一样,几乎比原来更加死寂,但只不过过了片刻光yīn,无数嘈杂声音从毒蛇谷各个角落上澎湃响起,如波涛一般轰然而响,但听得无数早已枕戈待旦的人跃然而出,种种问话声、责骂声、呵斥声、指挥声融为一体,化作无形之波涛,纷纷从四面八方向这座灵堂涌来。 苍松道人回头微微一笑,对着面色铁青的秦无炎挥了挥手,道:“贤侄,做叔叔的我帮你一把,日后万一你能坐上门主宝座,千万不要忘了今日之情!”接着也不多说,身影晃动,在秦无炎扑到门边的前一刻,迅速飞入门外黑暗之中,转眼就消失不见。 秦无炎凭门喘息,眼中满是怒火,显然苍松道人这突然其来的一下完全打乱了他的如意算盘,此刻周围人声鼎沸,眼看着灵堂就要被三位师兄的无数人马团团包围,秦无炎狠狠一跺脚,当机立断,也如苍松道人一般投身于屋外黑暗之中,片刻之后隐没了身形。 下一刻,无数手持火把利刃,杀气腾腾的万毒门弟子,在毒神三大高徒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毒神灵堂。而在片刻的寂静之后,夜幕下的毒蛇谷中响起了愤怒的喊杀声音,顿时席卷了整个山谷。 夜色,愈发深沉了。 171.小诛仙剑阵 风正萧萧,夜已深凉。但这里,两团汹涌如天柱的巨火,在这毒蛇谷不知名的森林里朝透苍穹! 云易岚见何旭摆出“小诛仙剑阵”,自不会什么也不做。焚阳玉在他手底同样光华大作,瑞气蒸腾。 天际似乎有点点火星坠落,随后逐渐汹涌成一场火雨,地上恶毒、瘴气,尽数点燃。但毒烟、毒雾,却神奇的被驱散开。似乎有一个无形的气场,笼罩在方圆半百之地。 何旭站立在老黑巨大的头颅之上,一袭白衣如雪,身上衣衫轻轻随风飘荡,那脸庞虽然依旧年少如昔,但眼神中却透着久经风浪后,百炼成钢的坚毅。 雄雄烈炎,其速如电,其势无匹,冲天而起,将黑夜染成红霞。 一闪…… 一下刻,南明离火剑似是动了一下,云易岚即便与何旭相隔甚远,也依然感觉到一股似乎是“生命”的气息,由那华丽的仙剑中苏醒。那似乎亘古不变,永生不熄的桀骜,连他已然臻入玉阳境的绝顶修为,也依旧感到深深的心悸。 这样一个后辈,竟然只修行了一甲子! 一闪之后,两闪、三闪……连闪七次。 先是紫、再是蓝、后是青……直至最后巨大的赤色剑柱依在南明离火剑上!滔天的七色巨焰,几让云易岚以为自己身在青云,几让他以为对面的就是威震天下、无人能匹的诛仙剑阵! 南明离火剑上,毫光绽放,映亮了何旭的脸庞。 他一身白衣无风自鼓,猎猎作响,右手持剑,面目肃然,左手紧握剑诀,天地之间传来了他低低声音,似梵唱、似异咒,回荡悠远。忽地,他左手剑诀挥动,直刺天际,几乎就在同时,毒蛇谷谷底深藏万载的灵气,被他以无上“一气化三清”神通调动起来,各色光芒四散升腾,如长虹贯穿天际,破空而来,在苍穹上划过了长长轨迹,最终竟也都落在了那柄南明离火剑之上。 “噗!” 何旭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喷出一口血来。没有“诛仙剑阵”的疏导,不受控制的灵气几乎在一瞬间将他“撞”成内伤,这还是他修为极高,筋脉内络极其稳固,若换成旁人,只怕当场便是功法反噬,身死道消的下场。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情况与曾经在流波山一役不同。毒蛇谷毕竟是万毒门总坛,灵气充裕远非前者可比;而他也不再像上一次,是以“竹海惊涛仙阵”为依托,以山河扇“风卷残云”为隔绝,乃是有限制的使用“一气化三清”。 这一次,他毫无保留! 他必须以自己最强的状态,硬碰远比他高出一个境界的强敌,以换得一个“九死一生”,至不济,也要两败俱亡! 瞬间,南明离火剑被耀眼之极的光辉吞没了,如旭日落入人间,无法目视,灿烂的光芒从仙剑之上迸发出来,登时将黑夜里的最后一丝黑气驱散的无影无踪。 远处…… “是……是四哥!” “定然是四哥的了!” “是、是!是相公、是相公!小凡、惊羽,你们说,相公他会没事的对不对、对不对!?” “等等,你们看,那里是谁飞过来了?” 看着何旭似乎大展神威而振奋不已的张小凡、林惊羽和田灵儿,忽然见到上空有数道金色遁光仓皇而来,又过片刻,还见一波密密麻麻的黑光尾随。 一追一逃,明显至极。 林惊羽道:“瞧这遁光,倒像是天音寺的人。” “那现在怎么办?”田灵儿因为何旭尚未脱险,早已六神无主。倒是张小凡冷静,沉着道:“天音寺是我正道一脉,我们既然见到,不能不救。” 林惊羽苦笑:“小凡,但你也不想想我们现在自身难保?” “无妨。”张小凡眯着眼指着最后一道金色最盛的遁光道,“你瞧那遁光,凝重纯粹,显然修为极高。我猜他们虽然被追,但多半是寡不敌众,你没见到他有意断后嘛?我们先救他们脱困,腾出了手,再请他们回头去帮四哥。” 林惊羽眼神一亮,田灵儿更是精神大振:“好小凡!这法子好!”她心急之下,琥珀朱绫腾空而起,霞光灿然若仙。 张小凡二人苦笑,也忙抢将上去相助。 “阿弥陀佛,前方可是青云门道友?”遁光最前之人扬声问道。而他虽在如此危险中,仍然保持着难言的镇定,单是这份儿禅定功夫,就已叫人大为心折。 “法相师兄?” 林惊羽认出了法相,遁光微一停顿,打了声招呼。但他心里也是一惊,以法相的修为,此刻看来竟是颇为狼狈,由此可见,后方追兵大是棘手。 “是林师弟、张师弟!?”法相大喜,但情势紧急,也不是叙旧的时候,忙道,“我等应焚香谷之约,分头并进,围剿万毒门。不幸遭鬼王宗伏击,泰半同门陷落,我和几位师弟随普智师叔冲杀至此,另一路则由普方师叔带路突围。诸位师弟缘何在此,莫非?” 田灵儿飞快道:“焚香谷不是好人,我相公正与某个焚香谷的厉害人物交手。” 法相大骇。远处滔天的异象,他们早已看在眼里。先前他还与普智师叔商议,只道是青云门或者焚香谷也遭了埋伏,想着是不是朝那里突一突,如果能够合兵一处便最好。不过他们虽早料到了那里有绝世高人相搏,但未料到竟有何旭一份……想那何旭尚且与他们平辈伦交,但修为之高,当真难测难度,他自忖也算天音寺千年以降数得着的奇才,但与其一比,当真羞煞矣。 不过更让他震惊的是,另一个人,居然是焚香谷的! 他脑筋不慢,早从异变之初便觉出蹊跷,此刻只听了田灵儿一句“焚香谷不是好人”,心底已将来龙去脉猜出了大概。虽然很多地方还解释不通,但焚香谷在背后捅刀子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正出神间,张小凡插言道:“闲话休提,我们三个是生力军,好歹上去冲杀一阵。先助普智师叔腾出手来,再做计议!” “如此甚好!” 172.打成一锅粥!(生日,求红票哦~!) 剑气冲霄,剑势堂皇。无限毫光,遮盖了整个天幕。红色赤霞包裹着仙剑,在何旭身后竖起一道接天连地的剑影,无数七彩剑气纵横萦绕,目不暇接! 那模样,几如他当年臻入上清境时所发出的天兆,只是威势之广,杀意之盛,却又远非当年所及。 云易岚瞳孔中倒映整个天空的无限剑影,看了半晌,点了点头,面色肃然,叹息道:“果然是鬼斧神工,久闻诛仙剑阵威势无穷,五年前正邪大战时缘铿一见,抱憾至今。不过今日管中窥豹,也已依稀可以想象诛仙剑阵的无匹神威了。青叶前辈……了不起!” 他击掌赞叹,连说了三声:“了不起!” “了不起!” “了不起!” 他口中如此赞叹,但脸上并无一丝惧怕畏惧神情,或者说,以他的绝顶修为,超凡道心,又有什么还能让他畏惧? 火雨之中,焚阳玉如巨日握在掌心,他缓缓升腾而且凌空而立,正对着前方张牙舞爪的苍猊老黑,还有站立在老黑身上的何旭。 狂风吹过,天际寂然! 身边一切的喧哗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变得遥远,只有两个人这么面对面的对峙着,天地空旷,却又似狭窄,容不下两个人一般。 二人目视。 何旭此刻也不再和煦了,只冷然道:“晚辈出道虽不算久,但南明剑下,却从未有人能逃得活路。云前辈,保重!” 云易岚一怔,随即失笑,竟是不去理会,只是微微摇头,脸上表情似还有几分讥嘲。何旭见状,便不再多言,深深呼吸,右手紧握南明离火剑,左手忽地一招,漫天纷繁气剑之中,突然一柄橙色气剑从他自创的“小诛仙剑阵”之中离群而出,发出破空锐啸,向着云易岚射来。 云易岚面色漠然,但一双眼睛则紧紧盯着这柄飞射而来的气剑,眼看这橙色小剑如电芒一般,转眼飞到跟前不到一丈地方。他忽然抬起左手,五指平服向着气剑飞来的方向这般展开。 半空之中,琥珀色的纯阳之气凭空而生,在他身前丈尺地界,瞬间凝结成一面赤色盾墙,上方下尖,硬生生挡在了橙色小剑的面前。 片刻之后,橙色气剑撞在了赤色盾牌之上! 天地间,在那么一个瞬间,依旧寂静。 “轰隆!” 随后,如初升旭日跃出水面,天地初开轰然雷鸣,巨大的轰鸣声瞬间迸发而出,而在赤橙之气中,更有几道电芒闪了几闪,才慢慢消退下去。 这两件本来都是无形之气的事物,却如这世上最坚硬的宝物彼此硬撼一般,整个苍穹天地,都笼罩在巨大的轰鸣声中。 无形音波,随着劲风掠过,毒蛇谷里尽是回音嗡嗡作响。 西南方向,一队大约十余人的遁光不由生生顿住。 一伙人,竟都是和尚。其中一人道:“普方师叔,我们真的要往那边赶嘛?瞧那声势,只怕是方丈师伯都未必及。我等如此前去,会不会求助不成,反遭不测?” 普方是一个面容大约五六十岁的老和尚,但与寻常老者不同。他的体态极其威猛,形若佛祖座下金刚护法,佛容无比庄严。 而他即便是在天音寺遭逢如此大难之际,仍然面容坚毅,毫无一丝怯色。这让一干六神无主的天音寺后辈瞧了,无不在暗暗折服之余,又惭愧自己佛心不稳。 只是谁能看穿普方心中的彷徨? 其实从发现前方异象的第一刻起,他就知道必然是有绝世高人在彼处。但他修为毕竟极深,师兄普泓又是当世三大宗师一流的人物,因此眼力、眼界也全不是一干后辈所能想象。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两位高人真个动手,竟会这般惊天动地。而且瞧那模样,分明是才刚动手时,互相的一个小小试探…… 那这样两个绝世人物的最后输赢,又有谁可以预料? “师叔?师叔?!” 普方回过神来,见一群弟子辈都满眼依赖的看着他,心里一颤,终于一咬牙道:“踩进他们战圈的最外围隐蔽处,结‘般若心圈’应付。” 众人一怔,有反应快的已经回过神来,“富贵险中求?!” 众人互望一眼,最后都坚定点头道:“愿听师叔吩咐!” ———————— 半空之中,何旭与云易岚彼此对望,俱是面无表情,看不出有丝毫惊奇愕然的情绪。漫天辉煌的彩色气剑之下,云易岚周围笼罩的纯阳仙火,都是一派瑞气蒸腾,仙家气象。 半晌,何旭一咬牙,左手剑诀一引,衣衫飞舞处,映衬着手边那柄光辉耀目的南明离火剑一阵闪动,但见得苍穹之中,陡然间狂风四起,漫天剑影,竟有半边天际之数都在瞬间轰然晃动。一时间,天际流光异彩,炫目已极,几乎不能目视。 云易岚面容为之一变,凝神相对。果然不过片刻工夫,从何旭身后开始,数十支彩色气剑已然掉转过头,在空中颤颤巍巍,对准了云易岚。冰寒之气,转眼间汹涌澎湃,不消多久,空中半数气剑,一眼望去也不知到底多少,都似被无形之力所cāo纵,缓缓转过头来了。 何旭竟能于火系道法之外,驱动如此规模的寒冰剑气攻敌。这一招,可说大出云易岚料想之外。 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意。才刚刚躲入隐蔽处结成“般若心圈”的普方等人还来不及惊呼,何旭手中南明离火剑已是异芒暴涨,同时地,如怒潮迸发,惊涛拍岸,“小诛仙剑阵”之中百余枝单色气剑成一长宽各七丈之大的巨大剑雨,轰然扑下。 漫天尽是破空锐啸之声,“嗖嗖”之音响彻天地。云易岚望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剑雨,一声大喝。但见他双手大开大合,身姿摆动,动作古拙,即使隔了老远,不知怎么,毒蛇谷中竟回荡起一支苍凉的歌。 那歌声与中土迥然不同,苍凉雄劲,如荒野巨兽风雨之夜仰天长啸,更有萧萧不尽之意。 随着低沉古音响起,伴之点滴铿锵擂鼓怪声,周遭纯阳之气骤然腾起,温润如琥珀,在狂风中迅速流动,几如一只张牙舞爪的火龙一般,雄视天下。 何旭大惊,云易岚的道法虽然前所未有,但某些动作却让他不由联想到了当日与巫妖交手时的情景。他猛然省悟后忍不住狂呼道:“你……你!你去投靠了那个恶魔?!你去找了兽神?!!你疯了嘛?你疯了嘛!” 这一刻,所有的疑团几乎是灵光一闪下明了。 毫无疑问,云易岚的突然现身,和此次匪夷所思的所谓“围剿”。根本就是焚香谷与兽神合作下的一场yīn谋! 兽神是为了“骨玉黑杖”。而云易岚既然要杀自己,势必得罪青云,得罪正道!那以这个老东西的心狠手辣,必然是一不做二不休,借着毒神逝世之机,来个一石二鸟。 但何旭自以为看得通透,却不知道局面的危险复杂,远远超过他想象的极限! 这一刻,万毒门四大弟子正在互相残杀…… 这一刻,天音寺陷入了鬼王宗的包围…… 这一刻,合欢派也暗暗想偷一杯羹,却不料青云门的后援也步步为营,缓缓逼近——两派人马,相隔只有十余里…… 这一刻,焚香谷的大部队正等着青云门自投罗网,却料不到先等到的竟是合欢派…… 这一刻……整个毒蛇谷,就他娘是一锅粥! 173.秦无炎的剧本 “呼!” 长长的出了一口恶气,毒神生前所收的大弟子范雄恶狠狠地一甩手,将一个被他抓裂脑壳的万毒门弟子尸体甩到一旁。尸体飞过半空,砰的一声砸到灵堂前方的供桌上,掉了下来。 彷佛是冥冥之中有恶魔冷笑,又或者要给毒神这一位生前杀人如麻的魔教门主做个祭奠,在毒神灵柩所在的灵堂内外,此刻已经是血流成河,到处都是万毒门弟子的尸体。 浓重的人血腥气,在空气中飘荡着。 此刻,毒神三大弟子范雄、程无牙和段如山三派势力已经厮杀数日,除了为首的一些道行高深的首领,普通的万毒门弟子已经死伤大半,而剧烈的内斗让这三个为了权力而拼争的人都早已红了眼睛,几乎陷入了疯狂。全然不知毒蛇谷外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灵堂里供桌之上,装着门主印信的盒子,依然还安静地躺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彷佛是杀的累了,灵堂内外的争斗渐渐平息下来,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却反而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三段如山在四个容貌怪异的老者簇拥下,双眼凶光闪现,看着前方分立的范雄和程无牙,冷笑道:“我说二位师兄,你们还不肯罢手么,现在除了你们身边的几个老家伙,还有谁能拿的出来?” 范雄和程无牙对望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变得猩红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绝望,自从昨夜灵堂中突然发出异声,早就彼此戒备的三派立刻大举杀入灵堂,生怕迟了一步,门主印信为别人所盗。 而在那混乱情况之下,无数人冲进灵堂,自然都认为对方是早有预谋要破坏协议前来抢夺门主印信,三言两语间已然杀做一团。 而到目前为止,三派混战的结果,终于渐渐清晰起来,一向道行较弱的老三段如山,却凭藉手中雄厚实力,渐渐压倒了范雄和程无牙。 此刻,除了还站在他们二人身后的吸血老妖、端木老祖等不到十人,他们手中已经没有什么筹码了。 而段如山身边不但有「毒门四老」为护卫,明里暗里至少还有上百人,其中高手所在多有,万毒门一向的雄厚实力,竟然有六成都在段如山的手上,比开战之前还多,委实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眼看着败局已定,范雄和程无牙眼中满是不甘之色,但终究无法再说什么,看到两位师兄的模样,段如山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一向以来他上头有两个霸道的师兄,下面师父毒神又更加疼爱那个秦无炎,只有他一向被人漠视,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如何不让他欣喜若狂。 段如山趾高气扬地向前走去,毒门四老护卫在他周围,范雄和程无牙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供桌前方,站在那个盒子前面,一个紧紧握拳,一个牙齿咬的嘎崩的响,显然心中愤恨之极。 