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嫡女:腹黑王爷心尖宠 - xp1024.com
《特工嫡女:腹黑王爷心尖宠》


异界的特工

看到的终于不再是无尽的黑暗,胸前压抑的迫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直笼罩她的死神,走了。

一个丫鬟脸上挂着沉重的表情看着她,然后呆滞的眼珠转了转,表情变成了无法遮掩的喜悦:“来人啊,快来人啊!大小姐醒了,大小姐醒了!”

许是听到她的呼声,许多丫头、婆子都冲了进来,然后——

“快去快去,赶紧告诉夫人大小姐醒了!”

“快备水,给大小姐擦擦身子!”

“去把窗户、门带上,把屏风支起,别让大小姐又受了寒!”

……

一屋子鸡飞狗跳的乱,只有床上的人,不动安如山的继续躺着,明明是所有人口中的重点,却好似被忽略了个彻底。

十二扇的银屏被人推开,一个身着妃色华服的贵夫人走了进来,她脚步不稳的扑到床上少女的身边,眼眶里的泪珠不停的往下掉:“染儿,你终于醒了,知不知道娘好怕……好怕你……”

贵夫人泣不成声,抓着少女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生怕自己一松,就会让眼前的人离自己而去。

染儿……叫她吗?多久没听到这么亲昵的称呼了。

少女纤长的睫毛闪了闪,然后再次阖上双眸,黑暗来临时,耳边好像还充斥着贵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瓷器的碎裂声……

她叫f,是传说中最见不得光的特工。

他们追逐光明,却被太阳无情的灼伤、正义不屑的唾弃,黑是他们的守护神,夜是他们的庇身所。

那一次任务,她没完成,自愿被俘虏,上级派来了做掉她的人,她被扔进了海里。

两眼先是看到浅浅的蓝色,然后就是越来越浓重的黑。

上级指派的那个人没有给她下死手,多年在一起长大,出任务,他们终究还残存着感情。她有办法继续活下去。

只是,一种莫名的厌倦让她疲惫,直到最后,让神智,也归为了那一片黑。

我想活,我的命就谁也取不走;我若不想活,我的命也只能让我自己了结。

*

青衣丫鬟端来了一盏茶还冒腾着热气。

轻轻的把茶盏递给榻上看书的少女:“小姐,听说大小姐醒了呢,但又晕了过去,浮华轩那边现在闹成了一团。”

景雪语微微一笑,把书放下,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三天前不也这样吗,总归是赖不到我们身上。”

蓝草有些愤愤:“这次大小姐做得真过分,活该!”

“嘘。”景雪语轻轻把食指竖在唇间:“有些话自己知道就好了,隔墙有耳。”

蓝草后知后觉得捂住嘴,左右看了看,才委屈道:“可是这次大小姐真的太过分了,如果不是小姐你早就发现了不对,那么遭殃的就是你了,到时候夫人哪里会给你请大夫,开药啊!”

景雪语低头又抿了一口茶,是啊,如果是她呢?

不过,这种事永远轮不到她,景雪染不过一个蠢货,她们母子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景雪染,当朝左相景清嫡长女,生母杜芊是百年世家忠国公府嫡次女,其姨母身为皇上宠妃,荣宠无限。

而景雪染本身也是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她才华横溢、知书达礼,容貌如仙,是京城第一姝。

而这些,都是对外传的。

景雪染的身份确实尊贵,却有着无法抹去的,污点。

左相景清本有原配,两人多年无子,他早已是十分不满。

当时他才中状元,也算得上是朝中新贵,还是少女的杜芊对他一见倾心,景清对屋中的糟糠之妻嫌弃不已,看到年轻貌美的杜芊,两人也就这么好上了。

身为国公府的嫡女,杜芊自然不能做一个妾,而景清才入朝政,自然也不能落下一个坏名声。

于是杜芊以平妻的身份嫁给了景清,有了忠国公府这一棵大树,景清的官位也是水涨船高。

两年后,被钦赐为左相,与此同时,杜芊也生下了他的第一个儿子,相府的嫡长子。

时再隔四年,杜芊又生下景雪染,不过一年间,那位默默无闻的原配也生下了景雪语。

暂时不算相府里那些妾生的庶女,杜芊又在一年后生了景雪灵。

所以景清的子嗣也算众多,一个嫡子,三个嫡女,两个庶女,美中不足的就是只有一个儿子了。

而景雪染的污点,就是她只是一个平妻的女儿,虽说是平妻,但终归杜芊的名分摆在外面,也是低了一头的。

而那位原配在景雪语五岁的时候暴病而死,杜芊在这之后,才算是堂堂正正的左相夫人了。

重生

多重尊贵的身份让景雪染生来骄纵。在外,她美名远扬;在内,她欺辱庶女,恶待吓人,可谓一蛇蝎美人。

只是蛇蝎在京城于众人心中却是一朵白莲,惹人疼爱,这怎么也有些讽刺。

三天前,景雪染带着她的嫡胞妹景雪灵还有原配生的景雪语参加勇安候大小姐办的赏梅宴,却意外的掉进寒湖,被景雪语舍身救出,至今已昏迷三天。

“尹太医,大小姐的情况如何?”杜芊身边的掌事嬷嬷小心的替自家主子问着一个年轻人。

那人坐在丫鬟搬来的矮凳上,手还搭在床上昏迷的人的腕上。

不过十九刚及冠一年,却能成为皇宫中的御用太医,这样的人能结好便不能结恶。

收回把脉的手,尹贤淡淡道:“大小姐已经无事,不过以后身体还得好好修养,否则……”

尹贤略微停顿,杜芊的眼神立马变得紧张。

赵嬷嬷的心也一下子揪到了嗓子眼,谁不知道大小姐是夫人手中的宝,磕着一下夫人都心疼得不得了,要是真的有什么问题,他们这些下人的日子,也一定不会好过。

“宫寒加重,子嗣困难。”这声音像是空谷里的清泉叮咚流转一般,却又透露着病态的沙哑、虚弱。

景雪染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接道。

赵嬷嬷一个机灵:“大小姐。你醒了!”

杜芊有些讷讷的,眼珠呆滞的转不开。染儿有宫寒,她一早就知道了,常年也一直让她吃着补药。所以杜芊也不惊讶为什么景雪染会在这会儿说出宫寒的问题。

尹贤不疾不徐的从药箱里拿出纸,一边挥笔开药,一边抬眼扫过景雪染:“大小姐不必忧心,好好调养您的身体自会无恙。药方在这里,在下告退。”

景雪染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头顶的床帘。

丫鬟接过药方,尹贤便要走,却被杜芊赶紧叫住。

“杜夫人可还有事?”

“妾身还请尹太医保守住染儿身体这件事,好处贵妃娘娘那儿自是少不了的。”杜芊强撑着架子微笑,不丢贵夫人的格调。

“这个在下自然知道,多谢夫人再提醒一次了,告退。”尹贤心里冷哼,威胁他吗?贵妃他还看不上眼。

心里这么想着,他的面上却越发客套。

送走了尹贤,杜芊立马走到床边:“染儿……”

迟疑的看着床上的人,杜芊有些局促,染儿身子本弱,又再次受到重创,不知她能不能接受。

子嗣,那可是女人立足的根本啊。

看着她焦急的眼神,景雪染终究是淡淡唤了声:“娘。”

瞬间泪水盈满眼眶,杜芊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染儿,你放心,娘一定会给你把全天下最好的药找来,你的身体一定不会有事的。”

景雪染轻轻应声:“嗯。”

她眼睛被睫毛遮住,看不清里面的波涛汹涌。

怕她心有郁结,杜芊抬手擦掉自己的眼泪:“染儿,你放心,娘是不会放过景雪语那个小贱人的,她害了你,娘也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这几天光顾着染儿了,她都要忘了那个罪魁祸首,一个死了娘的嫡女,居然敢害她的女儿,当真以为有个侍中的舅舅她就怕了吗?

一个区区三品官而已,在皇帝面前做事又如何,她们忠国公府难不成还怕了!

“别对她动手。”景雪染皱眉。

“为什么?”杜芊有些惊愕,随即又以为是景雪染不信任她了:“染儿,你放心,娘一定能给你报仇。”

景雪染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头:“外面此时什么情景我不知道,但我清楚,一定都是在说景雪语救了我,娘你这样去为我报仇,难免会落人口舌。”

“可,”杜芊的动作一下停了下来,染儿说的有道理,但:“难道娘就这样看着她在那里开心的蹦跶吗!”

景雪染闭眸,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娘,我自有办法对付她,您就别插手了。”

杜芊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赵嬷嬷却轻轻的拽了她一下,对着她摇了摇头。

眼里的意思很明显,大小姐现在很累了,有什么事不急着这一时。

杜芊艰难的弯起唇:“好,我知道了,染儿你好好休息,一定要把身子养好。”

看杜芊这是应下了,景雪染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杜芊出了浮华轩,外面还飘洒着些许雪花。

“娘。”一男子朝着她们走来。

杜芊深吸了一口气唤道:“思儿。”

赵嬷嬷身为杜芊的奶妈,又是掌事嬷嬷,自是不用行大礼的。

她在杜芊身旁弓了弓身就算是见过了礼:“大少爷这是来探望大小姐的吗?”

男子轻轻点了点头,他生的一副好相貌,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剑眉星目,是能让京中少女倾倒的俊朗。

差劲的兄妹关系

杜芊回眸又望了眼景雪染紧闭的房门,才道:“思儿,你去看看你妹妹,娘先走了。”

“娘,你是要听染儿的去对付景雪语吗?”景雪思皱眉。

杜芊这时倒有些讨厌自己这个儿子聪明的头脑了:“是我自己要去。”

“娘,你觉得我会信吗?”景雪思的语气变得有些重。

杜芊听他这话,整张脸顿时被气得扭曲:“你信不信关我什么事,今天我是不会放过景雪语那个小贱人的!”

景雪思冷声道“娘,这次是染儿自己技不如人,才着了人家的道,你现在过去找景雪语的麻烦是在给别人落把柄!”

他这个“娘”,从来都这样惯着景雪染,一遇到景雪染的事,整个人都跟变了一样。

对于景雪染这个妹妹,他也是头疼至极,做事从来不会三思而后行,胸大无脑!

杜芊顿时生气了:“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你妹妹的错吗!”

景雪思的声音是越来越冷:“娘,不要因为妹妹的无理取闹你就做这种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杜芊被他这话气得眼眶里全是泪水:“你妹妹无理取闹?思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自己着了别人的道,不知道反省就算了,还不知道收敛一点,尽做这些蠢事。”景雪思的脸色是越来越冷,杜芊要是再这样闹,他不介意撒手不管。

“景雪思!她是你妹妹!你难道要我看着把她害成这样的人在那里逍遥快活吗!”杜芊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听起来十分刺耳。

景雪思静静看着她这幅疯狂的样子,眼里黑色风暴在静静的酝酿着。

“哎哟唉,我的大少爷啊,你别跟夫人置气啊!”赵嬷嬷见事态不好,连忙出来劝话。

“呵,赵嬷嬷,你确定是我在置气,娘她绝对不能再跟着雪染胡来。”景雪思冷笑。

看来大小姐就是今天这场事的导火索了,赵嬷嬷赶忙应道:“大少爷,您有所不知啊,刚才大小姐刚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劝夫人不要去找二小姐的麻烦,你错怪大小姐了,夫人又听着您这话,能不生气吗?”

这话说得景雪思微微一愣,景雪染竟然让杜芊不要去找景雪语的麻烦?

那边赵嬷嬷又赶紧过去给气得全身发抖的杜芊顺气。

气顺过来了,杜芊靠着赵嬷嬷就在那里哭:“奶娘,我的染儿好可怜,为什么他们都这么不待见她!”

景雪思神色莫名。

赵嬷嬷一边安抚着杜芊,一边给杜芊身后的一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是杜芊身边四个大丫鬟之一,婵娟,也是杜芊的心腹。

婵娟点头表示会意,就匆匆走向景雪思,在他跟前压低了声音道:“大少爷,方才尹太医诊脉,说大小姐的宫寒又加重了,如果不好好调养,以后子嗣困难。”

说完这句话,婵娟就立马退到杜芊身后站着,一只手撑着伞为杜芊遮着雪。

原来,竟是这样……

景雪思皱眉,以杜芊对景雪染的宠爱程度,在知道景雪染身子受到这样的重创后,就算是景雪染开口阻拦,她也会去找景雪语的麻烦,今天,算是他错怪景雪染了。

杜芊的怒火

景雪染还躺在屋里就听到了外面的哭喊声。

听的出来,是杜芊的。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她争辩的声音,还有景雪语小贱人这样的字眼儿。

屋中伺候的侍女不乏又耳尖的,她们也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下意识,集体都把目光看向景雪染。

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景雪染费力的撑起身子,屋子里烧着银丝碳,倒也不觉得冷。

景雪染闭眸深呼了一口气:“水儿,给我拿件披风。”

被点到名的丫鬟瑟嗦了一下,就手脚麻利的拿来一件披风。

这具身体底子不行,而且太弱,景雪染根本没多少力气可以支配自己,只能吩咐到:“扶我出去。”

这屋里的丫鬟没一个敢阻拦,只是眼神里都透露出了死气,大小姐要这样出去,她们回头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水儿颔首,低眉顺眼地扶起景雪染,又给她套上一双绣鞋,一切做完了之后,再把披风披在景雪染身上,手指灵活的打了个结:“小姐小心些。”

她从小服侍景雪染,当初四个大丫鬟里面,只有她留到了现在,因为她事事都听景雪染的,又惯会做人,所以当景雪染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夫人要责罚于她,大小姐也会为她说情。

景雪思和杜芊还在雪地里面僵持着,两人一个冷冷的任由雪花落在肩头,一个靠在赵嬷嬷身上哭得歇斯底里。

这边话说景雪染刚推开门,一阵冷风就吹过来,刮到脸上像是刀子一样。

水儿很有眼色的帮她又整了一下领子,让冷风灌不进她的衣领里。

一主一仆很快就走到浮华轩的前门。

水儿搀扶着景雪染,半弯身子:“奴婢见过夫人,见过大少爷。”

“染儿,你怎么出来了?”杜芊一听到自己女儿身边丫鬟的声音,立马转过身来。

就看到景雪染站在瑟瑟寒风中,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更是苍白。

景雪思也转过身,不意外的看见了他的这个妹妹。

杜芊马上走到景雪染身边:“染儿,你快回去,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能穿得这么薄呢!”

她转头又怒视水儿:“你这贱婢,就是这么照顾大小姐的吗!”

水儿头垂得很低,就算她敢确定大小姐会保她,也不能明面上跟主子对着来。

“娘,不怪她,是我自己要出来。”果不其然,景雪染开口了。

一旁观察的景雪思暗暗沉吟,还是护着水儿,可这气质、态度,怎么有些不同呢?

赵嬷嬷看到景雪染出来劝杜芊,微微的叹了口气。

以前大少爷还是很温润的,整整一个如玉公子,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大发脾气,还跟夫人吵了起来,一点都不正常。

还好大小姐来了,不然只怕不好善了。

不待杜芊开口,景雪染又道:“娘可还记得刚才答应了染儿什么吗?”

杜芊一听就知道她出来是为了什么事,即焦急又生气,急的是景雪染就这么出来,她的身子还未好;气的是景雪语那个贱人,竟然让她的宝贝女儿如此不得安宁。

大有不同

景雪染看着杜芊愣住了的表情,心里一声叹息,杜芊这个人,太过不知天高地厚,原先景雪染一身娇纵的坏毛病也是被她惯出来的。

“娘若心疼染儿,这次就先放过景雪语吧。”景雪染放低声音,杜芊的性格就是不能跟她对着来,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赵嬷嬷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自然也知道这会儿跟杜芊说话婉和一点好,但是大小姐的脾气就摆在那里,她没想到这回大小姐居然肯放和语气。

景雪思也有些诧异,这是改性了?

杜芊哪里见过女儿这么低声下气的样子,心里瞬间心疼得不得了,对景雪语的怨气又加深了一个层次。

景雪染却不知道,若是知道放软语气会换来杜芊更想对景雪语动手,她绝不会干这种蠢事儿。

绣鞋还是太薄了,脚底的寒气不断传上来,小腹坠坠的疼,披风下她用手使劲的捂着肚子,却依旧减轻不了痛感。

水儿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景雪染,她一直扶着她,自然可以感觉到小姐的身体一直在颤抖。

现在再看景雪染越来越白,几近透明的脸色,水儿心里浮上一丝不详的预感……

意识变得有些模糊,知道这具身体现在撑不了多久了,景雪染的声音更轻了,还带这点委屈:“娘不说话,是不肯答应染儿吗?”

刚才她接收到的记忆里面,她可以清楚的判断出景雪语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最起码用杜芊的脑子就绝对应付不了,估计她现在正等着杜芊过去找她麻烦,设了套给她钻。

杜芊现在是她这具身体的娘,一荣俱荣,一损共损,她现在绝对不能让杜芊入套。

景雪思站在一旁,肩上堆满了雪,不知在想什么。

杜芊一听景雪染这么说,顿时什么都不顾了:“是娘不好,娘跟染儿保证,娘现在一定不会去收拾景雪语,染儿乖,快回屋休息好不好?”

杜芊是典型的视女如命,这在左相府已经不是新鲜事了。

听到她的回答,景雪染心里放下一块石头,一时间就只觉得脚底的寒气更盛,小腹的痛感也是越来越强。

这具身子,现在需要休息。

景雪染对着杜芊焦急哄她的脸,轻轻的弯了下唇角,脑袋里面自穿越来就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

神经一放松,她整个人向后倒去。

水儿一声惊呼:“小姐!”

这个时代的女子,大多数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就算是丫鬟,在大户人加里也不会干些太重的活,所以景雪染虽然不重,水儿也拉不动她。

杜芊整个人还在为女儿终于笑了、不生气了而松一口气,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能在回过神的时候看到景雪染闭着双眼,直直的向后倒去:“染儿!”

众人眼前只觉一花,再次抬眼看时,就发现大小姐正稳稳的被大少爷抱着。

景雪思一下横抱起景雪染,快速的走进浮华轩。

杜芊的心瞬间慌了:“你们这些奴才干站着干嘛!快去,把尹太医请回来!!”

初战

“浮华轩的人可真能闹腾。”景雪语唇角边噙着淡淡的笑意,讥讽入骨。

蓝草却难得的耷拉着一张脸:“小姐,那边是闹腾了,可……”

景雪语略有不解:“怎么了?”平时可看不到这丫头这幅脸色。

蓝草低声道:“刚收到消息,秋雨她们被杖毙了。”

景雪语脸上的笑意逐渐没了:“因为什么?”

秋雨、冬雨、春雨这三个一等丫鬟,都是她收买的眼线,负责在浮华轩监视景雪染。

一等丫鬟在府里的地位不低,怎么会被轻易的杖毙?

蓝草脸上的苦色更盛:“听说是因为大小姐在浮华轩门口又晕倒了,大少爷责罚她们三个没有照顾好大小姐,现在估计正在浮华轩受杖毙刑罚呢。”

如果死的是二等丫鬟,那估计没什么,但因为景雪染晕倒而处死一等丫鬟,还是这种理由,根本说不过去。

只有一个可能,她们暴露了。

而景雪思在之前,并不管这些……

景雪语沉吟了一会儿,最后冷笑道:“这样也好,反正最后都要一起除掉。”

浮华轩

浓烈的血腥味蹿进鼻子里,景雪染蓦地睁开眼,眼睛里的凌厉让人不寒而栗。

她,不喜欢血腥味!

“大少爷饶命!”

“奴婢们知错了,大少爷饶命啊!”

一声声惨叫自屋外传来,随后越来越微弱。

屋里没有丫鬟,景雪染一个翻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也不披衣服,趿上鞋直接往门外走去。

猛的推开门,就看到她屋子外的长廊下,泱泱的站了一大群丫鬟、婆子,他们全都背对着她,在他们面前,三个丫鬟趴在雪地上,一边不断有婆子拿着板子打在她们身上,鲜血染了一地的白雪。

“景小姐怎生出来了?”微喑的男声自她左边传来。

景雪染转头看去,就看到两个人站在她屋外这一圈的长亭上,一个男子正对着她说话,就是之前给她问诊的太医。

另一个男子也转过身来,面部与她有几分相似,是她记忆里这具身子的同母哥哥。

只是……

景雪染只当没看见景雪思脸上那点不对劲,和看她冰冷的眼神,冷冷道:“你们弄脏了我的院子。”

尹贤以为她是胆子小,怕了:“景小姐应该是见不得血腥吧,无妨,回屋便是。”

她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却让她回屋待着,这个太医,胆子够大。

景雪染唇角微勾,只是重复道:“你们弄脏了我的院子。”

尹贤一下子被噎住,她重复这句话,他怎么接。

“这些奴才们犯了错,自该是受罚,大姐姐心疼奴才,却也不该这般徇私舞弊。”

少女清越的声音响起,顺道也给尹贤解了围。

景雪语披着厚厚的披风走进来,直直掠过那三个还在受刑的丫鬟,向景雪思和尹贤福了福身:“大哥安好,尹太医安好。”

景雪思不说话,就当是见了这个礼。

尹贤拱手笑笑:“景二小姐多礼了。”

景雪染站在一边,算是被忽视了个彻底。

景雪语笑着看着她:“大姐姐为何沉默?还在心疼这些做下人的吗?”

第七章

呵呵,景雪染心里暗暗的冷笑。心疼奴才?以前的景雪染可不会这么做。

而那三个还在受刑的丫鬟,听到景雪语的声音,眼睛里纷纷都浮起了希望,她们可是二小姐的眼线,二小姐一定会救她们的。

作为一个特工,而且还是经常潜入大众的特工,景雪染的观察力很强,自然不会忽略这些细节,似带嘲讽的看了景雪语一眼,她重复道:“你们弄脏了我的院子。”

别人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话,这人却这个态度,尹贤不悦地皱眉,这位京城第一姝真是浪得虚名。

景雪语也没有想到她还是在重复这句话,脸上顿时浮现出尴尬的神色,却又恰到好处的让别人看清了景雪染这位大小姐的骄矜。

她心里暗暗盘算,要是在以前,这蠢货早就闹起来了,今天,很反常,特别是……刚才那一眼,还有重复说的这一句话。

其实景雪染只是装了个逼。

很多时候,不去接别人的话,己方语言和对方语言成两个频道,就不会进别人的套,这是景雪染之前所学“常识”之一。

一直不说话的景雪思轻轻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拖出去直接杀了,留下人打扫大小姐的院子。”

那几个丫鬟一听,顿时慌了,本来微弱的声音瞬间放大了好几倍:“不要啊,求大少爷开恩啊!”

景雪语脸色不虞,没想到景雪思说杀就杀,她之前说的话反到有些多嘴了。

一旁扶着她的蓝草脸色有些发白,那三个丫鬟她都打过交道,算是小半个朋友,现在……就是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办法救她们。

打板子的下人听到命令就去拉那三个丫鬟,直接拖着向外走。

其中一个丫鬟求生欲大,竟然挣脱了那些个下人,不顾身上的疼痛爬到景雪语跟前:“二小姐,救命啊,求您救救我们吧,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景雪语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个丫鬟她认识,是秋雨,最早被她收买的丫鬟,景雪染很多事情都是从她这里获得的。

但是,做人要懂得舍車保帅的道理,她现在可没必要为了一个已经没多大用处的丫鬟,正面跟景雪思交锋上。

思及此处,景雪语淡淡叹息了一声,眼里尽是悲悯:“相府最重的就是规矩,你们犯了错,自是应该受罚,大姐姐要你陪上命,你也该认命才是。”

景雪染冷冷的瞟了眼景雪语的侧脸,那个丫鬟都快要死了,她还想给她拉仇恨,无聊。

景雪语这一声声的话,不是希望的曙光,是死亡的催命符,秋雨眼里满是绝望,她其他的都没听进去,她只听出来了一条信息,二小姐这是要舍了她们三个。

她怎么可以这样,她们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如今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她竟然就要弃了她们。

秋雨怎么会好心,她张嘴就要说出一切。

景雪语一早就看出了她的想法,放下在这之前缓缓道:“你们可以走的放心,大姐姐素来以心善闻名,你们的家人,她定不会怠慢了的。”

景雪语这话很诛心。

第8章

一方面提醒了秋雨,她的家人的下场怎样都凭她做主。

而另一方面,不但讽刺了景雪染以前虐待下人的行径,而且,若是秋雨的家人若出了什么事,第一个嫌疑人就是景雪染!

秋雨听她这么一说,整个人顿时呆掉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很快有下人把她拖了出去,接着又是一声声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

人被拖走了,院子里那几滩刺眼的血迹也有下人过来处理。

景雪染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原地站着笑盈盈的景雪语,转身走进房间。

相府这滩浑水,可真深……

就像是景雪思脸上,不像是正常人的异样。

被景雪染意味深长的那一眼一望,景雪语也是清楚今天她真的就是撕破脸了,别人院子里的丫鬟却来向她求情,景雪染再傻也知道她安了眼线在浮华轩。

而景雪思,更是狠。他肯定早就发现了她们三个,这次一并处理掉,也是同时在警告她。

景雪语咬咬唇,最后又恢复那张温柔的笑脸:“大姐姐回去休息了,二妹也算是完了探望的心愿,就不叨扰了。”

也不管景雪思有没有应声,景雪语径直走了。

“啧啧,你的妹妹们,一个二个可都不让人安生。”尹贤笑着拍可怕景雪思的肩膀。

景雪思回头冷冷的忘了他一眼,尹贤立即闭上嘴。

偌大一个相府,只有景雪思的院子没有特别命名。

此时,房间里,两个人相对而坐。

不同的是,一个人身上冷气外冒,另一个则笑嘻嘻的喝着茶。

看不下去自己友人那得意的样子,景雪思展开正题:“景雪染的身子怎样?”

尹贤不客气的揶谕道:“怎么,关心你那个‘妹妹’了?”

景雪思不说话,冷冷的继续盯着他。

“行了行了,没劲。”实在是受不住他那目光的威逼,尹贤挥手认怂:“不是很严重,但是按照一般的办法,好不了。”

景雪思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尹贤一脸试探的问道:“要我治好吗?”

半晌,景雪思才回答道:“不用,就这样更好。”

“啧,真是狠哪。”尹贤摇摇头,嘴里说着狠,面上却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

景雪思不客气的反讽:“彼此彼此。”

尹贤也不在意,理了理袖子,就出门离去。

黑衣的男子跪在景雪思面前:“主子,有什么吩咐?”

眼中冷光闪过,景雪思的声音响在房间里——“派人监视景雪染,撤掉景雪灵那里的人,改变计划。”

“是!”

本来是打算让景月灵成为这个王妃,毕竟人傻好控制,比景雪染那个能闹事的蠢货好太多,现在,一个不能拥有子嗣的景雪染,娶回去也闹不出什么风浪。

景雪思眯眼,但愿她别触怒他的底线。

没人注意到,景雪思院里有道浅浅的白影一闪而过。

浮华轩

脱掉外面那件白色披风,把它塞进柜子里,景雪染才回到床上继续躺好。

景雪思的声音好像还回荡在耳边。

他,到底是谁?

如果真的是她这具身子的哥哥,那为什么脸上有易容面具,为什么要派人来盯着她?

而那所谓的计划,到底又是什么,需要来监视自己这两个“妹妹”……

第9章

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刚才出去偷听还是受了寒气,景雪染皱眉,最后在房间中沉沉睡去。

凤还国的冬天很冷,十一月就飘有大雪,现在十二月,将近年关,算暖和些的京城每天街道上堆的雪也算是“大雪深数尺”。

景雪染的屋里御寒的东西什么都有,暖容容的,只是只有她一个待在房间里,怎样都觉得冷清。

景雪染又拢了拢身上盖着的锦被,她有两样东西是最怕的,一是水,二是冷。

以前私下里有休假的时候,她的那堆“同事”们都笑她一到冬天就活不下去,一遇到水就想撞墙。

一个合格的特工是不应该有弱点的,她的上级派人做掉她跟这个应该也有关系吧。

而且,她还偷偷告诉了那个冰雪女孩z国龙城的计划,虽然说,最后她们还是死了。

冰雪女孩是景雪染悄悄给前世遇到的那个同行取的外号,那个女孩的真正外号很好听,叫冰璇,不像她,直接是被上级用字母命的名。

话说冰璇,景雪染就不得不感叹一下,她是她第一个见过能操控冰的异能特工,看着别人在那里刷刷刷的,身边就全是冰晶,一点都不怕冷,景雪染很羡慕。

她是算半个异能特工,修习内家功夫,身体丹田里有内力的存在,内力修炼到很高的境界后,能飞花伤人,踏雪无痕。

身边的一草一木都能成为武器,一块花岗石她都能徒手碎成粉末。

就是现在穿越了,内力也没了,不知道这具这么弱的身子能不能修习内力。

景雪染又裹紧了点被子,一切都是未知,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姐,我来看你了!”一身红衣的少女蹦蹦跳跳的跑进来,一进屋就自来熟的扑向景雪染。

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熊抱,景雪染很无奈的看着红衣少女。

一头黑发上插满了花,显得很稚气,带着婴儿肥的圆脸上笑盈盈的。

景雪染微微的笑了笑:“阿灵又有什么事?”

这是她这具身体的胞妹——景雪灵。

原先的景雪染对这个妹妹很好,为了不露出破绽,景雪染每天也是陪着景雪灵一起谈谈话,微微闹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大姐,太子殿下来看望你了,你是见还是不见啊?”景雪灵笑得一脸暧昧。

凤还国的现任太子,是杜贵妃膝下抱养的一个儿子,记忆里面,他很喜欢景雪染。

第十章

而原主对太子也有一点意思,她并不是说对太子爱的有多痴心,而是因为这样在京城贵女圈子里面,这是她的炫耀资本之一。

简单来说,原来的景雪染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自负这些人都配不上她。

但是现在轮到了她,景雪染扶额,这就是一屁股的桃花债啊。

太子殿下亲临,她怎么可能不出去接见,虽然说抱病不见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架不住有个景雪语盯着她出错。

再一次叹息给自己穿了个麻烦的身份,景雪染微微笑:“自当是要见的,阿灵帮我把水儿叫进来更衣吧。”

“嘻嘻,大姐怎么样都是最美的。”景雪灵笑。

太子的身份可非比寻常,皇室的人最不能惹。

所以这太子每来一次都是在相府正厅接见。

而当景雪染跟着景雪灵一起走进正厅的时候,不意外的就听到了一堆人谈话的声音。

主位上坐着一个老太太,就是景清的生母,景雪染的祖母,景老太太。

一袭明黄衣袍的男子坐在左下首处,与景老太太相谈的不甚欢。

他的对面杜芊也跟着应和着些吉利话。

按身份来说,太子祁水和的身份地位都应该坐主位,但祁水和又与杜芊沾亲带故,坐在下首也是合情合理。

杜芊的旁边还空着一个位子,看来是给她留的,而那位子的旁边就坐着景雪语。

轻轻看过景雪语打量她的眼神,景雪染径直走向前,和景雪灵一起弓身行礼:“孙儿见过祖母,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母亲。”

她的身份不一般,不需要下跪,前世在特工界,她混的也不错,就没给谁跪下过,现在能不跪,她也乐的自在。

景老太太不冷不淡的免了礼:“嗯,起来吧。”

景老太太一直不是很喜欢她跟景雪灵,她的孙女里面,景老太太只爱景雪语,也只认定景雪语,所以对景老太太这个态度,景雪染也没太大的反应,直了身就坐在杜芊身边。倒是景雪灵,一时又被气岔。

祁水和的一双眼自刚才起就没有离开过景雪染身上,此刻见她落了座,便忍不住笑道:“染儿妹妹怎的现在都不理本宫了?”

景雪染抬头看了他一眼,跟记忆中一样,这太子长得很有资本,气质温润,她微微一笑:“怎么会,是太子哥哥多想了。”

这个太子并不是真心喜欢景雪染,只是一眼,景雪染就可以肯定。

她从祁水和的眼睛里看不见真情,只有数不清的算计,还有一些惊艳,对景雪染容貌的惊艳,另一部分则时不时瞟向她左边的景雪语。

景雪染也跟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景雪语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唇边是恬静的笑意,肌肤若凝脂般,宛如上好的玉料,她眉间一颗绛红的美人痣,朱唇不点自红。

如果此时再多点人对比,那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呼也轮不到景雪染。

淡笑着抿了口茶,景雪染眼中尽是嘲讽冷色,贪慕荣利,追逐美色,这样的人,太子之位坐不久,不过就算久了,也当不了几天皇帝。

第十一章

对于祁水和时不时投向自己的目光,景雪语笑笑只当没看见,转头看着景雪染,她开口道:“大姐的身子还好吧,今日竟让我们与祖母苦等许久。”

闻言,景老太太当即眉头一皱,看着景雪染的目光全是不满,这丫头是越来越娇矜了,连对祖母都这么懈怠。

杜芊不是傻的,听了这话知道景雪语是在给景雪染上眼药了,眉毛一皱就要出口教训。

景雪染却突然抓住她的手,微微扯了扯她的衣袖,对着她轻轻摇头,杜芊脾气暴躁,又十分护着她,这么明显的坑都没注意到。

她撇头看着左边的景雪语,微微笑着,你不是说我身体没好吗,本小姐就顺着你的话:“二妹这么关心我,大姐可受宠若惊,也是怪我这身体太弱,总是让母亲和祖母以及你们这些妹妹操心。”

景雪语有点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还是赶紧接道:“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做妹妹的自当是要关心姐姐的,何来操心一谈。”

之前她要是说这些话,杜芊第一个就会破口大骂,引来老太太的不满,今儿个不但杜芊学乖了,这景雪染也会反击她了。

景老太太听着她们“友善”的对话,颇有些欣慰的点点头,都是一家的姐妹,能和和气气的相处最好。

杜芊却没怎么懂自己女儿说的这些话,只是知道景雪语这眼药没有上成。而她身后的赵嬷嬷却听懂了。

暗自看了眼谈笑晏晏的景雪染,赵嬷嬷只能心里暗叹,大小姐,终于是长大了啊。

祁水和倒是有些关心景雪染的身体:“染儿妹妹的身体可还好,京城冬天一向来的早,也长久得很,掉进寒湖可不是说着玩的。”

景雪染微笑:“这怎能是说着玩的,还好那天有二妹妹救了我,不然,再久点……”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在座的人却也都听得懂。

赵嬷嬷、杜芊以及景雪语俱是惊讶的看着她,景雪染以前可从来都不会为景雪语说过好话,能不在她落难的时候踩两脚就不错了,今天……

景老太太十分欣慰的看了眼景雪染,眼中尽是满意,虽然说这个孙女娇矜了点,但也是她第一个孙女,才情在京城俱是上等,现在也知道是非善恶,终究还是个可造之材。

又想起她之前才落水不久,还是在冬日掉进寒湖,眼里更是多了几分疼惜。

景雪染唇边有淡淡的笑意,她现在可不忙着给自己拉仇恨,景老太太很疼景雪语,她可以说景雪语的好话,以此来讨景老太太的欢心。

毕竟人不管官位做的有多高,头上总顶着一个孝字,景清再喜爱他和杜芊生的子女,有时候也得顺着景老太太的心意,与景老太太起冲突,起码现在对她没好处。

景雪语兀自笑得清甜:“大姐姐何必这样,毕竟都是自家姐妹。”

祁水和的眼睛也从景雪染的脸上转移到了景雪语身上,想着那么一个绝世佳人若不是有景雪语的相救,恐怕从此就香消玉陨了,他对着景雪语的眼神里也包含了些感激之情。

没想这一看,他竟觉得这景雪语的脸更有别的一种风情,两腮微红,秋眸含笑,简直比景雪染还美!

第十二章

祁水和还惊讶的看着景雪语,而景雪染眼中则透出一股冷意。

那天原主掉进寒湖,是被救了还是害了,估计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勇安候府的大小姐,是景雪染的手帕交,在景雪染的带领下,也十分不喜景雪语。

那次寒湖事件,本来是勇安侯大小姐自己想出来整景雪语的招,原主知道却没吱声。

但计划实行的时候,景雪语反脚一勾,就变成了景雪染失足落下寒湖,而她为了救自家姐妹,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景雪染是不会凫水的,到了湖里只会瞎扑腾,景雪语下去后抓住她,使劲的把她往水里摁。

对于岸上的人,看着就是两姐妹都不怎么会凫水,一起被困在了寒湖里。

谁都没有想到,以前那个娇纵的景雪染就这么死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在的她。

但她现在并不准备跟景雪语动手,因为跟她有仇的不是她,以前她和杜芊的那点事,基本也是杜芊先找的茬,错不在景雪语。

但是,如果今后景雪语再来找她麻烦,她也不介意跟这些古人斗斗心计!

祁水和的目光太过明显,就是景老太太也注意到了。

杜芊不悦地咳嗽了一声,唤回了祁水和的神思,景老太太却瞪了她一眼。

祁水和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脸上不见一点尴尬:“今日叨扰颇久,顺母妃的意,知道染儿妹妹没事了,本宫也就不多留了。”

景老太太陪笑道:“太子殿下言重,贵妃能让您探望染儿,是她的福分,又怎么会是叨扰呢?”

听到她这句话,景雪染抬头,重新又打量了一下这位老太太,身上穿的布料都很朴素,但这仅限于颜色,按照从原主记忆里得到的情况,这些布料都属于金贵之物,市面上百两一匹。

再看那些首饰,头上戴的钗子不多,但每一支的做工都很细,而且明明是纯金镶着玉,陷在花白的头发里竟也让人不怎么能注意的到。

心里冷笑一声,景雪染唇边尽是嘲讽,之前还觉得这个老太太还满疼孙女,毕竟景雪语的身份摆在那里,比不上杜芊女儿的一半,景老太太却对她十分好,现在……

现在嘛,不过是觉得拿捏着杜芊孝道的把柄,而且景雪语也很会讨好她,想给杜芊难堪吧。

祁水和听她的话却觉得很适用,笑着点头道:“景老太太多礼了。”

看景老太太对自己的“娘家人”还满客气,杜芊暂时停了闹事的想法,跟着笑道:“和儿不若留下来用过膳再走?”

凤还国皇族国姓祁水,所以杜芊叫祁水和都是叫名字,和儿。

祁水和却摇摇头道:“不用了,谢谢姑母好意。”

他既已然拒绝,杜芊也是笑笑,就不说话了。

祁水和摆出自认最风流,最潇洒的笑容对着景雪染道:“染儿妹妹,本宫有事,就先走一步,另外,”他转头看向景雪语,一脸温柔能溺死人:“还要多谢语儿妹妹救了染儿妹妹。”

一口一个妹妹,您老不累吗?

景雪染垂眸,恶心。

第十三章

景雪语一愣,随后轻声道:“太子殿下不必谢我,大姐与我可是一家人。”

她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看的祁水和差点又走神。

景雪染低头无聊的把玩着指甲上的蔻丹,把上面粉红色的蔻丹划出一道道不光滑的痕迹。

景雪语似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神情微带娇羞。

虐待蔻丹的动作停下,景雪染抬头对上景雪语的眼睛,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便又低下头,继续刮着指甲。

景雪语收了笑意,眼睛里尽是迷惑,景雪染属于那种她可以不喜欢别人,但别人必须喜欢她的性格,这点湛跟她分析过。

所以刚才她那副娇羞的样子,按照常理,景雪染应该大发雷霆,然后在众人面前丢脸的啊?

还有就是,她居然感觉,景雪染刚才貌似在嘲笑她……

“好了,太子殿下既然要走,语儿你便去松松太子吧。”最后,景老太太挥挥手,结束了这场绕圈子的对话。

即便如此,也可以从她话里听出对景雪语的偏爱。

杜芊不满,只能干咬着牙,没忘了贵夫人的形象,面上挤出笑来:“怎么说和儿也是染儿的表哥,染儿也去送送你表哥吧。”

景雪染乖巧应声:“是。”

心里却有一些疑惑,刚才她坐在杜芊旁边的时候,对着这个太子,杜芊并不激动,凭着特工的直觉,她却能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是,恨!

杜芊不喜欢这个太子,也不喜欢她的那个姐姐,在景老太太说出贵妃这个词的时候,杜芊身上可以明显的察觉到一丝怨气。

而且原主的记忆里,每次扯到关于贵妃娘娘和那位太子殿下的事,杜芊的表情总就是很僵硬,前一秒或许还在笑,后一秒就算她笑出来了也觉得假。

虽然不知道杜芊跟那个她自穿越以来还没谋面的贵妃姨母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但景雪染知道,杜芊不喜欢他们。

所以,在此时听见杜芊要让她去送祁水和的时候,她才会惊讶。

站在她后面的水儿快步向前,凑到她耳边:“大小姐,不管太子殿下做了什么事惹您生气了,这会儿让二小姐和太子殿下他们两个在一起,二小姐向来跟您不怎么对付,她若是说了什么坏话……”

景雪染有一瞬间的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笑她对太子冷淡了点就是太子做了什么事惹着她了,她的身份可真高贵。

想哭的就是,景雪语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为什么要让她跟着一起去面对祁水和那张恶心的脸。

于是从正厅一直到相府大门的路上,景雪染都一直闭着嘴不说话,看起来就像是生气了一样。

祁水和最喜欢的就是被人阿谀奉承,以及美女,今天见景雪染竟不怎么理他,也懒得搭理,索性便与景雪语有说有笑的。

当祁水和跨出相府鲜红的门槛,景雪染转身就走向回浮华轩的路。

“大姐姐别慌着走。”

少女清脆的声音却让她停下脚步。

“怎么?”景雪染冷脸转身。

第十四章

景雪染冷冷转身,黑色的瞳仁泛着冷光,这个娇弱的小姐想找茬?

景雪语唇边尽是温婉的笑:“难道没有事妹妹就不能找姐姐说说话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但这笑真假,景雪染心里冷哼,却不得不回道:“二妹你开心就好。”

景雪语拿帕子微微遮了遮脸:“能送太子殿下,二妹可很开心。”

明面看去就是哪家大家闺秀的礼仪极好,在自家府里也没忘了规矩礼仪。

蓝草是看得全身都起鸡皮疙瘩,她的小姐以前可没这么不正常过,都怪这个大小姐,整天都不安分,害小姐要自降身份演这些。

心里如是想着,蓝草不开心的瞪了眼景雪染。

将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景雪染冷笑一声:“所以呢?”

本来她这话很正常,但是此刻听起来有种生气的样子。

水儿轻轻的拉了拉景雪染身上披着的披风:“大小姐,你身子未好,还是快些回屋休息吧。”

以前跟景雪语说话,景雪染差不多每次都要被损个一两回,然后大发脾气,为自己安全着想,她不能让大小姐再在这里待下去。

空气中没有火药味,只有刻入骨髓的高冷,景雪染看了眼这满地的白色,也准备回去了,谁让这具身体永远是拖后腿的。

景雪语看了眼这个让她正准备说的话都被吞回肚里的丫头,似笑非笑道:“原来大姐姐身边的丫鬟都是这样,可以越矩提醒主子做什么事吗?”

水儿的脸刷一下变得惨白,大户人家里规矩很重要,景雪语今天是给她安了个越矩,说她左右主子的事,就算大小姐要保她,她也得挨罚。

满意的看了看水儿惨白的脸,景雪语又加了一把火:“如果是我身边的丫鬟这么做,定是要狠狠的打上几板子。”

景雪染懂她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水儿打断了她的圈套,不能给她下套,就欺负她身边的丫鬟?

呵呵,景雪染嘴边弯起,也是笑,但她的笑不是大家闺秀的婉约,竟然笑出了男子的痞气:“二妹也说了,是提醒,一个好的下人,就该事事为主子着想,水儿知道我身子未好,提醒我该回去休养了,这可没错,况且刚才我在正厅里也说了,我身子不好,二妹现在说水儿越矩,可是还没一个丫鬟关心自己的姐姐吗?”

景雪语的笑意僵了,以前景雪染估计早就开始与她吵了,今天居然能用理压她,并且还给她安了个不敬长姐的名头。

景雪染不待她说话,又道:“我相信二妹还是很关心我的,不过那日你为救我可是一同落水,”

景雪染把救字咬的很重,目光转向注视着刚才还瞪她的那个丫鬟身上:“我都昏迷了三日才醒,又是寒冬腊月的天,二妹肯定也受凉了,你的丫鬟竟不提醒主子,真是不尽责,我一会儿禀报母亲,让母亲毙了可好?”

毙了可好?

蓝草惊恐的抬起头,一脸的不知所措,只能呐呐的看着景雪语:“小姐……”

水儿则是一脸感激的看着景雪染,刚才景雪语说要杖责她,小姐就说要毙了蓝草,这是,在给她报仇!

第十五章

报仇你个头,景雪染无视水儿的目光,她的东西就是她的,谁敢动也要她同意。

况且,若是让景雪语把这个水儿弄去打板子,不就代表着这一仗她输了吗?

她是那种会服输的人吗?

景雪语一脸怒意,蓝草是她的丫鬟,杀了她的丫鬟就是在打她脸,这个景雪染,该死!

怒火滔天,她也没了之前的笑意:“大姐姐的手未免伸的太长,蓝草毕竟是我的丫鬟,不劳大姐费心!”

呵,这样就生气了。

景雪染表示,对这个二妹现在的脸她还喜欢一点,老是挂着那么一张假笑脸怪丑的。

她面上浮出不解:“二妹这是什么意思,我身为相府嫡长女,管教一下府里不懂规矩的丫鬟不对吗?相府最重规矩,二妹可不要包庇自己的丫鬟,平白惹得父亲生气。”

现在又是拿景清来压她,景雪语脸气的发白,景老太太喜欢她,可景清可不这样,她现在还不能明目张胆的违抗景清的意愿。

但是,难道就让景雪染这样嚣张的杀了她身边的人吗?

景雪语咬牙,暗暗后悔刚才找水儿的麻烦。

她的表情取悦了景雪染,不屑一笑后,蓝草听到一句让她松口气的话:“快要到年关了,这会儿见血对相府不怎么好,二妹一会儿记得让这丫鬟去管家那里领罚十板,不然没准就真的要见血了。”

最后一个字在雪地中消散,景雪染转身,由着水儿扶她走向回去的路。

景雪语握紧拳头,景雪染变了,她们的计划,也要变了。

当天,蓝草乖乖去相府管家那里挨了十板子,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直接晕倒在了雪地上。

景雪语看着院子里的小丫鬟给蓝草上完药后,默默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软榻上回想这几天的事。

貌似从景雪染醒来后,杜芊没有很快来找她麻烦开始,景雪染就变了很多。

先是那天秋雨三人被杖毙的时候,她的态度就很怪,没跟景雪思闹,而且一直都只在意她的院子被弄脏了这件事。

话说那天,看到那么多血她还是吓了一跳的,但景雪染竟不怕。

“你们弄脏了我的院子。”

景雪染那天冷漠的神情,冰冷的话,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又回放在景雪语的脑海里。

弄脏了,正常人看到血都应该怕的,景雪染被她弄进寒湖里面后,是整个人都变得冷血了吗?

景雪语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遇到了什么事?”

背后一道暗沉的男声响起。

景雪语不惊反喜,神色变得放松:“你来了。”

很明显是早就习惯了。

没有点上蜡烛的房间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瞟到男子高大的身影。

“嗯,我来了。”

景雪语呼出一口气,极为放松道:“湛,景雪染有些变了,现在光是拿祁水和,根本激怒不了她。”

被称为湛的男子有些怔了怔,随后轻笑道:“我当是什么事,这个而已,没事的。”

“我只是觉得想扳倒国公府有些困难了。”景雪语苦笑。

“没事,本来也没指望一个景雪染能让国公府倒台。”那男子轻声安慰。

第十六章

景雪思书房

挥手示意前来禀报的暗卫退下,景雪思低头看着自己桌案上一堆的书件,眸光明明灭灭。

知道如何反将景雪语一军,并且还出了口气,这是景雪染的第一场胜仗吧。

“继续盯着。”

良久,书房里才有了低沉的男声。

如果没记错,这是从小到大,景雪染第一次没有他的帮助在与景雪语碰上没吃亏的“战斗”。

难得,可真难得。

“是!”

浮华轩

景雪染睁开了本已合上的双眼,一双眼眸的冷光在黑夜里也清晰可见。

耳朵轻微动了动,景雪染又闭上双眼。

她还以为这些人不会回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来了。

一个翻身坐起,盘腿坐在床上,景雪染摒除心里的杂念,运起丹田里的内息,在身体里运转一周天。

这具身子确实十分孱弱,一点点病痛都可以要去半条命,但是,她的体内竟然有十年的内力存在!这些内力的存在,景雪染在原主的记忆里根本没有看到过,也没有关于原主吃了什么天材地宝,偷偷苦练多年功夫的东西。

想她以前,死的时候二十六岁,古武也就才三十年的内力,外家功夫最多算个二等高手。

而现在凭白得了十年的内力,景雪染还是很开心的。

当然,能够重活一遭,她更开心。

古武不但需要内家功夫修习内力,也需要外家功夫相辅相成,她现在根本找不到地去练外家功夫,也没办法去个精气充足的地方运息,景雪染难得的叹息一声,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可以算了解这个相府的一滩事,她最想的就是走遍世界,以前做特工的时候,虽然世界各地也都是去了,但总没办法停下来认真欣赏一下。

应了那句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相府里景老太太是景清的生母,地位也算是最高的,所以每天早上相府里的小姐都要去向老太太请安。

以往景雪染虽不乐意,但也是给了面子走了个过场。

现在,水儿不停的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外走来走去,卯时三刻就要给老太太问安,但是大小姐估计现在还在睡着,她是真的没什么胆子去敲门的。

之前秋雨她们还在的时候,叫小姐起床这种事,她都是能推脱,就推掉的,毕竟如果大小姐自己醒了最好,要是由她们奴婢叫醒,大小姐总会觉得没面子,一顿打骂就是家常便饭。

今天水儿是第一次觉得那三个已经死去的一等丫鬟可亲,但是……

咬了咬牙,做好心理准备,水儿走向那扇门……

那边水儿终于下定决心,景老太太这边,又是一阵风,又是一点火。

“夫人和大小姐她们可真不愧是母女,每次给老太太问安都要大家伙儿等。”一个穿着较为艳丽的妇人怪声怪气道,声音颇嗲,让人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一个娇俏的少女捂嘴笑道:“姨娘,哪天不是这样的,你就别说了。”

坐在主位上的景老太太冷哼一声,妇人和少女都闭上了嘴,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满满的不平。

景雪语温婉的笑着,现在景老太太身后帮她揉捏着肩膀。

心中对那两人不屑至极,只会吹这些没用的东西,又不能给相府带来帮助,老太太能喜欢听就怪了。

第十七章

“三姐、浅姨娘这话说的也是事实,”一个坐在末位的少女轻轻笑了笑:“母亲和大姐她们每日都这样,相府的规矩……”

“迟早会乱了套!”景菲在她话还未说完就插嘴到。

心里有些不悦,碍于景老太太还在场,景馨儿扯了扯袖子,装作不在意。

坐在她旁边的妇人轻轻拍了拍景馨儿的手,示意她不要急躁。

安静的妇人着装清雅素净,看上去很好相处,是景清的雅姨娘。生有相府五小姐景馨儿,平日里就是一朵解语花,很得景清宠爱。

而那个着装艳丽的就是浅姨娘,只是一般的商户嫡女,为人跋扈,什么事都想争个高下。

生的女儿也继承了她的性子,莽撞,说话做事不经大脑。

带着不悦的声音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景雪灵气冲冲的走进景老太太院子的正厅:“大姐身子刚好,略有不便来晚点很正常,母亲每日打理府中事物,也是操劳至极,怎么到了你们这儿,就成了让相府规矩乱了套!”

景雪灵是相府最活泼的一个小姐,并不是娇养出来的,嗓门也是被养大了。

任谁大清早的听到这么一声“噪音”,心里都会烦闷。

景老太太不悦一皱眉,就是一声低喝:“行了,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见景老太太不帮她说话,景雪灵气得直跺脚:“祖母!”

以前景老太太也十分偏心,但那时是对景雪语的事情上面,现在她只是说道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两句,祖母居然就吼她!

景菲看景老太太不帮景雪灵说话,一时也是乐了:“四妹,你看到没,祖母都觉得我说得对,也是,本来就是母亲和大姐做得不对,难不成还不让人说了是吗?”

浅姨娘又捂着嘴笑,为自己女儿挫了挫景雪灵这个嫡女的锐气而开心。

景馨儿的眉梢上,也浮现了些许开心的色彩。

景雪语揉捏景老太太肩膀的力道更是适到好处,每天看着景雪染她们母女三人吃瘪,也是一种享受。

“三妹这张嘴可真厉害,说的我也是惭愧。不过母亲和我不在,难道府中的庶女就可以妄言议论当家主母与自己的嫡长姐吗?”

带着笑意的女声听着悦耳,随着环珮叮当响声,景雪染一袭淡绿衣裙缓缓走进正厅,一边看过大厅里所有的人,最后眼神落在那个娇俏的少女身上。

温婉的笑容大方得体,景菲却觉得那双似是无意扫过她的眼睛里全是让人发寒的冷意。

不待她细想,景雪染就撤回了靠在水儿身上的手,向主位的景老太太福下身:“顽疾初愈,身子总是拖沓的很,给祖母问安来晚了,还希望祖母不计较染儿的过失。”

这话景雪染说的有点小心虚,原主的记忆里,对这每天的问安并不深刻,所以她也就没重视,要不是听到水儿一直没停的脚步声,她才又想起有这一茬,紧赶快赶的过来,还好迟到的不算严重。

第十八章

以往的景雪染,每次问安都会晚到,景菲她们几个,每次编排也都拿这当话题。

偏偏那个景雪染不痛不痒的,依旧还是晚到问安,然后就像没事人一样坐下,哪里会向今天这样解释一番。

这也算是给了景老太太面子。

心里的火气虽然没有之前的大,景老太太心里还全都是不悦,冷哼一声:“好了,一个要及笄的姑娘家,在家里也得遵守规矩。”

她过了年关,二月末就是十五及笄,景老太太这是在讽刺她没规矩呢。

景雪染面上露出温婉的笑,拉着一旁更生气了的景雪灵坐在属于她们的位子上。

规矩这东西,她有,特工的规矩就是谁的拳头硬,谁活的最爽。

这些大户人家那些条条规规就算了,她野惯了,本来也就没规矩。

所以这些人想怎么讽刺就怎么讽刺吧。

景雪染是无所谓了,景雪灵却生气了,一张圆脸气嘟嘟的。

一大清早的就看到这些烦心的东西,景老太太不开心的皱了皱眉吩咐道:“栗婷,给大小姐看茶。”

给嫡女的礼数不能少。

“是。”被点到名的丫鬟应了声,就端上来一杯茶。

景雪语却突然笑着道:“我来吧。”

她一脸从容的拿走了栗婷手上的茶盏,婷婷走向景雪染。

栗婷一脸感激的看着她,府中的丫鬟都希望去主子位分高的地方,但是她们这些资历微老点的丫鬟都知道,虽然大小姐在府里地位可是仅次于景清的,但是大小姐从小就被娇养着,喜怒无常。

性子阴晴不定的。

去大小姐身边伺候,混的好的就像水儿一样,又是大丫鬟,又很受宠,尽管如此,她还是免不了被夫人训斥。

而那些混的不好的,能被罚几板子就是天大的幸运了。

她至今还记得,前两年里浮华轩有一个丫鬟,一张脸被刮花,每道口子都深可见骨。

两个小厮正拖着那个丫鬟,她当时忍不住过去问了一下,才知道是大小姐要把这个丫鬟送进窑子里。

而原因更是荒唐至极,就因为这个丫鬟的荷包的纹样与她佩戴的荷包相同,大小姐就十分生气,而后又发现那个荷包里装的是胭脂水粉。

大小姐便以那个丫鬟行为不检点,想诱惑左相为名,如此重罚她。

只因个荷包,就被送到窑子里去,从此毁了一生,谁想不开想踏上这条路啊。

刚才听到景老太太要她奉茶,她后背全是冷汗。她只是一个二等丫鬟,不像是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一等丫鬟,大小姐可不会对她留面子。

景雪语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景雪染在这府中,名声已经很臭了,可惜这蠢货还不知道。

看出了她眼底的那点讥讽,景雪染皱眉,这是属于她不找茬,茬也会找上门来吗?

景雪语是要做什么?

看到她皱眉,栗婷对景雪语的感激又增了一层,如果是她去,大小姐刚好也生气了,肯定她就要被罚了。

景雪语已经走到景雪染面前:“大姐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景雪染现在这幅脸色,最像是人生气了的样子,人一生气,一不小心做了点什么是很正常的吧?

景雪语心含讥讽,已经想好了一会儿怎么做。

第十九章

按照两人的身份关系,她们根本就是仇人,眼里讥讽那么明显,景雪语现在不做点什么就是有病。

景雪染微笑,恍若未闻她刚才那句话,在景雪语那杯茶递过来的时候,忽然微侧身子,伸手轻拂景雪灵头上的钗子:“阿灵这只头钗好生细致,连这花蕊都雕出来了。”

“哎呀!”

只听见景雪染惊呼一声,皱着眉站起,拿着绣帕不停在衣裙上擦拭。

淡青色的一群上,一大块深色,还可以看到一些茶叶子。

而那上好的瓷碗,则骨碌碌的在华美的地毯上滚了一圈。

景雪语有些惊慌的站在一边,脸上的笑就这么僵在了嘴边。

“呀,大姐,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烫到!”景雪灵呀了声,随后大喊起来:“丫鬟呢,去哪里了,快过来,没看到大姐被茶水浇到了吗?”

有丫鬟迅速的跑过来,拿出手绢先在景雪染衣裙上轻轻的擦拭,随后就要搀扶她去隔间换衣。

景雪染却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冬日穿的衣裙皆厚,湿了点外面的我一会儿回院子去换。”

“大姐。”景雪灵不高兴拧眉,她最喜欢大姐了,人长得又美,还会很多东西。

现在大姐是变相的被欺负了,她可不能忘记罪魁祸首,景雪灵双手叉腰,怒视着尚还一脸惊恐的景雪语:“景雪语,你这是要做什么,大姐怎么了惹着你了,你要拿热茶泼她!”

景菲这回被浅姨娘拉着看好戏,虽然说景雪语一起帮她们对付景雪染,但是景雪语也是一个嫡女,嫡女就是敌人,敌人落难,她们只需要看戏。

现在的戏就是,看看这景雪语准备怎么收场。

景雪语迅速理了理心绪,面上露出一片惶恐:“我,我……”

景雪灵怒火更甚:“你什么你,景雪语,我大姐哪里招惹你了,你给我说清楚!”

景老太太还在这里呢,景雪灵就这么为她乱发脾气,景雪染心里微微叹息,这孩子还是太纯了点,不过对景雪染却是真的好。

景老太太最疼景雪语,现在就算看着是景雪语理亏,她也会护着她:“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语儿她可是你的二姐,这么对姐姐说话,直呼其姓名,景雪灵,你长本事了!”

景雪灵气恼,她的这个祖母,难道他们就不是她的亲孙女了吗?

怎么能这么偏心。

她张口就想反驳,景雪染却突然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景雪灵看着她不解,就看到景雪染对着她微微摇头。

景雪染脸上又挂着笑,转身正对着景老太太微微福身:“祖母,阿灵年纪还小,说话向来是心直口快,皇帝姨父还夸她是真性情,你就别怪她了。”

景老太太瞬间偃旗息鼓了,皇上都说了景雪灵是真性情,她可不敢拂了皇上的话。

景雪语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捏权,刚才景雪灵如此对她不敬,景雪染摆出个皇上就这么算了,凭什么?

她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

当下,先撇清自己最重要,景雪语咬唇。

景雪染不可能自己故意用茶水浇自己,她刚才去探景雪灵钗子的动作太快,她没留神才出的差错,对了!

景雪语一脸歉意的看着景雪染:“大姐,我不是故意的,之前被寒湖的水侵了身子,一时头晕,就失手……”

第二十章

之前是景雪染失足掉进寒湖,景雪语舍身去救。

景雪语也沾染了寒湖的寒气这也说得通。

景老太太看景雪语的眼神瞬间就更心疼了,她这孙女,就是这么良善。

而再看景雪染和景雪灵,心中不喜之意瞬间增加,她们害她的宝贝孙女也沾了寒湖的冷气不说,现在不就是被水烫了一下,居然就这么“羞辱”她。

看到老太太眼里的那点不善之意,景雪染心里微微叹息,这景老太太对景雪语这个孙女可是真爱。

她昨天的那点好感度算是白刷了。

思及如此,她也不恼,对着景雪语轻轻笑了笑:“不怪二妹妹,也是我不好,不像二妹妹一样会凫水,害得需要二妹妹来救我,与我一起受那寒气。”

景雪语笑笑不说话,现在刚才的事就已经成了个意外,祖母心里对景雪染她们,应该更失望了吧。

浅姨娘最见不得风平浪静,她也很不喜这个景雪语,明明就是一个娘死了的孤女,还占着嫡女的名头,弄得菲儿处处矮人一头。

当即就道:“二小姐这话真好玩,当时大小姐不会凫水,就算被你救了也是整整昏迷了三天,现在养了几天,也都好得差不多了,你一个会水的,还能比大小姐的情况更严重?”

景雪染昏迷了三天,太医院的太医跑了个遍,到现在也是有太医每天来相府复诊,这是整个相府的人上上下下都知道的。

而景雪语,景老太太也是派了大夫过去的,现在景雪染那么严重的情况都好转得差不多了,景雪语怎么可能还会因为寒气沾了身子而头晕。

景雪语咬牙,暗骂这些人怎么这么喜欢落井下石。

忽然,一个丫鬟匆匆走了进来:“老夫人,夫人遣人来说,相爷刚回府,需要照顾,夫人就不来问安了。”

景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差到了极点。

景雪语却松了一口气,这杜芊,遣人遣的刚刚好,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转走了,老太太也肯定不会再管此事。

果不其然,景老太太一拍桌子:“统统给我闭嘴,自己回去,整天来气我这个老太婆很开心是吧!”

“孙儿(贱妾)不敢,祖母(老夫人)息怒。”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一致的向景老太太跪下。

景老太太却更心烦:“出去,出去!”

砰!

她一下掀翻了手边的桌子,茶盏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几块碎片刚好弹到景雪染和景雪语手上。

景雪语略微蹙了蹙眉,忍着不动,祖母一但发起了脾气,对任何人都一样。

景雪染盯着自己被碎片碰到的手,脸色蓦然变得凝重,迅速拉下袖子遮住右手。

“孙儿不打扰祖母的清静了,还请祖母宽心。”

众人只听得这么一句,就看见景雪染一下站了起来,她身边的丫鬟忙去扶她,一主一仆就这么走了。

景雪灵被自己大姐反常的行为吓到了,愣了一会儿才追过去:“大姐,等等我。”

其余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齐刷刷的给景老太太磕了个头,一一告退。

第二十一章

众人全都散去,景老太太院里的丫鬟轻手轻脚的出来收拾满地的狼藉。

尤嬷嬷扶着景老太太回到内室坐着。

平静了一会儿,气也消了,景老太太下意识的眯起一双老眼。

杜芊她们是越来越嚣张了,当真以为娘家是国公府的就了不起了?

出嫁从夫,任你娘家多厉害,嫁给了清儿就必须把权利交出来。

语儿可怜哪,那么早就没了娘……

景老太太皱眉,忽然想起了昨日祁水和看景雪语的目光。

好歹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她能从那眼神里看出,喜爱。

太子殿下对语儿有意思,若是……

景老太太不停的转着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心里打着小算盘。

如果可以把语儿嫁给太子做太子妃,那么整个相府的地位就会再翻上一番……

景老太太沉了沉眼:“尤嬷嬷……”

尤嬷嬷点了点头:“奴婢在呢。”

“你说,如果让语儿成为太子妃怎么样?”

尤嬷嬷惊讶的抬头,就看见景老太太脸上的疯狂与向往,主仆三十余年,她自然清楚自己主子的想法,只是这想法,真真太可笑了。

“若是语儿成了太子妃,杜芊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整个屋子里,只听得见景老太太低低的自语声。

“成为太子妃?”景雪思当下手中的信件,低头瞧他跪在地上报告消息的探子。

探子点了点头:“是,景老太太是这么说的。”

“呵。继续盯着。”景雪思冷笑一声。

那探子悄无声息的退下。

想让景雪语成为太子妃,然后呢?压一压杜芊的气焰。

这想法未免太傻。

杜芊的姐姐可是贵妃娘娘,太子祁水和是在她膝下长大的皇子。

祁水和还要叫杜芊一声姨母,嫁给太子,仗太子的势压杜芊?

愚不可及。

浮华轩

景雪染走进自己的房间,就看见一位不速之客。

“景大小姐可让尹某好等。”某男挑挑眉,一脸客套道。

尹某?他姓尹?

“小姐,他是尹太医啊,你忘了?快去诊脉吧,夫人担心的紧。”水儿在一旁提醒道。

景雪染收敛了身上的冷意,直接走向尹贤,这太医当初在她院子里好嚣张,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她在他左边只隔着一人的椅子上坐下,伸出左手:“尹太医,把脉吧。”

水儿惊呼道:“小姐!”

小姐与尹太医的距离未免有些太近了,男女授受不亲啊!

一眼看出水儿的想法,景雪染冷冷道:“医者无男女。”

随后她又看了一眼微愣的尹贤:“尹太医,愣着干嘛,今日是不用复诊了吗?”

尹贤噎,这位大小姐要不要这么赶,诊个脉而已,他不就是慢了这么一点点吗?

不过有人的命令在后面跟着,尹贤收起了玩意,伸手搭在景雪染平放在桌面上的左腕。

跟之前探的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变动,尹贤收回手,从药箱的隔层里拿出毛笔,还有他特别研制的墨水,写下早已熟记于心的药方:“景大小姐的身子现在好的差不多,就是需要温养,我会换几位药材,每天两副就无事。”

第二十二章

无事?

景雪染唇角微勾,这个笑话很好笑,是一个不错的冷笑话。

尹贤有片刻的愣神,他为什么觉得从这个大小姐身上发现了讥讽的感觉?

但是,他现在怎么打量景雪染那张脸,都只觉得是一个普通的,知道自己病就要好了,开心的微笑着的姑娘。

难道,刚才是错觉?

尹贤带着如沐春风的客套笑容,收了笔和探究的目光:“药方也已开好,大小姐平日里记得别吃寒性的食物就好,在下告退。”

景雪染得体一笑道:“碧儿,送尹太医。”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左手,右手垂放在身体内侧,看上去似乎很正常。

尹贤笑笑,径直走出去,目光却微微在她身上停留。

多年与官场上那些笑面狐狸打交道,他十分清楚不过人的一举一动。

景雪染这样的动作,给他的第一直觉就是在掩藏什么东西,只是那张脸太过正常,正常到他又要疑心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尹贤跟着那个二等丫鬟碧儿出了浮华轩,景雪染遣退房间里的一众丫鬟,目光微沉。

这尹贤的感觉好生敏锐,可惜了,跟她不是一路人。

那天偷听到他和景雪思之间的对话,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景雪思,这个同母同父的哥哥,或许还有更为强大的势力背景。

所以,尹贤开的药,喝了也没什么用,她还不如多练一点功。

刚才景老太太砸在她身上的碎瓷片划破了右手手背,出血了很正常。

不正常的,只有一点。

景雪染两眼微眯,满满抬起右手,将那道伤口露在眼前,暴露在空气中。

可以明显的看见,细狭的口子上血液还没有凝固,形成暗红色,而那些渗出来的血,是——蓝色的!

蓝色的血,并不是人的正常特征,只有缺少血色素的生物才会有其他颜色的血,蓝色血就是血液中都是血蓝蛋白。

景雪染是人,不是异族,也不是章鱼这些血液里都是血蓝蛋白的深海鱼,渗出来的血怎么会是蓝色……

但是,这个世界有太多不能用常识、科学去解释的东西。

景雪染盘腿坐在床榻上,感受到丹田里的暖流,静气凝神,运气游走全身……

内力,也是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的东西,还有那些异能,冰璇的控冰异能,与她同一个特工系统的杀手饲养的蛊虫,太多的东西,科学给不了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些东西也是危险的,因为一旦她们这些“异能者”失去控制这些异能的掌控,控制不了它的发展蔓延,灾难会随之而来。

内力在全身蔓延,身体经络里,却又窜出一股股寒气,景雪染阴沉睁眼。

她可以感觉到,身体里的寒气被她莫名的到的十年内力暂时压制,本来只是想通过内力探查一下身体状况,这下好了,她又有一个麻烦了。

有一个十分霸道的寒气源,就存在在她的心脏旁边,不停的释放寒气,而十年的内力却可以帮助暂时压制。

有趣,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二十三章

碧儿在前面带路,尹贤十分悠闲地走在后面。

在离了浮华轩一段距离后,尹贤笑眯眯的道:“碧儿姑娘不若先回大小姐那里去,在下来这左相府的次数不少了,也能认识点路。”

“是,奴婢告退。”碧儿对着他行了个礼,就迅速转身走回浮华轩,人家对她说话客气点,是给面子,别人是主子,她只是一个奴,不能左右主人的意见。

尹贤看着这丫头的背影在拐角消失后,才轻笑一声,足尖轻点。

大雪纷飞,原地哪里还有他的人在。

房门被推开,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景雪思不悦的抬头:“出了什么事?”

尹贤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这态度可真冷淡啊,亏我还是专程来给你送消息的。”

景雪思头不抬一下,眼睛继续盯着手中的东西:“什么消息。”

尹贤有些小挫败:“关于你那个好妹妹的。”

“不要浪费我时间。”景雪思听到他的回答后,微微抽了下嘴角,他居然还以为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真是太天真了。

“切。”尹贤不屑冷哼一声,他不就是觉得有点无聊才来吗,站起身来,尹贤甩袖就走。

走到门边,一只手扶上门,眼前又掠过了景雪染这几天的一举一动,尹贤略微嘲讽开口:“你那个妹妹有秘密,想知道的话,自己去吧。”

说完,他直接出门,足尖轻点,不见人影。

左相府大门处,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

守在门边的侍卫颔首道:“尹太医好走。”

尹贤笑笑不说话,拎着他的药箱,直直跨过左相府在白雪中愈是显眼的鲜红门槛。

抬头看了看上面那三个金色磅礴的大字——左相府。

这左相府很好,只是可惜了,居住在里面的人不但与忠国公府扯上了关系,还是一群恶心的人。

尹贤摇摇头,转身走上皇宫专送他的马车。

“你那个妹妹有秘密。”

尹贤的话,不知为什么又重新响在耳边,景雪思蹙眉。

秘密?

景雪染一家几乎是从小就被他监视,每天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他的密件里都有,虽然他就没看过。

一个白痴女人,空有其貌而已,能有什么秘密?

景雪思沉思。

嘎吱嘎吱。

没有锁好的窗子被冬日的北风吹开,凛凛寒风吹了进来,还卷进不少雪花。

景雪思放下那些密件,起身走到窗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上好楠木做的窗棂,就要去关上窗。

蓦地,望着外面那覆盖天地的白色,景雪思愣在原地。

白色的雪花仿佛停在空中……

他手中的寒剑不受控制的向前刺去。

红色在纯白中绽放,景雪思惊愕的抬头,他的剑直直刺入一白衣女子的肩膀里。

不要!

他怔怔站在原地不动,白衣女子看着他,眼瞳里好像藏了一个冬季的寒冷。

她缓缓倒下,眼眸缓缓合上,面上白色的轻纱就要滑下。

冷风卷着雪花吹在脸上,景雪思瞬间清醒。

砰的一声关上窗户。

冷冷回到书桌前坐下。

景雪思沉默,又是“她”。

好可惜,差点就可以看见脸了。

第二十四章

“万般因由皆是命,只要施主走的路没错,你会知道答案的。”

济苍住持沙哑的声音也响在耳边。

景雪思皱眉,他是最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却莫名的,在这件事上,信了。

从小就坐着这个梦,景雪思对这个梦也从刚开始的不屑一顾,到现在心绪时被它左右。

这个梦,带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是谁?

他为什么对她持刀相向?

景雪思揉了揉眉心,这几天做这个梦的次数相较以前,明显变少了很多,可以左右他情绪的东西越少越好。

只是……

眸色有些低沉,最后合上书桌上的密件。

他真是疯了,居然会因为不做梦而觉得慌乱!

“很快就年关了,蔷园有什么动静?”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景雪语一边问着蓝草。

蔷园是杜芊居住的院子,她不信年关的宫宴上,杜芊不会为了景雪染这个宝贝女儿做些什么。

蓝草略为气恼地绞着帕子:“还不是很清楚,我们安在蔷园的眼线都被拔了,日常也打听不到什么。”

这就有点严重了,景雪语放下手中的书,搁在软榻上的矮几上:“小影呢?”

“没有消息,蔷园和浮华轩这两天都出现了许多暗卫,奴婢无能,不能潜进去。”

一个长相偏普通的丫鬟抱拳道。

眼眸低垂,景雪语微微沉吟,最后摇了摇手:“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蓝草和小影相互对视一眼,一起答道:“是。”便走了出去。

景雪语低头望着矮几上的那本书,却在想着其他的事。

小影是“湛”给她的人,会拳脚功夫,以前帮她的忙也很多,并且对岐黄之术也有略解,屡屡让杜芊和景雪染这母子四人的计划落空。

帮了她不少的忙,所以景雪语对小影还不错,今天这种事也没有生气。

她只是有点好奇了,怎么会突然多了这么多的暗卫,不但杜芊院里有,景雪染浮华轩里也有,现在掌握不了消息,她虽然有把握不被算计,但是看着景雪染他们一家在那里嘚瑟,也真是极其不爽的一件事儿。

景雪语捏拳,眼里确实恨意。

如果不是杜芊,她的娘亲根本就不会死,如果不是景清那个负心汉,一点都不在意她们母女的死活,母亲也不会就那样撒手而去。

除了祖母、蓝草,这偌大一个左相府,根本找不出第二个关心她们的人。

现在,她有了盟友,也不是之前那个无能不受宠的小姐了,等着吧,母亲的仇,她会一点一点的报!

第二十五章

几家欢喜家家愁,有景老太太在那里瞎乐呵,有景雪语不知敌情而微愁。

杜芊的蔷园相对是平静了很多。

当然,也安静不了。

“老爷现在才回来,要先用膳吗?”

温柔的拿着手绢在男子面上擦拭眉梢上的冰霜,杜芊一脸的柔情,与之前的泼辣妇人判若两人。

“嗯。”中年男子低低应了声,随便坐在一把椅子上。

虽已入中年,他一张脸却显得年轻很多。

下颔上的胡茬非但不显老,更让这人看着有些雅气。

任由杜芊为他细细拂去身上的雪,景清抬头看着自家妻子眼睛下的一圈乌黑,温柔的说到:“我回来的路上遇到尹太医,说染儿的身体已无大碍,你也不用担心了。”

“嗯,妾身知道了。”杜芊挤出几分笑来。

“这几天事务繁忙,也没能回来看看她,一会儿用过早膳,你跟我一起去看看那丫头。”景清拍了拍杜芊的手,他与杜芊一样,也极是疼爱景雪染。

当然,这疼爱里面夹杂着什么,也只有个人清楚。

杜芊这回倒是真正的笑了:“老爷才回府,疲乏的很,染儿既然没什么大事,你也先休息,别累着了自个儿。”

她与景清也是真正相爱,爱人为她着想,她能不开心吗?

“嗯,我知道了,一切听夫人的,不过夫人你也要夺关心关心思儿他们,作为兄长,老是比妹妹少受到你的关切,这孩子难免会不平。”

下人已经开始摆起了菜,景清理了理袖子,不忘交代道。

而杜芊笑着笑着,听着这句话却忽然有些笑不出来。

这是在有些怪她厚此薄彼,对染儿太好了吗?

可是清,你可知道,我们府里的孩子是真的……

杜芊觉得有些悲伤,笑容里也露出些许苦涩,除了染儿,她真的不知道,她还能对什么怀有感情。

古人一般是不吃午膳的,虽然每日照份例也会有,却不如早膳和晚膳异常的精致。

而景雪染默默看着自己面前这一桌的饭菜,这是精致过了头啊,她一个人,吃不完……

随便舀起了些许白粥,景雪染的眉毛却皱在了一起。

最近这几天早膳和晚膳的菜色都多了很多,而昨天,午膳也有人端了上来,原主从来不用午膳,她也直接让人撤了。

只是这些变化,在原主留下的记忆里,根本就没发生过。

景雪染眯眼,放下手中的搪瓷勺子,是有人在试探她,还是,老鼠胆儿肥了?

“小姐,可是吃的不合胃口?”水儿见她脸色不虞,小心的问道。

心里只觉奇怪,这些白粥、水晶饺子、馒头都是以前有的,小姐每天也吃,没出过什么问题,这几天好像就多了点花样和份量,是哪里又不合心了?

拿手帕轻轻的擦了擦嘴,景雪染幽幽道:“从我醒了以后,每天的膳食都是谁负责?”

水儿敛眸,心里想出无数她问这问题的可能,思忖着回答:“回小姐话,原先是夏雨负责您的膳食,但大少爷……”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讨论到关于主子的话题,能缄口就缄口最好,水儿继续道:“现在是院里的一等丫鬟雪彤每天去大厨房领取。”

第二十六章

雪彤?

景雪染沉思,没印象。

不过不管有没有印象,这院里的人也都该换换脑子了。

微眯着一双凤眸,景雪染身上寒意微放:“那么今天守着我屋子的婆子呢?”

“是冯婆子。”水儿越发恭敬的答道,心沉了下去,看这状况,小姐是要收拾人了。

疯婆子?

乍听这名字,景雪染嘴角忍不住抽搐,这名字,取得很好啊……

一时间,水儿却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小姐还好像很生气的样子,现在怎么就不生气了?

难道是今天不惩罚那些人了吗?

水儿懵。

收住那点措不及防奔出来的笑意,景雪染瞥了眼水儿,这丫头心思缜密,察觉力也很强。

她有些犹豫留不留着这个丫头了,她要想轻轻松松的在相府待几个时日,这些下人的猫腻能没有是最好。

上次在杜芊面前保她,不但是因为那天是她带出去的这个丫头,而且原主很喜欢她,现在突然把她给弄走了,难免有人会怀疑。

但她的察觉力,特别是对她的,简直不要太细致,她每个动作,每句话,是开心还是生气,这丫头都清楚。

她怕别人还没发现这具身体换魂了,这丫头就知道了。

可不得不说,这丫头也可以是她的一大助力,这么弃了有点得不偿失。

景雪染直直盯着水儿,眼中寒意会聚,杀?还是留。

水儿冷汗涔涔,缓缓地低下头,怎么觉得小姐的眼神好可怕,小姐明明只是比平常静了那么一点,怎么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冷,冷到窒息。

仿佛过了很久,水儿才听到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声音:“把她们两个给我叫来。”

景雪染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指甲上雪白色的蔻丹,在古代有这种颜色的蔻丹不怎么容易,她却拿来抠着玩。

这丫头暂时留着也没什么坏处,再说了,要坏事的时候,她还怕杀不了这么一个小丫鬟?