不过他们此刻的愤怒在段如山的眼中看来,无疑都是胜利者最喜爱的模样,他甚至觉得,就是有了这么一个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时候,他才不枉费了这一生。 段如山哈哈大笑,态度骄狂,得意万分地伸出手去,将那个绿色盒子拿在手中。 范雄和程无牙口中同时发出低声嘶吼,向前踏了一步,但毒门四老立刻转身望向他们,同时周围段如山的手下呼啦一下拥了过来,将他们围了起来,二人眼中如欲喷出火来一般,远远地瞪着段如山手中的那个盒子。 段如山笑声更是得意,志得意满地扭开锁扣,打开了盒子,只见盒子里面金色丝绸铺底,丝绸中间放着一块深褐色小印,印上方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蛇,虽然没有翻转过来,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段如山都知道,那小印下方刻着的是四个字: 万毒神印。 段如山傲慢地环顾周围,目光更在范雄和程无牙脸上逗留的时间久了片刻,在充分享受了胜利者的喜悦之后,段如山微笑着,虽然这分笑容因为他脸上溅到的鲜血而显得有些诡异和凶狠,他拿起了这个万毒神印,将它翻转过来。他要好好的、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代表着万毒门最高权力的象徵。 那一刻,灵堂之上除了范雄和程无牙愤怒的喘息声外,再没有任何声音了,眼看着,新一代的万毒门门主就要诞生。 突然,就在众人屏住呼吸的那一刻,段如山竟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手中的盒子和那个至关重要的万毒神印竟然掉在了地下。众人大惊,一起向他看去,片刻之后尽皆骇然。 只见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段如山此刻全身都在颤抖,一张脸完全失去了血色,尤其是两只手, 竟在转眼变做了诡异之极的深黑颜色。 片刻之后,一声低鸣振翅的声音从他手间发出,有一只怪异的飞虫在他手指缝中飞了起来。 在场的无一不是万毒门中的资深人物,虽然那怪虫飞的速度极快,但几乎都已经看清了它,吸血老妖首先失声惊呼出来:“七尾蜈蚣,那是七尾蜈蚣!” 这声音如震动心魄的吼叫,震住了所有人,众人一齐向段如山看去,只见他全身抖动的越来越是厉害,旁边一个老者刚想伸手去拉,但手只稍微碰到他的衣服,忽地身子一抖,大叫一声向后飞了出去,片刻间右手黑了一片。 站在远处的端木瞳孔收缩,涩声道:“腐肉苔……” 那个中毒的老者大声惊呼,旁边的另一位老者想都不想,大吼一声,cāo起身边掉落的一根不知是哪张椅子破裂的椅腿,向他右手劈了下去,在他高深道行之下,那椅腿如刀锋一般无坚不摧,硬生生将中毒老者的右臂切了下来,随即那老者立刻将椅腿丢了出去,似乎生怕多拿一会,自己的手也会遭到同样下场。 椅腿在空中飞舞,所有人都闪避不迭。 此刻的段如山已然满脸黑气,众人清晰地看到,他那两只已经完全乌黑的手上,噗的一声皮肤破裂开来,流出的竟然也已经是黑色的血。 片刻之间,但听得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噗、噗”声音响个不停,身中天下最毒的两种毒物的段如山,周身皮肉炸裂,黑血四溅,颓然倒地,挣扎了片刻之后,再也没有动弹了。 范雄怔怔地看着这个前一刻还猖狂不已,现在却已经一命归西的师弟,忽然回头大声吼道:“秦无炎,你这个奸诈的畜生,给我滚出来!” 174.八荒玄火真龙 众人顿时醒悟,“腐肉苔”毒性凶猛恶毒,乃是天底下最恶毒物之一,就算是在万毒门中,向来也只有毒神一人能够使用,范雄、程无牙、段如山等三人限于修行都不能使用此物。 而七尾蜈蚣更是绝毒珍奇之物,向来只有毒神贴身收藏,此番两大剧毒同时现身,又是在这万毒神印的小盒之中,不问可知,定然是秦无炎骗了所有人,暗中下毒。 一时之间,灵堂上人人自危,所有人都向自己四周悄悄看去,生怕秦无炎的身影忽然从身边冒了出来。段如山死状实在太过可怕,没有人不为之震动惊恐。 此时此刻,灵堂上连大气都没有人敢出,只有段如山的尸体处,那滴滴黑血缓缓落下,碰到地面上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嘶嘶声音,硬生生烧了小洞出来,转眼间尸体周围都是小洞,可见这毒性之烈。 “呵呵,怎么了,两位师兄,诸位长老供奉,我们不过才几个时辰不见,难得大家竟这么想我啊!”一个从容平和的声音,忽地从灵堂外传了进来,众人震动,向外看去,只见秦无炎换了衣衫,脱去了麻衣孝服,换上了平日所穿衣服,面上含着微笑,缓缓走了进来。而眼尖的人已经看到,在他肩膀之上,停着一只小小怪虫,正是七尾蜈蚣。 范雄恨恨地道:“是你下的毒?” 秦无炎此刻似乎将所有人都视若无物,大模大样地走上前去,来到段如山的尸体旁边,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将那只剧毒无比的万毒神印拣了起来。 范雄和程无牙眼睛收缩,程无牙冷笑道:“好啊!小师弟,我们三个都实在太小看你了。” 秦无炎微笑道:“二师兄说笑了,其实以三位师兄的实力,要取小弟的性命实在易如反掌,小弟本也不敢反抗。只是师父临终之前千叮万嘱,说到如今鬼王宗、合欢派俱都虎视耽耽,三位师兄又不成大器,让我一定要接受门主之位,以免万毒门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小弟从小被师父抚养长大,师恩深重,不敢不从,所以只得略施小计,让三位师兄受苦了。” 范雄怒道:“呸,你以为你现在就一定赢了么,告诉你,老子第一个杀的就是你!”说罢,他转头对程无牙叫道:“老二,这小子太过狠毒,我们先合力杀了此人,然后我们再平分天下。” 程无牙立刻道:“好,我们上!” 喊声之中,只见他二人就要冲上,而跟在他们身后的吸血老妖、端木等人见状正要追随的时候,秦无炎淡淡道:“几位长老,你们如今也看到了,我这几位师兄委实不成气候,你们要过来杀我,且不说光凭我有七尾蜈蚣和腐肉苔,你们能不能胜的过我。就算你们合力杀了我,跟着这两个废物,你们以为日后的日子好过么,能胜的过鬼王宗和合欢派么,能在正道那些人的围剿下逃脱么?” 吸血老妖、端木老祖等愕然停住脚步,刚才秦无炎在段如山身上用的两大剧毒,非深得万毒门毒经真传之人不能施用,他们虽在万毒门多年,但仍然无法到达那个地步,心中实已对秦无炎这个看去年纪轻轻的青年大为忌惮。此番听秦无炎说了这么几句,一时心中迟疑,都不再向前。 而另外许多跟随着段如山的人,首先就不会听从范雄和程无牙的命令,此刻也多半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秦无炎看着众人,微笑道:“诸位,在下保证,只要在下接掌门主之位,必定不计前嫌,各位原来在门中如何,在下必定一以待之。” 在范雄和程无牙愤怒而焦灼的眼光中,众人对望良久,然后吸血老妖首先退了回去,片刻之后端木老祖以及毒门四老等人也缓缓走到一边,只留下秦无炎和范雄、程无牙三位师兄弟站在场中。 范雄面上露出绝望神色,知道大势已去,程无牙更是面如死灰。秦无炎面上看去还保留着淡淡笑意,但心中却一样是愤恨难解,他此刻恨的并不是面前这两个已如垂死挣扎的师兄,而是苍松道人。 早在三个月前,已知自己阳寿将尽的毒神便已暗自对秦无炎嘱托后事。一方面让他传出练功走火的谣言,另一方面将万毒门立身之本——《毒经》、七尾蜈蚣,还有其他几味绝毒倾囊相授。以期在最后时间内,掌握“腐肉苔”绝毒。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心隐忍的秦无炎本来是定好计策,让三位师兄自相残杀,但绝不是如此大规模的厮斗,只要除去这三个师兄,他自然就能掌握万毒门大权。 不料苍松道人那晚突如其来的插了一手,将三派纷争引发做一场大混战,生生将万毒门原本深厚的实力在内战中化为乌有。秦无炎此刻又是愤怒又是伤心惋惜,实恨不得将苍松道人生劈成两半才好。不过想归想,苍松道人此刻人影也不见一个,秦无炎只能哑忍下去。 但是不管怎样,眼下秦无炎已经稳cāo胜券,他带着胜利的微笑,向两位师兄看去,悠然道:“二位师兄,你们还不在师父灵前谢罪么……”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何旭恍悟整个yīn谋的同时,铺天盖地的剑雨也冲到了云易岚跟前,劲风吹面生疼。便在这电光石火之际,云易岚之身影忽然隐去,竟是消失在玄火所化火龙之中。而那火龙在与云易岚合体后,先是轰然跃起,全身骨骼卡卡作响。火光笼罩之下,更是威猛煞气之极。 随即仰天嘶吼,吐气开声,刹那间风云变色,脚下大地是沙飞石走,几乎不能立人。风云之中,烈火熊熊,随即又有无数触手从龙身处蹿出,凌空飞舞,盘旋不定。 何旭大骇! 八荒玄火真龙! 这时剑雨已然飞至,何旭虽不如水月大师一脉,精修水系神通。但这一招寒冰箭雨也不是等闲之物。 水火相克。 那些纯阳火气所化之触手,瞬间便被剑气破的一乾二净,竟不能稍阻。硬生生又冲了下去,直向那狰狞之极的恶龙扑去。 那恶龙吼声不绝,怪啸连连,眼看这批锐不可当的剑雨就要打在这巨大龙身上,忽地,一个与巨大身形绝不匹配的灵活转身——神龙摆尾! 这汹涌的一扫,几乎遮天蔽日,挡住了气剑去路。 诛仙剑气转眼间冲了下去,与龙尾相撞。只是这条龙尾绝不似适才外围纯阳触手一般不堪一击,甚至刚硬处,更胜于先前那面纯阳火墙! 这百余枝惊天动地一般的诛仙气剑,竟然都这一招神龙摆尾尽数化解于无形了。 175.苏茹的担忧 毒蛇谷外,一片朝阳初展。与谷内终年的瘴气迷漫所不同,谷外的一切竟罕有的透着生机勃勃。 远处,一群遁光缓缓飞来。为首一人立在一柄赤红仙剑之上,着一身天蓝长袍,气度端然、神色凝重,若非身材有些矮胖,倒是极符合寻常意义上的宗师形象。 而与他并肩同行的尚有一男一女,其中着黑袍的男子,容颜甚是苍老,几如花甲之人。但腰杆又极挺直,全无半分老态;另一女子却做黄冠装扮,月白道袍,姿容秀丽,只是神情冰冷,似写满了“生人勿进”一般。 此三人,正是授命剿灭万毒门的三位正副队首——田不易、曾叔常和水月。 因为有道玄真人的铁令在前,此次为了剿灭万毒门,青云门下可谓精锐尽出。单是首座就出动了三个,其他长老包括通天峰的道心、范坤,大竹峰的苏茹,小竹峰一位姓凌的女长老,还有风回峰一位曾叔常的同辈师弟也跟了来。 其他二代弟子,更是囊括了门中所有有名有姓的年轻高手,修为最低的都没有低于玉清第四境。 如此煌煌三百人马,再加八位上清境高手领队,实力之强,即便是一些中等门派,都可以被一扫而灭。因此众人都是信心满满,大有一战功成,留名青史的志气。 但不知是何道理,众人在出发后,却收到了田不易传下的“步步为营”之命。以至于他们到得毒蛇谷外时,竟已过了毒神头七! 若无意外,万毒门的新门主只怕都诞生了。 “岂不闻‘兵贵神速’乎?”——并非没有人出发过如此抱怨。然而田不易这些年在青云门里威风日盛,虽然大竹峰仍是弟子最少,且不足其他任何一脉的一个零头。但门下弟子各个精锐,又有何旭这个绝代奇才为后继,女儿还是掌门真人的关门弟子。这等特殊地位,却又远非其他五脉所及。 是以即便弟子们颇有不解,但看到水月、曾叔常还有其他长老们都无异议,便都一体秉尊,再无赘言。 值得一提的是,大队人马虽是缓缓前行,但每日都有后续紧随而来的同门送来缺需的补给。一日日的流水送兵粮,待得众人抵达毒蛇谷外,一应解毒、辟谷、回气、疗伤的丹药,倒也尽数齐备。 于是大多弟子只道田不易意在“万无一失”,是老成持重之举,心底反而升起一股佩服来。 ———————— 却说田不易回过头,他身后不远处,苏茹也驾驭着灵蛇簪紧随。瞧着她自昨日起就神不守舍的模样,田不易不由皱起了眉头,遁光也慢下三分。 水月、曾叔常和其他几位长老见状,也一同慢了下来,最后曾叔常索性道:“田师弟,既然已到了毒蛇谷外,我等索性降下云头,也好查看何师侄留下的记号。” 田不易点头道:“如此甚好。” “师妹,你也莫太担心了,我瞧你自昨日起就脸色不佳,可是担心你那几个徒弟?”水月着地后,便走近苏茹身旁劝慰着。她虽然对旁人一向冷淡,但和苏茹却是做了几百年的同门姐妹,感情深厚无比。 苏茹勉强一笑道:“我倒不怕他们出事,却只担心旭儿。” 凌长老和苏茹也是同脉出身的师姐妹,与苏茹也是大有交情的,便笑道:“小师妹,你那宝贝徒弟本事极大,本门除了掌门师兄外,只怕连你那夫君也不是他敌手,何来还需你担心?” 其他几个同辈的首座、长老听了,都不由一笑,只田不易淡淡一哼,面上却没什么尴尬神色,显然这种话听得多了,也就没什么好不好意思。 唯有苏茹摇了摇头:“说出来只怕两位师姐笑话,小妹自幼灵觉甚深,向来少有出错。这几日心头不宁,便以师门所传小道‘术’字流法诀掐算,算到旭儿身上时,竟……”她倒这儿心头一颤,脸色微微泛白,“竟似有血光之灾!” “什么?!” 众人大惊,田不易也忍不住踏前一步:“怎得这两日都未听你说起?”旋又强自镇定,“不可能的,多半是你算错了。老四修行极深,真动起手来,本门除了掌门师兄可以稳压他一头,其余人都奈何他不得。至不济也可以走脱,谁还能拦得住他?定是你算错了。”只是他嘴上虽这么说,心头却不断掠过苏茹曾经“算”无遗策的点点往事……心里不禁一凉。 苏茹苦笑道:“你说的道理我自是明白的,我也是因为同样这么想,才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但是这两天……我心里实是静不下。不易,你说会不会?” “不会!决计不会!”田不易伸手打断了苏茹的话,犹豫了一下,才回顾着其他人道,“你们怎么看?” 众人都面面相觑。虽然他们都不相信以何旭的修为还会遇到“血光级”的麻烦,但苏茹年轻时“小神棍”的名头也是极响亮的。而追本逐源,青云门的开山祖师青云子,就是颇有名气的江湖术士。对于风水、算卦的学问极有研究。只是后来青云门走上了正统修真的路子,那些小“术”,才被丢在一旁少有人问津。 唯有苏茹是个例外,她当年被小竹峰真雩大师看中,正是因为她那份儿惊人的灵性。而她本身也是爱胡闹的性子,居然仗着真雩大师宠爱,偷偷去学了些“舍本逐末”的东西,也亏得真雩大师发现的早,否则苏茹未必不是第二个“周一仙”。但不管怎么说,苏茹的“算术”也许不能准确算出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但发生的事情是好是坏,却一向少有出错的。 因此听到她这般说话,晓得她能耐的一干同辈师兄,也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正在这时,陆雪琪忽然凑到他们身边,拱手道:“启禀师尊,启禀各位师叔师伯……”她语气甚是急促的样子,显然发生了什么出乎她意料的状况,“弟子方才带领同门师兄妹巡察警戒,却发觉前方约十里处有打斗声传来。弟子潜入细观……竟发现是焚香谷的同道,还有合欢派的妖孽。” 176.敌我难分(上) 众人闻言一惊。 当即有人先道:“速速相助。”水月却在这时嘀咕了一句:“奇怪,焚香谷怎么会在这里?” 田不易一怔,脑海中不自禁闪过了何旭临行前的话…… “……师尊,此行远剿万毒门,实是事出突然,许多战备筹谋都不应手。古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等实当谨慎行事。且弟子已于道玄师伯处讨得差事,先行前往毒蛇谷探查详情。师尊当领本派同门徐徐而进,沿途仔细弟子所留之记号。且……道玄师伯此次决意对万毒门动手,其用意……想必师尊已了然于心。只是,‘那人’之事,也不是靠人多就能办好,实当徐徐图之。最妙不过于伺其落单,生押回山。如此放消掌门师伯之怨,亦正本派门规。至于焚香谷……弟子有句诛心的话,不知当不当讲……‘能防则防,能避则避’!” …… 能防则防,能避则避。 田不易不由苦笑,他与何旭师徒数十载,对他许多心性都了解极深。虽然他平时不说什么,但何旭自以为不着痕迹的许多“小话”,他却一向了然。 其实他也不喜欢焚香谷。年轻时,更与云易岚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他尚是大竹峰的小师弟,莫说在青云门里毫不起眼,便是在熊不壮、苟不立、侯不静面前,也是默默无闻。 因此云易岚在面对这样的田不易时,所表现出的藐然、倨傲,全然与道玄、苍松、水月等当时的年轻高手所述的谦恭知礼、进退得当大不相同。 由此已可知其口蜜腹剑、道貌岸然。从这个角度来说,李煦的做派倒是与他师父一脉相承。 而田不易虽然外表憨愚,心底却若明镜一样。尤其云易岚接掌焚香谷后,更是所图甚大。数百年前也主持过两次大型的剿魔活动,但收效甚微,而且损失亦大。直到玄火鉴失窃后,却忽得整个儿作风大改。 一下子变得以“守”为重,以“援”为主。几乎是数百年龟缩于焚香谷中,鲜少主动出击了。 就好比前些年的流波山一役,焚香谷虽也驰援送信,但除了派一两个李煦、燕虹之类的门面人物出来,连长老也甚少出动。至于后面的青云山正邪大战,一次过出动了几百号人,更是数百年来仅有的大手笔。 只是这种行为落在田不易眼里,却未免要有些“小人之心”的揣测:以云易岚的老奸巨猾与韬光养晦,肯摆在明面上的实力最多只有整体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 若真是如此……那数百年来焚香谷积聚的实力,只怕已比青云门和天音寺还要强大。 至少旁的不说,五年前那场正邪大战,青云门作为地主首当其冲,虽然顶端战力未尝重创,但后辈弟子却颇有折损,即便不说元气大伤,却无论如何说不上“神完气足”了。 他胡思乱想了片刻,见众人目光都放在他身上,才猛得回过神来,微一沉吟后,说道:“我等与焚香谷同为正道,如其有难,我等自当相助。但此地处万毒门边界,我等也要小心从事,免遭魔教埋伏。” “理当如此。”众人齐声称事。 ———————— 话分两头。 毒蛇谷入口处,身着红衣的焚香谷弟子,正与合欢派魔众斗成一团。以形式而论,焚香谷正处下峰。焚香谷里的精锐弟子,若李煦、燕虹等人,都在竭力防守,伤亡只在片刻。 反观合欢派一边,虽是女子众多,但一来人数占了上风,二来为首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不仅模样极美,道行更高得惊人。 一把紫色短刃在她手中使得出神入化,竟将焚香谷那边道行最高的李洵杀得汗流浃背。 争斗中,只听李煦怒吼声不绝于耳,一把九阳尺使得是锐气纵横大开大合,显然在此危急拼命的时刻,他这些年修行的道行也逐一显露了出来,虽然之前似乎吃了不小的暗亏,但此刻看去,居然有扳回上峰的趋势。 只是那身着鹅黄衣裳的妩媚女子手中紫芒闪烁,虽然看似被李煦的背水一战逼得稍处下风,却也能尽数抵挡住他的攻势,每每刁钻反击一下,也要让李煦迅疾回防守护。 同时她口中轻笑不断,声音清脆悦耳,而那一双明眸于清澈里自然而然流露出妩媚之意,仿佛也是越来越浓,越来越美,牢牢地盯住了李煦的眼睛。 不知不觉中,李煦的动作不自觉的慢了下来,而目光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那女子的眼睛,只是他道行确实极高,虽有神秘的干扰仍是法度严谨,但在一旁帮补的燕虹却很快发现了异样。 “师兄,那妖女的眼睛有古怪!” 只是还不待李煦回过神来,正在半空中激斗的两人忽然在硬拼了一记后,紫芒一闪,却是从蒙面女子手上忽地腾起,也就是在这关键时刻,那女子双眸中忽地柔光满溢,似温柔无限地看了李煦一眼。燕虹心底大叫不好,但她又被另一位合欢派高手缠住,援手不得。急得她直拿一双妙眼朝着一旁的树林中急扫,只恨不能叫出声来…… 而李煦本来已经做出了反应,九阳尺就要拦在身前,只是那片刻之间,忽地身子一颤,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神色,看着那神秘女子,似笑非笑,眉头轻皱,整个人神情突然变得轻佻了一下,而手中神兵也登时缓了下来,却是一下子露出了面前大片身子,暴露在紫芒之下。 黄衣女子一声娇笑,带了几分自得之意,手上却并无容情,径直便下了杀手向李煦脖颈斩去,眼看这名焚香谷最出类拔萃的弟子,未来的焚香谷谷主就要在这荒僻郊外的地方身首异处时刻,一个身影,如惊鸿般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曾书书的身边,快得胜过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他一手持一把赤红仙剑,另一手抓住李煦向后一扯,同时仙剑迎上紫芒一剑斩出。 “叮!” 一声轻啸,紫芒刃登时大震,瞬间离开了原来路径倒飞上天。那黄衣女子在这神秘人突然出现时就是身子一震,此刻一见紫芒刃竟是被那人随手震回,更是大惊。连忙伸手一招,紫芒刃飞出一段又迅速飞回她的手中。 一旁的燕虹也不由大松一口气,只是在看清来者时,目光竟大是复杂。 然而他却不知,在她先前所望向的那片树林里,那个被她期待着出手相救的人,同样目光复杂,还带着一丝骇然! 177.敌我难分(下) 天蓝长袍、赤红仙剑,田不易于千钧一发时雷霆出手,一现身便震住了所有人。 李洵堪堪脱险,惊魂稍定,便拱手道:“谢过田师叔相救之德。” 田不易摆摆手,却向那黄衫女子道:“阁下可是合欢派的新任掌门,金瓶儿?” 金瓶儿一怔,娇笑道:“久闻大竹峰首座田不易神通造化、修行精深,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两人对答间,随行赶来的苏茹、水月等,还有其他青云弟子也陆续抵达。两股人马相合,合欢派顿时不敌,双方对峙起来。 田不易这时才说道:“今日之事,阁下轻率部众于此,又被我等围困。若想脱身,只怕已无可能。你年纪轻轻,修行不易。若能束手就擒,随我去青云门忏悔重修。我可在此担保,不伤你一人性命。来日改过自新,行善积德,未必不能上窥天道。我言尽于此,切莫自误。” “哼!”金瓶儿闻言,一脸妩媚霎时收得干干净净,面若寒霜,反倒与田不易身后陆雪琪有些近似,“田不易,我赞你一声修行精深,你莫非还真道自己是道玄老儿了?莫说是你,便是你们青叶祖师重生,也休想劝得我降顺。我师尊三妙夫人,于五年前折在你大竹峰何旭之手。此仇此恨,便是倾三江五湖之水也不能洗脱。你今在此,我便先拿你开刀,再找何旭算账!”合欢派教众听金瓶儿说得豪气,竟是士气大增。尤其她还巧妙的提到三妙夫人,当真是新仇旧恨在此,让合欢派众人涌起了“哀兵”的念头。 最关键是她人数虽少,但长老供奉却也随行带着几个,因此真要拼起命来,也未必就没有生路。 此次随行出征的曾书书就站在陆雪琪身旁道:“这女人好心计啊。瞧她那口气,不知道还以为占上风的是他们呢。” 陆雪琪点点头,没有说话。目光一闪,似乎发现李洵一直在看她。她嫌恶的转过头。 话说那李洵自从流波山一役与她相识后,便一直有意无意的纠缠她左右。她是冰雪聪明的人,如何瞧不出李洵的心思。 按说李洵相貌端正,修行也深,更重要是潜力无限,很可能是未来的焚香谷谷主。完全符合绝大多数女子梦中良伴的全部标准。 用句现代点儿的话,李洵就是诛仙版的“高富帅”。 但陆雪琪就是对他没有半点兴趣,反而因为他的屡屡纠缠,更生出许多厌恶。 于是目光一转,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却没注意她别过目光后,李洵眼中一缕炙热的疯狂…… 田不易似乎料到了金瓶儿的回绝,也不气恼,只淡淡道:“冥顽不灵。拿下!” 他是青云门六大首座之一,又是此行的队正。一声令下,言出法随,三百精锐弟子呼啸而上,焚香谷也不甘示弱。夹杂在一起近四百人便杀了上去。 然而合欢派的人数虽然只有青云、焚香联军的一半,而且绝大多数还是女子。但这一脉却有一般出奇处,就是媚功强绝。 尤其合欢派的媚术对于修为不够、心性不稳的人威力尤大,因此莫说是男子,青云与焚香谷里的好些女弟子,也被合欢派的媚术搞得面红耳赤。 只见场中莺莺燕燕之声,似耳边低语、似极乐呻吟,一派肃杀里居然满是脂粉味道。 但合欢派的人却下手毫不留情,一时间,两百人竟与一倍以上的对手扯了个平! 水月看不出下去,寒声道:“好妖女!好贼子!”当即忍耐不住,也不矜持了,手中仙剑一闪,便化作一道淡蓝仙光,合身杀入。 堂堂六峰首座之一,雷霆出手,自然气势非凡。 而她虽把天琊神剑赐给了心爱弟子陆雪琪,但手中仙剑亦非凡品。乃是她早年修道时,从极北苦寒之地搜得的一件奇珍,名为“分水寒光斩”。 这柄仙剑长三尺六寸五,暗合周天之数,又有一路配套的同名剑诀,威力大是不凡。而随她修行愈深,又以大毅力、大机缘藉之与己身融炼为一,数百年相辅相成、并行修持,威力比之昔日更胜数筹。 便见水月接住一位合欢派的长老,也不施展神通法诀,只以剑技纵横来去。几个回合,便杀得那位长老汗流浃背。 一旁有合欢派的高手靠拢过来援手,青云门弟子见状,大声道:“贼子无耻,只会以多欺少嘛?!” 金瓶儿闻言,在一旁冷笑:“是谁以多欺少?你们这些正道之士果真有面皮,颠倒黑白连脑子也不用。”她年纪轻轻,但修为却是极高,尤其执掌合欢派后,似乎还学了许多“掌门级”的神通,故而虽是争斗中,依然能够眼观六路、吐气开声,还显得游刃有余。 那青云弟子顿时语塞,手底一乱,还险些被砍伤。 水月冷笑:“徒逞口舌之利,今日便叫尔等知我青云玄门正宗!”说罢,竟是不待众人相援。手中仙剑挥舞,独斗三名合欢派长老。 苏茹在田不易身旁赞叹:“想不到师姐的修为已深湛若斯,便是早几年,也未见得她有这等道行。” 田不易却撇撇嘴,低声道:“这冷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与水月向来都不对付,因此听到爱妻赞她,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嘴。这自是惹得苏茹大翻白眼,手底也不客气,悄悄伸到田不易腰间掐了一把。直疼得田不易呲牙裂嘴,还不敢出声。 但虽是如此,他的目光却始终关注在水月身上,而他嘴上虽然不屑,心底也未尝不悄悄赞一句:冷是冷,但手底还是有点东西……嗯,还算不错。 只是他才这么想着,却忽得嘴巴张得老大! 原来水月与那三个合欢派长老近身后,手中剑仙纵横斩落几个来回,将剑气化作一个“井”字推了出去,那三人没料到她这手,其中一个闪得慢了,竟被生生斩成六段,宛若“五马分尸”! 漫天血雾撒将下来,伴着那女长老死前不可置信的惨叫,渗得周围人都手底一缓。 但水月却不稍停,似乎全然不被自己闹出来血腥场面所影响,手中仙剑更似受到鲜血的刺激,剑光反而更盛了三分! 那淡蓝色的毫光转为深蓝,却无一丝血气能够粘附其上,口中尚有闲暇朗声念道:“冰川巍巍水迢迢,冬尽极北雪未消!” 一斩、两斩、三斩,当她第三斩落下时,似乎空气从无形化作了有形,两个想逃跑的合欢派长老,如中了定身术,定住了! 随即她又从容的一人、一剑……划过二人颈部,口中恰恰念完了最后三个字“雪未消”。 那两人绝望中扭曲狰狞的面孔就这样定格在那里,正如那后半句的诗……“雪未消”。 但雪未消,人已调…… 水月就这样挽剑背身,御空而立,挟一剑斩三雄的余威,竟叫旁人不敢稍近其身。 曾叔常在田不易的另一侧,感叹道:“水月师妹道行精深、天资聪慧,凭着‘分水寒光斩’与本门‘青云剑诀’的互相印证,竟还走出了一条新路子。这一手剑诀,几乎达到了超越神通,隐隐触及了‘法则’。凝固时间、割裂空间……当真叫人可敬可叹!” 田不易也是面露惊色,心中骇然无比。但嘴上终归不肯服输,反而道:“哼,搞得血淋淋、乌糟糟,像什么样子……” 旁人听了,只能大翻白眼。然而这时候,异变徒生! 178.怒杀 ———————— “焚香谷,受死!” 一声娇喝,三道寒光! 由毒蛇谷迷雾中杀出的三道人影,如惊鸿般冲入人群。 这一招突入起来,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以为中了对方埋伏。而当田不易看清来人时,更骇得差点下巴脱臼。 那手持琥珀朱绫,清丽可人的女子,可不正是他的掌上明珠——田灵儿嘛! 只是原本印象中机灵、娇憨,又十分懂事的女儿,此刻却若天魔附体、杀气腾腾,下手之间毫不容情。 更让他吃惊的是,田灵儿攻击的敌人,还是一名正与合欢派魔徒交手的焚香谷弟子。 这让他几乎以为女儿是不是中了邪法,这才看花了眼、迷了心窍,弄错了? 但事实很快证明,田灵儿根本无恙,只见她法诀严谨,虽快不乱,而且在盛怒中,居然隐隐有超常发挥的意思。 那一招被她视作看家本领的“缚神”使出,几乎铺天盖地、遮天蔽日。她也不分什么敌我,一个青云门的弟子似乎见田灵儿不对劲,还想上去拉一把,却差点也被卷入杀着中。若非另一个同门机警,危机中拉了一把,倒真的要误伤了。 焚香谷的人也傻了眼,唯有李洵、燕虹等目光一闪,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件事。 两人也没有什么对望一眼,心有灵犀之类的多余动作,都是不假思索的挥动法宝朝田灵儿杀去。 一旁的田不易、苏茹、水月、曾叔常等,都看得大惊失色。 但总算他们都是活了几百年,人老成精的存在。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慢了半拍,却还是再稳住心神后,飞快的召出法宝,准备先将众人拦下才再做定夺。 另一边,金瓶儿可能是场中除了李洵等人外反应最快的人。她立场不同,所以才不去管什么内不内情呢。眼见得正道一方似乎内乱,当即紫芒刃毫光暴涨,娇喝一声道:“杀!” 事实证明,越是关键的时刻,最简洁的语句,和最直接的动作,才是引导部下、激励士气的最好方法。 就如此刻合欢派的大多数人尚未搞清状况,但只是听得掌门一声令下,便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卯足了劲儿,砍他娘的再说! 而什么人最可怕? 发飙的女人最可怕! 尤其当近两百个有修为在身的女人发起雌威来,几乎可以引得山洪暴发、地壳逆行! 合欢派这一招趁乱突击,时机抓得精妙至极。 因此一击出手,青云门与焚香谷立时大乱。 原本还想对田灵儿来一招“围魏救赵”的李洵、燕虹二人,也被合欢派这一袭搞得不得不收招回守。 田不易等青云门一方的人,也大致处境相同。 这时,苏茹忽然急喊:“灵儿小心!” 原来在合欢派的无差别进攻下,田灵儿也处在她们的攻击范围内。而合欢派的人才不会因为你在杀焚香谷的弟子就放你一马——杀招既然出手,就没有回头的道理。老娘认得你,老娘手中的刀却不认得! 因此在田灵儿空门大开,顷刻间会遭人冷袖的时刻,众人除了出言提醒,竟再无任何办法。短短不足三十丈的距离,此刻竟似海角天涯! 有那么一瞬间,苏茹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了、呼吸停了…… 有那么一瞬间,苏茹几乎想毁灭这个世界!……如果她的女儿真的有事的话。 而更让他们焦急的是,田灵儿似乎魔障了一般,眼中满是戾色,对于他们的提醒却是充耳不闻。不仅如此,手底的“缚神”还因为那些围困在内者的挣扎而用力了几分,招式间透满了不死不休的狠辣。 这是何等深仇,让那平日善良乖巧的女子一变至斯! “嘭!” “缚神”终于成功合拢,如同铁壁合围后的无情碾压,往日绚烂的红霞突如染血的旌旗,充满了惨烈和决绝。 田灵儿嘴角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与此同时,身后两道寒光也同时杀至,两名合欢派高手的嘴角同样冷笑连连,只是就在兵刃将要加于田灵儿之身时,两人却如遭电触一般,全身巨震,随即不可思议的回头……却见自己的身体奇异的扭曲,再低头时,居然看到了半截下身,还有一把剑、一只环。 斩龙剑, 朱雀环! 另外两道随田灵儿同时杀入的人影,正是林惊羽和张小凡! 而他二人虽是与田灵儿同时杀入,但从头至尾都没有发出过半点气息——不言不语,只是杀人! 只是田不易等一开始就被爱女的呼喝声吸引了注意,又见她不管不顾的朝着同盟道友下手,惊骇愕然之下,竟未及细辨二人是谁。 事实上,从田灵儿一声“焚香谷,受死”起,直到她杀人、随后遇险被救,前后短只区区弹指瞬间。但这其中的跌宕起伏,却非任何笔墨可以形容。 张、林二人救下田灵儿后,也不询问,返身再入人群。而田灵儿也似乎根本不把自己刚才险些送命当回事儿,法诀一转,竟是再度使出“缚神”来。 这一招范围极广,确是极适合群战的杀招。但她身侧无人照应,若被人冷袖击中,即便是有护体气墙也难保不会受伤。尤其她为了追求杀伤,连自身也不护卫,因此虽然招式更见强悍,但生死也仅在须臾。 