“是,奴婢这就去。”只觉得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水儿点头,急急应到。

她正要去,却又被景雪染叫住。

景雪染还穿着之前被弄污的青色衣裙,就这么倚在椅子上:“把浮华轩所有人全部都叫到院子里面,让雪彤和那婆子跪在院子中间,给他们看着。”

“是。”这就是绝对要收拾人了,水儿点点头,跑了出去,跟小姐一个人待着,她总觉得下一秒小命就会不在了。

不一会儿,屋子外面就有了喧闹的声音,吵吵嚷嚷的,听着就很不顺耳。

景雪染弹弹手指,蔻丹碎片像雪一样纷纷扬扬掉下,落在昂贵的暗红色地毯上。

缓缓站起身,朝着屋外走去,景雪染拉了拉衣服,她气量很小,眼皮底下也最容不得沙子,那两个丫鬟、婆子撞在了枪口上,就只能自认倒霉。

“水儿,你是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可我也是一个一等丫鬟,你才被夫人降级,与我一样,有什么资格让我跪着!”

还没完全走出去,就听到这尖锐的女声,刺得耳膜生疼。

景雪染眯眼,这院子真是藏龙卧虎,胆子这么肥的也有。

第二十七章

“我叫她这么做的呢?”

这声音清脆,又宛若空谷清泉,静静响在众人耳边。

都下意识回首,向后望去。

青衣少女站在长亭上,漂亮的凤眼不含感情的看着他们,肌肤如玉,与周围飘洒的雪一般白。

“见过大小姐。”

所有人立刻弯身行礼,包括那个刚才还在骂骂咧咧的丫鬟。

长亭外的冷风卷着雪花,轻轻的伏在她身上,伸手轻轻掸去,景雪染才道:“起来吧。”

一众下人颇为不解的对视,以前也有这种“集体观看”的事,大小姐总要她们跪很久,今天是神迹吗?居然不让他们跪了。

也没谁愿意跪着,顿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包括人群中间的两个女人。

一个是十六七岁的丫鬟,一个是四五十岁的婆子。

水儿轻蔑的笑了一下,这雪彤仗着是家生子,生母是景老太太院里的婆子,一直自视甚高,也是惯没规矩的。

她是大丫鬟,却才被夫人降了级,地位难免会低了一些,就让这丫头找到发作的机会,现在小姐出来了,摆明了要管,就看看谁倒霉吧。

水儿立即从仆人堆里出来,走到长亭中,景雪染身后,默默的垂首站着。

之前气焰一直嚣张的雪彤忽然就蔫了,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在同是丫鬟的面前,她自然有本事闹,但是景雪染是府里正正经经的小姐,是主子,她这个家生子的卖身契一出生就在她们手里,主子决定她们的生死。

景雪染打量打量那叫雪彤的丫鬟:“怎么不继续说了,吵的我心烦你不是很开心吗?”

雪彤瞬间惶恐地跪下:“奴婢不敢,奴婢错了,请大小姐饶过奴婢。”

“哦?”景雪染勾唇,她还以为胆子会大点呢:“你错在哪儿了呢?”

雪彤眼睛珠子一转,重重的把头磕在雪地上:“奴婢知错,不该扰了大小姐清静,请大小姐饶过奴婢吧。”

一边说着,她又不停地对着景雪染磕着头。

看着她死命往地上磕头,好似那头不是她的一样,景雪染沉默,一点都不按剧情来,这个时候不应该给她一个胆大包天,敢跟她顶嘴的丫头吗?

那雪彤磕了数个响头,光洁的额头变得通红,还有些许血丝,迟迟听不到景雪染说放过她,或是挨几板子的话,雪彤咬咬牙。

都是那个该死的水儿,明明都被降级了,还能让她摊上这么多而事儿!

如是想着,停下了磕头的动作,雪彤对着景雪染大喊:“大小姐,奴婢实是无心之过,都是水儿姐姐,一来就不由分说的拉走奴婢和冯婆子到这院子里跪下,奴婢不知犯了什么错才想与她理论,还请大小姐还奴婢一个清白!”

清白?

在这高门大户的后院里,还有清白?

颠倒是非吧,景雪染嗤笑。

她的笑声在这院子里显得颇为刺耳,每个人都能清楚的听到。

水儿的心微沉,小姐的心思最近特别难猜,今天的事儿,她能不能独善其身有些难说了。

第二十八章

景雪染吹落又落在她肩头的雪花,轻轻道:“呵,看来你是在抱怨本小姐做事不公。”

雪彤有些慌了,这不是她的本意,大小姐怎么会曲解成这个样子:“奴婢没有,就算是有人借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对大小姐有一分一毫的怨言!”

景雪染听了又笑了:“不敢不代表没有,你胆子很大。”

“我,我……”雪彤张大嘴,想为自己辩解,却又觉得一时语塞。

“行了,闭嘴。”景雪染看了她一眼,兀自走到长亭中的长椅上坐下:“一直听你吵,本小姐听得心烦,冯婆子,你也该说说话了。”

听此,雪彤闭嘴不再说话,这样也好,也可以给她时间想想小姐是因为什么要找她麻烦。

而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冯婆子径直跪下:“奴婢不知犯了什么错,还请小姐指出,任由发落。”

这个冯婆子,一张老脸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样子,这一番话也说的很中用,但那双眼睛里,有蔑视。

景雪染心里只觉好笑,这是块硬骨头还是个好人呢?

今天她其实真的只想立个规矩,找点事儿找点儿茬,看看这院子里还有没有眼线。

本是就没打算要见血,估计是不行了,一个浮华轩而已,都有不浅的水。

“不知道错在哪儿对吗?”景雪染嘴边噙着笑。

“是,奴婢不知。”冯婆子这五个字说得底气十足。

“那么本小姐来告诉你,”景雪染收回笑,一双凤眸里寒意凛凛:“私自放外男进小姐闺房,而且并不在室内守着,你是想败坏本小姐的名声吗?”

外男,是不能进去女子的闺房的,浮华轩她的寝室很大,大到自己包括得就有一个正厅,但那并没有待客的作用,平常也不会让人进去。

这些观念在原主的记忆里是很强的,她记得也很深刻。

“奴婢怎敢,只是那尹太医是为小姐问诊的太医,奴婢才让他进了小姐的房间。”冯婆子有条不紊的应答,老眼里闪过精光,一个黄毛丫头,想治她的罪,痴心妄想。

景雪染嗤笑:“呵,这话说得可笑,就算是问诊的太医,本小姐又没有出现紧急情况,用得着让他进我房间?冯婆子,别告诉我浮华轩的正客厅是摆设!”

特工,要求就是要观察一切,她现在看得到那婆子眼里的精光,还有雪彤眼里不正常的慌乱,包括这个院子周围数十名景雪思派来盯着她的暗卫。

别跟特工玩捉迷藏!

既然是你们的心思不正,那也别怪她心狠手辣,景雪染凤眸微眯,雪地里跪着的两人,在她眼里,已经定了死刑。

冯婆子背后有些冒冷汗,总觉得大小姐的眼神很危险,但还是梗着脖子道:“大小姐何苦执着追究此事,奴婢也是关心则乱。”

“好一个关心则乱,可惜了,相府容不下这种下人。”景雪染冷笑。

冯婆子暗暗不爽,这大小姐吃错了什么药,要咬着这件事不放:“大小姐为何要如此针对奴婢,身正不怕影子斜,难不成你是怕什么事被揭穿吗!”

第二十九章

听了这句话,景雪染凤目含笑,尽是冷笑。

听不见她说话,冯婆子也有了点胆量,当是这个不经世事的小姐被唬住了:“大小姐,做事要有证据,可别在这儿乱咬人!”

水儿震惊的瞧了瞧冯婆子一眼,这婆子居然说这样的话,是嫌命太长了吗?

“果真是疯婆子,疯起来连我都敢咬。”景雪染低笑,喃喃自语,自作聪明的奴才,蠢!

“来人,把这污蔑主子的婆子脱出去杖毙!”

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吼声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景雪染也缓缓抬起头,看向来人,刚才就感觉到有许多人靠近,现在可知道是谁了。

“爹爹,娘亲。”景雪染对着来人微微福身。

整个院子的奴才也都弯起了腰:“老爷、夫人万安。”

景清怒气冲冲的走进来,他身旁的杜芊眼里也全是怒火,看着那个脸上还有得意表情的冯婆子,恨不得下一秒就扑上去杀了她。

全部都是行礼的奴才,没人有多余的动作,景清当即怒吼一声:“人呢,我说话还没有听到吗,把这个婆子杖毙了!”

他身后有两个小厮反应快,当即就跑去冯婆子身边,左右一个押住冯婆子的两只手。

其他两个人也跑出去拿刑具。

景雪染保持着福身的动作不变,低着头看着地面,这个角度别人看不见她脸上无语的表情。

这也太没意思了,她都还没收拾人呢。

景清发怒只想收拾下人,杜芊却眼尖的看见了景雪染:“染儿,你怎么还行着礼,快起来。”

她放开扶着景清的手,直接跑向景雪染。

顺承着杜芊的动作直起身,景雪染笑:“爹爹都还没发话,我可不敢自己动。”

景清也看向自己女儿,听见她这番“俏皮话”,心头不悦,却还是一边走向母女俩,一边摇摇头:“你呀!”

而冯婆子,终于回过神,一下子跪坐在雪地上,膝盖骨传来刻骨的寒意一下子激醒了她的神智。

天啊!刚才她居然老爷、夫人的面,对大小姐说那种话!

“老爷、夫人饶命,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

立即,冯婆子惊恐地大喊,拼命想跑到景清和杜芊面前求饶,差点从那两个小厮手里挣脱。

这声音着实刺耳,景雪染转头望着她,眼里尽是讽刺,聪明不过三秒,这样的人,活不久。

杜芊向来是视女如命,刚才听到冯婆子那一番话已经气得要死,现在听这奴才还敢向她求饶,顿时气就来了。

不等景清开口,杜芊就怒道:“你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一个奴才,居然敢污蔑主子,莫不是大小姐对下人宽厚,你们就不把相府规矩放在眼里!”

景雪染默不作声,只是收了笑意站在原地,看上去倒有几分不开心的样子。

景清虽说不上视女如命,且在心底还有点不喜这个女儿,但看在景雪染为他带来的荣誉上,还算是宠爱有加,此刻看景雪染似有几分不开心,也是冷了脸:“人呢,怎么办是的,还让这狗奴才说些疯话!”

两个小厮慌忙跑进来,听到景清的话话,抡起板子就狠狠的打向冯婆子。

第三十章

水儿瑟缩了一下,她也是挨过许多次板子的,她看得出来,这些小厮每一板子打下去,都是下了狠手的。

相爷身边的人,从来不会下轻手。

雪彤跌坐在地上,慌乱的在雪地上往后退,不去听冯婆子发出的惨叫声。

“夫人饶命,老爷饶命啊,老奴只是想提醒一下大小姐,绝非有意的!”冯婆子是个粗使婆子,相较其他细皮嫩肉的丫鬟,她还有力气在那儿嚎。

杜芊怒,提醒她的染儿,这不还是在说染儿行为不检点吗:“大小姐有什么地方需要你提醒,来人,堵了她的嘴,我看着婆子该怎么说疯话!”

景清皱眉,他知道杜芊爱女心切,视女如命,只是现在的她与平时温婉的人一点都不像,让人很不喜。

将景清的表情尽收眼底,景雪染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看见自己妻子如此“失礼”,不悦也是正常的,景雪染抬手,就想拉拉杜芊的手,微微提醒她一下。

冯婆子看到有丫鬟立马拿了块布向她走过来,是要塞住她的嘴,一颗心相比刚才,更为恐慌,如果嘴被堵了,她根本就没法儿争辩,也没法儿反抗,那是只能等死啊!

谁都不想死,冯婆子在那丫鬟快要接近她的时候拼了命的大喊:“夫人饶命,夫人饶命,老奴是被人指使的,夫人饶命啊!”

她一张看见全是惊恐,双手不停的在空中扑腾。

景雪染低头,收回了快要碰到杜芊袖子的手,她的院子也并非铜墙铁壁,趁这个机会清清人,给那些心图不轨的人一点警醒也不错。

果不其然,杜芊黛眉一竖:“停下,全部停下,让她说。”

那两个小厮立即停了手,站在一旁不动。

景清也是紧蹙着眉,不阻止,从冯婆子说是受人指使那一刻起,今天的事就不能就这么了了。

景雪染是谁,左相府的嫡长女,忠国公府国公爷的嫡亲外孙女,而她本人也更是京城的第一姝,美名远扬。

有人破坏她的声誉,也是在间接损害相府的名誉,今天这个人,就是杜芊不出手,他也一定要让人查出来。

两条腿被打的麻木,可这些比不上心里求生的劲儿来得强烈。

撑着两只手,冯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夫人饶命啊,是东苑胡姨娘给了奴婢一百两银子,让奴婢不用整天太过警醒的守着大小姐的闺房,任何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老奴知错了,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就收了胡姨娘的银子,就给她办事,夫人饶命啊!”

冯婆子心里懊悔至极,早知道刚才她就乖乖认罪,怎么就仗着活的久,有些大宅风浪,对大小姐说了那样不敬的话,而且还恰巧让夫人跟老爷听到了呢!

杜芊听完她的话,两只眼瞪的老大,怒不可竭的转头看着景清:“老爷!你听到了吗!”

那些女人真恶心啊,竟然想这么算计她的女儿,那胡姨娘,若不是仗着刚被景清抬进府,颇为受宠,怎么敢这样算计染儿!

第三十一章

胡姨娘是景清一个月前带回来的雅妓,本来杜芊是说什么都不肯同意她进府的,是景老太太后面发话了,做主把她抬了个姨娘进来。

原主并不关心这些,记忆里也只有一个月前杜芊整天阴着个脸,所以景雪染也不知道那位胡姨娘的事。

唯下只能默默地站在原地,思索着她还能做什么。

景清的脸色不是很好,相比刚才,更是阴暗。

胡姨娘是他要求带进来的女人,现下算计他的嫡长女,他能开心到哪里去?

不过杜芊的态度真让人心烦,竟然指着他大吼大叫。

情形已经不太好,景清也不回杜芊的话,阴着脸对着那些个下人道:“堵了她的嘴,马上毙了。”

冯婆子大惊,她都招出了幕后主使,为什么还要杖毙她:“老爷饶命啊,夫人救救老奴吧,大小姐最菩萨心肠,您就开口为老奴求求情吧!”

景雪染抬头望她,眼睛里是刻骨的讽刺,这种人最无聊了,神气不过三秒,转眼就是一副恶心的嘴脸。

景清看见她的动作,却以为她是要为冯婆子求情:“这种刁奴,府里容不下,染儿你也不必为她多说什么,快回屋里休息。”

景雪染无语,她什么时候说要为这婆子求情了,她是这么好心的人吗?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她却是得体的微笑:“父亲说的是,这种刁奴,染儿自是不会为她多费口舌。”

冯婆子闻言,直直的趴在地上不再挣扎,她知道,今天她是难逃一死了。

那两个小厮的板子立即打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冯婆子身上的布料浸出深色的液体。

板子打在人肉身上的声音,一声声的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一边围观的下人眼神都无比麻木,在这座大宅院里面,早已不知被多少人的鲜血染过。

又有多少个冤魂每每飘荡在这豪华的府邸间,不曾停歇的哀嚎着。

景雪染狠狠地一皱眉,她为什么会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发堵。

明明她是可以救这个婆子的,但她并没有,她只是,作为一个事件的推导者或旁观者。

杜芊见景清不理会她的问题,反而去找丫鬟的麻烦,心中怒火更甚,刚要发作,却又被赵嬷嬷轻轻拍了拍手。

一时间,一口气堵在心里,杜芊只觉得难受至极。

她生气,当初她不准景清让那个胡姨娘进府,景清还为此跟她吵过。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他也不提怎么收拾那个小贱人、狐媚子。

杜芊咬着牙,可是景清是她的夫啊,作为一个已经嫁出去的人,跟夫婿是失德之事。

而且,景清是左相,是这座府邸的主人,她有什么办法跟这主人吵!

蓦地,视线在浮华轩里转了一圈,杜芊一下子就看到了那个跪在雪地上不停发抖的雪彤。

雪彤是家生子,她的母亲是景老太太延寿院里的婆子。

不由的又想起景老太太自从她嫁过来就没给过她一个好脸,杜芊气得发抖。

赵嬷嬷旁边跑来一个小丫鬟,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赵嬷嬷看杜芊一直盯着雪彤,又记起刚才小丫鬟说的话,微微叹了口气,今天恐怕又要有一个人死在浮华轩了。

她对着杜芊轻声道:“夫人,那是大小姐要惩罚的婢女,好像是因为在大小姐的膳食方面动了手脚。”

第三十二章

杜芊正愁没地方出气,这事又是关于景雪染的,当即就是一声冷喝:“小姐的膳食也敢动手脚,获得不耐烦了吗?来人,给我查!”

景清缄默,又想起了东苑那朵温婉的解语花,虽然长相一般,但是性子是极好的,大方得体,知道他喜什么,恶什么。

当年杜芊也是这样,温婉可人,才溢倾城,可现在总不如以前了。

景清一言不发,任由杜芊在那儿折腾。

景雪染瞧了瞧她这位左相爹爹,从她昏迷到现在,今天是头一次见到。

世人都说景大小姐是左相府的掌上明珠,其实不尽然也。

就像对于景清,关于她落水后的情况是一点都没过问,过来看她都还是有杜芊陪同。

估计若不是杜芊坚持要过来,景清也不见得多重视这个女儿。

就像刚才那个提到关于胡姨娘的事,在这个时代,阶级观念很重,姨娘在嫡庶小姐面前,也只是一个奴隶,不过是有机会生下“主子”的奴隶。

一个奴隶买通了她院子里的看门婆子,想败坏她名誉,算得上是一个十分严重的事。

但是景清只是看着冯婆子被杖毙,一点要责罚那个姨娘的意思都没有。

再来,就是景老太太了,她在老太太面前可没做失礼的事,但是别人不轻不痒两句话就可以让这个景老太太又对她重新厌恶起来。

原主记忆里,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这也导致了原主越发讨厌景雪语,明明只是一个死了娘的孤女,却还能与她争宠。

最奇怪的,就是景雪思了。

从原主开始有记忆起,景雪思对他们几个姐妹都还行,不冷不热的,态度都一样。

到了后面,原主长大之后,两人的关系却是越来越僵,每次只要景雪染一有什么事,景雪思绝对会不高兴,次次都会让杜芊提醒她收敛点。

说这是疼爱妹妹吧,为妹妹好,她就不懂了,那天她跟着景雪思潜到他院子里,听见他跟尹贤的对话可不是假的。

假若是疼爱妹妹,会故意让人不去治好妹妹的病?

而且,景雪染凤眸里的光亮一点点暗了下去。

景雪思的脸上,有过,易容,的痕迹。

在原主记忆里,这个大哥的脸一直都很正常,但景雪染却可以从中看到易容的迹象。

而且不管是五岁时那个粉团子,十岁时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到现在的翩翩公子,全部都有易容。

所以她的这个大哥,未免有些小恐怖,从年幼之时就易容,并且生活了十余年。

……

这个相府,真的把景雪染视若掌上明珠的,出了杜芊,恐怕也没有人了。

想到这里,景雪染抬头看着杜芊,贵妇人不停地深呼吸,想要压抑内心的愤怒,目光紧紧的盯着跪着的雪彤,可以明了的看出里面包含的怒意。

有对这个丫鬟也敢对自己女儿用阴招的怒,也有对延寿院景老太太的恨恼。

忽然地,景雪染不知道她可以怎么形容原主的这个母亲了。

第三十三章

若是说杜芊不是一个好母亲,但她对景雪染是真心实意的爱护,是那种疼到骨子里的爱。

若说她是个好母亲,可她又以着爱景雪染的名由害了许多人。

这种爱太自私,却让人无法否认,杜芊,是真的把这个女儿当命来怜惜。

景雪染这么想着,但她现在估计不可能想到,日后,这个视女如命的母亲会与她势不两立……

雪彤瘫坐雪地上,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她可没在大小姐的膳食里面动什么手脚,就让这些人去查吧。

默默站在景雪染身后的水儿,微微抬起了头,似笑非笑地看了雪彤一眼,心里讽刺——这么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是真以为没什么事吗?

她可比让人清楚一点小姐今天让她罚雪彤跪着的原因。

不一会儿,杜芊身边的两个丫鬟手里拿着托盘,脚步匆匆的走过来。

“夫人,奴婢们在雪彤的房间里搜出了这些东西。”

两个丫鬟弯腰,双手向上把托盘里的物件呈在杜芊面前。

杜芊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动手去看,赵嬷嬷赶忙走近了查看。

她将托盘里面的几个包裹展开,里面一些银票露了出来,旁边还有几锭银子。

赵嬷嬷细数了数,脸上也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又拆开了另一个布包袱,里面又有一些纸,精致的包着东西。

那些东西的味道也重,景雪染轻轻闻了闻,里面应该是一些药材,而且品质应该不低。

但是又不是纯粹的药材,里面还夹杂着一些甜腻的香味,怎么都像浮华轩、蔷苑和景雪灵的秋风院里才有的糕点。

相府的糕点也是要按等级来分的,景雪染她们几个院里可以吃到的糕点,按理来说景老太太的延寿院应该也有,可是那相府大厨房里面做糕点的厨子,是杜芊从忠国公府带来的,糕点都是特别供应她们的。

这些糕点都不是一般的点心,京城里也只有一家糕点铺子有卖,价格也是贵的离谱,而且每天做出来,能卖的数量也是有限的。

景老太太也不好意思碘着脸去要,景雪语又从不关心这些小事,其他那些庶女、姨娘就更没得想。

一个丫鬟的房间里怎么会收出这些东西?

复又低下头的水儿眼底显出悲悯,这个院子里的一等丫鬟又要少一个了。

赵嬷嬷收回手,对着杜芊说道:“夫人,这丫头手脚不干净,大小姐的院子也该清理一下了。”

手脚不干净?

杜芊低头看向那两个包袱,左边那个里面差不多有七八张银票,都是一百两面额的官银,那几锭银子差不多也有四五十两的样子。

这个时代各个国家的货币都通流,一千文钱等于一两银子,十两银子等于一两金子。

而十两银子,基本上就是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

左相府很富有,每个月给丫鬟、小厮的月例也不少。

像丫鬟,粗使丫鬟是一个月五百文,三等丫鬟一个月七百文,二等丫鬟一个月一两银子,一等丫鬟一个月二两银子,大丫鬟、嬷嬷打底三两银子,还可以因为主子而再向上加。

第三十四章

还有府中的那些姨娘,每个月也就是五两银子,如果景清开口了,那么她们的月例还会向上增加。

譬如那个胡姨娘,月例银子是七两,跟府中的庶女是一个待遇。

再来就是景雪语这个嫡女,每个月月例十两银子。

杜芊这个正房出的子女每个月都是二十两银子。以前的景雪染若不够花销,杜芊还会再填上。

景老太太是每月三十两银子,景清和杜芊就不用说了,这整个府都是他们的,爱咋样咋样。

这个雪彤是一等丫鬟,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月例,她现在就才十六,就算她从前十六年的月例一点都没花,全部存了起来,最多也三百多两银子。

但从她包袱里搜到的可是就七八百两的银票,这多出来的四百两,她一个丫鬟是怎么得到的?

而右边的那个包袱里,赵嬷嬷拆开那些个小纸包。

里面的东西全部露了出来——

一个纸包里是品质上好的中药材,最多的就是一些黄芪和当归。

这些东西杜芊当然认识,并且一点儿都不陌生,景雪染的宫寒是每时每刻都养着的,黄芪、当归,参苓白术这些药材从来就没断过。

再看另一个纸包,看得出来原来包装的很精致,打开以后,里面更为精致的糕点就露了出来。

淡紫色的糕点表面上有着浅色的祥云,这是紫云糕,她从国公府带来的那个厨子最拿手的糕点之一。

除了京城那家点心铺,也只有皇宫里的厨子会做这样的糕点。

而在整个左相府,这种糕点连景老太太都吃不到的,只有景清和她所出的子女能吃到,一个小小丫鬟,怎么会得?

雪彤张大嘴,跪在地上,仰头惊恐的看着这些东西,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大小姐要她来雪地里跪着了。

景雪染瞧了瞧那些东西,又瞧瞧雪彤,最后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在她身侧含有淡淡怜悯的水儿,颇为无语的眨眨眼,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今天不但收拾出个内鬼,还抓出了死耗子。

收获颇盛啊。

又有丫鬟过来禀报:“禀夫人,雅厨子说,这几日雪彤频繁去她那里领紫云糕,说是大小姐想吃了。大厨房的管事也有说,这几天雪彤还去了那里领午膳。管理库房的贺嬷嬷也有交代,这几天都是雪彤去库房领了药材回浮华轩给大小姐煎药。”

杜芊听到这些,下意识的回头看着景雪染。

景雪染对着她微微笑:“娘亲可别看我,染儿最近没什么食欲,吃什么喝什么都是一股药味,每天看着饭桌上那一大桌食物,真是愁的慌。”

雪彤颤抖着跪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完了……

忽的,浮华轩里的一个丫鬟砰的一声跪下:“夫人恕罪,前几日雪彤姐姐去领了午膳,小姐都在歇息,就没吃。雪彤姐姐便把小姐的午膳带回房里,和奴婢们分食了。昨日小姐在,叫人直接撤了午膳,也是雪彤带那些午膳与奴婢们分食,夫人恕罪啊!”

第三十五章

那丫鬟最后一个字落下,赵嬷嬷眼皮不受控制的跳。

不说这些糕点、药材怎么会在雪彤的房间里,光是有这个丫鬟指证说雪彤擅自并且教唆他人一起分食主子的膳食,雪彤也逃不了一顿板子。

而那些其他吃了主子膳食的丫鬟,因为有人主动出来认罪,倒能说是知错能改,免去许多责罚。

“夫人,许管家派人传话,雪彤近期有曾出府与京中四等以下官员的小姐接触,包括一些药材铺。大小姐这几天胃口不好,雅厨子做的糕点一分未动,全被雪彤卖给了那些官员小姐,其余年份久,品质上乘的药材也被雪彤卖给药材铺里。”

许管家是相府的大管家,此时他派来的丫鬟迅速向杜芊禀报着一切。

杜芊的手一点一点捏紧,手中上好锦缎做的丝帕也要被扯坏。

“岂有此理!”她一声低低的怒吼,眼睛里看着雪彤的目光充满杀意。

如果只是一般丫鬟的手不干净,她可不会生气,该怎样怎样,总是影响不到杜芊的,可一扯上景雪染,杜芊就可以为了一点小事闹到杀人的地步。

好吧,在这个时代,一个丫鬟做出这样的事,根本就不能用小事来衡量。

景清听的心惊,他是真没想到,他的相府里居然会有这样的丫鬟。

同时,景清面上也浮露出不悦。

现在左相府当家做主的女主人是杜芊,府中出现了这么大的事,跟杜芊少不了关系。

这么大的纰漏,这么胆大妄为的丫鬟,景清心中,忽的又有了一丝不满。

杜芊这边已经冷冷的下了命令:“杖毙,扔乱葬岗喂狗!”

龙有逆鳞,触者必死。杜芊的逆鳞叫做景雪染。

听到杜芊给她的下场,雪彤无力地瘫坐在雪地上,怎么会这样,这些明明都算不得什么事,为什么要杀她?

“夫人,雪彤知错,求您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慌慌张张地对着杜芊不要命的磕头,雪彤每一下都磕的十分用力,不一会儿,她的额头就破了,冰雪凝在她的伤口上,巨大的惊恐中,雪彤却无暇顾及。

“啊!”一声惨叫响起。

一个浮华轩的婆子举起木板,重重地打在雪彤身上。

这个丫鬟,仗着生母是在景老太太院子里,对他们这些下人从不会有好脸色。

明明大家都一样只是一个普通家仆,雪彤凭什么搞特殊?

长期以来,雪彤的嚣张跋扈惹了无数人,所以当她落难的时候,所有人只会落井下石。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世间百态,皆若如此。

景雪染不说话,目光却打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看到水儿的怜悯,执行杖毙婆子的开心,景清的不悦,杜芊的怒火……

几板子下去,也是“养尊处优”的雪彤就受不了了,这个丫鬟,瞬间爆发:“夫人,我母亲是老太太院里的,你这么对我,老太太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放过她?

杜芊低眸:“还能胡言乱语,来人,狠狠的打!”

触犯了她的逆鳞,就要做好死的准备!

不然她管你是谁,她的染儿,是天下最重要的宝贝。

第三十六章

一个上午,浮华轩就沉浸在这样的闹剧中。

该死的死,该活的活,该做什么还是要做。

景清又去礼部商量年关宫宴的事宜,杜芊又是一阵叮嘱后才疲惫的回到蔷院。

景雪染去浮华轩自己的书房里看书。

延寿院

景老太太脸色阴沉。

她的面前跪着一个婆子,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老夫人,您要为雪彤做主啊,她也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罪不至死啊!”

最后听得不耐烦,景老太太就是一声低吼:“行了,要怪就怪她自己活该,贪财,有这么个女儿,你也是造了八辈子孽!”

“老夫人……”那个哭诉的婆子被景老太太这么一吼,顿时有些呐呐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景老太太看了却觉得更心烦:“拖出去,别在我这儿碍眼!”

那婆子不敢造次,连爬带滚的退了出去。

景老太太气闷的坐在软椅上,尤嬷嬷立马到她身后给她捏着肩膀。

尤嬷嬷苦口婆心的劝慰:“老夫人,您有什么好气的,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哼,”景老太太冷哼一声:“那个杜芊,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明知道雪彤也算是我院里的丫鬟,居然说杖毙就杖毙,还直接扔去了乱葬岗!”

景老太太就是气杜芊没给她这个面子,怎么着都应该顾虑一下,谁知道她做得这么狠绝!

尤嬷嬷心里微微叹息,不管给不给面子下场都一样,景老太太这不是在自己给自己找烦恼吗?

浮华轩

景雪染已经换下了那件被弄脏了的青衣,一袭白衣素净,凤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

好一个冰冷绝世的美人!

不过美人却眉头轻蹙。

景雪染看着凤还国的大概历史,看得一阵无语。

凤还国,千年大国,中途却换了五回皇室掌管。

第一个皇族,出了两任皇帝过后,就甩手不管,族中子弟没有一个愿意当那皇上。

于是,换。

第二个皇族,当得久了些,四任皇帝,三百余年。

然后不知道为啥,第二个皇族的最后一个皇帝终身不娶,临死也没留个后,也没有兄弟,于是,换。

第三个皇族,只出了一任皇帝,二十多年就over了,因为实在是昏庸无能,百姓们反了。

第四个皇族,执位四百年,七个皇帝,第七个皇帝与第二个皇族那位皇上一样,终身不娶,又无兄弟姐妹,理所当然,就有了现在的第五个皇族。

祁水皇族掌管凤还国也才八十余年,换了两任皇帝,现在执政的就是那第二任皇帝。

现在的凤还国,兵力怎样尚且不知,百姓的生活却是安居乐业,那皇帝当得也算是明君一位。

不过这凤还国史还真……真让人无语。

景雪染揉了揉眉心,她本来是想了解一下大概史况的,因为原主对这些没有太大的认识,所以才来翻书。

谁曾想,这翻书也是坑啊。

“水儿。”景雪染突然唤道。

“小姐有什么吩咐?”

“离宫宴还有多久?”

“小姐,不久了,今年的宫宴还有三天就到。”

三天吗?

景雪染轻轻闭眼,和上手中的书。

年关宫宴,不知道那个景雪语会弄出什么花样……

别来针对她最好……

第三十七章

过年,是一个上到皇帝,下至贫民都要一起庆祝的事。

而年关宫宴,就是各家小姐、少爷大显身手的机会之一。

刚穿越过来就赶上这么一个节日,景雪染是很无语的。

更无语的就是原主京城第一姝的美名也是从年关宫宴上传开的,所以每年想挑战原主的人数不胜数。

而以前的景雪染,可不是什么草包美人,只能说不适合心机之间的战斗,情商太低,她的才艺真不是盖的。

说白了就是有胸无大脑,也是多亏了杜芊一直帮她周旋着那些小姐心斗。

不然景雪染哪能活这么久,还有这么一个美名。

不过杜芊再怎么算,再怎么周旋,也没想到,那个名满凤还的第一姝,早已死在了那潭深水中。

景雪语对杜芊她们是痛恨至极,宫宴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知道还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景雪染抬头长望屋顶的红木横梁,这趟浑水,她还是不趟的好。

*

“父亲、祖母,染儿觉得身体不大好,这回的宫宴,不想去了。”

悦耳的女声才响起,就被一声呵斥打断——

“不行,年关宫宴,你怎么可以缺席!”

圆桌上景老太太愤怒的一扔筷子,怒视着一脸淡然的景雪染。

一桌子人也没了用膳的心思,全部转头看着景雪染。

当事人淡定得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她一般。

毕竟对景雪染而言,她也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事不是吗?

景清脸上全是疲惫,带着点不赖。他刚才才回府不久,晚膳除了景雪灵吃坏肚子以外,其他所有人到延寿院用食,就又是这么多的事。

景雪染一脸淡然的放下手中的筷子,又一次重复道:“祖母,染儿身子不大好,年关宫宴怕去了会平添麻烦,跟皇帝姨父告声假也未尝不可。”

景老太太喘着粗气,一脸不赞同:“不行,你这是仗着你那个受宠的姨母就这么放肆吗!”

杜芊的脸色沉了,原本想劝染儿不要放弃参加宫宴的语句也咽了回来。

她家染儿只是因为身子不爽,所以才不想去年关宫宴,到了景老太太那里,怎生成了放肆!

而且什么叫做你家的姨母,不就因为她是相府的媳妇,这个老太太才有胆子这么直呼贵妃吗?

景雪语也有些错愕,以往的景雪染怎么会因为一点小小的不适就放弃去宫宴,这么一个可以大显身手的场合,她怎会白白放过。

庶出和姨娘的人,都在另一张桌子上进食,不远的距离,不大的空间,景菲她们听得一清二楚,纷纷转头过去。

景雪思放下筷子,一语不发默不作声。

景雪染略微无语,她不就是扯了一个很完美的理由吗,景老太太这么针对她是作死啊?

景雪染心里有些淡淡的怒意,她的脾气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今天却有些生气。

按捺着心里的那股火气,景雪染笑道:“祖母怎的这么说,染儿和娘娘可担不起恃宠而骄这样的罪名,只是身体不大舒服而已,犯不着这莫须有的名号。”

景老太太瞬间火冒三丈,她这个孙女就没给过她面子,从不会跟她好好说话,看这都说的什么?

难道她还说错这孙女了?

她是完全忘了这几日对景雪染才攀升起来的一些好感。

第三十八章

景清陡然变得不悦,刚才染儿变了称呼,直称娘娘,是在提醒娘,她的姨母是个娘娘,是皇上的女人。

她们是臣,说宫里那些人们,一不小心就是死罪,娘刚才谈论起贵妃居然是这种态度,不是诚心留把柄吗?

景雪语拿起手边的茶盏,正想着她一会儿说什么。

突兀的,含着讽刺的声音让景老太太这一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另一桌庶女的席位上,景菲讥笑道:“祖母还生着气,二姐姐却还有心思喝茶,可是因为大姐今年身体抱恙而不去宫宴而开心吗?”

一屋子的气氛在景菲这句话后,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杜芊怒视景雪语,这个小贱人竟然有这种心思。

景老太太怒视景菲和杜芊,这两个人反了,一个不过小小庶女,居然敢污蔑嫡女,杜芊也居然敢瞪她宝贝孙女。

景雪思坐在他的座位上,依旧一言不发,淡然于世外。

景雪染浅笑着的脸也平了下来,早知道这些个庶女脑袋是个有病的,这个应该是个病的很严重的。

景雪语闻言,微怔,随后不疾不徐品了口茶,淡淡道:“三妹,我不过是口渴了想喝杯茶,哪里开心了?”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话说回来,如果大姐身体抱恙,还开心的也是妹妹你们吧,大姐去不成宫宴,名额可就落你们身上了。”

想要说她因为没人抢风头而开心?景雪语当下茶盏,那她也可以让她们试试杜芊的手段。

当即,听着她们一口一个景雪染身体抱恙,杜芊怒了:“你们这是当我不在吗?当着我的面就在这里这么咒染儿,暗地里是不是还想弄什么阴招!”

景雪染眸子沉了沉,杜芊扯进事情里面来,她总归不愿意看到,因为现在只要一不小心,不管是景老太太,还是景清,对她都有火,随时都有可能被动摇到身份。

不过现在还不算太严重,她就,顺其自然吧。

景老太太又怎么会容许有人当着她的面训斥景雪语:“杜芊,语儿也是嫡出的小姐,况且她刚才可没说什么话,你是在吼谁呢?”

杜芊怒,眼里像是能喷的出火来一样,景雪语有景老太太在她不好收拾,那么……

将头转向略显得意的景菲,杜芊眯眼,难不成她还收拾不了一个注定被牺牲的庶女了吗?

“哼,语儿自是没什么错的,倒是菲儿你,”杜芊阴阳怪气的冷笑:“污蔑嫡姐不说,你还咒诅嫡女,意图挑起姐妹不和,浅姨娘对你的管教果然还是太少了。”

一听她这话,浅姨娘的脸当即变得惨白,她是不服杜芊,可她也真的没有能力跟杜芊对抗啊!

景菲也是个倔脾气,立刻生气了:“母亲怎么能这么说,我也只是说句公道话,我可是说错了?而且这与娘亲……”

姨娘生的子女也只能称呼她们为姨娘,她们的母亲只有正房夫人,景菲迅速改嘴:“这与姨娘又有什么关系,母亲别不讲理!”

第三十九章

不过她再改嘴也来不及了,景菲那句娘亲让每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浅姨娘的脸白的像是刚漆了粉的墙,杜芊心眼最小,又在这么多人面前抓住了她们的错处……

果不其然,就听得杜芊一声冷笑:“菲儿也不知道是怎么被浅姨娘教养的,居然直呼姨娘为娘亲,浅姨娘,你好大的胆子!”

“菲儿……三小姐纯属无心之过,夫人恕罪。”浅姨娘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额头上不断有细汗冒出,她本就是不甘做一个妾的,可这由不得她。

原本当初生下景菲的时候,以为杜芊会和其他府上的那些夫人一样,把这个孩子抱到她的院子里养长大,但是没想到杜芊根本不屑这么做。

景清对景菲这个女儿也不甚关心,她没能母凭子贵,却也是打心底里为景菲好,从小就是教着景菲私下里称呼她娘亲。

却没想到,今天居然给杜芊留了个她的把柄。

景菲有些懵,随即忽然反应了过来,也跟着跪了下去,心里懊恼不已。

“恕罪?”杜芊冷笑,今天她要好好收拾一下这对越来越蹦哒的母女俩:“浅姨娘教养小姐不利,去领家法十鞭,闭门思过一个月。”

家法十鞭……

浅姨娘的身子晃了晃,家法可不是说着玩的,家法抽人的鞭子,都是那些被秘制药水浸泡过的藤条,打在人身上,一鞭就可皮开肉绽。

十鞭……她可有得几个月都要修养了。

景菲从没见过家法,听着这十鞭,竟然还松了口气。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杜芊道:“这次宫宴,皇上有令,五品以上的大臣,都要携带其子女最少四名,”杜芊停了停,暴怒的气息居然平顺了下来。

景雪染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原来如此啊……

“菲儿这般真性情,去了也只会平添是非,安安心心在你院子里面壁半个月吧。”杜芊又继续道,看着景菲那突然软下去的身形,心里浮上些许爽快。

一个庶女,能掀起什么风浪?

“啊,不行!”一听自己将要错过参加年关宫宴的机会,景菲尖声叫喊起来。

一个庶女,她们的婚事一般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只能给别的人家做妾,或者由主母安排,嫁给个身份低点的做正室。

而年关宫宴,却就是一个翻身的好机会,听着是宫宴,可是其中总会叫各府的小姐、少爷上去表演才艺,若是她在宫宴上一鸣惊人,被王公大臣看上了,这个相府还困得住她?

“有什么不行的,这晚膳你也别吃了,来人,送浅姨娘去行家法,让三小姐旁边看着。”

杜芊漫不经心的又拿起筷子,只觉得整个人瞬间舒爽了很多。

立马来了两个身高力大的婆子,几下就把浅姨娘和景菲拖了出去。

景雪染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景雪语,杜芊是被当刀使了。景雪语这借刀杀人,用得真熟料。

延寿院外边,景菲恨恨的看着浅姨娘,如果这个女人是把她生成了嫡女该多好,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宫宴,像景雪染一样大放光芒。

第四十章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是从一个姨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都是这个女人不争气!

景菲气恨的望着浅姨娘。

浅姨娘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心寒,自己的女儿心里想些什么,她这个亲娘还不知道吗?

只是因为知道,才会觉得心寒,十月怀胎,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居然也会恨她。

菩萨啊,她是真的做错了什么吗?

“我用完膳了,祖母你们继续。”

屋里,景雪思蓦地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思儿你回去吧。”景清挥了挥手,直接放行。

景老太太也没说什么。

景雪思就这么走了,留下一屋心思各异的众人。

景雪染瞧了瞧又继续用膳,好像没受什么影响的杜芊,又瞥了瞥拉着一张老脸的景老太太,最后又看了看面色不虞的景清。

恐怕她不想去宫宴这件事是不可能的了,景雪染这么想着,正准备开口表明自己打消了不去的念头。

景雪语突然笑盈盈地开口:“父亲,大姐每年在宫宴上可都大放异彩,极给您长脸,今年不能去,倒是可惜了。”

景雪语看到景雪染刚才的动作,以为她要向景清撒娇,好可以不去宫宴。

虽然她并不清楚景雪染怎么会因为身体的原因不想去了,但她绝不会让景雪染称心如意。

你不是不想去吗?那我就一定要让你去!

景清的品格,最爱莫过于沽名钓誉。景雪语这话刚好戳中他心坎。

景清微微低头,竟是在真的思量景雪语这番话,最后一语定音:“染儿不得任性,皇上已经下了旨,这两天你先好生准备,宫宴那天莫给你外公丢脸。”

景雪染眸子一沉,她可一句话都没说,这些人就笃定她是要开口不去,莫过于太自信了。

只是景清这父亲,做得……真让人恶心。

景雪染眼中闪过不悦,虽说她并不抵抗去参加宫宴这个结果,但是景清真的恶心到她了,一个做父亲的,女儿都说了身体不适,还能因为一个“可惜”去让她不得不参加宫宴。

景雪语一边看着景雪染,兀自笑得无辜。

杜芊给景雪染夹菜的动作停了停,转头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景清,当她看到她那个爱慕数年的男子像是没事人一样又继续吃饭时,杜芊忽然觉得,心,好像有些凉了。

“染儿,多为你父亲着想,相府好了你也好。”景老太太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甚至觉得景雪语那番话说得很对,看着景雪染没有任何反应的脸,还又加了一句。

景雪染心里讥讽,面上却挽出一个懂事的笑:“染儿知道了,让父亲和祖母劳心了。”

“知道就好。”景老太太对这话听着也觉得舒心,景雪染也是顺着她心的,便欣慰地点了点头。

景清并没有多余的感觉,只是被杜芊望着,全身总有那么点不自在,只好放低了声音,阴沉道:“继续吃饭吧。”

庶出的那一桌上,景馨儿和雅姨娘齐齐低下头,心不在焉的扒着饭碗中的饭粒。

偶尔抬头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兴奋。

第四十一章

景菲那样跋扈的蠢货都想着要翻身做人,更别提这两个不蠢的了。

景雪染瞟她们一眼,随后起身告退。

在这里多待一分,一秒,她都觉得要被景清给恶心到!

延寿院外,寒咧的冷风刮在脸上生疼,景雪染深呼一口气,压抑住心底的寒冷。

为什么她会生气,景清又不是她亲爹,她气个毛线啊!

年关宫宴?

这么着急想让她参加,她就去了又何妨!

冷冷一甩袖,景雪染转身走向浮华轩,身后跟着的水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路上许多的奴仆见了也纷纷绕开。

大小姐现在一看就知道心情不好,谁这个时候会不知死活的上去触她霉头。

腊月二十三,就是年关,将近过年的日子。

凤还国的年关,也会派出官员统计这一年的民生情况,和各个官员的业绩,然后在宫宴上进行评赏。

但在这之前,会让各个府的人送上礼物,表演助兴。哪家的小姐、公子表演好了,让上面那位高兴了,对应的,那个府上的大人赏赐也会丰厚些。

所以,景清会把景雪染推出去,倒也是理所当然。

三天不过转眼的事,景雪染在三天后要应对的,不仅是相府里一个景雪语,一个景馨儿,还有这凤还国满朝大臣的小姐们。

下巴放在手肘上,景雪染想着应对方法。

往年景雪语风头那么胜,今年不表演说不过去,景清也不会同意。

杜芊更是精心为她准备。

景雪染的身份是左相府的嫡长女,按杜芊的说法,如果是去歌一曲,舞一曲,未免太掉身价,跟那些被玩弄的舞姬没有区别。

所以,她的表演必须是高贵,优雅的。

景雪染抬头,略微无奈地看向一边琴案上的一个乐器。

以梧桐木为面板,不同粗细的冰蚕丝做弦,左边乐器首部,刻着祥云仙鹤。

在现代稍懂点乐器的人都知道,这是一把古筝。

景雪染上前,宽大的衣袖轻轻滑过雁柱的右边,叮叮咚咚的声音立刻充斥了整个房间。

声音很亮,很清,是把不错的古筝。

只是……

望着那二十一根冰蚕丝做的琴弦,景雪染无语。

二十一弦的古筝也只是在二十世纪出现的,她随便穿越到的这个架空朝代里怎么也有啊?

杜芊说这是最近才到凤还京城的舶来品,在京城里还没有流传开,它并不不同于普通的筝。

杜芊还特地给她请了个师傅,让她好好练。

原主对这些乐器的悟性很高,三天的时间,练熟一个乐器不成问题,而在宫宴上,用这么个“新奇”玩意拔得头筹真是手到擒来。

景雪染不禁摇摇头,她对这些弹拨悟性并不好,也好在这二十一弦的古筝,并不是很难,而且古武的内力,可以伤人于无形,若是配合上音攻,更是天衣无缝,所以她以前当特工的时候也经常去玩玩,现在让她碰碰,也真是满怀念。

调动起体内一直循环的内力,景雪染眼里难得出现了专注,内力灌上指尖,右手轻动,在弦上跳跃。

左手配合,在雁柱以左,羽弦上轻轻按压。

琴声婉转,娓娓动听。

一曲琵琶语,轻轻飘荡在夜色里的左相府……

第四十二章

昏黄的烛光投影出朦胧的影子。

景雪思放下手中的狼毫笔,伸出手揉了揉眉心。

娓娓的琴声在耳边盘旋,景雪思的眉头皱在一起又松开。

这种声音是新进凤还京城的筝,整个左相府乃至京城,也就杜芊买了,买来做什么的,他当然也知道。

听一个人的琴声,可以听出她的心。

景雪思有些不解在这里,跟以前,真的不像了……

冰凉如水的目光透向即使在寒冬腊月也不会关死的窗户,寂静的有些可怕。

当你用尽一切办法,只是想不做一个梦的时候,世界总不如你意。

当你有天蓦然发现,不用再让寒风刺醒你的神经,你自己已经模糊了这个梦……

景雪思皱眉,骨节分明的右手缓缓抚上左心口,为什么这儿,有点疼……

因为,你不在了吗?

铮…!

指尖一不小心刮蹭在弦上,久久滞留。

流畅的曲调瞬间溃不成音。

景雪染用力的摇摇头,刚才一不小心就晃了下神,手被这冰蚕丝做的弦刮了还真不舒服。

轻轻对着刮出青紫痕迹的指尖呵了口气,景雪染垂眸再看这架古筝,却顿时失去了兴趣。

算了,明天再来练练吧……

接下来三天,浮华轩中绕梁的声音就没停过……

“小姐,我们是未时三刻进宫,现在还有两个时辰,您快准备下吧!”水儿轻轻推了推景雪染。

忽的从恍惚中回神,景雪染收回盯在窗棂上发愣的眼神,轻轻笑了笑:“嗯,知道了。”

水儿却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景雪染的脸,声音轻轻的呓语:“小姐,你真好看……”

景雪染不常笑,起码以前是这样,只会动不动地发脾气,她也没怎么看过小姐的好脸色。

最近,小姐的脾气好像更差了,却莫名的开始喜欢笑,刚开始水儿还提心吊胆的,刚才一个不留神,不经大脑的话就蹦出来了。

没办法,景雪染是真的美,无法用任何需要形容的美……

然而变脸只在一瞬间,听到她这句话,景雪染一下子黑了脸。

景雪染似笑非笑:“我好看?”

水儿脸上还一副为景雪染面容而折服的陶醉,脑袋却嗡的一声炸开,天啊,她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这丫头一个冷颤,砰的一下就跪地上:“小姐恕罪,奴婢见小姐绝色,才一时走了神。”

景雪染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唇角,刚才那声真响亮,这丫头膝盖不疼吗?

她不说话,水儿更胆战心惊,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她只是说了赞美的话,其实这本来也就是实话,要以前的景雪染,不说开心的心花怒放,但表情绝不会就变得阴沉。

景雪染也是很懵,刚才听到水儿那句话的时候,她就突然很不舒服,心里很闷,很狂躁。

这不是她自身的情感,而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轻轻眨了眨眼,景雪染忽的又笑了:“我好不好看不要紧,倒是水儿你一直盯着我走神,会让我以为你不想嫁给男人了。”

第四十三章

不嫁给男人?

水儿有些迷糊,不嫁给男人嫁给谁?

难道……她一个机灵,难道是小姐要考验她的忠心吗?

水儿一个响头对着景雪染就磕下去:“水儿愿意终生伺候大小姐,为大小姐鞍前马后!”

景雪染一听她这回答,顿时就乐了,忍着没笑出来。

这丫头原来还这么纯洁,不过……

凤眼微眯,她自己要表的忠心,她为何不收?

景雪染又开始残害指甲上的蔻丹,似漫不经心道:“如果你把那个‘大’字去掉,或许我会更开心。”

水儿趴伏在地上的身躯轻轻颤了颤,不知道是不是这地板太凉,她竟觉得身边的温度又冷了些。

不过大小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刚才的那句话里,只有称呼景雪染大小姐的时候含有大字,若是把大字去掉,就是小姐。

不过,这有什么区别?值得小姐要强调一遍?

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解,景雪染弯唇:“我要的是,你是我的丫鬟……”

她最后一个音拖长,却迟迟不说下一句。

水儿背后冒汗,咬牙接道:“奴婢这一生都是小姐的人。”

景雪染又笑,笑得没有温度,她俯身,捏住水儿的下颔,迫使她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看着景雪染唇边的笑,水儿却没有在失神,只是牙齿上下打颤打得厉害,莫名的,她觉得现在的小姐好恐怖,比下令打死那些惹她生气的丫鬟的时候还要恐怖!

景雪染的声音,轻轻落在她的耳边:“我要你,是我的丫鬟,而并非……相府。”

水儿的瞳孔脩的放大,脑袋里面紧绷的弦随时都要断掉。

她懂了!

景雪染的意思是,她叫她大小姐的时候,就还是相府的人,而叫她小姐,就是只有她这么一个主子,再无旁人可以左右她。

而景雪染,要的是一个完全忠心于她的丫鬟,只是她的,跟旁人,没有关系。

下颔骨被捏的有些疼,水儿想说什么,张张嘴却又说不出来。

看出她的窘态,景雪染“好心”地松开了钳制她的下颔骨的手。

“咳咳……”先咳嗽了几下,水儿旁的话一句也不敢多说,并起右手三只手指,竖直对天:“我东陵水儿以东女族的荣耀立誓,今生今世唯从景雪染一人,认其为主,不得背叛。若有为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生生世世,不得轮回!”

她感受到了,此时此刻的景雪染,她这个伺候了将近十二年的主子,并不好惹,并不单纯,并不是,人皆可欺之辈。

她有预感,此时此刻,若不追随于她,她东陵水儿,恐怕就会当场殒命,又或者,完成不了灭门之恨!

景雪染眯眼,却捕捉到一些关键词:“你有姓,东女族的人?”

东女族,这个名字她听过,在地球的时候,也与这些人打过交道,不巧,那个种族就姓东陵。

那是一个女尊男卑的民族,一女多夫制,里面的女子能歌善舞,功夫也是极好的。

只是对待男性,实在是有些许残忍。

而现在这个时空,对女性,也是各种不公……

第四十四章

“小姐知道东女族?”东陵水儿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着景雪染。

东女族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古族,它的成立从有记载开始就五百年左右,并且东女族以女子为尊,男子为奴,这种制度外人并不认同,更是厌恶至极。

东女族人也因此将近与外界完全隔绝,却不想,十二年前,有人竟对东女族下了杀手!

那一天,东女族部落的居住地里,血流成河,青石台阶被血染红,那红色,比出嫁少女的嫁衣还要鲜艳。

东陵水儿思及往事,眼中燃起悲愤。

景雪染弹了弹那些被她弄掉的蔻丹,扬眉:“略知一二,有问题?”

收起胸腔中的愤懑,东陵水儿跪伏在地上:“奴婢多嘴!”

这动不动就喜欢磕头下跪的习惯真不好,景雪染摇摇头,道:“起来。”

东陵水儿闻言站起,却依旧低着头,看都不敢看景雪染一眼。

顺手拿起小几上摆放的茶盏,发现是冷的,又嫌弃的放回去,景雪染才又道:“即是东女族人,又怎么会到相府来当一个婢子?别跟我说是被拐的,我不信。”

东女族人,女子皆习武,只要不遇到那些特殊的练家子的人,就是一个十岁女孩,都可以撂倒几个成年人。

她以前,可是深深的见识过的,虽然对于她们这些经过高强度训练的特工来说,那些就是最简单的过家家。

都是东女族,想来差别也不会有多大,景雪染才出此言。

听言,东陵水儿又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十二年前,我们东女族出现内奸,与外人连手,在族人的水源里下药,我们所有族人全都中招,这时候就有人闯进了我族的居住地,开始杀戮!”

东陵水儿闭了闭眼,努力挣脱回忆带来的愤怒,咬咬牙又道:“小姐即知东女族,就应该也知道,我族以女子为尊,我族的女子就算从小习武,中了药却也不如常人。”

“而那些外人,他们一进来就死光了东女族所有的男子,然后就开始大肆侮辱我族女子,就连幼童也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

景雪染听到这句,不由的蹙眉,那些人也着实过分。

她前世做特工,吃的却也是沾血的饭,两只手沾染的杀戮早就不少了,但她,和她的那些同伴,包括他们的上司,从不私动酷刑,侮辱俘虏。

她们对敌人的手段,只会一刀毙命,不会恶意的让他受尽折磨,更不会牵连那些人不知情,无辜的家人。

而那些人,摆明了就是派出去的杀手,竟然这么对待东女族的女子,用任何词语来形容他们,都是对那个词语的玷污。

东陵水儿深吸一口气,双眼中尽是肃杀:“奴婢当年才六岁,母亲是东女族族长,母亲当时将我藏在族中壁画后面的暗室中,才免去一死。那些人发泄过后,有一把火烧了我族的所有事物,我在密室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焚烧身边的一切!”

景雪染微微垂眸……

这场景,真相似啊……

当年的她,也是这样……

第四十五章

讨厌一个人是有原因的。

正如之前的景清,他做的事怎么解释都对他们占理,却还要拐着弯来说是为这个家好。

景雪染最讨厌这种男人,这种,父亲……

她在十岁做特工以前,也是豪门贵族的千金。

她的母亲早逝,爸爸一个人又忙着家族的事,又要照顾她。

最后,爸爸的一个竞争对手急红了眼,派了五百名私兵,血洗他们家上下。

当时爸爸带她逃到冰窖里,那些人没有追进来,却一把火烧了她们的家。

那些火很诡异,在冰上也能燃烧,烧不化冰,却可以一点一点,吞噬触碰它的活物。

爸爸把她藏在冰的隔层里面,自己挡着那扑过来的火。

她就在他身后,隔着一两厘米的距离,看着自己的爸爸,身上一点一点蔓延上火苗,一点一点散发出难闻的焦臭,耳边还有的就是,爸爸声音很微弱,却不停地跟她说话:“染染,爸爸背后疼,所以别碰爸爸,但你要听话,乖乖在爸爸后面藏着好吗?”

爸爸死了,就那么死了,烧的面目全非,躯体却没有被烧毁。

她听了一晚上冰窖外面的狂笑声,躲藏在冰块之间一晚上。

没死,这很奇迹。

“你很幸运。”

这是上级在那些人走之后找到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幸运吗?

她幸运,她活下来了。

可她为什么这么伤心……

她不幸,爸爸走了,世界上没有亲人了……

上级算是爸爸生前的好友,欠了爸爸个人情,所以他把她抱走,让她成为了一名特工。

杀人任务最多的特工。

在进入特工这个行业之后,组织上,她看秘密档案,才知道,爸爸那天为什么会那样被火烧死。

那不是一般的火,是火蛊的火。

火蛊也分子母蛊,爸爸的身体里面被种下了母蛊,那些人只要点燃子蛊,那么火势就会蔓延到母蛊身上,从而烧死被下蛊人。

而被下蛊人一死,他身上的母蛊也会一同死掉,那些火蛊引起的蛊火也才会消失掉。

这是恶毒的追杀,景雪染垂眸。

十五岁那年,她通过了层层考验,得到了报仇的机会。

那人,和他的手下,她一人,全歼。

五百零一人,全部一刀封喉,只在一夜,只在一人……

火蛊杀人的时候,会让中蛊人感受到无比的痛苦,爸爸走的时候,还在强行微笑,他的身上,却是岩浆灼伤皮肤般的痛苦,就是那么痛苦。

但组织有组织的规矩,这种折磨人的方法,是不准出现的。

不过也好,终究,她把仇报了。

只是从此,她突然觉得失去了活着的意义,爸爸不在了,没有亲人了,她就是活着去完成任务的吗?

她浑浑噩噩过了几年,古武水平也是越来越高,直到那次联合针对z国龙城三名特工的剿杀任务。

那三名特工都是异能特工,其中有个女孩子,就是那个能操控冰的女孩。

她偷偷对她泄露了剿杀计划,她肯定听进去了,但后来听说龙城爆炸,那女孩也一定没活下来。

但她因为先是泄露了机密,后来又没有完成去杀了那个九岁的预言家小孩儿的任务,上级被迫,才叫人把她扔进海里。

现在想想,其实,她那一生还不算白活,只是遗憾很多。

现在,景清的做法,恶心到了她,她的爸爸会为了她,临死时再痛苦也会笑。

她厌恶景清,因为他是一个利用儿女的父亲。

她也不是很喜欢杜芊,因为她会为了自己的儿女,去肆意害其他人。

这个东陵水儿……

景雪染定定的看了眼这个长相清秀的丫鬟,大火焚烧身边的一切么?罢了,收了吧……

第四十六章

收下这摊子事,收下这桩买卖。

景雪染终于拨正了态度,认真却也无情道:“我会帮你报仇,也可以让你手刃仇敌,但你,需要在我身边,五年。”

她声音里饱含自信。

东陵水儿却愣愣的,五年,景雪染真的有办法吗?

从小被弄进相府为奴为婢,她的意志都要被这些尔虞我诈消耗光了,如果不是每天夜里都会重温那场噩梦,她都不知道她现在活下来的意义是什么。

报仇,报仇,她要报仇!

她久久不回答,景雪染挑眉,这丫头不信她吗?“不要质疑我,五年以内,跟着我,我即说的出,就必然做得到。”

东陵水儿愣愣跪下:“奴婢不敢。”

“不敢不代表心里怎么想,今天你即挑明了一切,本小姐也可以告诉你,你面前只有两条路,”景雪染勾出一个惊心的笑:“第一条,全心全意相信我,我会让你得偿所愿;第二条,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说不信,相信我,杀了你我还不至于太费力。”

杀了你我还不至于太费力……

这话像雷霆一般响在东陵水儿耳边,脑袋中的那根弦,又一次崩得紧紧的。

信与不信还有什么意义?

反正为了活下去,她也会效忠于她。

“小姐若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必当万死不辞!”

用得着她的地方?

景雪染眨眨眼,这个她还没想好,但她会说吗:“给我换衣服。”会说就怪了。

“是。”东陵水儿点点头,立即麻利的走向景雪染闺房里超大号的衣柜。

景雪染挑眉,虽然说她一时脑热答应了东陵水儿,但没回报这件事儿还真不甘心,不过有这么个手脚麻利的丫鬟,倒也省心。

好似想到了什么,景雪染忽然对着打开那个超大号衣柜,正在弯腰忙碌的身影莞尔道:“对了,本小姐可不是想让你一辈子不嫁人。”

东陵水儿找搭配衣服的动作瞬间就顿了下来,她原本还以为小姐之前那句话是怕她嫁了人,生了异心,但没想到,小姐竟然不是这个意思,是她太小心眼了。

然而,景雪染却加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是想嫁给本小姐这么美的女孩子吗?”

带着笑意的声音东陵水儿听得清清楚楚,这丫头本来麻利的动作瞬间又停下了,她就不该觉得自己这个伺候了十二年的主子有什么好话会用来跟她说。

这分明就是在拿她开玩笑!

东陵水儿懊恼不已,景雪染却眨眨眼,一脸自若的无辜。

她只是说了句口头禅而已,实在是这张脸,她本就是个颜值爆棚的。在以前俊男美女数不胜数的特工界,也很是惊艳,男的除了那些自制力好的,其他几乎都要走上那么一会儿神。

女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堆变态,看到美女比看到帅哥还激动,每次一看到她,眼睛里的粉红桃心让她这个当事人差点落荒而逃,好几次差点坏了任务。

试问一个正常的女生,看见自己的同性望自己那饥渴的目光,谁能忍受?

不过在这之后,上级就把她扔给组织里最会泡妹子的同伴,让同伴教她应对那些奇葩。

最后,同伴给了她一个,“不错”的方法,碰到这种奇葩妹子就撩,扰乱对方注意力,转移自己的思考中心。

犹记当时上级接到报告之后看她那嫌弃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觉得她是一个同性恋!

你妹的,百合无限好,就是不能生!

老娘是正常人!

第四十七章

杜芊对自己这个长女真真是特不一样,满柜子的华丽服饰,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以前进宫的时候,杜芊会派人送衣服来,但这几天她都要忙疯了,哪里还管的了这些事,索性景雪染的衣服随便挑出一件去参加宫宴也不会失礼,她便也就没怎么管了。

只是苦了东陵水儿,看着手里上好的锦衾薄裘,绫罗绸缎,东陵水儿觉得头都大了。

景雪染穿什么都好看,她又不是专管服饰这一方面的,所以也就没向人请教过这些服饰的搭配,只是今天,她刚刚才立完誓,如果在服饰上除了纰漏,小姐肯定会觉得她没用啊。

她半天也没选出来,景雪染的目光也跟着看了过来。

看到的就是这丫头愁眉苦脸的样子,联系脑中原主的记忆想了想,景雪染差不多猜到了点大概,只能十分无奈的站起身走过来。

看到一堆里那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堆华服,然后默默的风中凌乱。

最后,景雪染推开东陵水儿,自己皱眉盯着一堆一堆,倚叠成山的衣服:“好了,我自己来想,你先去一边候着吧。”

东陵水儿温婉,呐呐的退到一边,她发誓,今天过了她就去向绣楼里的绣娘学搭配!

景雪染打量了下衣服,一边暗暗思考。

凤还国的冬季,不但长,而且冷得要命。

去宫宴,凤还帝宫那么大,大部分时间却会在雪地里,异常高冷。

按照颜色吸热度来选,她就应该挑一件深色的衣服。

但是一看衣柜里的衣服,景雪染是无语的,全是些浅色调,而且是较为单薄的衣裙,真不知道原主在凤还国这么冷的冬天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不过年轻的小姑娘都喜欢漂亮,这样还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最后看了那堆让人眼花缭乱的衣裙,景雪染伸手拿了件灰白色的裙子出来,顺带又在一边捞起一个狐皮大氅,灰白色的,这样倒是满搭。

她一向喜欢冷色调的东西,最爱的,莫过于黑,虽然没有黑色的衣裙,用用白色的也不错,加件大氅就不会太冷。

景雪染语气淡淡的:“更衣吧。”

这些古装她不怎么会摆弄,东陵水儿的作用就出来了。

三下两下,景雪染嫌费事的衣服就被她脱了下来,景雪染更嫌穿上费事的衣服,也被她轻而易举的套上。

只是当最后出发前,所有的少爷小姐都会去正厅听临叮嘱……

景雪染是最后一个出现在正厅里的,谁让她对着年关宫宴真不怎么重视。

马上就可以进宫,景馨儿也没心思在一边装作无意的找茬,只顾着欣喜的抚摸着身上上好的衣料。

景雪灵说不过景雪语,看到她这没见识的样子,也没了吵架的欲望,只是百无聊奈的坐在椅子上发呆。

杜芊坐在下首座位上,等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她的下座是景雪思,他一身黑衣,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景雪语则柔柔地站在景老太太身后,给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肩膀。

景老太太在看到景雪染跨进这正厅后,脸色却不太好,看在马上要进宫,出不得什么纰漏的份上,一言不发。

坐在另一边首座上的景清,脸色却变得更差。

第四十八章

景雪染很美,这不可否认。

衣服穿在她身上,那句人靠衣装会觉得有点不对劲,分明是衣服里的那人儿,给这衣服添了几分色彩。

只是,对景清来说,这身行头,寒酸。

景雪染对景清最大的吸引力,就是她能为景清搏得名利,现在的景雪染依旧很美,却太过低调,他又怎么会高兴:“怎么穿这么素净,就这样进宫也不怕龙颜大怒吗?”

这话让景雪染径直无语,她穿衣服素净了点儿还会惹得龙颜大怒吗?

那皇上是不是闲得慌,专门来管不准人们穿着素净的衣裳吗?

心中讥讽,景雪染现在原地不动。

景清见她不动,不由得有几分生气:“你还愣着干嘛,不赶快回去换身衣服?”

凭什么?景雪染依然站在远地不动,就凭这个家伙儿一门想着博取声誉的心吗?想得美。

杜芊不赞同的皱眉,刚开始看见染儿这一身白,她也觉得不是很好,太素净了,不太喜庆。

可是现在染儿应该是很喜欢这件衣服,才坚持不去换。

杜芊这辈子估计再也没有这么宠过谁,觉得景雪染是喜欢这身服饰后,她再打量打量,除了颜色确实是淡了些,但大氅和里面的衣服上面的纹样都是代表着吉祥的,并且面料也是极好的,她没记错的话,是她的姐姐让人给染儿裁的,也就宫里的娘娘、公主们才比得上。

染儿生的又极美,穿素点更像一个仙子,是蛮好的。

现在景清一点好脸色都没有的对着景雪染说话,杜芊也就不悦了。

景老太太却跟没看到一样,要她觉得,景雪染穿素净点也好,别抢了她家语儿的风头。

景雪染站着不动,这态度明显惹恼了景清。

景清沉着声音,尽是不悦:“父亲跟你说话,你就一声不吭的不回答,这么不知礼数吗?”

景雪染抬头,这人还知道是她的“父亲”啊,她微微笑,唇边的弧度一点都不温暖:“父亲,染儿只是不知道染儿穿这不失体面的衣服,怎么会惹着皇帝姨父生气。”

景清噎,以前景雪染是很骄纵,但是他的话也会听,今天是怎么了?

景清总归是官场老手,顿了顿又继续道:“暂且不说你皇帝姨父不跟你计较,年关是个喜庆的日子,你自然也该穿得喜庆点,这么一身白进宫,是去给谁吊唁吗?”

景清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很重了,表示他现在很生气。

吊唁?

这话景清还真敢说,景雪染笑得讥讽,在记忆中又搜寻了一下关于这件衣服的印象,她声音似是很无辜:“父亲这话的黑锅染儿可不背,当初姨母给染儿裁这身衣裳的时候,说染儿若穿这衣裳进宫,必是体面极了,父亲怎么说吊唁呢?”

景雪染的姨母是谁?皇帝的女人,后宫三千佳丽中最受盛宠的贵妃娘娘!封号为“凰”,谐音皇贵妃,其地位之尊贵,可见一斑。

并且现在后宫中后位高悬待定,太子又是凰贵妃膝下长大,最有机会登上那凤座的,除了凰贵妃杜清悦还有谁?

景清缄默,凰贵妃,他惹不起。

景雪染都说了,她这身衣服是杜清悦叫人裁的,他要再说什么,不就是对凰贵妃有不满吗?

得罪了皇上的女人,还是有权有势的女人,人家吹吹枕头风,他的一切就没了。

景老太太听到这些后,也抬起头打量了一下景雪染的衣服,先是外面的那件大氅,领口出滚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再看其余的衣料,都泛着些微光,十分精致。

里面没被大氅遮住,微微露出来的一些服饰,上面浅色的图案怎样也都是表示吉祥的东西,这一身并不失礼,甚至是精致至极,只是若没有认真打量,还看不出其中的内涵来。

果然不愧是贵妃的手笔。

景老太太眯了眯眼,越发确定了心中要把景雪语嫁给太子的念头。

第四十九章

正厅里的局面就这么尴尬了下来。

景清黑着一张老脸,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说这件衣服好,太谄媚,还和他之前说过的话相冲,打脸。

说不好,还是在跟贵妃娘娘对着干,他的官还要不要了。

景雪染依旧站在原地,对着一众坐着的少爷小姐,看着稍显突兀。

景雪灵跟她很亲,但打扮了一天,精神头都有些不好,此时努努嘴,嘟哝了一句:“大姐,你好美啊,就是簪子少了点儿。”

景雪灵无心的一语戳破了僵局。

众人纷纷往景雪染的头上看去,刚才只顾着穿着,但是忽略了她的头饰。

此刻一看,才发现,景雪灵的形容还是委婉了点,什么少了点,景雪染乌黑的发髻中,只有一只檀木簪子孤零零的插着,固定着发髻,着实,单调。

东陵水儿微微收了收身子,她刚才也想给小姐带点首饰的,但是小姐不准,嫌太重,通通摘了,就留了这么一只檀木簪子。

这檀木簪子虽然万金才得,但是太不显眼了些,配景雪染头上,怎么看都像没戴首饰一样。

景清的面色稍有缓和,景雪灵这么说,就是给了他一个梯子,景雪染这身确实还有不妥之处。

杜芊也看自家女儿的头上,随后笑了开:“染儿快过来,刚好娘这里有支步摇要给你。”

景雪染微不可查的皱眉,但还是十分淑女的莲步轻移,走向杜芊,俯身靠在杜芊膝上:“娘亲要送我什么好东西,快给我戴上,别吊染儿的眼睛。”

以前的景雪染也是这般,众人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杜芊也喜欢景雪染这样跟她撒娇,对她的问题却是笑而不答,轻轻点了下景雪染的额头:“你呀,就喜欢些漂亮精致的小东西,放心,娘亲可不会让你失望。”

她从广袖中摸出一个锦盒,那包裹盒子的锦缎已是不错的一种布料,那么盒子里的呢?

景雪灵和景馨儿这些小姑娘家,也是喜欢首饰的,一齐把目光移了过去。

杜芊笑着打开那盒子,盒中的物件一下子露了出来。

那是一只仙鹤玛瑙步摇。

白银做的整体,仙鹤头上镶着一颗红玛瑙,被拔的极细的银丝上穿着暗红色的玛瑙,制成流苏,尾端有小小的,嵌有白玉的铃铛,步摇身上也雕刻有奇异的花纹,精致古朴。

景馨儿和景雪灵的眼睛瞬间亮了,精巧的首饰,谁不爱?

就是一直给景老太太捏着肩的景雪语望过去,目光中也露出些许喜爱,这步摇款式新颖,色调搭配也取巧,是个极品。

杜芊笑着从锦盒里拿出这支步摇,轻轻的插在景雪染的发髻中,顺带取下那支不显眼的檀木簪。

待杜芊把那步摇固定好后,景雪染轻笑着站起身来,像是因为得到了心怡的首饰开心:“娘亲,我喜欢。”

她行动间,那步摇上垂下来的白银流苏摇动,发出清脆的响声,悦耳至极。

杜芊也不意外景雪染的回答,但依旧很开心,这支步摇是她千挑百选才挑出来的,染儿喜欢她就开心。

景雪灵眼睛亮晶晶的:“这支步摇好好看,娘亲,我也要礼物!”

对于景雪灵来说,她一直有一个念头,大姐是京都里最漂亮的人,用的是最漂亮的首饰很正常。

她也喜欢漂亮的,但是大姐的首饰她戴着不好看,所以她只要适合她的,很漂亮的东西。

所以看见景雪染的这只步摇,她也没有想讨来戴戴的意思,而是眼巴巴的望着杜芊,等她拿出给她的礼物。

景馨儿则就不同了,她是府中的庶女,平时做事还要乖巧,什么事不能挣不能抢,生怕被景老太太,景清不喜。

所以什么好的都轮不到她头上,只能用最普通的东西,今天她带的珠钗,都是姨娘和她首饰盒里品次最好的了,跟景雪灵她们比起来,却是相当寒酸。

景馨儿嫉恨的望着景雪染,居然还在笑,很开心吧?

今天我一定要一飞冲天,让世人知道,左相府不是只有你一个景雪染,我也会能佩戴这些首饰!

这道目光太强烈,景雪染却直接忽视,跟一个毛都没长齐,自以为聪明的小姑娘瞪眼,她会觉得是自己疯了的。

景雪灵撒着娇讨要礼物,杜芊也没让她失望,让赵嬷嬷和后面的丫鬟呈上来三个托盘,三个托盘上分别摆着三个锦盒,她从这三个中拿出了锦盒材质最好的那一个。

笑着道:“就你最皮,怎么会少了你的。”

景雪灵得了一个白玉蝴蝶步摇,戴在头上,这小姑娘到处走动,叮当叮当的声音听着也觉欢快。

第五十章

接下来,杜芊本按身份顺序,应该给景雪语这个嫡女礼物,但她先点了景馨儿的名,送了她一个金制的长命锁。

最后才到景雪语,给的也不过是一只精致了点的银镯子。

款式也是不错的,打造也比一般的首饰精巧,只是跟大厅里的这些人比着,怎么看都太次。

景雪语也不恼,当着所有人的面戴上,意表尊敬自己的这个嫡母。

景老太太再不济也看出了杜芊对景雪语的区别对待,刹那间就火冒三丈,她刚要开口,景雪语就一边为她捏着肩,一边道:“母亲有心了,这镯子很精巧,戴着也好看。”

景雪语都这般说,景老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看了几眼景馨儿脖子上那块金制的长命锁。

那可是纯金,一个庶女都能佩戴,为什么她的宝贝孙女就这么一个寒酸的镯子,这次又白白流掉一堆银子。

景老太太肉疼不已。

杜芊听景雪语的回答,不冷不热道:“嗯,你喜欢就好。”

正厅有景雪灵这么个天真的小姑娘在,也暖不了冷下来的气氛。

那白玉蝴蝶步摇叮叮当当的响声,听着也有些让人头疼。

进宫自然坐的马车,景老太太和景雪语坐一辆,景雪灵、杜芊和景清以及景馨儿坐一辆,景雪染有自己的马车,景雪思也是独自一辆。

当前面的人都上马车坐好了,景雪染的马车却出了状况。

“大小姐,原来的车夫刚才出了些状况,不能驾车。”有小厮上来禀告。

东陵水儿皱了皱眉,要进宫了出这种事,多少有些晦气:“那就换其他的车夫。”

刚才禀报的小厮立马陪着笑:“水儿姑娘有所不知,今天因为是年关,其他的车夫都告了假,所以,没车夫能赶车了。”

景雪染皱眉,看来她今天只能去和景老太太她们挤了。

可是景老太太的那一辆最早出发,现在都出了左相府在的这个街,景雪染环顾四周,一时有些犯了难。

景清的那一辆现在倒还没走远,可是人已经很多了,她挤不进去的,可以陪同进宫的下人的马车车夫,她也不能抢过来吧,毕竟景老太太包括杜芊她们的丫鬟都在那辆马车上。

景清就在前面,也听到了景雪染这边的情况,当即一皱眉,这个女儿,就会给他弄麻烦,现在又要耽误时间了。

他不由冷声喊到:“染儿,去跟思儿坐一辆,快些出发,别误了时间。”

景雪染微微变脸,貌似也只能这样了。

但是她不想跟景雪思坐一辆啊,这个景雪思,根本就不确定是不是这具身体的亲哥,并且对原主相当厌恶,她现在过去,总有种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感觉。

哒哒哒,景雪思坐的那辆马车赶了过来,景雪思打开车门,看着下面脸色不对的景雪染:“上来。”

景雪染抬头望他,对于特工来说,他脸上易容的痕迹,还是太明显了,这个人,凭她的直觉,危险。

景雪染一直站着没动,景雪思忽的向她伸出手,重复刚才说的两个字:“上来。”

景清坐的马车已经开始走了,她这里也不能再耽误了,景雪染最后把手伸了过去,放在景雪思手中。

一个用力,把她拉上来,景雪思回到自己坐的位置,再也不瞟一眼景雪染。

东陵水儿是能陪景雪染进宫的,本来也是要与景雪染坐一起的,但是看大小姐现在上了大少爷的马车,她真没胆上去,东陵水儿默默的走向下人坐的那辆马车。

第五十一章

车轮骨碌碌的转动,马车开始行驶。

景雪染穿得较厚,很暖活,这马车内又燃着银丝碳,坐处铺着一层厚厚的动物皮毛,也是暖和极了。

身体里一直消散不掉的寒气带来的不适,现在也轻了些。

车身轻轻摇晃,车里又暖洋洋的,自上马车后,景雪思就闭目养神,没看过她一眼。景雪染属于一暖和就犯困的人群,想了一下凤还京城大雪不断,赶路也会费点时间,她困意顿时涌了上来,景雪染轻眨了几下眼睛,呼吸声变得平和下来。

作为特工,她很谨慎,但也绝对自信,景雪思就算是不是真正的景雪思,也不至于这会儿要杀了她,就算真的要动手,她还怕做不出反应来吗?

当景雪思抬头的时候,就看到对面睡着的人,不禁怔了一下,这样也能睡着?

若是去掉景雪思脸上此刻所有的伪装,就会有人发现他的眼睛下有淡淡的乌青,已经连续三天,他没睡过一刻了。

这几天那个梦都没有再出现,景雪思费力去想,却也好像什么都记不起来,只是心口微微泛疼,疼得窒息。

只是此时看着景雪染,景雪思觉得自己魔怔了,他竟也生出了睡意。

忽的,马车一个颠腾,景雪染没有任何准备,整个人就向前面倒去。

景雪染感觉不对睁开眼,却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的看着马车上那张小几在她晚膳放大。

在她认命闭眼的时候,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肩,很及时的拯救了景雪染的脸。

景雪染蓦地抬头,径直望向那个脸上易容的家伙儿,景雪思对原主从来都不好,原主一不小心摔个跤他还可能在一边视若无睹,今天居然帮她了?

景雪思扶住她的双肩,不可避免的低头,又不可避免的撞上景雪染望向他的视线。

眸光一沉,景雪染只觉颈后一痛,只能默念句卧槽,不甘心的闭上眼,她还没被谁弄晕过!