田不易大急,再也顾不得谁来阻拦,手上赤焰仙剑火光大盛,人剑合一,“吼”得一声巨响,便化作一条赤火真龙冲杀上去。 挡我者死! “灵儿,住手!你疯了?!” 田灵儿只做不见,而田不易又不能强行打断爱女施法,否则功法反噬之下,只怕比直接砍她一剑伤得更重。 他正焦急间,转眼又见李洵、燕虹等焚香谷弟子杀来,他心里还存了解释的念头。但怎么解释? 不好意思啊,我女儿大概是姨妈来了,有点儿不正常。我这当爹的管不了,最主要是下不得手。你们焚香谷的人要是死了,只能是你们倒霉…… 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而他也注意到,李洵等人杀来的动作,全不似“围魏救赵”的那种感觉。不仅杀势十足,杀意似乎更足。 他心底也不由得有些恼了:我女儿做得是不对,但你们这般出手,是想当着我面杀我女儿嘛?! 说实话,这就是完全不讲道理的护短了。 田灵儿杀焚香谷的人,属于“不对”;但焚香谷的人上来报仇,却是罪大恶极。 只是田不易在危急关头,也根本想不到这一层。当然,即便他想到了,也会因为田灵儿的下一句话而觉得焚香谷当真死不足惜。 “焚香谷害死了四哥!” 田不易一惊,李洵、燕虹二人闻言,也是目光复杂,但更多的却是闪过一丝喜色。 稍远处,苏茹、水月等赶至田灵儿身边的人,也被她毫无征兆的悲愤言语震得顿住身形。 另一边,张、林二人也听到了田灵儿的话,眼眶一红,手底却更狠辣了三分。 林惊羽手持墨雪剑,剑通人心,感应到了他的悲愤,“吼”得发出一声怒吼,寒光大盛之下,便听他厉声喝道:“迎风开山!” 这一招,是何旭考虑到林惊羽修为不足,由“斩鬼神”中简化而出的厉害杀招。 但这招“迎风开山”虽然招式简洁,但威力却大是惊人,凌厉处,还在何旭自创的“七星落长空”之上。 此刻由林惊羽悲愤中使出,更迎合了剑诀中“勇猛刚强”,只进不退的要旨。 只见一道冲天剑气直入云霄,剑啸声震动四野。又见寒光斩落,焚香谷、合欢派数人当场斩为齑粉。 而张小凡也不甘示弱,朱雀环似有凤鸣清越,如丹凤朝阳,刺破苍穹。他的本命法宝被抛入空中,须臾,又化为一只神鸟凤凰,身披火焰,若凤舞九天。 张小凡一跃而起,立身于神鸟之背,法诀变换处,婉转随心、任意所致。他驱策神鸟直往人多处冲杀,火光闪过,中者非死既伤,威势还比林惊羽更胜一筹。 而他见到李洵、燕虹似乎又要对田灵儿不利,惊怒之下,返身折回,迎面便朝二人撞了上去。 李洵、燕虹只得变招,九阳尺、天青石,与张小凡的神鸟凤凰冲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波,震得周围人不住倒退。 这时,田灵儿手底又杀数人。还待故技重施,苏茹却飞身拦住,抓着她手急道:“灵儿,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 谁知田灵儿听也不听,竟是挥手就要把母亲推开。但她连施两次“缚神”,又是盛怒之下全力施展,实已是强弩之末。苏茹又抓得紧,她根本就推不开。 “你倒是说呀,到底怎么了!”苏茹真急了。 不料田灵儿却冷冷的看着她,语气冰冷的几让苏茹心颤:“娘,你放开。我要杀光这些人,给四哥……报仇!”她说道“四哥”时,眼神终于有了变化,但随即又被更深更浓的戾气和绝望所包围,居然借着这股力,成功挣开了苏茹的手,琥珀朱绫再度腾空,霞光中透着危险杀气,再度向焚香谷人打去。 正在这时候,西侧树林处,居然又杀出一彪人马! ———————— 注:“一弹指”约“十秒”。 179.为什么 红色衣衫,白条花纹。由西侧杀出的一行人马,赫然是焚香谷一脉!而且看他们人数,少说也在五百朝上! 田不易等脸色一变再变,这一股本不应该出现的人马突然现身,再结合田灵儿、张小凡、林惊羽的异常,再傻的人都知道里面有问题。 焚香谷……真的毁盟了? 三方人马、上千修士,这些原本因为听闻毒神逝世而怀着各种目的赶来的人,竟是出人意料的在还没有踏进万毒门之前先对峙了起来。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只是这时,毒蛇谷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极猛烈的轰鸣!霎时,地动山摇惊起狂风呼啸。半响,毒蛇谷上方终年弥漫的淡粉色瘴气,居然奇异的盘旋起来。 那巨大、盘旋的毒云,宛若倒立的漏斗;而它数十里方圆的黑洞,又似亘古蛮荒时的恶龙,张开了血盆的口! 众人俱惊! 到底是谁?是谁施展出这等通天彻地的伟力! 只是还不待他们消化眼前的壮阔异景,又见越压越低的巨大毒云似乎突然被点着了一般……淡粉色的毒云慢慢变得鲜红,盘旋的速度也越来越急促。到得后来,竟神奇的衍化为一副巨大的太极图腾——一副奇异的,绽放着玄红二色的巨大太极图! “看!看!” “是他、定是大竹峰那位!” 青云弟子见状,无不精神大振! 曾书书也忍不住喊道:“玄火太极图!是玄火太极图!”宋大仁、文敏、陆雪琪等,也各自目露惊异之色。尤其是陆雪琪,她先前便不相信有人能害得了何旭,毕竟她这些年勇猛精进,修为也越来越高,几乎随时有可能臻入上清境界。但即便如此,每次遇到何旭时,仍止不住的有种高山仰止,淡淡颤栗的感觉。 因此她决计不信能有人可以害得了何旭。 于是她转过身正想安慰一下田灵儿,却见她目中含泪,神情中的悲愤不仅未消,反似更深了几分。 陆雪琪心底一惊,再看张小凡和林惊羽,也同样是悲愤至极的模样,尤其张小凡,更是咬得牙龈出血。 她觉察出不对,忙问道:“田师妹,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田灵儿状若未闻,那目光始终一瞬不瞬的盯着那玄火太极图,似乎能从那里看到她心上人的影子。 苏茹同样瞧出了不对,也急忙追问起来,最后还是林惊羽在旁沉声哽咽道:“我三人自幼随四哥修行,四哥有许多精深法诀也从未藏私。你瞧那玄火太极图虽然威势极广,却已是四哥使出了‘燃烧真元’的拼命法门。你们旁人看不出来,但我们却是再清楚不过。而且四哥传法时曾千万叮嘱,不到危急关头,切切不可施展此术。否则即便勉强退敌,一身修行也要十去八九,若运气再差些,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什么?!”闻者无不惊骇。 林惊羽还待再说,却听已经与焚香谷大队人马回合的李洵突然惊喝道:“是、是师父!” 师父? 李洵的师父!? 这时,便见缓缓向地面压下的玄火太极图,突然被一束由地升空的巨柱顶了回去。隐隐的,还能听到几声龙吟。 再定睛看去,耀眼光芒的深处,竟真的有一条百丈长、十多丈粗,赤红色的巨龙,如潜龙升空一般,试图冲破玄火太极图的封锁。 而众人再一想先前李洵的惊呼,稍一思索,心底都是一颤。至于青云门那边,更是心情沉入谷底。 李洵的师父……不就是焚香谷的谷主,威震天下的三大宗师之一,云易岚嘛! 如果说青云门内谁能稳压何旭一头,所有人都会异口同声的指出道玄真人的名字。而与道玄真人齐名的云易岚……众人开始时的信心十足,全都在这一刻集体的动摇了。 只有少数心怀侥幸的人,还揣测这云易岚的名头一向在三大宗师里排名最末,何旭未尝没有一丝机会。 但若是这些人知道,云易岚已然将焚阳玉册修炼到焚香谷八百年未曾有人修成的“玉阳境”,便不知道这些人会做何感想了。 果不其然。 巨龙与玄火太极图的对峙僵持只过了区区数息,便见巨龙“轰”得穿透了太极图的碾压,随即又是亮若白昼的爆炸。 众人都被不可目视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而在睁眼后却发现,毒蛇谷上空终年不散,浓密几如液体的瘴气,竟一次过被焚得干干净净。 更骇然的是,原本茂密的树林、草地、泥沼,也被焚得干干净净,连灰烬残骸都没有剩下。 原本复杂蜿蜒的地形,则在这场大战后变成了望眼即知、微微凹陷的“盆地”。 田灵儿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万念俱灰,随即“噗”,喷出一口血来,便昏厥在苏茹怀里。 “师姐!” “灵儿!” “田师妹!” 周围的人免不得一阵手忙脚乱,但旁人可以乱,田不易却乱不得。 他先看了一眼金瓶儿,这女子显然也被眼前场面给震住了,一向妩媚的脸庞,竟在田不易目光触及前,来不及升起伪装。 而以田不易的老辣,却已看出了她未及收敛的一丝退意。 心底稍稍一定,这才将目光方向了焚香谷。只是当他将目光扫过焚香谷的为首之人时,瞳孔却是一缩! 上官策?! 对面身材高瘦,面容yīn骘的花甲男子,不正是以一杆九寒玄冰刺闻名修真界的焚香谷第二号人物,上官策嘛! 田不易心底苦笑。 出发前还听焚香谷说,久不行走江湖的上官策将会亲自带队……心底还曾有过窃喜——焚香谷这次倒真的肯下力气。 没想到他们不仅下了力气,还下了死力! 不仅上官策来了,连坐关数百年的云易岚都亲自动身! 若非何旭亲为前哨,自己这边带着人贸贸然闯入,谁又知道有心算无心的焚香谷会下怎样的杀手? 届时不说伤亡惨重……全军覆没都有可能!若真如此,自己就成了青云门的罪人,甚至死后都入不得祖师祠堂承享香火! 只是……我的老四啊! 想到何旭,田不易的心都在滴血! 他与何旭师徒近百年,连爱女都许配于他,待其早已不能用寻常师生之谊来形容,便说他是“半子”都嫌少了,而是真正的拿他当了嫡传子嗣。 如今老四身死,不,是生死未卜……他心底悲痛之余,当即就要动手。 一旁的曾叔常见了,急忙拉住。 同一时刻,曾书书也拉住了想要冲上去报仇的张小凡,长门的常箭则拉住了林惊羽,水月又扶助了苏茹,至于田灵儿则交到了陆雪琪手上。 其他大竹峰的弟子,大仁、大义、大礼、大信、必书,也各自被拦着,好不叫他们情急出事。 曾叔常急忙向田不易耳语道:“田师弟,现在还不急着与焚香谷动手。此仇此恨,我等必报。但当务之急,是去看看何贤侄如何。若还有救,我等却在此耽误了时间,到时后悔不得!” 田不易猛省,但他总算没有完全丢掉理智,不管不顾的就直接冲了出去。而是先冷冷的看了金瓶儿一眼。 金瓶儿被田不易的杀气慑得心头一颤:这老头子是真急了! 她没有在这种关头去触霉头的心思,且她此次率众而来,主要是为了看看有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谁料什么都没做呢,就先遇到了焚香谷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在与焚香谷的打斗刚开始时,她便已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因为这波焚香谷的人并不像是有意要埋伏他们。相反,若不是她无意中发现树林里有动静,可能也不会引起这场打斗。 而焚香谷也当真狠辣,竟是在被识破后,立即舍下近百弟子为饵,将错就错,把真正的埋伏掩藏的更深。弄得好像就是为了埋伏合欢派才来到这里,并且是因为人数不多,才故意隐藏。 只是现在看来,若不是自己的误打误撞,导致了焚香谷误中副车……按照他们的原计划,多半是等到青云门踏入伏击圈后,才以翻倍的兵力突下杀手。 这么一来,青云门想不大败亏输都难。 再说得彻底些,她简直是为青云门挡灾了。 一念及此,即便是以金瓶儿的城府,也不由大感懊丧。于是玉容微寒,冷然道:“今日之事,来日自当报还。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各位,后会有期。” 她很江湖的做了个四方揖,便摔残部徐徐而退。 而青云门和焚香谷则各自因为投鼠忌器,竟是任由他们走得从容。 待合欢派撤空后,田不易这才盯着上官策,沉声道:“为什么!” 上官策面色不变,淡然道:“此时此刻,还需要什么理由嘛?” “混帐!”田不易被他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我等三派同为正道领袖数百年,尔等今日所作之事,可对得起你们列祖列宗?!” “列祖列宗?”上官策冷笑,“我焚香谷列祖列宗,无不将本派发扬光大列祖遗训。只是广大本派,就一定要做那正道领袖嘛?!凭什么同样是正道领袖,我焚香谷就要僻处蛮荒,枯守十万大山与妖兽为林,而你青云门安居中土龙脉兴旺之地,未有寸功,却窃得天下人仰慕?!” 180.生死未卜 “好好好,好一个未有寸功,好一个光大本派!”田不易闻言,却是怒极而笑,“既然你自言无愧于心,那今日之后,你我两派便是生死大敌!我田不易在此立誓,有生之年若不能踏平你们焚香谷,死后愿受轮回之苦,永志不言天道!” 修真者一生所求,除了颠破长生之谜外,便是羽化后得以白日飞升,超脱轮回。因此田不易所赌之咒,对修士而言几无异于毒誓。 而且天道至公,修士一言一行,都有冥冥天道监管——所谓天网恢恢,便是如此了。尤其那些修行极深的大修士,在感应天道越深的同时,受天道的约束也越大。 因此这类大修士,也从不轻易许下承诺。否则万一言出未鉴,谁晓得天道什么时候会予他个报应? 同样的,这也是“高人们”大多都极守然诺的最大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有风险也会有回报。 立下重誓的大修士,如果能够应誓成功,则多半会于心境、道行上,有或多或少的突破,也就是所谓的“念头通达”——至于突破的程度,则又视誓言的难度各有不同,但总体上是成“正比”的。 比如修真史上就有过某位大修士,在完成了昔日所立之重誓后,心结一节,多年未尝寸进的修为竟出人意料的百尺竿头。 因此立誓对于大修士来说也是一份机遇,是需要、也值得行险一搏的。还是那句话——天道至公。 上官策听了田不易的话,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田不易成名近百年,尤其最近十年因为得意弟子何旭的关系,风头更是一时无两,几已是公认的青云门道玄以下第一人。 且不说他的真实修为是否真的能在高手如云的青云门中达到“第二”的高度,单就上官策在百多年前正邪大战时所见于他的修为,就已比他稍胜半筹了。 而这种修为的人,如果真的抛下面皮,不以身份为重,铁了心想为弟子报仇,所爆发的破坏力和突然性,绝对超过任何人想象。 他也不肖做什么,只要在焚香谷周围蹲点,今天杀两个、明天杀两个……谁又真拦得住他? 即便焚香谷命令门下小心注意、结伴出行……一时可以,难道还真能一世如此? 就像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因此上官策闻言后的心情,便让人可以想象了……其实这也是他心态上还未完全转变的缘故。 毕竟正道当得久了,也不是说反水就能做成“合格”的坏人。就像杜必书发誓“再也不赌了”,却还是忍不住有机会就对何旭道:“四哥……你猜猜今晚咱们吃饭,谁先进来?” 而以眼前的事来说,若真是魔门中人听到田不易的威胁,即便心有忌惮,却也决计不会考虑到“如果他杀上山门,或者伏击本派弟子怎么办”之类的念头。 相反,真要提了出来,才会被人嗤笑…… 杀就杀咯,只有死的不是我就好——魔教中人,向来都是这么自私自利的。即便遇到两个重情义的,也最多是同样跑去青云门下蹲点——你杀我一个,我杀你一双。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人若犯我,十倍奉还! 这才是正宗的魔教逻辑。 而就在上官策考虑着,是否仍要照计划与青云门做过一场时,恰见数十道金光由毒蛇谷深处飞来。瞧那方向,似乎还是从何旭“陨落”之地赶来的。 林惊羽眼尖,忽然有些激动的指着当先那人叫道:“是法相师兄!” 张小凡在一旁顺势瞧去,也是心里一动,喜道:“是、是!是法相师兄!师姐,你快醒醒!”他急忙去摇陆雪琪怀里的田灵儿。 原来他们三人之前遇到普智带队的天音寺残部,在助得他们击退鬼王宗追兵后,立即道明了焚香谷反水、还有何旭遇险的始末。而普智昔年曾得何旭相救之恩,听闻之后,想也不想就往何旭所在之地冲杀过去。 三小原本也要同行,却被法相劝住,叫他们先往谷外去搬救兵。这才有了后来三人杀出,与焚香谷战做一团的事情。 因此张小凡、林惊羽现见法相率众而回,立即想到他们是否已救了何旭出来? 而当法相等人越飞越近后,青云门一众却是忍不住心底一沉。上官策却心底一喜。 只见法相、法善一同扶着一个白衣染血的年轻男子,瞧那穿着,有比较熟悉的已经认出了他就是何旭。只是何旭被二人架着,却是一动不动,还垂着头,宛若死人。 天音寺众人越飞越近,而所有关心何旭的人却觉得时间怎么那么长…… 终于,法相等人着陆。田不易抢上一步,也不询问,急忙将手搭在何旭脉上,心中一沉,又飞快的掰开他的嘴,怀里掏出一个小瓶,也不管多少,尽数就往他嘴里倒。 随即也不管有没有别人的,抱上何旭就往远处飞去。苏茹见状,也跟了上去。 这回上官策不干了。为了诛杀何旭,他们焚香谷甚至不惜背盟,甚至云易岚也亲自出手。现在尚不晓得兽神所要的那件东西是否被夺回,至不济,也不能叫何旭生离此地。 于是挥手一指道:“拦下了,一个也别放过。” 危急时刻,水月与曾叔常对望一眼,最后由水月道:“大竹峰的弟子都去为你们师父师娘护法,其他人,随我杀!” 法相在旁,也一改往日迦叶微笑似的安详,满眼恨恨的看向焚香谷一边,道:“焚香谷杀我普智、普方二位师叔,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众师兄弟,随我杀敌!” 原来普智遁着打斗声找到何旭时,他与云易岚的斗法已到得最关键处。便恰巧见何旭的玄火太极图被云易岚的八荒玄火真龙所破,何旭重伤倒地,云易岚正要痛下下手。 他便急忙飞身扑上。而一直带着其他天音寺僧众隐藏在战圈边缘的普方,猛然见普智出手,担心他不敌云易岚之威,便也不顾自己同样有伤在身,冲将上去。 结果三人互拼一招,普智、普方当场被杀,而云易岚也在三人先后的决死反扑下,重伤仓皇而遁。 ———————— 181.三年 ———————— 三年…… 大竹峰,守静堂。 柔和的阳光照进清幽的正堂,偶尔一两声犬吠,带给静谧中一点鲜活。门栏前,一位身材颀长,面容清俊的男子站在那里。 他大概二十五六的年纪,衣着干净而整洁,头发整整齐齐的梳在头顶,盘做一个发髻,让人瞧着分外清爽。 他就那样背着手,仰头看着山间悠闲的云,出尘之态有股说不出的潇洒。 忽然,一只奇大的黑獒走到他身旁,看了他一眼。随即用身体轻轻的蹭了他一下,又躺在地上,四脚朝天露出肚皮,朝他吐舌头。 他笑了一下,很和煦、很温柔。 而那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也让他本来那股淡淡的忧郁冲散了许多。 他俯下身笑骂道:“死狗,又耍赖皮。”但还是伸出手去摸着它的肚皮,而那大黑獒则舒服的眯着眼,极享受的样子。 “相公。”一位风姿绰约容貌极美的少妇,身穿着粉袖罗裙,腰缠了琥珀朱绫,云堆秀髻,面若桃花,嘴角挂一丝淡淡笑意,眼波如水,令人怦然心动。 她轻轻的唤过一声,便走到那男子身后,也俯下身道:“相公,我们去用膳了好不好。大家都等我们呢。” “好。” 他站起身,微笑着回应。两人目光的交集,流淌着婉转的情意。他伸出手,握住她……少妇面上一红,竟回头张望了一下,才嗔道:“讨厌,一会儿小凡他们看到,又要笑话我们呢。” “呵呵,怕什么。他们那是嫉妒。”他满不在乎的一笑,索性伸手将少妇拦在怀里。女子噘起嘴,一副小委屈的样子,但眼角的飞扬,却透露着心底的窃喜。也不挣扎,就那样安静的躺在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左腿下意识的向后弯起,一翘一翘,宛如小狗欢愉时摇动的尾巴。 他们就这样宛如热恋中的情人,静静的、紧紧的相拥,任凭风吹云动、任凭日月流转,不曾放开、不曾放手。 半响,她幽幽叹息一声,道:“四哥,能见到你现在这样,灵儿真的好欢喜。” 这两人,正是田灵儿与她的结发夫君——何旭。 三年前,几为云易岚重创至死的何旭,终于还是在田不易,还有青云门以倾派之力为代价的施救下,活了下来。只是一身修为……终不能保。 当日他为了与云易岚同归于尽,过度施展“燃烧真元”的法门,以致一身上清境地元中品的修行,被生生打落至玉清第四境! 不仅如此,他的本命神兵“南明离火剑”由于承受了超负荷的真元,竟在最后一击下生出条条龟裂。若不是他以一缕顽强的离火剑魂强行将裂痕粘连在一起,这柄伴随他纵横天下的神兵,只怕当场就要粉碎。 但即便如此,三年多下来,他一身内外伤势虽都养好,可修为却始终补不回来。盖因南明离火剑不仅是他的本命神兵,更是他的本命灵根! 可以说,只要南明离火剑一日未得修复,何旭的修为便一日无望还原。甚至长此以往,若是有朝一日他的“剑魂”衰弱,南明离火剑少了最后的支持导致灵根破碎,那恢复修为什么的便一切都没指望了。 然而饶是他如此苦苦支撑,也因为修为受损的缘故,面容已变得较早些年为老。虽然还是二十五六的年青人模样……但别忘了,在过去的六十余年里,何旭的容貌一只只有二十一二。 若再过得几年,他的问题还解决不了。那么相貌便会如未修过真的凡人一样,逐渐老去,甚至比一般人还老得更快些。 也正因此,这一切对于一个曾经修为几乎通天彻地的人来说,不谛为天塌地陷的打击。 正如那句老话说的: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而修行者无不将修为看得比富贵更重百倍,因此一旦失去了,心理落差上也比寻常人家道中落所受的打击更深。 总算大竹峰上下,都对何旭极其体谅关心,在他面前,也一般不会提什么不开心的事,尽捡些笑话逗他。三年下来,他的情绪才逐渐好转。而这些年,随着他在最初的惶急后静下心来,伴随日夜咏颂黄庭经卷,心境、道行,反而比之昔日更见精进,倒也算得意外之喜。 何旭搂着田灵儿,柔声道:“丫头,这些年,你为我忙里忙完,处处迁就。真的苦了你了……” “相公……”田灵儿微微一嗔,抬起头认真道,“我们本就是夫妻,你怎么还说这种话。”说完,又把头枕在他肩上,幽幽道:“灵儿其实都想过了,就算相公你的修为永远都不能恢复,也不要紧。灵儿永远会陪着你的……不管发生什么。”她最后的话说得极轻,却极是坚定。 何旭心底大受感动,正要说话,却见一女子朝他们走来,未语先笑道:“好啊,让灵儿来唤你吃饭,却在这里缠绵呢。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恩爱。” 田灵儿一惊,忙挣脱了何旭,脸上一阵火热。待得看清来人后才嗔道:“好啊!文师姐,你又笑我!下次你和大师兄……哼哼,我见到了定要报还你!” 原来突然走近的女子,却是小竹峰的文敏。 说起来,这些年大竹峰最大的喜事,便是小竹峰的水月大师终于允了宋大仁与文敏的婚事。而这一对长跑多年的鸳鸯终于有情人终成家属,倒也了了田不易夫妇的一番心愿。 只是大竹、小竹虽然因为苏茹和文敏的关系亲上加亲,但田不易和水月的关系还有多烂就多烂。 当年田不易熬不过宋大仁死乞白赖的请求,硬着头皮上了小竹峰,却不出所料的遭了好大一通奚落。 也难怪,任谁女家看到上门提亲的男方摆着一张吊死脸,一副“我徒弟肯娶你徒弟是你福气”的面孔,也会气得火上天灵、三尸神暴跳。更何况,提亲的当事人本来和自己还不对付。 而水月又是不肯吃半点亏的人,眼尖嘴厉更不是木讷的田不易可比,一番奚落下来,险些激得田不易当场与她“切磋”一场。 最后,还是何旭、田灵儿出面,邀了道玄真人亲自说项,水月才“勉强”点头。 如今文敏嫁入大竹峰三年,与宋大仁琴瑟相合、恩爱至极,私下又与田灵儿闺蜜作伴,生活倒也美满。 她见田灵儿生气,也不害怕,笑嘻嘻的挽着田灵儿,冲二人道:“好了,我们快过去吧。师父师娘他们都在呢,我师父、还有陆师妹也来了。” 182.大势 ———————— 小夫妻二人怔了一下,田灵儿奇道:“陆师姐不是随了天云师叔、商师伯他们讨伐焚香谷吗?怎么会突然回来的?” 文敏一叹,道:“你二人还不知吗?这次天云师伯他们带队征讨焚香谷,仍然战事不利。天云师伯甚至还受了重伤,商师伯不得不率众返回。雪琪就是先回来报信的。” 何旭闻言,却是微微皱眉道:“不应该啊。以天云师叔和商师伯的修为,能伤他们的人寥寥可数。至不济也是败退不敌,没理由还受重伤啊。莫非……云易岚伤愈了?!” “不是。”文敏摇了摇头,“似乎是鬼王宗出手。” “鬼王宗?”何旭一奇,旋又想到什么,惊道,“难道……鬼王宗与焚香谷结盟了?!” “不会吧。鬼王宗与焚香谷也有不少旧怨,这两家怎么可能走到一起?”田灵儿似乎不信。 文敏也附和道:“是啊,大智,应该不可能吧。” “未必。”何旭这时也冷静下来,双手抱肩,摇头道,“如今局面,自三年前焚香谷反水后,正道声势已大不如前。天音寺在毒蛇谷一役又折了两百多精锐弟子,连四大神僧中的普智、普方也不幸罹难,可谓元气大伤。至于我青云门同样损失不小,当年以三百精锐硬拼焚香谷五百多弟子,虽然凭着哀兵之势勉强脱身,但十亭人依然去了近半。最关键……是士气大挫。” “反观鬼王宗于那一役,斩杀天音寺高手无数,在魔道中建立了绝大威望。而原本声势第一的万毒门,却因为毒神谢世后的内讧,宗门高手死伤殆尽,现在实力大概连合欢派都不如。不过秦无炎也算厉害,居然主动找金瓶儿结盟。他们两个原本力孤,但结盟之后却势不再单,已能勉强与鬼王宗分庭抗礼。”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很明显了,鬼王宗一心想要一统魔道,却无法独力吞并万毒门与合欢派。而焚香谷也扛不住我青云门与天音寺的联合讨伐。两方人马都需要借助外力为依靠。且焚香谷地处幽州,位于南;狐岐山位于云州,与焚香谷比邻。两地相隔甚近,极易呼应。现在又处境类似,那么彼此当真是同病相怜、又合则两利。结盟实是大有可能。” “至于原本的陈年旧怨,在更大的利益面前,一切都是可以放下的。而且你们都不了解云易岚和鬼王。这两个人,无不是成大事不拘小节的枭雄之辈。气度、眼光,更是第一流的人物。相比之下,掌门师伯……便少了些……” “少了什么?”田灵儿与文敏忍不住异口同声的追问。 少了什么? 道玄真人修为极深,眼光也不弱,却唯独……少了几分狠辣,多了一点迂腐。 何旭自问若与道玄易地而处,便会主动与合欢派、万毒门放下仇恨。即便碍于颜面,不能做得太明,至少也要暗中支援两派与鬼王宗作对。可惜道玄真人对于身份立场极其看重,决计不会做这种事情。 只是这些话,即便是面对爱妻与兄嫂,何旭也依然不能宣之于口,便含糊道:“掌门师伯欠缺的……便是天时了。” 田灵儿一怔,叹气道:“是啊,自从龙首峰那位叛教后。去年,曾师伯也因为与焚香谷交手时受了重伤,最终伤重病逝。本门许多师兄师姐也在那一役战死。这两年为了讨伐焚香谷,另有许多师叔师伯陆续殉派,现在天云师叔也受了伤……唉,橙黄不接,莫非真是天时不济?” 诚然,青云门最强盛时,自掌门道玄以下,共有二十五位上清境长老。实力之强横,非当世任何门派所能及。可惜从正邪大战后,随着苍松叛教,还有连年征战,一干上清高手死的死、伤的伤,竟只剩下十余人。 而后辈弟子中,萧逸才、齐昊、陆雪琪、曾书书、楚誉宏、等等,虽然已经脱颖而出,开始独当一面。但也仍未达到上代六峰首座那种纵横天下的程度。即便是最出色的萧逸才、齐昊、陆雪琪三人,也依旧处在玉清第九境,突破尚不知在何时。 至于原本作为青云门承上启下的领军人物,何旭的重伤未愈,更给青云门在士气上带来了极大的打击。 所以听到田灵儿的话,连开始只是为了扯开话题的何旭,也不由在想是不是青云门真的欠点儿运气? 三人都是心情沉重的叹一口气,终于还是文敏道:“嗨,你看我!说了是唤你们去用膳的,说着说着,反而忘了正事,还耽误了这么久。我们这就去吧,让长辈们等久了总是不好。” 小夫妻二人点点头,便随行而去不提。 ———————— “何师兄、田师妹。”陆雪琪向走进来的小夫妻二人见礼,又朝文敏道:“大师姐,怎么去了这么久。”话语里,似乎有些埋怨。 文敏讪然,眼珠子一转,却笑道:“还不是他们,小夫妻两个在那儿腻歪呢。”她本意只是开个玩笑,转移一下话题。谁料陆雪琪听了,面色居然一僵,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原状,却恰好被文敏看在眼里。 文敏暗暗懊悔,心道自己真实哪壶不开提哪壶,又叹息自己这位师妹…… 不过其他人却没注意到二女细微的心理活动,反倒因为文敏的话,都笑着起哄。 田灵儿红着脸跺足,娇嗔着不依。何旭却是面皮极厚,笑着也不当回事儿。唯有大师兄取笑他时,被他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老婆还真是好样儿的。 笑闹片刻,众人一一落座。文敏这时才奇道:“咦?师父师娘呢?还有我师父呢?怎么我才出去一会儿,他们就都不见了。” 宋大仁坐在她身旁,扭头道:“嗨,我师父和你师父的脾气你还不明白嘛?两个人根本坐不到一块儿。才讲了没两句话,就呛起来了。师娘一个人劝不住两个,老四又不在。得~你师父一拍桌子就走,我师娘去劝,师父生气,自己回房了。” 文敏、田灵儿、何旭听了,都是大翻白眼。 真是没个省心的人啊! 183.当爹(上)(1/2) 不过师长们都走了,在座的便都是同辈。彼此相熟,言谈间自也轻松了许多。而众人也不如何将田不易与水月吵架的事情放在心上,反正吵啊吵的,几百年了,早习惯了。 至于弟子辈的互相往来,更不会因为上代人的关系而受影响。一样的婚照结、友照交。于是便见八人围桌而坐,另空着三个位置,却是留给张小凡、林惊羽和杜必书的。 后三人,又都端菜摆筷,好一阵忙活。 陆雪琪过意不去,起身想要帮忙,反被左右文敏、田灵儿劝住。 “陆师姐,你难得来的,怎么能让你动手。”田灵儿挽着她手笑道。 陆雪琪面上一红,冲着正上菜的张小凡道:“我们都坐着,就让小凡师弟他们在忙,这如何好意思呢?” 张小凡笑笑:“没事没事,陆师姐可是请都请不来的稀客,今天可要好好尝尝我的手艺。” 林惊羽也道:“可不是我们自夸,小凡的厨艺是真没得说呢。上次道玄师伯到我们这儿做客,小凡一道‘清炖寐鱼’吃得道玄师伯只以为是河阳城‘山海苑’的大厨亲来,那叫一个赞不绝口。” 陆雪琪闻言大奇,不由多看了张小凡一眼。心说这个平时看起来挺木讷的家伙,竟然还有这一手好本事。 张小凡被看得不好意思,尤其看他的还是号称青云门千年以降最美的女子,不由得面色涨红,说话也结巴了:“哪、哪、哪里……这其实还多亏了道玄师伯。” 田灵儿也被勾起了兴趣,笑道:“这鱼你也做过好些次,我们每次都净顾着吃,却不知道怎么还和道玄师伯有关系。” “是呀是呀,小凡师弟,快说呀。”文敏也跟着凑趣。 只是张小凡先前已被陆雪琪看得紧张,现在田灵儿和文敏也凑了进来,不由面色更红,竟连话也不会说了,只能求助的望向何旭。 何旭摇摇头,没好气的解围道:“你们几个妮子,明知道小凡内向,还这么逼他。”说着,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小凡一眼——你还敢再没用点嘛? 小凡见状,就“嘿嘿”的笑笑,傻得瓜娃儿似的。众人也跟着大笑,却也丝毫没有恶意。 笑过之后,陆雪琪还是捡起刚才的问题,向何旭问道:“何师兄,刚才的话却没说完呀。这‘清炖寐鱼’到底和道玄师伯有什么关系?” “这寐鱼呢,本是南方诸钩山的特产,离咱们青云门少说有千里之遥。后来听说是道玄师伯路经诸钩山,特地将这寐鱼移了回来,就放在青云山yīn的洪川之中,到如今不但成活,而且渐渐繁盛。所以我们今天有此口服,不仅要谢谢小凡的手艺,其实也得谢谢道玄师伯。” 诸女闻言,这才恍曰“原来如此”。 陆雪琪轻笑道:“何师兄不仅于修真一途极有见地,连这些闲杂趣事也无所不知。师妹佩服。” 何旭也笑道:“佩服我作甚,你等下尝了小凡的手艺,才真要佩服他呢。行了,我说……咱们都动筷好不好,我馋死了。” “哈哈哈……”众人见他说得有趣,无不大笑,纷纷举箸不提。 谁料这时候,田灵儿却忽然捂着嘴,将鱼吐了出来! 张小凡首先一惊,忙道:“师姐,是不是我做得不合胃口?” 田灵儿捂着嘴摇摇手,刚要说话,却又似忍不住呕吐一般,捂着嘴便跑开了。 何旭也吓了一跳,忙起身追了出去。 追出屋外,他见田灵儿蹲在院子边干呕不止,心疼得不行,蹲下身轻抚其背,柔声道:“灵儿,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 “嗯~~~”田灵儿一脸委屈,眼眶微红,小嘴也崛了起来,“相公,灵儿难受……” 那小模样,真是让何旭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又满是舍不得。不过他对自己这个小傲娇的老婆也是了解至极,一般她撒娇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但通常都没什么大事的。 只是他对田灵儿也当真是宝爱到了极处,虽然明知道她无恙,但还是很紧张的左手抓起她的手腕细细把脉,另一手搭在她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他杂学甚广,望闻问切也是会一些的。 