景雪思有些发愣,下意识就弄晕了她,而他扶在她肩上的手还没有收回来。

下一刻,景雪思身边的气息一冷,单手一推,景雪染的身子重重撞上马车壁上。

眼眸中全是厌恶,他真是发疯了,居然扶这么个恶心的女人。

在外面赶车的弄文听到马车里的声音后,无语撇嘴,他真的还以为主子不会打女人呢,不过景雪染这女人也真的恶心,主子打得好,就是有些脏了主子的手。

景雪染是被景雪思用水激醒的,几滴茶水被他用手弹在脸上,她要再醒不过来,就有辱特工的脸面。

眼中是不可直视的冷意,景雪染睁眼便望向景雪思,那男人却打开车门直接下车。

一手翻身坐起,就看到景雪思的背影,景雪染眼中弥漫起杀意,听到外面变得有些嘈杂的声音,她才收了目光,迅速检察了一下身上。

发现没有少了什么东西,也没有多了什么东西才放下心来。

马车忽然又动了几下,幅度颇大,景雪染迅速稳住身子,马车里小几上的茶盏却翻了,闪身一躲,景雪染手上却不可避免被溅到了。

冰凉凉的水珠贴在手上,景雪染眼中怒意聚集,她现在最烦的就是冷了,这水还他妈是冰的。

甩袖忽视外面的车夫直接跳下车,景雪染也不管外面宫外人多,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一个讥讽的声音却在她走出三步后传来:“真是个恶心的女人,这么矫情给谁看,呵。”

这声音来自马车上,不用想都知道是那个车夫。

景雪染停下脚步,听着人嘲讽的语气,刚才马车颠的那一下也是她故意的吧。

“呵,那也比只会玩过时手段的人强。”她不怒反笑,转身看了那人一眼,用他刚好能听见的声音说到。

同时一只手自然随着她的动作往回摆,指尖似有什么东西飞出。

景雪染又立即调头回望。

让人看来却就像一个大美人回头看了一眼什么,又转身回去。

弄文惊愕的抬头,他依然是听见那句话了的,那是在对他说吗?紧接着脸颊上出现一丝疼痛。

景雪染已经转身离去,弄文愣愣的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冰凉凉的湿意从指尖传来。

放下手低头望去,鲜红的颜色那么显眼……

弄文忽然慌了,那个女人,竟然有功夫,而且,还能伤到他?

一小块透明的东西忽的从他脸上滑下去,弄文下意识伸手去接,透明的,散着寒意,里面还有一小片被泡开的茶叶,这是被冻结了的茶水。

回头望向马车内,弄文觉得心都要停止跳动,马车内的茶盏果然翻了。

凝水成冰,以物伤人……

那女人,真的是个草包?

第五十二章

最起码也要有几年的内力才做得到啊……

琉璃金瓦,红墙高楼,这凤还的皇宫也没什么特色,景雪染也没那个心情去看,一张脸泛着冷意,径直走向宫门前等她的杜芊。

周围不停有马车到,随后有人下车排起了队,队伍里不少人看着景雪染这位不排队走来的人。

眼睛里充满了羡慕,嫉妒。

景雪染的这张脸太好认了,那些经常出席大家小姐聚会的人都认得。

景雪染心里却是在暗恼着,刚才一时没忍住,就想着给那个车夫一点教训,那个车夫绝对是景雪思的人,她就这么泄了她会功夫的秘密,简直蠢爆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会儿身体的反应简直没法控制。

景雪染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还在不受控制的颤抖,这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很强烈。

就像上次东陵水儿夸她美的时候。

景老太太她们都已经进了宫去,景清两个男眷也没停留,杜芊和东陵水儿站在一起,景雪染逐渐向靠近杜芊,也收了身上的冷意。

就在她离杜芊还有几步远的时候,一只手却蓦地从她身后伸过来。

一个带着些许鄙夷的声音响起,声音大到这一块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位小姐,请先排队接受检查。”

同时一只手在后面拉住了景雪染身上那件灰白色的大氅。

众人闻声,纷纷转头看过来,而另外那些负责检查的宫女,有两个立马吓白了脸。

长长的队伍中,不乏有些没见过景雪染的,她们都是各个大臣府中的庶女,为了凑皇上旨意的数才能来这里参加宫宴。

此刻看到景雪染这么直接想进宫,又被宫女拦了下来,一时之间都有些幸灾乐祸,她们都以为这也是个庶女,估计还不懂什么规矩,居然想直接进宫。

景雪染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那个拉她的宫女,最后沉声解释了一句:“我是左相之女。”

皇上曾经给过她许多特权,这能直接进宫也是一项,她想,这个宫女应该是不认识她,现在挑明了应该会松手了吧。

而那宫女淡淡的嗯了一声,又用鄙夷的声音道:“左相之女又如何,这位小姐,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可以无视皇宫的规矩,过去排队。”

景雪染皱眉,她有特权她自然要用,但这宫女干嘛拦着她:“我没有无视皇宫规矩,松手我要进去。”

景雪染最后一句声音已然冷了下来,她不喜欢跟人拉拉扯扯,被这宫女扯着衣服,她已经很不爽了。

那宫女也不是一个好脾气,她最近晋升二等宫女,火气正旺着呢:“哟呵,小姐你这是什么语气,看你这打扮,一个庶女吧?不去乖乖排队,做什么梦想直接进宫,进去勾引男人吗?”

景雪染的脸色直接冷了下来,这话实在难听,而且这位宫女扯她的力道也逐渐变大。

长龙里的小姐们听到这些话,一个二个一齐捂嘴偷笑,笑这个庶女不知羞耻。

杜芊不可避免的也听到了这些话,一时间眼睛里像能冒出火花,死死地盯着那个宫女,竟然敢拽她的染儿,还敢这么侮辱她!

杜芊没来得及动,东陵水儿看见主子被欺负,连忙跑了过去,看着那宫女还想说什么,一巴掌扬起来,重重的落在那宫女的脸上。

东陵水儿小时候好歹练过武,这一巴掌又是卯足了力气,扇在脸上滋味可不好受。

那宫女一下子被打得瘫坐在地上,一直扯着景雪染衣服的手也松开了。

景雪染也没管那宫女,但是抬眼看了下东陵水儿,这丫头原来还有这么彪悍的一面,她还以为收了个假的东女族族人呢。

第五十三章

那宫女被啪的扇地上,第一个念头就是不甘心被扇,她疼得直哼哼,双手却猛地推上她旁边景雪染的小腿上。

景雪染一个不察,被她这么一推,重心不稳,景雪染的身体向前倒去,东陵水儿眼疾手快,这才堪堪扶住了她。

待景雪染站稳,东陵水儿一脚就瞅着那宫女不安分的手踹了过去:“一个宫女,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我家小姐不敬!”

东陵水儿这一脚也不轻,景雪染皱上的眉头才舒展开,她也是很记仇的,只是原主的身份太碍事,她不方便做的,现在这丫头都帮她干了,别说,真爽!

杜芊看到女儿被推,就要过去,却一把被身后的赵嬷嬷拉住,她不悦的回头,赵嬷嬷却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向一个方向看过去。

杜芊的目光跟着望去时,就看见一顶凤辇正停在宫门内,看到那架凤辇,杜芊停了下来,周身的阴狠之意,却浓了几分。

“她只是一个宫女,那你这个忽然窜出来的丫鬟呢?这位小姐难道不知,身份低的人是不可带丫鬟入宫的。那宫女拦你也没错,你怎么看也就是个庶女,不懂规矩就罢了,身边的人也是一个德行。”一道清秀的女声浪浪传来,乍听会觉得好听,后面却会让人觉得话多。

这句话的讽刺成分太明显,让人不想注意都难。景雪染转身过去,就看到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少女正向她这边款款而来。

有人低声议论——

“这女子是谁啊,竟然敢这么对她说话?”

“这位姐姐有所不知,那位是新晋四品官的嫡女。姓吴,名梅玉,这也才第一次进宫。不过姐姐你口中的她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左相府庶女吗?”

“那庶女如此嚣张,吴梅玉去收拾一下也不错……”

听到这句话,那些认识景雪染的小姐们纷纷噤声,景雪染的坏话,大庭广众之下她们可不敢说,就让这些自作聪明的人继续说吧,一会儿肯定有得她们受的。

有内力听到的东西比较多,景雪染了然,原来是新晋品级的官员之女,不认识她很正常。

景雪染望着那吴梅玉,眉目间尽是淡然。若这女子真的只是想帮这个宫女,才出来说这句话,那她还是一个侠义之人,可她偏偏各种贬低她,说她们身份卑贱,看来不过是个心机婊,还是个蠢的。

吴梅玉已经走近了她们:“听闻左相姓景,我便称呼你为景小姐好了,这也抬举你了。”

东陵水儿又想一个巴掌抽过去,这货找死吧,跟她家小姐说话也这么狂。

她想动,却被景雪染拉得死死的,能依稀听见她小声的话:“别急,让她先作会儿死,这样一会儿收拾起来方便。”

东陵水儿听话了,乖乖的不动,吴梅玉却也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冷哼一声。

低头看了一眼那个赖在雪地上不起,大有要装死的宫女,吴梅玉才又看了景雪染一眼:“景小姐,这宫女做事于情于理都没出错,你的丫鬟却无缘无故伤了她,景小姐总该表示下歉意吧?”

景雪染脸上似有嘲讽,也不先争论谁对谁错:“哦?那么你想让我怎么表示?”

第五十四章

吴梅玉只当这个庶女妥协,当即颇有些得意,相府的庶女又如何,不过终究还只是个庶女,吴梅玉下巴一昂:“我要你,跪下磕头给她道歉!”

此语一出,那些不知情的人都等着看好戏,那些知情的人更在看好戏。

景雪染不说话,她相信,这么一个蠢货,接下来肯定还有台词。

果不其然,吴梅玉见景雪染不动,只当是她不愿意动:“景小姐怎么还不动,我记得庶女就是个奴,名字比妾还好听点的奴,景小姐在相府里,肯定也是天天下跪磕头的命,怎么能参加一次宫宴,就忘了自己卑贱的身份?”

果然蠢货,蠢的不要不要的。

听了她这句话,景雪染险些笑出来,庶女就是个奴?

这话很好,在场那堆长龙里排队的,不乏庶女,而且父亲品级比这个吴梅玉等级好的庶女一点都不少,里面更不缺那些宠妾灭妻里,妾生的庶女。

吴梅玉现在认为自己是庶女,所以就骂她,还把所有庶女带了进来,真是自找苦吃。

吴梅玉一下子给自己树这么多敌,景雪染觉得,自己今天就算不出手,以后也会有人去教训这个蠢货。

这么一想着,现在收拾她景雪染就觉得有些兴致缺缺。

敏锐的察觉到有道强烈的目光盯着她,景雪染微微转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宫门前站着的杜芊,刚才吴梅玉声音那么大,杜芊应该也听到了,按理来说,就凭杜芊对景雪染的宠溺,此刻看见她明摆着被人欺负,是绝对不会束手旁观的。

所以,杜芊为什么不过来?

景雪染疑惑,却突然觉得盯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更强烈,而且不属于杜芊,而是在,杜芊身后,宫门内……

顺着望过去,景雪染愣了一下,一辆华丽的凤辇静静的停在那里,冬日的风有些大,吹过去,卷起了层层纱幔,景雪染可以确定,有人,就在里面看着她。

而且,这驾凤辇有些眼熟,景雪染正在心里搜索关于这驾凤辇的一切记忆,却感觉到身后忽的一重,身上的大氅又被狠狠的扯了一下。

“我跟你说话呢,你在东张西望些什么?”吴梅玉讨人厌的声音喋喋不休。

景雪染暗恼,怎么这一个二个都喜欢扯她衣服呢?

“松开你的手。”景雪染声音冷冷的,她现在是没有收拾这女人的兴致,可不代表她现在没脾气。

吴梅玉听她语气顿时不爽起来:“本小姐就扯了,你一个庶女能拿我怎样?”说话间,吴梅玉更是挑衅似的又拽了拽景雪染的大氅,更是故意带上她一头柔顺的黑发。

景雪染怒,老虎不发威,当她病危啊!她睁眼反击,一道温柔,却又清冷,夹带着不可忽视的高贵,以及浓浓鄙夷的女声忽的响起。

“好一个能拿你怎样,本宫当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在天子脚下出言不逊,原来竟是个四品小官的女儿。”

宫门里的那驾凤辇被宫人们抬起,几步间,就出了宫门,停在景雪染她们五步之外。

凤辇停下后,有宫人上去恭敬的掀开凤辇的帘子,露出里面的华服美人。

那些个有见识的宫女纷纷跪下,长龙里的管官家小姐也跟着跪下。

吴梅玉见这架势,也没多想刚才那句话是在针对谁,一齐跪下。

除了那位还在装死的宫女,唯有景雪染和杜芊只是半弯着身子。

所有人一齐道:“见过凰贵妃,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凤辇里的美人轻笑,却不露齿:“众位小姐们多礼了,本宫也只是来接我妹妹和本宫那不省心的外甥女罢了,各位请起吧。”

这女子声音中有无法抹去的高贵,正是凤还后宫位分最高的女子——凰贵妃,杜清悦。

景雪染站直了身子,眼睛里有些许惊讶。真没想到,这具身体的姨母居然亲自来接她们。

在场的人纷纷起身,只是吴梅玉的手,依旧还抓在景雪染的大氅上。

杜清悦一眼就看到了景雪染,或者说已经看了她很久:“染儿,怎么还站在那里不动,可是几日不见,都不想本宫了?”

景雪染垂眸,随后扬起头,轻声回答:“染儿怎敢,姨母可别拿染儿玩笑。”

吴梅玉听见她应声,惊讶的张大了嘴,她纵使再没见过世面,也是知道凰贵妃的外甥女是左相府嫡长女,景雪染。

而刚才被她讽刺的女子,却应声了,难道她就是那位大小姐!

吴梅玉的脸变得惨白,站在原地一下也不敢动,直接僵了。

第五十五章 借牛刀杀小鸡

吴梅玉吓呆了,别人可不呆。

景雪染回头看了一眼她依旧放在她大氅上的手,淡淡解下这件大氅:“姨母的眼光也是极好的,吴小姐也这么喜欢这大氅,我就送予你吧。”

景雪染抬手脱下大氅,轻飘飘瞥了眼吓傻的吴梅玉,将那件大氅盖在了她身上,随后才走向杜清悦。

她一举一动都优雅至极,明眼人却都瞧得出她有些不悦。

吴梅玉呆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比懊悔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她怎么就没忍住出来了呢!

随即,她的眼神变得不忿,如若不是景雪染故意藏着掖着自己的身份,又那么欺辱一个宫女,她又怎么会想着出风头出来教训她!

在场那些早知道景雪染身份的小姐都讽刺的笑了,其实人家是庶女又如何,人家爹的官位品级比你高,你就得认了,这吴梅玉,为人太蠢,又自作聪明,活该。

景雪染走到杜清悦轿辇前,唤了声:“姨母。”

杜清悦唇边挽起从未变过的笑:“染儿,既然喜欢姨母送的衣服,怎么又送人了呢?”

景雪染低头看着地面,脱了件大氅,着实冷了许多,寒风吹过来,也冻得人难受:“姨母什么时候见过染儿对喜欢的东西大方过,不过是被个宫女拽了几下,吴小姐也来凑热闹,觉得脏了罢了。”

脏了罢了。

这几个字景雪染吐出的极为自然,这也是她的想法,当然,还有一个。把衣服给吴梅玉,可不是她脾气好,一是洁癖犯了觉得脏,另一个就是,她这么做了,杜清悦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两个人。

虽然是用杜清悦这个牛刀来杀了这么个弱鸡,但……

景雪染的心眼不大,你别主动招惹她,就没事,要招惹了,有的是一堆办法整死你。

果然,杜清悦的眼神又一次移到了吴梅玉那边,不过这次先看向那个地上装死的宫女。

那宫女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却还硬撑着在雪地上装晕过去,她真不知道自己居然惹了个来头这么大的主,她就是觉得,之前左相府的小姐都已经进去了,现在这个穿得寒酸,没准就是个庶女,才敢那样说话,可……

杜清悦水眸微眯:“负责检查入宫女眷的人呢?”

有宫女应了声,急急跑过来跪下:“奴婢在。”

杜清悦的声音听的出冷意:“那个宫女是怎么回事?”

那宫女额头渗出些冷汗,勉强回答道:“回娘娘的话,霞儿是奴婢的妹妹,新升的二等宫女,先前并未见过景小姐,才敢冒犯。”

“冒犯?”景雪染却眉头一跳,讽笑出声,这冒犯用得真好,一个宫女,这么嚣张,又是抓她,推她,骂她,一句冒犯,罪责相比轻多了。

杜清悦听见她的讽笑声,转头过来:“染儿是怎么想的?那个霞儿可是还做了什么?”

景雪染微笑,一副俏皮样:“这宫女说染儿长得有几分姿色,莫不是想去宫里勾引人,染儿就纳闷了,姨母、娘亲,太子哥哥和皇帝姨父都说染儿好看,也是觉得染儿要去勾引人吗?”

杜清悦唇边的笑淡了些,望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宫女,和那个依旧装死的霞儿,眼中冷意四溅:“来人,把那个以下犯上,出口狂言的奴婢给本宫杖毙了。”

景雪染漫不经心的看着,居然也没什么特别感受,也是,杀人多了,对死人的事不怕了,就是偶尔会觉得生命这么脆弱。

那个霞儿,按她这个脾气,又是一贯捧高踩低的人,在宫里面惹的人,终有一个是能要她命的,早死晚死都是死,她又何必在意。

而那个管理女眷入宫的丫头慌了,霞儿可是她的亲妹妹,她慌张磕头:“贵妃娘娘,请饶小妹一命,她年纪还小,尚不懂事才会说这样的话,纯属无心之失啊!”

杜清悦冷笑:“无心之失也是失,犯了错就该受罚,还有你,看着是个一等宫女吧,管教手下宫女不当,你这一等也别当了,来人,把她废成三等宫女,打十板子。”

来不及任何辩解,那位宫女就被拖走,嘴巴被捂住,什么也说不了。

第五十六章

景雪染静静看着,没有出言的意思,皇宫有皇宫的规矩,这丫头但凡聪明一点,就算成了三等的宫女也不至于丧命。

她没必要趟这浑水。

杜芊被赵嬷嬷搀扶着走过来,轻声打趣:“染儿,你又麻烦你姨母了。”

这话语像打趣,景雪染却能觉出一二分不悦。

当即,她笑笑,对着杜清悦福了福身:“是染儿不好,今天多谢姨母了。”

杜清悦唇边优雅高贵的笑有僵了那么一会儿,才道:“你这傻孩子,跟姨母客气什么。”

景雪染笑笑不说话,快步走到杜芊身边,邀上杜芊的手,一副亲昵的模样。

杜芊脸色好了些,才对着杜清悦道:“姐姐脾气好,也最宠她,差点把她惯成无法无天的性子。”

杜清悦似有些无奈,轻笑:“我哪里有你惯她啊,不过染儿是自己本就好,这两年是出落越发标志,才情也可说京城独一无二的。”

相比之下,杜芊的态度就冷了许多:“嗯,姐姐谬赞。”

景雪染轻微眨了眨眼,打量了下这两人,似乎对对方都有成见,不冷不热的,却还能扯这么多。

像是扔了个硬钉子,杜清悦有些不高兴,抬眸看了眼那边傻站着的吴梅玉,声音高贵又讥讽:“四品官的嫡女,却学不到自家父亲半点好处,这么粗鄙之人,宫宴上冲撞了天子,吴大人一家可就可怜了。”

这是在赤裸裸的讽刺吴梅玉,吴梅玉却一句都不敢反驳。

四品官真的不大,她父亲任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职,她自然不敢与那高高在上的贵妃论辩。

吴梅玉的父亲娶有几房妾室,生的几个庶女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但这次宫宴要求五品官以上的,无论嫡庶,子女要在四名以上,爹爹说,这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宴,说是子女四名,其实更多的意思是要多带女儿过去。

所以她那几个在府里事事仰仗她鼻息庶妹今日也能入宫,吴梅玉心里本就不平,当时看景雪染的衣饰,只觉得她是一个庶女,长得颇有几分姿色。

后面再看,景雪染径直入宫,又被人挡了,她是不屑这种不懂规矩的庶女的,又看景雪染的丫鬟又打了拦她们的宫女,就觉得这庶女无法无天,不过是个庶女罢了,生来为奴的命,还敢对宫里人动手。

那会儿,吴梅玉对景雪染的印象,就如同霞儿之前所说的,是一个妄图上位的人。

吴府上的庶女都是不敢对吴梅玉有半句掂对,养成了她对庶女的偏见,本来也算是京城中的一个良好家风,也变成了她悲剧的开端。

“吴小姐这么不懂规矩,就连本宫的外甥女也敢欺负,这宫宴也就别去了。”杜清悦说得轻飘飘,却能决定别人梦寐以求之事是否成真。

吴梅玉咬牙,难道她就这么走了,被赶走了!让那几个庶女开开心心的参加宫宴,没准还会有一个好的归宿。最后又来讽刺她吗?

不行,不可以这样,吴梅玉咬牙,砰的一下跪了下去:“贵妃娘娘,是景小姐故意不透露身份,身边丫鬟又嚣张至极,臣女觉得看不过去,才去说了几句,并没有欺负之说,请娘娘公正处事。”

“哦?”杜清悦挑眉,“吴小姐,你这话本宫可不爱听,染儿身边的丫头何时嚣张了,那叫护主,至于染儿不透露身份,就算她不露真实身份,吴小姐你又有什么知道去训导她?凭你是个嫡女吗?四品官的嫡女?”

杜清悦最后一句话拖的有些长,讽刺意味任谁都听得出来。

吴梅玉脸色更惨白,却不甘心:“贵妃娘娘怎可颠倒黑白,当时分明是景小姐仗势欺人,臣女是四品官的嫡女说几句公道话又何错之有?”

杜清悦抿唇轻笑不说话,这时候继续争会拉低了身份,她身边的女官会意,上前一步道:“嫡女就要有嫡女的样子,要知书达礼,言行举止都要合的上大家闺秀这四个字,吴小姐不妨学学景小姐,这才是一个嫡女应该有的样子。”

女官顿了顿,随后讥讽道:“不过我看吴小姐的聪慧程度。一辈子怕也学不来景小姐半分之好,嫡女又如何,在场各位大人的庶女怕规矩礼仪都比吴小姐好。”

长龙队伍中,高官的庶女纷纷掩嘴偷笑,低官的嫡女、庶女,看吴梅玉的眼神也有鄙夷。

其中各位大人的夫人太太也在,都记下了吴梅玉这人的样子,准备回去后私下里聊这人解解闷,结亲也绝不会找上吴梅玉。

第五十七章

吴梅玉名声已臭,被贵妃娘娘和身边的女官给了这样的评价,将来估计也没什么机会洗白,怕也只能嫁入寻常人家。

像是想起了什么,杜清悦又道:“对了,吴小姐这心性还需养养,这两年宫中的宴会也都别来了,回头本宫会与吴大人说清楚,你该走了。”

这话话音一落,吴梅玉今日再也没能蹦跶的劲。

很快有太监过去,景雪染淡瞟一眼,随后收回目光,这个下场,她也只能给四个字的评价:自取灭亡。

不过原主给她的这身份真好使,背后的全是位高权重的人物,简直上天了。

吴梅玉再不甘也只能滚,景雪染拢了拢袖子,将手缩进长袖里,她最怕冷,一少就少见最保暖的大氅,冷得慌。

再冷现在却也只能忍着。

杜清悦坐在凤辇里,居高临下,看见了她的小动作,开口道:“染儿不若去我宫中加件披风,你本畏寒,一会儿宫宴在的云天堂可是要开着门吹风的,冷着就麻烦了。”

景雪染听了,心下微动,忽的又想起之前杜清悦和杜芊之间的奇怪气氛,于是先转头向杜芊:“娘亲?”

她是在征求杜芊的意思,能去加件衣服固然好,但她不想这样会平白添了杜芊对她的嫌隙。

杜芊见女儿先问自己的意见,心底不由也生了暖意,她自是不忍心染儿受寒的:“你姨母好意,别推辞,去吧。”

杜清悦点点头,这就是同意了,她对着之前说话的女官道:“盈儿,带景小姐去凤栖宫加件披风,就拿我那件银狐披风,也衬她这件衣裳。”

“是。”盈儿应声,对景雪染福了福身:“景小姐请跟奴婢这边走。”

景雪染点头,东陵水儿上前扶她,三人便走远了。

原地就只剩下杜清悦、杜芊和那一堆不做声的宫人。

“我们姐妹俩可许久没一起走走,说说话了,芊儿。”杜清悦出声打破这平静。

杜芊应声,语气却僵硬得不得了:“娘娘管理后宫事物,不敢叨扰。”

杜清悦脸色有些不虞,她身居高位,盛得皇宠,寿康宫那位太后又是个不管事的,整天足不出户,自然没有人会冷脸对她,在杜芊这儿碰了几次钉子,又怎么还笑得出来。

杜芊不给好脸,杜清悦也不碘着脸上去,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凤辇的扶手,宫人会意,上前放下纱幔,调头开始前往云天堂的路。

杜芊在原地捏紧了拳头,脸色黑的能滴出墨。

“夫人,那些事终究过去了,您再这样追究,若是曝光,忠国公府难逃一劫啊。”赵嬷嬷皱起眉,苦口婆心的劝。

杜芊的拳头捏得更紧,一双眼睛里不自觉溢出水光,更是阴狠得恐怖:“可若不是她,我应有三个儿女承欢膝下,哪里像现在,除了染儿,奶娘,我一无所有!”

杜芊恨啊,杜清悦当初就那么轻飘飘的做了那些事,害死了她的女儿和儿子,而她,事后才知道,却没有一人可以帮她,那些个日子里,只能自己一人默默的含泪。

几滴泪水落下来,杜芊意识到自己失态,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奶娘,我并非没有分寸,你放心吧。”

第五十八章 祁水湛

赵嬷嬷心里轻叹一声,如果是真的有分寸就好了,她也只能一样夫人能念在都是同胞姐妹从小长大的份上,别做出让人后悔的事。

杜芊和赵嬷嬷那里有她们要烦的事,景雪染这边快也要遇到麻烦事。

盈儿忽然停了下来,对着景雪染很是恭敬道:“景小姐,去凤栖宫我们从御花园的小道走会快些,您想走哪条路?”

景雪染没多想,能快些自然是要快些:“抄小道吧,去久了母亲怕是会担心。”

盈儿点点头,就在前面带路,东陵水儿自然是没有什么意义。

一行人却忽然匆匆从她们旁边走过,盈儿看清带头的人,立马行礼:“奴婢见过湛王爷。”

湛王爷,祁水湛,凤还国当今皇帝第六位皇子,今年二十有二,尚无婚配,封号为湛,生母玉妃,是皇上看重的皇子之一。

景雪染低头想了想,也跟着行礼,反正以前原主又不是没碰见过这位,只是比较少而已:“湛王万福。”

本来脚步一刻都不曾停歇的白衣男子,却忽然停了下来,在景雪染身边停下,

俊朗的容颜像是奇匠神工的作品,此刻看见景雪染,黑沉沉的眸子里似有别的东西:“不必多礼。”

听到他这句话,景雪染自是又重新站直了,还好她这一天的见礼大多都是福身,不用一直跪,若天天跪来跪去,她很怀疑自己会不会丢下一个相府跑路了。

祁水湛看了看她,没由来的问了句:“景大小姐是有何贵事,不去云天堂,来御花园赏花?”

景雪染嘴角微抽,穿得这么少来赏花,她有这闲心吗?

这位王爷是不是眼瞎?

东陵水儿不说话,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没有任何话语权。

盈儿听见这番话,又看见景雪染当即有些黑的脸色,上前一步规规矩矩道:“湛王爷,之前有人不长眼,冲撞了景小姐,还白白让景小姐舍了大氅,景小姐畏寒,娘娘特让奴婢带景小姐回凤栖宫加件披风。”

盈儿这话说得很漂亮,同时也让祁水湛知道人家并不是来赏什么花,只不过是顺路要去加件衣服而已。

这盈儿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当了贵妃什么边的人,一般嫁出去的可能性不大,很有可能日后一生都只能在贵妃娘娘身边当个嬷嬷,女人的一生就算是毁了。

今日她在这个湛王爷面前表现几句,日后被看上了弄出宫去,自也是个好归宿。

祁水湛温润的笑了笑,转身离去,他身后的两个侍卫也跟了上去。

景雪染倒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盈儿站在原地,看着祁水澈离去的背影,眼睛里却露出痴迷。

景雪染垂眸,姑娘,发春也不是在冬天啊,她低声道:“好了,继续走吧。”

盈儿回过神,想起了自己刚才的失态,一时红了脸,匆匆走到前面去继续带路。

凤还国御花园里自然不会尽是些平凡的东西,并且照顾也妥当,就算是冬日,也能花团锦簇,百花争放。

说是抄小道,走的自然是御花园里比较偏僻的路,盈儿带着景雪染主仆俩,绕了几个圈,周围的景况就变得单调起来。

第五十九章 祁水那

而已经走远了的祁水湛,却忽然停了下来,声音淡淡的:“什么事?”

他身后一个侍卫半跪下:“刚才景小姐身边的那个侍女,好像是属下失散多年的姐姐。”

祁水湛听见这句话,温润的面孔上露出几丝趣味:“你的姐姐,东女族的人?”

东陵佑点头道:“是。”

祁水湛又恢复了一脸温润的谪仙君子:“看来不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

东陵佑神色莫辩,刚才撞见东陵水儿,他也是十分震惊,那次屠杀,他若不是一不留神掉进了部落的一口枯井里,只怕也活不下去。

他还记得,有族人被追杀至那口枯井旁,那些一直瞧不起男人,受了重伤的女子,竟然纷纷拔剑自刎,她们的尸首,倒在了井口,遮住了他。

而之后,那些不知名的人放火烧了整个部落,他也因为有那几位长辈尸首的遮掩,得以幸存。

作为男子,在东女族,地位是很低的,虽然他是东女族族长的儿子,可从小就只有羡慕东陵水儿的份。

这个姐姐对他也不错,好吃的,好玩的,总会分给他,教他练功习武,只是长大了一些后,因为族中对男子的轻视,他便不再与她亲近。

东陵佑到现在依旧敬畏那几位前辈,尽管她们身受重伤,逃下去却还有希望。

但在看到他之后,却毅然决然的拔剑自刎,别人或许会笑她们傻。

东陵佑却知道,那几个前辈,是有大义的前辈,她们是为了保护东女族的血脉,保护她们的后人,用尸首来掩护他,也免受那些畜生的侮辱。

这是东陵佑心中最纠结的地方,即恨幼时族人的偏见,却又对东陵水儿和那几位前辈怀有其他情绪。

另一个护卫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道:“王爷,铃妃要对凰贵妃出手,刚才那位景小姐过去,恐怕是要撞到她的人。”

……

两边的假山石也变多,这御花园的小路,美依旧还是美,却总是阴森了许多。

景雪染又拢了拢袖子,想运起内力驱寒,却觉得身体更冰凉,没有一丝暖意,只能作罢。

东陵水儿知道她冷,便向她更靠近了些,把自己身上的热量也带了过去。

景雪染垂眸,其实有个丫鬟也是蛮好的,很贴心不是吗?

僻静的道路上却忽然也有了杂声。

“你这臭小子,快点把那笛子交出来!”一听就知道是一个中年的宫女,声音尖得景雪染想要捂耳朵。

盈儿也听见了,对着景雪染主仆俩摇了摇头:“景小姐,这些都是宫里司空见惯的事,我们还是快些去凤栖宫吧。”

东陵水儿眼中有些许鄙夷,宫中司空见惯的事么?就是对这种不公平的事不闻不问?

景雪染不语,只是停在原地,像他们这种做特工的,上级给的教训就是少管闲事,少感情用事,当然,直觉不算。

可坏人做久了,总会想想自己的遭遇,当初若是有人伸出了援手,她也不会成为这个样子吧?

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希望有人可以在她绝望时伸出手帮忙。

所以,是不是她现在帮助了别人,终有一日,也会有别人帮助她的时候呢?

这是景雪染心中不算重的执念。

第六十章 祁水那

“你这臭小子,果然不愧是下贱人生的,还不快点把那笛子拿来!”中年宫女尖锐的讽刺,语气中尽是对另一个人深深的不屑。

“我,”一道弱弱的声音终于响起,听得出来是个幼童的声音:“我娘亲不是下贱的人,你不准骂她!”

景雪染听到这幼童声,眉头就是一皱,这是在欺负小孩。

中年宫女明显对那位娘亲也很不屑::“哼,懒得跟你废话。”

话风一转,中年宫女贪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快把那笛子拿给我,玉制的,老娘不知道能换多少银子!”

景雪染皱眉,小孩,笛子,笛子,小孩,她不由的,就是想过去。

对着身后两个人道:“你们在这里不许动,我过去看看。”

景雪染一人绕到假山后,看见这么一幕——

一个人已中年的宫女伸出手抓住一个小男孩,那男孩看着也就八九岁,一身衣服很旧了,却很干净,整洁,一张白净的脸显得有些营养不良。

此刻那中年宫女抓住他,或者说是死死的抓住他手中的笛子:“破烂货,还不快点松手,把这笛子给老娘!”

小男孩一脸执拗:“不行,这把玉笛有主人的,那个姐姐告诉我,一定要把它带回给它主人!”

中年宫女明显不信:“瞎扯什么鬼话,当老娘会信吗?你这个破小子,快松手!”

小男孩不肯松手,抓的紧紧的,那中年宫女一急,一巴掌就落了下去。

祁水那转头闭上眼,不去看就不疼了,手中抓着玉笛的力道暗暗又增加了些,他可以被打,但笛子一定要回家。

就在中年宫女那一巴掌就要碰到祁水那的时候,侧腰上一阵尖锐的痛传来。

哎哟一声,中年宫女松手,在地上痛得直打滚。

收回脚,景雪染冷睨着她:“对一个孩子出手,你也好意思?”

景雪染最不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欺负小孩,不然那次任务她也不会差点杀了那么多同行,就为了那个九岁的小破孩。

“哎哟喂,我的腰啊,”中年宫女痛呼:你这小姑娘哪里来的,连我都敢打!老娘我是你个贱蹄子能打的吗?”

景雪染皱眉,眼里尽是厌恶,上前一脚踩在中年宫女的一只手背上,狠狠地碾压:“嘴巴给本小姐放干净点。”

她脚下的力道是用尽了这具身体最大的力气,面上的表情却是风轻云淡,仿佛她现在只是信手闲走在路上,尽是淡然。

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景雪染脚下的力道又加重点:“闭嘴。”

恶人自有恶人磨,景雪染就是一个披着仙女面孔的恶魔。

中年宫女当即闭了嘴,只是脸上扭曲的表情表露出她的痛苦。

“姐姐,谢谢你。”正太软糯的声音很悦耳,景雪染低头,看见一双不沾半点污秽的眼睛。

这双眸子太澄澈,澄澈得人不敢直视。

景雪染微微别过头,却伸手揉了揉祁水那的头:“不用谢我,记得以后别让人欺负。”

祁水那眨了眨眼睛,不懂为什么不让他谢她,却还是道:“姐姐,我叫祁水那,你呢?”

祁水那?

祁水是皇姓,祁水那,应该也是一个皇子,不过听刚才那中年宫女不屑的语气来说,估计是宫女生的孩子,不受待见。

景雪染微怔,没想到一连碰到两个皇子,只是两个人的差距却如此之大。

面上却挂着温柔的笑,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怜悯,这样的孩子,从小一定受了许多的苦吧:“我叫景雪染,你几岁了?”

和声悦气跟他说话的人几乎没有,祁水那听景雪染的声音,眼睛里总觉有些堵得慌,他为什么觉得娘亲回来了?

娘亲才会这么温柔的对他说话。

第六十一章 玉笛

“景小姐大人有大量,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请您放过奴婢!”中年宫女不适宜的声音在不适宜的时候响起。

听见景雪染自报名字,中年宫女再蠢也知道她的身份,这下虽然手上疼的锥心,声音却谄媚得很。

景雪染秀气的眉毛微蹙,就想加重力道踩下去。

祁水那却好像懂了她的意思,拉住了她:“姐姐你就别打她了,她也不容易。”

景雪染不悦,这女的叫不容易?看她欺负人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嚣张。

不过为了不教坏现在小孩子纯洁的心灵,景雪染还是收回了脚。

那中年宫女立马翻身跪着,不住的磕头:“奴婢多谢十皇子求情,多谢景小姐大人有大量!”

“停,”景雪染冷声道:“别让我撞见这样的事还有下次,否则这个皇宫,不会有你活着的位置。”

她语气平淡,声音冷漠,算不上十分恐怖,中年宫女却畏惧不已:“奴婢再也不敢犯了,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好十皇子。”

这种人往往都不可靠,但好在,起码这小家伙儿不用担心天天被欺负了。

景雪染半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祁水那的脸:“你的母妃呢?”

祸从口出,特别是注重规矩的古代,景雪染没忘了,景菲就是因为叫了句浅姨娘娘亲,母女俩就被杜芊弄得半死不活。

祁水那不笨,听懂了,却也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娘……母妃已经走了。”

景雪染也没想到,本来以为是母亲不在身边,谁曾想,祁水那的生母,早已离他而去。

那中年宫女听到她们的对话,心里也有些动容,但是很快又被心里的自私压了下去,她不能不顾自己的死活,这些年对祁水那做的许多事,都只是为了活命而已。

景雪染知道这话题会让这孩子伤心,唇边挽起笑,转移了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几岁呢?”

祁水那眼睛晶亮亮的:“姐姐,我十三了。”

景雪染瞬间愣住了,看祁水那的样子,也就只有八九岁,长的不高,还一脸的营养不良,但她真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有十三岁了。

十三岁的孩子,却长得跟八九岁的孩子一样,祁水那是吃了多少苦才会这样?

没有生母在,又不是很受待见,祁水那在宫中,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

景雪染摸了摸祁水那的头:“今天云天堂有宫宴,你怎么不去呢?那儿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祁水那听见好吃的眼睛亮了亮,却又摇了摇头:“姐姐,她们都跟我说,那儿的身份太低,没有资格参加宫宴,会被父皇赶出来的。”

十三岁的孩子,失去了母亲,却还是渴望父爱的,祁水那最后的语气里,带着失落。

景雪染眼睛轻闪,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就当是母爱光芒泛滥吧:“你的身份一点都不低,姐姐让人带你去好不好?”

祁水那有一瞬兴奋:“真的吗?”

景雪染微笑:“真的。”

祁水那接着问:“那么我也可以见到父皇对吗?”

景雪染继续微笑:“自然是能见到的。”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祁水那就差开心得跳起来:“谢谢姐姐!”

景雪染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捏了捏祁水那的脸蛋,很硌手,都没有什么肉,是个让人不得不心疼的孩子。

祁水那想起了什么,将双手中一直抱着的东西递向景雪染:“对了,姐姐,这个送给你!”

景雪染低头望下去,瞬间愣住。

洁白的笛身里有些许青色,笛口下三寸后,有一朵曼珠沙华雕花,红色的,异常显眼。

曼珠沙华旁有一个小小的刻字——染。

第六十二章 缘

这明明就是她七岁时,跟爸爸一起用玉做的玉笛。

爸爸得到了一块好玉,并且体积很大,她十分喜欢。

爸爸就与她一起,做了把玉笛。

这笛子有一处是血红色,爸爸就教她,手把手的在那里刻了一朵曼珠沙华,她笨笨拙拙的,好几次就差点把花儿雕毁,爸爸救了n次场,还带她刻了一个染字,说:“我家染染的东西标上一个记号,就认得出来了。”

那会儿,她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东西,爸爸还做了个小机关,那个机关一打开,就可以拔出玉笛中藏着的匕首,用来给她防身,也满足了她的武器欲。

被上级带走了之后,这把笛子本以为遗失,上级却不知道从哪儿给她找回来了,从此她就专攻内力,配上笛音,杀人如麻,淡了一颗天真的心。

景雪染手轻颤,伸向祁水那手中的笛子,轻轻的把它拿过来。

那个染字,那株曼珠沙华,还有机关处的那个小缝,都在,全部都在,跟她的笛子一模一样!

景雪染眼中浮上雾气,脑海中却忽然响起这么一个声音——

“美女姐姐,你运气可真好,救命之恩不说谢,这笛子,你还是自己保管好吧。”

女孩略微熟悉的声音很活泼,让景雪染又一次愣住,心中的伤感消逝得无影无踪。

这声音,如果她没有记错,不就是那个她救下来的假预言家小孩儿吗?

这个笛子,她在送那小孩回家的时候,给了那女孩儿。

因为她知道,她差点杀了那么多同行,并且救下了目标任务,组织里不想拿她怎样也必须对她动手,她想让这个笛子,继续存在,别被跟她一起埋葬消失。

可是,兜兜转转,穿越到这个架空的朝代,景雪染没想到,这玉笛,竟然又回来了!

景雪染握紧玉笛,凤眼中头一次出现强烈的情绪,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那个小女孩儿或许真的是个预言家吧,才会有异于常人的本事,才会能把这玉笛,重新送回她身边。

祁水那有些喜悦的道:“姐姐,你就是它的主人吧。”

景雪染失笑:“你怎么知道呢?”

“因为我看见它有你的影子啊。”祁水那仰头,十分得意道。

看见有她的影子?

这是什么意思,景雪染有些懵圈。

她的表情被祁水那理解成了不信,祁水那仰头,一脸认真:“姐姐,我可以看玉的!”

那边的中年宫女吞了口口水,插嘴道:“景小姐别听十皇子乱说,他小时候烧坏了脑子,就总是说些胡话。”

祁水那一听她的话,本来兴奋的脸瞬间变得委屈,低落道:“姐姐,我是真的能……”

景雪染不理那个宫女,又摸了摸祁水那的头:“姐姐相信你能,你的本领很特殊,所以可不可以跟姐姐拉勾勾,不可以告诉其他人你有这个本事好吗?”

景雪染难得有些认真,世界上存在许多异能,所谓看玉,这也是一种。

有的人,天生就能读取玉的历史,但这并不局限,这是一种天赋。

例如隔着比较深厚的石层,有这种天赋的人,可以看见石层里藏着什么,类似透视的一种,总之功能很多。

景雪染以前也接触过这类人,无时无刻都在担心要是人家还会读心怎么办,想什么都被读了。

好在会读心的人不多,这种读玉的天赋的人也不算多。

但就是不多才珍贵,如果祁水那真的有这种异能,在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前,那么必定会沦为工具,不管是落进谁的手里,这都不是好事。

就像那个女孩儿,因为被认定成是会预言未来的人,遭到了无数组织的追杀。

所以景雪染有些认真,不管真与假,防患于未然总是好。

听见景雪染信他,祁水那瞬间变得开心:“好,拉勾勾,那儿一定不会说出去!”

他伸出小小的手指,景雪染微笑,也伸出手,与他勾在一起。

第六十三章 变故

“水儿,你带他去云天堂,就跟母亲说我看他投缘得很,姨母也会同意的。”景雪染牵着这小家伙儿,几步走到水儿身边。

东陵水儿有些不解,小姐怎么带了个小孩儿回来。

盈儿看见祁水那也是一惊,随后恭恭敬敬的对他请安:“见过十皇子。”

盈儿自然是见过祁水那的,但别说对他这么恭敬请安,她以前能看祁水那一眼就不错了,可现在看景小姐对他的态度,明显不能在景小姐面前那样对他。

祁水那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对盈儿这突如其来的恭敬有些惊讶。

他知道自己是个皇子,却不认为自己应该高人一等,奴役宫人,因为他,从小就是被当做一般宫人养大的,母亲告诉他,父皇不喜欢他,他一定要让父皇喜欢他。

母亲也告诉他,不要去奢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他从没想过,像那些个哥哥一样,前呼后拥一众奴仆,每天应着无数人的礼。

景雪染拍拍他的头,看着东陵水儿,又重复了一遍:“我自己去凤栖宫,你带他去云天堂,不用守着我。”

“是,奴婢知道了。”东陵水儿点头,走到祁水那身前:“奴婢见过十皇子,十皇子,请随奴婢走。”

东陵水儿虽然不知道宫中的路,但是她记得来的路,照着原路返回问个宫人带路的事儿,真心不难。

祁水那又深深回望了一下景雪染,看见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示才跟着东陵水儿走了。

至于,剩下的那个中年宫女,景雪染斜睨了一眼她颤颤发抖的身躯,转头视而不见,对着盈儿淡淡道:“带路,走吧。”

凤栖宫

景雪染望了眼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除了华丽外,她还真的不知道能用什么去形容这建筑。

金光闪闪的,真能闪瞎人眼。

被带到一间暖房,盈儿的声音很突兀的响在这里:“景小姐,你的外衫也有些湿了,奴婢找了套新的白色宫装,您请换上吧。”

景雪染低头望了望自己,确实,白色崭新的衣服已经不是很干净了,裙摆处皆是黑色的泥污,看着很伤大雅,因为刚才走的小道,近是近了很多,但也真的不怎么干净。

一路上都是残叶,还有散落的泥土,她这长长的衣裙,想要不沾到一点点,就一个办法,轻功飞过去。

盈儿抱出一套白色宫装,整齐的放在十二扇银屏后的软榻上,旁边还摆着一件银白色的披风。

盈儿上前:“景小姐,奴婢伺候你更衣。”

景雪染又看了看那些衣服,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款式,便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换,你出去吧。”

盈儿也没任何异议,应了一声后退下。

景雪染低头看了眼自己,最后利索的开始解下腰间的腰带,这里没有挂衣的衣架,景雪染只好将最外面的那件外衫搭在屏风上,露出一身黑色。

这是她让东陵水儿好不容易给她翻出来的一身黑衣,藏在外衫里面,倒也不容易看出来。

特工要考虑的东西一般都很多,景雪染已经用尽全力把自己的疑心病降得低的不能再低,这黑衣却还是穿上了。

在夜色里,黑衣最好隐藏,现在不是夜晚,天也快黑,冬日的黑夜,来的总是最快。

第六十四章 变故

忽的,暖房里所有的灯光熄灭,只有微薄的天光从纸糊的窗户上透出来。

景雪染一惊,瞬间屏息,弯身伏在软榻旁边。

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怎么把灯全部弄灭了?”

声音较之常人,小声了许多,练过功夫的,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景雪染屏息,埋下头,仔细的听着这些不速之客的对话。

“首领,我这就点上。”

有人唯唯诺诺的应了,昏黄的灯光立即亮起。

景雪染的心微微提了起来,又轻轻的放了回去,还好那昏黄灯光的亮度不大,不至于照亮她这边。

不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景雪染只能迅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以判断,人不少,七八个。

脚步很轻,下盘却稳,有几个是练家子的,估计最少也有几年的内力。

有内家功夫的不好对付,景雪染很清楚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力量,空有十年内力,身体各方面素质不高。

就算凭自身技巧,与几个有四五年内力的人打斗,她也是处于下方,劣势方。

更何况,现在还来了这么几个人。

景雪染忍不住的皱眉,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但现在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她在这里。

只可惜,事不如人愿。

唯唯诺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首领,那边好像有些东西。”

昏黄的烛光下,一贼眉鼠眼的人,伸出手直指着景雪染所藏身的屏风处。

其余八个人一齐把目光移过去,手中的蜡烛也移了过去,一件女式外衫正挂在屏风上。

那个首领一惊,低声怒吼:“谁!谁在那里!”

他居然没发现这屋里还有人,要是被人发现他们要做的事,娘娘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景雪染心中一紧,从裙摆上扯下一块黑布蒙在脸上。

那些人要过来,她不能让那些人杀了她,可她现在也解决不了这些人,只能先躲,躲的前提可也有一个,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她的身份,不然到时候,她一个左相嫡女,有着不输男人的功夫,不被人怀疑就怪。

虽说,原主体内这凭白冒出来的十年内力才是怪中之怪。

一道黑色的影子,迅锐的像只黑猫,掠过暖房中的装饰,一下子撞开窗户,翻身滚了出去。

声音轻的不可思议,但是在同是有内力的人面前,就留了破绽。

屋中的几个人一齐骂了一声娘,扔下手中的蜡烛,奔着窗户追了出去。

同时,一股微微刺鼻的味道也散发出去。

景雪染往回一瞟,那队黑衣人中,有一个放了迷烟,扩散范围极大。

我擦,景雪染差点无语望天,她都能听见前面那些凤栖宫的宫女、太监倒地的声音了。

而那个黑衣人首领,也是个靠谱的,直接锁定了景雪染,手臂一挥,八个人一齐上前,很快,就将景雪染围在了中间。

景雪染皱眉,直接被围了,前面的宫人又被迷晕了,她连个救兵都搬不来啊。

为头的首领发问:“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凤栖宫?”

景雪染淡笑,隔着层面纱也能看出她的不屑:“自然是做事比你们光明得多的人。”

“哼,我管你是谁,坏了我们的事,就去死!”那首领不是好相与的,直接一剑刺过来。

其他人也纷纷出剑,但相比首领,都慢了一拍。

抓住这个空隙,景雪染足尖一点,借力弹起,一脚踩上那首领的剑,身子再一旋,又踩上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头,施展轻功,飘然远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停歇。

黑衣人首领只觉得虎口一震,险些拿不起剑,而再看那个被景雪染拿头当着力点的人,身躯软绵绵的倒下。

贼眉鼠眼的黑衣人上前,探了探鼻息,一脸悲愤:“首领,王断死了!”

黑衣人首领冷哼一声:“废话,头骨被废,能不死吗!给老子追,不然娘娘绝不会放过我们。”

另一墙下的景雪染皱眉,娘娘?是哪个娘娘,绝对不可能是杜清悦,她没理由杀她,这几个人明显是来做其他事的,而且这么偷偷摸摸,绝对不是有益于杜清悦的。

很有可能,就是其他宫妃的手笔!

第六十五章 变故

杜清悦的仇人,祸害的是她……

还剩七个黑衣人,分散开来搜查。

景雪染的眼睛沉了下去,这些人只能死了。

拿出玉笛,景雪染眼睛暗沉,没想到,这么快就有要用它杀人了……

忽的,心脉里一股尖锐的冰寒涌出,景雪染闷哼一声,血从嘴角流下。

冷,刺骨,透彻,全身仿佛都要结成冰。

丹田里十年的内力在一点一点失去控制,在筋脉中乱撞,全身被寒冰的气息笼罩。

景雪染咬牙,这儿不能多呆。

可她的闷哼声还是引来了人,“她在那里!追!”

景雪染暗咒一声,真不给力,身子一屈,贴着宫墙快速移动。

“人在那里,快追上去!快!”

凤栖宫很大,那些宫人又都晕了过去,那些人也就毫无顾忌,看到景雪染就大喊,给队友传信号。

景雪染简直想骂人,以前特工的时候,装备好,队友好,人多,时间挑的也好,就没一个人发现的了她,现在七个人盯着,这广阔的的场地,她都找不到地方躲。

一不做二不休,从未被人这么追过,景雪染眼中浮现出杀意。

就算内力不受控制,她也不是好惹的!

凭借自身技巧,景雪染攀上最近的屋顶,整个人在屋檐边快速的移动,只留下一道黑影。

凤眼微微眯起,锁定一个单独在墙沿边的人,景雪染眼色暗沉,脚下借力,身子如离弦之箭移过去,手中玉笛被拆成两截,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亮出。

那人只觉得后背一凉,下一刻,颈间鲜血涌出。

还剩六个。

她一从暗处出现,就被发现,一个人拿着手中的剑对着她冲了过来。

景雪染冷哼一声,抬手拿过已经死在她匕首下人的佩剑,轻轻一甩,长剑穿心,向她冲过来的人立即倒在了地上。

这么一暴露,剩下五人瞄准机会,包抄了过来。

一人挥出剑,景雪染向后一弯,刚好多过,下面一脚踹过去,直踢中那人下颚。

只听闷哼一声,还剩四个。

素手一动,手中长笛又被拼好,抬手挡住一人的剑,景雪染侧身,长笛一动,刚劲的力道震得那人差点拿不住剑。

顺带闪过另一人攻击,景雪染眸中有深深的戾色:“天堂走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想死?成全你们!”

空的那只手对着离她最近的一个黑衣人打过去,正中太阳穴,长笛又在手中一转,勾起那人的刀,抹上另一个人的喉咙。

还有,两个。

一个是那黑衣人首领,另一个就是贼眉鼠眼的那位下属。

拿住死去黑衣人的剑,景雪染长剑刺过去,剩下的这两人,身手是最厉害的,今天要么他们死,要么还是他们死!

她的剑凌厉,虽然没有招式,但是每一次下手都是往死穴动。

特工教的没有招式,因为只要能杀人,怎么动手都随意。

景雪染身上杀气宣泄,每一剑都能置人于死地。

剩下两人堪堪躲过她的剑,对视一眼,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恐惧,也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跑!

拥有内力,施展轻功总是快,他们就不信这小姑娘还能追上来。

对付敌人的时候,不可恐惧,景雪染垂眸,这是真理。

这两个人怕了,他们已经败了。

右手一抖,长剑射出,从那黑衣人的首领后背刺入。

脚下步伐轻展,景雪染迅速追上最后一名幸存者。

借力翻过宫墙,素手翻动,长笛再次一分为二,闪着寒光的匕首没入那人后心……

八个人,死。

景雪染收回匕首,那人鲜血喷涌,溅在她一身黑衣上。

所有人死了,景雪染也只能道:人算不如天算,她始终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个人。

感觉到身后的冷意,景雪染身子微侧,冷剑刺进肩膀,身体里的内力暴动,肩膀上的疼痛也传来,这具身子,现在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景雪染缓慢回头,却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景雪思一脸冷色,淡漠的望着她,离她不过一步距离,手中的剑刺进她的肩膀。

景雪染眼前渐渐变黑,呵呵,看来不死也难了……

黑衣的女子缓缓倒在雪地上,长剑不动被拔出,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流出,静静流淌。

之前望他泛着冷光的凤眼,头上没来得及拆下的仙鹤步摇,景雪思愣住,怎么会是她?

“对自己的妹妹也能下手,景公子让我大开眼界。”另一道不速之客的声音响起。

祁水湛一身白衣出现,看着面前一个晕倒,一个傻站着的两个人。

又是一闪,祁水湛抱起雪地上的景雪染,在宫墙间消失。

“主子,属下来晚了。”一身黑衣的弄文出现,脸上还有道未愈合的伤口。

景雪思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清理干净。”

手中的佩剑被扔在地上,景雪思转身离去。

弄文不解,今天主子咋了,就因为和景雪染那女人坐了一辆马车,至于不开心这么久吗?杀完铃妃手下的人,剑都不要了。

当他开始着手清理这一地残局的时候,却只想骂天,主子,你杀人的时候能不能干脆点,别弄这么乱啊!

第六十六章 变故

不是白衣,是黑衣,不是别人,就是她,仅此而已,而已……

弄下脸上的易容,一张能让绝美女子也黯然失色的脸露出……

很快了,他不着急,答案不是出来了吗?

祁水湛略为无奈的看着怀中的人:“景小姐,冒犯了。”

她受的伤未免太重,背后的伤口更是需要处理,祁水湛一边告诉自己这是迫不得已,一边在想他看了她的身子会不会被杀。

毕竟,左相府的嫡女武功如此之好,他可是看见了,以一挑八,并且身体里貌似还有旧伤,居然能全歼对面的敌人,这个景雪染,藏的真深。

“放开。”

女子的声音冰冷,微弱,如若不是因为武功太好,祁水湛根本听不见。

景雪染费力想支起身子,却被一个陌生的人抱住,同时还牵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痛得直吸气。

祁水湛皱眉,声音温润:“你别乱动,我给你处理伤口。”

景雪染这才听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在御花园里偶遇的那位湛王爷。

不过她怎么会在他这里,景雪染不解,第一反应便是防备。

她左肩被刺伤,便抬起右手,手肘向后一撞,想让祁水湛放开手。

祁水湛反应很快,右手直接抓住她的肘弯,景雪染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都是晕晕的。

再次睁眼,她正侧躺在一个软榻上,左肩朝上,没碰到软榻,却依旧痛得要命。

而更糟糕的是,从心脉处开始,她觉得有寒源在源源不断的扩散,散入四肢百骸中。

景雪染咬牙,要是她自己的身体,哪里会有这么多毛病。

祁水湛站在一边,看得出她不好受,只好弯身商量:“宫宴很快就要开始,你不去不行,我想给你包扎伤口,你怎样?”

祁水湛算是救了她,说的确实也在理,或许是冲这一点,景雪染居然破天荒的嗯了一声。

而且,她自己现在,真的没能力给自己包扎,心脉里散发的寒源已经让她没有任何行动能力了。

上前扶她坐起身,祁水湛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触手的,就是极致的冰,很难想像,这样的温度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他道:“你身体很冰,内力也有些乱,是受了内伤吗?”

景雪染忍不住蹙眉,她自己也不知道啊,总觉得心脉里的寒源差一丁点就可以要了她的命,而那些暴走的内力,现在终于平息,但也乱的很。

祁水湛看她的样子,倔强的,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只能轻叹一声,拿了颗药递过去:“你先把它吃了,温养内息的,应该可以帮你稳一下。”

景雪染别过头,她和祁水湛不熟,这人却帮她,本身动机已经值得怀疑,而他给的药,要是加的有别的料怎么办?

祁水湛知道她是不信任他,不由苦笑一声。

本来是最近景雪语一直念着她,说这位大小姐怎么变了,不好对付了,他才有了点兴趣。

今天才会多看这位一眼,谁知道,她身边的侍女,竟然又是东女族的人,并且还是族长之女。

铃妃的人今天要动手,他当然知道,本来打算不管的,但偏偏这个时候,她要去凤栖宫,想着过来看看,居然就顺手救了她一命。

祁水湛看着她一脸冷硬,景雪语一直说她胸大无脑,怕是也不知道,这女人有极好的功夫,极差的身体,极高的防心。

第六十七章 变故

祁水湛唇角微勾,他对这人,可越来越感兴趣了。

他又继续温润的说道:“放心只是一些养气的药。”

景雪染皱眉,这人是非要她吃不可吗?

伸出右手从他手中接过,放在鼻尖轻嗅,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了,景雪染才仰头吞下。

吞下后四肢都暖和了些,那些内力也开始受控制,这药的效果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有,就像一条小溪一样,潺潺的。

景雪染的脸色却没多好,味蕾里面都是苦味。

祁水湛看出她嫌这药苦,不由摇摇头道:“良药苦口。”

景雪染听后,神色波动不大,只在心中吐槽:别拿糊弄小孩子的玩意糊弄她,说得好像她不懂一样。

内力受控制了,景雪染闭眼调息。心脉里涌出的寒气微微停歇,只是依旧冰的仿佛能让人窒息。

祁水湛看她开始调息,便伸手轻轻扯掉她左肩的服饰。他会一些岐黄之术,帮她包扎一下没什么大问题。

黑衣,中衣,浅色肚兜带子逐渐露出来,白瓷般的肌肤闪着光泽。

祁水湛目不斜视,颇有正人君子的风范,只是当他拿着药瓶的手不经意碰到景雪染香肩时,不由愣住。

手下是女子的肌肤,触手如玉,光滑细腻,只是,那触感,冰凉至极,毫无温度可言。

“你在干什么!”感觉到他手一直停留在身上,景雪染蓦地睁眼,凤眸中的凌厉逼人,动起右手想要打掉祁水湛的手。

祁水湛回神,连忙挡住她的手,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尴尬,反而反过来问道:“你体温很低,是怎么了?”

祁水湛君子气息很重,做人做事,说话也会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么关心一人的时候也是,可惜景雪染不吃这套,冷睨着他,眼中尽是冰冷。

碰了数个冷脸,祁水湛也不生气,只是从袖中变出一把匕首,迅速上前,挑出景雪染左肩伤口上残留的碎布料,然后,就将早已准备好的药粉均匀撒在上面,一边关注着景雪染的脸色。

那药粉是一种药性很烈的药,手下的人不知道从哪儿买的,对于外伤效果十分显著,可以很快的止血,面积大的伤口,两个时辰内就可以完全结痂。

当然,还要应了良药苦口利于病那句话,这药虽有用,但是在将伤口结痂之前,需要一直忍受药带来的痛感,并非常人能忍。

景雪染没心理准备,一下子握紧了拳头。出血了的伤口被撒上酒精,那种痛知道吧,而这药粉,就是翻了数十倍!

她面色不改,在祁水湛又拿出绷带替她包扎伤口时,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祁水湛倒有些佩服她了,景雪染这身功夫怎么来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从她出生到现在,十四年将近十五年的时间里,景雪染是一直被娇养长大的。

而其他贵族千金,谁又不是。

那些女子都细皮嫩肉的,撞了哪儿一下可以哼上许久。

更别说这么严重的伤,虽然看得出景雪思那莫名其妙刺过去的那一剑收了力道,可换做其他的千金小姐,估计早就性命垂危。

“你哥那一剑没伤到筋骨,只要不乱动,你的伤很快会好。”祁水湛好心提醒。

第六十八章 异常情绪

景雪染沉默,就算她没有把景雪思当哥哥看,也真没想到,他居然会出现在凤栖宫,而且给了她一剑。

祁水湛也没在说什么,只是随后抱胸看着她,温润俊朗的面庞居然出现了一丝戏谑:“你的这身衣服已经不能再穿,凤栖宫里的那身衣服我已经叫人给你带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景雪染无语,能怎么办,穿呗。她面无表情:“你出去。”

祁水湛瞟了她一眼:“你的手。”

景雪染冷声道:“不劳湛王爷操心。”

祁水湛笑着摇头:“这地方宫女少,不过现在应该来了一个,让她伺候你吧。”

景雪染默,她就不该理他。

祁水湛失笑,退了出去,开门的同时进来了一个宫女。

祁水湛小声吩咐道:“她受了伤,注意点儿。”

“是。”宫女应声,随后走了进来。

祁水湛不再多语,退出去关上了门。

那宫女不是话多的,直奔着软塌上的景雪染去。

小心翼翼却又麻利的解开她的衣裳,再拿起托盘上祁水湛让人去凤栖宫取的宫装为景雪染穿上。

过程中难免要动到伤口,景雪染却一脸淡然,不是没有更痛过,以前各种训练,各种任务,她早已痛得麻木,只是这具身体太娇弱了而已。

白色的宫装穿戴完毕,接下来就是景雪染稍显凌乱的发髻。

宫女上前,取下了景雪染头上那支仙鹤步摇,下垂的流苏发出悦耳的声音,景雪染看着,却不是很高兴。

刚才那么快被那堆人锁定,可少不了这支步摇的原因。

一直叮叮当当的想着,她有办法把声音降到再低,却也不能不要速度。

云天堂

杜清悦坐在一位身着明黄龙袍的中年男子右边,笑语盈盈。

中间那位,依稀可以从相貌中发现年轻时想必也是一位风流的美男子,现在面上却只能看见日日环绕的严肃,还有应付杜清悦时,偶尔的柔和。

这人自然是凤还国执政皇帝——祁水皇。

祁水皇室到当今圣上,左不过两代,当政二十一年。

当初先皇被济苍大师算出,一生子嗣不济。

而先皇的一生中,就只有中年了得到当今皇帝这么一个子嗣,极为疼爱,直接赐名为皇,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祁水皇的子嗣则又很多,夭折的也多,总共有十名皇子,四名公主,而活到现在的,也只有七名皇子,两位公主。

较之平常人家,这就是多子,而出在帝王家,也对得起一句子嗣稀薄了。

祁水皇却不对此有什么不满意,此刻转头看了看自己右侧的人,虽然双髻银白,但是任然精神矍铄,一双眼睛里透出慈祥睿智的光。

那是当朝皇太后,祁水皇的生母。

此刻她正一直望着宫宴席上排前的一个

位子,那里坐着一个年轻人。

容貌俊美无俦,皮肤光泽若玉,一双黑色的眸子充满了对这人世的凉薄,薄唇轻抿,坐在王爷的位子上,散发着勿近气息。

杜清悦笑道:“太后娘娘最疼爱思王殿下,好不容易思王殿下愿意参加次宫宴,这下一定要好好说说话。”

太后看了看杜清悦一眼,没有反驳,后宫中的事她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杜清悦想要那个位子,她现在也松口允了,只要她别做出残害她一众孙子的事,太后就不会不给她面子。

第六十九章 异常情绪

听杜清悦所说,祁水皇不免笑着摇头,面色微冷。确实,祁水思是太后最疼爱的一个皇子。

祁水和离他们三个最近,故此,他们之间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一瞬间,祁水和的脸黑了下去,目光不悦地看向对面坐着的人。

凤还国第七位皇子,后宫中最不受宠的惠妃所生,祁水思。

祁水思的生母惠妃,在祁水思四岁那年便仙去,而祁水思,从小到大更是一个药罐子,一整年里,根本离不开药。

偏偏这么一个废了的皇子,也被父皇封王,按祁水和来看,能让他继续活着就不错了。

世界上总有这么一种人,最喜欢因为自己的私心,哪怕别人没有招惹他,也会去理所当然的找别人茬。

女人如此,男子也不少这一类的脑残。

祁水和就是之一,从小到大他明里暗里给祁水思使的绊子可不少,但对人家却没什么影响。

直到有一次,他当着太后的面挖苦祁水思,最后被太后当着众人的面狠狠训斥,让他丢足了面子,在那之后,祁水和对祁水思的积怨日益见增。

一袭白衣不染纤尘,祁水思坐自己的席位上,缓缓抬头对上祁水和怨怼的目光,他的眸子犹如一口深井,能将人吞噬。

没由来的,祁水和瑟缩了一下,像一只战败的落水犬移开了视线。

祁水思不屑,祁水和一直看不顺眼他,觉得祁水思生母早去,又没有什么本事,只是个病秧子,身份低微,却有着太后的宠爱,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不配。

只是,祁水和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当年杜清悦走投无路选择了他,当今太子之位又怎么会落到一个宫女所生之子的头上。

不过也幸亏他是宫女所生,不然杜清悦还不一定看得上。

祁水思的眼神移到自己手上,拿起了自己桌席上的茶盏,袅袅的茶烟氤氲了他的眼。

那一剑,虽说他最后有收了些许力道,对于常人来说却也是重伤,祁水湛带走了她,不知道她现在怎样……

祁水和没胆看祁水思了,心中恼怒中,却又被另一道人影吸引过去。

景雪语安安静静的跪坐在景老太太身旁,脸上是温婉的笑,景老太太说些什么,她也乖乖的笑着应声。

不多话,不失礼,渐渐有人把目光移到她身上,开始讨论。

“这景二小姐是出落的越发变质了,我看有天啊,或许比景大小姐还配得上京城第一姝之称。”

“你怎可这么想,这景二小姐吧,标志是标志,可哪里有景大小姐那般多才多艺?”

“也是,都未曾见过这景二小姐的表演,谁知道是不是空有其表呢?”

景雪语微笑不语,却将这些都收之耳底,不如景雪染?

没她多才多艺?

很快,她就会让景雪染成一个宫宴上的笑话。

景雪语笑的越发温婉动人。

祁水和一边望着微微有些失神,如此佳人,能娶回家自然最好。

不过他的太子妃之位可是要留给景雪染的,景雪语现在也很美,可毕竟小了景雪染半岁,还没长开,美的有些中规中矩。

并且,她也没有景雪染那样的身世,给不了他多少帮助。

景雪染可是忠国公府国公爷的外孙女,又是母妃的外甥女,还是左相府的嫡长女,身份贵不可言,又哪里是景雪语能比的?

祁水和已经打好了主意,景雪染自是做他的正妃,至于景雪语,娶回府去做个太子侧妃,真是齐人之福啊。

第七十章 异常情绪

色心一定,祁水和开始在偌大的云天堂的席位间寻找景雪染的身影。

自然,他是找不到景雪染的。

遍寻佳人无果,这位太子殿下的脸黑了。

随手招来一个侍候的宫女,祁水和低声吩咐了她几句。

宫女应声,便快步来到杜芊身边道:“太子殿下让奴婢给夫人传话,不知景大小姐现处何处,殿下很久没见到表妹了,甚是想念。”

杜芊对祁水和也没有什么好感,而因为杜清悦变差的心情本就不怎样,更别提在听到那些人刚才怎么夸赞景雪语之后了。

因此她也没有好生说话:“回去告诉太子殿下,我们染儿跟他还没有这么熟,请太子殿下别坏了染儿的名誉。”

杜芊心里讥讽,祁水和是真的以为她不知道他的想法吗?

想攀上景相府,想要忠国公府的权势,这么没诚意,随便叫个宫女来找她们,真以为凭着杜清悦当了太子就了不起了吗?

她的染儿定会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将来就算是祁水和做了皇帝,但现在可没资格对着她们趾高气扬。

那宫女听出杜芊语气的不善,心里暗暗叫苦,竟然接了个苦差事,还是两边不能谈好的。

果不其然,当这位宫女将原话委婉的报给了祁水和后,祁水和的脸瞬间给了个彻底。

对他来说,景雪染早就是他自己的人了,哪里还会去想顾忌什么名声。

杜芊让人传来的这句话,无异于在打他的脸。

而上位者,把他们间的互动全部收在了眼底。

祁水皇有些奇怪的看着祁水和,侧头降低了声音问杜清悦:“和儿跟你妹妹说什么呢,朕怎么觉得他不高兴了。”

杜清悦低头看过去,微微猜到一两分,随后笑道:“和儿这是想见表妹了呢,刚才染儿在宫门前被欺负,这孩子指不定多着急。”

她直接绕开祁水和对景雪染的爱慕之意,保全了两人的名声,又说出景雪染被欺负了的事实,那祁水和也只是关心表妹而已,无伤大雅。

祁水皇下意识向下望去,确实没见到景雪染,不由得放声道:“染丫头去哪儿了?朕可好久没见到这丫头了。”

杜芊在席位上垂着眼,一言不发。

而被带进来不久的祁水那扯了扯东陵水儿的衣角:“水儿姐姐,染丫头是谁啊?父皇很喜欢她吗?”

他声音到最后有些低沉,作为父皇的孩子,父皇都不喜欢他。

东陵水儿低头,看出这孩子有些吃醋,不由笑着道:“皇上说的染丫头就是奴婢的主子啊,十皇子您才见过的。”

祁水那一听,脸瞬间胀红了,原来刚才的姐姐就是父皇口中的染丫头啊!

他刚才居然有些不喜欢父皇口中的人!

东陵水儿弯唇不语,怪不得小姐喜欢这孩子,很单纯,天真,说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她也很喜欢。

“看来儿臣无意中做了件好事,父皇现在就见得到景大小姐了。”

一道温润如春风的声音穿进殿堂里,众人纷纷向外面看去——

一对白衣璧人正走进来,女子凤眼澄澈,头上玛瑙仙鹤步摇随着她的步履轻动,银狐披风微微展开,衬得她整个人越发娇小,却总觉得另有气势。

一旁的男子面容俊朗,一头黑发用白玉冠束起,唇边含着抹笑意。

“臣女(儿臣)见过皇上(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七十一章 异常情绪

祁水皇听到之前那句话还微愣,现在笑开:“年关喜庆,不必多礼,你们还不快起来。”

景雪染和祁水湛自是从容起身:“谢皇上。”

“谢父皇。”

景雪语脸上温婉的笑瞬间僵住了,他怎么会和景雪染在一起!

祁水和遍寻佳人,不见佳人,看见景雪染和祁水湛一起进来,也有些不悦,直接问道:“六弟,你怎么和染儿一道的?”

龙座上,祁水皇的脸色不虞,他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太子也太逾矩了。

祁水湛也不恼祁水和的态度,依旧温声道:“景小姐从凤栖宫出来迷了路,本王刚好遇到了,太子有什么疑惑?”

祁水和又一次纳纳的闭上嘴,他能说他是因为看见景雪染跟他一起他不爽吗?

祁水皇冷哼一声,才对着景雪染道:“你这丫头,怎么在皇宫还会迷路?”

景雪染兀自笑得无辜:“回皇上,皇宫太大,臣女迷路也是情有可原。”

祁水皇大手一挥,他总不能说皇宫不大吧,那太寒酸,瞬间转移话题:“不是说了让你称朕姨父吗?怎么皇上皇上的叫。”

杜清悦听见这话,唇边忍不住笑得灿烂,贵妃,说得好听,其实也只是皇帝的妾,但是如果让染儿称呼皇上为姨父,这是要正她的身份,皇上要立她为后的日子不远了。

景雪染微微顿了一下,才从善如流道:“是,皇帝姨父。”

“嗯,这才像话。”祁水皇哈哈大笑,似是很愉快。待他笑完,才看向祁水湛:“湛儿,凰贵妃最疼她这染丫头,把丫头带来,好的少不了你。”

祁水湛微笑不语,好的从来少不了他的,因为他要就没有不是他的。

祁水和坐在席位上,看着这三人相谈甚是和谐,脸色不由自主的更差:“染儿妹妹,你我几日不见,怎么都不见你跟我打声招呼呢?”

听起来是调笑的话,但祁水和声音阴森森的,怎么听怎么怪异。

有不少闺秀愤愤的盯着景雪染,这个狐媚子,勾引太子殿下,现在还对太子殿下弃之不理,过分。

也不乏一些贵夫人看着景雪染的目光又添了些不屑,一个未及笄的女子,还是一个大家闺秀,居然与外男交往甚多,有伤风化,不知廉耻。

杜清悦的笑脸有些沉了下去,她刚才说的话就是为了保全景雪染的名声,现在祁水和这么一说,又是在这种场合之下,直接将景雪染的声名给安上了个与外男交往密切的头衔。

如果祁水和不是她抱养来的,杜清悦真想翻脸不认人。

她自然也是希望景雪染嫁给祁水和的,这样会给和儿添一个左相府的助力,在祁水皇众多子嗣下,登帝也更有把握。

可他们两人在一起的名声若是不好,势必会背负骂名,人的嘴是最让人畏惧的东西。

杜芊的脸色更差了,杜清悦的养子,果然也不是好东西,她的染儿惹着他了吗?

景雪染微笑,仿佛并没有听见祁水和说的话,而是又跪了下去,这次是对着祁水皇身边的太后:“太后娘娘万福金康。”

祁水湛挑眉,他们刚才并没有细致的给太后请安,因为太后静心侍佛,不喜拘束于这些繁文礼节。故给祁水皇请过安后,就相当于见了太后的礼,除了那些身份太低的免不了外,他们都是直接省了。

而景雪染现在这么做,倒也符合礼数,同时,给了祁水和一巴掌。

第七十二章 异常情绪

不过她这么做,是有什么意义?

坐在高位一直不做声的太后终于睨了景雪染一眼,雍容华贵的面容透露出微微的赞扬,毕竟征战“沙场”半辈子了,她当然懂了这小姑娘的用意。

是个鬼灵精,如是想着,太后声音依旧没什么变化:“平身。”

景雪染勾唇站起:“谢太后。”

祁水和怒,景雪染居然无视他!

仿佛察觉到他的怒气,景雪染才转身,不动声色看了眼他气成猪肝色的脸,她轻飘飘福身:“太子殿下万安。”

祁水和愣,她这是什么意思?

景雪染却也不等他免了自己的礼就站直了身子:“太子表哥刚才可是生气了?臣女不过先给太后娘娘和皇帝姨父请安罢了,有何处让太子生气了?”

祁水和一听,先是后悔惹了景雪染生气,继而变成了慌乱:“本宫怎么会因此生气!你休要胡言乱语!”

景雪染的话就像是一个生气的小姑娘无意中说的话,可是其中的意义能让他这个太子做不下去!

因为她先给皇上和太后请安而生气,不就是他想被第一个请安,他想做地位超过皇上和太后的人吗?

这与要造反有什么区别!

景雪染微微弯了弯唇角,嘲讽的弧度一闪而过。

被人传绯闻无所谓,被人骂无所谓,但是被人传的绯闻主角太恶心了有所谓,因为一个恶心的人被骂也有所谓。

至于何谓恶心,让她不爽的人都恶心。

祁水皇本觉没有什么,祁水和喜欢景雪染这件事,可谓司马懿之心,人人皆知,刚才他那么说是吃醋了,算不得什么。

可他现在的说话态度,更有欲盖弥彰和慌乱之意,不管他有没有这心,祁水皇对这儿子失望至极,无胆量,无见识,无胸怀,难成大器!

他一旁,杜清悦沉下声音,训斥道:“和儿,染儿不过是一时急语,你怎么说话的!”

杜清悦自是不知祁水皇所想,也来不及去看他脸色,她想的是为祁水和拉拢朝中势力,景雪染刚才那话算不得冒犯,而祁水和后面的指责可是疾言厉色。

景雪染那样的女子,怎么会对曾怒斥过她的男子心生爱慕,到时候得不到左相府这么一颗触手可得的大树,有得祁水和哭的。

祁水和也知道自己刚才反应过激,抬头看了看祁水皇和太后,发现他们都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祁水和一时也有些后悔。

又看了看景雪染,祁水和嗫嚅了声:“染……”

妹妹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吐出,景雪染却轻飘飘的转身,径直走向云天堂另一边,杜芊旁边的位子,给她安排的席位。

“跟太子殿下说话你不知道客气为何物吗?”

经过杜芊左边景清的席位时,景雪染听见了景清不悦的训斥声,很低,刚好够她听见。

景雪染不屑,径直走过,恍若未闻。

另一边祁水和只好满脸尴尬,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语。

祁水湛微微一笑,原来她是这个主意,算盘可真多。笑完,他也走向了自己的位子。

顺道看了眼一边的人:“七弟难得来这样的宴会,即来了,便同我们好好看看吧。”

祁水思淡淡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移开刚才一直停在景雪染身上的目光。

可以直接吓傻祁水和,还能说那么多的话,几次下跪行礼,她现在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

第七十三章 自欺欺人

景雪染到自己的位子上翩然坐下,原本含笑的表情变得冷漠无比。

一张脸全是木然。

肩膀上火辣辣的疼,那么深的口子没伤到筋骨很幸运了。

但这是祁水湛说的,鬼知道他懂不懂医术……

久病非医,景雪染虽然大大小小的伤就没少受过,但不代表她对医术就不是门外汉了。

伤口疼,想起被八个人追得狼狈,又被景雪思偷袭一剑,景雪染就不爽,俏脸含冰的坐着,一副生人勿近,闲人勿扰。

她的右边是景老太太,此刻看她,不悦地一哼。

景老太太是把祁水和当做景雪语未来的夫婿看待,就她认为,就算太子要娶景雪染,那也只是侧妃,正妃之位,不是她的雨儿,也轮不到景雪染这个平妻之女。

而刚才景雪染落了祁水和的面子,景老太太自是不悦。

身边这些喜欢弄幺蛾子的人真多,景雪染却也不能一只一只把这些苍蝇拍了。

景雪灵从她的左后方冒了出来,一脸的不平:“大姐姐,太子表哥怎么吼你!”

景雪染唇角微勾:“谁知道呢?”

“嗯……”景雪灵沉思,最后实在想不出来,只好气鼓鼓的冒出一句:“大姐姐,你别理太子了,我看湛王爷就比他好多了!”

景雪染卒,这丫头是在给她物色未来夫君吗?她不需要啊!

景雪染木着一张脸不说话,景雪灵眨眨眼,缩回了自己的位子,完了,姐姐生气了。

皇子的席座间插进去一个人,祁水思偏头看着自己旁边这个小孩,祁水皇第十个儿子,祁水那。

最不受宠的一个皇子,今年十三,却穿的还不如普通宫人,十三的孩子,个子却跟八九岁的孩子一样。

一个宫女来到景雪染旁边,附身在她耳边道:“景小姐,娘娘已为十皇子添座在思王席上,刚才太子殿下一时心急才会如此,希望景小姐别生了嫌隙。”

景雪染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转去皇子席位间,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宫女的话。

那宫女急的跺脚,却也只能退下。

一旁的景老太太却忽然叫住了她:“老身家这孙女不懂事,失礼处颇多,这算是老身的歉意。”

景老太太递过去一个镯子,一张老脸尽是歉然仿佛景雪染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景雪染耳朵动了动,心中讥讽,这老太太是无聊透了,除了给她泼脏水,还会什么?