田灵儿则满心甜蜜的枕在何旭xiōng膛,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显然她对何旭的紧张,心底大感享受。 谁知过了半响,何旭却没说话,反而把左手脉换到了右手,似乎田灵儿的症状,让他吃不准了。 “相公,怎么了?”田灵儿扬起头,微微有些奇怪,旋又笑着宽慰道,“好啦,我没什么的。可能是最近天气热,胃口有些不好。瞧给你紧张的。”说着,便想抽回自己的手。 不曾想,何旭却满脸古怪的样子,见田灵儿抽回手,立即执拗的将她抓了回来。 “哎呀,相公!你干什么啊?你抓疼我啦!” 何旭不理,眼睛直直的盯着田灵儿,连声音也微带一些颤抖:“丫头……灵儿……好老婆!你多久……这种样子、你这种样子,有……有多久了?” 田灵儿见自己一向处变不惊的相公突然间说话颠三倒四,也不由大感吃惊,但看他模样又不似发现什么坏事,反倒像压抑着什么狂喜。 她一时吃不准,忍不住紧张的小咽一口口水,轻声道:“大概……大概有几天了吧?” 何旭脸上一僵……几天?别……别是我搞错了吧? 他不死心,追问道:“是不是不能闻腥味,尤其受不了油烟?有没有想吃辣的?酸的也行啊!” 他嘴上这么问着,心里却反复祈祷:辣的!辣的!酸儿辣女!可一定要辣啊!最好是大辣! 田灵儿见他问得奇怪,不由怔了一下,仔细一想,笑道:“相公,你还别说。昨晚小凡做的糖醋排骨,我便很喜欢了。还多吃了一碗饭呢。哼,你还笑我不怕胖。讨厌!不过我也是你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我小时候都不太爱吃甜酸呢,现在怎么改了?喂,你讨厌啦!你笑成那样干什么……喂,你再笑我可生气啦!啊!快放我下了!相公,你吓到我了!”原来田灵儿说道最后,却是被何旭毫无征兆的横抱起来。 只见他抱着灵儿,不停的原地打转,口中纵声长啸,大笑不停! “好灵儿!好老婆!我要当爹啦!当爹啦!哈哈哈哈……我要当爹啦!小凡、惊羽!我要当爹啦!哈哈哈哈哈哈……” 184.当爹(下)(2/2) 田苑。 何旭与田灵儿的小宅里,此刻已经挤满了人。 田灵儿躺在床上,田不易亲自为爱女诊脉。苏茹则一脸紧张的站在他身后,而再后面,则是大竹峰上下的一干弟子,文敏、陆雪琪也在。 只有何旭很没形象的跪坐在床上,一只手紧紧握着田灵儿,眼神却盯着师父。 田不易此刻也是满头大汗——关心则乱啊! 手搭在爱女腕上半天,居然连脉也找不到。最后见何旭一副熊样子,便怒道:“你抓着她的手干什么!抓得那么用力,我还怎么诊脉!滚滚滚,一边儿呆着去!” 何旭委屈的不得了,心说我抓的是左手,你诊得是右手,自己没本事管我屁事! 但这种话即便再给他两个胆儿他也不敢说,否则不说田不易能活刮了他,便是田灵儿也能把他踹下床去。 苏茹却最见不得何旭受委屈……要不怎么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呢。马上就一巴掌拍在田不易肩头,嗔道:“你瞎嚷嚷什么?好好诊!弄错了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田不易马上偃旗息鼓,心底却大叫晦气:娘的,这关我屁事!女儿如果没怀上,要怪也是怪老四没用!跟我有什么关系…… 而旁边围观的则纷纷暗笑: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终于,过了好半天。只见田不易也如何旭一样,从左脉换到右脉,用了左手用右手,才重重吐一口气,满眼喜色道:“是喜脉!” “哦!!!!” 满屋都是欢呼! 也难怪,修真之人子嗣艰难,本是人所共知。就说田不易与苏茹,两人合籍双修了数百年,也是在三百岁后才有了田灵儿。 至于另一位首座曾叔常,更是成婚数百年才有的子嗣。 对此,修真界没有人能够很确切的解释,只能推说是“练精化气”的缘故。但如果用何旭那个时代的基因论来解释,却可能更容易理解些。 首先,一切物种的繁衍,都是为了种族的延续。而弱小的物种,通常繁衍能力强,因为他们弱小,寿命也短,所以他们的基因会在潜意识里强化“繁衍”这一块的能力。而强悍的物种通常繁衍能力弱,因为他们寿命悠久,本身的存在就能延续很久,相对的,基因中的“繁衍”能力就大幅度的削弱。 至于人类,虽是介于弱小与强悍之间的种族。但也是极少数能够普遍通过修真,亦或锻炼,变得愈发向“强悍”靠拢的特殊一类。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修真之士大多子嗣艰难的原因。 只是谁也没料到,修为极强的何旭,与同样不弱的田灵儿,竟在成婚后的短短三年,便出人意料的有了子嗣。 如此一来,众人自无不喜的道理。 如田灵儿,便立时羞红了脸,一头钻在母亲怀里。田不易也是一抚胡须,哈哈大笑。张小凡和林惊羽更是抱在一起,不知道还以为是他们要当爹了呢。 宋大仁则绕到何旭背后,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大笑道:“老四,你行啊!这才几年啊!就要给咱们添侄子啦!” 吴大义也笑道:“你这都超过大师兄了,将来咱的小侄子就是大竹峰的大弟子。” “嗯,我决定了。”郑大礼突然一脸严肃,“我得给咱侄子当师父!” “嘁~~~~~~!” 众人一齐嘘声。 他被嘘得不好意思,只能咳嗽道:“就算不是师父,但这一声三师伯却逃不掉了!你们呢!撑死了叫你们一声五师叔、六师叔、七师叔、八师叔,哼,六师叔还是个必输的!” 他这一番话打击面太广,吕大信、杜必书、张小凡和林惊羽马上就不干了。尤其是杜必书,插着腰就怒道:“三师伯好了不起嘛!这不还有大师伯、二师伯排着呢嘛!你得瑟什么!我将来有了儿子,就让他理也不要理你!” 郑大礼白眼一翻,反讽道:“少吹大气,还你儿子呢……就你小子,你媳妇儿还不知在哪个丈母娘肚子里呆着呢!” 杜必书大怒:“放屁!你敢不敢和我打赌,我生儿子一定比你早。我赢了,你以后的儿子就得管叫我六师伯!” 郑大礼也怒了,只是眼睛一眨,却忽得坏笑道:“哈哈,行啊!我输了自然让我儿子管你叫师伯,那你输了呢?” “我……”杜必书一楞,他刚才口快,却没想过这个问题。正要说话,又被张小凡悄悄拦住,“六哥,你可悠着点儿,你打赌是从来不赢的……” 杜必书面上一僵,但此刻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输了,就让你儿子管我叫六姨!” “噗……” 刚端着茶看着弟子们胡闹的田不易,差点儿被呛死,斥道:“胡闹!”但他此刻心情实在是好得无边无际,一张胖脸说什么也板不起来,最后反而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 言下之意,却是要杜必书说话算数了。 众人听出意思,又是忍不住笑个不停。连陆雪琪一贯的冰霜面孔,此刻也笑得直捂肚子。 唯有杜必书面色难看,心底却暗暗拿定主意:老子改明儿就下山找老婆去,不搞出个娃儿说什么也不回来了! 笑闹了好一阵,众人稍一冷静后,总算是想起了正主。便一一绕到何旭身旁,笑哄哄的道喜。 而自始至终,何旭却只是傻笑。这会儿的他,哪还有什么淡定沉稳可言,几乎连话也不会说了。不管谁来恭喜,他就是在那儿笑,挺大的一双眼睛,笑得都找不着了……简直比张小凡之前的样子还傻。 田不易与苏茹对视一眼,都有老怀大畅之感。苏茹搂着女儿,眼眶微微的红了。而田不易却悄悄的伸出一只手,握住爱妻。 夫妻二人目光流转,心底千般滋味尽上心头。想到从年少轻狂,到相濡以沫。三百年风风雨雨,终于要迎来三代同堂。两人心意相通,念及此处,即便是数百年精湛道心堪比磐石,也不由得激荡起伏,绝难笔墨叙述。 而田灵儿悄悄看向何旭欢喜得无以复加的笑脸,心底的甜蜜,浓到忧伤…… 总之,这一夜,大竹峰无人入眠。 185.小夫妻的暧昧事 七月的青云已算入了夏季,艳阳高照的午后,阳光灼热地播洒下来,带了几分刺眼,让古道上显得燥热难当。古道旁,是一片看去已生长多年松林,林中松木大都高大茂盛,苍翠的松枝如虬龙般曲折蜿蜒,茂密无比,挡住了头顶上那一轮烈日。 步入林中,一股清凉迎面,叫人烦闷顿消,似乎身上每个毛孔都松了一口气般,让人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精神也是为之一振。 而在这片静谧的松林深处,除了细微传来的流水声,沙沙响动的树叶声,更隐隐有黄庭咏颂,低悦柔和,连心深处的那一片柔软,都似被清泉抚过,份外舒爽。 “……心典一体五藏王,动静念之道德行,清洁善气自明光,坐起吾俱共栋梁,昼日曜景暮闭藏,通利华精调yīn阳……嗯?灵儿,是不是累了?” 何旭放下经卷,关心的朝田灵儿问道。 田灵儿从摇椅上坐起身,有些心疼的握住何旭的手道:“相公,其实你都不用这样陪着我。你和爹都说啦,我才怀了两个月,还早呢。”她说着,想俯身为何旭倒杯水,却被何旭抢先一步接过,“怎么?你渴了?我帮你倒。” 田灵儿笑笑,推开他的手,“行啦,我是给你倒的。你为我念了这么久,给你倒杯茶,你也歇一歇。” “我没事,念点儿经嘛,给你解解闷。”何旭笑着接过,又柔声道,“你现在有孕在身,不宜再运功打坐。否则万一出岔,错乱了胎气,对你、对孩子,都没好处。不过听听道经,打磨心性,对心境和日后的修为却都是极有益的。” “好啦……啰嗦!”田灵儿撅起嘴巴,显然类似的话何旭已说了太多遍,她又是有孕在身,脾气早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容易急躁。何旭深知于此,当然不会因此计较,反而赔着笑脸上去安抚。 片刻,两人躺在一张椅上,田灵儿枕在何旭肩头,歉然道:“相公,对不起啊。灵儿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会……” “我明白。” 孕妇的情绪总是易躁、易怒,又很敏感。何旭虽然是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当准爸爸,但这些基本的护孕常识还是明白的。因此对待田灵儿,当真是百二十万分的有耐心。 当即便哄住她道:“我们是夫妻嘛,这点小事,也值得你道歉?再说了,你现在可是咱老何家的大功臣,相公自然是要迁就你、宝贝你啦。” 谁知田灵儿马上坐直身子,娇嗔道:“好啊!你终于说实话了!是因为我有了宝宝,我才是你们老何家的功臣,你才迁就我、宝贝我!” 何旭大声叫屈:“好老婆,可不带这么冤枉人呐!你摸着良心说说,相公平时待你,可曾有过半点不好?”他也耍无赖了,说着,竟把右手还伸进了田灵儿的衣襟,嘴上还不正经道:“我先摸摸,你‘良心’还在不在的……” 田灵儿惊呼一声,伸手便想将他作怪的爪子拍掉,却不料弄巧成拙,反让他抓得更深了些。 “啊……”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极短促,亦极细微的呻吟。却哪儿还记得撒什么娇啊,全身软绵绵的直像一摊泥,又再度软倒在何旭怀里。 何旭不禁大感得意:嘿嘿,小妮子,再怎么横,还想横得过你老公?!看我不收拾你! 心念动处,修长有力的五指不住变换,但觉入手处一阵柔软。细细品鉴,好像……还更大了一些! 嗯,果然还是有“良心”的……而且,“良心”大大滴,好! 但暗爽之余,他也有些乍舌:怪怪,小妮子是不是想做‘不被一手掌控’的女人啊!真是其心可诛啊…… “相公……相公……” 何旭坏心眼的在那里作怪,却可怜田灵儿早已不知所措。 说起来,田灵儿打底子上便是极传统而保守的女子,虽然现已嫁做人妇,但私下与何旭行周公之礼时,仍然羞涩而被动。 尤其何旭在闺房中的一些“大胆”动作,什么观音、老汉、虎步、龙翻……她虽半推半就,但也偶尔怀疑自己是不是yín邪女子……否则何以大感窃喜欢愉? 至于此刻,她更是在何旭“魔掌”下情意大动,比往常激烈了十倍不止! 其实这不过是孕妇的一些正常生理现象。妇人在孕期时,对于行房的需求都与平时不同。诚然,多数妇人因为心理、还有体能等原因,对于那事情会提不起兴趣,甚至感到抗拒。但也有少数妇人,会显得要求更强烈些。 田灵儿,可能就属于后者。 只是她根本就不懂这些事情。第一次怀孕,周围又没有人可以询问。苏茹倒是过来人,但女儿和娘亲就算再推心置腹,这种夫妻间的私密事又如何好意思提起。 尤其此刻朗朗乾坤,直羞得她把脸深深埋在何旭肩头。口中无意识的呼喊着何旭,俏脸飞满酡红,呼吸也急促了许多,那欲求不……咳咳,那欲语还休的模样,让何旭这种在老婆面前一向立场不坚定的人,立马就食指大动。要不是顾忌到孩子还有时间不很适应,真要不管不顾,剑及履及了。 总算他还保留了三分理智,这才勉强听了下来。但田灵儿却已完全进入状态,何旭暗暗叫苦之下,只得灵机一动,低声喊道:“你娘亲来了!” 谁料田灵儿先是“啊”的一惊,旋又“啊”一声,发出极压抑却又极亢奋的喊…… 何旭一头的瀑布汗! 他与田灵儿是做惯了夫妻的,如何不知道这是她极欢愉时的反应……这,这算怎么滴的事儿啊!当偷情呐! 田灵儿在何旭怀里“瑟瑟”抖了好久,一双玉腿几乎将何旭缠死。直到过得良久,她从心理到生理都平复下来,才壮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两眼、三眼,最后坐直身子左右回望……这才发现是被何旭骗了,直气得她拿小拳头拿何旭的xiōng口当鼓一样锤。 “死人头!我……我三天不理你!” 186.恢复的可能(上) 光yīn荏苒,夏去秋来。 时间很快进入十月,金风送爽,枫叶如虹。 青云门也在连年的征战中停下了脚步,进入了休整状态。不约而同的是,鬼王宗、焚香谷、万毒门、合欢派、天音寺,也各自收兵,没再有什么大动作。倒让动荡了三年的修真界,再度回到了风平浪静——至少明面上如此。 其实连年的征战,不仅给六大门派在人员和资源上带来了巨大的损失,更重要是普遍产生了厌战的情绪。 毕竟修真者仍然是以堪破长生,修身养性为要紧。至于此外的争斗,除了理念、道统的不同,更重要的反而是资源。 不说别的,单是田不易炼制一炉“大黄丹”,就需要至少三种百年以上灵药为主材,还需要一株千年仙草为药引,此外七七八八还有许多东西,有廉有贵也无需一一赘述。 可问题是百年灵药不是大白菜,千年仙草更不是胡萝卜。就算自己种也要几百年……“大黄丹”这种好东西,又是永远都嫌不够的——那从哪儿找来这么多灵药仙草呢? 深山老林里、古地遗迹里…… 但东西就这么点儿,不够怎么办? 不够就抢咯! 谁拳头大归谁! 于是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腿。哪一次不小心……哎呀,杀人了!被杀的就又回来报复。再后来就是打完小的打老的,打跑老的全家上。 总之,争斗就是这么来的。所以相比之下,什么道统之争、理念不合……何旭更愿意接受自己总结出的“资源掠夺论”。 其实在他的前世,就曾有一位领导人总结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资源分配的不合理,才是社会矛盾的根本原因。 但资源有可能被合理分配嘛? 也许理论上可以,但实际上……就想也别想!所以矛盾永存、争斗永存。而在法制社会还好,大家至少还有些顾忌。 这里嘛…… 想投案都没地方自首的! ———————— 不管怎么说,在这个金色的十月——休憩、安详,似乎已成了所有人共同的主题。 田灵儿的身孕也有了五个月,已开始显怀了。原本尖尖的下巴,慢慢变得圆润,为此还难过了好几个时辰,直到何旭赌咒立誓:哪怕老婆变成老太婆,我也一样像现在这么宝贝你。她才转忧做喜。 而何旭还是像往常那样为爱妻咏颂黄庭——美其名曰“胎教”。偶尔也弹拨琴弦,只可惜琴艺不精,老被田灵儿取笑。经常是演奏者变成听众,几个月下来,何旭日夜偷师,琴艺竟然大涨。自此古筝琵琶,琴瑟和谐,倒是羡煞旁人矣。 这一日,二人又在自娱自乐,屋外上空却忽然响起一阵破空声,两道遁光从西边疾驰而来,守在门口的老黑眼皮子一抬,看了一眼,片刻又垂了下来。 乐声顿住,何旭走至门前,便见一阵光芒闪烁过后,现出两人,一人长身玉立,潇洒不群,白衣飘飘,极是俊逸。另一个肤若凝脂,月白衣衫,清丽绝伦,冷似冰霜。 何旭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两人竟会一同前来,迈出一步施礼道:“见过萧师兄,陆师妹。” 联袂前来的二人,竟是长门的萧逸才和小竹峰的陆雪琪。 