那宫女讪然,没想到景老太太这么客气,却福下身:“景大小姐一行一言优雅至极,规规矩矩,是京中权贵小姐的典范,何来失礼一说?老夫人好意万不敢受,奴婢告退。”

她本就是凰贵妃派来安抚景雪染的,又怎么会收下景老太太的歉意镯子,落实了景雪染处事失礼的事呢?

那宫女急慌慌的走了,徒留景老太太一张老脸涨的通红,手中的镯子拿也不是,当也不是。

景雪染在皇子席位间寻找祁水那的身影,眼神也不赏一个。

景老太太只能一甩袖子:“不肖子孙!”

景馨儿安静的坐在景老太太后面的席位上,她本来是加座在景雪语旁边,但景雪语与景老太太坐到了一起,她倒是占便宜了。

景馨儿却高兴不起来,手中不停的冒出细汗,想起了景雪语之前说的话。

景雪染才多貌美,称得上第一姝,但是她只有琴技,舞技拔尖。

我知晓馨儿舞技不差,诸位小姐献艺时,我弄琴,你起舞,让大姐出出洋相如何?

第七十四章 水来土掩

景馨儿悄悄地握拳,让景雪染出洋相?

只有这样,世人才会注意到她这个庶女,她才会有出头的时候!

景雪染的目光终于寻找到了祁水那,此时这傻娃娃正傻乎乎的坐在那席位上人的旁边,占着席子的边角。

祁水那低着头,一脸局促,手反复蹂躏着衣角。

景雪染轻轻蹙了蹙眉,祁水那不受宠爱,能活下来实属不易,但好歹活下来了,只是,与其日日在这皇宫受尽欺凌,还不如离开这种地方。

宫宴坐的席位是相当于汉朝的席子,之前并没有料到景雪染会带祁水那来,所以杜清悦虽然叫人去添座,也只能给他并了张矮几,坐席什么的管都没管。

对于杜清悦来说,祁水那能参加这种宴会都是赐予了他天大的荣耀,又怎么会再费心思。

祁水那对这些不甚在意,所在位子上当个透明人。

只是目光时不时的朝高位上望去,有时还瞟向景雪染这边,恰好与她的眼神对在一起。

回了景雪染一个大大的笑容,祁水那又低下了头,眼睛里都是愉悦的光芒。

景雪染只能默默无语,搞不懂这孩子傻开心什么。

祁水那忽然觉得身边空了一些,下意识转头向右望去,同样一袭白衣,冰冷孤傲的男子朝另一边移了移,中间与他空出一块位置。

祁水那的眸子有些黯然,这些名义上的哥哥一定很讨厌他吧。

如冰般冷傲的声音却响起:“坐过来。”

祁水那眼睛一亮,盯着祁水思,他刚才是叫他过去吗?

不见旁边小孩有动静,祁水思不盯着茶杯,转头过去:“坐上来,云天堂毕竟潮冷。”

“谢……谢谢。”祁水那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

景雪染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不由抬眼打量那位思王爷。

剑眉星目,五官若刀削而成,又仿佛是匠人最好的雕刻作品,薄唇轻抿,眸子里是深邃的黑。

如果不是他过于惨白的唇色,证明了他的身体有病,这又是一个少女杀手。

景雪染秀眉轻挑,她看得懂一些唇语,刚才祁水思说什么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皇家中存在真情?

或许存在吧,但更大的可能,便是这人同情祁水那。

景雪染记忆中有些许关于思王的资料,排位第七的皇子,最早被封王赐府,却是一个病秧子,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有权有势有财,指不定早早离去人世。

这么一个体弱皇子,自然不会有多受宠,同病相怜祁水那也是正常不过。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祁水思抬头,对上她探究的目光。

景雪染轻轻一扫,便低下头,好像并未看过他一样。

云天堂中又有一人悄无声息的进来。

景雪灵欢悦的声音像只百灵:“大哥,你来了!”

“嗯。”淡淡一声轻应,男子声音低沉。

他走到景雪染身后的席位,脚步带起一阵风。

景雪染警备回头,就看到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只是这一眼,便让她轻轻愣住,眼前男子落座,俊逸的脸没有任何改变,可,并没有易容的痕迹!

第七十五章 水来土掩

没有易容痕迹!

景雪染保持着侧身的姿势,眼睛一直盯着进来的男子。

没错,真的没有,一丝一点的痕迹都找不到。

“景雪思”入座,被挺得笔直,一双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眼里犹如无波澜的古井,全身上下萦绕着一层若有若无,让人胆颤的气息……

景雪灵也不奇怪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又缩了回去坐着。

景雪染眼神一凛,是淡淡的血腥味,还有长年徘徊生死交易的人才有的杀气。

景雪染作为特工,对这种气息再熟悉不过。

没有易容,说明这就是本来的景雪思,但本来的景雪思,怎么会是个杀手?

并且消失了十余年,让府里之前的那位代替了十余年之久。

景雪思对上她的视线,眼里尽是冰冷,冰冷的木然。

景雪染眉心微蹙,随后转身正了身体。

罢了,不管了,只是下次再被那位所伤,她定不会放过。

祁水思攥紧杯子的手松开,泛白的指节依旧莹白如玉。

没人看见的时候,他似是松了一口。

这次宫宴就相当于一个相亲宴,景雪染已经知晓,所以看到那些开始到云天堂中献艺的小姐也没什么波动。

而其他的贵女们,一个二个望着景雪染的眼神,都充斥着敌意。

世人都知道,左相府嫡长女景雪染,貌若天仙,才倾天下。

这些贵女虽有不服,却也不得不承认,她们比不过景雪染,特别是那一手好琴技,跳的一曲好舞。

所以,如果景雪染一出场,瞬间就会把她们的风头压下去。

她们只能在景雪染出场献艺前,极力给众人立下印象。

“臣女前几日新得了一把箜篌,音色极好,便在这儿卖弄了。”

一柔柔却又不失大气的女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她望去。

萧依恋微微一笑,向众人行过一个礼,便有宫人抬了把箜篌上前。

萧依恋,右相萧桉之女,京城有名气的才女之一,算得上从前景雪染劲敌之一。

萧依恋坐下,又是一个温婉的笑容,芊芊玉指开始在箜篌的弦上游走,一时间,大殿被乐声弥漫。

她弹的是这个架空时代的曲子,景雪染并没听过,只是从原主记忆里知道,应该是首叫《画意》的曲子,演奏难度很大。

萧依恋绽放掩饰不住的笑意,似乎沉浸在弹奏中,只是景雪染看到她的眼神,总是似有似无的向她瞟过来,充满了挑衅。

这个时代右尊左贬,景清和萧桉同是官拜一品的权相,却也是微微低了萧桉一头。

这两人朝堂之上就有了冲突,较劲,平日里,萧依恋和原主更是。

《画意》这首曲子似悲不悲,似喜不喜,却很热烈,能轻而易举的牵动人,投入其中的热情中,看见奇景,听到奇音。

景雪染听了听,不得不承认,萧依恋在这方面确实技艺超群。

这首曲子的每一个音,她都能用高超的技巧呈现,然而美中不足的,便是形似无神似。

她弹不出曲子的神韵,虽牵得动人心一时,但是人心很快会变得躁动,脱离曲子的意境。

当众人平静下去后,也只能评论的是她技艺精湛,弹好曲子这条,说出来估计要被行家笑掉大牙。

景雪染低头品茗,不将这萧依恋记在心里。

对她无威胁,无助力,无吸引力,记心里未免太过无聊。

景雪语一眼就看到景雪染这无所谓的态度,心底有些郁闷,她还希望萧依恋这一首可一给她点压力。

将景雪染的表现归为她不屑萧依恋的技术一类,景雪语眼中讥笑一闪而逝。

她越是不屑越好,一会儿当众也越难堪。

第七十六章 水来土掩

最终,萧依恋一曲终了。

“萧大小姐琴技超群,萧大人生了个好女儿。”

“不错不错,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这曲子动听,这人也美极,萧小姐估计只逊景小姐一筹了。”

前面几句萧依恋听见后,都忍不住笑颜展开,只是听见后面这句,妍丽的脸蛋瞬间变色。

又是景雪染这个贱人!她怎么会输她一筹,那些人真是眼瞎!

龙座上,祁水皇也提不起什么性质,但还是看在萧桉这个右相的份上叫了一句赏。

赏也赐了,萧依恋维持着脸上大体的笑容,狠狠剜了景雪染一眼,才走回自己的位子。

景雪染忽视之,这朝中大臣之女,喜欢景雪染的估计一个都找不出来,她要是每个瞪她一眼都回望过去,岂不是要成斗鸡眼。

“萧相教女有方,萧小姐技艺也是顶好的,不过皇上,臣妾记得京城中,还有更出色的人儿吧?”

娇滴滴的女声要酥了人心,坐在后妃席上的女子开口。

景雪染一眼望去,原主记忆里没有这号人。

“染儿,她是皇上新宠,新晋的岳妃。”一边的杜芊看到她疑惑的眼神,轻声为她解答。

“月妃?是明月的月吗?”景雪染挑眉。

杜芊不知道这名字对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还是道:“是山岳的岳。”

景雪染唇角微抽,岳飞,岳妃……

这真像啊。

杜芊只当是她对这新宠有些顾忌:“染儿无需对她上心,我们的身份不比她差。”

景雪染微笑,不做声。

她们的对话并不小声,只是隔得远的人听不到,景雪语就听到了。

景雪语唇边挽起讽刺的笑,无需上心?一会儿,这位岳妃可是让景雪染丢脸的起端。

祁水皇还是较为宠岳妃的,听了她的话,也来了兴趣:“爱妃说的可是染丫头?”

岳妃甜甜一笑,继续娇声道:“皇上英明,臣妾想说的就是景大小姐呢。”

景雪染差点被这声音嗲死,这岳妃,白白跟岳将军同音了。

不过话题就这么被扯到自己身上,景雪染垂眸,没有无缘无故的事,之前她可不认识这什么岳妃。

今晚,估计又是一个局吧。

祁水皇笑着道:“爱妃是想听染丫头的琴音吗?正巧朕也许久未听过了。”

岳妃将小女人的本质散发的足足的:“才不是呢,皇上,素闻景相有个好女儿,貌若天仙,才倾天下。有这么个姐妹在,景相的其他女儿,也差不到哪里去。”

祁水皇还是笑,只不过眼中笑意不达眼底,声音也有些冷:“所以,爱妃的意思是?”

祁水皇也是经过了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听岳妃这引出的话头,就知道此事不单纯。

岳妃没发现祁水皇的异样,巧笑倩兮道:“皇上,臣妾寻思着,莫不如让景相的小姐一起表演才艺,姐妹之间默契十足,定能让臣妾们眼前一亮。”

景雪语眼里笑意渲染,很好,套开始了。

祁水湛在席间的脸色忽然有些僵,差点忘了,他今天还帮景雪语弄了这么一个局。

视线投向依旧沉默的景雪染,祁水湛皱眉,她受的有伤,今天这局,过的了吗?

第七十七章 谁怕

景雪染面无表情,轻抿了一口香茗,仿佛没有听到那些说到关于了她的事。

景馨儿的手心里全是汗水,捏了捏衣角,悄悄看了眼景雪语,见对方一脸淡定,心里的慌张也很快平息了下去。

一会儿要倒霉的是景雪染,不是她,她一定要表现好!

杜清悦没想到岳妃会那么说,却开口接道:“岳妃妹妹言之有理,让我这几个外甥女一齐展展才艺,也好让臣妾看看她们是否有长进了。”

杜清悦觉得,岳妃这一席话,根本就是在帮景雪染的忙。

她根本不认为景清其余那几个女儿在这些方面会超得过景雪染。

岳妃却不接话,只是一双媚人的眸子里有讥讽闪过,什么贵妃,一个蠢货!

祁水皇听言,饱含深意的望了眼下面的景雪染,又看向景清,随后龙口一开:“这样甚好,景相,让你的女儿们准备去吧。”

景清头皮发麻,这话明明很正常,只是跟这位皇上打了这么多年太极,他总觉得上头这位语气不善啊。

祁水皇自是不善的,岳妃那话,分明就是有计。

针对谁尚且不知,但是岳妃定是和景清的一个女儿勾结,才会出此言。

他的后妃,竟然跟朝中大臣有关系,而且可能还有其他党羽,祁水皇怎么可能不在意。

这是影响到皇权的事,而黄金龙座上的皇帝,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权利受到威胁,事情不由掌控……

岳妃却又娇滴滴的开口:“景大小姐多才多艺,寻常女子比不得,皇上,不如让景小姐的姐妹们先挑选各自擅长的技艺,景小姐多才多艺,定能和上。”

“嗯。”祁水皇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坐在另一侧的太后不由侧目看了一眼那岳妃,能招皇儿这么对待,这岳妃,长久不了了。

可惜岳妃却不知道祁水皇已经对她心生嫌隙,听得祁水皇应声,立即笑语盈盈:“景小姐们可听到了,上前来报你们的才艺吧。”

之前她们都已经说定让其他人先选,景雪染自是要排到最后的。

之前对过台词,景馨儿先站起行礼道:“臣女擅长舞技,请娘娘容许臣女下去换衣。”

岳妃不在意道:“去吧。”

景馨儿应声下去,岳妃一双美眸又转到景雪语身上:“景二小姐呢?”

今天她是受了那人的吩咐,特别要帮的就是这位二小姐,岳妃又仔细打量了景雪语一眼,最后笑着。

景雪语笑意冉冉,她拍了拍手,忽有宫人抬着一架古筝上前。

她道:“臣女在琴坊师傅那里得了吧二十一弦筝,今日正好用得着了。”

岳妃点点头,随后挥手道:“两位小姐都挑选完了,景大小姐下去准备吧。”

杜清悦的脸色随即有些差,岳妃这前后态度,一挥手就让景雪染下去,分明就是在羞辱景雪染。

杜芊也意识到了,眼眸里尽是不悦,阴沉沉的看着岳妃。

景雪语坐在原地表演就行,看到岳妃的态度,心里有快意衍生。

祁水湛原本淡然的脸却又僵了,岳妃这个蠢货!

第七十八章 不以为然

这么挑明了态度,是人都看得出来有鬼。

疑心病重的人立马就能猜到她和景雪语她们有关系,要是有人再深入,他费心安的她这颗棋就算是废了。

而且还有可能牵扯到他身上!

岳妃自是没想这么多,挥手会也不看景雪染一眼,别人瞧不起她,她却也瞧不起景雪染,和杜清悦一样,只是给她的乐子。

岳妃从未深想,如若不是有祁水湛在背后为她打点,她又怎么会算计得那么成功。

杜芊自是知道如果今天不出意外景雪染会献什么技的,可偏偏就出了意外。

景雪语已经选了筝,如果染儿也选,势必会被冠上一个为难嫡妹,姐妹不和的名头。

景雪染的人生,容不得有一点瑕疵,所以一点坏名声都不可以有。这是杜芊心里的执念。

这也是原主的悲哀,从小比常人付出更多,她就更不能接受失败,也不能接受有人会超过她。

这就是原主对景雪语的敌意,为什么在知道勇安侯府大小姐陆安冉要害景雪语的时候不加以阻止的原因。

因为景雪语的存在,提醒着她只是一个平妻之女。

景雪染也不动,就坐在席位上,一双眼,平静得可怕。

杜芊皱眉,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袖:“染儿,不如你和馨儿共舞,舞蹈本就存在多人共舞,也不为过。”

她扯的就是景雪染左手的衣袖,不可避免,本来就不是很宽松的宫装,被她这么一扯,景雪染觉得左肩上的伤口就是火辣辣的疼。

景雪染脸色一下变的惨白,她可以感觉到她身后肩上的布料开始变得湿润。

不动声色的拽回袖子,景雪染微微庆幸外面还有一件厚实的披风,暂时露不出来破绽。

她要隐藏的,不是会武功,不是杀了人,坏了那些人口中娘娘的事,而是在隐藏,她现在的弱点。

景雪染最后只动了动嘴唇,说了两个字:“没事。”

臣子席中,三品那一段里,娇俏少女掩嘴笑着:“景雪染怎么坐在那里不动啊,该不会是没有什么好表演的吧,我还当她什么京城第一姝是有些真本事的。”

她旁边的玄衣男子浅笑道:“这不是在府上,华儿你还是注意点。”

被称作华儿的女子不屑一撅嘴:“我只是说出了事实嘛。”

男子失笑,摇摇头不再多语。

他们后面一个蓝衣男子探出头来:“三妹,大哥那是在为你好,你还是领点情吧,别又给语儿表妹惹麻烦。”

聂华继续撅嘴,甚至对天翻了个白眼:“语儿就是脾气太好,以前那么多次忍着让着那景雪染,这次一定要告诉她,谁才是真正的才女!”

聂钧唇角微抽,他的提醒一点用都没有。

聂柒听到语儿表妹四个字后,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柔和,与一身黑衣的肃穆冲突。

“好了好了,你们看景雪染那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看着就心烦,一会儿她哭着丢脸的时候才好看!”聂华最后两只手撑着脸,一双眼笑眯眯的。

他们正是景雪语侍中舅舅聂传的三个儿女,老大聂柒,老二聂钧,三女聂华,都比景雪语年长,是她的堂兄妹。

第七十九章 幼稚

景馨儿已经换好衣服回来,看到一动没动的景雪染,微微愣了下。

按照景雪语跟她说的,她们三人,两人演奏同一类的乐器是不行的,所以景雪染很有可能选另一项她擅长的。

景馨儿虽然选了歌舞,但是歌舞这事,本就有多者演出。

景雪染要和她一起跳,一要想办法附和上她跳的独舞,二就是,要看她躲不躲得过她的绊子了。

不过,景雪染从她出去到现在,动都没动,是放弃了吗?

景雪染眼里有冷意划过,她怎么可能放弃?

不过是这事太不着调了,抬头看祁水皇,那位正打量着岳妃,眼里有狠色闪过。

而岳妃,丝毫不知自己被盯上了,悄悄的看着皇子席中那抹白衣。

大殿中,清扬的乐声奏起,然后就是其间碎碎的珠钗玉环声。

景雪语等都没得等景雪染,芊芊玉手已经直接在弦上抚弄。

而景馨儿,随着琴声一起,袖中长绫甩出,竟是直接占了整个中央场地。

景雪染根本插不进去,而且,景雪语弹奏的曲子,曲调也变得尤为熟悉。

琵琶语……

在那晚她弹完后的第二天,杜芊请来的琴技师傅知道这首曲子是她弹的,直接记下了谱,并告诉杜芊,说小姐在宴会上大可弹奏此曲。

杜芊当时听了一遍,也觉得不错,极为赞同。

可是现在,杜芊的脸色越变越差,她当然听得出来这曲子,那琴师还特别赞叹过,说是什么从未听过这曲。

但是呢,现在景馨儿跳舞霸占了全部场地,景雪语还演奏着她的染儿准备的曲谱,杜芊只觉得怒火中烧。

景雪染却是一脸淡然,仍然坐着不动,别人看着就是一副破罐子破摔样子。

聂华嗤笑一声:“你们看,我说什么京城第一姝,第一才女,不过除了两样拔尖的,就什么都不会了。”

聂柒笑而不答,眼神却分明就是赞同。

聂钧撇嘴,眼中笑意不达眼底,是这样的吗?他要恭喜表妹又靠算计赢了别人。

景雪染忽的,也笑了,笑的很淡,只是唇边的弧度清晰可见。

琵琶语是不存在在这个时代的曲谱,定是那天那个琴师记下来的,没想到居然是景雪语的人。

她还以为她不去招惹景雪语,杜芊也不去,她就会收手了,看来人家是铁了心要对付她们。

这样的布局,真是幼稚。

既然如此,她们最好能接住她的反击。

忽的,整个大殿的人全都愣了那么一下,景雪语不断的琴声似乎也断了那么一下。

笛音袅袅,环绕在这冬日里的富贵殿堂。

景雪染垂着眸子,不知何时从袖中取出的玉笛置于唇边,手指轻动。

祁水那惊异的睁大眼,欣喜的看着对面的人,他真的没看错,染姐姐根本就是那把玉笛的主人,她也会吹奏!

祁水思也望过去,景雪语开始弹时,他就知道这是一场针对景雪染的局,那天晚上,从浮华轩传过来的琴声,他一直记着。

现在看来,他用不着担心了。

他将她误认成铃妃的人刺伤时,就看见那把笛子了,能瞬间取人性命,又能奏响于唇齿间,景雪染,我对你,越来越怪了。

景雪染吹奏的,也是琵琶语,却又多了份锐气。

笛声来的突然,又有别的气魄交杂,柔婉又不可忽视。

景雪语头顶的汗越来越多,她能感觉得到,景雪染在争夺主权!

而她,似乎守不住了!

第八十章 破局

琵琶语用古筝弹奏本是最好,景雪染用玉笛吹奏,本身对音律是有一定破坏。

但她对气流的控制,手指的衔接,可以稍微弥补。

并且,景雪染敢赌,景雪语绝对琵琶语的熟悉程度,绝对只是入门。

一般情况下她可以工整的弹完曲子,可现在,她防不了其他乐声的干扰!

后起的笛声悠扬,景雪染眸光深沉,算计她又如何,她可以给你算回去。

景雪语原本灵活的双手一下子有些僵硬,她总觉得景雪染的笛声似乎带了些攻略性,想要躲,却又躲不掉。

只能渐渐的,开始转变,变成附和她的笛声。

而原本正在舞动的景馨儿,身影也有些踉跄,景雪语的琴声,本是温婉的,她的舞也是柔和的。

但是这后起的笛声,好像带着些锐气,她似乎能从其中听出铿锵之音。

歌舞,歌舞,她的舞本是与乐声相合,笛声的铿锵之意,她根本无法跟着舞出。

景馨儿咬牙,努力的控制自己一个旋身,随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聂华已经被景雪染吹奏的笛声镇住了,现在又看见景馨儿直接摔倒在地上,眼中的惊讶怎么也掩饰不了。

景馨儿只觉得脚踝那里疼得厉害,却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屈辱的跪在大殿中央。

景雪语心惊,看见景馨儿已经落败,她不由的侧头,想看一看景雪染现在到底是如何做的。

然而,当她一回头,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少女一身白衣,玉笛置于唇边,玉指轻动,一双冷眸似是无意抬起,与她对上。

景雪染眼里,除了冷漠,还有无数危险,此刻这么看着她,景雪语手下按弦的动作一重——

铮!

她手下的琴弦发出乱音,随后崩断……

景雪染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的波动,只是终于停下了吹奏。

她用玉笛杀人无数,再次吹奏时,身上的杀气就想喷涌而出。

此刻,她虽竭尽所能阻遏杀气的流泄,周身的气场却还是录了出来。

景雪语愣愣的坐着,一动不动。

景雪染周身的气场,太锐……

此刻望向景雪染的人,毫无意外全部愣住。

他们仿佛看见,白衣少女眼神睥睨,周身身处的,好似不是繁华殿堂,而是血染的沙场。

而她,是这里的主宰!

只在一瞬间,景雪染瞬间收回所有气势,手中的玉笛缓缓放下。又回到了那个亭亭玉立的京城第一姝。

尊贵,不可心生亵意。

是错觉吗?

每个人心中浮起一个问号?

景雪语却忘不掉,眼前白衣少女,尊贵优雅,看着便无害,可是她笛声中的锐气,眼中的杀伐之意,根本就与她这个人大相庭径!

景雪染微笑,声音清寒入骨:“二妹妹,”她挑眉,一字一句道:“弦,断了。”

她话音落下,龙座之上,祁水皇大笑拍掌:“好好好!染丫头,朕还差点小看了你!”

他右座上的太后,也不由点头:“哀家也是多年未听这么特别的笛声了。”

祁水思本是愣住,唇边却又浮上笑意,这是一场以音相对,而景雪染,赢了。

她让景馨儿跟不上舞拍,气势上乱了景雪语的心,这一局,赢得好!

第八十一章 破局

景雪染笑,只是一双眼中哪里有开心的波澜,她淡淡道:“皇上、太后谬赞了。”

此刻没有人管那跪坐在大殿中的景馨儿,也没有人管呆坐在原处的景雪语。

景雪语还好,景馨儿却就像是一个笑话般跪着。

太后赞叹的看着景雪染,眸中赞许之意更盛。

她是出生将门,人家是虎父无犬子,她是虎父无犬女,正好与先皇趣味相投。

先皇祁水醉,即便登位,却也只有她这么一个皇后,他们夫妻俩,就像是神仙眷侣一般。

太后不由得缅怀,声音颤颤的带着思念,让祁水皇听得一清二楚:“皇儿,你可知道,这个染丫头,笛音跟你父皇一样,有着这么股锐气,明明是会影响大局的事情,他们却总能轻而易举的调和,破局……”

她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除了祁水皇,就只有在场和别个武功极好的皇子听得清晰。

不过那声与先皇一样,却让下面的人都听了个真切。

一时,不少人用各种目光一齐投向景雪染,来自女子的嫉妒,羡慕,来自男子的窥视,垂涎……

先皇即是祁水皇室的第一任皇帝,当年祁水醉接手皇位,以铁血的手段拔除一切奸佞之徒,朝中大臣更是被治得服服帖帖。

他的事迹,无一不是被称赞。

而太后,居然称赞景雪染不说,更是将她和祁水醉做对比。

这是何等的荣耀?

杜芊瞬间变得惊喜,她真没想到太后竟然会夸赞染儿,不过这样一来,染儿势必要名声大噪了!这可是好事。

就连景清面上也浮现出自豪之色,景雪染可是他的嫡长女。

左相府里不开心的,估计也就只有三位了。

景老太太气得磨牙,景雪染这大逆不道的丫头,语儿好歹也是她妹妹,她居然不顾姐妹之情,在这么多人面前让语儿难堪。

景雪语只觉得指尖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疼,却比不了她心里的暴风雨。

又让景雪染躲过去这局,她如何甘心!

铮~

又是一阵乱音,众人不禁将视线重新汇聚在景雪语身上。

景雪语扯开落在琴弦上的袖子,站起身来,望了眼景雪染,有些失落道:“大姐姐好技艺,二妹自愧不如。”

她一脸失落,却还是又强撑着笑,有些郁郁的样子,不少男子心间顿生怜惜。

刚才谁都听得出来,景雪染是用笛声强势入驻,她的笛音,像是黑夜中的明月,其他的星星,只能来衬托,所以景雪语不得不附和她的笛声,最后一不小心按断了弦。

这样显得景雪染有些欺人太甚,大多人心里开始有了这样的念头。

这是要来当白莲花的攻势吗?

景雪染也起身,两手自然垂在身侧,冷眸对上景雪语,清楚地看见她眼里的不甘。

可是,这与她何干?

是姐哭着跪着求你来算计我的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黄莺的婉转啼鸣,又像是山涧里的清流叮咚,却含着冷漠:“抱歉,习惯了独奏。”

景雪语没有什么多大的反应,只是眼里越来越明显的不甘,还有袖子里攥得越来越紧的手,泄露了她的内心并没有这么平静。

景馨儿跪坐在那里,听到她这七个字,心中屈辱感更深。

她像一个舞女一般在这里跳舞,跳的好便罢了,可偏偏……

如果没有景雪染后面插进来的那一手,她怎么会出洋相,舞没跳好,她的脸也没了。

谁都会记住,景相家有一个庶女,才艺不如嫡姐,却还喜欢出风头。

其实景馨儿是想多了,有景雪染和景雪语这两大美女兼嫡女在,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她。

第八十二章 景雪染喜欢的人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对这两人私下积深的怨恨。

祁水和本来目不转睛盯着景雪染的视线,转到了景雪语身上。

看到佳人似有神伤,又想起之前景雪染对他的冷言冷语,祁水和一颗心更偏向景雪语,对景雪染的不满,也已生根发芽。

他不由站起来道:“染妹妹还是谦虚点好,语妹妹虽输,不过心怀倒是宽大。”

一时,上至太后,下至杜芊,几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

杜清悦心里暗骂自己儿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他以后的势力来源还要靠景雪染的。

杜芊则把矛头对准了景雪语,这个死丫头,居然到处勾引男人,还给她的染儿难堪。

至于太后,轻瞥了一眼祁水和,不多言。毕竟是她的孙子,这次她可以当无心之过,只是次数再多点,就算杜清悦得了凤印成了皇后,她也绝不会姑息。

景雪语对着祁水和盈盈一拜:“谢太子殿下宽慰。”

重新站起身时,她又看向景雪染,却发现对方的眼神一点都没有朝这边看。

景雪语不由捏紧拳头气急,以前别说祁水和这么跟她说话了,就是祁水和不小心看到她一眼,景雪染都会勃然大怒。

就算是这几日景雪染对祁水和的态度有些许转变,也不至于把多年来的习惯直接改了吧。

她不知道的是,景雪染已经不是那个假白莲花的景雪染了,她是错乱时空的受益者,另一个世界的特工。

并且,就算原主景雪染现在会因为男人看她而生气,也绝对不会是因为祁水和。

譬如现在……

景雪染蹙眉,对上一道探究的视线。

自刚才她拂了景雪语面子后,这道视线就一直盯着她。

这道视线不让人反感厌恶,却让她总有其他的感觉。

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双淡然的眸子,里面还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厌恶,对她的厌恶。

再继续扩张,就是一张俊逸的脸。

比景雪思的面容还要俊朗几分,却多了几丝与黑衣不相符的书生气质。

是个十七八岁大的少年,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男孩子。

景雪染与他对视,只觉得心底似乎有一些奇怪的波动。

而那男子,却很快收回了目光,转而低头看着云天堂中不知哪一处。

景雪染则有些发愣,那少年的记忆却一股脑涌上大脑。

“左相虽然位高权重,受人敬仰,但这跟景大小姐有什么关系难道你爹的功名是你的吗?”

“本公子告诉你,你没有资格欺负语儿,她是原配嫡女,不比你一个平妻之女差。”

“平妻之女就这么嚣张,可以欺负到原配嫡女头上,真是没教养。”

“景雪语哪里比我强!她哪里超过我了,我有家世,我也是嫡女,京城人人都称我为第一姝,我到底输她哪了!”

“京城第一姝?那是语儿表妹不屑而已她若想要,必定不是你的。”

“景雪染,实话告诉你,你哪里都没有她强。”

“就你,根本不配与她相比。”

少年清冷的话,字字诛心。

还尚年幼的女孩声音黯淡:“原来如此……”随后狰狞:“聂柒,你们,一辈子都只能是输家!”

原来还有隐藏着的记忆,景雪染微怔。

随后心底又是怅然之意……

估计全天下,只有景雪染她一人自己知道,她是喜欢聂柒的吧。

景雪语的表哥,聂侍中府的大公子。

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少年,可惜却终究陌路。

“我不知道你来自哪里,但我要你为我得到一切……”

少女轻轻的叹息悠悠响起……

第八十三章 浮魂终去

一切似乎定格,时间停在这一刻。

景雪染愣,这个声音……

白色的身影从半空中翩跹落下,一头黑发散乱,正脸微微露出苍白的面庞,若不是没有血液添色,像极了厉鬼。

白色身影伸手拨开头发,露出一张憔悴的面容——

一双凤眼唯美,薄唇轻启,露出宛若上好白瓷一般的贝齿,皮肤白的诡异。

那张脸,除了神态外,竟然与景雪染无异!

“你是?景雪染。”景雪染开口,声音竞有些茫然。

脸色苍白的人道:“我是,你也是。”

景雪染沉默,原来她没有消失啊……

“我早就消失了,不应存在在这里。”像看清了她的想法,原景雪染道。

景雪染不语,心中的怪异感却渐生,原主嚣张跋扈,她在记忆里就知道了,可眼前这个……

景雪染凄然一笑:“是不是有觉得我变得很多,一点都不像原来的样子。”

景雪染沉默,算是默认。要是让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别人占了,早就大发雷霆,更别说原主这个易怒的性子,所以她才觉怪异,这改变的,还真多。

原景雪染也不生气,好玩的看了看景雪染,然后甩了甩自己一头乱发:“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大部分记忆都是共享的。”

记忆共享?,她说这个干嘛?景雪染应道:“所以?”

“当从另一个身份去看自己以前做的事,才会知道有多傻。”景雪染浅浅一笑,含着苦涩,带着些许愧疚,对被她害的那些人的愧疚。

景雪染难得的嗯了一声,算是赞同她的话,然后又觉表达意思不清楚道:“以前你做的事的确够傻,陷害人一点水准也没有。”

原景雪染嘴角一抽,那个地方的人不都是善解人意的吗?这个为什么不是来安慰她而是损她!

大小姐脾气犹存,此刻立即上来了,原景雪染叉腰,颇有泼妇骂街的架势:“喂,好歹我让景雪语成了个正派好人,你一来,又让她变坏了!”

景雪染头上落下一滴冷汗,人家变化好坏关她什么事啊,这妞的脑袋是不是坏了?

“你什么眼神,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按你们那个世界的思维,景雪语不就是那个什么森德瑞拉灰姑娘女主,你和杜芊就是那劳什子恶毒继母女配!”景雪染一堆理论轰炸炸过来。

景雪染汗颜,一个古风美女在你面前破口大骂,还夹带上一堆的现代语言,这是一种怎样的视觉冲击。

她面无表情道:“是你妈和你。”

原景雪染闻言,差点在半空中飘不下去,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吗?

原景雪染很客气:“现在是你。”

当她想啊?景雪染眨眨眼,本想耸耸肩,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一时面部表情变得更冷。

“好了,不能再啰嗦了,我好像快要消散了。”半空中,原景雪染忽然皱了皱眉。

又接着道:“你既然占用了我的身体,就必要付出代价。”

就知道没有免费的好事,景雪染也不意外:“什么代价。”

原景雪染声音有些淡:“爱上聂柒,让他也爱上你。”

景雪染瞬间黑脸:“抱歉,不可能。”

爱上聂柒?那个原主喜欢的男人,她才不。

“是吗?”原景雪染拨了拨头发。

景雪染不语,就那么和她对视,身上的气压修炼变得恐怖。

“好了,”终究,原景雪染在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不用你付出这么大,帮我问他是否喜欢过我吧,当然,你也可以一辈子不问。”

她语气有些黯然。

景雪染垂眸,所谓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就是这样吗?

她还不知道,真所谓的害人不浅在日后会怎样缠着她。

浮魂终去2

金碧辉煌的大殿,所有人都像木雕一般立在原地,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唯有白衣少女抬头望着半空,眸子似有悲悯。

她没看到,在她的斜对面,一男子的眼眸动了下……

祁水思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刚才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全身一僵,然后便动不了了。

思维也渐渐定格,但是,有一股暖流不知道从哪儿忽然窜了出来,让他的神思又回了神。

全身依旧不能动,但是他的一双眼却可以清晰的看见周围所有人的状况。

所有人都像被点了穴一样,但是他们的时间好像暂停了,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什么都没了……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景雪染,怕她出事,没想到,就看到她抬头看着大殿半空,不但行动没受影响,而且还在与什么人说这话……

黑眸深处闪过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幽幽的声音,却让他完全愣住……

原景雪染笑道:“我要走了,需不需要给你提几个醒?”

景雪染反问:“为何不要?”

原景雪染笑眯眯的,明媚的笑颜让她惨白的脸增了些生气:“小心杜芊。”

小心杜芊?

景雪染怔:“为何?她可是……”

你母亲三个字未得出口,原景雪染就冷笑着打断了:“现在是你的。”

景雪染默,不知道为什么,她总从原主的语气里察觉到一些恨,对杜芊的恨,一个女儿,为什么会恨自己的母亲?

原景雪染不笑了,轻飘飘道:“你的记忆被我藏在深处,自然不知道。相信我,小心杜芊,终有一天,她会把你害得万劫不复……”

景雪染忍不住蹙眉,凭这段时间和杜芊的相处,她对景雪染的好,不是作假。她根本不忍心让景雪染有一点不好,又怎么会把她害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看出她的疑惑,原景雪染也不管了:“随你爱信不信,还有,放心大胆的去对付景雪语,我告诉你,就算你不刁难她,她也会对付你。”

“你不招惹她会有这堆事吗?”景雪染无语。

“你知道什么!”原景雪染却是冷笑。

一个玄乎的因由展开:

其实就像景雪染原来生活的那个地方的小说尿性一样,景雪染和景雪语,天生就是相对之命。

要么景雪染从小百般刁难景雪语,景雪语成为好人,忍辱负重长大,为母报仇。这是景雪语为女主的故事。

要么景雪染当一个好女孩,被景雪语处心积虑的害死。这个,是狗血故事,两人都是配角。

在原景雪染有些含糊的解释下,景雪染默默的懂了,什么叫她让景雪语成了个好人。

要么小景雪染欺负小景雪语,长大后女主景雪语杀了她这个女配。

要么小景雪染当个好女孩,长大后被嫡妹杀死。

感情做坏事也能培养出个好人来,她也要。

景雪染正在腹诽,却忽然被眼前的一幕吓到。

白衣飘在空中的景雪染,身形渐渐变得透明。

“别怕,我都说了我该消失了……”原景雪染笑。

“对了,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聂柒的事,看你造化……”

她最后一句话落下,不待景雪染想明白,白色身影蓦的消散。

自讨苦吃

景雪染就这么看着那人在空中消散……

忽的,大殿里像是吹进来一阵风,里面的人,“活”了过来。

祁水和皱眉,景雪染又无视他:“染儿妹妹,本宫在和你说话!”

景雪染一个激灵……转头打量四方。

哪里还有什么半空中的人,云天堂中的人,也全部恢复了行动。

该谈笑宴宴的谈笑,该嫉恨的嫉恨,该不甘的不甘……

仿佛刚才的时光停止只是她的错觉。

景雪染敛眸,错觉吗?错觉便错觉吧,她听了。

又不得回答,祁水和终于觉得下不去台,一声低吼:“染儿妹妹!”

景雪染回过头,终于应了声:“太子殿下说的是,是臣女自傲了。”

她的话语是承认了恃才傲物,偏偏语气也是轻飘飘的,仿佛只是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应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就像是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祁水和被她的态度弄得满腔的怒气无处可发,重重一挥袖,祁水和已然怒极。

双目赤红的盯着景雪染,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好似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撕咬她。

寻常女子看见这般场面,胆子再大的估计都要吓得脸色惨白。

景雪染却面不改色的看着祁水和,或者说,是他旁边的景雪语。

视线似不经意的扫过景雪语靠祁水和较近的左手上的一只手镯,凤眸中闪过一丝玩味,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景雪语冷不防被景雪染这眼神一吓,左手忍不住缩回袖中,有些不淡定起来,难道被发现了?

自然是被发现了,且不止景雪染一人。

祁水那伸手拽了拽祁水思的衣袖:“七哥,那个大姐姐镯子上有东西,太子殿下会打染姐姐的!”

他一张小脸上满是焦急,眼睛死死盯着祁水和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下一刻就扑上去伤害景雪染。

祁水思被他这么一拽,还有些放空的神思一下全部回来了。刚才与这小鬼说了些话,他们两个才亲近起来,现在敢直接拽他衣袖也是不易。

眼睛看向祁水和,在望到他赤红的双眼和紧握的拳头,祁水思皱眉,祁水和不对劲。

祁水那管景雪染叫染姐姐,那么另外一个大姐姐应该就是景雪语,祁水思连景雪语的脸看都没看,视线直接扫向她微缩的手腕。

还有些许淡绿色的尘末围绕在她的手边。

迷魂粉吗?

景雪语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祁水思不动声色,只是又忍不住看了眼一脸淡然的少女。

是谁走了,她真的喜欢聂柒吗……

呵,与他何干?

仰头灌下一直未动的酒,祁水思像是没听到祁水那的话一般。

祁水和是背对着祁水皇他们的,上面的高位者也只觉得这几个人在说话,并没有觉得怪异的地方。

只有景雪语眸中深处逐渐增加的喜色,景雪染,马上就有你的要吃的苦果了!

忽然,景老太太一脸阴沉地发了声:“染儿,去把你馨儿妹妹扶回来!”

景雪染一听,差点忍不住乐呵起来,让她现在去扶景馨儿?像很惊讶地望向景老太太,清楚地看到对方看向自己眼中的厌恶之意。

看来是真的看她不爽了,景雪染微微扯动了下唇角。

景老太太不见她有动作,火气也冒了上来,沉声训斥:“你还嫌让相府丢人丢的不够吗!”

语儿和景馨儿在表演中本来很好,若不是景雪染不懂姐妹之间的友爱,她们俩个怎么会如此狼狈!

现在景馨儿在大殿中多跪一刻,都是在丢相府的脸,而这一切,都是景雪染害的!

自讨苦吃2

景老太太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她对景雪染已经很不满,就算压了,声音还是一样的大。

旁边有几位大臣小姐听到了,跟景雪染关系勉勉强强还行的,好奇景老太太怎么这么对自家嫡孙女。

关系不行的,就在那儿偷笑景雪染不受家中长辈欢迎。

景清自然也听到了,毕竟太后刚才称赞了她,他想替景雪染说说话,却又不想在这种场合跟景老太太起了争执,最终斟酌再三,景清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杜芊显然不是个能忍的,听到景老太太这么教训景雪染,就下意识想反驳。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景雪染已经迈步走向殿中。

景雪染心下冷笑,景老太太看她的眼神里不只有厌恶,还有算计。

算计的什么,景老太太自己自然清楚。

祁水和为景雪语训斥景雪染,这可是让景老太太大为满意的。

这个时候,景雪染再待在那里,会破坏景雪语和祁水和的气氛,把她扔出去给景馨儿擦屁股正和她意。

嗯,也正和她意。景雪染眸中有笑意闪过。

她两手随意放在身侧,迈动步伐。不似大家闺秀那般拘束,也没有无礼仪的粗俗。

别有一般气魄,有人心里不由生出这么两个字——儒将。

似儒将又非儒将,若有奇怪的气息遍布,这样的景雪染,陌生。

景雪染一脸淡漠,这是隐藏的杀气,她极尽伪藏的杀气。杀人多了,散不去,所以她也不会是个好人,社会上的道德,还真捆不住特工。

行走间,身上银狐披风受风轻展,景雪染来到景馨儿面前,蹲下身,淡漠的假装温柔:“五妹妹,还好吗?”

景馨儿咬唇不语,她从来自视聪明,以前附和景老太太的话,能让景老太太对景雪染有一星半点的不悦她都自喜不已。

可是父亲的目光从来不会落在她身上,姨娘在相府中,也是圆滑做人,才让她有一般的衣食用度,更好的东西从来都不敢奢求。

她的舞蹈也是姨娘变卖了一部分嫁妆去请凤还京城中舞坊的舞女教的。

高手在民间,比起景雪染的宫廷乐舞师傅,她的舞女师傅作用不来了。

私下里她曾偷偷对比过两人的舞姿,她的比景雪染多了几分灵气,几分美感。

终于有一技之长比景雪染好,景馨儿原本很高兴,随后却被姨娘警告,她的身份很低,不能太露锋芒,会被杜芊对付。

景雪语找上她的时候,她是真的很高兴,但是当时算计景雪染时她有多兴奋,这会儿失败也就更难堪。

看着景雪染从上向下看的目光,景馨儿心里恨极,她不要被景雪染俯视!

她不说话,景雪染也不恼,看了看她一直用手捂着的那只脚,眯起了凤眸。

与此同时,祁水和在另外一边,看到景雪染压根不在意他直接走了,心中暴虐之意更盛。

众人只看到一袭白衣的景大小姐下了座位走向殿中央,重新注意到了摔倒的景馨儿。

视线的汇聚让景馨儿觉得难堪,毕竟也只是个十三岁不到的孩子,羞耻心很强。

自讨苦吃3

凤眸微眯,景雪染的手伸向景馨儿扭伤的脚。

景馨儿脸色一白,大庭广众之下,景雪染想干嘛?

景雪染却好像没看见她惊恐的目光一般,拂开景馨儿颤抖的手,径直伸向她的脚踝。

景馨儿慌,不明白她要干嘛?随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景馨儿尖声叫道:“大姐姐,你要干什么!”

景雪染瞟她一眼,随后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伸出手,碰上景馨儿的脚踝。

她轻轻一捏,景馨儿倒吸一口冷气,眼中泪花瞬间冒了出来,她本想泼脏水给景雪染,但真没想到景雪染会真的碰她脚踝啊。

秉着一不做,二不休的作死心理,景馨儿咬牙,张嘴尖叫:“啊!大姐姐,馨儿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不要废了我的脚啊!”

她双手乱挥舞,表情扭曲,眼中泪花闪烁,像是痛到了极点。

景雪染手中的动作却停都不停,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景馨儿的叫嚣。

旁人看着,就像是景雪染因为刚才景馨儿给她使的有绊子生气,现在借着扶她来落井下石,给自己出气。

岳妃眼里划过不屑,破了她们的计谋,本以为是个聪明,现在看,就是个恃宠而骄、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在宫宴上,而且还是皇上有意为自己儿子弄的相亲宴上,公然的欺辱府中庶妹,这不就是傻吗?

岳妃媚眼一挑,重重放下手中的玉著:“景雪染,谁给你的胆子在宫宴上行凶!”

“啊!”景馨儿传来一声尖叫。

碰!

景老太太这边的席位上也响起一声巨响。

云天堂中的人一时有些懵,发生什么了?

“呵~”景雪染垂头低声笑,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般看着景馨儿:“五妹妹,大姐不过给你正了骨位,怎么就成要废了你的脚了?还有,你哪里错了,需要我饶了你啊?”

此刻,她面上带着笑容,笑的清冷又邪气,不像是一般女子该有的表情。

祁水思看过去,一时被吸引住。其实,他觉得,景雪染的笑,就像是一只抓着老鼠不吃,用爪子逗弄老鼠的猫。

现在是玩得不亦乐乎了。

景馨儿呆住了,脚踝上还有些刺痛,但是已经没有刚才的那般疼痛,而且她自己也感觉得到,景雪染碰她的那几下,确实是把骨位移正了。

只是,景雪染是什么时候会了正骨?

她从小娇生惯养长大,怎么会接触这些?

况且,她也以为景雪染是要借着这个机会修理一下她,但现在……

景馨儿不说话,景雪染也不继续道了,暂时忽略发话的岳妃,她看向景老太太的那一桌。

这一看,嘴角真是抽搐得厉害。

一桌饭菜被粗鲁的掀翻,洒了满地。一个美人倒在地上,恰好被掀翻的矮几砸中小腿。

而罪魁祸首祁水和,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景雪染想笑又不能笑,怕弧度太大扯痛肩膀上的伤口,凤眼里含着讥讽:“岳妃娘娘是说臣女行凶吗?我怎么觉得您的眼神出了问题。”

自讨苦吃4

我怎么觉得您的眼神出了问题?

一句嚣张至极的话,当众讽刺当朝后妃,在场的大人、小姐、公子,纷纷愕然。

岳妃怒:“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本宫说话!”她还没被人这么说过,这景雪染的胆子还真大!

一个后妃发怒,一个太子伤人,两个重臣之女受伤,所有人竟不知接下来他们要干什么。

祈水皇最先呵斥道:“在闹什么!全部闭嘴。”

他重重一拍龙椅,所有人噤声。

太后忍不住皱眉,抬手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她向来不喜欢这些宴会,就是因为宴会上的这堆烦心事。

可是这是帝王家,这是权利集结的地方,阴谋阳谋明争暗斗从不会少过。

太后无奈,只得怒声道:“来人宣太医给景小姐看诊,太子,你给哀家跪下!”

太后的话语像是一道惊雷,雷霆乍惊惊回了祁水和的神智。

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内心刚才可以焚天的怒火消散无踪。祁水和简直不敢相信,他都做了些什么。

“太子!”祁水和久久不动,太后也忍不住又厉声喝道。

祁水和一惊,步履不稳的走向大点中央,中间还一不小心碰到了压在景雪语腿上的矮几。

景雪语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矮几较尖的部分正好压着她,祁水和这么一碰,她都能感觉到自己腿上肌肉撕裂般的痛。

一张美人面,瞬间变得梨花带雨。

有几个宫女上前,合力抬起了矮几,景雪语便一下晕了过去。

祁水和砰的一声在殿中央跪下,脊背不停的颤抖,话也说不清楚:“皇,皇祖母恕罪,孙,孙儿,并非有意!”

到底是将门之后,跟着祁水醉上过战场的女子,太后的气场也有些杀伐之气,加上阅历深厚,祁水和是敬畏这位祖母的。

太后对他比一众兄弟倒是好一点,这是因为他太子的身份。纵使比不上祁水思得宠,他也没被太后如此疾言厉色的指责过。

“太后娘娘息怒!”

杜清悦见事态不好,连忙走到祁水和身旁一齐跪下。

她也还没反应过来祁水和刚才为什么把矮几掀了,不偏不倚还砸到了景雪语身上。

并非说景雪语的身份很高贵,受了伤祁水和要付出代价,而是因为身为当朝太子,祁水和不能干出这种伤人的事。

起码不能在明面上,众目睽睽之下。

一国太子不仁爱,肆意伤人,又怎么能担当太子之任。

太后眼中闪过怒意:“哀家息怒?太子,你给哀家一个解释!”

之前她就已经忍了一次祁水和的不敬,这次这么多大臣在,他竟然出手伤人,不是让皇家被人笑话吗,她怎么息怒?

杜清悦一听,却微微放下心,轻轻用手撞了撞祁水和,示意他快说话。

她相信祁水和再蠢也不会在这种场合打人,他也没这个胆。

祁水和确实没这个胆,跪着磕头道:“皇祖母,刚才孙儿只觉得一时怒火攻心,才忍不住掀了桌子,孙儿并不想这么做的啊!”

他这解释说了等于没说,一时怒火攻心,不就还是故意伤人的吗?

杜清悦一下子也被祁水和给蠢到了,你这么说谁买账啊!

果不其然,太后怒气更盛:“太子,一时怒火就可以伤人吗?还不快些给景相赔罪。”

说到底还是自己孙子,再生气太后也不想祁水和落了个坏名声。

祁水皇不语,算是任着太后处理这件事。

岳妃娇滴滴一笑,也不说话了,虽然说景雪染没弄倒霉,但是祁水和也是那位的敌人,祁水和倒霉他们自当是喜闻乐见。

景雪染觉得脚有些蹲麻了,便拉起自己作死给作懵的景馨儿到一边去。

谁曾想,她这一动作吸引了祁水和的视线。

抬手慌张地指着景雪染,祁水和急声道:“皇祖母,孙儿是被陷害的,刚才景雪染离孙儿近,是她不满我责说她,在孙儿身上动了手脚!”

自讨苦吃5

杜清悦有些恼火祁水和把景雪染牵扯了出来,但想着这样祁水和或许能脱罪,杜清悦直接柳眉一蹙,痛心地看着景雪染:“染儿,和儿他毕竟是你的表哥啊!”

一句话也没问,就这么顺着祁水和的说辞。

景雪染冷笑,是就想这么给她定罪吗?

坐席间,聂柒被聂钧拉着坐下,只是一双眼死死盯着景雪染,像是要活生生吃了她一般。

景雪染该死!居然害了语儿受伤。

聂钧皱皱眉,怎么大哥遇见语儿表妹的事就这么不冷静呢?“大哥你别出去,父亲会给语儿表妹撑腰的。”

聂钧话音刚落,大殿上又跪下一人,景雪语的舅舅聂传对着祁水皇就高声道:“景大小姐竟因一己之心谋算太子殿下,还牵连了微臣外甥女,请皇上为微臣的外甥女讨一个公道!”

景雪染好笑的看那怒视她的中年男人一眼,都要忘了景雪语这个舅舅了。

侍中,皇上的人,可惜他这番话,太耿直了,耿直得……

愚蠢。祁水思眼中有冷光乍现。

一朝天子一朝臣,臣当为君。聂传刚才一开口却是直接为了景雪语,压根没管祁水皇现在这会儿有些糟糕的心情。

就算今日景雪染受罚如了他们的愿,祁水皇对聂家都会心生嫌隙。侍中是在皇上跟前的红人,所以才比其他官官高一等,但若与皇上离了心,臣子又算什么?

祁水皇果然心有不虞,今天一个二个当着他面耍手段耍上瘾了是吧?

就算是景雪染算计了祁水和,因为景雪语之前与岳妃共谋的事,祁水皇都会觉得“真性情”的景雪染更入他眼,谁理这么个侍中外甥女。

不过聂传的话却涨了祁水和的气焰,看有人愿意跟他一起讨伐景雪染,也不管没说话的祁水皇和太后,他看着景雪染迫不及待道:“景雪染,你还不承认你做了什么吗?”

看他这一脸急于撇清自己的样子,景雪染不屑:“臣女做了什么吗?”

“放肆!你还想嘴硬到什么时候?本宫不过是责说了你几句,不想你却心胸狭隘到如此地步,这样陷害本宫和你嫡妹!”祁水和气的脸红脖子粗。其实他本来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景雪染干了些什么,只想着先把自己撇清,但是现在他越看景雪染,心中就越憋闷。

祁水和干脆直接认定就是景雪染对他动了手脚。

杜清悦抿了抿唇,却一句话都没说,外甥女和儿子,她没有子嗣傍身,就算祁水和只是抱养来的,她也不能放弃。

杜芊有些心冷,就算早就知道这对女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拉染儿去背黑锅。

杜芊扯了扯景清的衣袖:“相爷,染儿断不会做这等事,你快帮帮染儿啊。”

景清却重重甩开杜芊的手,怒瞪她一眼:“没做?你说没做就没做吗?都是你惯出来她这无法无天的脾气。”

景清深知自己这个嫡长女的秉性,因为一时怒火做出这种事不是不可能。

现在他只埋怨为什么生了景雪染这个祸害,完全忘了之前听见太后称赞景雪染时的自豪。

杜芊不敢相信的看着景清,他居然这么说?

身为一个母亲,杜芊知道染儿身上才不会有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被她保护的好好的,又怎么会有心去算计祁水和?

但是,身为景雪染的父亲,她的枕边人,景清居然不相信景雪染,甚至不愿意去为自己女儿说一句话。

杜芊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接下来,却还会有让她更无法接受的事。

扇脸

景清走出坐席,也跪在了大殿上,杜芊以为他是要去为景雪染说话,心里的石头才放下了一点。

下一秒,她的脸色却完全惨白。

景清道:“皇上,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贵妃娘娘,臣教女无方,才让她犯下今日错事,还请给小女一个教训。”

云天堂中众人瞬间唏嘘,大部分人都是在称赞说景相大义灭亲,不顾儿女私情。

只有些许人才在小声讥讽,事情还未给出一个准确的结果,就这么着急着把自己女儿推下水,景相当真是对陛下忠心。

景雪染笑看这个跪在地上,原主称之为父亲的人,有这么个父亲,还真是可怜。

景清是景雪染的父亲都说话了,祁水皇也不好继续装聋作哑,只好看着景雪染:“染丫头,你怎么说?”

祁水皇表明了,他现在偏袒景雪染,愿意听她辩解一二。

呵,真是讽刺。景雪染冷笑,身为父亲的景清,和有血缘关系的杜清悦,都直接定了她的罪,到头来愿意给她一个辩解机会的,就只有一个不熟的姨父,还是有私心作祟……

景雪染勾起不诚心的笑,也跪了下去:“臣女与太子殿下无冤无仇,不知为何会被冠上这么一个罪名。凡事讲究证据,请皇上让太子殿下拿出证据说话。”

祁水皇点点头,大手一挥:“叫太医上来。”

片刻后,一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玩味的看了大殿上一圈跪着的人,才拱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太后娘娘。”

祁水皇嗯了一声免了他的礼,才指着祁水和:“尹贤,去给太子看看他身上可有奇怪的地方。”

尹贤揖手:“是。”

看了眼跪着的景雪染,尹贤不动声色的绕了过去。虽然说那位要娶了这位,到他对一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可没好感。

尹贤走到祁水和面前:“太子殿下,请让微臣诊个脉。”

祁水和却没有立马动,知道尹贤又叫了声太子,他才僵硬地伸出手,背后的冷汗差点浸湿了昂贵的布料。

虽然他刚才咬定是景雪染对他动了手脚,但他自己也不是十分确定的,只是天生的疑心病让他怀疑一切可能,首当其冲的就是拂了他面子的景雪染。

尹贤搭上他的手,挑挑眉,收回手在他一侧的袖子上轻拂了一下,似捻起了什么东西在鼻尖轻嗅。

祁水和吞了口口水,迫不及待的问:“尹太医,本宫身上可有异样?”

尹贤瞥他一眼,却对着祁水皇开口:“皇上,太子殿下被人撒了一种药粉,这种药粉会让人在一瞬间暴怒无比,失去思考能力。”

祁水皇的脸色一下有些莫测。

祁水和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地站起来就对着景雪染大吼:“景雪染,你还不承认是你算计了本宫吗?你到底知不知道污蔑一朝太子是何罪?”

景雪染嗤笑一声:“抱歉,还真不知道。”

“景雪染!”祁水和暴跳如雷。

“太子殿下,我不聋,不劳您这么大声,”景雪染讥讽道,“况且,无罪之有我又怎么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她到最后臣女两字也不用了,跟个白痴讲什么礼仪。

扇脸2

祁水和气急败坏:“你!”

“好了,太子闭嘴。”太后不悦地喝道。然后眼神颇为复杂的看着景雪染:“景雪染,你即说不是你做的,可敢让哀家搜身,还你一个清白,也找出真凶。”

景雪染却下意识的皱眉,搜身?

如果她没受伤,搜身就搜了,可她现在肩膀上有伤口,若让人检查,定会被发现。

祁水湛同时也看向她,她的伤口是他包扎的,那伤口有些长,纵使用了药,看她刚才那一折腾,势必会渗些血出来。

要是这会儿被发现了,只怕铃妃的事会把她牵扯进来,那可是关于皇家子嗣的事……

祁水湛已经不管景雪语的事了,却莫名的就担心他之前帮过景雪语对付的景雪染。

刚才景雪染皱眉的样子已经让让人心理都信了几分祁水和的说辞,如果不是她做的,直接答应搜身不就行了。

聂华下巴一昂:“差点还真信了不是她做的,真不懂这种蛇蝎美人,明明都暴露了还死鸭子嘴硬。”

景雪染还没说话,景清又一个头磕下去:“染儿年幼无知,请太子殿下原谅,太后娘娘从轻发落。”

他认定是景雪染做的,比起让太后搜身发现罪证出来丢脸,他宁可现在直接让景雪染承认一切,实在不行被处死都无所谓。

谁让这个孽女是二月生的,果真是灾星。

凤还二月是出生的婴儿皆被视为不详,景雪染是二月出生的女子,本就不是那么受欢迎。

只因为是生在了二月的最后一日,况且又是杜芊肚子里钻出来的,方没有那么被出生的问题影响太大。

但是景清在景雪染出生的那会儿刚好遇到了些许不顺,并且杜芊本来应该是在四月顺产,却偏偏提了两个月早产。

刚出生的景雪染可没现在这么好看,一脸青紫,看着就让人不喜。

故景清这些年虽然也宠景雪染,心里却总是有道坎。只要到了某些时候,把这个女儿弄出去送死或者可以给他带来更大的好处,景清能毫不犹豫的去做。

“诬陷当朝太子可不是小打小闹的事,放心了,她这次肯定没好果子吃,”聂钧一脸无奈,敲了敲聂柒的手,“所以说,我的好大哥,别冷着一张脸,娘都看你好几次了。”

“哼。”聂柒冷哼一声不说话,这时候他脸上冷若玄冰的表情才配得上今日一身黑衣。

聂钧无奈叹息一声,大哥怎么自己还没发现呢,他分明就是喜欢上了语儿表妹嘛,不然怎么会因为她受了点伤,就如此在意。

甚至不惜在相府就差点对十二岁的景雪染动手。

太后脸色不虞,虎毒不食子,纵使景雪染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景清也不应该这个态度,景雪染还没说话,他便如此作态,是真的为景雪染好,还是想借他们皇族的手杀了他自己的女儿。

祁水和见有景清也为他说话,心中瞬间得意了起来。

心中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刚才的怒气一扫而空,挂出副怜悯的样子看着景雪染,用着无奈的口气:“染儿妹妹,我也并非不念我们表兄妹的情分,只是你万不该这般害我,还间接害了你的嫡妹,所以,”

祁水和顿了下,又继续道:“染儿妹妹,只要你向本宫磕头认错,并且也向语儿表妹认个错,向父皇与皇祖母坦白一切,本宫就原谅你了,也会让父皇放你一马。”

他对着景雪染一脸傲气,似乎已经给了她天大的恩赐一般。

杜芊手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祁水和简直欺人太甚!

杜清悦皱皱眉,终究没说什么,确实要给景雪染一些惩罚,大不了她事后再随便赏点东西给景雪染,哄哄就没事了。

景雪染看着这个一脸高傲的白痴,冷笑:“抱歉。”

祁水和摇摇头:“染儿妹妹,你未免太没诚意。”

扇脸3

景雪染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仰头对着祁水和,红唇轻启,悄然无声息的吐出两个字:“脑残。”

她声音很轻,轻到旁人以为她根本没说话。

祁水和却一下懵了,脑残,什么意思?

景雪染不屑勾唇:“抱歉,我是说我不知道我哪里算计了太子殿下,需要跟你道歉。”

“你,景雪染!”还没消化完脑残的意思,祁水和又被景雪染气噎。

“微臣在景小姐身上搜到些许药粉,疑与太子殿下有关,请皇上过目。”

殿外忽然传来一道女声,一身穿太医服饰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一张脸不施粉黛,脑后长长的秀发被簪子定住,老气的太医服饰被穿出了显得年轻时尚的感觉。

女子轻巧掠过跪着的一干人,将手中用托盘托起的一只镯子递给了祁水皇身边的太监,随后退了下来,安安静静的站着。

不少人看着这名女子,目露讽刺。

明明是一名女子,就应该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却偏偏要进宫当一名太医,抛头露面,有失女德。

景雪染对这女子也颇有兴趣,凤还也是个封建社会,虽有过女子为官的先例,却少之又少。

现在能见到这么一个女太医,当真稀罕。

并且,她拿着的镯子可是景雪语那只……

祁水皇明显记得这女子,且映像不浅,当即瞧了瞧那只镯子,发现一道暗扣,轻轻按了下去,立即有白色的粉末弹了出来。

祁水皇来了兴致:“卓嫣太医,这是何物?”

卓嫣不紧不慢道:“回皇上,能让人短时间变得暴躁的药物。乃是微臣在为景小姐治伤时所发现的。”

“可是景相府二小姐景雪语?”太后一听,立即问道。

卓嫣一笑:“正是。”

看戏众人瞬间唏嘘了起来。

让人暴躁的药粉,可不就是刚才尹太医说的那种药吗?

真是没想到,居然是从景雪语身上搜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聂传原本挺得笔直的背瞬间垮了下来,满脸的惊愕。

他敢这么直接的跪出来请皇上为景雪语做主,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姐姐的女儿是什么德行。

景雪语若论才情,定不输景雪染半分,从小也是聪慧得很,四岁便能将晦涩难懂的诗念得朗朗上口,且这孩子生性善良,从不害人。

这太子殿下中的药粉怎么会是她的?

聂传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高声道:“皇上,这镯子定是有人污蔑微臣外甥女,若是这镯子真的本是语儿的,语儿又怎么会让太子殿下中招来伤了自己!请皇上明鉴!”

景雪染垂眸,看着膝下的地毯。当然不会让祁水和伤了她自己,不过是想让祁水和暴怒之下收拾她了罢。

可惜了,若没有景老太太叫她来扶景馨儿,没准她真的就被祁水和给伤了。最后苦了的,也只有景雪语自己。

卓嫣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看着聂传:“聂大人的意思是本官陷害你的外甥女咯?”

“不敢,”聂传提醒自己别跟一个女娃儿计较:“本官的意思是,另有其人图谋不轨,想嫁祸给语儿,好自己脱身!”

扇脸4

聂传说的斩钉截铁,同时也怒看景雪染,真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女娃娃,居然手段这么狠,不但算计太子伤了语儿,还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语儿身上。

这不就是在说她吗?

景雪染微笑,这年头的人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

卓嫣看了看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出来的女子,拱手对着祁水皇和太后道:“陛下,太后娘娘,接触过这种药粉的人自身也会有一些反应,卓嫣在为景二小姐把脉是就发现过。聂大人怀疑景大小姐,让卓嫣为景大小姐把脉便知。”

祁水皇瞥了眼脸色变成猪肝的聂传,还有一下子变得有些失望的景清,袖子一甩:“准了。”

卓嫣嫣然一笑,脚步迈向景雪染:“景大小姐,让卓嫣给你把个脉吧。”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景雪染身边,伸出了手。

景雪染眸色一暗,最终还是伸出了手。

卓嫣直接就要去探脉,尹贤却突然出声了,挂着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聂大人如此之说,还是有几分怀疑师姐你的,为了避嫌,师姐,就让我来吧。”

卓嫣差异的挑挑眉,这混小子什么时候跟她说话这么客气了?

不过小师弟要,她为什么不给?

卓嫣很大方的退开一步:“师弟说得有礼,我便避避嫌吧,聂大人可别再说本官与她人同流合污,这罪名,我一个小小太医可担不起。”

聂传在一旁差点气得吐一口血出来,现在的女子,怎么都这般!

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如此牙尖嘴利,伶牙俐齿,根本就不像是女子。

拿出帕子搭在景雪染手腕上,尹贤又顺道拉了一把景雪染,让她从地上站起来。

尹贤伸手探脉,一双眼笑嘻嘻的盯着景雪染。

“景小姐,告诉我脑残什么意思我便帮你保守秘密如何?”

他的声音清楚传到景雪染耳里。

密语传音,这个小太医功夫果然不弱。

景雪染挑眉,却直接开口:“脑残的意思,大脑残疾呗,尹太医难不成不知道?”

她可没能力在内力受损的情况下密语传音,故而只是压低了声音。

一边的祁水和和卓嫣,听得清清楚楚。

祁水和气极:“什么!景雪染你!”这女的,居然骂他大脑残疾,脑子有病!

“太子,你给朕闭嘴!”祁水皇听到他的声音,带着警告之意的眼神横了过去。

卓嫣一听,忍不住扑哧就笑出了声。

弄得周围的人一脸奇怪的看着她,不明白这卓太医在笑什么,现在这情况也没有什么好笑的啊。

尹贤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忍住了快要喷出口的笑意。

认真的打量了面前女子一眼,明明就是一张没有任何真实表情的脸。

景雪染听见耳边传来这么一道声音——

“景雪染,我发现你越来越有趣了,本太医决定不讨厌你了。”

朝天翻一个大白眼,姐需要你不讨厌吗?搞笑。

尹贤松开手,正对着祁水皇道:“陛下,景大小姐脉相正常,除了有些受寒和比常人虚弱了些,与常人无异。”

扇脸5

与常人无异

五个明晃晃的字眼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景清睁大了眼,与常人无异?这不就证明了景雪染并没有接触过祁水和中的药物。

瞬间,景清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笑话。刚才一点都不为景雪染辩解,急着“大义”灭亲。

现在却……

聂传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起卓嫣,他还是更相信尹贤的,就连尹贤都说景雪染没有问题。

聂华捂嘴惊呼:“怎么可能?不是景雪染!”

刚才他们全都认定是景雪染做了此事,还害了语儿表妹。

那么刚才他们有多愤恨景雪染害了景雪语,这会儿脸上就觉得火辣辣的疼。

毕竟,低声叫嚣要景雪染付出代价中,叫的最凶的就是她。

答案既出,景雪染直接跪下:“请皇上、太后还臣女一个清白。”

太后莫名的觉得欣慰了一下,她就知道,这孩子这么聪慧,讨厌一个人又怎么可能用这种低等的段数。

祁水皇眼中闪过恼火,敢在皇宫里,天子脚下玩这种把戏,等着去大牢里待着吧。

“朕怎么容许有人在朕面前搞鬼,”祁水皇开口,又看着景雪染,神情沉重:“染丫头,委屈你了。”

景雪染悄悄翻了翻眼皮子,好话谁都会说,干点实质的事才重要。

祁水皇也果然没让她失望。

“来人,把景雪语带上来。”祁水皇眸光一暗,又转向祁水和与杜清悦:“太子、贵妃,你们怎么说?”

杜清悦脸色白了白,多年侍奉,怎不知道祁水皇是生气了,她张口刚想说话,却被祁水皇打断。

“还有景相,朕母后都称赞过的人怎么会是不好的,你那句教女无方还是收走吧,不然一个教女无方的左相,朕要着这前朝迟早会乱!”

祁水皇重重一拍龙椅,怒气毫不掩饰。

“皇上息怒!”

泱泱一片人一齐跪下。

“微臣糊涂,皇上恕罪!”景清颤巍巍的磕下一个响头。

在祁水皇怒火的面前,他当朝左相的光芒简直弱的没有存在感。

“皇帝。”太后轻轻碰了下祁水皇也示意他冷静些。

“哼!息怒,息什么怒,年关宫宴,大好的日子,其他诸位卿家跪着干嘛。”祁水皇挥挥手,太后的警告还是有作用,他语气平和了些。

众人面面相觑,其他诸位?

最终除了景清和杜清悦他们,其他大臣和各自家眷都站起身,压低存在感回了席位。

景雪语这个时候也被宫女带了进来,一下就看见自己的舅舅,还有景雪染、景清、祁水和他们全都在大殿上跪着。

太后恰巧在这时对着景雪染招了招手:“染儿丫头,还跪着干嘛?尹太医都说了你体虚,你快起来,到哀家身边坐着。”

“是。”景雪染低应一声,在旁边过来的宫女搀扶下,走向太后鸾座旁新加的把椅子。

祁水和威风不复,看着景雪染的背影,赶忙道:“染儿妹妹,本宫刚才一时被误导,才怀疑你,请染儿妹妹别生本宫的气!”

杜清悦见祁水和识趣,也赶紧搭腔:“染儿,姨母方才爱子心切,才误会了你,你可以生姨母的气,但请原谅你太子表哥吧。”

扇脸6

呵呵……

脸皮真厚,景雪染只能在心里吐槽这么一句。

脸皮厚的年年有,只是今年特别多。

好歹也是个贵妃和太子,景雪染不能不卖自己的“宽容”:“姨母何须致歉,人之常情。”

杜清悦松口气,就知道景雪染好哄。

祁水皇见他们跪得够久,差不多也够了,便道:“云天堂的地板可是舒坦?爱妃和太子还不起来?”

“谢皇上。”

杜清悦和祁水和齐齐谢恩,从地上站了起来。

于是跪下的也就只剩景清和聂传了。

景雪语蓦地心惊了一下,就看到舅舅看她的眼神,那么的……失望。

甚至是心寒……

景雪语已经猜出来了,刚才卓嫣拿走了她的镯子,就肯定是看出了她镯子中有迷魂粉。

而现在,云天堂里的局势,景雪染一定是洗清了自己吧。

不由地转头看向席位间的祁水湛,景雪语心中抱着一丝期望。

随即,她看到的只有男子冷漠无情的双瞳。

他,要放弃她了吗?

“景雪语,你可知罪!”杜清悦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看到景雪语就气不打一处来。

刚才都看见景雪语受了伤,所以才没有怀疑她,但是谁知道,就是这个女人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心一寸一寸的冷下来,祁水湛不曾看她一眼。

景雪语苦笑,移动疼痛的小腿跪了下去:“臣女不知犯了何罪。”

杜清悦怒:“你难道还不认罪,你给太子下药到底是居心何在?”

景雪语知道,这时候认了罪她讨不到好果子,干脆跪得笔直:“臣女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只是她眼神却不由自主的悄悄移向祁水湛:湛,你为什么还不肯开口,还不愿帮我……

“你这孽女!害我误会你大姐,还让太子殿下受冤,还不快些认罪!”景清怒视景雪语,额角青筋暴起。

刚才对景雪染什么态度,现在对景雪语他就是什么态度。

景雪语看着自己这个父亲,还好,她早就不对这个父亲抱有任何期望:“父亲,我何时让你误会大姐了,至于让太子殿下受冤,呵,”她冷笑:“我一个不受宠的相府嫡女哪里有这本事啊。”

众人都知道杜芊是后进的相府,是个平妻,对景雪语的身份也是一清二楚,原配留下的嫡女。

有后母压迫,又亲口说出不受宠爱,众人看景雪语的目光一时都多了些怜悯。

聂传的眼神也变得苦涩,是啊,景清是不重视语儿的,语儿今日做这些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景雪染坐太后身旁,看着下面小丑一般的景清,刚才对着她叫嚣,现在又是对着景雪语。

也是好算计,把对她疾言厉色的原因全都推到景雪语身上,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担当的人到底怎么坐上左相的位子,杜芊又是怎么看上的。

景雪染不知道,杜芊心里已经渐生悔意,虽然还很少,只有那么一点,但是种子已经埋下,就不愁它不会生根发芽,逐渐壮大。

“你!孽女!”

口才都不如自己两个女儿,景清只好闭嘴,那一脸的怒色,让人怎么看都觉得倒胃口。

俗话说是父子兵上阵,祁水和是母子兵,杜清悦被呛回去,他来:“景雪语,本宫因你误会了染儿妹妹,还差点担上一个公然殴打臣女的罪责,本宫可是哪里得罪你了!不要再想抵赖,证据确凿!”

相助

景雪语沉默了,现在抵死不认确实没什么意义,祁水和说证据确凿,是真的确凿了。

祁水湛给她的镯子里面本来是一些迷药的,只是她自己把那些药粉换了。

能让人狂躁的药,用在祁水和身上,她本意就是让祁水和在狂躁下重伤景雪染。

无他,只因心中的怒火。

真是应了那一句害人终害己,银镯里装了药粉,也间接的影响到了她,如果她今天带的是祁水湛给她防身的药,就不不会被药粉影响,就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给祁水和下药。

景雪语心中有苦说不出,只是一张脸,愈见惨白。

景雪语缄默,权当是默认。

祁水和本都想着狠狠的痛斥景雪语,但是她的这幅反应,却让他觉得一拳打进空气中,没有任何快意。

心中一袭怒意发了跟没发一样,更气了。

不过好歹是祁水和,一大废材太子,毫无真才实学,毫无心胸肚量,就这么放过景雪语,扯淡。

恰好这时,祁水皇火上添了点油:“既然这事受害的有太子,那么景雪语的受罚就由太子定了。”

他对勾结他妃子的人一向没好感,对被勾结的妃子,绝对也是一样。

祁水和一听,惊喜不已,连忙谢恩。

无形中,却让人对他有了分鄙视。

最后他双眼一眯,心中已经想好如何惩罚景雪语的方法。

“景雪语,本宫念你好歹也算是本宫的表妹,可以对你网开一面,”祁水和一脸宽容大度,偏偏用心可耻:“本宫要求也不过分,跪下给本宫道歉,再挨三十大板,此事便作罢。”

三十大板,一个成年男子都可以被打得个半死,更何况景雪语比景雪染小了半岁余,只有十四岁。

“哼,满口仁义,不过如此。”景雪语冷冷讽刺过去,一张脸写满了与年纪不符的……看透。

“哼,本宫不屑与妇道人家争辩,来人!”祁水和一挥袖,转身便温柔中藏着点点殷勤的看着景雪染。

“染儿妹妹,之前是我不好,染儿妹妹可别与表哥计较。”

祁水和赔笑,但是她为什么要给面子,景雪染也不客气:“我早说了人之常情,太子表哥也别往自己脸……身上推。”

噗嗤!

原本安安分分的祁水那实在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染姐姐是故意的吧,故意让太子听到那个脸字,就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祁水思看他一眼,祁水那又乖乖的缩在了位置上。

莫名的,他就觉得这个七哥很恐怖,虽然说也是个好人。

但是这不妨碍祁水那对他的好感下滑一个层次,刚才他明明也看见那个大姐姐弄药粉要害染姐姐的,却偏偏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说了有用吗?人微言轻。”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祁水思淡淡道。

人微言轻。

四个大字砸在祁水那心里,对啊,他只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卑微的皇子。

自己的东西要被宫女太监抢,每天只能只吃残羹冷炙,今天如果不是遇到了染姐姐,他估计都不会知道父皇长什么样子。

而且,就算他是坐在了七哥身旁,皇祖母和父皇也不曾将眼神停留在他身上过。

祁水那默了。

相助2

“自己有实力才是生存之道,靠别人迟早会粉身碎骨。”祁水思看了看这孩子暗淡下来的脸色,又加了一句。

让个天真的小孩儿接受这些事,确实残忍,但他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甚至更惨。

祁水和自然也察觉到了景雪染的讽刺,本来就不愉悦的心情更不怎样了。

讨好的笑意僵在唇边,祁水和干脆把一腔憋屈发在景雪语身上:“景雪语,你还不跪下!”

陷害皇族是死罪,如果不是景清的官位,还有之前闹的那么一出,诛杀一府之人是在不算是罪过。

故而,祁水和觉得他是发落轻了景雪语。

而景雪语这么不识抬举,要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是咎由自取。

只差没骂一句恶心,景雪语深吸一口气,两只手握得紧紧的。

罢了,只要她今日不死,日后定会将今天所受屈辱千倍百倍的还回来!

她闭眼,挺直的脊背微弯,眼看就要拜了下去。

祁水和也重新扬起得意的笑。

偏生景雪染不喜欢:“太子殿下,好歹你也伤了我家二妹,如此惩罚,不过分吗?”

景雪染脸色微冷,一双凤眼里面光芒莫辨,似是对祁水和的行为很不赞同。

如果是其他人来收拾景雪语就算了,但她就看这个祁水和不顺眼。

只因某女的不顺眼,祁水和今天必定诸事不顺。

被当众这么说做事过分,祁水和脸色好不到哪儿去,憋屈一天,他也不打算忍了。

祁水和脸色阴沉,说出来的话带着威胁:“染儿妹妹应该是不熟悉凤还律法吧,诬陷皇室,应当诛九族!”

诛九族?

景雪染眨眨眼,算了一下。

按照古代九族的定义,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

这么算还有点麻烦,不过,聂传一家,景相一家可逃不脱。

于是景雪染讥讽一笑:“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不管是聂大人还是臣女的父亲现在都应该是被处以死刑之人吗?”

聂传是祁水皇面前做事的人,皇上要杀轻易不得。

至于景清嘛,九族里面她是景清之女,杜芊是景清之妻,一个左相和一个国公府的势力。

景雪染微笑,杜芊还是祁水和姨母呢。

要是都这么被诛了,祁水和的日子才好玩。

祁水和怒:“染儿妹妹,本宫何时有过这种想法?满嘴胡言就是相府的教养吗!”

他就是一依靠杜清悦的皇子,哪有能耐因为他诛了这两家的九族。

他占理口头上说说还好,若是真要这么做,他这个太子也就做到头了。

又在吼,太后不悦的揉揉眉心,道:“太子!她是你的表妹,有这么对妹妹说话的吗?”

“皇祖母,我……”祁水和百口莫辩,这个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分明就是景雪染对他开口不敬,怎么皇祖母都向着一个女子呢?

“太子殿下是太子,诛了两位大人都不算事吧。”

有一淡然的声音响起,闻之让人抛去杂念,只想认真去听。

祁水思放下手中的茗茶,一身闲云野鹤的气质,一脸淡之如水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些话不是他说的。

相助3

“七弟,本宫是这种人吗?”弄懂他话里的意思,祁水和瞬间怒不可遏。

祁水思不轻不重的挑回去:“本王也没说太子殿下是。”

“你!”祁水和觉得自己想掀桌,今天这堆人到底是抽什么风,一个二个都跟他过不去。

太后看向祁水思:“哦?思儿你怎么想?”

祁水思只给了轻描淡写一句话:“太子毕竟伤了景小姐,此事算了吧。”

“祁水思!”祁水和一听自己要惩治景雪语的事情被祁水思给这样不了了之,顿时勃然大怒。

景雪语略带感激的望向祁水思,她和这位思王不熟,但是别人竟然愿意帮她。

祁水湛在一边看见景雪语的眼神,唇边勾起抹淡笑,哪里等得到他开口求情,果然不愧是那女人的孩子,有的是人帮忙。

“好了,太子闭嘴。”太后最喜欢祁水思,又怎么会让人欺辱到他头上。

祁水和不甘的闭上嘴,因为杜清悦给他送来了一个眼神,多年相处,他们不是母子胜似母子。

一个眼神便能懂对方要说什么。

望着景雪语眼中瞬间燃起来的希望之光,还有对着那个祁水思一脸的感激之情,景雪染百无聊奈的弹弹指甲,她也帮她说话了的,怎么不见这丫头谢谢她呢?

果然不愧是青春期的女生,十四岁就这么喜欢异性。

他真的是帮了景雪语吗?祁水思凝望着手中茗茶。

思,死。

凤还国有本类似高门秘辛的画本子,不知道是哪个人无聊编的,从下至九品芝麻官,上至皇上太后,几乎都有记载。

知道太多可不好,那写的人遭到祁水皇室之前的上一任皇族追杀,不知所踪。

而那本无聊的书,则被留了下来,用来警示后代皇族。

他小时候,曾经去过御书房,不经意间,就瞟到了那本书,书中有个故事,很简单,也很无趣。

古有人,名思瑞。母为念其父取之。思瑞天生不祥,八字克亲。四岁克母,八岁克叔,十二克祖,十六克周身之人。

瑞字是福气所依的字,那个思,就成了不祥的东西。

思,死也。

如果这只是一个故事就罢了,偏偏上一任皇室亲政时,有个小官,不喜自己家中糟糠之妻生的儿子,名字也是随便取的,取的就是思。

小官的儿子,也招来了不详,最后一家人死在天雷下。

他的名字,祁水皇钦定,未出生前便钦定了……

“太子的责罚这丫头就不用受了,不过朕觉得景爱卿的家教还需严些,朕就差个嬷嬷去相府帮爱卿管教管教。”祁水皇眸中有不悦之色,特别是在目光移向景雪语的时候。

更或者是在听到祁水思声音的时候。

“微臣无能,谢皇上。”景清颤颤巍巍捏了一把汗,明知是变相的惩罚,却还是谢了恩。

对于皇上,雷霆雨露均是恩。

一场好戏就这么要完了,景雪染敛去眼中幽幽神色,这古代,比现代确实恶心了不知一点半点。

不过十多岁的小姑娘,还未成年,在现代应该开开心心的读着书,为作业,为成绩嘟囔抱怨,第二天又开开心心的。

哪里像现在这些人,勾心斗角,说一套做一套。

从云天堂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了一个小太监,疾步走到祁水皇身旁,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又很快退下。这一下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众人纷纷看见祁水皇瞬间沉下来的脸色。

出了什么事吗?

景雪染却颇有趣味的看着那个小太监“急慌慌”消失的背影。

步伐轻盈,下盘很稳,分明就是练家子的,估计体中最少也有十年的内力。

倒是比刚才追着杀她的那些人强了太多,也算得上是高手。

祁水皇身边养着的高手,估计还不知这么一个吧,皇上之类的,当真惜命。

“今日频生事端,朕看这宴会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各位爱卿散了吧。”

事端

蓦地,祁水皇挥手来了这么一句。

有人胆大的抬头去张望,就看到皇上的脸色很不好。

黑漆漆的像一块锅灰,眉毛揪在一起。

平日里威严就盛的眼睛,现在给人的威压感更为恐怖。

太后看了眼祁水皇,微微皱了皱眉毛,最后高声道:“今年这宫宴事端频生,诸位大臣、家眷们也累了,就都各自回府歇息吧,年关事务繁忙,还要靠众位大臣一起打理。”

“谢太后体恤。”

众人纷纷起身谢恩。

景雪染自也是站了起来,太后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随着祁水皇一起走向偏殿。

景雪染略微疑惑的想着太后刚才看她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却被一道娇蛮的女声打断思路。

“景雪染,你搞什么鬼?”

一女子站在九层台阶下,米白色的长裙拖地摇曳,腰间配着同色的璎珞,尖尖的下巴,含情的大眼,是个拔尖的美人。

可惜的是,一双杏眼含怒看着她,从正面来瞧,硬生生毁了她那一身温婉气质。

陆安冉,勇安侯府大小姐,与她同岁,晚出生半月。

两人从小就玩的开,可谓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闺蜜。

景雪染轻蹙下眉,像似不解,缓缓走下那寓意归一长久的阶梯,来到陆安冉面前,用的是一贯平和却带着丝丝沁进骨子里的凉意:“安冉,我怎么了,你生这么大的气。”

陆安冉先是被她的声音惊了一跳,随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柳眉倒竖,只是微微压低了声音:“景雪染,你别跟我装傻!上次你在寒湖就帮了景雪语,然后呢?自己掉进去了,还给她搏了个好名声。”

说到这儿,陆安冉有些咬牙切齿。

“现在呢?好不容易看到她要倒霉了,你又发什么疯去给她求情!”

论道朝中各位大人的小姐贵女,陆安冉最讨厌的就是景雪语了,景雪染从记忆里也就只知道这些。

至于具体原因嘛,就得看景雪语以前就能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了。

她动静有些大,引来了旁人的瞩目。

景雪染无语,感情这位大姐你做坏事还要弄得人尽皆知啊。

聂华跑到景雪语扶着她,看到她们这儿的动静,气不打一处来就扶着景雪语向景雪染走去。

“景雪染,语儿她是你妹妹啊!你们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对她?”聂华一手扶着景雪语,另一手叉腰,顿时展现了自己大大咧咧的性格。

聂钧在一边远远看着,不由就无语自家小妹,形象呢华儿,你是京城里的淑女闺秀,不是武馆里练家子的姑娘啊!

他正腹诽,却看到聂柒也走了过去。

人啊,再是人中龙凤,精英豪杰,遇到感情这回事儿,怎么都是傻的呢?

景雪染颇为好笑的看了看聂华,这姑娘,生的水灵灵的,叉腰生气一脸蛮干的样子也很好玩,只是……

估计脑袋有问题吧?

“聂华,你不说,我都忘了景雪语是阿染妹妹,阿染,你怎么会有这种妹妹呢?”

有外人在,自然不能把内讧的样子给别人看,陆安冉下巴一扬,挽着景雪染的手,气势一点都不弱。

事端2

掐起腔聂华可不弱:“陆大小姐,语儿是景雪染的妹妹又怎么了?有这么个姐姐我还替语儿觉得丢脸!”

莫名的被人身攻击了,景雪染打量着一旁景雪语眼中对她的讥诮。

话说以前景雪染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倒是亏吃得蛮多,怎么就这么招她讨厌呢?

逮到不跟她搭话,看向景雪语的眼神,聂华以为景雪染又在欺负景雪语了,顿时怒了,放着她的面还敢欺负她的表妹?

“景雪染,你看什么呢?我家语儿被你害成这样了,你高兴了吗?”

陆安冉刚被聂华这强冠罪名的本事给吓到,又见景雪染被吼,也来劲了:“聂华,你凭什么这么说?难道是阿染下药陷害皇族?是阿染让景雪语身上有那种恶心的药吗?”

“你!”聂华语噎,她过来只是见不得表妹受欺负,可是,事实摆在那儿,真的是景雪语下药害了祁水和。

证据确凿,根本无法抵赖,如果不是祁水思和景雪染身后势力的特殊性,景雪语这件事怎么会得善了?

“谁又知道不是有心人的陷害吗?”聂柒从后跟来,正巧听见陆安冉的话,声音冷得不得了。

谁也不能欺负语儿!

连女人都要欺负啊?

对聂柒的印象因为原主本来就不好,这下景雪染更讨厌聂柒了。

一直没开口,景雪染终于说话:“聂公子此言好笑,有心人的陷害,也抵不过自身的罪念。”

“哼,阿染说得对,她要是自己行的端正,哪里会被陷害?而且,是不是陷害,谁都清楚吧!”陆安冉一听,瞬间举赞同牌。

景雪染不由得汗颜,其实这话没什么道理,只是刚好堵的上对面三个人的嘴而已。

“什么,陷害?聂公子,说话可要有证据。”卓嫣本正要走,关键时刻耳朵动了动,瞬间一带着脸揶揄的笑加入了这边的掐架。

尹贤抹脸无语,看向席间白衣胜雪的冷美男,毅然决然的走了出去。

兄弟和师姐要什么?

师姐!

兄弟是主子,师姐是师姐呢?

要主子!

祁水思继续抿了口茶,最后有些怪异,他今天茶是不是喝多了?

聂柒有瞬间的脸黑,随即恢复正常:“我不和女人计较,但是语儿也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

陆安冉不屑一笑:“聂大公子,令尊不过一个三品侍中,三品侍中的外甥女我们惹不惹得起可不是你说的算。”

这话有些过了,景雪染皱眉,聂传好歹是朝中官员,陆安冉这么说,被人听去了,迟早会有不利,她干脆扯了扯她的衣袖:“安冉,尊重前辈。”

一边腹诽,今天自己扯别人多少次衣袖了?

陆安冉也并非有胸无大脑,景雪染这么一拉也回过味来了,但还是一脸娇蛮,毫无半点反省。

只有景雪染知道,她抓自己右手的力气又重了点。

真庆幸,不是另一只手。

果不其然,聂传职位的高低,是这对兄妹的梗。

在皇上面前做事,可以给你一定权利,却注定给不了你权力。

事端3

“陆安冉,你觉得你又有什么知道惹我们?”景雪语不屑嗤笑一声:“你们不过是依赖自身家族的白身罢了。你们自己有什么功勋吗?你们自己有什么品阶吗?你们家族的一切,难道是你们的吗?”

恨意燃起,景雪语怒看着景雪染:“更是你,景雪染,脱离了相府,还有国公府,你以为你是什么?不过是个街头卖艺的歌妓罢了!”

景雪染好笑的挑挑眉:“妹妹,我是街头卖艺的歌妓,那你是什么呢?”

景雪染顿了顿,又继续:“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语儿你是不是青楼里的歌女呢?”

聂柒额角上青筋暴起:“景雪染,你不要欺人太甚!”

她竟然侮辱语儿是青楼里的风尘女子!

“景雪染,一口一个歌女挂嘴边,你不知羞耻。”听着他们说的青楼**,聂华忍不住脸红了,她好歹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在她面前提这些。

景雪染冷笑:“聂小姐,这话题可是你表妹先提起来的。”

她勾唇:“还有,我什么时候欺人太甚了?聂公子,你眼瞎吗?”

看到这边的势头,杜芊本想过去,却被景清一把拉住:“你去凑什么热闹,还嫌这两个孽女给我惹的祸不够多吗!”

杜芊气极,干脆直接甩袖而去,也是真的没有管景雪染。

为自己说话的人竟被如此侮辱,景雪语咬牙,她可以受委屈,其他人不行!

扬起手,景雪语一巴掌就要扇景雪染脸上。

一双凤眼中闪过不屑,景雪染回手握住景雪语的手腕,笑得灿烂:“妹妹,大庭广众之下就想掌掴嫡姐吗?乖,回家,到了府上你想怎样姐姐都依你。”

从祁水思身边跑过来的祁水那,刚过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一下子就愣住了,呆呆的摸了摸脑袋,他为什么就是觉得这话不对劲呢?

景雪染话落,便施力一推。

景雪语一下没站稳,后退了数步,牵扯到小腿上被砸伤的地方,一张脸疼得惨白。

若不是有聂华扶着她,只怕就直接摔地上了。

聂柒怒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对自己妹妹动手,这个景雪染,不可理喻!

手中蓄力,聂柒眼中狠意不可忽视。

景雪染脸上笑意也散尽,很好,还动手打女人,原主什么眼光啊,居然喜欢这种人。

她看得出来,聂柒这一掌带着内力,真打在她脸上,她这具身体可就要去了半条命。

不屑哼笑一声,景雪染猛地伸手,牵制住聂柒。

一只手被牵制,聂柒另一只手也跟着上。

他那一掌气势汹汹,竟是比上一掌的威力还要大些。

心里默默的骂人,景雪染眸中闪过冷意。

抬起左手抓住聂柒,下盘一脚踹了出去。

正好踹中聂柒的小腹。

聂柒闷哼一声,有些不可置信,不待他有下一步动作,景雪染抽出自己的手——

啪!

响亮的巴掌声刺痛了人的耳膜。

景雪染冷笑着看着一脸懵逼的聂柒,你妹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危!

老子就算病危,也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还是你吗

聂柒不可置信的看着景雪染,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扇耳光。

父亲母亲虽有训责他,却从未真的动过手,更别提扇他耳光。

景雪染手上蓦地用力,狠狠地推开了聂柒。

聂柒一时不防,接连退了好几步。

景雪染却也没有讨得好,也是一连退了数步,幸亏陆安冉反应过来,一下子扶住了她。

四肢百骸中的寒气又冒了出来,肩上本有好转的伤口也仿佛被人用酒浇了一般。

火辣辣的疼,可感受不到热意,只有那冷到可以替代热的寒气。

喉中一口腥甜缓缓地冲上来,景雪染皱眉,抑制住。

尽管表情不见痛苦之色,景雪染的脸色也一下白的透明。

“阿染,你怎么了!”陆安冉和景雪染有接触,再看她的脸色,瞬间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祁水湛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眉头一皱便疾步走过来。聂柒刚才的两掌都带了内劲,景雪染没躲,硬抗上去,只能说也是用了内力。

他虽然并非很懂医术,之前也试过帮她调息,她体**力时有时无,一会儿乱一会儿齐。

再怎么样,这会儿也是不该轻易动内力的。

只怕她又出事了。

祁水湛的动作快,进来参与掐架的卓嫣动作更快。

上前握住景雪染的手,触手极寒的感觉一下冒了上来,刺得人想缩手。

卓嫣一愣,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一愣之后她瞬间放出内力护着手给景雪染探脉,能成为一个女太医,她怎么会没点本事。

不过这脉探得卓嫣自己都不敢相信。

可以感知到,强劲的内息的在景雪染的筋脉中冲撞,而且,不知道从哪里一直在散发着源源不断的寒气,将景雪染整个人笼罩住。

她如若探得不错,景雪染应还受了外伤,元气大减。

卓嫣蓦地明白了刚才为什么尹贤要主动提出他去检查景雪染了,他分明就知道她的情况。

只是一个京城的大家闺秀,又不是在外浪迹天涯的江湖儿女,她身上怎么会有这些问题?

而且就算是江湖儿女,一般受伤的也没有这么惨吧?

“姐姐……”云天堂另一端,远远看着景雪染的模样,景雪灵轻声嗫嚅着,她被吓得不轻。

忽的,她撒开腿就往外跑,以前她也看到姐姐出现过类似的状况,都是娘亲出来把姐姐不知道带去哪里解决的,这次姐姐又这样了,她必须去找娘亲!

景雪灵跑出云天堂,景雪染这边状况却是不断。

“景雪染,你到底怎么弄得?怎么这么冰啊?是不是那个混蛋弄的!”先是看卓嫣上来把脉后的脸色,再是看景雪染越发透明的脸,陆安冉被吓傻了,声音中都不自觉带出了哭腔。

没能阻止一切事情发生的聂钧挫败的对着空气中打了一下,对着聂柒急急问道:“哥,你到底下了多重的手?”

纵使景雪染踹了聂柒一脚,还给了聂柒一耳光,聂钧都没觉得景雪染会比聂柒厉害。

只当是聂柒一下子不当心被打到的,但这下看景雪染现在的情况,聂钧不想怀疑自己哥都不行。

虽然说他也觉得景雪染欠揍,但是要揍人私下里揍就行了,大哥怎么就在皇宫里动手了。

而且男人打女人这算什么事啊?

还是你吗2

俊逸的脸上红红的巴掌印慢慢浮现,聂柒摇摇头:“不会,我都没有伤到她一分。”

之前的确是冲动了,但他并没有伤到景雪染,甚至还被这女人反手扇了一巴掌,怎么看都是他吃亏好吗?

聂钧是绝对相信聂柒的,此刻又看看那边状况很不好的景雪染,心里一团乱麻。

虽然难受,但神智还在。景雪染勾唇看了看陆安冉,忍不住低声道:“还不快放手,想被冻伤吗?”

她看着陆安冉一直紧紧握着她另一只手的手,一双宛若白玉的手,此刻微微发紫,明显是被冻得狠了,却没松开,反而还时不时的上下摩擦几下,想试着让她暖和起来。

景雪染还真没想到原来她还可以成为堪比冷冻机的存在,也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傻,自己都要被冻伤了,居然还不放开她。

“你还笑!当我想牵你啊!”陆安冉气恼至极,差点没把景雪染的手甩出去。

她自己都这样了,这个时候还说些这样的话,真是想气死她啊。

就算说着这样的话,陆安冉那两只小手抖了抖,反而却握的更紧。

景雪染头一次觉得自己忍不住想笑,结果没设防被喉中腥甜呛了一下,低声咳了起来。

卓嫣被她吓了一跳,松开把脉的手,拿出手帕递到她唇边,另一只手快速的在她身上几处穴位点了几下,放柔了声音道:“景小姐,你这是旧疾了,现在很危险,你要配合我,好吗?”

她从医便是因为怕疼,师父没少拿这个教训她。正是知道了景雪染现在的状况,卓嫣能想得出她现在有多难受,根本没办法用平常一贯的语调对景雪染说话。

景雪染对这位大美女勾了勾唇,却不说话。

试问,你的弱点被人当着敌人的面说出来,你开心吗?

景雪语略微惊异的看着景雪染,景雪染的一切消息,她可谓了如指掌,但她并不知道景雪染有什么旧疾。

唯一的可能就是……

景雪语缓缓把视线移向祁水湛,他就站在景雪染身后,眼中那是什么情绪?担心吗?

为景雪染担心?

她一切消息都是靠祁水湛给她的,但她不知道景雪染的旧疾,也只能说,是祁水湛为了保护景雪染,让人压下了。

呵呵,她怎么这么傻?他和景雪染早就是一丘之貉了吧!

“染儿!”惊慌失措的声音刺着耳膜,杜芊顾不得礼仪,步履不稳的跑进云天堂。

瞬间看到卓嫣和陆安冉扶着的景雪染,急急忙忙跑了过去。

景雪染也撑起眼看向她,就在视线触碰到杜芊的那一刻,心中却一下子闷痛无比。

喉中那口血终究压不住,从她嘴角滑落。

“怎么回事!”卓嫣瞪大眼,刚才她点了那几个穴后,景雪染的状况明明稳定了的!

杜芊一双眼急的能喷出火,跑到景雪染身边,一把推开卓嫣:“你们走开,我要带染儿回去!”

没了卓嫣的搀扶,景雪染皱眉,软绵绵的向下倒,陆安冉和杜芊手上那点力,根本不够看。

紧跟而来的景雪思眸中一紧,接着上前:“娘,把妹妹交给我。”

只觉得身子一轻,景雪染整个人被抱起。

景雪思有些不悦地看着陆安冉依旧抓着景雪染的手:“陆小姐,放手。”

陆安冉咬唇,眼泪不争气的流:“不要,我要陪着阿染!”

景雪染还有些许意识,脑海中记忆又冒了出来,让她忍不住笑道:“安冉,现在你这样可一点看不出是因为生气,连我昏了三天都不来看我的家伙儿啊。”

陆安冉一听,眼泪鼻涕流的更凶:“谁说我没去看你了!明明就是爹爹把我禁足了,亏我还特地翻墙跑去相府,你把我下了个半死知道吗!”

景雪染费力扯出个笑,双眼渐渐阖上,看来原主眼光还是不错的嘛……

还是你吗3

看着逐渐远去的相府马车,再看看自己脚下的皑皑白雪,弄文抽了抽嘴角,转身对着自己身旁的男子道:“暗一,为什么我们要靠双脚回去?”

头戴着斗笠,黑纱遮挡住了整个人,暗一冷冷道:“这话应该问我问你。”

弄文抬头望天,抹了一把辛酸泪:“谁知道主子怎么想的啊!”

“呵~”暗一冷笑,抬手拍了拍弄文的肩膀:“我回王府了,你赶紧跟上主子吧。”

弄文狠狠瞪了一眼暗一,转身足尖一点,潇洒离去。

原地,暗一耸了耸肩。

寒风吹起遮挡他面目的黑纱,露出一张帅气的脸。

刀削般的面容,深井似的眸子,凉薄的红唇……

是祁水思的脸。

血红色的月挂在天上,勾起内心深处丝丝点点奇怪的欲望……

鲜血,她要血!

景雪染猛地睁眼,就看到微微晃动的马车顶,装饰精美,低调的奢华。

杜芊紧紧的抱着她,眼泪一滴一滴向下掉。

她的头就埋在她的怀里,景雪染蹙眉,双手紧紧握拳。

这个味道,真让人难受……

让她难受,难受到,想杀人!

景雪思极速驾驶着马车,脸色蓦地晦暗了一下。

有杀气,被努力抑制的杀气……

马车内,景雪染不知道她的身体抖的厉害,神情痛苦。

白的将近透明的脸上,诡异的红色脉络缓缓伸长。

杜芊双眼中尽是痛苦。

怎么会这样,明明还没到时间啊!

为什么这次提前这么早!

景相府

“小姐,大小姐是怎么了?”蓝草扶着景雪语进了院子,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外瞟。

“呵,景雪染什么时候没有折腾过了。”景雪语看了眼蓝草,语气明显很不好。

小姐生气了,蓝草被惊了一跳,立马乖乖的扶着景雪语,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抬头望那黑漆漆的天幕,景雪语心中生出无限讽刺,还在期待什么?一切都是一个局,祁水湛原来早就和景雪染有关系了。

来帮她对付景雪染,对付相府,对付忠国公府,都是处心积虑布的局!

祁水湛坐在院墙上,看着墙下女子一脸的悲愤。

阅人无数,他直接知道她这会儿在想什么。

这估计也是景雪语的缺点吧,如果他真的是早就与景雪染联盟,又怎么会来帮她,还让景雪染吃了大大小小无数次暗亏。

祁水湛失笑,直接离去。

浮华轩

赵嬷嬷对着院子中间站着,面色铁青的景清先行了一个礼,才道:“相爷,大夫刚才诊过脉,说大小姐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夫人是在放心不下,想守着大小姐,时辰已晚,让老奴跟相爷说声,叫相爷早些休息。”

景清皱眉,他也是想看看自己女儿怎么样了,却无端吃了个闭门羹。

转身甩手离去,不带一点犹豫。

景雪染的房间内,东陵水儿一脸焦急的站在床边。

杜芊正死死抱着景雪染,眼泪一个劲的掉。

而她,现在只能沉默。

记得小姐之前也出过这种状况,然后后面出了什么事,东陵水儿努力回想,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难道……

心底一个想法默默浮现,全身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化身为魔

东陵水儿悄悄调动自己那点微弱的内力集结到后颈,同时身子向前微微弯了些许弧度。

下一刻,意料中的疼痛从后颈传来。

东陵水儿顺势向后一倒,被人扶着,才堪堪没有摔在地上。

杜芊望了这边一眼,看了看东陵水儿,最后吩咐道:“婵娟,把她也拖进去,省得一会儿招惹些麻烦。”

“是。”婵娟低头,拖着“昏迷”了的东陵水儿走到景雪染屋中那两个挨着博古架的大衣柜旁,在博古架上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转了转上面的古董。

一条密道刹那间展开,露出幽深的过道。

婵娟拖着东陵水儿进去,片刻后,将手中人随意一扔,又退了出去。

地上,东陵水儿紧闭的双眼眨了眨,最后睁开,露出一双清明的眸子。

如果是以前,或许她会让婵娟把她打晕。

因为相府水太深,她离开了景雪染,根本没有自保能力。

但是现在,她的主子是景雪染,她就必须要为景雪染的事出力。

只是这一睁眼,东陵水儿差点没把自己吓出心脏病。

她待在一个干净的墙壁角落,可以看到这间偌大密室的全局。

这个密室,一半都是一个巨大的铁笼,而铁笼里面,关着数匹像是死了一样的狼。

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声息。

可这些狼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完好得不能再完好。

有脚步声传进来,东陵水儿又立即闭上眼。

杜芊怒视着一跟着进了密室的男子,声音明显的暴怒:“陆邪医,你不是说染儿一个月才发作一次吗!这个月已经发作过了一次,为什么今天又这样!”

劝退了景清的赵嬷嬷也进来了,不动声色看了眼东陵水儿,才走到杜芊身旁。

婵娟和另一个不怎么出现在蔷苑的丫鬟,一齐扶着景雪染,从密道中进来。

将景雪染安放在角落里一张精致的床榻上,婵娟和那丫头才安静的立在一边。

那被杜芊吼了的男子冷笑一声,便走向景雪染,伸手在她脉搏处停留,收回手:“景夫人,在下劝你做人还是客气些好,毕竟我们江湖中人,脾性向来最是随心。”

杜芊捏拳,两眼闭了又闭,才勉强压下心头的火气:“行,那么陆邪医,你总得给本夫人一个交代吧,染儿若出了什么事,你绝不得善了!”

“哼,我手下的人能出什么事。”陆邪医勾唇,终于露出了正脸。

一张邪肆的脸,带着野性的侵略,只是那双眼,让人望着,便觉恐怖。

紫色的眼眸,那是异眸。

杜芊看了一眼,便嫌弃的移开眼。若不是为了染儿,她绝不会跟这么一个不详的人交谈。

陆邪医知道她心中所想,极为不屑道:“景夫人,最好把你那眼神收起来,不然我不知道会不会对这位千娇百媚的大小姐做点什么。”

杜芊脸色沉了下去,她最见不得有人拿景雪染威胁她。

赵嬷嬷拉了下杜芊,杜芊却还是不做声。

赵嬷嬷无奈,只能自己开口:“夫人最心疼小姐,才会如此心急,陆邪医又不是第一次知道,还请体谅。”

陆邪医也懒得跟这些人扯,只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笑的尤为阴冷:“景夫人啊,你好好想想,这些狼有朝一日终究是共享不住这些寒气,只有活人的鲜血,才能抑制住大小姐那颗被寒山蛊侵蚀过的心。”

话唠邪医

杜芊面色一下凝重起来。

没错,活人的血,确实要好一些,譬如那个道士。

还有那十年的内力。

但这可不怪她,是那道士让染儿承受这如此折磨人的苦,若不是他,哪里会多这么多事。

还有……聂欣柔!

若非那贱人给她下药,染儿又何至于早产,从小体弱。

且又生在了血祭阴二月,她如果不是忠国公府的女儿,没有一个贵妃的姐姐,染儿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聂欣柔,你死得好啊!

你的女儿我也不会放过,聂家我也不会放过!

我要你们,用生命来为自己对染儿的伤害付出代价。

“时间还久,景夫人移步后慢慢想。”陆邪医嗤笑一声,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细细打量。

好似那针,比这满室的人来的重要。

赵嬷嬷则不止一次为他的狂言捏一把汗,这随随便便的移步不就是直接叫她们出去了吗?

这江湖中人,礼节还真是差劲。

而且嘴也毒辣,最不肯说些好话,总是让夫人气的恼火。

杜芊也知现下不是她生气的时间,深呼一口气后,转身就走。

陆邪医却不是少事的人,指了指边角上那晕着的东陵水儿,嗤笑道:“把那丫头带走,想要命,密室里一个人都别有。”

杜芊听言,皱眉叫了声婵娟。婵娟立即上前,毫不温柔的拖走“晕”了的东陵水儿。

瞥了一眼因为被撞到而皱起眉的丫头,陆邪医只觉好笑。

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杜芊这艘船,估计离翻不远了。

一个装晕的丫头都被带进密室,这是得有多大意。

看着密室的暗门关上,陆邪医又从袖子里翻出一瓶药,用银针在上面擦了擦。

轻轻挑挑眉,陆邪医漫不经心道:“哟,醒了?”

他背后,景雪染默默收起了玉笛。

“啧,这五年来,你还是第一次在密室里清醒。”转过身,看到坐起的人儿,陆邪医也不惊讶,只是捻起了自己的银针。

在昏黄冰冷的烛光下,反射出致命的弧度。

唇边还有些许血迹,景雪染抬手擦掉,望着陆邪医的脸,眼中警惕更深。

“作为一个病人,你怎么能讳医呢?”陆邪医笑笑,正视景雪染。

“更何况,”他眼睛微眯,声调暗沉:“你就算忌讳了也没用。”

景雪染一惊,下意识在床榻上一个翻滚,想要离开这里。

她快,陆邪医比她更快!

景雪染动作尚做到一半,肩膀就被他定住,下一刻,冰冷的刺痛感从她颈部传来。

景雪染一下子僵坐在那儿。

“都说了没用,景小姐怎么就不信任我这个大夫呢?”陆邪医轻飘飘道。

右手又不知道从哪儿弄出了几根针,手法娴熟的插在景雪染胸骨周围。

似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他又探手,一下抽出一根玉笛,随手扔在床榻的另一侧,接着又下另一根针。

一边道:“景小姐,身上带这么多东西可不好,我若一不小心弄错了穴位,受苦的可是你。”

景雪染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烧起来:“你是话唠吗!”

话唠邪医2

“啥?”陆邪医华丽丽的愣住了。

话唠?

他话很多吗?

他怎么就成话唠了?

景雪染斜睨着他,不是话唠是什么?

话这么多,唐僧转世啊。

唐僧念的都是些大道理,这丫的,念的就是堆废话。

陆邪医一把松开他抓住景雪染的手,邪气的眼睛深见……深见小孩气的跳脚的神色:“爷治了你五年了,你就这么说自己的救命恩人?”

景雪染微抽嘴角,救命恩人?

这具身体在听到他声音的唯一反应就是恨,他这救命恩人当的也真是惨。

送给他两个大白眼,景雪染讽刺道:“治了我五年都没治好我,你这大夫真失败,怪不得连自己的话唠都治不了。”

“景雪染!丫的爷是你恩人!”陆邪医双眼猛地一睁,瞪景雪染的眼睛好像能喷出火来。

他之前那几针下去后,景雪染就发觉心脏旁的那寒源减缓了许多,内息也没有那么混乱。

所以,景雪染倒有闲心认真打量了几下这陆邪医。

一双眼很邪肆,而且竟然是紫色的,闪着奇异的光。

这双眼很美,很澄澈,跟冰璇那双眼一样,虽然一个是星辰的紫,一个是冰川的蓝。

有这么一双眼的人,怎么都不像个反派。

只是这个人,他整个人的气质,不知道为什么,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细看,景雪染却又觉得,这个人隐藏了什么,他披着一层阴暗的外壳,内质却一刻不停的想蹦跶出来。

或许因为他是和冰璇一样的异色眸,景雪染鬼使神差的开了口:“你不适合当个坏人。”

陆邪医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多年来没听过这种话,他忍不住去看景雪染的眼睛。

发现那双正常人的黑瞳里,有冷冽,有疑惑,有纠结。

以前的她眼里有这些吗?

曾经的景雪染,在正常清醒时见过他的,就在浮华轩的院子里。

那时候,她和别人一样,望着他的眼睛,有害怕,有嫌恶,并且立刻转过头去,像是看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从那之后,他就只在密室里见景雪染,日常里,她是生是死他都不会管。

哪怕他接下师父的担子,要医治这个人。

这么个拥有些绝色容貌的小女孩,享有着外界最美好的赞誉。

不过可惜了,内心和他一样的肮脏。

现在,陆邪医忽然觉得他这个保持了五年的想法可能该换换了,如果……

他眯着眼,紫色眸子映着景雪染的脸:“不适合当坏人当什么,爷这么一双眼睛,当好人不恶心了你们这些高等人的眼吗?”

他话中带刺,平白这么被人刺一下,景雪染却不恼。

因为她在原主的记忆里,翻到了相关片段。

异色眸的人,被道士推算为不祥之人。还有出生血祭阴二月,冥四月,冥十月者,弱冠、及笄必受双洗礼。

关于这些的,原主以前看的书还留下了相关故事。说是有金发蓝眼的人入了某座城,带来了瘟疫,被城中人活活烧死。这邪医的眼睛,大概也是这样。

说实话,人家这眼睛满漂亮的,又没碍着谁。

景雪染这一次本着心说话,身上的防备也去了些,话里也少了讽刺:“蛮好看的,何必理会那些神棍神神叨叨的碎念。”

陆邪医的眼,死死落在景雪染身上,然后移开,走向床榻边的一个暗格。

景雪染还听得到他嚣张的声音:“臭丫头,不要以为拍爷马屁,爷就可以快点治好你的病。”

陆星危

景雪染也没指望他信,也不多言。

趁着内息被平稳下来了,又闭目调息。

别人调息都是调几个小周天,她倒好了,天天调息,就因为这幅破身体。

陆邪医打开那道暗格,拿出里面自己身上其实随身带着的药瓶。

他又想到了什么,将药瓶放了回去。

若是以前景雪染神智不清醒,他直接把她扔进狼群里面就行了,反正那群专门为控制她身上寒源找来的冰狼也伤不着她。

可是现在,她清醒了就要有醒的医法。

神智清醒的进去,身上的气息不同,寒气有控制,那些冰狼不撕了她就怪。

白色的药瓶被放了回去,洁白的瓶身上却沾了抹诡异的淡蓝。

什么东西?

陆邪医皱眉,然后转眼被自己左手上的淡蓝吸引。

景雪染身上因为被种过并不完整的寒山蛊,所以血液颜色是不同常人的。

在又被寒源侵蚀的时候,血液会逐渐变成蓝色。

他刚才碰过的是她的左肩,所以说,景雪染身上有伤?

陆邪医折了回去,就看见正在调息的景雪染。

心下又升起一个疑惑——

她什么时候学会运用那十年内力的?

以前的景雪染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门小姐,若说特殊,也就只有这张脸和身份了。

武功之类的,一概不碰。

运用内力的法子,又是谁教她的?

怪不得今天她进密室居然是清醒的,就是因为她已经会使用内力了,这十年内力,也就不止以前待在她身上的作用了。

不过这下他又面临另一个选择,要不要给景雪染看看她肩上的伤?

陆邪医心里蹦出两个小人。

看!好歹是师父留下来的病人。

一个小人叫嚣着。

另一个叫嚣的更凶:

不看!坚决不看!以前那么差的态度对你,她的死活关你屁事啊!

陆邪医摸摸下巴,有道理。

开始说话的小人发话:

但人家小姑娘刚才不是说你眼睛蛮漂亮的吗?还叫别理那堆神棍神叨叨的碎念。

想着那堆以前指着他鼻子,大声怒斥,说他是个妖怪,总有一天会为祸天下苍生的大师,被景雪染说成神叨叨的人,陆邪医就忍不住想笑。

就这么点小恩小惠就被收服的话,你还当这个坏人干嘛呀!

另一个小人怒了。

陆邪医忽然猛地摇头,将那两个人挥到九霄云外去。

不都说了他不适合当个坏人吗?那么他就喜欢这点小恩小惠怎么的啦?

毕竟还没有人说过他陆星危的眼睛好看呢。

然而,他接下来又犯了难。

要看景雪染肩上的伤,他必须要把衣服扒开啊。

但景雪染现在人是在调息的,他该怎么办?

陆星危头一次正人君子了。

许久之后想起今天,陆星危都深深后悔,他应该直接当个流氓的,反正之后景雪染大伤小伤哪次不是他负责,他不就差重点部位没有看过了吗?

早知道就应该多看几次,气死那个小心眼的男人。

还好,景雪染并没有封闭五识,感觉到有人一直站在她面前,在运行完一个小周天后,她睁开了眼。

看到那一脸纠结的人。

没营养的一晚

“你脸抽筋了?”景雪染瞟了瞟这一脸纠结的家伙儿。

得,他好人白当了。

陆星危斜瞪景雪染一眼,没好气道:“肩上的伤怎么弄的?”

景雪染略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管我。”

陆星危不生气,反而坏笑:“自己脱衣服还是我来。”

景雪染默默无语,随后抬手指了指自己胸前那一堆针。

陆星危挑眉,大手一挥,数枚银针乖乖待在他手心中。

景雪染也不扭捏,毕竟身体是自己的,哪怕她不喜欢。

利落的扯开腰带,将衣裳向左边一扯,露出了被祁水湛简单包扎的肩膀。

前面的绷带已经被染成了红紫色,后背上有淡蓝色的血缓慢的滴淌,陆星危从被她豪迈脱衣的举动中回过神来,又看得瞠目结舌:“你中毒了?”

景雪染白他一眼:“红色加蓝色不是紫色是什么?”

陆星危沉默,然后直接附身上去,双手绕到景雪染背后,为她解开绷带。

“啧,这种药你哪里得的?”拆下那堆绷带后,陆星危颇有兴趣的瞟了瞟景雪染。

“问这么多干嘛?大夫。”景雪染嫌弃的揶揄回去。陆星危并没有立即起身,她偏头也在他的腋窝下,被人覆盖在阴影里一点都不好。

而且,满鼻子的药味她很不喜欢。

这人也就只有眼睛好看了,可惜无法掩饰他的话唠属性。

“呵,丫头,爷这是在尽一个大夫的职责关心你,”陆星危不满的瞪了眼景雪染,悠悠道:“这药可是军药,好倒是好,但京中不易得,且你的身体,不是最好的药,用了也没什么效果。”

军药?

那是什么东西?

景雪染轻轻眨眼。

陆星危却也没解释,起身在袖中拿出个药瓶,坐在景雪染身旁,对着那道伤口开始上药,嘴里还不忘念着:“爷的药千金难得,有价无市,丫头,便宜你了。”

也不知他那是什么药,肩上一直泛痛的地方渐渐没了感觉,景雪染轻轻打个呵欠,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

无聊的人也不止她一个,陆星危单手托腮:“丫头,你状况不同,不能用以前的方法治了,要爷和你那位胆大包天的母亲说吗?”

跟杜芊说她现在的情况吗?

“不要。”景雪染直接否定。

她还没弄清楚,为什么杜芊那么视女如命,原主却一直警告她小心杜芊。

到底为什么要小心杜芊?

估计跟她刚才不小心听到的那什么寒山蛊有关。

不知她想什么,陆星危顺着她的话吐槽:“啧啧,真是翅膀硬了,想飞了。”

景雪染没说什么,只是眼睛一眯,问道:“陆邪医,寒山蛊是什么?”

陆星危嘴角一翘,也没卖关子,只是语气欠揍:“既然现在出去为时尚早,爷勉为其难的就跟你解说解说。”

所谓寒山蛊,就是一种特别的蛊虫。

是在碧落山顶区域生活的一种虫子,本不是蛊。

是后面经人喂养,每天饲喂数条蛊虫才形成初代蛊。

对狼的感觉

碧落山有一大至宝,就是寒灵芝。

而与碧落山相对,北域又有一座燕定山,燕定山上有食烙芝生长的络蚕蛇,全身都可入药,且自带一定毒性。

寒山蛊必须要喂食这两种珍贵宝物,才算是成蛊。

说到这儿,陆星危又忍不住感叹:“当初你家那娘亲,也是运气好,碰到个刚好拥有寒山蛊的云游道士,能吊住你的命。”

景雪染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那我现在的症状是寒山蛊的副作用吗?”

“听我说完,”陆星危不悦的瞟她一眼,继而以一种痴迷的语气道:“寒山蛊可是一个好东西,怎么会有副作用!”

景雪染无语:“那我现在是什么鬼问题?”

“姑娘家别一口一个鬼,”陆星危尝试挽救一下景雪染的淑女形象,然后瞬间又回到自己热爱的医术上:“因为当年那道士身上的寒山蛊,并没有喂食络蚕蛇。寒灵芝是极品药材,却需要络蚕蛇来控制药性,故而没有络蚕蛇控制的寒山蛊,能救人不错,害人还更多点。”

说到最后,陆星危一脸惋惜:“要是当年我治的你,这寒山蛊不如给我呢。浪费啊!”

景雪染一脸黑线,她算是听懂了,这破大夫就是心疼那珍贵的寒山蛊。

“医治的方法有变,今天要在这待一晚,还有什么问题快问吧。”陆星危一脸大爷心情好,今天我请客的豪迈。

知道要瞒过杜芊,她今晚是必须待在这个密室了,景雪染也有些无聊。

拉了拉衣服,无意中看到那占了密室一半的牢笼里的狼,她来了兴趣:“那些狼是怎么回事?”?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陆星危挑眉,忽的扔了一枚药进去。

那药丸咕噜噜的转着,滚到一只离牢笼外面最近的狼爪下。

空气中有冰碎裂的声音响起,也没看到哪里有冰,只是这密室着实冷的慌,景雪染不解地继续观望着。

那只狼眼睛紧闭着,但是身上逐渐有了动作。

随着它尾巴的轻微扫动,四肢逐渐的伸展,空气中冰裂的声音也越来越密集,甚至温度也开始降低。

“呜……”低沉的兽吼声摩擦着耳膜,原本和死了一样的狼睁开眼。

若非本身素质好,一直盯着它的景雪染也要被这犀利的目光给吓着。

紧接着的,就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头狼开始走动,狼头顶在牢笼的栏杆间,对着景雪染低吼。

看着一直盯着冰狼的景雪染,陆星危打趣道:“怎么,是不是觉得跟这碧落山的冰狼有很亲近的感觉?”

景雪染嘴角微扯,头上落下几根黑面条。她是人啊,但是……

景雪染认真的点点头,言语间听不出内心半点想法:“没错,我是觉得跟它有些亲近之感。”

“但它现在只想把你宰了。”陆星危毫不客气,一刀补过来。

景雪染转头,对着他也是很认真道:“它把我宰了,紧接着就是宰你。”

陆星危嗤笑一声:“爷是那种会被狼宰的人吗?”

“爷最多就是看着狼宰人的人。”

他说着就一挑眉,看着景雪染眼里尽是坏笑。

要不是现在揍不过这家伙儿,景雪染发誓,现在一定会给他一拳头。

认识

“小丫头,别用你眼睛横爷了,趁着我在,赶紧调息,爷守着你。”无视景雪染的眼神,陆星危语气痞痞的。

他随手又扔了一颗药丸进去,因为清醒过来,全身毛都变白的冰狼喉中发出呜呜声,最后不甘心的闭上眼睛,全身毛色变成一般狼的颜色。

又成了一座“雕”。

景雪染盘起腿,闭上眼,在准备进入调息之前,却又猛地睁眼问道:“你叫陆邪医?”

陆星危愣了一下,随后傲娇的一哼:“哼,爷姓陆,名星危。星是字辈,危是我人。”

他一袭话毕,景雪染却摇摇头,勾唇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好名字。”

陆星危尚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就已经开始调息。

调息时外界干扰都是致命的,故而陆星危没有追问。

只是密室里,回荡起他自己的声音——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丫头,我想摘你了……”

“夫人,这次动静相对小了很多,过了今晚,大小姐应该就没事了。”赵嬷嬷替半倚在景雪染床榻上的杜芊揉着肩,一边宽慰道。

杜芊勉强应了声,两只眼皮子忍不住上下打架,她却执拗隔着层层床幔盯着密室的入口。

看出她的倦意,赵嬷嬷也有些心疼:“夫人,时候不早了,你就歇歇吧。”

杜芊疲倦的回答:“乳娘,染儿的身子越来越严重,我现在怎么有心思歇的了?”

赵嬷嬷忍不住叹息一声,景雪染的身子确实是个大问题。

但她也不能这么看着杜芊整夜不眠:“可夫人,您是老奴看着长大的,您这样老奴心疼啊!而且就这样干着急也没用啊,夫人,听老奴一句劝,先歇着吧。”

终是抵不过赵嬷嬷的声声劝告,再加上这一天的疲惫以及心累,杜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被扔回自己房间的东陵水儿睁开眼睛,眼神复杂。

她的一身武功早已跟废了差不多,而一直跟在杜芊身边的丫鬟,就有会武的。

杜芊断不会害自己的女儿,所以小姐现在是安全的,但是若小姐从密室出来后,可会嫌弃她没用?

明明是东女族的继承人,却当了丫鬟,一点胆量都没有,说要为族人报仇,她自己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东陵水儿有些绝望的闭上眼,她很没用吧?

次日

陆星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从袖子里翻出个药瓶,又弄出张纸条。

将这两样东西塞进尚未结束调息的景雪染手里,陆星危又在她身上点了几个穴,随后朝着密室口出去。

时间已经不早,已是辰时了。

杜芊没什么心情的用完早膳,看见陆星危出来,立刻站了起来:“怎么样?”

陆星危不屑地斜睨她一眼:“情况特殊,最近我会天天来。去把她搬出来吧,等她自然醒,不要有任何干扰。”

他这么说已经是代表现在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杜芊却忍不住尖声道:“情况特殊?”

陆星危很不喜欢她这态度,语气也不好:“没错,情况特殊。”

杜芊着急道:“陆邪医,你必须保证染儿不会出事!”

陆星危很想给她一个白眼,但还是忍住了。

干脆直接向外走去,留给杜芊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爷手下的人自然不会出事,不过景夫人,你是打算继续瞒着她吗?”

故人相逢

杜芊果然很听话,她的人做事也很麻利。

将景雪染送回房间后,婵娟去“弄醒”东陵水儿。

在陆星危丢下那句话走人后,杜芊就回了蔷苑,她需要思考。

告诉景雪染没有什么,可是景雪染发病后的样子……

比起十八层地狱中的厉鬼,杜芊觉得过犹不及……

当年那个道士,被她一直关着,每天都被鞭子鞭打。

直到景雪染五岁的时候,病情有些无法控制,她把她带进密室,想让那道士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治好她。

谁知道当年五岁的景雪染,直接扑过去将那道士碎尸。

而且身体里面莫名有了练武人常说的内力。

那次事后,幼年景雪染得了一个月的癔症,整天待在浮华轩,但是那一个月,浮华轩静悄悄的死了八个丫鬟。

再后面,景雪染由癔症变成了更奇怪的症状。

全身冒冷气,可以将周身的事物冻成冰,血液也变成蓝色。

聂欣柔,都是聂欣柔害的,所以杜芊杀了聂欣柔,却没办法阻止景雪染,这样一天一天的变得可怕。

明明是孩童,手上却沾染着那么多的鲜血。

最后她实在无法,寻了江湖上的名医。

那名医颇有来头,却也是有真本事。

景雪染的病得到了好转,只是她清醒的那段时间里,每天问杜芊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要我和鬼一样活着?为什么我要受这样的苦?为什么不了结了我?

一个孩童,望自己母亲的眼神带着恨,浓浓的恨,天下的父母,谁受得了?

那名医最后封了她那段记忆,只是越长越大,景雪染的性格也越来越乖戾,对付讨厌的人,手段也更残忍。

五年前,名医闭关,就由他的弟子,在江湖上有邪医之称的陆邪医接手了景雪染。

现在忽然问她,还要继续瞒着景雪染吗?

她怎么能不瞒?

不瞒难道看着景雪染又回到当年的日子吗?

那边陆星危才出浮华轩,正站在墙上,回想之前景雪染说的话。

你不适合当个坏人。

蛮好看的,何必理会那些神棍神神叨叨的碎念。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好名字。

别人所厌恶的,她却赞美。

星是他们家的字辈,若非母亲以死相逼,他连个名字都没有。

只是,得了又怎样?

危,说他危险,会给陆家的人带来灾祸。

没错,陆家是有灾祸,他干的,他亲手干的。

陆星危抬手抚上自己的眼。都是因为这双眼睛,这双紫色的眼。

江湖人给他安了邪医的称呼,母亲因为他每日以泪洗面。

如果景雪染早些对他说这样的话,该多好。

他还没有沦落到如今用医术每天杀人的地步,就对得起这些话。

现在听着心很暖,但他已经不配了。

“陆星危?你怎么在这里?”

来自不速之客的声音打断陆星危的回想。

尹贤站在墙下,皱眉望着那抹屹立墙上的黑影。

陆星危看过去,也不意外看见他,只是冷笑道:“哟,这不是我那关门师弟吗?叫师兄干嘛?”

火花碰撞

尹贤抿了抿嘴,蓦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他这样,陆星危冷哼一声:“怎么,想装高冷?”

他手一挥,黑色的衣角微扬,身后墙沿上的积雪就跟炮弹一样奔着尹贤轰过去。

尹贤猝不及防,拎着个药箱挡在脸前面:“喂!师兄,当年不就一个误会吗?你至于现在看我一次揍我一次吗?”

陆星危挑眉,他很不爽:“错了,是看你一次,揍你两次。爷暂时不打女人!”

尹贤一边找着避身的地方,一边为这一直不停息的雪球打在身上而哀嚎:“师兄,做人不带你这样的!卓嫣师姐的罪过分明更大好吗!”

在打不过陆星危的情况下,尹贤很没骨气的卖了卓嫣。

几个掠身,卓嫣刚刚落地就听到尹贤的声音:“你叫姐名字干嘛?”

陆星危的雪球刚好停息了一会儿,尹贤抽个功夫放下药箱,整个人非一般的狼狈。

袖子,头冠,外袍,全是积雪,有的还融化了,弄得一片湿。

蓦地,现在墙上的陆星危开口了:“爷改变主意了。”

丫的,孙子才不打女人,除了景雪染,他谁都揍!

尹贤反应过来,对着尚还懵逼的卓嫣就是一句:“师姐,你保重!”

卓嫣继续懵逼,抬头看见墙上的陆星危,更是懵逼,然后惊悚。

妈呀!居然是师兄!

陆星危身后内息翻涌,一又是堆雪球发射。

尹贤一个机灵,展开伞挡在身前。

卓嫣不笨,轻功一展,挤到尹贤身边,一样躲在伞后。

看着两人躲伞后,雪球根本砸不到,陆星危双眼微眯。

玩笑?

开玩笑害的他当年差点被毒死,就算不是故意的,他也要把这两个喜欢蹦跶的家伙儿收拾了!

陡的又加强了内力,这次雪球全部集中着奔向那柄伞。

这回伞再也挡不住了,伞面被雪球砸破,然后砸到后面两人身上。

卓嫣和尹贤立即闪开,但是他们武功哪里赶得上陆星危,当年就被揍过,这回更是栽了跟头。

挥舞着那把无辜的伞,尽力躲开雪球,尹贤特恨自己不长眼,看到就看到了,干嘛凑上去跟他打招呼啊?

卓嫣学乖了,身上实打实地挨了几个雪球,然后惨兮兮地道:“大师兄,我错了!我在这里虔诚的悔过,当年不该跟着小师叔他们胡闹!”

那模样,真诚得不要不要的。

陆星危冷哼一声,又赏了卓嫣一个雪球,然后抬手一挥,集中火力,雪球全部砸向尹贤。

尹贤苦兮兮地挥伞躲开,一脸忏悔:“师兄,我也错了。我不该带着师姐跟着小师叔他们胡闹,我一定痛改前非!”

陆星危勾唇,也不知是接受了还是没接受他们的道歉,袖子轻轻一甩。

一个大号的雪球从尹贤背后砸过去。

完美命中!

看着尹贤一下子扶着腰,陆星危嗤笑一声,踏雪离去。

苦逼的揉了揉自己的腰,又揉了揉自己的肩,尹贤一脸痛色:“痛死我了,他下手是越来越重了。”

卓嫣也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各个部位,顺带理了理头发,一脸无奈:“得了,还不是怪我们当年皮,着了小师叔他们的道,师兄没把我们打死,算是够对得起师父的了。”

前程往事不回首

尹贤一听,什么都没说的闭嘴了。

谁让当年是他们理亏啊……

前程往事不回首,尹贤内心抹泪一把。

然后默默的收拾一身的狼狈不堪,再用内力烘干衣服,尹贤无比淡定的对着卓嫣道:“师姐,诊脉时间到了。”

“那还说什么,赶快走啊!”

东陵水儿被婵娟弄醒后,一脸的正常,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婵娟嘱咐她不要吵醒景雪染,她也乖乖照做。

只是杜芊走了之后,她悄悄进了景雪染的房间。

望着床榻上躺着的景雪染,东陵水儿心里衍生出几丝怀疑。

她是第几次看见景雪染这幅样子了,看似平常,却无比虚弱,没有任何杀伤力。

她很好奇,她那天到底是胆小到怎么样的一个地步,直接发誓效忠于景雪染。

而且,五年,景雪染又真的做得到吗?

现在的景雪染毫无势力,且身上还有不少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这样的她,五年时间强大的起来吗?

“你在想什么?”

景雪染睁眼,结束了一个周天的调息。

一双锐利的凤眼直直盯着东陵水儿的眼睛,仿佛可以穿透她的内心。

东陵水儿觉得像是被刺了一下,吓了一跳。

“你心虚了?”景雪染眯眼,实在是这丫头那怀疑的表情太露骨,她不想说什么也不行啊。

“奴婢不敢。”东陵水儿皱眉,整个人直直跪下。

“膝盖不疼吗?”景雪染挑挑眉,听她下跪砰的一声,她自己都嫌疼。

东陵水儿无语,小姐不要总是在严肃的时候说这些问题嘛……

气氛都没了……

景雪染神奇地读懂了她的表情,顿觉无语的应该是她……

不过现在可不是无语的时候,景雪染直视东陵水儿的眼睛:“不说话?你在怀疑什么?”

东陵水儿不说话,她也不强迫,自己慢悠悠道:“怀疑我能不能帮你对吗?

还有我的能力,我现在能做到什么,五年后我履行得了诺言吗,是这些吗?”

她自己想了想,能让东陵水儿怀疑的,怕也就只有这些问题了。

东陵水儿默默握紧了拳头,她就是在怀疑这些:“没错,是这些。”

既然都被看出来,她也没必要瞒什么了。

景雪染勾唇,直接说出来不是蛮好的吗?她就喜欢这丫头现在这样子。

东陵水儿跪在地上,只觉面前似拂过一阵风,景雪染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到了她身后。

她缓缓蹲下身,捻起她一缕黑发:“小水儿,你怎么可以怀疑我呢?我最不喜欢别人质疑了。”

她最后那个了字拖长,东陵水儿整个人跪在地上,只觉得后背脊梁骨一直发凉。

景雪染在她身后,有些悲悯的看着她。

作为一个孩子,幼时全族被屠,后来又是经历了什么,几番变故,才成了一个奴婢。

曾经是东女族的继承者,如今却是高门下的丫鬟;能忍辱负重活到现在,无时不刻不在想着怎么活下去,心中恐怕只有一个念头,为全族报仇……

“小水儿,无论在什么地方,实力说话,我注定不是弱者,而你,也不应该是。”

不是注定的弱者

景雪染幽幽叹息一声,凑到东陵水儿耳边:“小水儿,实力说话,你愿意跟我一起变强吗?

与我一起变强,不在这个世界受欺辱。

让想保护的人一生安宁;

让不屑我们的仰望我们;

让嫉恨我们的只能嫉恨;

愿意吗?”

她最后三个字吐的极轻,却像重锤一样敲打在东陵水儿的心口上。

字字诛心,字字入骨,字字难忘。

沦为奴婢后,她所想的,不就是这些吗?

“因为心里后悔,所以想要保护,为了保护,所以要强大,而要强大,需要实力,你现在,还不够。”

景雪染放下她那一缕头发,声音幽幽的。

“我想变强,我想为我一族人报仇。”一滴泪,从眼角落下,东陵水儿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

景雪染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轻轻把她抱住:“那么这次就是最后一次为软弱哭,以后要坚强啊。”

“呜呜……”东陵水儿忽然忍不住了,将头蹭今景雪染怀里,放肆的流着泪。

当年被人贩子抓住,偷偷的哭一次,只要被看见了,就会被狠狠地打。

到了相府,更不能哭。

因为哭的样子被哪个主子看见了,觉得晦气,就会被拖下去打一顿板子。

她很多年没哭过了,因为想活下去。

现在,她想痛痛快快的哭完!

从此,再也不会软弱!

景雪染的怀抱并不温暖,透着冷气,还有一些伤药味。

但是东陵水儿莫名的觉得,这个怀抱很好,她抱着,很舒服。

“小姐,两位太医到了。”

忽的有丫鬟敲了敲门,在外小心翼翼的禀报着。

景雪染微愣,随后反应过来应该是问诊的太医。

只好抬高了声音道:“知道了,带他们去正厅。”

门外的丫鬟应声有了,而东陵水儿还哭得稀里哗啦的,无奈,景雪染只好推了推她:“笨丫头,有人来了,还哭?”

东陵水儿也反应过来了,立马从地上蹦了起来,背对着景雪染,慌慌张张的用袖子擦脸。

嘤嘤,好丢脸!

她居然跟个小孩一样跑小姐怀里哭,她可比小姐要大啊!

景雪染略有些无语,从地上站起来,抬手弹了弹衣服。,

还是昨天那套,根本就没有换。

她把左边的衣服向前扯了扯,不意外看到一片红紫色。

东陵水儿收拾好了自己,转身就看到景雪染这幅样子,不由张大了嘴:“小姐,你受伤了?”

景雪染一想起这事就不爽,试着动了下左肩,发现没有什么感觉后,才撇嘴道:“没事,一点小伤,都好了。”

那陆星危也是厉害,祁水湛给她上的药完全不能比。

想着她马上要出去,这么穿着着实不妥,东陵水儿立马跑向衣柜,一边道:“小姐你先把外衫脱下来,奴婢另外给你找件。”

景雪染照做,动作那叫一个麻利。虽然这衣服她之前不怎么会穿,但是东陵水儿给她穿过一次后,她自己也会了。

脱嘛,就更简单了。

里面主仆俩在换衣服,门外卓嫣和尹贤双双对视一眼,跟着那个丫鬟就去了浮华轩的正厅。

真是的,他们来一次容易吗?

又被陆星危打,还要在这儿等人!

没问题的脉象

索性东陵水儿干事麻利,陆星危药好,景雪染穿衣快,也没让这对师姐第等太久。

正厅里,尹贤卓嫣早已不客气的入座。

景雪染敏锐的捕捉到尹贤手上那把惨不忍睹的伞,不由挑挑眉,刚才她好像忽略了一下外面某些动静。

“咳咳,景小姐气色倒是比昨天好了很多。”尹贤注意到她的视线,尴尬的咳了咳,站起身来,顺道藏了藏那把伞。

卓嫣也站起来,看着景雪染,笑得客气:“是啊,昨日景夫人直接带走了景小姐,还让卓嫣和师弟担心了会儿。”

景雪染微笑:“我运气好吧,太医请坐。”

她自己坐到主位,抬手指向次首。

尹贤他们尴尬笑笑,重新坐了回去。

景雪染坐着,笑容不改:“两位太医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尹贤卓嫣再次双双对视,能有什么说的?

他们也只是躲个清静出来问诊的。

景雪染笑看他们两个的眼神交流,啧啧这两个有鬼啊,瞒着什么事呢?

东陵水儿就站在景雪染旁边,一动不动的,杵着当个木头人。

她耳朵却竖了起来,坚决不放过任何消息!

尹贤继续尴尬笑笑,卓嫣替他开口了:“能有什么说的,宫里这团事乱的很,景小姐昨天抱恙早早出宫,也是好事一件。”

景雪染保持着面瘫似的笑,凤眼里却有了几丝光亮。

看来昨夜宫里是出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跟那些她在杜清悦宫里碰到的人有没有关系,或者说,是那位娘娘。

不知道为什么,尹贤蓦地提到一句:“昨夜宫里铃妃娘娘小产,怀了六月的龙嗣就那么没了,皇上龙颜震怒,下令彻查。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是整夜未眠。”

铃妃娘娘,小产……

景雪染抓住这几个关键词,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悄悄连在一起。

尹贤却不再说多的了,只是看着一脸惋惜的样子。

卓嫣为人倒是大大咧咧,却不知道这会儿能说什么的好,本来吧,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啊。

她还想回去补觉呢,尹贤那句整夜未眠可不假。

昨夜的事有猫腻,她再清楚不过了,却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因为那些事与她无关,她也没有必要管。

气氛一下有些尴尬,景雪染轻轻弯了弯嘴角,带着讽刺。

对她自己的讽刺。

龙颜震怒要彻查的事,整个相府估计应该都知道了,当然,除了她,和东陵水儿。

她眯了眯眼,道:“可以诊脉了,两位太医早点诊完脉,也好回去歇息。”

卓嫣听着话当然是高兴的,不过想着昨晚她诊的脉象,一张脸却又耷拉了下来。

抱着别想好好休息的心态,卓嫣脚步沉重的走到景雪染身旁,对着那截自然伸出来的皓腕探出手。

身上有外伤,体内的内力还不正常,外加那奇怪的寒源。

卓嫣正苦着脸,想着接下来她该怎么治,却忽的愣住了。

她现在感受到的脉象,跟昨晚的根本不同!

卓嫣露出惊愕的表情,随后转头向尹贤:“师弟,你来探一下!”

景雪染有微微不解,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却不知道,正是没有问题,才让卓嫣如此惊讶。

主仆齐心

尹贤看卓嫣表情不对,很上道的走过去。

这一把脉,他自己却也觉得怪。

不过好歹也是个人精,他倒没有卓嫣那般情绪外露。

只是收回手,对着景雪染一笑道:“景小姐身子已无大碍,除了治宫寒的药要定时喝外,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

这几个字听到耳朵里,景雪染莫名觉得有些讽刺,却只是笑了笑:“借尹太医吉言。”

尹贤心里却是难得的踏实,哪怕他也知道脉象古怪,只挂着官方标准得体表情道了句:“担不起。”

这件事就这么草草结束,尹贤和卓嫣却在出了浮华轩的门后分道扬镳。

卓嫣是要回去琢磨景雪染的事,昨天跟个快要病危的人的脉象,除去那些之前尹贤判出来的宫寒、畏寒之症,今天十分正常。

尹贤却是要去另一个人的地方,当然,也有为这件事烧脑的成分在里面。

其实如果他们能够稍稍把两个人的关系连在一起的话,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在浮华轩外撞见陆星危,浮华轩内景雪染安然无事。

这其实很好想的。

此时景雪染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把窗子推开,沉默的看着外面满地白雪。

“小姐在想什么?”东陵水儿小心翼翼的走进来。

景雪染这才回头,看了眼东陵水儿,顺道扫了眼她较之常人比较轻盈的步伐。

她有些疑惑:“水儿,你有功夫底子,一身功夫却怎么丢了?”

东陵水儿闻言,眼中有些许自责和自弃,也有防备,却不是对景雪染的:“小姐,东女族的功夫可不是能无劳而获的,我们一族内功心法和秘籍十分厉害,但是若时间较长的不去练习,便会衰弱下去。来相府之前,就因为那些贩子的左右干扰,监视,我就没有机会运功,到了相府,更不行了,而且……”

东陵水儿压低声音,有些沮丧:“相府里藏着不少高手,我刚来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在监视人,外面练不成功,浮华轩内也练不成,一次运功周天时间太长,我现在内力是越来越少了,而且没有内力,那些招式也形同虚设。”

景雪染听她这一番话,逐渐听得无语。

也确实够惨的。

内功一次运功的周天真的很长,基本上所有人的时间都差不多。

因为武功低的运功慢,武功高的内力多,运功速度增快了也没啥用。

她就算属于比较好的,一周天的时间缩短了很多,但也是弄了一晚上,跟以前根本比不上。

而东陵水儿来这里的身份是丫鬟,相府此类的高门大户,东陵水儿就算是再闲,也没那么多时间空出来给她运功。

不过那些心法应该很厉害……

景雪染又弹了弹指甲,上等蔻丹的碎屑散落一地:“水儿,今天晚上你就开始练功,把内力提上去,本小姐给你护法。”

东陵水儿一听,眉毛瞬间弯起来,能重新“捡”回她的武功,太好了!

“多谢小姐!”

这丫头不常笑,偶尔这么笑一次也很可爱,景雪染也跟着笑了下。

生世

忽然想到了什么,景雪染蓦地笑的更灿烂。

景雪染一副哄骗语气:“小水儿,我要先出门一趟,所以你乖乖在家守着好不好。”

东陵水儿有种错觉,她怎么觉得自己看见小姐正友好地对着一只狗狗说话,然后那只狗狗还迟缓地点了点头。

待到东陵水儿再回过神的时候,景雪染已经从衣柜里翻出件青色的衣裙。

这套衣服相当简练,景雪染一闪到屏风后,没有任何烦恼地换上身。

东陵水儿有些懵:“小姐,你要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吗?”

走到梳妆镜前面,拿出她放在里面一个小抽屉里的玉笛,景雪染解释道:“我现在有十年的功力,一个人出去会比较方便一点。然后水儿你就帮我在浮华轩做下掩饰。”

听到一个人出去比较方便那儿,东陵水儿还有些嫌弃自己没用,不过后面帮景雪染做下掩饰,东陵水儿又满血复活了。

她现在是没什么本事,但是能做一点她都会尽力去做!

她又问道:“小姐,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

景雪染想了想,道:“如果被发现了,你就说不知道。我会尽量控制一下时间,早些回来。”

东陵水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景雪染也不多说,再梳妆柜里又拿了些东西揣进怀里。

打开窗户,利落地翻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监视着浮华轩的那些人,少了一个,留下的空隙就多了。景雪染环视了周围一眼,直接掠出了浮华轩。

按着原主的记忆,她直接来了杜芊的蔷苑。

最好是先了解一下杜芊的行程,这样也不至于刚出去就被发现。

这里暗处没有暗卫,景雪染要听墙角,相当容易。

杜芊正疲惫的揉着额角,眼底有些散不开的郁结。

赵嬷嬷叹息道:“夫人,这事你就先瞒着吧,大小姐知道了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景雪染躲在屋顶,将瓦块揭了处缝,清清楚楚的听到这句话,不由皱眉,瞒她什么?

“可是,陆邪医已经说了,接下来他会天天来,又让我考虑还要不要瞒着染儿寒山蛊这件事,肯定是出了些问题,染儿那边估计瞒不住了。”杜芊烦闷的揉额,带着化不开的烦躁。

赵嬷嬷一下也没有什么法子,只得沉默。

“乳娘,中毒这事本没有什么,可我就是怕染儿又会像当年那样,不停的问我为什么不杀了她?”杜芊语到最后,已经带着哽咽。

赵嬷嬷不说话,听着她一句句倾诉。

“我是个做母亲的啊,怎么能看着她去死!这府里我看似有三个孩子,风光无限,可是谁又知道,除了染儿,其他的没有一个是我亲生的呢?”

“若是当年染儿出事了,离开了我,那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本以为灵儿会是给我的一个安慰,可是杜清悦把这份安慰也夺走了!”

“除了染儿,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杜芊已经泪流满面,赵嬷嬷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着。

景雪染瞳孔猛缩。什么原主问杜芊为什么不杀了她,她都不这么在意,主要是……

杜芊的三个孩子,就是景雪思,她,景雪灵。

但是,杜芊说除了她,其他的都不是她亲生的。

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又关杜清悦什么事?

杜芊对杜清悦态度一直不好,跟这件事有关吗?

不长眼的贼

景雪染的头绪断了,下面杜芊却还在说着一些怨怼的话,完全听不出来什么信息。

景雪染皱眉,将那瓦块抽了回去。一路上绕过有暗卫的地方,直接出了相府。

虽然是京城的繁华地带之一,但是景相府背后的巷子却是相当的安静。

没有什么人,这里只是条巷子罢了。

拿出衣袖里藏着的面纱戴在脸上,景雪染走了出去。

相府、皇宫什么的,是潭浑水,她不想拘在里面。

但是对这个地方了解不深,她就算从里面逃了出来,身上又有着一堆问题,麻烦会很大。

景雪染之前还没想过自己到了这个地方接下来该怎么办,不过现在,她觉得自己想好了,最起码短期目标有了。

一、逃出景相府这个浑水。

二、解决身上的这些问题。

三、帮助东陵水儿报仇。

完成这些的首要条件,她自己手里要有一定的势力。

所以她今天出来,是想先在凤还京城看一看,看看有些什么可利用的,可发展的,又该怎么做。

景雪染想得很好,她却不知道,再过两个月,这相府她是逃出去了,但竟又落入了狼口。

景雪染纵使带了面纱,但一身的衣饰都不是普通面料,腰间的玉笛更是引人注意。

走在因为冬日人本来不多的街道上,也是回头率频增。

繁华地区实在没有什么看头,大部分都是富贵人家的宅第,也不乏一些有钱的高官。

景雪染加快了脚步,不知何时,就到了凤还京城闹市一带。

这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多数都是一些平民百姓,也有几个小富的公子少爷小姐着在逛店铺。

也看得见一些珠宝店,成衣铺,茶楼,客栈,酒楼,当然,景雪染还没遇到传说中的青楼。

“抓贼啊!快!抓住他啊!”

街上突然乱了起来,有人大声喊着抓贼。

还有几个家丁冲在人群里,被东躲西藏的小偷绕的头晕。

“你们这群废物!快抓住他!”这些家丁的老后面,一个大腹便便的红衣财主正气青了脸,大声叫喊着。

景雪染无语,抓个贼至于吗?

她一边想一边走向街道的边上,默默的为那堆人让了路。

一个蓝衣服的人却突然向她撞了过来,景雪染立即闪身躲过。

那人一愣,没想到她能躲过去,只当凑巧,手往着她腰上的玉笛直接摸去。

周身气场瞬间冷了下来,景雪染眼中闪过冷意,他偷别人的她管不着,但竟然敢偷到她身上来!还偷的是她的笛子!

简直找死!

一手抓住玉笛,另一只手抬手就扇了这人一耳光,景雪染右脚再一踹,狠狠踢在那人腹上。

那小偷惨叫一声,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那个财主的家丁也冲了上来,几下将他按住。

“呸呸呸!死贼,竟然敢偷老子的东西!”红衣财主冲了过来,对着那贼就吐了几口唾沫。

景雪染别过脸去,恶心。

那蓝衣服的贼,奋力挣扎,擦干净脸上的唾沫,也不管其他人,抬起头恶狠狠地对着景雪染:“臭娘们,谁让你管侠偷帮的闲事!”

收拾人

眼中浮现薄怒,景雪染上前,一脚踢在那贼的胸口上:“嘴贱就不要出门。”

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作死的。

偷东西偷到她头上,还骂她?

景雪染脚下又增加了力气,不揍扁你丫的!

“啊!”那贼惨叫:“臭娘们!惹了侠偷帮,你会后悔的!”

想起那个红衣财主往他身上吐过唾沫,景雪染又狠狠的碾压了几下,才收回脚。

什么侠偷帮,偷东西就偷东西,还侠。

那红衣财主听见这三个字,却有点小害怕,吞了口口水,吩咐那些家丁:“把钱拿回来,放了赶紧走人!”

那些家丁照办,那贼狠狠瞪了一眼景雪染,然后很快的跑了。

心里略微无语,景雪染转身离去。

原地红衣财主望了望她,虽然面纱遮着脸,但是露出来的肌肤白皙娇嫩,一身衣裙裁剪得当,托出了她的窈窕身姿。

红衣财主瞬间色心大起。他比了个手势,那些家丁迅速跑上前,将景雪染围了起来。

旁边有看戏的瞬间明白了要发生什么事,怜悯的看了一眼这美人,就径直走开。

这红衣财主是这儿的一个小霸主,钱多,仗着钱财,不少少女没少被他糟蹋过。

现在这少女被看上,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景雪染皱眉,这又是要干什么?

“小美人儿,你刚才可惹了侠偷帮的人,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红衣财主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对着景雪染笑得友善,却掩藏不了那两颗绿豆眼里面含有的龌鹾心思。

景雪染眯眼:“所以?”

红衣财主搓搓手,眼神色眯眯的在景雪染身上打量:“小美人儿,你不如跟着大爷我回家,带你吃香的,喝辣的,那群人准不敢来找你麻烦。”

景雪染冷笑一声,这是什么鬼世道,她也算帮了这人,这人却起了这种想法,她声音渐冷,带了丝丝杀意:“呵呵,不需要。”

红衣财主眼里闪过狠色:“这可由不得你!给我上!抓了她,也有你们的份!”

那些家丁都不是好家伙儿,听他这么说,瞬间也起了心思。

以前哪有这么好的事,今天都是因为这丫头片子惹了侠偷帮的人,红衣财主想着自己爽了一把,再扔给侠偷帮的人,顺道给他们点腥。

再看景雪染的样子,几个家丁对视一眼,一齐扑了上去。

眼中戾色渐重,景雪染冷哼一声:“找死!”

玉笛在手,她也不吹,笛尾对着冲上来的一个家丁,直接打在他喉咙上。

她下手有分寸,不会让这些人死掉,但她也有足够的把握,让这堆人,下半辈子都别想说话!

被打到的家丁立即痛苦的捂着脖子,一双眼睁得老大,最后难受的倒在地上。

其他几个一起冲了上来,景雪染眯眼,单手撑地,长腿在空中划过一抹弧度,脚尖准确的踢在那些家丁的喉咙上。

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他们只能捂着喉咙,在地上蜷缩着。

重新踩地站好,景雪染望着慢慢后退想跑的红衣财主,一脚踢了过去,用笛子她嫌脏!

第一脚,踹在他肚子上,红衣财主向后倒去,景雪染又是一脚,扫在这个胖子的两天腿上。

红衣财主望天摔了个四仰八叉。

走上前去,景雪染眯眼,右脚踩在他两只眼睛上,这眼神也恶心到她了。

旁观的人吓得尖叫起来,一边怕出人命,一边想象着这几下要是弄在自己身上该有多痛。

景雪染也不管他们,收回脚,红衣财主两只眼睛已经变青。

最后在一脚踩在他手上,这回旁观的人听到清晰的骨头碎裂声。

景雪染冷哼一声,重新将玉笛别在腰上,转身离去。

这回再也没有人拦着她。

找死的不嫌人多

在她身后,出现了一个人悄悄跟着。

景雪染皱眉,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她干脆继续往前走。

直到东绕西绕,然后差点被某位姑娘给撞着。

景雪染抬头,就看见那位姑娘不善的眼神,然后便听到让她鸡皮疙瘩都起了的声音:“小妹妹,这儿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不过你要是想卖身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哦。”

景雪染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转到了一家青楼旁边。

这家青楼客源一般,但也有很多人在,大多都是些男子。

景雪染本身气质就足够显眼,现在停下来,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再听到那句卖身,过往人的目光就有些心猿意马。

景雪染无语,冷声道:“抱歉,路过。”其实她觉得这位姑娘眼睛应该有点问题,她还不至于穷到卖身的地步。

“呵呵,小妹妹,我看你底子不错,卖身这种事,可不是一定要你自愿的啊。”那女子笑着,声音嗲得发尖,眼神不怀好意的在景雪染身上扫着。

景雪染黑了脸,这又是打算找事的吗?

忽的有人拉了她一下,景雪染向右边倒去,稳稳撞进一个人怀里。

陆星危带着揶揄的声音穿进耳里:“啧啧,大小姐,这种地方你也来?”

景雪染面纱下唇角微抽,随后手肘一个用力向后撞。

陆星危没把她这一击放眼里,打在身上也是不痛不痒的。

冷冷甩了一眼给那个之前骚扰景雪染的嗲声姑娘,然后直接拖着景雪染就走。

那青楼姑娘被他那双异于常人的紫色眼眸给下了跳,呐呐的退了回去。

景雪染挣了几下,挣不脱,干脆放弃,跟着他的脚步走:“你怎么在这儿?”

她肯配合了,陆星危就松来了另一只环着她的手,单手牵着她走,一边道:“凤还京城有一些交易场所,里面有的东西刚好我需要,就过来了。”

景雪染不说话,陆星危低头瞟她一眼:“话说你来这儿干嘛?这个地区是和偏道,相当于凤还京城的混乱地带,鱼龙混杂,你怎么走这儿了?”

他本来是想去收购几味药材,但是经过这儿的时候,恰巧就看到了被“骚扰”的景雪染。

景雪染抿抿唇,道:“我出来走走。”

陆星危差点送她两个白眼:“得,不说就不说,别拿谎话哄爷。出来走走,这话三岁小孩都不信。”

相府大小姐出来走走,身边不带丫鬟,不带仆人,不带侍卫。

她家那娘能同意吗?

想起她可以控制内力这档事,陆星危相当鄙视她的谎言,明明就是用轻功翻墙出来的,还骗他。

他语气有些不爽,景雪染也没弄明白哪惹着她了,干脆扔了句:“出来逛逛,看点东西。爱信不信。”

陆星危在自己没发觉的情况下,幽怨地看了眼景雪染,然后挑了挑眉,牵着景雪染就往一处僻静的胡同口走去。

景雪染的耳朵轻轻动了动,有人。

一群人,武功中等,最高的内力应该与她差不多。

这些人正跟着她和陆星危。

“丫头,你说这些人是找你的还是找我的?”陆星危冷笑道。

景雪染面纱下的一张俏脸,微微有了冷意:“反正找死的人来了就不要嫌多,找谁有什么关系?”

陆星危差点给这丫头跪下了,如果这群人是找她的,她这话就把他给拖下水了。如果是找他的,他不保护这丫头也说不过去啊。

强强不需要联手1

其实陆星危觉得自己心里有了底。

他是江湖人士,惹的人不少,结的仇家蛮多的,而景雪染是个深闺大小姐,所以说,这群人找他的可能性已经百分百。

这条胡同特别安静,是两旁建筑的背向,自然没有人。

景雪染被陆星危完全牵进去后,默默下了一个定义:打群架的好地方。

他们身后那些人看他们进去了,也一堆奔了进去。

接下来,陆星危就听到了一个来自大叔级特别浑厚的声音:“那个女人站住,其他不相干的人快点走。”

陆星危微愣,挑了挑眉,转过身去,一脸认真:“你说什么?”

这群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身普通的粗麻布衣,脸上可见一些正气。

中年大叔明显是个比较耿直的人,听陆星危这么说,以为自己说的不够清楚,又道:“小伙子,我们侠偷帮做事向来恩怨分明,我们找的是你身旁的女子,你快些走了,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陆星危失笑,低头看了看景雪染:“丫头,原来是找你的啊。”

他真低估了这丫头,出个门都可以惹上几波人。

景雪染斜睨他一眼,没好气道:“怕被牵连就快滚。”

讲真还想把这家伙儿拖下水,不过看他这不正经的样子,景雪染放弃了。

“副帮主,跟他们废话什么!就是这女人,帮那恶霸抢走了帮贡!”之前穿蓝衣被景雪染揍了的贼蹦出来,捂着脸,恶狠狠地盯着景雪染。

中年大叔不悦,伸手横在那人前面:“王苟,你这样像什么话?回去!”

被叫做王苟的男子不甘的瞪了眼景雪染,退了回去。

而景雪染抬头看着陆星危,一脸懵:“侠偷帮是什么。”

陆星危在脑海中努力搜索了一下侠偷帮是什么东西,但什么都没搜出来。

只好无奈道:“小丫头,你别怪爷孤陋寡闻,都是这帮派没什么名气。”

对面中年大叔明显听不得这句话,高声道:“我侠偷帮从不参与任何个人恩怨,虽说是偷,但我们劫富济贫,帮助了无数被恶霸欺压的贫困百姓。而你!”