二人也笑着还礼,萧逸才上前一拍何旭的肩膀,亲热道:“何师弟,你动作好快呀!小师妹嫁给你才没几年,居然已经喜得贵子。愚兄前些时日一直奔波在外,都没来得及向你道喜。你可千万别见怪啊。” “萧师兄太客气了!而且孩子这不还没出生嘛,总之满月酒的时候,定不会少了你那一份。不过你这个当师伯的,也不好意思空手来吧?” “哈哈哈!好,一言为定!” “你瞧我,光顾着叙旧了。两位先里面请,我们慢慢聊。陆师妹,请。” 屋内,田灵儿已经奉茶而立。萧逸才忙道:“小师妹,你身子不便,何敢让你这么cāo劳?” 陆雪琪也抢过托盘,半开玩笑道:“田师妹,你如果烫着伤着,何师兄还不得吃了我们?”自从流波山一役后,又经过蛮荒行的历险,她与大竹峰的走动便频繁了许多,与何旭、田灵儿也日渐熟络。 倒是见贯她不苟言笑的萧逸才,听到她开玩笑的语气,眼神里忍不住有些诧异。 田灵儿闻言,则是娇嗔的横了何旭一眼,才冲萧、陆二人笑道:“哪儿有这么严重,都是他……紧张得没明堂。我六岁便随爹娘修真炼气,二十年修行,难道还能走路也摔倒吗。你们都不知道,我最近被他烦也烦死了。”语气里,满是甜蜜的埋怨。 二人听了,都是笑而不语。 众人叙旧几句,田灵儿因为有孕在身,经常嗜睡,便告退入后堂休息。待得正堂只剩宾主三人后,何旭才正容道:“萧师兄,我知道你是大忙人,道玄师伯不理俗事久矣,门中凡务极多;陆师妹最近也一直在闭关,听说在冲击上清境界。照理,你们是应该没空来和我闲聊的。但刚才看你们支支吾吾,现在灵儿走了,既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家就开门见山吧。这次来,究竟是什么事?” “我就知道瞒不过何师弟。”萧逸才点点头,也正容道,“这次来,的确有要事相商。而且这件要事,还与师弟你切切相关。” “和我相关?”何旭楞了一下,旋又苦笑道,“如果是以前,我大概还能遇到些与我有关的要事。现在……嘿,我的修为在大竹峰都算垫底,又能帮你们什么忙?” 谁知萧逸才闻言,却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如果这件要事,正与你一身修为能否恢复有关呢?” “什么!” 何旭心底大震,虽然他平常都表现的很平静,仿佛已接受了修为无法恢复的事实,但心深处……尤其是田灵儿怀孕后,却愈发让他感到某种隐忧。 他扪心自问:若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他未来的阳寿,只怕不足百年……那有朝一日,他尘归尘、土归土,田灵儿又怎么办?还有必然也会走上修真之路的儿女怎么办?他就真能舍下他们一个人去了? 做不到! 只是以前他虽然不甘心,但因为无可奈何,只能故作洒脱。然而现在听到萧逸才的话,那原本已经认命的心,却又重新变得振奋起来! ———————— 感谢“暗夜疯癫”和“欢乐o看书”的月票支持。多谢! 187.恢复的可能(下) 却说田灵儿向萧逸才、陆雪琪告罪离开后,才走得几步,却忽得一拍额头苦笑道:“哎呀,瞧我这记性,怎么忘了去厨房端茶果。”正要折返走回时,却恰巧听得萧逸才道:“……如果这件要事,正与你一身修为能否恢复有关呢?” 什么?! 田灵儿心头一喜,不由定住脚步听了下去…… ———————— 何旭在惊喜之后,也稳住情绪,诚恳道:“还请萧师兄不吝指点!” “何师弟言重了。”萧逸才也不吊胃口,直接道,“何师弟受伤以来,无论是田师叔也好、师尊也好,便是小弟,都在竭力搜寻各种可以恢复你修为的办法。” 何旭闻言,忙拱手道谢。萧逸才抬手阻住,道:“何师弟勿需如此,且不说你资质之高,世所罕见。单是为我青云门屡历大功,我等见你如此,也绝无袖手的道理。”他见何旭又要谦让,忙笑道,“好了,我们旁的也不再提,便谈正事吧。” “愿闻其详。” 萧逸才正容道:“由于师弟与神兵性命相交,因此两者之间,实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联。虽然凭借师弟领悟出的‘离火剑魂’,也能慢慢滋养神兵,直至完全复原。但那样毕竟是太过缓慢,而且纯粹是理论上的说法。现在看来,‘离火剑魂’修复神兵的速度只能勉强与神兵的崩溃扯个平。如此,便唯有借助外力。” 何旭点点头,叹气道:“正是如此。但借助外力的条件何等苛刻。除了要找一处火行元气极充沛的地方,还要有一枚属性与我神兵相合的高级‘兽魂’。将‘兽魂’与神兵相合,在晋升为灵宝的过程中,以进阶之力,一举修复。才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但是……高级‘兽魂’何等难寻,即便是有,我又去哪儿找一处火行灵地?” 何旭提到的火行灵地,是指火行元气精粹且高度密集的地方。这等地方一般都是大型的火山,其中最著名的便是焚香谷驻地所在的“八荒山”。而何旭早先修炼南明离火剑时呆过的小池镇黑石洞,只不过是一座“死火山”,品阶与“八荒山”全然不可同日而语。 萧逸才闻言笑道:“那何师弟是否知道‘阎罗岛’?” 阎罗岛? 何旭怔了一下,微微回忆半响,才道:“师兄所言,是否指那极东所在,入海七千里处,与‘流波山’、‘蓬莱仙山’并称的‘阎罗之岛’?” “何师弟果真博闻强记。”萧逸才抚掌而笑,“却不知何师弟是否晓得,这‘阎罗岛’的原名,叫做‘炎龙岛’?” “炎龙岛?”何旭眼中精芒闪烁,旋又微一摇头,“不对啊,阎罗岛我也听说过。那上面除了占地极广,山石极多外,还没有淡水,是座荒岛。未尝听闻有甚火山啊。” “师弟莫急。我听师尊说,那阎罗岛的前身——炎龙岛,本是上古三千宗门,流云宗的总坛。” 何旭一震,瞬间明白了萧逸才的话! 只是正要出言时,却又听一直没插嘴的陆雪琪发出疑惑道:“流云宗?上古三千宗门?” 何旭与萧逸才对视一眼,才转而向陆雪琪笑道:“陆师妹入门还短,又醉心修行,一些上古轶事可能就知道的少些。呵呵,倒是愚兄一贯疏懒,这几年又无法修行,所以尽看些乱七八糟的杂书。如果不嫌弃,就给你显摆显摆,权作一笑,可好。” 陆雪琪嫣然一笑:“师兄太自谦了,雪琪洗耳恭听。”言罢,笑容盛绽,若冰川消融,春回大地。何旭与萧逸才,都不禁看得一呆。 这冷冰冰的女人好像对何大智挺有意思啊……啧啧啧,有问题。 萧逸才也许在修真一途比不得何旭有天纵之资,但在为人处世上的精明干练,却比何旭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他旁观者清,自然体察出一些陆雪琪的异样,但又不能说破,便藏在心底,看看日后有机会是不是再提。 “陆师妹不嫌弃就好。”何旭笑道,“其实要说‘上古’,就必须先解释‘古’这个字。我们通常所说的‘古代’,其实是‘盘古时代’的简称。而‘上古’,则是古代的其中一个时段。如果将盘古开天地以前,称为‘太古’,那么从‘太古’以下,又分为三个时段。依次是‘上古’、‘中古’和‘近古’。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便是‘近古’。而‘上古’,却又不知是多少个元会前的事了。” “原来如此。”陆雪琪恍然,“说来惭愧,以前只粗略知道盘古开天,却不晓得的这样详细。今日还要多谢何师兄指教呢。” “哪里。” “那上古三千宗门又是怎么回事?” 何旭道:“据说盘古开天后,以身化作洪荒,世间才开始有了生灵、有了修行。后来鸿钧圣人得道,传有缘者于紫霄宫解惑,又授三千大道为成圣法门。三千宗门便是由此而来。当然,这些上古故事到底是真是假,我们作为无知后辈,也只能勉力揣测。可能真相与传闻差了十万八千里也不一定。所以陆师妹刚才所说‘指教’之语,愚兄真是愧不敢当了。至于流云宗,则是少数几个依稀由古籍中可查到的上古宗门。据说这一派以炼器之术入道,便在上古时也是极厉害的势力。但即便如此,也在无量量劫中灰飞烟灭。否则……呵呵,好了,说这些就又扯得远了。刚才萧师兄既然提到流云宗,那言下之意,就是流云宗的遗址可能就藏在‘阎罗岛’内。那流云宗在上古时以炼器之术闻名,如果真能找到什么经卷典籍,或者是什么法器法宝,对于修复我的南明离火剑的确有莫大帮助。萧师兄,你提供的这个消息,的确极为有用。小弟在此谢过了!”说罢,深深一揖。 萧逸才忙其身,侧身避过:“何师弟万勿如此。这些消息也是师尊在翻阅无数典籍后查来的,我不过是代为转告而已,又如何敢在此居功。” 何旭闻言,心底暗生感动。忙移步走去门口,面北而跪,拜道:“弟子敬谢道玄师伯!” 他拜过之后,萧逸才又在身后道:“流云宗的遗址是否属实,我们也只是凭空揣测。但既然有这份线索,本着‘有杀错无放过’的念头,也要去试一试。反而是‘兽魂’,我倒是真的有详细线索……” 188.金鳞火蟒 “流云宗的遗址是否属实,我们也只是凭空揣测。但既然有这份线索,本着‘有杀错无放过’的念头,也要去试一试。至于‘兽魂’,我倒是真的有详细线索……” 萧逸才的话,不禁让何旭精神一振!当即拱手道:“愿闻其详!” “在……十万大山!” 何旭脸上一僵。萧逸才见状,却会错意道:“若师弟是顾虑到焚香谷,其实大可不必。他焚香谷虽然堵在十万大山的出入口,但我等修真之士高来高去、御空而行,十万大山又是茫茫无际,只要绕路从斜侧越过焚香谷的把守。到了大山里,还惧他焚香谷作甚。” 何旭暗道:哥们是担心焚香谷吗?哥们担心的是兽神! 十万大山是什么地方? 是兽神的领地! 里面各种稀奇古怪的妖族,哪一个不听兽神号令。只怕自己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就会有蛇虫鼠蚁通风报信。 若是以前他倒无所谓,毕竟兽神还封印在镇魔洞,其他无论是巫妖也好、饕餮也罢,还有零零散散的七十二妖族,无一是他敌手。那自然是来去自如,如若无人之境。 可现在他只有玉清第四境的修为,在高手眼中和全废也没什么两样,而兽神能否重生的关键——骨玉、黑杖,又都在他手上,可说是结下了大梁子。且十万大山处于焚香谷左近——这一大杆子仇家在那里……他又不是傻大胆,就算是,也会犹豫一下。 萧逸才还待再说,何旭却摆手道:“师兄,旁的先不提。我能不能先问问到底是什么妖兽?” 萧逸才一怔,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但他涵养功夫甚好,面色如常道:“是一条三千年火候,已经化蛟的‘金鳞火蟒’。” 何旭双眼猛睁,惊道:“‘金鳞火蟒’?!” “没错。”萧逸才点头,眼中也有炙热之色闪过。 “消息可会有错?” “万无一失,是商师伯从前线返回后带来的消息。当时他负责带队潜入十万大山,准备前后夹击焚香谷。”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红色、巴掌大的鳞片,“这块蛇鳞,就是在十万大山里找到的。” 何旭从萧逸才手上接过鳞片,细细端详半响,也点头道:“果真是‘金鳞火蟒’!这应该是它新蜕的皮,看上面鳞光闪闪的样子,前后还不足半年……想不到,十万大山里居然还有这等洪荒时的异兽遗脉。” 陆雪琪闻言却奇道:“既然是洪荒时的异兽,怎么只有三千年火候?” 萧逸才一怔,一时有些不知如何解释。何旭却很自然的答道,“这其实不奇怪。妖兽得道后,随着修为深入,会有一定几率激发血脉传承,形成‘返祖’。当然,血脉深厚的,‘返祖’的几率就高,反之则低。虽然不太清楚这条‘金鳞火蟒’的前身是什么,但它的祖先必属火系龙族一脉无疑。”他曾经与小白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因此对于妖族的事情知之甚详。 陆雪琪微微颔首,又一歪头,好奇的问道:“那它与灵尊相比呢?” 何旭一怔,只是他愣住的原因却不是因为陆雪琪的问题,而是她不经意流露出的几分小儿女的娇憨。这让一向习惯她冰水面孔的何旭,一时间都有些不适应了。只是心底却无厘头的想:这丫头要是入了合欢派,大概能把天音寺那帮和尚都勾得还俗吧…… 当然,这种话只能心里想想。否则传了出去,不说陆雪琪会不会把他砍死,水月首先就能铲平了大竹峰。 但必须承认的是,陆雪琪那一瞬间的风情,连他这样的已婚男子也忍不住微微失神。于是只能借着咳嗽,掩饰一下自己的失态,才措辞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说完后,何旭却是闭上了眼睛,如下棋陷入了“长考”,久久不语。萧逸才与陆雪琪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疑惑,吃不住何旭想要干嘛。 直到足足过去小半个时辰,何旭才睁目道:“萧师兄的来意,我已经明白。只是……我暂时还不能离开。” “为什么?”萧逸才忍不住道。陆雪琪也面露急色,只是没像萧逸才那般说出来而已。 何旭苦笑,他们两人的反应自然在他预料之中。估计自己的拒绝,还会让他们有“皇帝不急急太监”的暗恼。 不过…… “我知道萧师兄和陆师妹都关心我的伤势。不过,我现在真的不能离开……这一去,少则半载,多则一年。但是你们也知道,内子还有数月便将临盆。这等紧要关头,我身为丈夫,如何可以为了自己,却将妻儿舍下。” 陆雪琪闻言不语,似乎很理解的点点头……只是在垂头之际,眼中却又黯然闪过:他心底,最牵挂的果然还是妻儿。 “但是……何师弟,你的伤势也是事不宜迟啊。”萧逸才还是劝道,“莫看你现在情形尚好,但高阶的兽魂着实可遇而不可求,而且‘金鳞火蟒’地处十万大山。谁又知道焚香谷的人会不会抢先一步?” “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萧逸才见劝说无果,止不住拂袖长叹,“原本按我意思,何师弟有伤在身,不宜孤身潜入险地。当另有一高人相伴,才可妥当。而我青云正值多事之秋,一举一动,皆有无数人偷眼观望……原本田师叔、苏师叔修为极高,恰是最好人选。但他们名气太大,而且目标显眼,若轻举妄动,极易引人警惕,反而不美。左思右想,唯有陆师妹合适。她入门虽不算久,但修为却已极高。平日里也少有下山走动,故而名气尚浅,不会惹人注意。就算有人发现她不在小竹峰,也可推说是下山办事,联想不到太远。而且难得陆师妹一听是要陪何师弟下山,想也未想,就答应下来。何师弟……你不妨,再考虑一二?” 陆雪琪闻言,惊慌的看了何旭一眼。却见他看着萧逸才,没有注意到自己,心底暗暗松一口气。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全落在萧逸才眼中,惹得他心底一突。 而何旭则是暗暗感动。 他与萧逸才交往不深,对他的印象也多半停留在原著上。总觉得此人城府极深,不宜深交。因此平日即便有些走动,也多半是浅尝即止。 却没想到,他这次对于自己的伤势,竟然如此关心。所做一切安排,即便是换了他自己,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直可谓煞费苦心也。 但是面对这份好意,他仍是不得不推辞道:“实在是……” “实在是感谢萧师兄!” “灵儿!” 何旭话只说到一半,却被一直在后堂暗暗留意的田灵儿抢断。只见她聘聘婷婷由后堂走出,深深向萧师兄做一个万福:“师兄之德,我与夫君铭记在心。此行无论成与不成,我夫妻二人必有后报。” 何旭一急,“灵儿,你……”谁知却被田灵儿抬手阻住,也是这一刻,他才忽然察觉,原来那一贯对他千依百顺的娇憨爱妻,也隐藏着这一层不显山、不露水的果断…… 189.神秘女子(上) 翌日。何旭还是辞别了大竹峰上下,步往了下山寻机缘的旅途…… 其实以他的本意而言,是决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离开田灵儿的。只是田灵儿却在这件事上鼓起了十二分的执拗。说什么都不同意何旭留在山上,甚至还请来了田不易夫妇帮忙劝解。 最后众人经过讨论,都认为“事有轻重缓急”,而最急的,自然是恢复何旭的修为。 何旭无奈,只能应承。 只是当宋大仁等自告奋勇提出要陪何旭同行后,却又被他驳了回来。理由却是不愿打草惊蛇。 这一回,却是轮到田灵儿他们急了。 毕竟何旭现在的修为只有玉清第四境,万一遇到危险,一旁又没人照应,只怕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可惜何旭也在这一点上表达了强烈的坚决……最后众人无奈,只能让步,条件是老黑必须带上。 而老黑在三年前与云易岚一战中侥幸脱命后,这些年也是日夜咬紧牙关狠命修行。