中年大叔看着景雪染,语气中带着薄怒:“那付财主,欺压百姓,抢占民女之类的事,做了百遍不止!你个小姑娘,有些本事是好,但为何不帮百姓,却要帮那些恶人!”

景雪染默,眼中尽是无语,她什么时候干了这些助纣为虐的事了?

就算有她也不是故意的好伐,而且她也没错啊。

陆星危摸摸下巴,看着景雪染,一脸新奇:“丫头,原来你这么坏啊。”

景雪染无语瞟他一眼,随后将自己的手挣脱:“你一边玩去,我看看这个世道能不能讲点道理。”

也许是最近陆星危越来越自来熟,和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景雪染对他态度莫名亲近了好多。

例如说话的字数增多了。

陆星危继续摸摸下巴,然后很乖的松开手,一掠而起,稳稳站在一旁的屋顶上。

一双紫色的眼睛发着光,闪亮亮的看着下面的人,或者说是景雪染。

强强联手是好事,但是如果这丫头想要单打独斗,他可以试试压阵。

毕竟嘛,大夫就是个小辅助。

陆邪医彻底忘掉自己之前一人宰掉了多少人。

强强不需要联手2

陆星危到一旁看戏,景雪染才又重新正视这些人。

只是她还未说话,那个王苟就已经叫嚣起来:“你有什么道理好讲的!你帮助那些欺压百姓的人,就是与侠偷帮为敌!”

景雪染皱眉,随后冷笑一声,看着那个中年大叔:“这个人就是这么跟你说的?”

中年大叔被她这么一问,微愣。

忽的,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雪白的鸽子,乖乖落在中年大叔肩上。

那鸽子啄了啄中年大叔的肩膀,伸出了自己一条腿,上面绑着一个小竹筒。

中年大叔似有不解,抬手取下里面的纸条,鸽子咕噜咕噜几声,就飞走了。

景雪染冷眼看着这一切,对着那个叫王苟的人,眼中渐渐有了杀气。

中年大叔看完那纸条上的内容,抬头愤怒的看着景雪染:“真看不出来你竟然是景雪语的姐姐,景二小姐为人善良,帮我们建起了侠偷帮,而你!景大小姐,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一个人,助纣为虐,欺压百姓!”

这些人跟景雪语有关系。

景雪染瞬间想揍人,真tm的是冤家路窄!

她凤眼微眯,也懒得拖沓下去:“你哪只眼看见我欺压百姓了?眼见为实,听那个家伙儿一面之词,就如此评判一个人,你有什么资格告诉我何为善何为恶?”

“我侠偷帮帮众都乃真性情之人,不像你们这些人,满口仁义,却做着这些万恶之事!”中年大叔听她这么说,眼中怒意更盛。

“老子呵呵了!”景雪染怒了,声音更加冷冽:“万恶之事?老子做什么万恶之事了,我是和你们一样偷了还是抢了还是杀害无辜之人了?”

从没见过哪个深闺女子说话如此粗鲁,围堵上来的人一下傻眼了。

“你们怎么不问问他,是谁抢了那个胖子又来偷我的玉笛?我是哭着求着让他来偷我的东西了吗?”景雪染一双凤眼望向王苟,其中戾气一下让他软了腿。

中年大叔此刻也听出了不对劲,转头看向王苟:“王苟,你偷了她的玉笛?”

王苟本就心虚,一下哑口无言。

景雪染扯了扯嘴角,真是见不得这些恶心的人,直接扬声道:“本小姐好好走在路上,不知道是不是穿的好就招惹了你们这些侠偷,什么劫富济贫,帮助百姓,胡扯吧。”

她声音清冷,语气讽刺,一双凤眼中的寒光让人不敢直视。

中年大叔一看王苟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之前王苟气势汹汹的找到他,说有个女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帮着付财主抓住了他,狠狠的打了他一顿。

看他身上的确狼狈,他就信了,但没想到,事情竟有偏差。

王苟虽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对着景雪染吼道:“你身上穿着好的,可不就是欺压百姓得来的吗,自己衣食不愁,却不帮助贫苦百姓,你个大小姐在京中名声多好又怎样,还不是一次善施都没做过。”

景雪染眯眼,是要跟她比口舌吗?

本小姐不怼死你!

“穿得好的便是欺压百姓得的?你们怎么不去烧了京中的成衣铺、织衣坊?本小姐一次善施都没做过,关你屁事啊?我衣食不愁,因为我有父母庇佑,我不善施又怎么了?本小姐可以救人,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们不知道吗?更何况我没有义务去帮助我了都不了解,见都没见过的人。”

王苟一下听傻了,中年大叔却不赞同她后面所说的话:“谬论!”

景雪染眯眼:“谬论。我问你,天下苍生与我何干?我不知道乐善好施,我只知道,现在我所能得的一切都是付出了代价的,不是它们自己飞过来的。”

“你个小姑娘能付得起什么代价!不过是吃的白食!”中年大叔气的发抖。

强强不需要联手3

景雪染眯眼,她倒是忘了,她现在的身份,还真就是个吃白食的。

不过作为一个新新人类,说不过个古人这算什么?

歪理谁不会啊?

景雪染冷笑,语气陡然变得不正经:“吃白食的怎么了?你们羡慕?本小姐就算是吃白食的,也没偷没抢没盗!把我养活,我娘乐意!”

屋顶上,陆星危很庆幸自己坐了下来,不然他要是忍不住一个没站稳,他这张英俊的脸就要破相。

中年大叔噎,这姑娘真的是相府那个才名远扬的大小姐吗?

景雪语怎么有这么一个姐姐?

景雪染也不停,冷冷看着这堆人:“这位大叔,你最好给我弄清楚,我没招惹他,他却犯在我头上,活该~”

她最后两个字似乎说出了弧度,一下子刺激到那个王苟的心里。

中年大叔还什么都没说,王苟就大声喊到:“兄弟们,我们跟这娘们儿废话什么,她这种大户小姐,只会欺压平民百姓,上!让我们好好收拾她的气焰,告诉她,平民也是人!”

王苟在这些人里是属于人缘好的,他的话还是有些号召力。

再加上这些人里面不乏一些仇富的,瞬间就起了不该动的心。

是啊,这些小姐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因为投了个好胎,就比他们高人一等,凭啥啊?

这些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不甘。

王苟首先举着自己带来的刀向景雪染冲去,就像是一个信号,所有人都向前冲去。

中年大叔一下子被人挤到了后面,干喊了几声停下,却没有什么用。

景雪染看着这些手里拿着各种武器的人,有棍棒,有刀,他们眼里的那种不平,那种不甘……

黝黑的瞳仁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归为漠然。

一脚踹开一个扑上来的人,景雪染横出手中的玉笛,挡下一个人的……刀背。

这些人或许是并不想杀了她吧……

景雪染一个闪身,躲开另一边挥过来棍子,她手指微动,悄悄离开了玉笛中那条微不可查的细缝。

这群人里不乏有武功不错的,一下子上来和景雪染缠在一起。

这块地方太过狭小,且人又多,景雪染一下只能先躲闪。

而之前冲过来的王苟,趁着景雪染正在闪躲一个功夫不错的人的攻击,在她背后高举起钢刀,眼中闪过狠意。

今天他本来只是见那玉笛的料不错,想顺手牵一下,谁知道这妞既然把他揍了一顿。

现在事情都被洪方那食古不化的家伙儿知道了,而且谁知道她竟然是景雪语这个帮派客卿的对头姐姐。今天他必须把这丫头给了结了,好找景雪语邀功,不然洪方这个副帮主一定不会放过他。

有人眼尖的看见,王苟的刀锋是正对着景雪染的,不由惊呼:“王苟,你在干嘛!”

跟景雪染缠斗的人也发现了,一下子收了自己的攻势,想救面前这功夫不错的小姑娘。

他们是不喜欢这些人,但是他们并没有必要要杀了她。

不得不承认,景雪染是比他们投了个好胎,这是人家运气好。他们也只是想教育一下这个小姑娘,让她知道人间疾苦。

这个人的动作快,景雪染的动作更快!

身子向前压,脚下一旋,她身子侧转,正对王苟,一脚踢到他手上。

王苟吃痛,一下子扔掉了刀。

景雪染手中动作不停,玉笛一下子敲下去,狠狠地打在他后背上。

只觉得身上所有神经被重重的一扯,王苟猛地跪在地上。

周围的人散开,景雪染站好之后,又是一脚踩在王苟的后背上。

一个使力,王苟被她踩趴在地上。

“你是找死吗?”景雪染眼中寒意距离,声音淡漠,透着刻骨的杀气。

她真的,想杀人了。因为自己的情绪。

“臭娘们!你快……啊!”王苟在地上依旧大叫,随后变成了一声惨叫。

周围的人都停下了动作,有人却跳了出来,正是刚才想救景雪染的人:“我们知道你是相府的大小姐,但是你也不能草菅人命。刚才是他不对,你快放了他!”

景雪染脚下却继续使力,抬头望着那人,眼中尽是冷漠:“草菅人命?不是他先要杀我的吗?我杀了他又如何?”

“你!”这些人理亏,说不出更多的话。

景雪染脚下的力气更重,王苟的惨叫跟被宰的猪的叫声一样:“啊啊啊!救我啊!”

洪方在后面看不下去了,王苟好歹是他们帮的人。

他三步两步走过来,对着景雪染怒声道:“景大小姐,你又有什么资格杀了他!你也只是个白身,是个没有任何用的米虫,除了依仗父母,你还会什么?比起我们,你只是个废物!”

一脚踩在王苟身上,景雪染飞身站到屋顶上陆星危身边,眼里涌着寒气:“我是个废物,那又如何?你们连废物都不如!我最恶心的就是你们这些怨天尤人的人渣!请为你说的话,付出代价!”

景雪染怒了,她到这鬼地方,哪里依仗了相府那堆人,是那堆人给她弄了这堆破麻烦事吧!

“自己小心。”扔给陆星危一句话,手中玉笛置于唇边,她眸色渐冷。

势如破竹的笛声一下子贯彻人耳,曲调明明是如般的调子,听在耳里,却让人难受得要紧。

所有人只觉得气血上冲,一口血没有忍住,顿时,鲜血涌出唇角。

陆星危的内力深厚,加上又有景雪染提醒在先,没有什么问题,

其他人吐血之后,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再也站不稳,一个个倒在地上。

其中内力最深厚的洪方,也是跪坐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地看这屋顶上那个吹奏玉笛的少女。

强大的气流拂走了面纱,露出少女精致的面容。

每一分都似匠人精心雕琢,堪若画中人。

陆星危不是第一次看这张脸了,却第一次惊艳。

她眼中冷意刺人,玉笛的笛声刺着人心,脸上带着肃杀。

还能看着她的人,心里都出现了这么一个疑问——

到底是无情的修罗,还是九天的仙女?

远羡近嫉

洪方带来的人全部倒在雪地上,冰雪刺痛他们的神经,让他们还能保持清醒。

只是,他们所有人,都受了内伤。

现在还不足以致命,但景雪染若再继续吹奏下去,他们便可以直接归西。

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景雪染停下了笛声。

除了那个自己来招惹她的王苟,其他人,她还都没起杀心。只是,对他们的想法,觉得恶心。

“你们理所当然的说要收拾我,为什么?”她淡漠的声音在白雪中回荡。

“不过是因为我一非你们一般的出生,二非有你们这些满口的仁义。”

“你们叫我放了他,不过是因为他是你们的人,与你们朝夕相处,有感情。所以哪怕是他先招惹的我、他偷袭的我,你们也认为情有可原,不算有错,却因为本小姐会自称小姐,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所以杀了我不是罪!”

景雪染垂眸,冰冷的看着那个趴在雪地上,狼狈无比的人。

“我的处事原则很简单,人不犯我,我不烦犯人,”

她眼神更为冷冽,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人若犯我,锱铢必较!”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手中玉笛寒光乍现,一道冷光直向王苟而去。

白玉像是刀柄一般,被景雪染握在手中,前端的刀刃泛着冷光,闪闪照射出周围一片的狼藉,刀尖上,一滴鲜艳的血珠落下,染了她的青衣。

众人后知后觉的看向王苟原先在的地方,那儿的人已经没了声息。

王苟的双眼睁得很大,充满了血丝,他的脖子上,一缕血蜿蜒而下。

一刀封喉,死不瞑目。

“走。”

一声落下,原地已不见两人身影。

只留众人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那场混乱中,景雪染除了她随身携带的玉笛,没用任何武器。

然而,她的笛中,藏得有笛中刃。

若是那会儿她用了那刀,再凭她的身手,他们还会有命可言吗?

而且就是光凭她刚才那段笛声,他们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她不杀他们,只是杀了那个找她麻烦的那个王苟,给了他们一个警告。

受伤最轻的洪方沉默了。

景雪染内力没有陆星危的深厚,她轻功施展起,陆星危就一直跟在她旁边,跟得丝毫不费力。

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下,景雪染颇有些嫉妒的看着陆星危。

要是她以前的内力还在就好了,再加上君临家族特有的心法武功,甩他个几条街。

“怎么丫头,羡慕爷吗?”陆星危也看着她,笑得一脸欠揍。

景雪染翻个白眼,之前的冷艳范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坦诚道:“错了,是嫉妒。”

陆星危嘴角抽搐:“丫头,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吗?”

景雪染手一转,玉笛再次变成严丝合缝的样子。

她摊摊手,一脸无辜:“做人要说实话啊,而且嫉妒怎么就不好听了?”

陆星危一个没忍住,一手掐上她的脸:“丫头,你的人情世故是白学的吗?你用嫉妒有用羡慕好吗?羡慕显你有气度,很天真,嫉妒你就是个毒蝎女人。”

景雪染一脸嫌弃的挥开他的手,不爽的揉了揉自己吹了半天冷风的脸:“我很蛇蝎,这是事实。而且远的羡慕,近的嫉妒你不知道吗?”

陆星危不在意景雪染挥开他的手,反而对她后面那句话很感兴趣:“丫头,这是不是就是得不到的最珍贵?”

景雪染懵,什么鬼?

陆星危心里窃笑,那他不就是那个得到的了?

邪医很坑

满府的丫鬟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在各个院中来回走动。

好吧,是寻找某人。

浮华轩

东陵水儿跪在雪地上,带着惊恐表情的脸下,实则一脸无奈。

小姐说好的会尽量早回来呢?

不会出事了吧?

悄悄抬眼看了看那个坐在杜芊身旁的白色身影,东陵水儿暗暗祈祷,但愿小姐不是出事了。

刚才二小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景馨儿去找夫人,说什么来看大小姐。

结果发现小姐不在,夫人大怒,她们又在一旁煽风点火的,现在全府的人都在找大小姐。

她怎么觉得这简直跟阴谋一样呢,如果都是二小姐的算计,小姐估计就遇到麻烦了。

东陵水儿这边不好过,景雪染站在屋顶上,看着下面各种阵仗,也没好过到哪儿去。

其实她出去的时间真不长,也就一个半时辰。

知道景雪语跟那侠偷帮有关系,而那个副帮主又在收到信条之后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她打完那帮人就回来了。

她就是怕被发现,鬼知道还是被发现了。

陆星危摸着下巴,一双邪肆的眼笑的贼兮兮的:“丫头,有个跟江湖人扯上关系的妹妹,看来你运气不行啊。”

景雪染微笑:“我运气行不行,跟我妹妹没啥关系。”

陆星危无可奈何的叹口气:“但你现在不想个方法正常回去,也是个麻烦啊。”

景雪染汗:“女人之间的宅斗,你怎么比我还关心。”

陆星危扶额,他明明就是关心:“算了,我先带你去景雪思的院子,那里人少。”

景雪染皱眉,否决道:“不行,那里的暗卫很多。”

她是去过那里的,暗卫眼线很多,平常说偷偷潜进去听个墙角的还行。

她要借去景雪思的院子躲杜芊的话,绝对不行。

陆星危很想敲敲她的脑袋,她当他没用吗?

“爷全部药倒不就得了。”

景雪染默,你有药你厉害……

景雪思这里,弄文添油加醋地说完昨天的事,他坐在书案前,神色莫名:“所以?”

弄文一口大叫出来:“主子,大小姐会武功啊!”

景雪思默,会武功么……他早就知道了。

昨天那八个人都是她一个人杀的吧,他却一个失误,伤了她。

窗外响起几声异响,弄文皱眉,对着景雪思抱拳道:“主子,我出去看看!”

景雪思不语,弄文直接从窗子翻出去。

然后望着白茫茫的雪地,弄文一脸茫然。

他没听错,外面是出事了。

不过……

弄文脸上落下面条泪,他现在什么都没发现啊。

暗处一枚银针朝着他射过来,弄文却毫无察觉。

一股罡风扇过来,不偏不倚对上那枚银针。

在空中微微凝滞片刻,银针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弄文吓,一下警备的望着四处。

景雪思推门,从书房走了出来。

他一身黑衣,自若的走出来,这冰天雪地的温度,却又再降了几分。

“不出来吗?”

他声音冷凝,直刺人心。

暗处,景雪染阴森森的看着陆星危,意思不言而喻——

说好的靠谱呢?

陆星危讪讪的笑笑,低声道:“失误失误,没想到这些家伙儿本事还不错。”

陪她演

内力形成的罡风一下子刮向两人所在的地方,陆星危一下揽起景雪染,闪身避过。

两人也就暴露在雪地中。

陆星危今天难得换了件深绿的衣服。此刻男子抱着青衫美人,两人动作亲密。

男子长得帅气邪肆,女子容貌尚显稚嫩却绝色倾城。

弄文华丽丽的张大嘴,这么看着眼睛好像很舒服。

景雪思看着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人,就算是经过易容的脸,也能轻易看出其中的不悦。

这幅养眼的画面,他觉得,很刺眼。

“未出阁的女子与外男搂搂抱抱,景雪染,你还记得你学的礼节吗?”景雪思冷着脸,声音里藏着某些东西。

(据知情人士介绍,这个东西学名叫醋,全称:翻了的醋坛子)

景雪染有些汗颜,这说教可真是她的好哥哥,完全没有昨天给她一剑的尴尬啊。

陆星危明显不知道这对“兄妹”俩的仇怨,邪肆的笑笑之后,一把松开了景雪染,对着她眨眨眼睛,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弄文已经去一边拯救自己被药晕的兄弟,于是雪地上只剩下这“兄妹”两人大眼瞪小眼。

景雪思沉声:“染儿没有什么要跟大哥解释的吗?”

“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景雪染面无表情。

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景雪思沉思。小的时候,一般只要他态度不差,景雪染就不会对他太坏。

不过他大部分时间对这群人都没什么好感,除了景雪灵会经常蹭过来,其他人也是不敢招惹到他头上。

景雪染也不来找他,却在外面惹了一堆麻烦事,好几次害的他差点身份暴露。

故而,景雪思真的很头疼自己这个“妹妹”。

砰砰砰!

院子的大门被人敲响,两人同时转身面对大门。

景雪思指尖轻动,牢牢栓在门上的门栓瞬间掉落。

婵娟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泱泱一群丫鬟,身旁则站着走路不利索需要人扶的景馨儿。

她刚想说明来意,就看见两个人冰冷的看着她。

从上一秒的惊愕,婵娟立即变得狂喜:“大小姐,原来你在这里!”

景雪染默,她真不知道这会儿可以说什么。

若说演戏谁不会,但是旁边有个随时可能会拆戏的,就不好说了。

景馨儿也是一脸震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景雪语明明跟她说景雪染现在不在府中的啊!

景雪染看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无趣。

她什么都没做,就有一堆人哄上来要找她的麻烦。

景雪思看着没有还击的景雪染,终是开了口:“她在这里不行吗?”

他的音色真的很冷,让人不想也不敢再与他多说一句话,因为一句的压迫感就已经够了。

婵娟立即低头:“这是大小姐的权利,没有不行之说。”

景馨儿也反应过来了,心中忍不住骂了景雪语千百遍,面上更是心虚:“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馨儿只是惊讶大姐怎么出现在大哥院子里而已。”

他是在帮她?

景雪染转头瞟了眼景雪思,面露狐疑。

景雪思没再多看景馨儿一眼,只是对着景雪染道:“染儿,跟我回屋。”

那啥那啥

染儿,跟我回屋。

六个大字朝景雪染砸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揉揉自己耳朵验证是不是幻听,景雪染一只手就被景雪思抓住,然后扯着走向他的房间。

婵娟和景馨儿还在门口站着,景雪染皱眉,只好跟上他的脚步,压低了声音问:“你想怎样?”

景雪思没说话,他的动作相当快,几步把她带过去,开门,进门,关门,隔绝外面一切视线。

婵娟站在原地有些傻了,这两位主子,平时在一起就是能闹翻天的那种,今天是怎么了?

虽然不知道两位主子吃错了什么药,婵娟也不深想,从门口退了出去,她最好赶紧回去跟杜芊禀报,再把水儿那丫头救了。

不然大小姐知道了怕又要闹腾。

婵娟走了,景馨儿犹不甘心的站在那里。

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

景雪染居然这个时候在府里,那么就是景雪语在骗她,可是骗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景馨儿满脸阴霾,被丫鬟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杜芊不会放过她的,她在她面前搬弄景雪染的是非,已经是犯了底线了。

如果景雪染有事还好说,景老太太会保着她,可现在……

景雪语让她出面,出事的也只有她罢了。

景馨儿咬牙,但愿这两天事多,杜芊不会把精力全部放她身上。

待所有人都走了,弄文才从墙上探出头来,肩膀上还驾着两个黑色的不明物体。

一把扔掉自己两个兄弟,弄文死死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那扇是主子的私人房间,他们不管是明卫暗卫,非诏不得入内。

现在……

主子把景雪染带进去了,难道,是要杀人灭口?

弄文头上落下一滴大大的冷汗,瞬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景雪染又没什么地方碍着主子了,除了从前做的那些事,最近乖多了。

不过,主子说改变计划,要娶她做王妃,难道……

弄文怎么看那扇黑漆漆的门,怎么都觉得看到了暧昧。

主子难道是把景雪染拖进去那啥那啥培养感情!

惊悚!

此刻房间内,被人认为是在那啥那啥培养感情的两个人,气氛相当不好。

景雪染一把甩开景雪思的手,一手握上腰间的玉笛。

景雪思不解,声线很冷:“我没惹你。”

景雪染嗤笑一声:“大哥真是贵人多忘事。”

昨天才从她背后偷袭她一剑,今天就这么无辜的装傻,没惹她,惹她最生气的就是这家伙儿。

八人围杀她都能以少胜多,偏偏栽在了这个偷袭的人身上。

景雪染觉得原本已经在陆星危奇药之下愈合的伤口又开始火辣辣的疼了起来。看景雪思的眼神也更加不友好。

瞬间明白了她在指什么,景雪思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不由放柔了声音解释道:“那会儿你是背对我的,我接到消息铃妃会动手,以为你是她的暗卫,才出手。”

很多年后,祁水思再回想今天。都无比嫌弃自己,他向来不会跟人轻易服软,说软话。就算是真的做错了,他也是死要面子的。

除了她,他不会和任何人服软,不会为任何人心痛,他为什么不在那会儿记起她呢?

开局

景雪染懵,这些话据她对景雪思的映像而言,他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啊。

景雪思继续道:“我有些伤药,需要吗?”

下意识的,景雪染回了句:“不是最好的不要。”

“不是最美的我不要。”

“美的有很多啊,排不出。”

“那,不是你的我不要”

“为什么?”

“小思最美。”

“我是帅!”

一段对话缓缓浮现,每出现一点,景雪染就觉得心里某个角落闷一点,闷痛闷痛的,好难受。

景雪思也有愣了下,却很快道:“我要给,必是最好的。”

不是熟悉的答案,却有相近的名字,景雪染眸光微暗,放在玉笛上的手伸出去摊开,她声音淡了很多,带着几丝沙哑:“那就拿来。”

从袖中掏出一瓶药,景雪思毫不吝惜的放在她手中。

那是涅肌散,济苍住持的得意之作。

撒在伤口上,再深的创伤,至多半个时辰,就可以完全愈合。

他没必要说假话,景雪染收回手。

而且就算是他说了假话,对她也没用,不知道来头的东西,她才不用。

只是……

每个人的声音都是不同的,所以说话各有各的特点。

可是,她没记错的话,昨天在宫宴上没有易容的景雪思,和这个易容了的景雪思,说话声音一模一样。

而且,在刚才,她面前的景雪思,因为改变语气,却稍稍露了本来的音色。

这个声音,她在宫宴上听到过!

景雪染抬头望着他的脸,是张很帅的脸,但对易容术研究较深的特工,却能轻而易举的看出其中的破绽。

他的真实身份是谁?

易容待在相府这么多年是有什么目的?

罢了,景雪染收回打量的目光。

她是要离开这个地方的,所以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又与她何干?

想通这些,景雪染转身欲走。

却被景雪思一把拉住,景雪染不解,回头望。

却发现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她腰间的玉笛上,神色怪异:“这是你的笛子?”

景雪染眯眼:“废话。”

景雪思俊朗的眉宇微微皱在一起,下意识的用命令的口吻道:“借我几日。”

借他几日?景雪染愣。

“呵~”愣过之后,她嗤笑一声:“不可能。”

爸爸和她一起雕刻的玉笛,怎么能借人?

不再多说,景雪染转身推门离开。

青色的身影消失在白雪之中,呜呜的冷风吹过敞开的门,再冰凉凉地刺他脸上。

抓住什么,忘了什么……

弄文坐在墙沿上,惊讶地看着远去的人。

不是在那啥那啥培养感情吗?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弄文。”

“在。”

“去叫暗一回来。”

弄文不接地抬起头:“主子,他在王府不是蛮好的嘛?”

景雪思唇角微扯:“是我要回去了。”

“是。”

“大小姐。”

“大小姐。”

一路上不断有丫鬟半蹲下行礼,景雪染只当漠视,直接走过。

直到快到浮华轩的时候,听见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你拉着我干嘛?”

“小姐,这是在相府,礼仪啊!”

“你够了,阿染昨天那个样子你又不是没看见!还礼仪个什么东西啊!”

“可是小姐……”

“别啰嗦了,再啰嗦一句我把你卖了!”

“奴婢知错。”

陆安冉,她来了?

景雪染还站在原地没动,一个人就冲了过来:“阿染,你在这儿啊!”

陆安冉穿着厚重的披风,领子滚了一圈毛茸茸的毛,整个人差点扑到她身上。

路上被仆人清扫,但还是积了一层薄薄的雪,陆安冉没站稳,一下向后仰去。

景雪染眼疾手快的拉住她:“雪地这么滑,不怕摔破相?”

陆安冉努力站好,听到这句就嘟起了嘴:“我这不是想你吗?”

景雪染无奈:“怪我咯?”

陆安冉直接顺坡下:“嗯,怪你。”

景雪染笑着摇摇头,原主这是找了个什么奇葩闺蜜。

怎么能这么可耐。

陆安冉的丫鬟知鸟在后面轻轻扯了下她的披风,小声道:“小姐,表小姐还在后面呢。”

“管她干什么,你怎么这么啰嗦啊,还真是只知了。”陆安冉笑的开心的脸瞬间收了,对着知鸟一脸不耐烦。

知鸟委屈的向后面缩了缩,不是小姐你出门的时候跟老爷说的好好的吗,要带着表小姐熟悉一下京城。

陆安冉想了想,随后挥了挥手,口吻很不好:“算了算了,你去带她,我和阿染先进去。”

“是。”知鸟一溜烟的跑了。

陆安冉邀着景雪染的手:“不管她们,你畏寒怕冷,我们先回你的浮华轩。”

表小姐?

心里闪过丝疑问,景雪染应道:“好。”

陆安冉一边走,一边吐槽:“你说你也是的,当初不就生个病吗,就把好好的华轩改成了浮华,还跟你爹和你祖母闹掰了那么久,真是的。”

景雪染微微笑,接了句:“你不觉得这名字相较更好听吗?”

“可惜不吉利啊,”陆安冉皱眉,随后散开:“不过是真的好听哦。”

景雪染淡淡应声:“是啊,那些没文采的人不懂我们喜欢的美,就不管她们。”

“就是!”

两人就这么聊着,走回了浮华轩。

杜芊最近真的是太忙,知道景雪染没事后就直接去了账房,这个院子里只剩几个粗使丫鬟再来来回回的干活走动。

走过长廊回屋,景雪染刚进这暖融融的房间,就看到东陵水儿一脸的幽怨。

再看到她膝盖那一圈的水印,景雪染瞬间明白了:“还好吗?”

东陵水儿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

景雪染皱眉道:“下去换身衣裳,暖暖腿,不用过来伺候。”

今天是她失算,用脚趾都能想得到是景雪语的江湖关系知道她出了府,再窜通景馨儿去找杜芊,然后整个府的找她。

找到她了当然没事,没找到的话,各种东西都编的出来吧。

陆安冉疑惑:“阿染,怎么了?”

景雪染摇头:“没怎么,”不想让她追问,她又道:“知鸟说的是哪个表小姐,你不喜欢她?”

脱了披风一屁股坐在榻上,陆安冉嘟嘴:“不喜欢啊,一个小人物。”

冤家路窄

榻上矮几有热茶,景雪染坐在另一侧,一边斟茶一边问:“她惹你了?”

陆安冉托腮:“不算,就是她特别烦,比萧依恋还要虚伪。不,跟她比起来,我觉得萧依恋还要好点。”

景雪染眉间微挑,萧依恋的烦,莫过于假惺惺的样子,和景雪语同出一辙,能得陆安冉这么评价,估计又是个高级心机。

“表小姐,这边。”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知鸟的声音,陆安冉的脸一下有些垮了,景雪染只觉好笑,这丫头的脸变得真快。

这年头的人真爱穿白色,在一片白衣角进来后,景雪染如是想。

长相清秀的妙龄女子莲步轻移,缓缓地走了进来。

行走间衣袂翻飞,像是一朵盛开白莲,女子站定,白莲收拢,她轻声道:“表妹,景大小姐好。”

又是个美人儿。

景雪染唇角微弯。

陆安冉冷着脸,颇有几分气势:“行了,表姐,你不是最喜欢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吗,正好阿染这里藏书颇多,够你看的了。”

女子黛眉轻蹙,像是为陆安冉无礼的话难堪,随后又展开:“我知道了,谢谢表妹,谢谢景小姐。”

景雪染随意道:“你是冉冉的表姐?不知道你名字呢。”

陆安冉有些不高兴,景雪染对她的态度未免好了点。

女子有些受宠若惊:“我叫陆星雅,爹爹望我品行文雅,不辱门楣。”

陆星雅……

心里重复默念这个名字,景雪染只觉得耳熟,不会跟他有关系吧?

“知道表姐你名字好听有来头,我们可比不上。”在府中的时候,陆安冉还会给陆星雅一点面子,不过出来了就算了,一整天虚伪的问寒问暖,她问不出来。

陆星雅一双水眸中瞬间涌上水汽,鸦羽般的睫毛轻眨:“我,我知道了。”

陆星雅完全一副受气包的样子,陆安冉几句话刺过来,也只露出委屈,多的一点不敢说。

知鸟在外面听着,都觉得自家小姐有些过分。

景雪染伸手拍了拍陆安冉的手,示意她别太过了。

陆安冉才嘟嘴,不情愿的把头偏向一边,不愿意看陆星雅。

景雪染才对着陆星雅道:“陆小姐是喜欢诗书吗?我的书房正巧就在隔间,要过去吗?”

“不,不用了。谢谢景小姐。”陆星雅擦了擦眼睛,慌忙拒绝。

这么看着还真无害,不过陆安冉没必要随便讨厌一个人,还拿去与萧依恋作比较,景雪染选择信陆安冉。

就算这陆星雅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这性子她不讨厌也喜欢不起来。以前跟她相处的都是大大咧咧的妹子,每一个有着超强的能力和手段。

对温室的娇花嘛……就算了,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辣手摧花了。

她有些倦怠道:“陆小姐不必拘束,我和冉冉也有话要咬耳朵,你去看自己喜欢的书,总比听我们两个闲扯来的好多了。”

陆星雅黛眉轻蹙,眼睛又眨了好几下,将泪光一点一点眨回去,看着就很可怜的应声:“是。”

陆星雅走了,景雪染则瞬间懂了陆安冉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她。

轻轻一个是字,说得好像她把她当丫鬟,在命令她一样。

而且她也没说什么,就一脸委屈被欺负的样子。

手段不高,不过耐不住人家演技一流。

冤家路窄2

景雪染还没说什么,陆安冉气了:“你看你看,你什么都没做呢,她就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烦死人了。”

景雪染把陆安冉那杯茶推到她面前:“说得好像我要做什么一样。”

陆安冉气呼呼的灌了口茶,颇觉不爽:“阿染,你跟我说话就不能认真点吗?”

“嗯?”景雪染懵。

陆安冉气愤:“你以前都不这样的,这么一副敷衍的口气,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去……

景雪染扶额,她哪里语气敷衍了?

陆安冉气愤升级:“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是不……”

景雪染重新坐直,打断她的话:“我没心虚。”

陆安冉嘟嘴,低头扯自己鹅黄色的袖子:“阿染,你没以前在意我了。”

景雪染或许没有意识到一件事,她的情绪不管再怎么波动,她的声音,一向都是平淡的,没有任何波动。

陆安冉说她说话语气敷衍,只是没有习惯以前情绪外露厉害的景雪染和现在这个情绪内敛的景雪染的转换。

颇为无奈的喝了口茶,景雪染找出话题:“之前我掉个湖,你连府门都出不来,昨天我又是吐血又是打人,你怎么就能出来了。”

陆安冉抬头,嘴瘪起来:“还是那个陆星雅,我爹叫我出来带她走动走动,让她熟悉一下京城。不带她我别想出来。”

还不如不问呢……鄙视了下自己,景雪染干脆一条路走到黑:“她是才来吗?”

陆安冉眼露无趣:“其实都来了两个月了,不过之前我没理她们,后来爹爹不知道怎么想的,一直把她们往我身上推,你落湖之后,那小半个月的时间我都整天对着她们。”

拖家带口的啊,景雪染一边喝水一边问:“还有谁?”

陆安冉也喝口茶,随后被苦到,嫌弃的吐了吐舌头:“陆星雅她弟咯。”

景雪染难得安慰道:“别在意,再玩两个月她们不就走了。”

这话却招来了陆安冉的哀嚎:“要真是玩两个月就走那就好了,可是她们是三娘母过来投奔的!我二叔死了五年了,前段时间懿垣城出现流匪,她们逃亡来了京都,现在看我爹还是看我祖母的态度,都是要在这儿住到死了!”

景雪染同情地看着炸毛的陆安冉,又道:“那她那个弟呢?”

陆安冉的眼神一下子变得不爽:“她弟陆星蕞我还必须要叫表哥呢,也是倒霉,天天都能遇到他好几次。要不是我说来见你不好带不熟悉的外男,我爹还得让我把他带来。”

“呵,这是在给他们铺路呢,真像是在对亲生的。”景雪染摇摇头,嗤笑一声。

陆安冉郁闷的往矮几上一磕:“我也觉得她们才是我爹亲生的。阿染,我好惨啊,陆星雅、陆星蕞他们来了后,我爹对我是越来越不好了。”

“没事,你小心点她们,也别找她们麻烦就好了。”景雪染放下茶盏,单手托腮,随意提醒着。

如果是一般过来投奔的人应该不用怕,但陆星雅那个样子,她觉得陆安冉最好还是小心点。

陆安冉重重一锤腿,明显没听进去她说的话:“哼,我才不管。她们最好识趣离我远点,不然我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冤家路窄3

隔着一扇门外,一个蓝衣丫鬟沉了沉眸,出了耳房,转身向旁边的房间走去。

她走的有些急,差点撞到从里面的知鸟,蓝衣丫鬟连忙道:“知鸟姐姐,没撞着你吧。”

知鸟不在意的笑笑,大家都是丫鬟,这些没什么好在意的:“没呢,砚儿,表小姐刚好在找你,快进去吧。”

砚儿感激的笑笑:“谢谢知鸟姐,我知道了,这就进去。”

知鸟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善意的笑了笑,重新走回景雪染她们在的那个房间的耳房。

她没看见砚儿转身后那张脸上的阴冷表情。

砚儿走进这间书房,立刻就被房间的装饰给惊讶到。

精致的书架,都是用上等的桃木,上面的木漆,雕刻也无不是精美至极。

“砚儿,你可听到了她们在说什么了吗?”陆星雅坐在书桌前,凝眸望着手中的笔。看见砚儿进来了,也只是轻轻扫了她一眼。

砚儿赶紧上前,忿忿不平道:“小姐,刚才表小姐一直和那位景小姐说你的坏话,就连少爷也被牵扯进去了。”

陆星雅青葱般的手指瞬间紧紧捏住毛笔光滑的笔杆,真是的,陆安冉怎么这么喜欢和她做对。

还在这些大小姐面前说她坏话,坏她形象,该死!

须臾,她松开手,随意拿起一块墨锭。陆星雅轻轻敲了敲,墨锭发出清脆的响声。

景雪染的书房,随便一块墨锭都比她在勇安侯府各种卖乖分来的墨好。

陆星雅垂眼,既然景雪染和陆安冉交好,那么景雪染她是别想攀上了。

而且陆安冉攀上的,她才不屑攀。

况且,那位不也是左相府的小姐吗?那天寒湖的那个人情,她也该记下才是。

陆星雅终于露出一抹笑,弯起的弧度中尽是得意和不屑。

她随手一扔,手中上好的墨锭落在名贵的地毯上,碎成了几块。

“砚儿,这块墨太次了,重新拿块研墨。”

“是,小姐。”

景雪染这边,陆安冉正在夸夸其谈昨天出的事。

“阿染我跟你说,昨天那个阵势真的好大。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因为给铃妃诊脉的太医说是有人给铃妃下药,才导致龙嗣不保。皇上就让人去查,中间时间久了,那个对你态度不好的岳妃就抱怨了一下,立马被皇上废了妃位,打进冷宫。你看铃妃那时多得宠。”

景雪染挑挑眉,这可不只是祁水皇宠爱那个未谋面的铃妃的结果,宫宴上岳妃的一举一动,未免都太过了些。

有心人都知道她和景雪语恐怕有关系,不是想要帮衬景雪语,就是捧景雪语,踩景雪染,让她对景雪语出手。

鉴于岳妃种种傻冒表现,景雪染可以确定她是前者。

这就难免要被祁水皇疑心。

而且岳妃的身份,应该不是哪个大臣或者世家的人,这样祁水皇才敢把一个新宠,直接扶上妃位,也敢直接打入冷宫。

因为她身后不会有任何势力牵扯,就算岳妃是哪位安进去的棋子,那也只是暗棋,而现在就废了。对祁水皇有益无害。

陆安冉看她有了反应,以为她是赞同她之前说的话,赶紧解释道:“阿染,你是不是也认为铃妃很幸运,我跟你说,才不是呢。”

铃妃应该倒霉了吧,景雪染眨眼,她昨天杀了她那八个暗卫,铃妃要做的事他们都还没做就死了。

对于这么一个她还没见过,就坑了别人一把的人,景雪染毫无愧疚之心,谁让那堆人找死来杀她的。

而且就祁水湛和景雪思说的话来看,那个铃妃打的什么主意,他们应该都清楚,并且想要阻止,那么多敌人,关她什么事。

不过看看陆安冉,景雪染只好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怎么?”

陆安冉说得嘴有些干了了,狠狠灌下一大口茶,继续眉飞色舞的说着::“铃妃是喝了安胎药才出事的,所以皇上让人查所有碰过安胎药的人,然后有人指证铃妃宫里面的一个小宫女,那宫女一下就认罪了,说是你姑姑指使她做的。”

说到这儿,陆安冉眼睛一刻也不眨的看着景雪染。

景雪染则悠悠的为她续上一杯茶推过去:“反正姨母也没事,你继续。”

陆安冉撇嘴,她还想看她惊慌的样子呢:“切,你居然知道了。没意思。”

景雪染无语,看她表情都看得出来好吗,更别说她昨天干的那些事:“好了,我就猜的,你继续说。”

陆安冉眼睛亮亮的,又开始叙述:“阿染,铃妃当时也出面了,哭的那叫一个美。一直问凰贵妃跟她有什么仇,要害她孩子。这铃妃我也没见过多少次,不过以后她那美貌我们都见不着了。”

景雪染白她一眼:“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们以后再也见不着她了啊!”陆安冉嘟着嘴,笑的没心没肺:“她们说是你姨母指使的,自然要拿出证据,而这时搜宫的人来禀报,除了在铃妃锦宫的花丛里找到了一些药渣,其余各宫一切正常!而且……”

陆安冉忽然有些语塞,看着景雪染,不知道接下来的事该说不该说。

景雪染轻笑一声:“什么事跟我都不敢说?”

陆安冉蹙眉,才小声道:“铃妃的锦宫,有一口枯井,搜查的人在里面发现了八具尸首,有颅骨碎裂死的,又被一刀封喉的,还在他们身上发现了让铃妃滑胎的药物。”

景雪染愣,八具尸首,还有这些死法,跟她昨天下手的一样,难道是景雪思……

陆安冉以为她被吓到了,连忙伸手在她眼前挥来挥去:“阿染,你别怕啊,我都没怕。”

景雪染拿开她的手,无奈:“我有这么胆小吗?”

陆安冉缩回去,她有嘛……

昨天那些尸体是被摆出来了的,她看着就恐怖。

这位姑娘还不知道,让那些尸体出现的人,正是她旁边这位淡定喝茶的。

“我懒得说了,现在想着都怕,”陆安冉哭丧着脸:“反正最后铃妃被发现,她的那胎根本养不活,是药物强怀的,就算生了,也是死胎。所以铃妃被废了妃位,也进了冷宫。”

这样啊,知道了结局,景雪染摸了摸陆安冉的头:“好了,觉得怕的话就睡一觉吧,我看你也没睡好。”

陆安冉眨眼:“你抱着我。”

景雪染无语,她还没拒绝,陆安冉拉着她一只手,放在矮几后面,把头枕上去,不过一会儿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冤家路窄4

陆安冉是真的困,她是今天凌晨才被放出宫的,回了府还被她爹陆守忠一个劲儿的数落。

她担心景雪染想过来,她爹一开始不准,她说要带上陆星雅,陆守忠直接同意,还让人送了各种首饰给陆星雅。

气氛加郁闷,再加那些尸体给她的惊吓,陆安冉直接睡着。

景雪染失笑,把矮几向外移了点,自己也躺了下去。

还好,这个榻上放的有软枕,枕着也是蛮舒服的。

东陵水儿中途进来过一次,看见两人这缩在一起的睡相,颇为母爱光辉泛滥的给她俩加了条毯子。

景雪染看她一眼,却被陆安冉感染了困意,又睡着了。

两人这一睡就到了晚上未时,陆星危准备好一切到这儿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一个场面。

一个小美女,和一个绝世小美女睡在一起。

小美女枕着绝世小美女的手,绝世小美女躺枕头上。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动静,景雪染猛地睁眼,在看到来人是陆星危后,清明的眸子又犯起了迷糊。

陆星危黑脸,他站在这儿,她就这么无视他?

还好,景雪染的起床困难只有几秒,再次睁开眼,景雪染一脸不爽。

陆星危勾唇,刚想说句什么。

景雪染竖起食指压在唇上,头向睡得正香的陆安冉偏了偏。

陆星危瞬间不爽的闭了嘴。

把自己身上的毯子揭开,景雪染小心翼翼的收回手。

被抽开人肉枕头的陆安冉不开心的蹭了蹭,景雪染赶紧把手中的毯子揉成一团给她塞过去。

陆安冉抱着蹭了蹭,又香甜的睡着。

陆星危看着这一场面,心中无语值渐增。

揉了揉自己发酸的右手,景雪染皱眉。被压太久了,都麻了。

陆星危忽然上前,一下子拿起她的手,二话不说就从袖中掏针。

怕吵醒陆安冉,景雪染轻声道:“你干嘛?”

陆星危不爽哼一声:“你自己看看。”

景雪染凝眸望去,再怎么淡定,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她的右手都变成了淡蓝色,手背上被压着的那一块,更是一大块深蓝瘀在那里。

景雪染想抽回手,就得了陆星危一个大白眼:“别动,爷给你扎几针活血。”

景雪染皱眉:“只是被压着了吗?”

“差不多。”陆星危一边说着,一边在她中指指尖扎了一下。

深蓝色的血珠缓慢的溢出来,一直凝在那儿,迟迟不肯落下。

景雪染眯眼:“被压着了需要扎针吗?”

“哼,一般的麻一会儿就没事了,你要是不扎针,等个几天都不一定能消。”陆星危没好气道,又在其他地方扎了几针。

他用的银针比往常的大几号,一针下去就有蓝色的血珠缓慢的溢出来。

很快,景雪染右手上的蓝色全部慢慢褪去。

陆星危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块白娟来擦拭掉她手上蓝色的血。

景雪染疑惑开口:“为什么我的血会是蓝色的?”

陆星危随口回答:“寒山蛊染的。”

“那怎么有的时候是红的。”景雪染晕。

陆星危瞬间笑了:“红的证明爷的治疗还算是有效果的,保护了你肺腑中的血没被侵蚀。”

看他一脸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景雪染莫名觉得想笑,真是个孩子。

冤家路窄5

陆星危忽然皱了下眉,随后一下子跳到房梁上去。

东陵水儿拿着蜡烛从耳房走进来,看见坐着的景雪染差点吓了一跳。

东陵水儿先把最近的烛台点亮,一边道:“小姐,原来你醒了啊。”

景雪染点点头,然后道:“还不算太黑,不用点灯了。”

闻言东陵水儿放下了蜡烛,轻声提醒道:“小姐,该用晚膳了,今天是聚膳,要去老太太那里的。”

景雪染皱眉,才想起这茬。

东陵水儿没有刻意压声音,陆安冉也睡得够久了,现下悠悠转醒,嘟哝着:“阿染,怎么了?”

景雪染摇摇头:“没怎么,今天要去我祖母那里用晚膳,一起吗?”

陆安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点点头:“也只能这样咯,知道陆星雅和你你们一起用膳,我爹指不定更开心呢。”

景雪染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那就赶紧起来,理理衣服和头发。”

陆安冉嘟嘟嘴,麻利的爬了起来。

东陵水儿留了个心眼:“小姐,那位陆小姐也要跟着去吗?”

景雪染抚了抚衣裳上的皱褶,口气漫不经心:“冉冉都去了,不让她这个表姐去不合理。”

陆安冉烦躁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也是碍眼得紧。”

“走,去叫她。”景雪染微笑安抚。

虽然话让陆安冉很不赞同,但陆安冉还是嘟起嘴挽起她的手臂。

房梁上,陆星危的脸色很不好,陆星雅,她怎么在这里。

当景雪染她们刚走进书房,陆星雅就惊慌地站了起来,一脸的局促:“表妹,景小姐。”

“你怕什么呢,我们又不会吃了你。”陆安冉看见她这样就来气。

陆星雅眼睛一眨,眼眶中瞬间充满了水雾:“我,我没有……”

景雪染忽然被地上几块碎片吸引,她对书法不算是太外行,这墨锭还是认得出来的。而且光看它表面的反光就知道价值不菲。

原主的书房是每天都有打扫的,所以那不可能是之前的,就只能是陆星雅来之后弄的了。

干脆装作没看到,景雪染的视线又移在陆星雅身后的桌案上,全是写过的宣纸。

上面的字迹清雅耐看,小巧娟秀。景雪染大概的看了眼,这字倒是不错。

陆安冉不满的嘟嘴,她的字也不比陆星雅的差啊:“好了,阿染,我们走吧。”

景雪染直接被陆安冉拉着向外走去,陆星雅眼神暗了下,也跟着出去。

砚儿也随着她出去,心里暗暗骂景雪染和陆安冉这两人没眼光。

就是陆老夫人看见小姐写的字都要夸一声,她们却一点表示都没有,就是嫉妒小姐!

陆星危不知何时已经坐到浮华轩最高建筑的屋顶上,这儿有三楼高。

是整个相府最高的建筑,以前景雪染都不怎么去的阁楼。

他已经不怕周围那些监视的人发现他,反正上午不就发现了吗?

紫色妖冶的眸子盯在那抹白色身影身上。

当年放过他们母子三人,是因为他要他那个爹痛苦,不得善终。

现在她们却到京城来,最好别犯在景雪染头上,不然他必杀之而后快。

景雪思1

景雪染她们到延寿院的时候刚刚好,众人都刚到,东陵水儿则在此之前就来通知加两副碗筷。

杜芊倒是不惊讶看见陆安冉,还温柔的笑了笑:“冉冉倒是好久没来相府了,染儿不知道有多无聊呢。”

陆安冉托景雪染的福,很投杜芊眼缘,所以也是跟她熟的,当即甜甜的开口:“芊姨,我待在侯府也是无聊的很呢,早就想来找阿染了。”

陆星雅走在后面,听到这句话,不甘的捏紧拳头。

真是不知好歹,陆安冉被迫待在侯府的时候,就是她们姐弟俩一直陪着她,而她现在居然说无聊的很。

杜芊不清楚她在侯府的事情,听这话也没多想什么。

看到她们身后跟着的那个新面孔,杜芊随口问道:“你就是冉冉的表姐吗?也是个出落标志的姑娘。”

陆星雅立即露出得体的笑,向前行了一个标志的礼:“见过景夫人,小女陆星雅。”

杜芊笑笑:“嗯,也是个礼仪全的。”

陆安冉瞬间又撇嘴了,不爽的看着陆星雅,又拉了拉景雪染的手。

景雪染却没回应她,只是淡淡地看着这一切。

陆星雅谦虚地笑着:“不敢,夫人谬赞。”

杜芊觉得寒暄也寒暄够了,最后一脸暖意的看着景雪染:“染儿,今天你也是的,去你哥哥院子也不带丫鬟。”

说的是责备的话,不过她语气的温柔任谁都知道她没生气。

景雪染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带着丫鬟太麻烦。”

“妹妹要来我的院子,不带丫鬟又怎样,总归我不会短了她要的。”

冷凝的声音传入众人耳里,景雪思从延寿院大门走进来。神色一如往常清冷。

景雪染回头望去,不由惊愕,他呢?

为什么现在出现的又是那个没有任何易容的景雪思?

杜芊倒没发觉异常,只是情绪冷淡了些“嗯,思儿对妹妹就该好些。”

这句话的偏心任谁都听出来了。哥哥说了对妹妹好的话,母亲最起码也该称赞一下,杜芊却让他就该对妹妹好。

景雪思冷笑一声:“呵,娘亲一如既往的偏心妹妹。”

气氛在他这句话后瞬间冷了下来,杜芊脸色一下变青:“你妹妹小,你已经长大了。”

景雪思居然点了点头,可声音里带着讽刺:“嗯,娘亲说得对,谁让我一辈子都比妹妹大。”

因为他长大了,他要对妹妹好。

但他一辈子都比妹妹大,一辈子都要照顾妹妹吗。

杜芊气的不轻:“你!”

景雪思也不多说什么,朝着她们走过来,最后在景雪染身边站定:“妹妹,我们走吧,站在外面冷。”

景雪染皱眉,这个家伙热在发什么疯。

景雪思却拉着她就走。

景雪灵是最晚一个到延寿院的,刚来就看到“手拉手”的两人:“哎?大哥什么时候跟大姐这么要好了?”

陆安冉也一脸懵逼的看着,阿染以前一直跟她抱怨,说她哥对她不好之类云云的。今天咋回事?

这人的功夫比景雪染高,被他抓着,景雪染根本就挣不脱。

无奈,她压低了声音问:“你是谁?”

此言一出,景雪思的身子僵了僵,又很快恢复,嗤笑道:“原来妹妹你知道啊。”

不知何时,景雪染的脉门已经被他钳制住,心中忍不住骂娘,景雪染咬牙“你是谁,要怎样?”

景雪思斜睨一眼景雪染,这张脸竟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我不怎样,我就是景雪思啊,真真正正的景雪思,妹妹听话。”

景雪思2

景雪思笑的危险,景雪染紧皱的眉最后展开,一张脸归为平静。

她不在想要挣脱,景雪思钳制着她脉门的手也放轻了。

望着她的眼神却添了几分趣味。

怪不得弄文跟他说这个大小姐不简单,原来是练出了内力的人。

而且,居然能够看出他和祁水思的不同,他亲自给祁水思弄上的易容就是尹贤、卓嫣之辈医术高手都不一定能看出来。

延寿院的正厅已经摆好了用膳的圆桌,一个是景老太太、杜芊和嫡出子女外加陆安冉这两个客人的一桌,另一桌就是庶出的小姐和姨娘一桌,现下冷冷清清的,就只坐着雅姨娘和另外几个不怎么得宠的姨娘。

景菲还在禁足,景馨儿以病推脱。

而景清已经坐在了嫡系那一桌,看到景雪思和景雪染同时进来,顿时又是和杜芊另一番态度:“思儿,快过来,这两天爹忙,都没好好跟你说几句话。”

此刻景清脸上完全不像之前对景雪染的冷脸模样,而是一片带着父爱的慈笑。

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当然比女儿重要。

景雪思拉着景雪染过去坐下,却很巧妙的与景清隔开了一个位置。

抬了下眼,景雪染默不作声。

景清也不恼景雪思的动作,只是景雪染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对他说的态度让他很冒火:“染儿,你从小学的礼仪就是看见父亲连声招呼都不打吗?”

景雪染冷笑一声,冷眼看着他:“爹爹不是怪自己没教好我这个女儿吗,这就是你教我的礼仪啊。”

在云天堂的时候,景清不是说她教女无方,请太后给个教训吗。

既然教女无方,她也要有个被教坏的样子。

景清的脸瞬间黑的能滴出墨汁,这个逆女!

景雪染难得怼人,怼就要认真怼。

她一脸真诚地笑:“爹爹,我说错了吗?”

景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出来,满面怒容:“景雪染,有你这么和你父亲说话的吗?”

景雪染耸耸肩:“祖母,我只是说了实话啊,染儿可从来不说谎。”

景老太太气极,指着景雪染就骂道:“你,你这是大逆不道!”

景雪染皱眉,一副不解样:“我真的是在实话实说啊,我都说了我从来不说谎,为什么祖母你们都不信呢?”

景雪染脸上表情很生动,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平淡,让人几欲产生一种疑惑,说话的是她吗?

景老太太也愣了下,回过神更是怒不可遏,举起手中镶着玉的拐杖就往景雪染身上挥去。

景雪染冷哼一声,正准备抬手去接。

她身旁的景雪思忽的出手,接住那根拐杖,让它停在半空中,纹丝不动。

景老太太还没有失去理智,她也不想伤了自己唯一的孙儿,只好怒声斥道“思儿!你放手,你妹妹这次太过分了!老身怎么会有这样的孙女!”

景雪思嘲讽的勾起唇,别说他不想让景雪染被打,就是祁水思的命令,让他保护景雪染,他也不能让景雪染受一分伤害。

撕破脸

景雪思只是笑笑不说话,手中的力道一点都没放轻。景老太太怒极:“思儿,你怎么还不松手!”

景雪思对这无理取闹的老太太也来了火,他的真实身份本来就是景雪思又如何,爷叫暗一。

和景相府和忠国公府和杜清悦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暗一。

干嘛要听仇人的话?

暗一冷笑:“祖母,妹妹她没做错什么,你这样不怕伤了她的心吗?”

杜芊走进正厅,大惊失色:“你们在干什么!”

杜芊没想到,她进来的时候,竟然是这么一番场面。

景雪思护在景雪染身前,手中还挡着景老太太的拐杖。

那拐杖是杜芊当初为表孝心,给景老太太找来的。木身是用百年桃木打造,一是驱邪,二是轻便。

但桃木易变形,她又让制作的师傅想方设法的镶上玉。

所以这拐杖虽轻,但前面带着棱角。

几下打在人身上,也够躺很久。

而现下的情况,看得很清楚。

杜芊一下子跑过去,将景雪染护在怀里,尖声大喊:“娘,染儿她可是得罪您了吗!您竟然要打她!”

景老太太也生气,景雪思终于松了手,她也就一把抽回拐杖,指着杜芊训斥:“你有听见你女儿刚才对清儿说了什么吗!简直大逆不道,杜芊啊杜芊,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

杜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不能让景雪染受一点委屈。

在她怀里皱了皱眉,景雪染别过头,轻轻将身体从她怀里移了出来,讥讽地看着景老太太:“祖母,爹爹都说了,是他教女无方,关娘亲什么事?”

杜芊愣,抬头看到景清铁青的脸色,心中猛然猜到了几分。

“你,你!”景老太太愤恨的用拐杖杵了杵地,要不是杜芊也在,她一定会再挥拐杖过去。

陆安冉站在正厅门口,眸色暗沉的看着这些,腮帮子气的鼓鼓的。

景老太太从来都不喜欢染儿,觉得她抢了景雪语的风头,现在更是什么事都怪她,甚至还动手了!

景清黑着脸,终于怒吼出声:“行了,景雪染,你都说的什么话!大逆不道,你祖母打你都是轻的!”

景雪染也懒得跟他们打太极,直接撕破脸:“是啊,我在爹爹心里可不就是需要被教训一下的人吗。反正都是我的错不是吗?”

景清的心情更是被这句话弄得差到了极点,一下子站起来,就把杜芊推开,扬手就要往景雪染脸上打。

杜芊是个妇道人家,一下子就被推到在地。

暗一眼中尽是寒意,又一次出手,拦住了景清:“父亲,妹妹也没做错什么。”

景清的手离景雪染的脸只有几厘米远,被暗一抓着,打不下去,抽不回来。

一张老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杜芊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景清。

他竟然推她,竟然要打他们唯一的亲生女儿。

景清啊,你怎么能这么狠!

又想起宫宴上的种种,杜芊猛地冲过去,把景雪思推开,又将景清也推开。

她把景雪染护在身后,对着景老太太、景清高声吼道:“你们凭什么都说染儿做错了!她不无辜吗?景雪语弄了那堆歪门邪道的东西去害我侄儿,还栽赃到染儿身上,你们没有一个为她说话,都帮着景雪语来要染儿的命!”

景雪染坐在那儿,看景老太太的愤怒脸色,看景清的冷然面孔,听杜芊的字字诛心。

心底绕开一圈圈涟漪,最后毫无波动。

那是原主的情绪,现在,竟然最后一丝的牵挂都没有了。

冷冷地站起来,景雪染环视周围一圈人,最后轻轻拍了拍杜芊的后背:“娘亲,我们回浮华轩去吃吧。”

杜芊抿了抿唇,却发现景清一句话都没有说,没有解释,没有后悔。

她有些站不住,景雪染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扶住。

杜芊闭上眼,冷笑了几声,最后一脸麻木,轻声答应景雪染:“好,染儿,我们走。”

景雪染不做声,扶着她,转身就走。

“等等,”景清皱眉。

景雪染头也不回:“父亲还有什么事吗?”

按捺住心里的火气,景清才道:“皇上已经排了教习嬷嬷来相府,语儿她最近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而且她的腿已经受伤,也是受到了惩罚。”

景雪染背对着她们,看到陆安冉关心的眼神。

她最后嗤笑一声:“我要的又不是这个。”

她扶着杜芊向外走,陆安冉赶紧追上去,到另一边也搀扶着杜芊。陆安雅只能跟上。景雪灵跺跺脚,生气的瞪了眼景清:“爹爹,你不该那么对大姐的。”

说完,她也追了出去。

五人和各自的丫鬟出了延寿院。

原地暗一只觉无趣,最后扔下一句话:“祖母父亲,我还有事,就不用晚膳了。”

延寿院顿时只剩大气都不敢出的姨娘们,和那些战战兢兢的丫鬟。

嫌隙

回到浮华轩,景雪染对着陆安冉抱歉的笑笑。

陆安冉则对她眨了眨眼,表示不在意。

景雪灵乖乖的站在景雪染身后,有些担心地看着杜芊。

当晚,五人随便解决了一下晚膳。

景雪灵回自己的院子,陆星雅和陆安冉就睡浮华轩的客房,景雪染和杜芊就在主卧。

陆星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景雪染没看到他倒松了一口气。

洗簌完毕就要就寝,景雪染睡在大床里面,杜芊在外面。

这是不管原主还是景雪染,第一次和杜芊一起睡。

过了很久,杜芊都没有睡着。

黑暗中,景雪染皱眉:“娘亲是睡不着吗?”

杜芊没想到景雪染也没睡着,沉默了一会儿,就坐了起来:“染儿,娘亲不想让你受委屈。”

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景雪染也坐起来:“我知道,娘亲对我最好。”

杜芊抿唇,随后道:“染儿,你喜欢太子吗?”

景雪染愣,她问这个干嘛?

杜芊不知何时握紧了拳,冷声道:“染儿,我想要你成为最尊贵的女人。”

景雪染眯眼,按照她们的思维,最尊贵的女人莫过于皇后,杜芊是想……!

景雪染直接拒绝:“娘亲,我不喜欢太子,我不想嫁他。”

杜芊摇摇头:“没事,染儿不想嫁太子就不嫁。”

景雪染却更觉疑惑,杜芊不像是她一说就会完全答应的人。

特别是杜芊自己提出的事。

果不其然,杜芊又道:“染儿,那么众位王爷里面,有你喜欢的吗?”

景雪染被她的问题吓着了。

要让她做最尊贵的女人,又问可有喜欢的王爷,杜芊莫不是想她喜欢谁就扶谁上位吧!

景雪染没说话,杜芊又问了一遍:“染儿,有吗?”

不等景雪染说话,杜芊又道:“我看湛王爷就不错,染儿你如实告诉娘亲,别害羞。”

之前看见祁水湛和景雪染一齐出现在云天堂,杜芊心里已经有个偏向,就是景雪染和祁水湛可能有异样的感情。故而,这会儿也就问了出来。

景雪染无奈摇头:“娘亲,你是怎么想的啊,我不喜欢任何一个王爷,也不想做最尊贵的女人。”

她做她喜欢的事就行了,她对这皇宫,对这皇后,对那宝座,没兴趣。

杜芊蹙眉,一把抓住景雪染的手,神态间有了些许疯狂::“染儿,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放心,娘亲会帮你在众位王爷里面择一位好夫婿,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最尊贵的女人,不再受一点委屈!”

景雪染被她抓的生疼,手上本来就没好的几个针口被掐到,更是难受至极。

她另一只手反握住杜芊的手,宽慰道:“娘亲,我不当那尊贵的女人也不会受委屈,不是有你保护我吗?而且我也会自己保护自己。”

“不行!”杜芊尖声道:“你一定要配得上最好的,一定,是一定!”

景雪染皱眉,她这状态不对劲:“娘,你怎么了?”

杜芊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才又道:“染儿,你不用管这些了,娘会为你规划好一切。还有景雪语那个贱人,娘也会为你报仇!”

她说到后面,呼吸又有些急。

景雪染给她顺了几下气,才悠悠道:“娘,景雪语也怪可怜的,这次就算了,只要她不惹我们,我们就别去动她了。”

景雪染只是想劝杜芊歇了对付景雪语的心思,没想到,这句话却让杜芊更疯狂:“染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景雪语怪可怜的?她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可怜的人,她跟她娘一样,都恶心到了骨子里!”

景雪染赶紧伸手拍了拍杜芊的背:“娘,我知道了,你别激动。”

嫌隙2

杜芊呼吸不稳,一双眼在黑暗中放出狠厉的光:“染儿,你是不是在怪娘?怪娘要去对付景雪语,怪娘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景雪染愣,不知道原主对杜芊做的事是怎么想的。就她而言,杜芊就算是为她好,却因为这样去大肆伤害别人,她就算真的好了,也会不安心。

故而,她不赞同。

她这一愣没有回答,却让杜芊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也让她更疯狂:“染儿,你居然这么想娘吗!娘做什么事不是为了你!”

景雪染赶紧解释:“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杜芊冰冷冷地打断她:“什么都别说了,我想睡了。”

她直接躺下,背对着景雪染。

眉毛蹙在一起,景雪染看着杜芊的背影,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起码杜芊对她,或者说是对景雪染,是真的好的。

她不忍心伤了一个母亲的心。

她出生的时候妈妈难产,从小爸爸就一直陪着她,又扮爸爸又扮妈妈。

豪门大族里一些来找她的小伙伴,不乏又差不多相同遭遇的,整天会为自己没有母爱而伤心。

而她,恰恰相反。

她知道母爱是什么样的,母爱就是爸爸对她的爱,一样伟大,一样关怀,一样温暖。

因为爸爸说过,妈妈如果还在,一定是和爸爸一样爱她。

景雪染垂眸,深深地凝望着杜芊的背影。

她对景雪染真的很好,可是,为什么原主要警告她小心杜芊,为什么会对杜芊有那么深的,厌恶?

还有,景雪染沉思。

之前陆安冉跟她说,浮华轩应该是叫华轩的,不过因为原主小时候生了场病,好了之后就改成了浮华,还为此和景清和景老太太大吵了一架。

但是她继承的记忆里面,没有这一段……

会不会,和杜芊有关系?

还有,她身上这一堆鬼问题,杜芊从来都不向她说明。

而且当着她的面,从不会提起那些事,就像是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哪怕她昨日吐血了,在皇宫内晕倒,今天杜芊也没有问她一句身子怎样的事。

陆星危对她的病,也只讲了大概因由,再具体的,就没有了。

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景雪染一时只觉得脑中闪过条条线索,她却无法将他们串联,每次总在要好想要记起什么了,却有没了思绪。

良久,她终于也躺了下去。

旁边就是杜芊,她却有种,母女俩人,相隔甚远的感觉。

她们中间,像是有道深渊,深渊的距离正在逐渐拉长,而唯一联系她们的,只有深渊上的一座索桥。

一座正在慢慢分崩离析的索桥。

她不喜欢杜芊以爱之名,去肆意伤害无辜之人。

因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杜芊躺着,像是熟睡,心里却波涛翻涌。

她一直为染儿付出,承受着她不知道的险恶。

却被自己的女儿指责。

她可有做错一分?

她没有!

嫁给景清,她要受景老太太的气,还有聂欣柔在眼前堵心!

还有她的第一个孩子,竟然被杜清悦害死!还胡乱从外面找了一个婴儿来顶替!

还有聂欣柔,原本她是可以在五月初生下染儿,即避开了二月,也避开了四月,但是聂欣柔竟然给她下药!

让她早产,她九死一生才生下染儿,当时染儿却很难活下来。她走投无路,求了那云游道士,得了那寒山蛊。

但是,那竟然是个害人的东西!

杜芊默默的握紧双手,死死皱着眉。

那几年,她甚至有过放弃染儿的念头。

直到她又怀了第三个孩子,本以为是上天给她的安慰,但是!

又是杜清悦!

她不欠她的,可是杜清悦没什么总是要害了她的孩子啊!

偌大相府,她只有景雪染一个亲生骨肉,她对她好,可为什么,就连染儿都不理解她!

间隔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是黑着的,杜芊就起身了。

她的声音很轻,下床时还瞄了眼景雪染。

床上的人双眼紧闭,呼吸声均匀,还是熟睡的样子。

她没看到,在她洗漱完毕,小心翼翼穿衣出去后,景雪染动了动眼珠,一双凤眼缓缓睁起。

一张脸无比精致,却带了点点倦意,眼角下微微泛青。她一夜未眠。

“想什么?”

一张脸忽然凑到她面前,然后又远去。

景雪染面不改色,随后坐起,无语的看着来人:“我娘刚走你就进来了,你守了多久了?”

陆星危洋洋一笑,眼中不掩得意:“运气好,爷刚来那自大的夫人就走了。”

“当着我面说我娘的坏话好吗?”景雪染不悦地瞪着他。

“哟哟哟,现在开始护着她了?”陆星危揶揄的看着她,笑道:“我还记得我师父跟我说,是哪位小姐也是可怜人,整天吼她娘亲为什么不杀了她。”

景雪染愣,随后定定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陆星危好心的送了她一个提醒:“丫头,你别跟我说你还小什么都不记得,说假话是会被雷劈的。”

景雪染咬了咬唇,随后什么都没说。

陆星危说的那个小姐应该就是她,她娘就是杜芊,但是……

原主留下的记忆根本就不全面,本来只是小时候的,也许不用在意,但是!

现在什么疑惑都在小时候那堆事里啊!

景雪染揉揉额头,颇觉心累。那天原主出现在宫宴里,那副样子应该不是一般的人了。

看着也不像鬼啊……

景雪染对怪力乱神的事情根本不陌生,因为那堆鬼,她还真有幸见过。

她能得到的记忆,貌似是有受原主控制的,那就但愿原主不给她的,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吧。

陆星危看她突然有些颓废的样子,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上前十分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别害羞,小时候的事了。”

景雪染闷闷地回他一句:“把你咸猪手拿开。”

“拜托,爷这双手比你好看的多了,怎么能这么称呼。”陆星危沉眸,不爽。

“那就拿开你的凤爪。”景雪染彻底不耐烦了,抬手想要挥开他。

然后……

一只手,推不动。

那就两只手,你当姐独臂杨过啊!

内心各种无厘头的吐槽,景雪染伸出左手,成功推开那双凤爪。

陆星危不闹了,却一把抓过她的左手。

“你干什么?”景雪染无奈的看着他。

明明气场挺大的一个人,坐她床旁边跟她玩小孩子的游戏,无不无聊的。

陆星危没看她,抓着她左手腕不放:“切,丫头,你说爷的手是凤爪,那你呢,简直惨不忍睹。”

景雪染去打量自己的手,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青葱玉指,还是青葱还是玉。而那手背,昨天陆星危为她活血扎的几个针眼还在,现下,又添了几个蓝紫色的指甲印。

放在这双保养得宜的手上,别说,还真丑。

“啧啧,丫头,爷的药都要被你这种小伤败光了。”陆星危摇摇头,嘴里调侃着,眼神却有些暗。

景雪染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唇边扯了扯,似有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抖出了一个药瓶:“我哥给我的,你看看。”

那是那个不知道什么鬼身份的景雪思给她的伤药。

“嗯?什么东西?”陆星危挑眉,拿了过来。

呆了一秒,然后一脸高冷:“你哥什么人,涅肌散他也有。”

“这药怎样?”

陆星危有些郁卒:“很好,爷师父的得意之作。”

景雪染轻轻撇了撇嘴:“那就用吧。”

“涅肌散是好,可再好也没有爷针对你体质做的药好。”陆星危以看白眼狼的眼神盯着景雪染,随后把那药瓶随意一丢。

从自己袖中取了药瓶出来,小心翼翼地涂在景雪染手上。

君临

陆星危给她上药,景雪染就坐着发呆。

那几个指甲印无疑,是杜芊给她添的。

不是说多疼,只是说,她的心里有了疑惑。

杜芊心里到底是景雪染这个人重要点,还是她的脾气、心情重要点。

卧房被放下的珠帘落幔在传来细微的声音。

陆星危看了眼,头直摇:“我说,你能定个规矩吗,总是这样突然来个人,很影响爷。”

牢骚完这句,邪医大人又一下翻到了横梁上。

东陵水儿轻轻走进来,看见坐起的景雪染也是惊讶了一会儿:“小姐,时辰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东陵水儿直接忘掉刚才她进来是因为听到其他动静。

景雪染抬手揉揉眼,声音可见不爽:“我也想睡,不过睡不着了。”

东陵水儿一下子就看到她手上的伤,几下走了过去:“小姐,你手怎么了?”

凑近了再看,东陵水儿皱眉:“小姐,这些指甲印怎么来的,而且伤口怎么有些发蓝?”

景雪染一脸淡然:“我不小心弄的,上了药就这样了。”

下意识的,她选择了欺瞒。

不是不信任东陵水儿,只是有的事,别人不知道最好。

而杜芊……

东陵水儿有些不信,不过看到景雪染眼角下的乌青,还是缄口了:“小姐,你再睡会儿吧。”

景雪染还是摇摇头:“不用,昨天我说要帮你护法不是出了意外吗,今天我一天都在这儿守着,够你运行一周天了。”

东陵水儿眉毛蹙在一起,看着景雪染,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景雪染扬眉:“怎么?”

抽了抽嘴角,东陵水儿从梳妆台那里拿了面小镜子,没让景雪染去接,直接拿在她面前。

景雪染不解,这镜子倒是相当清晰,比那些古代的铜镜好多了。

东陵水儿欲言又止:“小姐,你眼睛……”

景雪染挑眉,往镜中看去。

一幅美人画,只是美人有些怪……

鬓发微乱,嗯,躺久了弄的。

脸色苍白,嗯,我本来就很白。

嘴唇泛白,嗯,难道不准我虚弱?

两眼乌青……ohyear!杀死熊猫我就是国宝!

又是一番没营养的吐槽,景雪染面上仍旧泰山崩于顶而面无表情:“哦,失眠了一小会儿。”

东陵水儿把镜子摆回去,面上尽是无语:“小姐,奴婢今年就算只有三岁也不会相信你睡的话。”

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那么几下,景雪染转移话题:“好了,现在我也睡不着,帮我换下衣服,我们去凝阁运功。”

东陵水儿不再多说什么,帮景雪染找齐鞋袜还有冬衣,就帮她换上。

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时候,景雪染瞟了眼某梁上君子,陆星危很识趣地转过头。

凝阁就是浮华轩乃至相府最高的建筑,以往的景雪染不怎么去,里面也没人进,偶尔才会有几个丫鬟进去打扫一下。

至于今天大小姐怎么想的,不但去了凝阁,带了两盘点心,还不让人伺候是为了什么,浮华轩的丫鬟闭口不谈。

跟了个性子阴晴不定的主子,而且这主子的势力还很大,在见证身边丫鬟一个一个死去后,浮华轩的丫鬟早就悔不当初了。

她们悔了将近十年。

进了凝阁景雪染才知道,这个地方,恐怕是整个相府藏书最多的地方了。

整个一楼,都被三米高的书架占满。

而二楼,就空旷了很多。

只是在墙上挂了许多乐器。

七弦琴,箜篌,手鼓,古筝,琵琶,瑶琴……

甚至可见这个架空世界独有的乐器。

景雪染内心悄悄不淡定了一把。

当年爸爸还在的时候,她也是喜欢乐器喜欢得要紧,几乎什么都有涉足。

不过,景雪染敢肯定,她学的所有种类,估计只有原主学过后,摆放在这里的乐器的一半。

三楼,更为空旷。

摆了张矮几,一个琴案。一张小原木桌上有一套茶具。

凝阁三楼设了六个观望台,现下全部垂着珠帘,还悬了层纱幔。

东陵水儿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运功,景雪染就百无聊赖的坐在矮几前的席子上,一口一口的咬着点心当早膳。

感受到东陵水儿运功一会儿后身上忽然强了几分的气息,景雪染眯眼。

东女族有自己特有的心法以及功法,威力和普通的内力不一样。

这个世界应该也有江湖,而江湖上的门派、世家,也会有自己的心法秘籍。

就连一些皇室,可能也有。

而她身上的内力,就是普通的内力。没有任何属性。就是没有任何加成。

在被上级带走之前,她却也是修习的独门功法。

朋友

被带到了特工基地后,她直接废了自己一身的内力,从普通内力开始练。

因为,她之前学的是御兽诀。

君临家族独有的功法。

而她,家破人亡后,就不该用御兽诀了。爸爸的女儿,怎么能当一个整天为了利益杀人的特工呢?

她更不想给爸爸抹黑。

现在呢?

身在异世,还有人能认得御兽诀吗?

“丫头,想什么?”

陆星危伸手在景雪染面前晃了晃,招回她的神。

白了一眼这神出鬼没的家伙儿,景雪染转身背对着他。

陆星危笑笑,就在她旁边席地而坐。

珠帘外,一个黑影趴在地上,悄悄看着这一切,大气不敢出一声。

景雪染忽然转身,没头脑的冒出一句:“陆星危,如果我现在废了身上这些内力会怎样?”

陆星危的额间瞬间有了皱痕:“怎么问这个?”

景雪染没和他解释,“随便问问,你快说。”

陆星危表情有些严肃:“丫头,废了是没多大问题,虚弱一些时日就好,但是,”

他停了下,眉宇间的折痕更多:“如果寒山蛊忽然爆发,你会变成一个怪物。”

景雪染语气平静:“什么怪物?”

“当你体内那些寒源爆发,如若你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念,就会和碧落山那些冰狼无异,冰狼生性凶残,见人必屠,你懂了吗?”陆星危定定看着她。

景雪染垂眸,这也是个麻烦。

“丫头,”陆星危正色:“怎么突然想废了这十年的内力,有这内力在,你也算是凤还京都里较为厉害的角色。”

景雪染沉默。不是什么事都有必要和别人说。

当然,如果别人智商太高猜到了,也就不怪谁了。

陆星危脑中闪过一个光点,语气带着怀疑:“你是想修行其他武功?”

景雪染默认。

“丫头,你又没秘籍,别做梦了。”陆星危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景雪染扬眉,眼里有丝丝得意:“我有呢?”

陆星危毫不留情地打击她:“有也别想,这段时间你最好别冒险。”

景雪染不解:“冒险?”

陆星危满脸鄙视:“哼,那十年内力对你还有用,现在废了对你也没帮助,你先等段时间,爷搜罗好了药材再说。”

陆星危内心第一百零八次在叫嚣,如果不是师父给他甩了这么个烂摊子,他绝对不来这!

害的他整天都在想配药,治疗方法,还要自己天南地北的去搜罗药材!

低头看了眼景雪染那张平静的脸,陆星危停止了叫嚣。

面上露出个坏笑:“丫头,爷从来不做亏本的事,想让爷帮你,你有两个选择。”

景雪染敲敲身前矮几的桌面:“哪两个?”

陆星危笑得邪肆:“第一个,十万两黄金。”

景雪染头也不抬,直接道:“赊着。”

陆星危不爽:“还有第二个,不考虑?”

景雪染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说。”

陆星危轻笑一声,明显心情不错:“爷的朋友是可以无偿帮助的。”

景雪染明显一愣,她认真看了陆星危那张脸好久,才说:“你脑袋没被驴踢?”

陆星危的脸一下就黑了。

景雪染突然半坐起来,摸了摸陆星危的头,学着他的声音,他说话的语气:“乖,跟爷做朋友会很可怜的。”

御兽诀的奇效

不知何时,珠帘外趴在地上的人已经走了。

珠帘内,景雪染脸上难得带着笑,手还放在陆星危的头上。

陆星危炸毛:“我去,丫头,我比你大!”

景雪染笑着,“所以?”

陆星危恶狠狠的呲着牙,“把你手给爷收回去!”

笑吟吟的收回手,坐了回去,景雪染又变成了万年不变的面瘫脸。

陆星危坐一旁,也不说话。

景雪染干脆闭着眼沉思。

御兽诀是不能兼容其他功法存在的,讲实话,景雪染接触御兽诀的感觉,就是——怪力乱神。

御兽诀她只知道前面两重的功法,后面的……

听爸爸说,只要突破一重,下一重的会自己出现。

再有就是,御兽诀修习出来的那个东西,跟内力有点不太像。

起码攻击力只有二分之一。

爸爸跟她说前面两重还是太鸡肋了点,只有破了三重,它的攻击力才会变强。

太过无聊,景雪染干脆在心里默念前世早就倒背如流的口诀。

御兽诀一重口诀。

渐渐的,景雪染只觉得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遍布全身。

心脉旁边一直发冷的寒源也渐渐不再让她随时随地全身冰凉。

怎么回事?