值得一提的是,它虽然灵智初开,但高贵的血统却让它有着旁人难以置信的自尊。因此刻苦之余,修为也是一日千里,如今已有了玉清第八境的修为。若当真动起手来,大竹峰上下只有田不易夫妇和宋大仁能够将它制服,余者皆不是敌手。 所以有它随行,总算也让众人心里多了几分安定。 闲话不提,却说何旭领着老黑一路下山,却没有如众人所料的前往东海或者南疆,反而沿着青云山麓……来到了山下的草庙村。 说起来,自从张小凡与林惊羽拜入大竹峰后,又随着二人修为日深,慢慢在门内扬名。草庙村也沾光似的,受到了青云门更多的照顾。 而且除了张小凡、林惊羽以外,后来还有两人分别获了机缘,拜入了落霞峰和朝阳峰,听说资质还不低的样子,倒是惹得门中议论过一阵,都道是青云山麓人杰地灵,不仅庇佑了青云门千年气运,还泽被一方百姓。 而且如今的草庙村再非以前那寥寥数十户的小村规模,不仅面积更大,慕名投奔者更多,连市集都办了起来。村民也再不需要为了些小东西,就跑一趟河阳城,生活上可说是大大的方便了。 于是在日新月异的草庙村中,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不知何时,这里又多出了一户人家。 在离草庙村颇远的一片树林旁,盖着一栋极雅致的竹屋。 草庙村的人似乎都不认识她,只知道屋主是位女子,终日重纱笼面,见不到模样。瞧着身段儿倒是极窈窕的,估摸着至多不过三十间许,却从未有人与她攀谈过。 整日里,也不见她劳作。偶尔有路过打柴的乡亲,倒是能听到一曲琴音,只是曲声消沉,让人闻之抑郁难抒。总之,里里外外透着神秘。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打过这女子的主意。毕竟草庙村的民风再质朴,却总难免会有些这样那样的人。 有一次,村里的闲汉李老六,就曾试图勾搭过那位女子。不料,第二天就见他赤身露体的躺在竹屋外呼呼大睡。醒来,看见竹屋就大叫女菩萨饶命,随即如丧家之犬一样的跑了。倒叫村里人为之一奇。 不过因为青云门的关系,草庙村的村民虽然大多是普通人,但对于一些“灵异”事件的接受能力却远远超过寻常人。 因此乡亲们大多以为是某个女修士在此清修,而且平时也不见她做什么坏事,便也不再放在心上。只告诫家里孩子,莫去惊扰。 然而这个清晨,却有一位身着青衫,面容俊朗的男子站在那女子的竹屋前,尤其一条奇大的黑獒,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更是惹人瞩目。 这一人一獒,正是方下山的何旭与老黑! 旁边结伴上山的打柴的乡亲,都好奇的看着。半响,却见那扇几乎终年不开房门,忽得开了,只是门后面,却没站着主人。似乎那道门,是被风吹开的一般。 “是你……” 只有两个字,但那清脆而清冷的声音,却带着一股难言的媚惑,似如雏菊泡过的新茶,沁人心脾之余,还有一股淡淡的青爽。 那些本来只是好奇而驻足的汉子们,几乎不由自主的往竹屋迈去了一步。 何旭目光一冷,转过头,看了那些汉子一眼。老黑见状,则冲着那些人发出“吼”的叫声。 “吓煞我也!” 一群人被老黑吓得不轻,忙转身逃去。至于先前那一缕动人心魄,却是尽数忘在脑后了。 何旭这才回过头,淡淡道:“是我。” 屋里的女子似乎沉默了一会儿……有意思的是,她虽然没有说话,但那股淡淡的冷漠和排斥,却已清晰的传达出来。 终于,她还是开口道:“八年了,想不到你还会来找我。” 何旭不答,却笑道:“不请我进去吗?” 她淡“哼”一声,“门都开了,莫非真要我亲自扶你?” 何旭闻言,只是笑笑,分毫不介意的样子。他示意老黑守在屋外,自己则施施然走了进去。 屋中的摆设极是简单,但简单的摆设中,却也能看出主人素雅的xiōng怀、精致的品位。当然,即便再空旷的屋子里,只要是住着漂亮的女子,总会凭空多出几分仙气。 尤其这位女子,无论姿态还是身段,都透着一股难以描摹的柔媚,只叫人我见犹怜。 “一别数载,夫人别来无恙啊。”一进屋,何旭就冲坐在香案后,白衣笼面的女子拱手。 那女子却未还礼,只抬头望着何旭。她虽然头顶重纱,何旭却仍能感到两股目光的锐利。 “哼,还好吧。总归是这副样子了……”她的语气里带着自嘲,旋又似露出一分幸灾乐祸的笑意,“倒是你,好像伤得不轻。” 何旭没有隐瞒,点头道:“没错,我和云易岚打了一架。输了,差点死在他手里。” 那女子却是一惊,不由奇道:“云易岚?你怎么会和他动手?你们不应该是一伙的嘛?”显然,这女子的足不出户绝非是做个样子,否则不会连近年来修真界最大的变故都不知道。 何旭道:“这些稍后我在详述。今天来,主意是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那女子的语气,显然是在皱眉头,片刻,直言道,“你不会是想让我给你疗伤吧?你的伤……我应该治不好。” “没错,我的伤,你治不好。呵呵,再说了……你们合欢派向来以媚术闻名,却从没听过有悬壶济世那一回事。所以我找你,不是为了疗伤。” 何旭的话虽然平淡,但话中之意若让人听到,只怕当场就要惊脱下巴。 这个重纱笼面的女子,竟然是合欢派的人!而身为魔教巨头之一的合欢派门下,不仅堂而皇之的在青云门左近盖起了竹屋,而且一住还住了八年! 这女子,到底是谁? 190.神秘女子(下) “……你们合欢派向来以媚术闻名,却从没听过有悬壶济世那一回事。所以我找你,不是为了疗伤。” 何旭的话,让那白衣女子不自禁的一哼,冷然道:“你有话就直说吧!” “好。那我就直说了。”何旭走到那白衣女子面前,递给她一只精致的银色手镯,道,“这是‘驭兽环’,我想请你替我捉一头‘金鳞火蟒’。” “金鳞火蟒!”那女子一惊,旋又怒道,“何大智!你这是在强人所难!金鳞火蟒是上古洪荒时的异兽,绝迹何止千年。你怎么不让我捉一头水麒麟回来!” 何旭闻言,却不动怒,只一笑道:“夫人息怒,我已得到了‘金鳞火蟒’的确切消息。”说着,又将那片金鳞取了出来递到她手里,“数月前,鄙派师长在南疆十万大山得到了这片蛇鳞。夫人阅历极深,想必只看这鳞片的色泽,便能知道这头火蟒的道行。而且在下相信,近段时间它还会再蜕一次皮。也就是说,它近期内都不会离巢另觅新地。所以我希望你能过去,替我将它捉来。并且,千万不能惊动任何人!” 那女子听了,却未答话。只接过鳞片细细端详半响,才道:“看这鳞片的色泽,这头火蟒少说也有三千年的道行,呵呵,我很好奇……”她说着,笑了一下,“我记得你已有了一匹灵兽,而且还是一匹血统甚高的苍猊。怎么……还会想去再搞一匹?” 何旭微一皱眉,似有些不愉。那女子当即轻笑道:“好,我也不追问。不过……当年我们立下的约定,你是否还记得?” 何旭却冷哼一声道:“三妙夫人,其实你又何须明知故问的试探?相信以你才智,也不难看出这头金鳞火蟒与我有极大用处。否则我又何必劳你出手。我也不瞒你,我与云易岚交手后,虽然侥幸留下一命。但性命交修的神兵却也受了重创。这些事情,你若是有心,都是可以查出来的。现在我告诉你,我需要这头火蟒,它对于我的修为能否尽复至关重要。至于我们的约定,我一直没有忘记,否则也不会来找你。但也请你记住,千万别想耍哪怕一点丁小计谋。别忘了,当年你对我施展‘五韵销魂曲’不成,最终反噬之下‘一魂一魄’离体投入我神魂中。可说生死皆在我掌握。我敬重你是一派至尊,一直以礼相待,甚至当年金瓶儿初上位时,地位不稳,也多靠我暗中相助。也可说是仁至义尽。”说罢,他前所未有的摆出了极冷峻的面孔盯着那女子——也就是合欢派的前掌门,三妙夫人。而三妙也铁青着脸,气恼至极。 正如何旭所说,当年她被五韵销魂曲反噬,“一魂一魄”投入何旭神魂中,自此受制。更糟糕的是,还与何旭形成了“同生共死”的关系。 也就是说,何旭若能无恙,她便一切安妥。但何旭若是身死,她必也不能幸免。甚至何旭若有心强逼于她,她连一言一行都会受控制。 好在何旭一直以礼相待,否则她反抗不得,也就唯有自尽了。 不过当这个一向给以她儒雅印象的男子,忽然用这种生硬口吻与她说话。她在暗恼之余,却也深感忌惮。 有句老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 而当年随着何旭的声名鹊起,魔教四大门阀也无不将他视作心腹之患。因此对他各方面的资料自然收集了不少,对其性格更是了解甚深。 一句话——这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绝不妥协的人! 三妙夫人自忖还没活够,因此没必要为此得罪这种人。尤其当年所受“炼魂”之苦,她至今仍觉不寒而栗。当真是生不如死。 另一边,何旭也暗道压力给得差不多了,语气一缓道:“在下向来言出如山,当年约定也从未忘怀。这次只肖你替我完成这件事情,‘一魂一魄’双手奉还。至于以后是敌是友,则可凭天命。” 三妙闻言不答,只是极轻的哼了一声。 何旭也不在意,自顾自道:“夫人既不说话,我便道夫人已经允了。如此,便请夫人早日启程,事情办妥后,则往东海阎罗岛与我相会。至于我的行踪……夫人一魂一魄在我手中,你我彼此都能感应到互相的方位,倒时便见机行事吧。” 三妙这时也婷婷而立,寒声道:“何公子既然摆明车马,本夫人自也没有反驳的余地。金鳞火蟒的事情,公子不必担心。但也希望事成后,公子可以信守然诺。否则……哼。告辞!”说罢,与何旭擦身而过。又听屋外呼啸声响,却是已经遁身而去了。 “呼……” 三妙走后,何旭终于松出一口气。说实话,他当年击败三妙夫人后,只道她已经身死。而且就算当时未死,后来道玄真人发动诛仙剑阵,剑雨铺天盖地,想也不能幸免。 谁料也不知道她施了什么秘法,竟是生生躲了过去。而后待得一切妥当,何旭体察自身时,才终于察觉到神魂中的异状。 那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毕竟他也从来没经历过被人魂魄入体的事情。相反,他穿越到何大智身上数十年,一直将此视为最大最重要的秘密。因此自己神魂中忽然多出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心中的惊骇当真是无以复加。 好在数番检查后,终于发现那外来的一魂一魄对自己毫无妨碍,反倒是他的反复检查,却把已经躲到别处的三妙夫人折腾的生不如死。 最后她只道是何旭以此方法对她施压,没奈何,只能“自投罗网”。并在此后多年,一直对何旭深深忌惮。这一点,却是何旭所不知了。 而值得一提的是,当年何旭对于如何处理三妙,也曾颇伤过一番脑筋。 纵虎归山定然是不行的……但留在身边又能有什么用?况且他与三妙夫人无怨无仇,既然她已经落在自己手上,又何必下什么毒手。 于是索性与她立个约定,道:只要她替自己完成一件事情,便让她重获自由。又为了方便呼应,则让她就近在草庙村落脚。 事实上,这也是变相的软禁了。而这么多年来,何旭甚至都忘了三妙这个人。所谓的“一件事”,也是效法赵敏之与张无忌,纯粹是随心所欲没谱的事儿。若非这次情况特殊,他可能还会将三妙放在一旁。 不过现在一切妥当,他便把目光投向了东方……眼神一敛,法诀施展处,一朵红云缓缓在脚边聚拢,门外的老黑看到动静,立即跳上云头。何旭一笑,伸手向东一指,便也化作一道虹霞,遁身远去。 1愣91.二愣与三炮 当何旭与老黑来到昌合城时,距离他们从青云出发,已整整过了十日。这么长的时间,若换了他修为尚在时,起码够他在两地间跑过好几个来回。当然,现在却急不来了。 时隔近十年,再度来到昌合城。这座离东海最近的城市,仍然一如十年前那样的人来人往,商客不绝。而离此往东再行四百里,便是东海之滨。 不过十年前大竹峰一行人曾住过的那件客栈,此刻却早已换了模样。 “小二,可有上房!”此刻的何旭易容做一个满脸虬髯的臧昂大汉,而老黑却施展神通,将自己小牛犊似的体形,缩小的如寻常大狗相似。于是这样的组合,在昌合城中就变得不那么醒目了。 小二可能是被何旭的易容给吓到了,八尺高的身材,惊人的体魄,还有老黑虽然已经缩小,却仍然显得很有威势的体型,都叫他禁不住颤颤而栗。 (注:古时的“一尺”比现代通用的量度短十公分,即23厘米。因此常能在很多古文中看到身高“八尺”的形容。其实换算成“厘米”是184。上文中的“八尺高”,亦指如此。特此注明。) 只是他咽下一口口水,还是装着胆子赔笑道:“这……这位爷,实在对不住!上房……已没有了。” 何旭一愣,却没在意道:“没事,普通的也行!” “咳咳,大、大、大爷……还是、还是没有!” 嗯? 何旭暗感惊奇,但这时他也察觉到,四周的客人的确不少。而且,还夹杂着许多修真人士。 虽然这些修士大多做寻常装扮,但那股修士所独有的气息,却如何瞒得过何旭的眼力和感知。然而这些人偏生作出一副彼此不相识的模样,显然是在隐瞒些什么。透着一股子yīn谋味道。 何旭心中一动,便佯怒道:“贼厮鸟!你好大的胆子,莫非在洗刷你家大爷我!还是怕你大爷我没钱!?”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大锭银子,足有二十两,重重拍在桌上“啪”得一声,惹得周围人人侧目。 而果不其然的,一两道带着贪婪的目光,也不加掩饰的夹杂其间。显然,何旭的举动在这些有修为在身的修士眼中,已成了人傻钱多的存在。甚至在他们心中,还多半成了“天予不取,反受其疚”的典型。 值得一提的是,何旭虽然修为未能恢复,但境界尚在。因此随便施展个敛气法门,再垂下一些目光。除非是有心人细加察看,否则绝难窥破他虚实。 店小二被何旭的粗暴举止吓了一跳,在他看来,似何旭这等人就完全是杀人不眨的主。而且看他轻装简从的模样,真是把他给得罪了,背地里再逮着机会对自己不利,末了再拍拍屁股走人,当真是做了冤魂也没处说理去。 于是忙苦笑着脸赔礼道:“大爷,您就是再给小的十个胆儿,小的也不敢戏耍您呐。实在是最近时日店里客人多,所有的客房都满了。便是小的,也是每晚都在柴房凑合一宿。您……”他说着,壮着胆子瞟了何旭一眼,道:“要不小的今晚豁出去了,拼着被掌柜的扇巴掌,也给您在柴房搞一床铺子,而且管饭还不收您房钱……大爷!这总成了吧!”他说道最后,已然是哭丧着脸。 何旭心底暗笑,心想这小子还真被吓得不轻。不过他也没心思去恶搞一个店小二,便继续佯怒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住店还能用你的钱?!老子告诉你,你这破店就是请我住我都不住。什么娘的东西……”说着,骂骂咧咧扭头就走。但留在桌上的银子却不收回了。 那小二忙抄起银子追上道:“大爷……” “大你妈!滚!”何旭扭头瞪了他一眼,“拍出去的银子泼出去的水,老子还他娘从没收回过自己的银子!滚你的吧!” 小二一愣,心说:不应该是嫁出去的姑娘嘛? 旋又握着银子满眼激动:好人呐! 而他没有注意的是,就在他追着何旭出门的当口,原本坐在角落的两个男子,也已擦着他的肩,跟了出去…… “三炮哥,老大嘱咐了不让我们吓动静……咱们这样,会不会?”尾随何旭的二人中,一个黑面瘦高个儿的男子,冲着被他呼为“三炮哥”的人说道。 三炮斜了他一眼,旋又将目光放在何旭背上,没好气道:“二愣子你他娘就是个二!咱现在有闹动静吗?你哪只眼看到有动静了?!咱现在,就是他娘见着一个没封口的钱袋子在街上飘,然后把它捡回来。就这么屁大点儿的事儿也算动静?没出息!害怕你自己滚!” 二愣子被骂得不敢还口,只能低声道:“老、老大他叮嘱了……” “叮嘱啥?叮嘱咱别瞎转悠好好在客栈呆着。那他呢?他他娘大清早青楼都没开门就去和小婊子幽会了!”三炮说着显然心里极不平衡,还朝地上吐了一口痰。但是就这一低头的当口,旁边的二愣子却叫道:“三炮哥!那人拐进去了!” “cāo!还不快追?!” 只是二人追入胡同后,却发觉左右无人,前面又是死路。 那个叫三炮的心底首先就涌起一股不妙,一转头,却见何旭已站在他们身后,一头黑獒则背毛拱起,龇牙咧嘴,大做凶恶状。 二愣子却还不明白状况,竟仍踏前一步道:“那厮,识相的就……”但他还未说完,便觉一股劲风扑面,随即眼前被一大团黑影罩住,就这样被蓄势待发的老黑扑到在地了。 “cāo!死狗!敢咬我!啊!三炮哥,救命!死狗,别让我站起来,否则我非杀了你……哎呦!” 相比于二愣子,三炮则明白的多。他此刻已是明白自己遇到了铁板,甚至眼前壮汉先前都是故意做出一番“肥羊”模样勾引他至此地。 不过他倒也有几分镇定,手中寒光一闪,便多出一面短斧。更重要的是,这代表他最低都有“驱物”的境界,倒让何旭心底微微一怔。 但旋即,则是眼角不屑的桀骜! |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