景雪染蓦地睁眼,随后那股温暖的感觉就慢慢散去。

景雪染却也没有觉得四肢和以前一样带着寒意。

看了看已经结痂,看上去就快要脱痂的左手,景雪染伸手一个用力。圆滑的指甲在左手上划出一条血痕。

“你做什么!”陆星危被她的动作惊到,一把抓起她手上的手,满眼不可置信。

景雪染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勾了勾了勾唇,笑了声,“你看。”

示意陆星危看看她的左手。

陆星危满脸狐疑的看下去,然后把自己吓到了。

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来,颜色还有些许暗。

陆星危拿出块白布擦掉,伤口还在渗血,但是血液的颜色依旧是红的。

随便给景雪染涂了点药上去,陆星危立即给她把脉,然后,一脸激动:“景雪染,你做了些什么,那些寒源现在全部停在心脉那里,算是在休眠,只要不被激发出来,你就和平常人无异!”

景雪染自己也有点懵,不过依旧淡定,还不忘提醒别人:“淡定,冷静才能找出原因。”

陆星危嗤了一声,手搭在她脉门上,认真探着。

然而他却怎么都找不出那个变故的因由在哪儿。

感觉到东陵水儿身上的气息又强了几分,景雪染收回手。

东陵水儿的周身已经有了些许外露的内力,正在慢慢的回归。

这是运功一周天快要结束的样子。

景雪染瞟了陆星危一眼,虽然还有些心有不甘,陆星危还是会意,瞬间从凝阁消失。

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东陵水儿睁开眼。就看到自家小姐正坐在对面,颇有兴趣地望着她。

“正常人运功一周天的时间都很久,你怎么这么快?才过去两个半时辰。”

东陵水儿站起来,脸上都是笑,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小姐,两个半时辰已经很多了,要是真在这待一整天,夫人又要过来找你了。”

景雪染扬眉:“哟,还会跟我开玩笑了?”

东陵水儿笑,讲实话,景雪染的样子真的很奇怪。明明说的是调侃的话,她怎么做到语气是一贯平淡。

东陵水儿稍微正经了些“小姐,之前我也是练出过将近十年内力的,现在每天运功,内力会慢慢恢复。我现在是小周天,这样的进度,三个月左右就能恢复了。”

三个月?

景雪染算了算,再过两个月这个身体就十五了,到时候过了什么那洗礼,束缚听说会相对少点。

三个月,也差不多了。

景雪染点点头,很好心的递过去最后一块点心。

思王府的奇葩们

冷清的大厅里,祁水思放掉那只胖鸽子,低头看展开的纸条。

越看,他眼中的黑色越浓郁。

弄文从外面走进来:“王爷,查到了。昨天景雪染是出了相府,还惹了不少人。”

祁水思将手中纸条扔到一边,转向他:“叫小姐,前因后果。”

弄文汗颜,“是。”了一声。无语的叙述道:“侠偷帮有个不长眼地想偷小姐的东西,小姐就赏了他一巴掌加一脚,刚巧那时后面有人在抓他,那人被抓了还冲小姐出言不逊,又被小姐踩了几脚。”

弄文停了下来,觉得有点说不下去了。

祁水思目光暗沉:“继续。”

吞了吞口水,弄文才继续说起他都觉得无语的事:“然后那个追贼的人看上了小姐……”

弄文觉得自己的腿有些抖,周身的低气压是怎么回事!

鼓起所有勇气抬头瞟了祁水思一眼,弄文发现自己主子面色如常,就是那眼神,看着他特别瘆人……

天,主子,那事儿又不是我干的!弄文心里哀嚎。

“怎么不说了?”祁水思的声音有些阴测测的。

“小姐就揍了那人一顿,然后……”

弄文又卡住了。

接下来的,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在听到小姐就揍了那人一顿后,祁水思的低气压明显好了点。

然后继续好整以暇的看着弄文:“本王不需要一个结巴的明卫。”

弄文又吞了口口水,满眼哀怨:“王爷,你是不知道大小姐有多彪悍。”

祁水思冷笑一声:“要成王妃的人,不彪悍点等死?”

“王爷说得对……”弄文扶额,面无表情的叙述景雪染那天秒杀侠偷帮的事迹。

在提到江湖人称陆邪医的陆星危的时候,弄文很悲哀的发现自家王爷的气压又降了n个点。

最后……

大厅外面几个听墙角的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八卦。

隐风娃娃脸嘿嘿一笑:“你们猜王爷会不会假戏真做?”

饮血抱剑靠墙,表情很冷,说出来的话很猥琐:“看这阵势,估摸着那位刚成年就要被办。”

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子凑上来,叹了口气,满脸的不可思议:“唉~没想到王爷居然是个恋童癖。”血衣心里暗叹主子口味之重。

弄墨站好,那张脸和弄文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左眼下的那一道疤。他笑眯眯的说着:“总比断袖好,之前看他跟暗一,我总忍不住误会。”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齐齐道:“同感!”

冷凝的声音从他们身侧传来,祁水思冰冷冷的看着他们:“同感什么。”

弄墨:“早膳想一起了!”

饮血:“午膳想一起了!”

血衣:“晚膳想一起了!”

隐风:“夜宵想一起了!”

四个迥然不同的回答蹦出来。

祁水思嗤笑一声,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到底是什么?”

弄墨:“夜宵!”

饮血:“早膳!”

血衣:“午膳!”

隐风:“晚膳!”

四个和上次一样的答案,不过换了下顺序。

四人用最后的时间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呜呜,完蛋!

祁水思冷笑一声,黑色的衣袖一拂,四人齐刷刷的被摔到十米开外的雪地上。

大厅里面,弄文悄悄捡起那张被蹂躏的皱巴巴的小纸条,看了上面暗一写的,各种暗示景雪染和江湖人称陆邪医的人的各种暧昧。

弄文懵逼!

不会吧,他家王爷是喜欢上了景大小姐了?

啊啊啊啊啊!疯狂了这世界!

洗礼

因为铃妃流产的事,年宴并没有举行。

景雪染也懒得去趟这浑水,乐的一身自在。

只是她和杜芊的母女关系,一直很冷淡。

不过依旧,什么好的杜芊都往浮华轩送。

景清也依旧看景雪染不顺眼,景馨儿反而越来越受宠。

而暗一扮的景雪思,和景雪染一样,在景相府低调了起来。

陆星危呢,给了她一瓶什么烙莲丹,五颗,让她控制不住寒源的时候来一颗,还警告她别闲的没事去和那些密室的狼“玩”。

丢下这一堆后,陆邪医远(搜)走(罗)高(药)飞(材)了。

景雪灵还是一整天都有让她开心的事。

景雪语呢,成功博得了那个教养嬷嬷的好感。

一切,都很风平浪静。

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暗地里,衣食住行,杜芊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对景雪语下过手。

可景雪语是何许人也,知道那个什么王苟死了后,她就大肆清理侠偷帮的人,留下的都是好手,难道还怕杜芊给她使绊子?

景清也往后院里抬了个姨娘,是某个五品官的庶女,两人夜夜笙歌,好不逍遥。

很快,在这样的气氛下,景雪染的生辰,快要到了。

“我生辰,怎么了?”景雪染头也不抬,闲散的侍弄着一盆小树的枝叶。

二月了,凤还还是很冷,但是这花啊草啊都不要命的窜出来,前一天刚被小雪冻死,过几天那块没雪了,又蹭蹭蹭的长。

东陵水儿看自己小姐心不在焉的模样,莫名地淡定了:“小姐,你别忘了你是血祭阴二月生的人。”

景雪染声音淡然,凤眼里没有一丝波澜:“然后。”

“你要洗礼。”

“哦。”

虽然已经习惯了景雪染这样子,但东陵水儿还是为她们苍白无力的对话无语。

放下小巧的剪子,景雪染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脑海中却搜寻起了相关记忆。

凤还有几个灾月,就是那什么血祭阴二月,冥月四月,冥月十月。

这几个月生的孩子,都会被视为不详之人。

所以很多门户里的人,如果预产期是在这几个时间段里,基本上都会用一切办法早产。

不巧,她就是。

以往,那些灾月出生的人,可谓一惨。现在嘛,好了很多。

而这好了很多,听说还是先皇祁水醉的功德。

他没登帝位时,就禁止有人无故伤害灾月出生的人。

自然有群众不服,最后就变成了灾月出生的女子,十五及笄要受僧人洗礼一次,十六要入寺庙待上三天。

男子是十六洗礼,十八弱冠入寺三日。

她嘛,十五及笄的时候,也是要受洗礼的。

受就受了,水儿那丫头一脸忧心忡忡,弄的她差点以为洗个礼要丢掉半条命。

景雪染是真的没想到,等到她及笄那天,她没丢半条命,她把自己整个人都丢了!

如果早知道这样,景雪染表示,她直接就带着东陵水儿跑路了,还管这些烂摊子!

景雪语坐在榻上看书,窗子被蓝草支了起来,丝丝凉风吹在她脸上。

大戏即将来临……

王妃

估计相府这群人,没有一个能想到,太后娘娘竟然亲口点名,要景雪染及笄之时,去皇宫受洗礼。

收到这个惊天大消息的时候,景雪染还一脸淡定的在喝茶,然后,看到那堆太监宫女,有些淡定不下去。

杜芊急急忙忙地跑进浮华轩,生怕景雪染这边出什么事。

这会儿是下午,景清也在府中,跟了过来。

两人一起听到太后身边伺候的嬷嬷威严不乏仁慈的声音:“景大小姐,太后口谕,请景大小姐明日入宫洗礼。另外,奴婢在此提前恭贺景大小姐十五生辰。”

景雪染就站在她对面,忽然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愣了一会儿,她一边向下跪去,口中一边说着:“谢太后隆恩。”

那嬷嬷立刻上前,将她膝盖半屈的时候稳稳托住她:“景大小姐何必下跪,太后娘娘喜欢景小姐得紧,就是您进宫见了太后娘娘,也是不必行礼的,更何况只是一道太后娘娘的口谕呢。”

景雪染面无表情地站直,口中谢了一声太后盛典。

景清和杜芊就站在宫里人后面,这边发生了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随后夫妻两人特别默契的上前招待那位嬷嬷。景雪染成功脱身。

不过她今天脱的这个身,明日就要栽向那个坑。

祁水思惊为天人的脸冷着,暗一却在嬉皮笑脸:“明天你的局就该收了,兄弟我恭喜啊。”

祁水思没理他,转身直接走。

没人看到他唇角边那丝轻轻的弧度。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娶她就很高兴。

听墙角五人组上线!

多出来的那一个自然是弄文。

血衣的眸子亮晶晶的:“你们说明天王爷会不会把未来王妃办了?”

饮血补了句:“未来王妃,不用未来,马上就是了。”

弄文摸摸下巴,眼中的绿光跟只饿狼一样:“去去去,血衣的问题值得思考。”

隐风唇角也挂着坏笑:“我赌一两,主子不会办了小王妃。”

弄墨无语,他们怎么这么污。

下一秒,弄墨蹦出句吓死人不偿命的话:“我们要不去给主子买点春宵?”

春宵,价值千金的春药……

弄文四人对视一眼,果然,没有最污,只有更污!

暗一走出来,听到这些,冷不丁的冒出句:“想什么呢?春宵,不怕王爷弄死你们就去吧。”

弄文一副兄弟俩好的样子靠上去:“暗一,王爷有没有其他打算啊?”

暗一摊手,俊脸很无语:“不知道,你们不全听了吗?”

血衣的眼睛在看到暗一的那一刻,更亮了:“暗一啊,你是不是被主子抛弃了?”

血衣此言一出,五人八卦的眼神全部往暗一身上捅。

“去你妹的!”爆了句粗口,暗一轻功施展,消失在众人眼里。

弄文一脸惊悚:“我去,血衣是说对了?”

隐风撑着下巴,语气一般:“一场风花雪月的三角恋。”

偏偏,所有人不由自主去想歪。

然后,这五个人觉得自己真相了。

王爷不知道啥时候看上了他们的未来王妃,然后暗一心里默默喜欢着王爷……

沉默许久,弄墨轻声道:“我支持暗一。”

“我赌暗一能上位!”

“我赌主子会办了小王妃!”

“我赌……”

和太后勾肩搭背

不知道太后怎么心血来潮,让她到皇宫来受洗礼。

景雪染的总体感受就是——没好事!

确实没好事。

景雪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相府,在一个庭院里站着。

她的面前是许多黑衣人。

她仰头,看着天:“今天,我要景雪染,死无葬身之地。”

二月三十日,聂欣柔的忌日。

景雪染的生辰。

景雪语转身离去,今日,就拼个你死我活。

当景雪染进了皇家佛堂的时候,很无语。

这个世界的菩萨,怎么变成了弥勒,弥勒变成了观音,如来佛呢……变成了……

一个气宇轩昂的帅哥……

嗯,渡着金身。

略带威严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太后被人扶着缓缓而至:“染丫头?”

景雪染没什么表情,直接准备下跪:“参见太后娘娘。”

“你这孩子,都说了见我不用行大礼,还这么拘束。”太后明显是练家子的,景雪染的膝盖才弯了一点弧度,就被她单手给扶住了。

“谢太后恩典。”景雪染垂眸,心里吐槽。

是啊,是给了她不用跪的特权,但是她不跪,这些人心里不就会觉得她没礼数吗?然后各种找茬。

太后明显没觉出她的不诚意,慈爱的笑笑:“你当初早产,二月生也是可怜,哀家看左相对你态度不好,就自作主张让凰贵妃给你准备洗礼事宜,再接你进宫,染丫头可有生气?”

景雪染扯出个微笑,摇摇头:“不敢。”

太后也有点人精属性,一张脸笑着,直接打趣:“你这丫头,那天对太子都那么硬气,怎么对哀家就这么客气了?”

景雪染摸摸鼻子,她该说什么?

太后居然哥俩好的拍了拍景雪染的肩膀,嘴里一刻都不停:“丫头啊,哀家就喜欢你身上那股子英气,跟哀家当年一模一样,所以别拘束着,哀家可不吃人。”

景雪染无语的看着搭自己肩膀上的手,又看看太后那张笑靥如花的脸,这太后画风清奇得可以的啊……

在太后身后的那些宫女,都忍不住背过身去。

其中跟了太后数十年的殷嬷嬷忍不住捂住了脸,当年她家太后驰骋沙场的时候,不是这个画风!

“染丫头啊,你怎么不说话,哀家吓着你了?”太后又拍了拍景雪染的肩膀。

“没有,”景雪染摇摇头,面无表情:“我只是觉得我是青出于蓝。”

太后先懵了会儿,青出于蓝?

而深于蓝?

而胜于蓝!

明白了这丫头的深意,太后仰天大笑几声:“好丫头!甚合我意!”

大老远都能听见这么明显的笑声,祁水思就站在佛堂外面,觉得自己耳朵都有点耳鸣。

他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太后身边那个人身上。

景雪染今天穿的是一身紫色的衣服,但是里面掺了银丝,泛出点点银色光泽。

那光泽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明亮,就像星星被她穿在了身上,

景雪染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感觉不出恶意,她扭头看过去。

男子一身黑衣,身上的气场和之前出现的一点都不像。带着锐气,唯我独尊的锐气。

他在尽力收敛,但景雪染依旧可以感觉得出来。

祁水思……

那位思王爷。

居心不良

祁水思淡淡移开了视线,步子缓慢的走进来。

“思儿,你来了。”太后惊喜的转过身,眼中全是疼爱。

还有几分愧疚,旁人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

“嗯,皇祖母。”祁水思应声,就站到一边去不再言语。

太后眼中愧疚之意更深,差点就这么遗忘了景雪染。

要不是祁水和和杜清悦一行人轰轰烈烈的走过来,太后估计都能迅速变脸大哭一场。

杜清悦嘴角噙着笑给太后行礼,被免礼后才看向景雪染:“染儿,两个月了都没来宫里看姨母,可是不想姨母了?”

她一脸的温柔,语气也像打趣小孩子一样,十足一个好姨母的样子。

在众人面前,太后放开了手,景雪染才转身去看杜清悦:“姨母说笑,我哪儿敢,不过怕太子殿下看见臣女觉得心烦。”

祁水思在一旁听着这话,有些想笑。杜清悦和祁水和,之前那么找她麻烦,她那一言不合能杀人的脾气,虚与委蛇的事可做不出来。

默默的在心里把她那句话反过来,其实是:我觉得看见你们我心烦。

太后那点人精属性也开始发挥,成功懂了景雪染的反语。

所以接下来她看祁水和、杜清悦的眼神相当不善。

染丫头可是要给她做孙媳妇的人,就算你们能蹦跶上天也不能欺负我孙媳妇!

祁水和听见这话脸色顿时变青,瞪着景雪染的眼神像是能喷出火一样。

杜清悦的脸上也有些尴尬,一双含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辣。景雪染,可别怪姨母狠心。

而祁水和,忽然想到了什么,扯出一个凶狠的笑:“染儿妹妹误会我了,本宫从小和你玩到大,想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烦。”

景雪染面无表情:“呵呵。”

不知道她这呵呵什么意思,祁水和的脸恢复正常。管她什么意思,今天,她逃不出他的手心。

只是一个臣女的洗礼,祁水皇虽然给太后面子,但是也不至于亲自到场。

到是派了人送了什么什么赐福的东西来。

洗礼的时候,其他人不能在场。

太后就摆驾回了自己的宫,杜清悦留了个人在皇宫佛堂外面,祁水和、祁水思则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也不是她需要想的。

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指引她往前走:“景小姐,请跟老衲来。”

景雪染最后跪坐在佛像前。

“景小姐,请开始敬拜。”和尚双手合在一起。

景雪染也直接,对着那气宇轩昂渡了金的“如来佛”就拜了下去。

洗礼的过程杜芊早就告诉她了,她照做就行。

最后,那个一直在一旁的和尚端来一个白瓷瓶,用柳枝从里面沾了点水,轻轻浇在景雪染面上。

第一个意识,景雪染想躲。

但那和尚刚好解释道:“血祭阴二月生,需祛除晦气,圣水乃是特别研制,在身上会有痛感,景小姐请稍稍忍耐,从此一生平安,六亲依福。”

景雪染生生按住自己想跑的心思。

她刚才闻到了这水里有其他的东西,但是并不是什么暗算人的。

圣水应该就是这么个东西吧。

没在怀疑,景雪染任由滴滴水珠落在她身上。

果然有几分刺痛感。

最后就是在佛堂净心两个时辰就没问题。

那些和尚也全部退了出去。

居心不良者…爬墙

景雪染最后从佛殿里面出去的时候,已经相当于现代的下午。

跪了那么久,腿跟废了一样。

她揉揉腿,出去的时候之前给她浇圣水的和尚走过来,道了一声恭喜施主就走了。

景雪染这才发现,这偌大的皇家佛堂,没人了。

一个宫女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低眉顺眼的道:“景小姐,贵妃娘娘让奴婢来接你。”

景雪染站在原地没动,微微沉眸。

这个宫女是练过武功的。

杜清悦闲着没事让一个会武功的人来接她干嘛?

她没动,那宫女不解的问了一声:“景小姐?”

景雪染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皱了皱眉:“我跪太久,腿麻了,坐一会儿再走。”

那宫女一听,心下有些急:“景小姐,娘娘还等着你呢,这样不好吧?”

景雪染随意找了这佛堂外面长廊上的给人歇脚的地方坐下,才施施然看着那宫女:“怎么不好了,姨母不是最心疼我了吗,本小姐腿疼还硬撑着过去,她可不心疼坏了。”

那宫女脸色有些难看,还是强硬道:“景小姐,让娘娘等久了是失礼之事,你快跟奴婢走吧,别让奴婢为难。”

她越是想让景雪染快点走,景雪染却偏偏不走了:“让你为难?本小姐就算为难了你又怎样?”

她脸上一派平淡,眼中只含着冷意。

对上那双好看的凤眼,宫女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气势,好强的气势。

宫女脸色一白,手哆哆嗦嗦的伸进袖子,打开了一个香囊。

这香囊本来是要在骗到她后才用的,可是现在景雪染不走,一会儿太后过来接她的人就到了,那计划就废了,娘娘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鼻尖嗅到一丝幽香,景雪染暗道不好。

那宫女已经上前,香囊暴露在外面,幽香更浓。

景雪染屏息,脚下一个换步移到宫女身后,一手刀干干脆脆的劈下去。

卡擦……

寂静的雪地里传来诡异的声响。

景雪染啧啧了一声:“对不住,重了点。”

那宫女双眼一翻,向地上倒去。

当然不是晕了,是断气了。

笑话,景雪染的重了点,不要命就太丢脸了。

那些幽香还在,尽管景雪染屏了息,却发现身体有些异常。

因为寒源的关系,就算御兽诀的口诀帮她暂时稳定,她的体温也是常温偏低很多。

现在,居然有种飙高趋势。

景雪染皱眉,弯下身,一把把那宫女的尸体给拎起来,然后扔在了最低的一个房檐上。

血衣差点摔了一跤,惊悚的看着弄文:“这就是你说的身娇腰软易推倒!”

弄文摸摸鼻子:“这不就是吗。”

弄墨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斜睨着自家弟:“你不尴尬吗?”

之前弄文一直给他们洗脑,说景雪染是多么怎样怎样,配王爷的话一定很惨。

其实弄文也很无辜,他只是上次被王爷派去收拾那个调戏景雪染的财主的时候,听到那些人在讨论,说那么一个白白嫩嫩,看着弱不禁风,一推就倒的小美女,居然把他们给揍了。

弄文之后收拾了那堆人,后面血衣她们问八卦,他脑子一抽就那么说了。

景雪染的不好惹,弄文觉得自己还是算清楚的。

他不就在马车外说了她几句坏话吗?她差点毁了他这张英俊的脸!

隐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觉得以后有好戏看了。”

“为了好戏还不上去绑了。”饮血扔出来一句风凉话。

几个人同时看向血衣。

血衣不自觉的抖了抖,总觉得自己要倒霉。

主子交待,他们五个,只有她能去碰未来王妃。

血衣开始还是很懵的,不过后面懂了,男女授受不亲嘛。

不过,现在这么彪悍的景雪染,血衣有些小紧张,她要是一不小心把小王妃弄残了怎么办?

小王妃才刚及笄,还那么小。

居心不良者…压…床

而且小王妃那么凶残,那宫女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就被小王妃秒了。

血衣小后怕。

无奈身边队友都一脸“猥琐”的看着她。

谁让你是女的,你不下地狱,谁下?

然而,不用血衣再继续纠结,他们就听到景雪染冷凝的声音——

“要么滚出来,要么试试谁捉迷藏厉害。”

景雪染看着一个方向,面无表情。

弄文:“什么情况?”

隐血:“就这么个情况。”

弄墨:“祈祷她没听清楚吧。”

血衣的脸成功换了一种表情:“天,她怎么听见的!”

景雪染冷漠脸:“当我耳聋还是死了?”

当她死人啊,在她旁边说话还企图她听不见?

血衣几人愣,然后齐刷刷的在原地不敢动。

妈呀,小王妃不是才刚及笄吗!不是还应该是一个天真的菇凉吗!不是还没见过他们吗,为什么语气这么不友好!

景雪染皱眉,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展开,不要命的施展轻功。

你妹的!

差点都忘了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大佬了!

刚才那几个人内力都比她高深,她们的对话她并没有听清楚,只是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对话声。

而刚才那个女子说话的音量一下提高了,她才听的一清二楚。

不知道这些人在旁边围观她杀人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跑就对了!

弄墨听到动静,懵懵地探出头,就看到一袭浅紫背影:“我去,跑了!”

血衣也探出头去,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愣着干嘛!追啊!”

主子说过,必须把未来王妃送到他手里,要是弄丢了……

五人身上同时掉下一滴冷汗,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你妹的,王爷亲手交代的事,他们要敢办砸,妥妥的,自杀去。

最好还找个人帮自己抛尸,不然连个全尸都没有啊!

后面五人锲而不舍追上去,景雪染一边跑一边暗恨自己刚才多什么嘴。

如果被那些人追上了,没准就又是一场恶战。

可是她只要内力动用一多,御兽诀之前帮她压制的寒源就会欢快的蹦出来!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陆星危留给她压制寒源的药,只剩下两颗了!

凭着特工逃窜的经验,景雪染在庞大的皇家佛堂四处绕,弄文他们虽然也是精英,还比她多了几年的内力,也一样只有被甩的分。

终于,再一次拐弯后,弄文五人再没看到景雪染的身影。

屋檐的边角上,景雪染看着那五个被她甩了两个走廊的孩子们,微微沉思,随后起身。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一停下来,那些寒源开始隐隐约约的往外冒,内力被寒源阻挡,都有些施展不开。

她要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捏了捏袖中揣得好好的玉笛,景雪染摇摇头,甩开眼前突然来的黑暗。

喵的,她最后赶紧找到太后,不然就只能晕菜在这冰天雪地里了!

她足尖在檐上一点,整个人快速的离去。

速度与之前相比,却慢了不少。

景雪染咬牙,眼前的黑暗越来越多距离在一起,那些寒源疯了一样的涌出来。

她正要掏出陆星危留下的药,整个人却突然向前摔去。

稳稳的摔进一个人怀里……

居心不良者…捉…奸

谁?

景雪染的疑惑掉进无尽深渊。

男子打横抱起她,茫茫雪皑中再也看不到这一对人。

杜清悦在宫殿中来回走动,脸上烦躁之意显而易见。

都过了这么久,景雪染的洗礼也该完了,怎么人还没来!

难道,和儿已经搞定了?

那她可得赶紧过去。

“来人,摆驾。”

足够宽的宫道上,两个凤辇碰到一起。

杜清悦揉揉额,从辇上走下,到另一个凤辇前,恭恭敬敬的行礼:“臣妾参见太后。”

太后透过层层纱幔看着那高傲的女人,表情再怎么恭敬,都是面上的。

这宫里一个二个都是多年的戏骨,真不知道皇儿怎么看上这些女人的。

太后随意的免了礼,凤辇队伍就要继续前进。

“太后娘娘等等!”杜清悦忽然叫住太后。

太后的队伍不得已,再次停下。

太后皱眉,声音里隐隐带了些威严:“哀家还要去佛堂,贵妃有什么事快说,别耽误了哀家。”

杜清悦咬牙,这个老不死的,她去佛堂不就接景雪染吗?景雪染是她亲侄女,怎么就不知道对她好点呢?

这些话杜清悦也只敢想想,她语气里带了些讨好的成分:“太后娘娘去佛堂,想必是要去接臣妾那侄女吧,臣妾也想染儿得紧,不若一起去吧?”

“嗯。”太后在凤辇中皱皱眉,才嗯了一声。

不喜欢杜清悦是不喜欢,她可是喜欢染丫头的。

凤辇开始前行,杜清悦规格明显小了点的凤辇立即紧紧跟上太后。

临时代替嬷嬷来伺候的宫女睁大眼睛,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太后很喜欢景小姐吗?”

太后闻言,一点都不生气她的逾越,还笑道:“哀家喜欢那丫头可喜欢得紧呢。”

“比喜欢鱼儿还多吗?”自称鱼儿的宫女笑眯眯的,一派天真。

“没错,比喜欢你这鬼灵精怪的丫头还多。”太后豪爽笑道。

鱼儿还是笑,宜喜宜嗔的圆脸儿越发可爱:“那鱼儿可要吃醋了。”

太后笑看她一眼:“好好好,你快把醋坛子翻了,哀家好吃醋溜鱼。”

凤辇边的人都忍不住捂嘴笑,这鱼儿姑娘颇得太后喜爱,每天都变着法子逗太后开心,这样插科打诨的事干了不少。

太后明显心情不错,但顾着有其他人在,压了压声音:“哀家的醋溜鱼啊,哀家跟你说,哀家要是有哪个孙子能娶到染丫头,一定是走了八辈子运!”

鱼儿失笑:“太后娘娘,人家姑娘都是说能嫁给哪位王爷,都是祖上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怎么到您这儿就反过来了。”

……

这两队心思各异的人凑到了一起,到了佛堂却都脸色大变。

佛堂内一干人等,都说没有见过景雪染。

“太后娘娘,景小姐自洗礼成后就出了主殿,贫僧也不知景小姐去向。”

给景雪染洗礼的和尚行了一礼,便走了。

眼神却微微偏向了杜清悦。

接到和尚的眼神,杜清悦松了一口气,这就是成功了!

她走到太后身边,一脸的担心:“太后娘娘,染儿对这皇家佛堂根本不熟,怕是不知道走到哪儿了,请您让臣妾去找找吧!”

太后沉着脸,最后迟疑的点点头。

居心不良者…捉…奸2

太后首肯,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开始在皇家佛堂中寻找。

一个宫女从角落中走出来,看到太后和杜清悦立马跪下行礼。

她走出来的那个走廊有些偏,还没人去那儿,太后直接叫住她:“过来说话,哀家问你,你可有看到景小姐?”

那宫女茫然的过来,然后慌张的跪下:“回太后,奴婢景小姐进了佛堂那边的偏房。”

看着这个宫女,杜清悦眼睛中闪过一道光,看来计划都成了,不过和儿也是的,这么久了都没让人去通报一声。

那宫女指了一个方向,太后扔下一句找到景小姐重重有赏,就往那边去了。

杜清悦也跟了过去,走时不忘愉悦的瞟一眼那个宫女。

丹儿跪在地上,十指紧紧的扣在地上。

如果不是景雪染,贵妃娘娘又怎么会违心的让人杖毙了霞儿。

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在宫中战战兢兢的过日子,霞儿不过是说错了几句话,惩罚一下就算了,可为什么要要了她的命!

景雪染,别怪我帮贵妃娘娘对付你,是你罪有应得!

“你还不快跟上带路吗?佛堂这么多偏房,太后可不知道是哪间,而且太后娘娘可宝贝那景小姐了。”鱼儿走到她面前,脸上是善意的笑。

丹儿仰起头,面上露出慌张:“是,奴婢知道了。”

太后一路上快速的走着,丹儿领着路,终于在到了一扇门前停下:“奴婢看见景小姐就是进了这屋休息。”

太后点点头,刚想吩咐人把门推开,心里却腾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杜清悦不知何时,已经越过她,一把推开了拿扇装缮精致的红木门。

遮挡的四扇屏风早已被挪开,层层叠叠的床幔直落下了薄薄的两层,让人可以清楚的直视纱幔内床榻上姿势缠绵的两个人。

杜清悦惊呼一声,随后疾步走进去。

从她背影看。步履间有些踉跄,而她的脸上,全是得逞的狂笑。

太后眼尖的发现了什么,一把将她拉住。

床下有被扯的凌乱的紫衣,上面的银丝闪闪发着光,那赫然是景雪染今日来时穿的衣服。

杜清悦的戏骨爆发,两行清泪留下,一只手指着那件衣服:“太后!那是染儿的衣服啊!是染儿啊!”

太后皱眉,不悦的看着她,她当然知道那是染丫头,可是,她们身后还有那么多宫人,杜清悦可是景雪染的姨母,难道不会为自己侄女的名声着想一下吗!

杜清悦暗恨这老太婆专门碍事,面上泪却越流越多:“太后!你放开我!”

她的声音太过尖利,刺着人耳膜,床榻上缱绻的人被吵醒。

男子一身黑色的中衣,坐了起来。他的怀中还抱着一名女子,娇俏的脸亲昵的挨着男子的胸膛。瀑布般的黑发柔顺的贴在身上,一双凤眼半眯着,正是半睡半醒间。

虚掩的床幔随着动作被撩向一边,让人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他们。

杜清悦望过去,直接愣在了那儿:“思王?”

太后也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一脸冷凝的男子,思儿!

祁水思看着他们,眼中的黑暗缓慢聚集。

太后突然暴喝一声,扯住杜清悦:“出来!”

杜清悦猝不及防,被太后拉了出去。

她在门外好不容易站稳,而太后已经合上了门,一脸冰霜。

“太…太后……”从没见过太后这个样子,饶是杜清悦这样的人,也愣住了。

“凰贵妃,哀家警告你,最好不要乱嚼舌根子,不然哀家有的是办法让你不知道怎么死的。”太后冷着脸,声音中带着杀伐。

太后是将门虎女,上过沙场征战,她的气势杜清悦怎么能受得了。

顿时腿软,一下子吓跌在地上。

“走!”

居心不良的某王

一扇门之外,众人离去。

祁水思就那么坐着,景雪染还被他揽在身上。

他低头,女子敛了平时的锋芒,软软的依在他身上。

只是下一秒,一双淬了冷光的眸子对上他。

祁水思也不惊讶:“醒了?”

“目的。”景雪染冷眼看着他。

他们两个什么都没做,但是被人撞到这样亲昵的样子,也是逃不过成婚的命。

祁水思也看着她,没有一丝尴尬:“势力。”

见过脸皮厚的人,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景雪染眯眼,真想杀了这个家伙儿。

祁水思伸手,捉住她要砍过来的手刀:“想杀我你还不够格。”

景雪染气卒。

闷闷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景雪染危险的眯起眼,吐出两个字:“哥哥。”

他们两个隔的不远,她说话的气息能拂过祁水思的脸:“我们这样,可是luan,lun。”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异常缓慢。

祁水思眼中散发危险之气:“你怎么知道的?”

暗一说她发现了他们两个是景雪思时的不同,但是应该还没有猜到他就是祁水思,但她居然知道了。

现在的女人都是成了精吗!?

景雪染嗤了一声,唇角不爽地勾起:“猜的!”

这孩子不靠她这么近还好,离她这么近她还认不出来谁是谁,那她岂不是白受那么多年训练了。

对这答案,祁水思明显不满意。

他凑近她,眼神压迫下去。

景雪染手被他束着,干脆也看着他。

人的眼神能摧毁另一个人的心理防线,但这一招,早八百年就对她没用了。

上级跟她说过,她可以有讨厌的东西、害怕的东西,但是她不能让这些成为弱点。

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执行任务,不能因为恶心就违背命令。

这种等级的威慑,每天上级都要这么看她n眼好吗?

还有一些拥有精神异能的异能者,他们的异能也有这种来自眼神的震慑。

训练过之后,她觉得就是两个傻逼在相互瞪眼。

但是她居然也变成了傻逼之一……

难以接受。

她不怕他。

互瞪许久,祁水思只能得出这么个答案。

蓦地,景雪染皱皱眉,祁水思刚觉不对,连忙偏过头。

可是景雪染已经吐出一口血,星星点点沾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上。

景雪染的身体痛的痉挛,蜷缩成一团。

祁水思另一只手还放在她腰上,她费力才挤出两个破碎的音:“放……开…”

平展的剑眉皱在一起,祁水思放开她,手搭在她的脉上,才发现她的情况不容乐观。

气血逆行,内力仿佛在一点一点消失,还有另外一股力量在不断增强。

而随着那些力量的增强,景雪染的生命气息也在下降。

景雪染唇边的血迹也是十分奇怪,明明是鲜红色,但是现在血的颜色居然在慢慢变化。

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她整个人的体温在迅速下降。

比那天他抱她回相府那会儿还要冷。

人的体温要是低到这个程度,怎么还能活下去。

“祁水思…我身上的药!”景雪染痛苦的缩一起,这次寒源的爆发势如破竹,直接要冲向天灵。

她只能默念御兽诀的口诀,但是那些上次出现过的暖流,刚聚起一点,就被打散。

往事

么的,御兽诀也救不了她。

祁水思皱眉,把她平放在床上,自己下床去那堆衣服里面寻找她的药瓶。

对于那药瓶,他还是有印象的。

自从祁水那给了她这把玉笛后,景雪染从不让玉笛离身,而那药瓶则跟玉笛放在一块。

是对她很重要的东西。

那药鲜红的跟血一样,他放在她嘴边,景雪染费力地瞄了一眼就吞了。

丹药下腹,那些四处乱蹦的寒源一下子平缓了一些,可也只是平缓了。

她想调动内力,但丹田里面空空如也。

景雪染无奈,再次默念御兽诀。

丝丝暖流慢慢生成,在丹田里游走,再进入四肢百骸的经脉里。

那些寒源很畏惧这个力量,没有消散,只是安静的待在各个角落。

而另外一种奇怪的热意升腾上来,景雪染咬牙,睁眼看了看盯着她的祁水思:“帮我找尹贤或者卓嫣,玉笛借你一天。”

上次他想跟她借玉笛,她没同意,这次拿玉笛做交换,他也不亏。

至于尹贤和卓嫣,陆星危不在,凤还京城中她能说是相信人品的也就只有这两个了。

祁水思愣了那么一下,随口道:“一个月。”

景雪染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三天!”

玉笛是她最重要的东西,借出去一天都是要了命,这家伙儿还要一个月!

祁水思对她现在还能讨价还价颇感无语,眸中深处几丝温柔转瞬消逝,他道:“成交。”

听到这两个字,景雪染松口气,脑中最后一根保持清醒的弦崩掉,陷入昏迷。

祁水思心底泛起一圈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无奈。

其实就算她不说,不用玉笛做交换,他也会带她回王府找尹贤的。

祁水思随意给自己拢了件外袍,用他今日穿着的大氅把景雪染包的严严实实。

他武功不知多高,从皇宫用轻功出去,一路上,愣是没人发现他和他怀里的那个“大包袱”。

所以当祁水皇听闻消息过来的时候,这间偏房里,只留下了两件一黑一紫的衣衫。

“母后,你看那个混账干的事!”祁水皇指着那堆衣服,对着匆匆回来的太后怒吼。

太后的脸色也没多好:“皇上!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祁水皇甩袖,一张脸气的通红:“朕宁可没这个儿子!”

太后深吸一口气,泣不成声:“那你还想怎么样!惠儿已经死了啊!她就就给我们这么一个念想,祁水皇,当年是你欠她的!”

祁水皇撇过头,不敢看太后的眼睛:“朕没逼她。”

太后泪水纵流:“是啊,你是没逼她,你只是一步一步的引诱她!让她掉进那个无尽深渊,你还不放过她!”

祁水皇踉跄的退了几步,声音带着几许:无力“是她自愿的。”

“什么!”太后失望地看着他,颤抖着问:“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你的良心安稳吗?”

祁水皇闭了闭眼:“朕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送了那杯酒。最后悔的,就是留下那个混账。”

太后忽然笑了几声,跌坐在地上。

蓦地,她抬头,看着祁水皇的眼神那么陌生:“祁水皇,哀家告诉你!”

“当年黎惠从未背叛你,你被东胤人掳走的时候,也是她单枪匹马,九死一生的毁了东胤军资换的你!”

“哀家这辈子,后悔的事无计其数。”

“但是哀家最后悔的只有一件事,”

“就是生下你!”

前世今生1

尹贤刚被暗一给拎过来,一进祁水思的房间就看到衣衫不整的某王和一个大包袱,他不淡定了:“我去,祁水思,你对她干了些什么!”

祁水思斜眼看他,眼中可见不爽:“你以为我对她做了什么。”

尹贤愣,他想静下来思考,可看着两人亲密的姿势,还有被大氅包的严严实实,仅露一张苍白侧脸的景雪染。

尹贤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直接暴走:“祁水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禽兽了,女子是十五及笄,但我不是跟你们说过吗,她们十五都还只是一个孩子,男女之欢一个不当命就没了!”

祁水思眉宇间有了丝丝折痕,他找他来是看景雪染的,跟他说这个干嘛?他什么都没做,而且就算做了他至于这么激动吗?

尹贤的声音太大,景雪染觉得耳朵边就像是有无数只苍蝇一样,嗡嗡嗡的。

内力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次寒源爆发来的突然,御兽诀平缓了一会儿隐隐又有爆发的趋势。

而起因,貌似是因为她中了其他的药……

尹贤还在暴走,景雪染在祁水思怀中却猛地咳了好几口血。

她咳出来的血,已经不是鲜红的了,暗沉的红色,流过苍白的皮肤,丝丝蓝色蔓延。

祁水思将她抱的更紧,脸上瞬间有了怒色:“你还在那里干嘛,还不快过来!”

尹贤被吓了一跳,从愤怒中回神,迅速过去探脉。

而祁水思还抱着景雪染,尹贤深吸一口气保持平静:“还不快放手。”

祁水思两手紧了紧,随后松开。之后两人异常默契,尹贤从药箱里泛出各号的银针,祁水思则默默的在一旁看着。

弄墨不知何时回来了,悄悄走到祁水思旁边。

祁水思收回目光,敛掉心中的丝丝恐慌:“说。”

弄墨手心都是汗,咬了咬牙,单膝跪下,:“属下办事不利,没有查到杜清悦在之前有向媚医重金买下半鸳香,请王爷责罚。”

祁水思沉默半饷,冷笑一声:“罚你有用?”

弄文在外待不住了,走进来跪在弄墨旁边:“王爷,不止是弄墨的错,属下也有失职。”

饮血、血衣和隐风齐齐走了进来跪下:“还有属下。”

他们办事不利,没有查到杜清悦在一个月前和媚医的交易。

如果查到了,那么今天是绝对不会让那个宫女靠近景雪染半步的。

半鸳香是媚药的一种,而媚医碧苑芯最擅长的就是此类药物。

而且半鸳香就是他们也很容易中招。

因为半鸳香是两种分开的药物。

第一种只要沾上人体就会潜伏,而第二种就是一种香,与第一种结合,那么半鸳香就形成了。

这两种药分开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组合在一起,比不上极品和珍品,甚至和一般的媚药也有些许逊色,但是它对宫中的女子,还有一些高官夫人都是很有吸引力的。

下媚药可以下的神不知鬼不觉,简直“良药”。

尹贤在景雪染身上封上几个大穴,才有功夫回过头。

前世今生2

尹贤回头看着这干人,语气相当不好:“还好只是半鸳香,不然今天她的命就要交待在这儿。”

祁水思眸色阴沉了下去:“去狱阁领二十鞭。”

五人对视一眼,没说什么,统一的退了出去。

人都走了,祁水思才去看尹贤:“只是一般的媚药,怎么会没命?”

尹贤到一旁坐下,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她体质属于特别寒的一类,对媚药不会有什么反应,可是她身上的寒气遍布全身,之前应该是被压着的,而完整半鸳香的热性会激发寒气的排斥性,寒气苏醒,要不是运气好,我看她也要废。”

尹贤不知道的是,并非是景雪染运气好,如若没有陆星危留下的药,她没准还非死不可。

“她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暂时没了,一会儿我给她撤针,你随意。”尹贤头转向景雪染那边,眼里出现少许怜悯。

对于祁水思,她只是个棋子吧。

到最后,尹贤也走了。

祁水思走到床边,看着睡着的人。

不自觉的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

要收回的手却愣在半空中。

好像很久之前就想这么做了。

六七岁的男孩被推倒在昂贵的瓷砖上。

这是一个华丽富贵的花园,瓷砖都是手工独制。

有人一脚踢在他身上,随着痛意一起传到的,还有孩童不屑的声音:“你这个私生子,看着就让本少爷倒胃口!还敢在本少爷面前晃,找死啊!”

被打的男孩缩成一团,两只手紧紧的握成拳,不能还手,他不能还手,他还手了那个男人是不会同意给妈妈一块墓地的。

他的忍让并没让动手的人停歇,反而是更嚣张:“哼,就是个杂种,夏思,你这名字真没取错,你就是个厮儿。”

他这句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夏思握紧拳头,明明才不是这样!

妈妈告诉他,思是一个美好的字,代表着思念!

可……

落在他身上的拳脚忽然没了,他感觉到周围的人渐渐的散开了距离,留出了足够两个人通行的位子。

才五岁大的女孩子走过来,所有人都默默的退开两步。

直到,她走到他和夏沣面前。

夏沣用力的把他往后面蹬了蹬,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染染,你找我有事吗?”

被叫做染染的女孩看他一眼,又低头,看向夏沣后面狼狈不堪的他。

夏沣连忙挡住他:“染染,你别看他,一个私生子,脏了你的眼睛。”

有一个女孩也走过来,笑着对她道:“对啊,染染,这种人你别看。走,我们去花园玩。”

“是啊。”

“就是!”

“没错,走吧走吧。”

四周的孩子都开始附和。

女孩却没理她们。

她低头沉思,最后绕过夏沣,视线停留在他旁边的几块瓷砖上。

那上面沾了血迹,是他的。

不知为何,夏思就是不想被她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他低头,不让她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脸。

时间像过了几个世纪一般,他耳边浮起她淡漠的声音:“你们弄脏了我的花园。”

周围的孩子瞬间噤声了,纷纷看向夏思。

夏沣在一旁,也赶忙说道:“染染,都是这个私生子的错,你别生气,我马上教训他!”

说着,夏沣摩拳擦掌的就想动手。

夏思不露痕迹的用手挡住自己腹部。

然而……

前世今生3

女孩的声音轻轻响在每个人身边:“他留下,你们还有一分钟的时间去其他地方。”

一群小孩都懵了,夏沣不解:“染染……”

女孩直接打断他:“还有50秒。”

这下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全部往外走。

夏沣有些小欣喜,忍不住问道:“染染,你是让我留下吗?”

女孩才五岁,没有夏沣高。她瞄他一眼,却有了居高临下的气势:“他留下,你走。”

他们周围的人只有地上的夏思。

夏沣脸色一黑,狠狠地瞪了眼夏思,转身不敢的离开。

顿时,整个偌大的花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小孩。

女孩走到他身边蹲下,伸手将他扶起。夏思却立马甩开了她的手。

他没记错,刚才这个女孩说的是“你们弄脏了我的花园”。他的血被他称之为脏,她现在来扶他干嘛?

女孩也没生气,反倒是声音里带了些歉意:“抱歉,刚才那么说是为了让他们走,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思低着头,不看她。

女孩却一屁股坐地上,就在他旁边:“你好,我叫君临染,君临是姓,染是名。你呢?”

君临染,夏思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随后嗤笑一声:“你是宴会的主人,要让他们走何必这么绕弯子。而且你可以让他们直接退出宴会,你没有不是么?”

君临染撑着下巴,一点都不在意他嘲讽的语气:“爸爸最近实在没有空陪我,才给我办的宴会,我让他们全部退出,宴会结束,爸爸会担心的。”

夏思沉默。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的爸爸可以为她办无数场宴会,而那个男人,算是他的父亲吧,却连给妈妈一口棺材一块墓地都要看夏沣的心情决定。

君临染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而且你身手不错,为什么不还手呢?”

很久没有人愿意跟他这样说话了,沉默几秒,夏思缓缓开口:“我叫夏思,是他们口中的私生子。”

“我不能还手,因为如果夏沣不高兴,那个男人就不会同意给我妈妈一块墓地。”

说完这些,夏思却觉世界如此讽刺。

他们是完全两个极端的人,他和她说这些,有意思吗?

“疼吗?”

回应他的是女孩软糯的声音。

夏思扭头看她,一双凤眼还没长开,却早已有了气魄。而此时里面,则装了点点滴滴如星光的心疼。

不是怜悯是心疼。

夏思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痛吗?痛。

可他早已麻木。

君临染看看他,随后低头,在自己身上翻找。

夏思不知道她想找什么,但是她肯定没找到。

果然,君临染愣了下。

随后,她一把撕了自己的袖子。

她今天穿的是长袖连衣裙,这一撕,她白白嫩嫩的胳膊就暴露在空气中。

君临染一脸不在乎,拿着那块布料先捂上他一个正在渗血的伤口。

然后又是一撕,她另一只手的袖子也牺牲掉。

把他两个渗血较多的部位包好,君临染轻轻扶他站起来:“走,我带你去医药室。”

夏思顺势站起来,她的手拉着他的手。

明明凉凉的,他却觉得格外温暖。

夏夜的夜晚有些冷,她的胳膊暴露在冷风中,夏思看了眼她层层叠叠的裙摆,问:“为什么不撕裙摆,那里的布料更多。”

君临染脚步没停,却转头回了他一个笑容:“裙摆刚才被蹦脏了,有细菌,而且那些布料不适合盖伤口上。”

夏思低头,确实,那些裙摆上有些泥土的污痕,而且上面的蕾丝很好看,却相当坑坑洼洼。

而他身上,被她绑的布料,是真丝的,很柔顺。

前世今生4

医药室里面,两个小小的身影并排而坐。

君临染人小,坐在长椅上,两只脚丫完全悬空,在那儿一晃一晃的。

夏思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看得出来包扎的人还不是很娴熟,绷带上打的结歪歪扭扭的。

他却觉得格外可爱。

或许他太沉默,君临染眨着一双眼问他:“你现在很无聊吗?”

她的凤眼还没长开,看着就有些小,但里面的灵气很足,水灵水灵的。

夏思点点头。

君临染朝他伸出手:“那你跟我来。”

夏思看着她,皱皱眉,刚想把手往身上蹭蹭,就被她一把握住。

君临染踮着脚跳下椅子,拉着夏思就跑。

她一双小短腿跑的很快,夏思被带着练过身手,跟着她一点都不费力。

管家爷爷站在走廊上,看着跑过去的两个小旋风,无奈的笑了笑。

君临染的目的地,是花园里的花园。

是刚才他们在的那个花园的中心。

这里没有昂贵的精品瓷砖,也没有华丽的喷泉雕塑。

黝黑的土壤露在外面,中间碎碎的石子铺成一条小路。

这儿长着各种花儿,其中还有很多种夏思叫不出名字。

里面还有一些自然生长的树,有的已经落叶了,有的却才刚刚开花。

这个地方,简直是个小型生态园。

夏思惊讶了那么一下,随后有些不解。这里少了些东西。

君临染对着他竖起了食指,随后拉着他跑到一个灌木丛旁边。

夏思跟着过去,君临染蹲下后则放开了他的手。

站在那儿,手心里空落落的,他心里第二次害怕失去。

君临染猛地站起来,双手捧着一样东西面向他:“你看你看!”

夏思先懵,而后差点被吓了一跳。

任谁看到一个小女孩捧着只老鼠在你面前都会被吓一天的!

唉?那好像不是老鼠?

女孩捧着一只耳朵长长的,腿也长长的,酷似老鼠的生物看着他。

夏思又一次懵了,这是什么?

那只老鼠大大的耳朵扇了扇,两条腿一动,从君临染的手心里跳了出来。

“它是跳鼠,可爱吗?”君临染眨着眼问他。

“可爱。”不想看她眼里光芒黯淡,夏思说出这两个字有些艰难。

君临染瞬间眉开眼笑:“我也觉得他们很可爱。”

夏思沉默的站在那儿,其实他不理解这些可不可爱的定义。

对他来说,活着已经很累了,哪里又有功夫去在意这些。

那天之后,夏思母亲的墓地被解决,而君临家又在办了几场宴会后,直接指定夏思每天都来君临别墅。

夏家本来只是君临家族的一个附属,上面点名指姓的要,夏思的生父直接将儿子送走。

君临染的父亲本来很好奇,像夏思这么一个冷淡的孩子,当自家女儿玩伴真的好吗?

后面看君临染看见夏思那股兴奋劲儿,他干脆放心的处理手上的事。

也许,事情该一直美好。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也没有也许。

夏思陪君临染陪到她十岁那年,这五年里面,他们一起照顾动物,依葫芦画瓢的学习武功招式,一起欺负上学后找茬的人,不分彼此共同使用一把玉笛。

前世今生5

是的,本来都应该很美好的。

什么破坏了美好?

夏思多年后,这么问自己。

是人心。

他太想报仇了,为妈妈报仇。

他报仇心切,在暗地里发展着自己的势力。

这没错,他唯一错的,就是一直瞒着君临染。

难以想象,困境中成长出来的人心智是有多成熟。

他九岁不到就开始暗地利用君临家族的影响,为自己组建报仇势力。

终于逼急了一个夏家人,也让一个君临家族有异心的人抓到了把柄。

夏思没有想到,那个人通过他,破了君临别墅的防御。

防御一破,什么都好做了不是吗。

他还记得那天,当他终于赶到一片大火留下的废墟中,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死亡。

被君临染一直仰着的跳鼠死了,一直对他不错的君临叔叔成了一块焦炭。

那个纵容他们在别墅玩闹的管家爷爷胸口上是数个弹孔。

那个问他疼吗的小女孩,生死不明。

那一类的人其实都知道,在那种奇异的大火中,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能活下来的希望等于千万分之一。

他弄垮了夏家,对被接手的君临家族却无计可施。

君临家族会其他东西,接近于怪力乱神的东西。而他可以搜罗到的能人异士,不是不愿意和君临家族作对,就是成长起来太过缓慢。

一度,他相当绝望。

过了五年后,一个消息又让他燃起希望。

君临家族掌权人和他名下五百私兵,一夜之内,全部毙命。

君临家族在这五年里,内部成员早已有了矛盾。若非有这么个人压着,早就解散了。

但这个人死了,君临家族成了一盘散沙,能人异士纷纷被招揽进其他家族。

而那个杀了五百零一号人的杀手,没人知道是谁。

只有夏思知道,是她。

谁能想到曾经天真得快不知世事的人,也有一天会背负硕果累累的命债。

他是一个另外的罪魁祸首吧?

不然为什么她不来看他?

那之后,他等了她十一年年。

等她来看他。

而他各方面的查找,也终于知道了君临染的事。

她被一个特工组织救走,成了一个特工。没了名字,只有一个代号,f。

特工不是杀人的任务有很多,她经手的,却只有杀戮。

这十一年里面,他一直关注着她。

那个组织早就发现了他,但是发现没有威胁,而且他诚意也够足后,那个组织也任着他去。

十一年里,他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最后一年,他要解脱的那段时间,一个自称是她上级的人找上门来。

那场面也不是很难想象,一个掌管众多特工的上级,是一个妖孽的帅哥。

“我知道你是夏思,f的青梅竹马。”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夏思没说话,他接着说:“知道f代表着什么吗?”

夏思抬起头,眼中终于有点在意。

上级微微一笑,笑的风轻云淡:“她一直在抱怨说随便给她取了个代号,但是她很喜欢这个字母。

因为它代表着两个对她最重要的人。”

夏思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哪两个?”

“father和friend。

爸爸和朋友。”

夏思苦笑:“不止,forever,ever,end。”

永远思念。

上级提醒:“语法里应该加个s。”

夏思摇摇头,语气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笃信:“不会,她只有我一个朋友。”

上级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她在组织里也有不少出生入死的好友。”

“我应该是最特别的吧。”

“你不觉得她恨你?”

夏思沉疑:“她,会吧。”

上级微笑,一种释然:“那你多余了担心,她不恨你,她很想你。”

前世今生6

蓦地,一段回忆这么出来——

“小思,我好喜欢永远这个词哦!”

“嗯?为什么?”

“不知道哦,像是个承诺吧。”

“对什么的承诺?”

“嗯……爸爸对妈妈的承诺,还有我们之间的承诺!”

夏思揉揉她的头:“那这四个人之间都有什么承诺?”

这个问题却让女孩瞬间眉开眼笑:“爸爸和妈妈,永远的思念,你和我,永远的朋友!”

夏思挑挑眉,有些不开心。

他比同龄人成熟的多,他知道,他不希望只是和她是朋友,他还想,要更多。

君临染自己笑的开心:“小思小思,它们用英文表达就是ever,end!而且还是father和friend!”

夏思有些无奈的纠正:“前面那句朋友后面应该加个s,复数表总类。”

君临染这会儿像个小无赖:“我才不!我就只有你一个朋友!”

听着这话,夏思暗喜,却还是板着脸:“你以后还会有其他朋友。”

“对哦……”君临染低头沉思,最后猛地抬头抱住他:“不管,反正你是最特别的!”

她没看到,男孩在那一瞬间笑的如此满足。

“无人海域e区,现在过去,你还能见到她没断气的一面。”

上级突然冒出一句话,将他从回忆中生生扯了出来。

没断气的一面?

夏思惊:“她怎么了!”

嗡嗡

外面飞来一架直升飞机,气流掀得落地玻璃窗也跟着嗡嗡作响。

上级低头看了看表,勾起抹无奈的笑:“她一直都是个孩子,之前那个特工的事和她没关系,她却偷偷违背组织帮她,还有最近她接的一个任务,因为对象是一个孩子,她险些杀了数十个特工,最后还甘愿被派去抓她的人俘虏。你知道的,组织里有很多事情无法控制,我私下里去救她的时候,局面已经不由我控制了。”

愤怒从胸腔中踊跃而出,紧接而来的是潮水般的恐惧。

夏思不知道自己怎么揍的那个上级,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飞机,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片海域,不知道自己怎么降落到这个奇怪的地方。

蓝色的海水好像果冻一样,他站在上面,稳稳的。

女子一身黑衣躺在他几步之外,脸色苍白。

还有几台简单又精密的医疗器材在她身边,数根管子连接着她。

上级飞机上跟他说的话言犹在耳。

她大脑并没有致命性缺氧,但海压对她的伤害已经无法挽回。

如果不是她家族身份的特殊性,没有那么多海生物将她送回海面,这些珍贵的仪器也不能支撑她的身体到现在。

他走过去,身旁有海豚跳跃。

掀起片片水花砸在他的身上。

送他来的直升机已经飞走,那个人早看出了他的死意。

夏思走到她身旁,轻轻的坐下去,将她抱在怀里。

旁边的医疗器械发出滴滴警告声,病人生命体征开始下降。

夏思唇边是苦涩的笑。

他拔掉她身上所有的器材,将她抱紧。

那双凤眼已经闭上,不再睁开。

曾经他无数次想过,等她长大,她一定是最漂亮的女生,而他会陪着她,陪着这双眼睛的主人。

然而她长大了,他却不在她身边。

靠近那张他想了整整十四年的脸,夏思轻轻吻下去。

她的呼吸慢慢变弱,他心脏的跳动一次次减弱。

唇齿相触,耗尽他一生的温柔。

“你们有情,本尊就送你们一场命定。”

男子带着狂意又清冷的声音响在耳边,刺眼的白光来袭……

前世今生7

祁水思猛地惊醒,额头上布满冷汗,而心口,被绞得生疼。

景雪染刚睁眼,就看到他这一面。

脆弱的像个孩子。

某种熟悉的感觉又缠绕全身,景雪染突然出手,五指成爪扼住他的动脉。就好像那一瞬间的心疼不存在一样。

坍塌的防心在顷刻间重建,她可没忘这家伙儿假装跟她亲密故意让太后撞见的事。

祁水思没躲,一下子被她抓住。

察觉到她五指隐隐有加大力气的打算,祁水思才皱眉,一把把她手反剪在身后:“你杀不了本王,最好配合本王做的事,不然景相府完了,下一个就是你。”

一只手被反剪,景雪染眯眼,脊背拱起,整个人巧妙的挣脱,并迅速到离祁水思几步远的地方限定:“祁水思,虎落平阳被犬欺,但虎还是虎,你当你是谁?”

祁水思不屑一笑:“你当你是虎吗?”

景雪染回他一声冷笑:“我是不是虎你管不着,景相府你随便玩,想把我弄完,你找死。”

沉了沉眸,祁水思也是一声冷笑:“看你本事。”

她的本事?景雪染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放心,足够玩死你几百遍。”

祁水思本来还想孩子气的怼回去,却在看见她的异状时瞬间失语。

景雪染没有看见,她身上蓝色的血管一根根暴起,以脖颈处最为细密,液密密麻麻的扭在一起,像一条吐信的蛇。

景雪染她看不见,皮层的痛感却清晰的攻击向大脑神经。

在最后晕倒的时候,景雪染发誓,她绝对不是被痛晕的!

“少爷,君临家族嫡系唯一的大小姐君临染,生死不明。

不过那是火蛊的火,君临小姐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活下去的几率,不到万分之一。”

前世探子的报告响在耳边,如此清晰,如此真实。

“来人,把尹贤弄回来!”

含着内力的风暴卷袭整个思王府。包括地下建筑的狱阁也未能幸免。

回忆

“你想知道让你家破人亡的是谁吗?”男子坐在女孩对面,一身干净,却有人看不见的污秽。

女孩的头一点点垂下去,良久,她的声音才响起——

“欲望。”

男子有些惊讶:“你怎么不觉得是君岳?”

君临家,只有嫡系才能姓君临,旁系,都是单姓一个君。

君岳,就是带私兵血洗君临别墅的人。

女孩摇摇头,动作异常缓慢:“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欲望这种东西,沾上了,就是像罂粟一样的毒。”

男子沉默了会儿,才问,“你要报仇吗?”

十岁的女孩身上沾满血污,身上湿哒哒的,混合着血水和融化的冰水:“要。”

“可你的仇人是欲望,你怎么报?”

“我要报仇开始,欲望就不是敌人,它是我吸食的罂粟,它引诱我落下复仇深渊,但它能给我动力。我只是欲望的棋子,但这不妨碍我毁了它其他的棋子。”

景雪染站在一旁,看着女孩缓缓抬起头,一厘米一厘米的抬起,那双眼睛里,带着冰冷的漩涡。

有灵之蛊1

“很好,看来你很适合这条路。”男子笑笑,他扶了扶自己的金丝框眼镜,不再多言。

你是如此黑暗,有何资格活下去?

世界当为纯善者所留,你的眷恋只是讥讽。

女孩和男子的身影从眼前模糊,景雪染坠入一片黑暗。

梦吗?

被上级救走的那天,爸爸永远离开离开她的时候。

你不愧疚吗?

虚无缥缈的声音在黑暗中再次响起,不真切,又刻进心。

我为什么要愧疚?

愧疚什么?

愧疚……

景雪染流露出困惑,还有点点挣扎。

是谁在说话?

黑暗中,一双眼悄悄打量着她,也露出疑惑。

它让她想起黑暗的回忆,为什么反应不大?

看来它要换个法子,亲自挑选了。

“来人,打死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婢。”

才十一二岁的女孩一脸不屑,眼神碰到地上惊慌的丫鬟时又迅速离开,怕沾染上什么卑贱的东西。

景雪染眼中的困惑随着画面的展开渐渐消失。

“小姐,奴婢不该撞着小姐,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有人上来拉人,丫鬟磕头求饶,额头砰砰的砸在地上,渲染开一片血色。

那红色,刺痛了少女的眼,她脸上扯开一个扭曲的笑:“先住手。”

那些人退下,丫鬟也露出惊喜:“小姐!”

少女笑得更扭曲,一步一步向着丫鬟走去,白色的裙摆摇曳,像是白莲盛开。

走到丫鬟面前,少女轻柔的取下自己头上的发簪,一手则重重地掐住丫鬟的脖颈,让她抬起头。

“小姐,你干什么!松……快松手!”丫鬟一瞬间憋红了脸,拼命的扯着那只钳着她脖子的手。

少女却纹丝不动,扭曲的笑容淡去,下一刻,她拿着发簪的手高举,再重重划下。

“啊!”

血肉的飞溅声在丫鬟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居然异常清晰。

红色的血溅到少女身上,好似在白雪中开出点点红梅。

少女不屑的一甩,丫鬟重重地砸在地上,娇嫩脸颊上横着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少女唇角勾起笑,她附身下去,轻轻在丫鬟耳边说着话:“你可真聪明呢,不过我有那么好利用吗?爹爹最喜欢宝蓝色绣松竹的荷包?呵呵,他配吗?”

景雪染站在一旁,这些事在她眼前发生。

画面再次模糊,飘渺的声音又一次出现:“你心怀怨恨对吗?恨景清对你如棋子,恨你相信的丫鬟也背叛你。”

“来吧,进入我的怀抱,把你交给我,我帮你达成愿望。”

景雪染两眼逐渐放空,变得涣散。

暗处的双眼中闪过满意,下一刻却差点被吓死——

“智障。”

少女面露不屑,刚才的涣散早已不知所踪,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个人。

“你没事!”暗处的眼睛惊讶的眨了眨,随后变成愤怒:“你骗我!”

景雪染勾唇,同画面中少女动作一样,却做出无限蔑视:“就骗智障了。”

“什么!”那双眼震怒,景雪染所处一片黑暗的空间一下子变得五花缭乱。各种画面不断出现又消失,被替换成其他的场景。

然而,那些画面不是少女对人极其残忍的施虐,就是她被景清几次打倒在地,在外人面前被景雪语弄得颜面尽失,聂柒对她恶语相向。

这些画面里,那个从小孩到亭亭玉立的姑娘的人,全是景雪染。

或者说是从前的景雪染。

有灵之蛊2

景雪染看着那些画面,眼眸中却全是清明。

原主死的时候,精神已经不是太正常了。

如果这个时候是原主在,很容易被这些画面影响情绪。

可惜了,她不是。

“怎么可能!明明在噩梦里都有片刻迷失,为什么你见到往忆却毫无反应!”

暗处的眼睛无比震惊,那些飞快转换的画面开始慢慢消失。

景雪染低低的笑了:“你是想让我变成你的傀儡吗?让你失望了。”

当初有些性取向较怪的人总看上她,时不时来撩个几次,害她好几次差点在训练和任务中失误。

上级派给她一个对撩妹技能将近满级的的妹子做搭档。

对于这么一个妹子,景雪染刚开始也是无语的。

但偏偏刚好了,那个妹子,拥有把人变成傀儡的能力,可以操控傀儡。

那个妹子身份不一般,组织上的人都不轻易得罪,同时她也是他们的抗催眠、抗傀儡化的教官。

而她,作为她的搭档,近水楼台先得月,抗傀儡化的训练成绩最好。

后来她才知道,那妹子对他们训练用的傀儡术,控制力已经是她低级得不能再低级的了。

她曾经试过那妹子高级点的傀儡术,反抗过程简直苦不堪言。

对了,那个妹子的代号很好玩,叫——风扇……

景雪染四周黑暗开始散去,暗处那双眼睛的全身慢慢显现——

一只淡蓝色的蚕,体积有普通蚕的几十倍大,它潜伏在虚空中,幽蓝色的眼睛看着景雪染,目光贪婪。

景雪染别过头去,尽量不和那双眼对上。

那双眼有很强的迷惑力,她不过才看了一眼,大脑里面的记忆就开始翻腾。

“景雪染,我在你心脏旁生活了十五年,你的记忆、感受我全部知道。”

蓝色的蚕两只眼睛发出奇异的光,语气放缓,开始一点一点诱导:“跟这些人相处,很累很恶心吧?”

景雪染沉眸,不去看它。心里暗暗分析这只变异蚕的身份,口上答道:“所以?”

“你暂时休息一会儿吧,让我来接管你的身体,帮你收拾那群恶心的人。”

巨蚕的声音越来越蛊惑,听着它的话,眼前仿佛能出现它说描述的场景。

景雪染脑中闪过一道光,甩开这些杂念,手中一道光直直向巨蚕飞去。

白光乍现,虚无的界面开始出现裂缝。

景雪染猛地睁眼,入眼的是深色的床幔,层层叠叠,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油然而生。

“祁水思,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尹贤不耐烦的逼问。

祁水思声音低沉,可见心情一般:“本王说了,不知道。而且你是医者,这些该我问你吧?”

“你……行了,”尹贤扶额,他真说不出口他不行,太没面子了。

瞬间,尹贤之前处事不惊的影响就此崩塌:“祁水思,微臣的思王爷,我看你不是娶了一个简单的王妃,以后爷的诊金,有的你付的!”

祁水思低头,没有反驳,眼神不知道在看哪儿。

景雪染只是他的一个棋子,他对她没有好感,甚至是厌恶,但是怎么有时候总为她乱了心神?

“小思……”

女孩的声音又响在耳边,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有灵之蛊3

“祁水思,你居然走神!不待见我你还找我!”尹贤发现祁水思略微神游的表情,一时破口大骂。

祁水思不悦地扫了眼尹贤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心里开始打量要不要叫人来把这张嘴封了。

尹贤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祁水思比起卓嫣,也相当于他半个“青梅竹马”。

一瞬间,尹贤就懂了他在想什么,内心无比愤怒:“祁水思,老子后悔跟你做朋友了!交友不慎啊!”

趁着祁水思还在思考要不要叫人的时候,尹贤扔下一个药瓶,脚底抹油地跑开。

一醒来就听到那傻货不断的说话,现在傻货终于滚了,景雪染抽抽唇角。

脖子那一块僵得很,她试着动了动,就有咯吱咯吱的脆响。

祁水思扔掉尹贤顺带绑药瓶上的说明书,听到动静走了过来:“如何?”

景雪染想动,却发现全身都僵硬,能摇摇脖子就不错了。

她干脆就躺在那儿揶揄道:“思王爷不是说要弄死我吗?我不过一介白身,现在还弱成这样,你问我如何有意思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养成的习惯,不管心里情绪怎样,脸上表情如何,景雪染的声调永远都是一贯的淡然。

人家都是天生的面瘫,她就是后天的声滩吧。

自嘲笑笑,景雪染闭眼,她很想休息。

屋里点了蜡烛,昏黄的烛光一摇一摇的。祁水思缓缓地走近她,隔过层层纱幔在她脸上覆下一片黑影。

“景雪染,”他头一次这么叫她,祁水思眼眸深邃,又变得平淡:“景雪语在西井街布了埋伏,今晚你可以住在思王府。”

想问出口的你是谁被他咽了回去。

祁水思隐隐有些知道,景雪染对他而言,或许很重要。

不是因为景雪染这个身份,这个名字,这个从小被各种赞扬的人,而是因为一个叫灵魂羁绊的东西。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怕,怕自己又一次后悔。

哪怕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用“又”来形容。

“哦,谢了。”景雪染眼也不睁,静静的躺着,像尊睡美人。

祁水思颇为郁闷,她要谢他,怎么能这么敷衍呢?一点诚意都没有。

景雪染听见床幔被揭开的声音,她还没来得及睁眼,下一秒就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怀中抱着的像是软玉,祁水思轻轻蹭了蹭,将她揽得更紧:“既然谢了,就要有回报。让本王抱你一晚和玉笛的借用期一个月,相信你,”

祁水思顿了顿,声音拖长:“本王就要过门的王妃,会有自己的选择的。”

景雪染皱眉,这个家伙儿弄什么鬼?

不得不承认,被他抱着很舒服,热量一股一股传进身体,温暖着她冰冷的身体。

她咬牙:“玉笛是我的命,拿我玉笛一个月,你想都别想!”

祁水思不但不生气,而且声音异常愉悦:“那么,染染,你选择的就是给我抱一晚上了。”

我擦!

这冰山什么时候变了属性?

景雪染懵逼,之前还那么高冷的一个,站在怎么这么不要脸!

盖铺盖纯聊天的回忆

一手环保着她,另一手温柔的捂上她的眼,祁水思眼中柔和满溢:“做出了选择,你该闭眼了。”

“你有病?”景雪染皱眉,手被环着动不了,她只能在他怀里摇头,尽量把那只手给甩下去。

祁水思那只手紧紧贴在她眼上,因为被按着,景雪染摇头甩不掉他的手,反而更像是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撒娇。

陡然呼吸变得紧促,祁水思拿开放她眼睛上的手,两只手更紧的将她抱着。

景雪染用力地挣了挣,却根本挣不开,只能气闷的躺床上,任由他抱在怀里。

翻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祁水思轻轻笑笑:“染染,你最好早点习惯,成亲后,本王的避微院就不会一直封闭,到时候眼线很多,该亲密的时候,还是会的。”

景雪染气卒,这什么鬼理论。

祁水思扬扬手,外屋的门瞬间关的严严实实,屋内的光亮也瞬间消失,留下一片黑暗。

他轻道:“染染难道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景雪染皱眉,只觉得心烦意乱。

鼻尖充斥着他的气息,她除了他,还没和哪个男的这么亲密!

当然,爸爸除外……

景雪染一直不说话,如果不是她不平稳的呼吸声,祁水思都差点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睡不着?”

景雪染黑暗中送过去一个白眼:“让一个你不熟的女人抱着你,你睡得着?”

祁水思像是没听出她的嘲讽意思,一张脸在黑暗中凑过去,一呼一吸喷洒在她脸上:“可我抱着你睡得着,那么染染的意思是不是你是和我很熟的女人啊?”

他灼热的呼吸贴着她,声音清冷又诱惑。

景雪染抓狂,么的!这么会撩妹的家伙儿到底是谁!

她宁可和那个冰山打一架也不要在这听这智障撩她!

良久,她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个字:“滚。”

祁水思唇角勾起,揽住她的腰,在床榻上,向着里面滚了两圈,直到最后景雪染的后背紧紧贴着床的最内侧。

景雪染炸毛:“你抱着我滚干嘛!而且我是让你滚出去!”

低笑两声,祁水思都有些无语自己的幼稚。将她从内侧移出来,不让她挨着那冰冰凉的墙,祁水思才开口,口气里带了那么点认真,迷茫又肯定:“你不是景雪染。”

他发现了什么?心底戒备。景雪染装作不在意地嗤笑:“呵,我不是景雪染难道你是?也对,可以当我那么久的大哥,思王爷再穿女装扮一下我也是可以的。”

祁水思根本没有理会她这番话,深井般的眸子,在黑暗中对上那双凤眼:“你明知道我说的什么,你不是景雪染,起码不是以前那个。”

是因为她的举动有些过分的不正常,才让祁水思发现不对劲吧。

景雪染心底微微懊悔,口中却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呢?你想说些什么,就算我不是,你又能怎样?”

对祁水思,她总带了点点恶意。

她控制不住,又会觉得懊悔。

被他抱着,身体会好受些,可心里,却又有些更难受。

一种藏窜已久的亲昵感,一点点,不真切,但真真实实的存在。

黑暗里,祁水思低低叹息一声:“你是染染吗,那个染染,为什么我就是记不起?

君临之染……”

本能

君临之染!!

四个字炸响景雪染耳边。

君临之染,君临染……

景雪染整个人愣住,那一瞬间,让她觉得她的心跳活了起来。

君临染,君临染……

最后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

两滴泪,猝不及防的从眼眶落下,景雪染抿抿唇,张嘴想说什么。

可她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景雪染全身麻木,这不止是异蚕带来的,更是眼前这个紧紧抱着她的人带来的。

“夏思,是你吗?”

景雪染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语调,有着活人的温度。

祁水思手蓦地一紧,“夏思”这两个字,冲撞着他的灵魂:“染…我是不是忘了很重要的东西?”

又是两行泪,流下得悄无声息。

双手恢复些许知觉,景雪染伸手,同样紧紧抱住这个一脸困惑的人。

君临之染,这个时代,只有她家小思才会知道。

往事滴滴浮起,比不过眼前人真实触感。

像是一只困倦的鸵鸟,终于找到了可以歇息的地方,景雪染任由自己放下所有戒备,任由自己变成零警惕。

景雪染睡了十余年来的一个好觉,祁水思,却一夜未眠。

清晨初春的曙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驱逐一夜的黑暗。

床幔遮挡了部分光,最后映在男子身上。

祁水思眼中迷茫散去,全是清明,还有冷意。

他,什么都记不起来。明明有东西是那么熟悉,离他仿佛只有一张纸的距离。捅破那层纸,什么东西都能知道。

但分明又有一个声音在喊着:不要再伤害她。

他伤害过她了吗?祁水思莫名的不想知道了。他不想伤她,不想她难受,更不想知道,曾经他是怎么伤害她的。这是莫名窜出来的本能,他不抗拒的本能。

景雪染,你将成为我的瘾,我的迷。

我不知道过去发生什么,但你从今往后,只能是我的。

你生活的每一点点滴滴,怎么让我缺席?

怀中少女枕着他的手臂,睡得安稳。

难得的安稳。

祁水思眼神逐渐柔和,长臂伸过,又一次把她束缚在怀里。

爱一个人的本能,怎么会忘记。

又怎么可以忘记。

两人间是不可分的温馨,其他地方就没这么安静了。

拿起一支箭搭在弓上,景雪语瞄准那颗盛开的红梅树,手一松,箭矢直直飞去。

箭头没了三四分在树干里,露出来的那截铁,映着冷光。

洪方在一旁看着,心底有些寒意。

她才碰箭没多久,前几天练习的时候,别说让箭钉在树干里,就是能擦着靶子过去就不错了。

她对景雪染,到底是有多大的恨,才能进步如此快。

在这守了一晚上都没结果,景雪语也有些恼火了,对着洪方吩咐:“让人盯着随时报信,向骞他们能在上次看见景雪染出府,这次就没道理盯不住一辆马车。”

“是。”

凤栖宫

杜清悦在大殿中不停的来回走动,一个女官匆忙跑进来。

杜清悦连忙停下问道:“怎么样,找到太子了吗?”

女官脸色不好,有些隐晦的说道:“太子殿下就在我们宫的后西殿暖房里,不过现在可能不方便过来。”

要在以前,杜清悦一定会问为什么不方便,可现在她只想立即去找到祁水和。

昨天明明该和景雪染在一起的人应该是他,可怎么就变成了祁水思?

祁水思是不足为惧,可他若娶了景雪染,就算不足为惧也会变成一个他们母子二人最大的绊脚石。

杜清悦的心头大患

这么想着,又知道了祁水和的位置,杜清悦急忙跑出正殿。

她走后,那女官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回想着自己之前看到的,后背不由冷汗直冒。

因为凤栖宫的面积很大,所以后西殿是一直空着的,那儿平常也没有宫人。

祁水和居然到这儿来,让杜清悦着实很费解。

后西殿的暖房也不少,因为忘了带女官,杜清悦也只能自己一间一间的找。直到到了一间虚掩着房门的暖房。

里面不停的响着一些特殊的声音,不真切,却让杜清悦一下子愤怒不已。

她宫里怎么有人敢私会?

房门也不关,还赶上这个时候!

一夜未眠等消息,再加上昨天祁水皇和太后都没给她好脸色,此刻遇到这种事,杜清悦都没想里面是谁,一下子推开门进去,室内一片**——

男子黄色的蟒袍胡乱扔在地上,而女子的衣物则更是惨烈,一块一块的碎步在地上躺着,更本看不出原样。

杜清悦却认得这两件衣服,她不客置信的抬起头,就看到斜遮着的屏风后面,露出来两张表情yinluan的人脸。

一张,赫然是祁水和的脸,而另一张,竟然是丹儿!

两人仍在忘我的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根本没发现什么时候走进来了一个人。

杜清悦站在那儿,如同坠入十八层地狱。

她悄悄的退了出去,关上门转过身,就看到一众追过来的宫女。

杜清悦挥手,示意他们离去,而后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完了……

祁水思一定早就知道了,所以昨天才会出现在那儿,而她却还以为当年父亲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

不……她不会输的!

昨天只是没有准备,才让祁水思得了景雪染,弄走了和儿,今后她要万事小心了。

因为杜清悦以前留景雪染在宫中过夜的事没少发生过,所以这一夜即使没人通知相府,景雪染一夜未回,景相府里也没人在意。

直到一大早景清正准备出门上朝,宫中传旨的公公就拦在了门前。

景相府除了景雪语和景雪思不知道到哪儿去,所有人都在府门跪下接旨。

“景清有女,才德兼备,品性贤淑,朕和太后心甚喜之。今景雪染及笄,特赐予思王爷为正妃,择日完婚。”

这道圣旨,比起以前祁水皇每次下的旨意,异常简短。

众人听完,全是茫然。

景清也没弄明白,直到太监问了一次“景相还不谢恩?”

他才回过神,谢过恩接过旨,最后浑浑噩噩的回到正厅。

蓦地,一下子掀翻一张桌子,景清怒视一脸难以置信的杜芊:“杜芊!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一夜未回,嫁给那么一个废物!”

景雪染是景清的棋子,他养她那么久,最大的心思还是想靠她给相府带来最大的利益。

可现在,她居然被下旨嫁给了祁水思!

众皇子谁都有可能登上皇位,但就祁水思,是最不可能的!

当年惠妃死的时候,那件事他有所耳闻,七位大臣被牵连处死,而祁水思,早早被封为王,出宫立府,又何尝不是一种放逐?

内斗

景雪染已经成了一步废棋了,景清怒不可竭。

杜芊麻木的站在原地,对这种状况早已不陌生。

从染儿开始不再顺从他的时候,景清对她的态度已经变成了迁怒。

除了迁怒呢,恐怕还不止吧。

杜芊唇边僵硬的弯了个笑,让赵嬷嬷扶着,无视这一屋的人径直出去。

景老太太坐在主位上,景雪染被下旨嫁给谁可不关她的事,但是杜芊的态度明显激怒了她。

“放肆!还有没有规矩了!”景老太太顺手拿起一个茶杯就朝着杜芊的背影砸过去。

兴许是她年纪大了,头昏眼花。茶杯在杜芊身后落下,摔了个四分五裂。只溅了一些茶水在杜芊的衣裙上。

就算只是有些茶水,杜芊以前都为遭受过这样的对待。

景雪灵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着景老太太就开口:“祖母,你干什么呢!你怎么能拿茶杯砸娘亲!”

杜芊也没想到,景老太太竟然会在她背后动手,她僵硬的转回身,景雪灵一张小脸气的通红的对着景老太太,而景清,冷哼一声扫过她一眼,又瞬间转开。

景老太太怎么容一个小辈忤逆她,手中的拐杖重重一拄,理直气壮的教训道:“我就是砸她了又怎样,嫁进我景家的门,就是景家的媳妇,而她,不但教养子女不利,居然还敢给自己丈夫脸色看,这样的女人我当初真是眼瞎了才让她过门!”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如果不是娘亲,这些年相府能有这么好吗!”景雪灵气结。

听到这句话,杜芊神色未变,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感动。而景清,却瞬间暴怒:“够了,灵儿你给我闭嘴!”

景雪灵鲜少被景清训斥过,景清这一吼,她瞬间红了眼眶。

景老太太听了这话也气:“你的意思是难道没有你娘整个相府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吗?”

景雪灵瘪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为杜芊不平,想说是,可是这样爹爹会生气。她又不想顺了景老太太的意,她只会各种欺负她和娘亲、姐姐。

景雪灵不说话,又是那么一副倔强的表情。

景老太太气的跳脚,一下子站起来,手中的拐杖举起就往景雪灵身上打。

景雪灵才只是个小姑娘,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没动。

景清看着,也没阻止。

那些看戏的庶女姨娘,自然是乐得看这种场面。

根本没人想过,那么粗的一根镶玉拐杖,如果打在一个小女孩身上,那女孩不会落得个重伤甚至致命吗?

那一瞬间,杜芊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推开景老太太,把景雪灵护在怀中。

景老太太年纪大了,被这么一推,向后退了数步。几个机灵的婢女上前堪堪扶住她。

景老太太勉强站稳,腰却一闪,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哎哟哟的叫唤:“哎哟,我的腰哎!杜芊你这个毒妇,居然对婆婆都下手了吗!哎哟……”

看戏的人终于也不淡定了,一个个纷纷起来扯着嚷着叫大夫。

“娘!你怎么样,娘!”景清也傻眼了,一个箭步冲到景老太太身边。

内斗2

景老太太在地上哎哟哟的叫疼,景清深吸一口气,对着杜芊又是一通吼:“杜芊,你怎么可以推娘!”

杜芊表情讽刺,看着这出闹剧:“景清,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尊她敬她,什么好的都往她那儿送,可她呢?身为婆婆,身为祖母,却对我们母子四人百般刁难。灵儿不过抱怨几句,就要被她打。她才只是一个孩子,你娘怎么不想想她那一拐杖下去会要了她的命!”

景清语噎,却又在一瞬间理直气壮的道:“杜芊,你不要扯这些。这件事本身就是你和灵儿有错在先。而且娘是长辈,年纪大了脾气不好,难道你就不该忍让一下吗?”

“忍?”杜芊讥笑:“我忍了多少年了,凭什么让我继续忍!从嫁进来,你娘什么时候给过我好脸色看?

我悉心侍奉她,但她怎么对我的?

她患风寒,我守着熬药送过去,她却砸了药碗,她生辰我送玉尊佛像,她却说我巴不得她出家为尼,这样别碍着我眼!

我的一片好心,她全都不领,后面对待染儿,更是心情好说两句话,心情不好就骂!景清,你凭什么让我再忍!”

景清面色不虞,这些事他当然都知道。不过当时忙着应付官场上那些事,都没管。杜芊跟他抱怨,他也不耐烦听。

但是他怎么能承认自己错了,还是跟一个女人。

景老太太不干了,之前她是做过那些事,可做了人儿媳,不就该侍奉婆婆吗?她又没做错,杜芊在这有什么好委屈的!

尽管一只手捂着腰,景老太太还是扬起另一只手指着她破口大骂:“杜芊,做人儿媳不都这样吗?而且明明是你做的不够好,凭什么还怪我?”

杜芊冷笑:“随你,老太太,你爱怎么说怎么说,从今以后,你延寿院出什么事都别找我,我这个儿媳做的不好,自己都还管不过来,哪里帮的了婆婆啊。”

“你,毒妇!”景老太太气结,一口气没忍住放下豪言:“不找就不找,你当我什么都要找你吗!”

杜芊讥笑不语。景老太太前半辈子苦了,后半辈子儿子发达了,花钱就变得大手大脚的。

以前她不愿意让景清为难,拿了自己嫁妆铺子里的钱去供着。

现在,她不管了!

就看景清那点月俸养不养的起这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老太太。

她的表情刺激到了老太太,当即眼一翻晕了过去。

整个正厅顿时更混乱。

杜芊只是看了一眼,就护着景雪灵走了。

正厅到蔷苑有些远,景雪灵任由杜芊牵着,乖乖的跟在她旁边。

赵嬷嬷走在她们身后,最后实在忍不住刚才景清的反应,低声对着杜芊道:“夫人,你说相爷也是的,夫妻本该是一条心,他却不帮您说一句话。”

杜芊麻木的走着,听着这话也只是笑笑:“他若在以前未尝不会帮我,可是最近我才……他正气着呢,染儿又突然被下旨嫁给思王,他那种人,利益为重,利益没了,又怎么会有好脸色。”

内斗3

赵嬷嬷失望的叹息,杜芊当年是那么爱景清,现在却能说出这种话,也是被寒透了心吧。

再想想最近发生的事,也就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最近有些小官员为了请景清办事,在外送上了一位美女。

那美女也不知是美到了什么程度,景清居然鬼迷心窍的收下了。

但是杜芊和他关系很僵,他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带个妾回来,就在外面养起了外室。

这些日子回府的时间都是晚的不行,景老太太还是杜芊问,都是说外面有事。

杜芊怕他出事,有一日就派了人悄悄跟着。

接下来,自然就是那些人发现景清养了外室,回来向她禀报。

景雪染的及笄将要到,杜芊本来就很忙,而景清却在这个时候养起了外室,种种不满爆发。

她没和景清对峙,却让人砸了那外室住的地方。

没有任何遮掩,景清自然是知道是她做的。

两人关系,直接降到临界点。

景雪灵低头看着路,小心翼翼地踩着雪,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闪过丝无趣。

不过是个最简单的美人计,景清就自己跳下去中招,这可怪不得她。只能说食色性也,杜芊现在可没十几年前那么漂亮了。

不过杜芊这火爆的脾气还真不错,就那么直接对她下手。本来还要花些心思让她进相府的,现在看来杜芊和景清那么一闹,这事都不用她多考虑了。

景雪灵低声轻笑,抬起头来却是一副欲言又止担心的表情,她轻轻拉了拉杜芊的衣袖,小声的叫了下娘亲。

杜芊摸摸她的头,任由她牵着。

当景雪染睁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男子的侧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搬了张书案进来,祁水思就在上面处理东西。

景雪染没动,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老实说,祁水思和以前的夏思相差真的很多。夏思在她印象里还是个阳光的邻家男孩,而祁水思,是个很危险的人。

武功很高,他的势力应该也很大。

而且他还以景雪思的身份在景相府生活了那么久。

他就像是潜伏在暗处的一把利刃,如果哪天现身在阳光下,就必定是场屠杀的开端。

这种感觉真的不一样。

如果不是他那声君临之染,她怎么也不会把他和小思联系在一起。

其实或许小思本来就是这个样吧,不然怎么会……

景雪染暗沉了眼。

上级问她恨他吗,她说不恨。真的不恨。她相信小思不是故意的,而且如果是她,她也会竭尽全力复仇。

至于君临家族,爸爸的死,还有管家爷爷他们……

景雪染唇边勾起苦笑。

其实她还是自私的,不恨夏思的原因还有一个,组织里的人查出,君临别墅的微型生态园里,早就有了沉睡的火蛊。

只要被唤醒,就会立即潜入最近的人体内。

所以就算不是爸爸遭人被下了火蛊,君临别墅那场火也还是要起的。

所有人不被杀死也会被烧死。

而最喜欢去生态园的人是她,所以说,爸爸还是为了她而死的。

这件事是她心里的刺,她自己埋下的。

逃避

是啊,她自私。

所以她没立场去怪他,更何况她也怪不起他。

那本来也不算是他的错。

景雪染默不作声,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昨天那种僵硬的感觉已经消失。

她这才坐起来,骨头之间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听着着实有点瘆人。

这种动静,祁水思不想听见也难。

他转过头来,就对上一双凤眼。

景雪染定定地看着他,却又像是在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开心。

不受控制的情绪又一次涌出来,祁水思皱眉,他不能让这种情绪左右他。

下一秒,他直直站起来,转身几步离开了自己的卧房。

他不知道的是,景雪染透过他看的人,也是他自己。

床上景雪染懵。

她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这躲她的动作尼玛是什么意思?

他们才多少年没见,这丫就忘了他们革命友情了?

景雪染瞬间怒了。

她记着这么多年都没忘,这丫的记忆力退化这么严重,欠扁啊!

一下子从床上站起来,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络绎不绝。

景雪染面无表情,周身的气压却让人可以感受到她的不爽。

外面的门吱呀的响了一声,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她手中捧着一套衣服,进来之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景雪染,然后古灵精怪的笑了笑,朝着她走了过来。

血衣看了眼景雪染,正准备淡定的过去,给未来王妃留下一个好印象。

却在低头的一瞬间,发现景雪染直接站在地板上的一双玉足,瞬间,血衣把大惊小怪这个词语完美诠释——

“啊!未来王妃,你为什么不穿鞋啊!这地板很凉,你不要站在这儿啊!”

血衣一声惊叫,在下一秒钟,猛地冲向景雪染。

景雪染被她那一声吼给弄懵了,回过神又被这扑向她的妹子弄懵了。

本能的在血衣冲向她的时候出手,景雪染却郁闷的发现,这位妹子功夫比她高,速度比她快。

她手才伸出去一半,血衣已经上前抱住了她,一把抱起,放回床上……

景雪染一脸懵懂,血衣把她放下后,又把衣服放在一旁,如释重负的坐在一边,手还一直拉着景雪染:“未来王妃没事就好,记得下次千万不要直接站在地板上。现在才初春,地上湿气还很重,未来王妃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这样我们这些个暗卫也能有好日子过了……”:

一堆话不断从血衣嘴里冒出来,景雪染想表示一下自己存在,无奈血衣说话的频率太快,她根本挤不进去啊!

冷凝的男声带着威压,随着声音的靠近,卧房内的温度也在降:“怎么了?”

祁水思进来的时候,血衣还在喋喋不休,那张嘴就没停过。

景雪染在床上,两条腿并拢伸出来,露出一双玉足。

她的中衣是黑色的,从衣服到裤子都是,黑色衬得她皮肤更白如雪。

血衣蓦地闭上了嘴,折路返回祁水思冷冷开口:“你们在做什么?”

景雪染不语,血衣心里打鼓。

她今天本来还要受罚的,但是王爷忽然要让她去给未来王妃送衣服。

还记得吗

于是乎,血衣就很没义气的丢下了自己的兄弟,屁颠屁颠来给景雪染送衣服。

通过王爷这几天的表现,血衣妹子可以断定,景雪染对王爷一定很特别。她要是讨好了未来王妃,那么以后受惩罚的事是不是就可以免了。

血衣的算盘敲得乒乓响,祁水思面色却不虞。

他手下的暗卫怎么都这么不靠谱,不就叫送个衣服吗?

不但动静弄得大,祁水思目光如炬,盯着血衣抓着景雪染的手。

很好,还动起手了!

血衣谄笑一声,猛地松开手,自觉的跳到一边去。

王爷这占有欲也太强了吧,她不就碰了碰未来王妃的小手吗?而且她是女的,有什么不能碰的啊。

祁水思开口:“出去。”

血衣打了个冷颤,却如获大赦。

景雪染抽了抽嘴,莫名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完。

她的感觉很准,在血衣出去之前,祁水思冷声开口:“回去和弄墨他们一起受罚。”

血衣的身形顿了下,随机泪奔出去。

她还以为她的苦日子没了,王爷怎么可以这样啊!

回到受罚地的血衣满脸哀怨,抽出空看她的弄文一脸惊奇:“哟,不是脱离苦海送衣服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血衣仰天长啸一声,慢慢道出她今天最大的感悟:“我跟你们说,惹谁都别去招惹我们未来的王妃。”

“废话,肯定不会去招惹啊,怎么,你被未来王妃教训了?”弄文一脸兴奋。

血衣苦巴巴的深吸一口气:“不是。”

“那是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碰天碰地别碰未来王妃,不然王爷醋坛子翻了,咱们就可以玩完。”

血衣一脸语重心长。

血衣走后,屋内两人异常沉默。

看着对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就这么尴尬下来。最后,景雪染终于低声开口:“祁水思。”

“嗯。”祁水思淡淡应声。

“……”景雪染看着他,深吸一口气,问出她反复想确认的问题:“你是夏思吗?”

你是夏思吗?

祁水思顿时愣住。

他是吗?

昨日做的那个梦,他就叫夏思,一个豪门的私生子。

那个梦所在的地方,什么都很奇怪。他却觉得很正常,仿佛就是该这个样子。

那里面的东西,他就算是现在也可以叫的出名字,只是,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他一直记不清楚。

只是知道,对他很重要。

良久,他才开口:“我不知道。”

明明对这些很熟悉,它们离他仿佛只有薄薄一层纸的距离,可他,只觉得迷茫。

还有,不想面对。

景雪染有些失望,他不知道,是失忆了吗?

怀揣着希望,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还记得君临染吗?”

你还记得君临染吗?

君临染,君临染……

君临染!

祁水思猛地退后一步,模糊的身影在记忆里依旧模糊。

可是这个名字,让他有灵魂深处的亲切感。

这个名字,早已深入骨髓,植在他心中,根深蒂固,可是他却不知道。

景雪染看到他的反应,心中腾地燃起一方火焰,她轻声问:“还记得吗?”

忘却

祁水思不语,暗沉的眸子恢复清明。

他退到后面的椅子上做下,头微微低着,眼神盯着地板。

那方希翼的火焰渐渐灭掉,景雪染的心逐渐冷下去:“记不得吗?”

祁水思不看她,淡声回答:“不,不知道……没印象。”

他每说一个字,就觉得心痛一分,当他全部说完,心脏不受控制的绞起来,刻骨的痛一波又一波,饶是他,也深深皱起眉。

心中的失望涌上,景雪染盘起腿坐在床上。

她都没忘记他,他却把她忘了……

两人一时沉默无言。

最后,祁水思才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认得我吗?”

景雪染两手撑着下巴,俏脸上没有表情,一双凤眼里却有点点柔意:“我认识的叫夏思,他是最好。”

他很好。

不管他对别人而言怎样,他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世界上最好的。

心里有些愉悦又有些发堵,祁水思觉得自己疯了。“我呢,我是他?”

景雪染一脸淡然:“你是他又不是他。”

这个地方,知道君临染的,不会有其他人了吧。

而且,名字,叫她的语气……

只是,这前后差距相差有点大。她家夏思比这个可爱……

“我做了个梦,我在里面叫夏思,遇到了一个女孩,叫君临染。我应该是他,那你是君临染?”祁水思眼一刻也不眨,紧紧盯着景雪染。

“我是,”景雪染眼里蓦然带了笑,他就是夏思,他还是记得的?“你还梦到什么?”

祁水思淡然:“记不清了。”

带笑的眸子一下子垮了下去,景雪染闷闷的坐着。

祁水思有些小心虚,又有些不满。他站起,转身离去。

就这么要走……

景雪染不爽,不知道从哪儿弄出那把玉笛,对准祁水思的背影就扔了过去。

祁水思背后像长了眼睛一样,半侧身,抬手准确的接住玉笛,然后一脸不解的看着景雪染。

景雪染闷闷不乐的开口:“之前说的,借你三天,拿去好好研究。”

祁水思把玉笛收进袖子,黑脸:“跟本王说话你语气就不能带点感情吗?”

这跟电子音一样没有感情波动的声音,他真的很难知道她在想什么,开心不开心……

停,电子音是什么鬼?他为什么要知道她开心不开心?

祁水思问完话自己也懵逼。

景雪染把身边那些衣服扔到一边,掀起被子把自己裹住:“不能,你自己都这么和我说话。”

祁水思无语。好吧,他承认,他差不多也是这样。

可是大部分时间他比较正常啊。

在这货记起他们之间的事之前,景雪染不想理这货。

景雪染不再说话,闭着眼查看自己的各个经脉。

祁水思眼中闪过无奈,又含着点点宠溺。

做过那个梦之后,这些滴滴点点的行为就不由自主的涌上来。

他控制不住,因为这些行为,早已深入了灵魂,是他的本能。

景雪染闭着眼,整个人包在暖融融的锦被里。

祁水思上前,看着那张脸,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捏了那么两下。

触手冰凉,可是软绵绵的。

很舒服。

少了那么点温度。

关系联系

她身上的温度一直冰得恐怖……

祁水思低头沉思,之前尹贤有说过不对劲,但后面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一切正常,所以他也没怎么在意。

现在……

她身体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尹贤面上看着足够轻松,他却知道他也有些勉强。

怕惊动了她的运功,祁水思收回手。

脑中又浮现出一些画面——

小男孩木着一张脸,义正言辞的说:“不准捏我脸。”

小女孩呐呐的收回手,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

小男孩叹息,附身下去把脸凑到她面前:“行了,给你捏。”

女孩哼了一声,傲娇的别过头。

小男孩失笑,伸出手捏了捏女孩气鼓鼓的小脸蛋:“我都没做什么,别生气啊,以后都给你捏好不好?”

女孩撅起嘴,眨了几下眼像是在思考,然后嘟着嘴认真的提要求:“以后只能给我捏。”

“可以。”

“不准让别人捏。”

“一定。”

“哼,原谅你了。”

“你怎么这么喜欢捏我脸?”

“因为这样你才可爱点。”

……

那个男孩叫夏思,那个女孩叫君临染。

祁水思唇角勾起苦笑,强行打断他的回忆。

心里总有恐惧在冒出来,在担心,在害怕。他担心,他害怕,他不想回忆那些。

女子的脸与他近在咫尺,祁水思凝望。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绝对不一般。

可他却多多少少有些顾虑。

罢了,顾虑就顾虑。

他要对一个人好还管这些吗?

祁水思唇畔漫出微笑,那双眼里,却有着丝丝决绝。

景雪染完全不知道祁水思都做了什么,她正在内视自己的身体。

那十年的内力乖乖的盘踞在丹田里,不多也不少。

景雪染却很嫌弃。

这破内力,要用的时候就消失,而且平时她还不能经常用。

鸡肋,太鸡肋了。

要不是水儿那丫头的实力还没恢复巅峰,她分分钟废了这堆没用的东西。

直到内视到心脉旁,景雪染的心情有些沉重。

那儿释放寒源的地方,在寒源中心出现了一条幽蓝色的蚕形,是那条变异的蚕宝宝……

那只蚕的能力应该是把人变成傀儡。

不过它的傀儡转化还很弱。是通过摧毁、诱惑一个人的神智,来进行傀儡控制。

那位叫风扇的变态和她说过这是傀儡转化里面最弱鸡的一个办法,而且费力不讨好。

训练的抗傀儡科目就是这个,虽说是最弱鸡的傀儡转化方法,也是够他们吃n壶了。

景雪染不怕那只蚕会把她变成傀儡,她是疑惑,什么时候蹦出来这么只蚕宝宝跑她心脉旁边了。

这只蚕是有灵智的,简直要命啊。

失败的寒山蛊,不断释放寒气的寒源,有灵智的变异蚕宝宝……

景雪染像是知道了什么,却又有点模糊。

看来她只能等陆星危回来再问问了。

景雪染小心翼翼的调动部分内力,把它们汇聚在心脉旁边,形成一个薄薄的阻隔。

寒气暂时停歇,那条蚕在景雪染的内视中,像是不适的轻微扭动几下。

这些寒气,和这只蚕,必有联系。

景雪染退出内视,不爽之意一点一点的增加。这具身体麻烦还真不少,什么麻烦就给她弄什么。真不知道原主怎么活到那会儿的。

不敢记起

景雪染一边抱怨一边睁眼,被放大的面孔就这么冷不丁的出现。

一惊之后,景雪染面无表情:“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她说话的气息扑在他脸上,祁水思沉眸,随后退开,一言不发的离开。

你妹的……又给她跑。

景雪染觉得自己是越来越暴躁了。

当年的镇静、高冷已经碎成了渣。

起身穿上血衣送来的衣裙,走出房间。

偌大的院内没有一人,就连祁水思都不在这里。

一侧传来相当大的动静,景雪染走出院子,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走出这儿的时候,她微微抬头,却只看见一块黑漆漆的牌匾,没有名字。

景雪染只看一眼,便收回眼神,朝着她要去的地方行进。

而她要顺着动静过去的地方,正好是思王府的大门。

一脸冷淡的公公让旁边的小太监把明黄色的圣旨递到祁水思手上,也不知说了什么,就转身离开。

这个公公态度冷淡至极,而那个小太监更是过分。祁水思接过圣旨后,他竟用手再衣服上擦了两下,一脸鄙夷以及嫌弃。

而祁水思没什么反应,对这些待遇好像早已习以为常。

景雪染心中却无端生起一股气闷。以前他也这样,被人欺负、侮辱,只会隐忍。

她知道,他一定会报复回去的,可她,就是不想看见有人对他不好。

传圣旨的太监走了,祁水思转身回府,却看见景雪染站在那儿。

祁水思朝景雪染走去,在她面前停下。

“不要总让自己被欺负。”景雪染声音清淡。

祁水思失笑:“我会弱到这种地步吗?”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景雪染定定看着他,随后极快的移开视线,声线可以听出沙哑“君临染希望夏思,哪怕连假的欺负都不要受到。”

大脑中一阵猛烈的剧痛,像是有千根针同时扎进,祁水思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不断有有断断续续的画面冒出来,而里面的主人公,无一不是两个小孩子。男孩、女孩,携手相依。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叫喊,不可以想起来,不能回想。他不敢记起。

可那些画面,越来越多,内容,也让他心里越来越堵。

祁水思脑中剧痛,修长高挑的身躯向一边歪去。

景雪染呼吸一紧,上前把他扶住:“你怎么了?”

祁水思没说话,或者说他现在根本说不出话。

一面是不受控制的记忆碎片,一面是潜意识里那个叫嚣的声音,他能保持清醒就不错了。

几个临时上来的暗卫关上王府大门后,就看见这一幕——

他们家王爷伟岸的身躯正靠在未来王妃娇小的肩膀上,靠上去脆弱不堪,急需保护。

因为血衣那张八卦的嘴,整个思王府的暗卫都知道了这么一个未来王妃的存在。

而这些平时被各种训练折磨的暗卫,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八卦这一项技能。

现在几个凑成一圈,展开奇妙的对话

“哎?王爷咋了?”

“生病了?不会吧?”

“不应该生病吧,王爷群挑我们都不是事儿。”

“想什么呢你们,没开出来王爷是在勾搭未来王妃吗?”

“啥?”

“王爷只要装虚弱,未来王妃肯定心疼,这样子美人芳心不就在手了!”

“有道理!”

几个悄声嘀咕的暗卫,真不知道他们家王爷是真的出事了……

遇袭1

直到暗一不知从何处出来,从景雪染手里接过祁水思,带着他直奔主院而去,几名暗卫才幡然醒悟。

而他们的醒悟也没多重要了。

现实情况是

景雪染皱眉,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人,她都没看清他的动作,祁水思就被他从她手里接走了。

无法使用轻功,景雪染皱眉,转身就追着那块残余的衣角跑去。

她又回到了那个没有名字的院子。

景雪思盘腿坐在地板上,两眼紧闭,额头不断有冷汗渗出。

暗一守在一旁,看了她一眼,颇有兴趣的问道:“君临染是谁?夏思又是谁?”

这声音……是他!那个景雪思!

景雪染有些懵的看着面前这男子,脸上还蒙着半块黑布,不过这声音,她绝对不会听错。

暗一笑眯眯的扯下自己脸上的布,露出一张让京城无数少女倾倒的脸。

“我本来还不是很懂,尽管你生育困难,但是他也不用特地把计划里的王妃换成你,毕竟只有你一个是有杜芊亲生的,”暗一停顿,摸了摸下巴:“不过现在我懂了,这两个名字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暗一一番话,震醒两人。

祁水思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看着两人,寒意渐深。

景雪染只觉得心里像是被堵了一块,闷。

她是因为这具身体生育困难,才被他设计,被太后撞见两人亲密的事情。

如果不是呢?他是要娶景雪灵?还是景雪语?

为什么强大就非要用这种方法,为什么不是靠自身……

而且,什么叫只有她一个亲生的,这就是杜芊对其他两个儿女的行为,超出常理的原因吗?

而他……

低头直视祁水思,景雪染内心自嘲,她已经确定他是夏思了。可他听见这两个名字的反应却是这样。

也对,世上本该这样。早已没了那个夏思,又何有君临染之说。

“抱歉。”

抱歉,让你强硬记起你不想回忆的。

轻轻两字,她转身离去。

找到夏思的欣喜若狂已经没了,景雪染觉得,她现在很需要静静。

祁水思的眼跟着她的身影,直到她从他视线里消失。

暗一伸手在他面前挥了一挥:“你在想什么?”

祁水思淡定看他一眼:“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暗一懵。

“你死了静静就来了。”

初春冰雪融化,是更冷的时候,没有内力护体,也没有御寒衣物,景雪染漫无目的的游逛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

她一张脸对于繁华市区的居民们相当好认,不少人都投来欣赏的目光。同时暗暗好奇景大小姐怎么一个人出现在市井之地。

游逛得久了,景雪染一双脚不由自主的踏上了回景相府的路。

不是把那里当做了家,而是好歹东陵水儿还在那里,她找一个同性的小妹妹探讨一下人生好了。

在她踏进那条尤为安静的街道时,景雪染失笑,轻轻摇头。

暗处的杀气在她进入这个地方后,如同雨后春笋般,一颗一颗的冒出来。

并且“春笋”的数量可不少。

遇袭 2

顺手摸向腰间,景雪染才发现自己把玉笛扔祁水思那儿了。

内力不能用,玉笛还不见了。

景雪染高冷的脸有些保持不住,她是跑呢还是打呢?

那些“春笋”没给她机会,只是一个停顿,她的退路也被暗地里的人封住。

景雪语在暗处看着一身黑衣的景雪染,嘴边的笑不在温婉。

景雪染,今日,你死定了。

洪方就在她旁边,看见景雪染在原地停下,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景小姐,她可能已经发现我们了。”

景雪语不以为然,眼中尽是狠厉:“发现便发现,我不信我埋伏了这么久,还拿不下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她忍了十年,弑母之仇十年,而今既然有能力报仇了,她必要手刃仇敌,以祭母亲在天之灵。

洪方没再说什么,只是站在一边握住了自己的剑,一边自我安慰。他们是在围墙内,耐景雪染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应该不会这么容易被发现。

若说气息,不能使用内力探查,景雪染发现这些藏着的人真不容易。而且发现了也不一定会怎样,难道你就不准人家院子里有人了吗?

可是她察觉到的是杀气,景雪语一行人埋伏了将近两日,杀气早已按捺不住,她要发现,轻而易举。

景雪语拿出羽箭,搭在长弓上,箭矢正对着景雪染。

长弓的弦被绷紧,然后慢慢成为一个满月,景雪语松手。

羽箭脱手而出,带起呼啸的风声,直奔景雪染心脏的位置。

景雪染站在原地,辨别着声响,唇边竟勾起抹笑。真是嚣张,都不带一点低调的。

这么明晃晃的攻击,你当姐是靶子站着不动给你打啊。

凤眼中闪过冷意,景雪染侧身。

箭尾过肩,她五指并拢成刀,朝着箭尾劈去。

箭身因为她突然施加的外力落下,景雪染接住羽箭,反手就对着羽箭飞来的方向射去。

把羽箭当飞镖玩,她还真没玩过。

往回飞的箭矢较之之前更快了那么一两分。

景雪语一下有些愣住,幸好洪方反应快,将她一推。

箭矢精准的穿过暗眼,定入院中一棵树的树干中。

那羽箭入树不深,只有一个箭头没入,却依旧让人震惊。

那是以腕力射出的箭矢,不但穿过了那拳头大小的暗眼,还能将箭头全部推去树中,箭矢夹带的力量自然不小。

这估计比景雪语用弓弦射出的箭矢威力还要大。

暗处埋伏的人有不少是和景雪染当日是交过手的,本就为手下败将,此刻又见这么一幕,心里俱是一沉。

不少拿着弓的人都将弓箭放下,可以捕捉到箭矢并且远路射回的人,他们用弓估计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只能说那天被景雪染一个人在巷子里揍了后,这些人心里都无形的把景雪染的实力放大了几倍。

景雪染揉了揉手,一串咯吱声响起。

讲真,这种装逼的事她今天干一次就够了,再劈几个箭,她没内力护体,手疼死都是轻的。

遇袭3

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而景雪染那串骨头咯吱咯吱的响声,让那些人当成了她要出手的信号。

而景雪语惊讶地看着那支箭头完全没入的箭。

景雪染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

上回侠偷帮的人和她哭诉,她看他们受的伤不算重,也就没有太过在意景雪染的实力,现在……

箭矢被原路射回的羞耻,被景雪染压着一头的愤怒涌上。

景雪语手一挥下令,埋伏着的上百号人瞬间出动。

杀招,这些人都是一击致命的杀招。齐刷刷的向着景雪染施展。

闪身躲过一个最先冲上来的人的攻击,景雪染以手为刀,狠狠劈那人腕上,夺过他手中的剑。

更多的攻击眨眼间就到眼前,景雪染以剑格挡,随后手中的剑顺着那些人的剑身滑下。

顷刻间挑落五六个人的武器。

她俯身,躲过身后扫来的一剑,手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在瞬间收了三个靠近她人的命。

有人死了,他们的兄弟死了!有了死亡的开端,其余人的斗志被瞬间激发。

一个青年冲到景雪染身后,手中剑对准景雪染的后心:“给他们偿命!”

等待她的,却是景雪染一个转身,以及划过他喉咙的剑刃。

留给他印象最深的,估计就是少女最后眼里的讥讽了。

真是搞笑,他们既然要来杀她,被杀了怪谁,还偿命,可笑。

景雪染向这些人对她的包围圈最薄弱的地方冲去,连杀数人,最后踩上几个人的头,一跃站立在这条街的一个建筑物上。

而那几个被她当踏板的人,全部缓缓倒下。

不屑的扫了这些人一眼,景雪染就准备逃之夭夭。

而景雪语不知何时,让洪方把她带到另一边的建筑物上。

目睹了景雪染在下的一场厮杀,景雪语心里有了自己的定夺。

她挥手,让侠偷帮的人全部住手,趁着景雪染尚未走,高声道:“这位侠女,今日多有冒犯!我等实属无意,我们只是想击杀景雪染,不知侠女可是收了她们的好处来假扮景雪染,我愿出更高的价,请侠女莫要在助纣为虐!”

这姑娘的声音成功让景雪染停下了脚步。

啧,她本来还纳闷,谁居然找着人来暗杀她了,原来是这个小屁孩啊。

景雪染抬眼正视景雪语,眼中寒意让人如同坠入冰窟。原主理亏,所以她没有找过景雪语的麻烦,可是今天……

后背上火辣辣的痛意让景雪染一双凤眼微眯,一百多号人里冲出包围,她现在的战斗力不挨几刀说不过去。

而且如果她不是现代穿越的人,早就被砍死了。

这小屁孩是要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八个字给完美诠释吗?

景雪染心中怒气翻腾,一双眼更是冷得可怕。她是惹着谁了吗,一个二个的冲上来找她麻烦。

这眼神太过恐怖,景雪语只能硬着头皮对上。

在她映像里,景雪染怎么可能会是这么强的人。

所以面前这个人,她认为只有是有可能杜芊花大价钱请了人易容的,包括上次收拾洪方,杀了王苟的人也是这位。

至于易容目的,就尚不清楚了。

遇袭4

想清楚这些,景雪语本来想和这女子谈判一番。

但是她现在能和这女子如此冰冷的眼神对上已经实属不易了。

景雪染只觉好笑,侠女,这么称呼她,景雪语是真不知道她是谁吧?

看了眼这故作镇定的少女,景雪染站定,手中剑微微握紧,“所以?”

景雪语瞬间松了口气,这女子开口,她们双方应该是可以合作的。

“我会付比杜芊更高的价格给侠女,希望侠女不要在参与这件事。另外,今日误会一场,侠女也伤了我不少弟兄,此事就当一笔勾销,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等也不想和侠女为敌。”

景雪语是在忌惮这名女子的实力,侠偷帮现在只是一个下九流的帮派,而这女子,如果是杜芊重金请来的,地位和力量一定不低,现在与之结仇,只怕会给侠偷帮惹来事端。

“误会?一笔勾销?”景雪染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不由嗤笑:“想得真美。”

今日她可什么都没做,是他们找上门的。现在对她的身份认识错误,又说要一笔勾销这“误会”,想的真美,美得不要不要的。

景雪语有些心惊,这江湖人说话怎么都阴阳怪气的。

她深呼口气,硬着头皮道:“侠女,今日我等理亏,但我们弟兄也被侠女伤。而且景雪染此人仇家不少,杜芊让侠女易容景雪染,才是害侠女遭此无妄之灾的根本原因。”

几句话,这件事摊子就被景雪语推到了杜芊身上。

“呵~”景雪染冷笑一声,她仇家多。

嗯,这点没错,原主的仇家确实蛮多的。

有一部分是原主的言行弄来的仇家,当然,这一部分人包含聂柒。而另一部分,大多都是因为景雪染的身份和她那张脸引来的。

可是这些仇家,还没几个敢带人来暗杀她。

景雪语皱眉,面上一派真诚。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让这个女子和杜芊之间产生隔阂。

景雪染勾了勾唇角,下一刻猛地跳下,踩在侠偷帮帮众的身上,脚尖一点又落下。

好几个人还在一脸茫然就被踩了一脚,被踩的地方痛得堪比骨裂。

只是几秒之间,景雪染就到达景雪语身后,手中的剑一横,稳稳的挨着景雪语脖子上娇嫩的肌肤。

“呐,我的好妹妹,刺杀的游戏好玩吗?”

景雪染偏着头,对着景雪语那张煞白的小脸,心情微微好转。

听了她的话,景雪语的脸又白了几分:“你,你是景雪染!”

眉毛微微挑起,景雪染声音平淡:“怎么,都不认得你的姐姐了吗?”

景雪语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真的是景雪染!

这怎么可能!

洪方就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毫不迟疑的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剑,不假思索地大吼:“景小姐,你在做什么!景客卿可是你妹妹,你难道真要手刃嫡妹吗?”

景雪染闻言,抬头赏了这人一个白眼:“她带着你们来杀我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她嫡姐。”

洪方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却看到颈上抵着剑的景雪语已经面色如常,对他使了个眼色

——分散景雪染注意力。

遇袭5

洪方一愣,随后会意。

他皱眉,找了个蹩脚理由反问景雪染:“那么景小姐为什么不反思一下,这些年来你和景夫人对我们客卿的种种不公?若非你们太过分,景客卿又怎会被逼无奈来反抗?”

这段话,是洪方的心里话,也是他会来参与刺杀景雪染的一个原因。

这次刺杀,并不是侠偷帮所有的人都有来。

包括给景雪语传信的向骞,都没有参与这次行动。

之前在那条巷子里遇见景雪染,给他报信景雪染身份的人就是向骞。

他是侠偷帮的另一个副帮主,管理消息渠道。

相比向骞,洪方都有些惭愧,向骞不过二十二岁,就可见能力非凡。

这些不来的人具体怎么想的洪方不知道。

不过叫起帮里大半的帮众来刺杀一个小女孩这种事,若非他知道景雪染的厉害之处,还有景雪语这些年所受种种不公,他估计也不会来。

而遭受种种不公,自然是要报仇的。

听完洪方的话,景雪染挑眉,报仇报到她头上来了,原主造的孽她可不想白受。

忽的,景雪染脸色冷下来,没拿剑的手猛地向前,抓住景雪语意欲向后的手。

景雪染一用力,景雪语手腕处咯吱一声响,从她袖口掉出一把匕首。

“唔!景雪染你该死!”手腕处火辣辣的疼,景雪语一瞬间扭曲了脸。

洪方看着那把匕首,一脸慌张。他没想到景雪染的警觉性如此强。

“呵,我该死你有本事倒是杀了我啊?”

景雪染嗤笑,看了眼她脚边那把匕首,眼中又是抹冷光。

雪亮的刀刃上有淡淡的蓝色,淬了毒的匕首。

这景雪语,真是不弄死她不甘心啊。

持剑手的力度加大了几分,景雪语雪白的皮肤上顿时出现一条血痕。

洪方着急,连忙大喊:“住手!”

景雪染冷哼一声,手腕一收,同时抬脚朝景雪语腰上用力一踹。

景雪语整个人呈一条抛物线飞了出去。

“客卿!”

洪方惊呼,也跳出去想接住景雪语。

那些埋伏的帮众也有些乱。

景雪染转身,几个起落,人就没了踪影。

匆匆赶来的几人正好目睹了这片混乱。

“啧啧,王妃用的什么身法?”弄文两眼亮晶晶。

血衣两眼亮晶晶:“是啊,蛮快的,就是觉得,这样还不是她最快的时候……”

饮血抱剑沉思,才开口:“她没用内力,只是单纯的凭身手,所以才会慢。”

“原来如此,”血衣点点头。

隐风撑着一张娃娃脸,略显老成:“并且,王妃今天状态不好,还没有在宫里的时候好,如果今天她有用昨天内力的一部分,这些人,恐怕根本拦不住她。”

弄墨听他们一堆分析,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别想这么多,收拾了这帮人才是正事儿。别让王爷发现我们来晚了没赶上,又要被扔去被训的。”

几人对视一眼,颇有默契施展轻功跃了出去,狱阁那地方,不是人待的。

洪方堪堪接住被踹飞的景雪语,那些帮众们才舒了一口气。

周围就窜出来几个黑衣人,对着他们就大开杀戒。

来不及闪躲,这些人就成了五人的剑下亡魂。

上百号的人,在弄墨他们手下,堪比蝼蚁。

洪方心里惊呼不好,带着景雪语慌乱的躲闪。景雪语的腰被重踹,完全成了一个拖累。

弄墨眯眼,将手中可以将两人毙命的剑收回,转而迅速的在景雪语背上划下一剑。

血液四溅,景雪语两眼发黑,努力忍着才没惨叫出声。

饮血跃到刚才景雪染站的地方,捡起那把淬过毒的匕首,对着弄墨点了一下头。

五人顷刻间又撤退。

原地,除了重伤的景雪语和洪方,外加那些之前被景雪染打倒在地的人幸逃一死。

上百号人,全军覆没。

陆府生变1

清风徐来,却沾了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景雪染回眸,深深望了眼身后,她现在离那条巷子应该五百米左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这血腥味……

懒得多想,景雪染找了个成衣铺的后院,身手利落的翻了进去。

看了这琳琅满目的衣裙,景雪染又看了看身上的这件衣服。

它袖口上面有处新添的暗纹,和祁水思身上那件一样……

当成衣铺的小厮到二楼来照例巡查的时候,惊恐的发现衣架上少了件披风。

他慌忙跑过去,却在空荡荡的衣架子下面发现一张银票。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景雪染从屋檐上纵身跃下。

她身上红色的披风迎风招展,却隐约可见背部里面白色那层绸缎上沾了点点红色。

心里乱糟糟的,顿然没了回相府的打算,景雪染就在京城里乱逛,直到走到凤还京城其他繁华的区域。

原主没有逛街的习惯,几乎不怎么出门,整个凤还京城的大概布局走势,都是她找陆星危问的。

景雪染现在都还记得陆星危当时那鄙视的眼神。

前面的路忽然多了很多人,还能听到不少吵闹声。

景雪染皱眉,正准备绕路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却让她停下脚步。

少女一脸不耐:“让开,别挡我的路,你爱去哪去哪儿!”

“小姐,奴婢错了,你不要不要知鸟!”小丫鬟跪在地上,死死的抓着少女的裙摆,面上全是泪水。

看着那抹在人群中也无法被掩埋的鹅黄色身影。景雪染叹口气,陆安冉这丫头,真是在哪儿都能闹腾。

夏安冉扯了扯自己的裙摆,无奈知鸟抓得死死的。

几下扯不开,陆安冉咬牙,一巴掌扇了过去:“放开,你的卖身契我也给你了,还不快滚!”

知鸟不大,对陆安冉却是个极其死心眼的。

几个响头毫不犹豫的磕下去:“小姐,知鸟错了!知鸟以后什么都听小姐的,绝对不会再惹小姐生气,小姐不要把知鸟赶走!”

只是一小会儿,知鸟的额头上就出现了血迹。

陆安冉眼中闪过不忍,想拉住她,可是又想到昨天发生的事。

她咬唇,转过头不忍去看。

然后,她就看见了人群中无奈看着她的绝色少女:“阿染……”

周围围观的人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随后自觉分开一条道。虽然景雪染没逛街的习惯,不过才女长什么样,这些人不认得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让道归让道,看到这两个世家大小姐一同出现在街市上,有个闹出大动静,这些人的好奇心已经被勾起来了。

景雪染畅通无阻的走过去,弯腰拉住还在磕头的知鸟。

知鸟不动,她只好加大了几分力,才把这丫头给拉起来。

动作间扯到背后的伤口,景雪染扯扯嘴角,像个没事人一样。

知鸟后知后觉的发现拉她的人是景雪染,又哽咽起来:“景小姐,你帮知鸟求求情吧,知鸟不想离开小姐,你帮帮知鸟吧!”

景雪染挑眉,询问地看向陆安冉。

陆安冉实在没想到景雪染这会儿会出现在这里,皱了皱眉,最后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阿染,你和我来。”

“小姐!”知鸟急急出声,一双眼又红又肿。

陆安冉神色复杂的看了眼知鸟,有些许无奈道:“你也跟着来。”

陆府生变2

说完,陆安冉就直接转身往前走。

景雪染看了看她,又看了眼自己手里拉着的这个丫头。

可以看得出来,夏安冉明明心疼知鸟,却还是要赶她走。

高门大户的手段,处理一个不顺眼的丫鬟,随便打杀的多了去了,陆安冉却把知鸟的卖身契给了她,赶出了勇安侯府,这么做的目的,应该是她要保护知鸟。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夏安冉这个大咧咧的丫头,要用这种手段保护自己身边的丫鬟。

而且陆安冉身边没有任何婢女、小厮,估计是偷跑出来的吧。

默默的分析了大概的情况,景雪染面上一派淡然。

陆安冉偶尔回头,就看见她淡然的脸,竟觉得有些心安。

陆安冉把景雪染她们带到了一处茶楼,拿了张银票给小二,就往楼上雅间去。

那小二认得陆安冉,恭敬的哈了哈腰,便捧着银票跑掌柜那里去了。

雅间里,知鸟站在茶桌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景雪染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陆安冉那张忧心忡忡的脸。

陆安冉郁闷了:“你不该安慰一下我吗?”

景雪染拢了拢披风:“倾听是种很好的安慰。”

陆安冉嘴角抽了一下:“那你不也应该帮我收拾知鸟吗?”

知鸟的身子狠狠的抖了一下。

景雪染微笑:“你不是还了她的卖身契吗?我可不敢对百姓动手。”

陆安冉闻言,愤愤地瞪了眼知鸟,又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茶壶盖。

景雪染扬了下眉:“怎么,不打算和我说什么?”

陆安冉神色一下变得有些为难,没有立马开口。

景雪染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看来是不和我说了,那么……”她转头,看向知鸟,神色淡淡的:“其实和平民动手的事情我做多了,比这过分的都有,今天不差多这么一次。”

这可是实话,她不对景雪语动手了吗?

那是一般人吗?不是!

她还对祁水思动手了,那是一般人吗?当然不是。

没有来的抖了一下,知鸟看着景雪染,瑟缩了下身子。

虽然觉得景小姐这话开玩笑的意味比较大,但她真的好怕。

陆安冉愣了下,景雪染则站起身来,表情淡淡的,慢慢迈开了步子。

第一步才落下,她就听到陆安冉颓废的声音:“别别别,我的大小姐,我什么都和你交待!”

扶了扶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景雪染重新坐回去。

看着这个淡定的美人,陆安冉眉心皱了下,才惆怅的开口:“知鸟这回做错的事,勇安侯府里不论是我母亲,还是父亲,包括那母子三人,都容不下她。”

知鸟的脸色白了白,她没想到,整个勇安侯府竟然都容不下她一个。

景雪染没得到什么信息,敲了敲桌子:“继续,说完。”

陆安冉咬牙,闭了闭眼:“都是因为陆星雅她们!

昨日你及笄,我和你交好,自然是要送礼的,但是那些礼品突然出了问题,我母亲只好立即去库房重新挑几样替换。

但是最近不知道我那个婶婶和我祖母说了些什么,祖母就把库房的钥匙交给了父亲,而且规定从库房里拿东西,必须要和父亲知会一声。

可是……”

陆府生变3

陆安冉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二婶的问题,母亲才和父亲闹过,根本拉不下这个脸。”

陆安冉忽然把目光转向知鸟,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丫头当时忽然提议让母亲送点汤去给父亲,让父亲消消气。

母亲当然应允了,可是又不愿意亲自去,我这两天跟着和爹爹置气,也不愿去,就直接让知鸟去送。

可是她在半路上忽然肚子疼……”

陆安冉再一次恨恨地看着知鸟:“剩下的,你自己说!”

知鸟知道自己有错,泪水一下又哗哗流下来,抽噎着说:“奴婢当时肚子疼,正巧就遇到了二夫人,二夫人当时说看奴婢难受,就帮奴婢送了。奴婢没多想,就把食盒给了二夫人,可是之后……之后……”

知鸟之后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之后发生了什么。

估摸着这丫头也吓得够呛。

景雪染抬眼看向陆安冉。

陆安冉却皱眉,那种事也算是龌龊了,特别是还发生在自己父亲身上。

她沉默了半天,才终于低沉着道:“我爹要立那个女人当侧室,把陆星雅和陆星蕞过继到他的名下,成为他的嫡子嫡女。”

景雪染不知道能说什么,便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

陆安冉拿开她的手,声音闷闷的:“阿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爹他几房妾室我都忍得下,可是陆星雅他们的娘是他的弟妹啊!”

景雪染点点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那就别去想。”

“但他们太过分了!祖母本来不同意这件事,他就把一切责任推到知鸟身上,那女人还哭着说她只是好心帮知鸟送汤,可是谁知道知鸟在那汤里放了不干净的东西,那女人甚至还装做要寻死!”陆安冉终于忍不住哭了。

“阿染你知道吗?就连祖母都心软了,可是我躲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那女人只是在做戏而已!我爹还下令,要把知鸟杖毙了,我当时立马跑了出去,把知鸟赶出了府,之后我就被软禁了,之前才偷偷跑出来想找你,这个蠢货就在大街上把我拉住了!”

陆安冉一边说,最后又是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知鸟。

知鸟一瑟缩,重重的跪下,委屈的大哭起来:“小姐,对不起,奴婢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之前奴婢说去送汤都是表小姐给奴婢支的招,所以二夫人说帮奴婢送的时候就同意了!而且奴婢如果下了药,又怎么会把下了药的汤给二夫人呢!”

陆安冉眼睛一睁,这傻丫头居然还没弄明白,顿时气的火冒三丈。她正准备大吼,却被景雪染递来一杯茶在嘴边。

果然还是阿染对她好,陆安冉本来收了点的眼泪又出来了。她捧着茶杯狠狠地灌了一口,就看见景雪染从她腰间抽出张手帕扔给跪着的知鸟,悠闲的坐回自己的位子。

“冉冉当然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就是知道才这么伤心。”

不同于陆安冉之前带着压抑愤怒的声音,景雪染慢条斯理的给知鸟解释:“陆老太太年纪虽大,但不糊涂,而陆伯父身在官场多年,他们怎么会想不清楚这些事,但是陆伯父才是一家之主,他铁了心要这么做,心里早就不念及与陆姨的夫妻之情,和冉冉的父女情分。”

有何贵干

“为了保你性命,她才把你赶出府。跟了个不错的主子,不该偷着乐吗?”景雪染单手托着下颚,略为好笑的看着这对主仆。

陆安冉太天真,做事也太不用脑,脾气还跋扈。

她丫头没她这跋扈的性子,其他方面却也差不多。

知鸟抽噎了几下,一脸感动地看着陆安冉。

陆安冉哼了一声,别过头不看她。

初春的阳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来,只有淡淡的温度,给雅间里的人蒙上些许惆怅。

“阿染,怎么办?今天一闹,动静这么大,他们肯定会找来的。”

陆安冉眉间全是困扰。

知鸟则是一个轻颤,她也是怕小姐真的不要她了。在外面守了很久,终于看到小姐,她控制不住自己就冲上去了。

景雪染轻轻起身,走到窗边,把那扇窗打开。

微冷的气息窜进来,更有温度的阳光也罩在人身上。

后背的伤口被捂着有些疼,可心里的闷痛感总算消了些去。

“把她卖身契拿来。”

陆安冉有些茫然:“什么?”

景雪染偏头看着她:“我缺个讲故事的丫鬟,看她还行。”

陆安冉愣了两三秒,随即笑开:“有你的啊景雪染!我爹总不能跑去相府要人吧?就算他去,我看他怎么拉下脸问你要丫鬟!”

景雪染半倚着窗户,看陆安冉欢喜的样子只能轻轻摇头,这人还是太笨了。

如果她把知鸟带回相府,陆守忠虽然可能不会拉下脸来找她要一个丫鬟,却可以找景清要。

不过也好,她和景清不已经闹掰了吗?

虚情假意的父女她装不来,那货有其他要求也别找她。

景雪染轻轻翘着窗棂,之前诡异的暴躁感悄然的平息下去。

知鸟还有些懵懂,不过看自家小姐的样子,立即也跟着笑开:“谢谢景小姐!多谢景小姐!”

景雪染勾勾唇角,有些无奈。

“原来你在这儿。”

冰冷的男声从雅间门外传进来。

吱呀的一声,门被推开。祁水思扫了一圈屋里的人,最后视线停留在窗边站立的景雪染身上。

陆安冉看到他,也是一惊:“雪思少爷,你怎么会来这里?”

眼神都没往那边看一眼,易容成平日景雪思模样的祁水思淡淡反问过去:“我找我妹妹不行吗?”

陆安冉听着这声音就全身发冷,咽了口口水后,一把拉上知鸟站到一旁。

祁水思向前走了两步,把门空了出来。

阿染,你自求多福!

悲戚的看了眼景雪染,陆安冉拉着知鸟就向门外跑。最后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反正景雪思是阿染家哥,总不会对她不利吧?而且从那天在延寿院里他维护阿染的事情来看,他也不是对阿染不好嘛。

于是暗一那天的行为让陆安冉默默的给祁水思发了张好人卡。

景雪染则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刚才不还难受得要命吗?不是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头疼吗?

这会儿找过来干嘛?

欠抽啊!

祁水思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过眼中怒火轻易可见。

“有何贵干?”景雪染率先发声。

给的太轻

她语气冰冷冷的,他不喜欢。祁水思定定的看着她:“和我回相府。”

景雪染挑眉,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翘着窗棂:“如果我现在回去,景清能立马杀了我。”

之前传圣旨的人就到了思王府,现在相府也该知道了。

她一夜未回不说,还被莫名其妙的赐了婚,更何况……

被赐婚的对象貌似是一个和皇位无缘的王爷,景清能开心就怪了。

被赐婚这件事,她不开心。祁水思脸沉了沉,最后归于平静:“他打不过你。”

敲窗子的手一顿,景雪染一脸你有病的看着这家伙。

祁水思无视她那眼神,慢慢走过去:“如果你不愿意打,我帮你打。”

景雪染一噎,她为什么忽然很想揍面前这家伙儿!

揍他,往死里揍的那种。

顶着她冒火的眼神,祁水思走到她身边,手伸过她肩膀后面,轻轻的把窗子关上:“不急着回去的话,把衣服脱了。”

不急着回去的话,把衣服脱了。

把衣服脱了……

脱了!

景雪染眼神一凛,抬腿就朝祁水思腹部踹过去。

脱脱脱,脱你妹的啊!

祁水思身体微侧躲过这一脚,景雪染抬手一个拳头就往他脸上招呼。

抓住她的手,祁水思手向后一拽,稳稳当当的把景雪染扯进怀里。

景雪染皱眉,另一只手作刀向他脖颈劈过去。

祁水思微侧避开要害,任由她的手向肩上落去。

景雪染凤眼微瞪,终是放轻了力道。

被她打到的地方,一点痛感都没有。

松开她的手,祁水思移向她披风上的丝带。

他轻轻一扯,景雪染身上的披风缓缓向后滑入。

她后背上几条伤口,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祁水思沉下眼,走到她身后。总共四条伤口,不深,却都比较长。

现在微微泛着血,伤口边有些已经变成了褐色。

又是吱呀一声,暗一推开门进来,高挑的身躯挡住门外陆安冉和知鸟好奇的眼神。

他手里提着个箱子,轻轻一扔,准确的丢在桌子上。

顶着一张路人甲脸的暗一冲着祁水思笑了笑,向后退去,吱呀一声又关上门。

祁水思了然,拉住景雪染把她往桌边带,然后一把把她按在圆凳上。

景雪染睨他一眼,没动作。

祁水思则打开那箱子,拿出里面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用事先浸了药水的布给镊子消了下毒,祁水思拿着镊子,快准狠地对着景雪染的后背“下手”。

倒吸口冷气,景雪染皱着眉没动。

祁水思手下一顿,随后动作更快的挑出她伤口里的碎布。

伤口被处理的足够干净后,祁水思也拧眉看着景雪染。

他要上药,但总不能让她这样穿着衣服上吧,这样不卫生。

而且,这些伤口实在有些长,这样简单的处理效果不大,最好找个专业的来。

祁水思帅气的眉宇展开又拧上,最后打开药瓶,在那些狰狞的伤口上撒了些药粉。

背上又是一阵刺痛,景雪染扯扯嘴角,她真不喜欢这些药,又痛不说,对她伤口还没用啊!

捡起地上红色的披风抖了抖,祁水思暗沉的看着上面红色的血迹,最后一言不发的将它给景雪染披上,绕到她身前半蹲下,为她细细系上丝带。

景雪语,很大胆。弄墨那一剑,真是给的太轻了。

捏脸引发的思考

他眼中戾气很重,却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丝带,仿佛它是什么无上珍宝一样,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怪异。

景雪染别过头,不想看他这个样子。

冰凉的手指覆上她的脸,轻轻把她扳来面向自己。祁水思语气温柔又不可质疑:“马上和我回相府。”

“不去。”景雪染想都没想,直接一口回绝。

祁水思脸上带了些无奈:“你乖。”

景雪染一眼给他瞪过去,之前在宫里撩她,然后又在他那个思王府给她玩失忆,现在要她乖?

滚滚滚,没门!

“别生气好吗?”

祁水思哄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导火索,激起了她的怒火。景雪染猛地伸出手,也狠狠地捏上祁水思的脸。

一张俊脸瞬间变了形,祁水思愣了愣,随后任由她捏着。

他的表情很淡然,淡然到一种仿佛对世间所有漠然的程度。

心里一阵难受,景雪染手下又加大几分力。

两边脸上真的很疼,祁水思差点忍不住打掉她的手,却在看到她眼睛的时候放弃了一切动作。

景雪染终于松了手,祁水思只觉得脸上一片麻,却仍然温柔的看着她:“出过气了,还生气吗?”

他的手还在她脸上,也捏着她,力道却轻柔,不会让她感觉到不适。

景雪染也看着他,心里一腔怒气悄然的退下:“不疼吗?”

祁水思唇角微勾:“疼。”

景雪染有些气恼:“那你不躲。”

“我怕躲了你会不开心。”祁水思脸上淡淡的笑意能溺死人。

景雪染愣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其实以前她总喜欢捏他的脸,不是因为那时的夏思很可爱,而是因为那时的夏思太不可爱了。

她知道的,她知道他在对付夏家,有在利用她,利用君临家族的势力。

可她更知道,她家夏思很好,他不属于黑暗,他是最灿烂的一束阳光。

当发现阳光渐渐被乌云遮住时,她迷茫了。

不想变成不择手段的那种人,不想看到身边人也变成那种人。

以前他在她生病时哄她,就做怪脸逗她。

后来他开始复仇,理她的时间少了,她便捏着他的脸,告诉自己,他还是她的那个小思。

或许不成熟,但还是她的阳光。

每次夏思露出仇恨,算计,不悦的表情时,最不开心的人是她,最恐慌的人也还是她。

现在,她已经成了一个习惯杀人,习惯别人不死就是她死的人。

她从当初杀了第一个人后的夜夜噩梦,到现在的麻木。

夏思从未变过,而她已经黑暗。

脚踏尸体而活着的人,会畏惧阳光的。

其实对祁水思而言,景雪染又何尝不是他的阳光。

她无言,静坐在那里,眼神飘渺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祁水思收了手,脸上可见一层浅笑:“可以的话下次轻点,虽然我怕不给你捏你会生气,但我也怕我的脸毁了你会嫌弃。”

景雪染无语的看着他,讲真……这么会哄她的人,恐怕也就只有夏思这家伙了。

可是他这幅样子,给她的感觉却是两人间隔了一条深渊。

祁水思笑看着她,但在他眼里,更深的地方,是一片古井无波。

他背有不少于在地球时所需要担负的东西,比如隐忍,比如复仇。

景雪染垂眼避开他,看向另一边。

没人活得简单,那她便帮他吧,帮他分担。

预备扇脸

思王爷完全不知自己的地位已经被在她那里变成了一个需要帮忙的存在。

不过感受到她身边气息柔和了很多,他神情也更温柔了些。

“走吧,你伤口也还需要处理。”

不去看他溺死人的笑,景雪染站起身,沉默着往外走。

她面上没有表情,但陆安冉一看她推门出来,就总觉得怪。

怪在哪儿呢她又说不出来,看景雪染直接忽略她走出雅间,然后“景雪思”从雅间里出来追上她。

陆安冉眯眼,阿染是和雪思少爷闹别扭了?

她探究的目光有点明显,顶着路人甲脸的暗一笑了笑,不慢不快的跟上前面的两人,不近也不远,给两人留下私密空间。

眼看要和大部队脱节,知鸟和陆安冉也赶紧跟上。

现在五人都不想多生事端,只想赶紧回相府该干嘛干嘛。

可惜天不遂人愿,只是才出茶楼,就有人找了过来。

“表妹,原来你在这里,我可算找到你了!”

一道温柔又惊喜的女声,让五人停了脚步。

陆安冉第一反应就是把知鸟藏到身后,一脸戒备地看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陆星雅。

陆星雅一身白衣,苍白的小脸上一双美眸微红,此刻看着陆安冉一脸的欢喜:“表妹,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跑出来了呢?祖母听说你不见了,差点没晕过去!”

她说着说着,墨羽一样的睫毛轻颤起来,眼睛又红了点,像是十分担心陆老太太一样。

陆安冉最听不得别人这样说话,又加上才发生的事,一下子就呛了回去:“陆星雅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怪我让奶奶担心了吗?”

“不,没,没有!表妹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星雅眼眶里可见泪珠,慌忙的对陆安冉摇着头。

陆安冉那声吼的不小,吸引了不少围观的人,此刻看着陆安冉咄咄逼人的架势,还有陆星雅一副被欺负了的脸,纷纷将指责的目光投向了陆安冉。

陆安冉不爽,嗤笑一声阴阳怪气的道:“你是不是这个意思也不关我的事了,毕竟没准明天你就成了我嫡姐,到时候我还要给你请安,嫡姐要给我按这个不孝顺的罪名,我哪说得清。”

“表妹!你,你怎能如此说我!”陆星雅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随即捂着胸口,一脸受到伤害地看着她。

砚儿适当的从她身后出来扶着她,一脸愤怒又痛心地看着陆安冉:“今天表小姐你偷跑出府,老太太和大夫人都担心至极,小姐更是跑出来找你,你怎能如此说小姐!”

“我不用她假惺惺!”陆安冉气急:“出来找我,我看她是想找谁灭口吧!”

她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陆星雅眼中闪过笑,偷偷拉住了本来想躲的砚儿。

啪的一声,砚儿白嫩的脸上出现一道巴掌印。

“砚儿!”陆星雅惊呼一声,立刻把砚儿扶住。

她扶砚儿的时候却悄悄用力的推了一下陆安冉,有砚儿这个人肉盾在,自然没人看清她的动作。

开始扇脸

陆安冉没有任何防备,身子立刻往后倒。

暗一和她走得近,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扶她,她才堪堪站稳。

陆星雅美眸中带满不悦,怎么就不让那臭丫头摔破相呢?

陆安冉怒不可遏,上前一步就想给陆星雅一巴掌。

“安冉,你在做什么!”

一声怒喝自不远处传来,陆安冉的手一下停在半空,想打不能打,让她收手可她气的要死。

一脸刚正不阿穿着朝服的中年男子走到这边,看着陆安冉的眼神像一把火。

陆安冉咬牙,最后不甘心的收回手:“父亲。”

陆星雅美眸含泪,对着陆守忠行了一个礼:“大伯。”

陆守忠皱眉,态度却温和:“还叫什么大伯。”

陆星雅眼中一喜,却是胆怯地看向陆安冉。

“呵,”陆安冉嗤笑:“你看我干嘛?嘴长你身上!”

陆守忠浓眉一皱,声音低沉带怒:“陆安冉,谁教你这样跟姐姐说话的!”

陆安冉下巴一扬:“我娘就生了我一个,我哪来的姐姐!”

“放肆!”陆守忠怒喝。

陆安冉也不让步:“我就放肆了又怎样!做错事的人又不是我!”

这对父女之间气氛剑拔弩张,陆星雅自然是乐的见。

而陆守忠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惩罚自己女儿,直接挥手准备让侍卫带走陆安冉。

“冉冉脾气还和小时候一样,陆伯父怎么不和小时候一样哄她了?”少女声音清脆悦耳,只是少了些温婉与这个年龄还有的俏皮,声调毫无起伏。

陆守忠侧身,不意外的看见了景雪染。

他是长辈,景雪染是小辈,景雪染竟没给他见礼,陆守忠不悦的哼一声:“她已经不是小孩子,尊卑礼仪都不懂,本候岂能容她败我门风。”

这也是在说她不知礼仪,景雪染毫不在意:“我看冉冉也是气急,勇安侯现在训她不让她伤心吗?再者星雅小姐也不想看着侯爷为她伤了父女感情吧?”

她看着陆星雅,没漏过她眼中的那丝不愿。

被点到了名,陆星雅上前半步,眼含委屈:“大伯,表妹生气也是情有可原,请大伯也别怪表妹。”

看着陆星雅这么懂事,再看自己女儿一脸的恨意,陆守忠气的发抖。

砚儿眼珠转了转,忽然上前道:“侯爷,大小姐说的没错,现下您就别生表小姐的气了,先把知鸟带回府还夫人一个清白吧!”

“知鸟?”陆守忠皱眉,他差点把这回事忘了。

砚儿则抬手指向景雪染那边:“侯爷你看,知鸟就在那里。”

知鸟站在景雪染旁边,看见砚儿指她的手,心里一下有些恐惧。

然而她偏头一看,就看见景雪染淡然的对她摇摇头,心中微微安定。

祁水思扶着景雪染,对于这些窜出来的拦路石只觉不爽。

陆守忠看见知鸟,刚才想发在陆安冉身上的火一下转移了目标:“来人,把这个贱婢带走!”

他带来的侍卫立刻向知鸟走去,暗一一步挡在了他们面前。

陆守忠怒视袖手旁观的景雪染:“景丫头,我带走我府的丫鬟,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和你作对

景雪染抬头瞥他一眼,唇边挽出无害的笑:“我没什么意思啊,陆伯父要带走侯府的丫鬟带走就是了。”

陆守忠冷哼,挥袖示意侍卫抓人。

暗一微笑,手中剑不出鞘,横在了身前,阻挡了那些侍卫的脚步。

“景丫头!”陆守忠双眼瞪圆了看着景雪染。

景雪染眨巴了下眼,一派无辜:“陆伯父,怎么?”

看她那无辜样,陆守忠脸涨的通红:“本候捉拿我府丫鬟,景丫头你是在和本候作对?”

景雪染脸上表情变得真诚:“陆伯父是长辈,不敢。”

“不敢?不敢你这侍卫是想干嘛!”陆守忠指着暗一,肺都要气炸了。

“陆侯爷好歹是个侯爷,对着染儿这个小姑娘吼什么?”祁水思冰冷的眼锁定陆守忠。

景雪染要和陆守忠对上,这让他很不爽。如果在以前她要玩便由着,可今天她还有伤,不宜久留。

于是陆守忠就成了块臭烘烘的绊脚石,看着就碍眼。

被分散开的人群隔的远远的,但也能看到陆守忠脸色发紫的对着景雪染大吼。

怎么看都像是陆守忠在欺负小姑娘,恰好对应了祁水思的话。

“景雪思!景雪染!”两手骨头握的咯吱咯吱作响,陆守忠眉间一个川字深的不能再深。

好歹是做侯爷的人,居然被人激两句就失了风度。

景雪染面上的假笑不减:“陆伯父耳朵不好么?都说了要带走侯府的丫鬟我和哥哥怎么敢拦,不过若是我们相府的丫鬟,那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陆守忠震怒,他竟然被一个黄毛小丫头说耳朵不好!

陆星雅皱眉,盈盈走上前对着他们施了一礼:“景小姐,景少爷,知鸟是侯府上一个犯了错的丫鬟,希望景小姐能宽容些,让伯父领了丫鬟回去。”

一个侯府的丫鬟却需要她一个相府的小姐同意了才能领回去,这是在拐着弯说她逾越吗?

景雪染轻笑:“呵,看来星雅小姐的耳朵也不怎样,”她瞬息间收了笑,美人面上只剩了冷肃:“”侯府的丫鬟要带便带,我绝不拦着,至于我相府的丫鬟,也不是别人想抓就能抓的。这话我还要再重复几次,嗯?”

陆星雅皱眉,她发现此事可能不好办了。现下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眼中盈盈水雾升起,陆星雅望向暗一身后的知鸟,装作不懂:“那么景小姐这侍卫又是什么意思?”

景雪染蓦地闭嘴了,眼神之中带着不耐。最讨厌这样的说话方式,让她只想伸出手狠狠地打。

祁水思眼中冷意闪过。暗一咳了两下,半步上前冷声解释道:“这位小姐,奴才身后的是大小姐院里的丫鬟,陆侯爷和这位陆小姐上来就要带人走,奴才自然要挡着。”

陆星雅咬牙,眼中装出的疑惑更甚:“这位小哥怎能乱说,你身后的分明是我表妹的贴身丫鬟,侯府的知鸟,怎就成了景小姐的丫鬟了?”

景雪染扯扯嘴角,从袖中拿出一张纸:“不巧了,她还真是我的丫鬟,卖身契都在这儿呢。”

陆星雅不死心,望去看见确实是知鸟的卖身契无疑,她的脸色一下差下去。

如果知鸟死了就算了,可她要成了景雪染的丫鬟,再被有心人追问,当天下药的事情难免被翻出来,这丫头肯定不会承认,她和娘亲都会有麻烦。

不要脸的父女

陆星雅深吸口气,绝对不能让知鸟就这么跟她走:“景小姐,你估计不知这丫头犯了什么事,像这种陷害主子的丫鬟怎么配得上景小姐呢?”

“星雅没说错,景家丫头,你年纪小,别被这伶牙俐齿的贱婢骗了。”陆守忠看到知鸟的卖身契,知道今天这件事变得不好处理,他放缓了语气,显得苦口婆心。

这会儿知道来软的了?

景雪染好笑地扫了下这两个极力拦着她的人,无意继续在这耽搁下去:“谢过侯爷和星雅小姐的好意了,但这丫头合我眼缘,我和哥哥就带她先走一步,侯爷和星雅小姐请便。”

她扯过祁水思的袖子,绕开这两人就要离开。

“不行!”

“站住!”

陆星雅和陆守忠同时开口。

这些人真烦,景雪染凤眼含冰:“不行,为何不行?陆侯爷又为何喊我站住?”

她轻睨着陆星雅:“陆侯爷叫我站住便罢了,星雅小姐又有何资格对我说不行?我景雪染没做错什么,轮得到你来对我说不行?”

她语气淡然平缓,偏偏配上她说的话,一种天生的高傲自然显露。

陆星雅脸瞬间红了,眼中也盈起了泪水。

陆守忠一张老脸难看至极:“星雅不日将是我勇安侯府的嫡出大小姐,景丫头,她怎么没有资格?”

景雪染闻言,心中懒得争辩这些,面上却微微昂起下巴,一派天生的自傲:“那又如何?我景雪染的丫鬟,什么时候轮得到外人想带走就带走?陆侯爷,我敬你是长辈,但我的人,还轮不到外人做主。”

陆守忠气的跳脚:“景丫头,我好声与你说,你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的不是染儿吧?卖身契在我们手里,这丫头就是我们的人,陆侯爷,告辞。”反手握住景雪染的手,祁水思冷冷道。

不待陆守忠和陆星雅再有说话的机会,祁水思给暗一一个眼神就扶着景雪染离去。

暗一领会,拉着知鸟跟上。

陆守忠面色铁青,他的侍卫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拦在暗一面前。

暗一剑不出鞘,以鞘身向前一击,挡着他的侍卫瞬间飞了出去。

其他侍卫见了,都知趣的没有再向前。

“废物一群!养你们有什么用?”眼见景雪染与祁水思离去而不能阻拦,陆守忠怒喝。

陆安冉没有和景雪染他们一起走,她留在原地,讥讽地看着自己父亲的丑态,陆星雅惊慌的表情。

而陆星雅不愧是戏精,惊慌之后,一张脸蛋瞬间梨花带雨,哽咽道:“父…大伯别生气,是星雅和母亲拖累大伯了,让大伯跟着星雅受这份气。”

陆守忠看见她这幅样子,对她也发不起火,叹息一声后安慰道:“叫父亲,从今以后父亲给你撑腰,绝不让你们再受欺负。”

“谢…谢谢父亲。”陆星雅哽咽着,双手微颤擦掉自己的泪水,似是感动至极。

陆守忠看她这幅样子心下怜惜,又看到一旁陆安冉,瞬间被自己这个女儿眼中的讽刺激怒,扔下句孽女拂袖而去。

陆星雅擦掉泪水后,眼底怨恨在触及陆安冉差点藏不住,一定是她叫上景雪染来救知鸟,还如此羞辱她。

陆安冉讥讽一笑,便再理都不理她。

陆星雅握拳,随后心里冷笑,大庭广众之下陆守忠不好教训女儿,待回去,她定要叫母亲加点料收拾这贱人!

景清之怒

“景小姐,我家小姐她会不会有事?”走远之后,知鸟眉间浮起担心。

景雪染微笑:“冉冉她可不蠢,只是暂时没接受罢了。”

陆安冉若蠢,知鸟现在就不可能现在这儿了。

若没理解错,陆星雅的娘本来是她叔叔的妻子,可是陆星雅与陆星蕞这一双儿女,很有可能是陆守忠的子嗣。

“贵府真乱啊。”景雪染唇边不经意的笑勾起。

祁水思忽然也低笑了一声,附身附至她耳旁:“我们不也很乱吗?”

景雪染微愣,随后冷冷的撤出被祁水思牵着的手。他们可不是很乱吗?都luanlun去了!

他只是想哄她而已,怎么生气了?祁水思忙重新牵住景雪染。

景雪染用力甩开,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走。

“染?”祁水思不解,锲而不舍的追上去。

两人画风突变,暗一盯着他们的背影,发现……

怎么看都是一副郎有意,妾无情的样子。

知鸟不知道这些关系,见景雪染莫名其妙的生气就乖乖闭嘴,只是那双偷偷打量的眼睛有些纠结。

为什么她觉得景小姐和那位雪思大爷很奇怪呢?

景清临时称病没去早朝,与杜芊大吵之后怒气冲冲地来到浮华轩。

当他抬头看见浮华轩那三个字时,更是气恼。

当年粉雕玉琢的女童眼中含着讥讽地看着他:“爹爹,人生走这一着,不管生前费尽心思、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伤天害理来得到什么,当他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吗?他生前所得的富贵荣耀有什么用,都是虚的,不正是浮华吗?”

女童忽然笑起来:“爹爹,你说那些沽名钓誉的人死后,后人挖出他的事迹,会如何对他?他生前多美名远扬,死后就要多被人不耻辱骂。那些所得,不还是虚的?不还是浮华?”

明明只是一个小女孩,她眼中却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讽刺与厌弃。

那张年幼的脸渐渐与一个绝美的少女重合起来,景清死死盯着那三个字:“孽女!”

他一脚踹开浮华轩的大门,眼神恶狠狠的盯着浮华轩里的一草一木,最后锁定一个房间。

东陵水儿盘腿坐在景雪染屋中运功,忽的,精致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她急忙强行收功,一口猩甜被她死死含在口里。

景清大步走进来,看见东陵水儿冷笑一声:“我说那孽女能教出什么好丫鬟,主子不在就如此懈怠!”

东陵水儿皱眉,忍着内力反噬的痛跪下:“老爷恕罪,奴婢知错了。”

景清冷笑,狠狠地一脚踹上去:“贱婢!”

噗!

东陵水儿没躲,被他一脚踢飞,一口血再忍不住喷了出来。

景清的怒火却还没消去,往里走去,看见房中那把二十一弦古筝。

年关宫宴那天的事又浮现在眼前。景雪染一只玉笛夺胜,他的另外两个女儿惨淡收场;他跪在九重台阶下大义灭亲,被太后皇上出言讽刺,景雪染却坐在太后身旁,冷眼看她这个父亲,眼中含尽了讽刺。

景清把古筝扫落外地。

铮、铮、铮!

古筝发出杂乱的琴鸣,像是在哀叹自己的命运。

景清抬起脚,狠狠地踩在上面。

价值千两的好琴毁于一旦。

刚进景相府,大老远的就听到浮华轩那边的琴鸣,景雪染皱眉,加快了脚步。

景雪染动手

东陵水儿狼狈的伏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在景雪染房间里乱扔乱砸的人。

他好歹是当朝左相,心中有怒居然到自己嫡女的院子里来撒气。更过分的是他竟然就这么开始和疯子一样砸女儿的东西。

一个花瓶向她飞过来,东陵水儿连忙偏头躲开。

砰!

花瓶被摔的粉碎,一块瓷片溅飞,划破了东陵水儿的脸。

“贱婢,你敢躲!”看她避开,景清怒不可遏,随手拿起一个花盆又向东陵水儿砸去。

那花盆分量不轻,又有棱角,若是砸在头上,必死无疑。

“水儿,躲开!”

冷厉的女声传来,东陵水儿下意识在地上一滚。

又是砰的一声,花盆连带它里面名贵的植物变成了碎片。

景雪染挣开祁水思的手,快步走到东陵水儿身边,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坐起来。

“小,小姐你回来了。”东陵水儿靠在她肩膀上,勉强笑出来。

被景清踹的那一脚疼痛难忍,可她心头却升起了以往从未有过的依恋。

“还好吗?”景雪染好看的眉毛微微纠在一起。

“奴婢问题不大。”东陵水儿摇摇头,运功被打扰很麻烦,但调息就好了。

景清那一脚也不算严重,有点痛而已。他虽是男子,但是没练过武,没有内力,伤害也不算大。

东陵水儿说着不痛,可她下巴上的血色异常的惹眼。

景雪染目光渐冷,她摸了摸东陵水儿的头,缓缓地站起身,看向景清的眼神带着星星点点的戾气:“你算什么,也敢动她?”

景雪染很生气,她不过一日未回,景清竟然就对她的人动手。

“孽女,我算什么?我是你父亲!”景清勃然大怒。

景雪染凤眼微眯:“那又怎样?”

她声音中含着冷意,每一个字传入人耳中,都让人觉得难受。任谁都知道,她生气了。

景清听着她的声音,心中怒气膨胀,想要发泄出来,可耳旁嗡嗡作响,胸口里气血沸腾,大脑也痛的要命。

君临家族御兽诀,景雪染练的是以音御兽,她的声音,发音频率,在没进行控制时也是一种攻击。

这种攻击有内力便消耗内力,没内力就是在消耗寿元。

所以在废去一身御兽内力的时候,景雪染也不得不成为一个声瘫。

而现在,她情绪爆发,即使是很弱的声波攻击,景清也不会好受。

暗一和祁水思内力深厚没多大感觉,知鸟在屋外没被波及,东陵水儿有内力也没事。

景清使劲地摇摇头,当景雪染声音散去后,整个人才好受些,面色铁青的厉喝:“孽女,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不过一个贱婢,我打了又如何,你竟敢如此对我说话!”

“呵~”景雪染低笑,面上的讥讽完全显露:“景清你配做个父亲吗?在你眼里,女儿不过是个工具,给你带来荣誉你就给颗糖,对你有一丁点威胁就毫不犹豫推出去送死。”

景清怒吼:“孽女,你胡说八道!”

他嘴上怒吼着,心中却有些恐惧。景雪染当初出生时,他是极不喜欢的,只是碍着杜芊的喜爱,还有杜清悦地位越来越高,不好做什么。

直到后来他这个女儿一点一点长出了绝色的容颜,又在年关宫宴上传出才女的名声,他才重视起她。

但是他一步一步走到这个地位,最害怕的莫过于失去。

对于景雪染这么一个血祭阴二月生的女儿,他最怕的就是被她拖累。

愚孝?绝不!

景雪染没说错,若有一天她威胁到了他,他会毫不犹豫地将她舍去。

毕竟只是女儿而已,他只需要儿子传宗接代。

景清那抹心虚逐渐散去,他给了景雪染生命,还养她这么久,今日她被指婚就算了,还对他如此大逆不道,这样的子女简直不配为人。

“我胡说八道?”景雪染挑眉,像是听见了世界上最搞笑的笑话:“你是在说你没有宫宴上要舍去我,要舍去景雪语?”

“景馨儿在宴会上伤了脚,你视而不见,景雪语被伤到腿,你个父亲还比不上她舅舅;太子诬陷我,你不问青红皂白把我推出去。”

“你好意思说你是个父亲吗?”

绝美面庞上的那双眼睛盯着他,景清不自觉向后退去,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直到狼狈地抵到墙上,景清才微微回神。少女那双凤眼中的讽刺犹像当年,女童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与她现在的质问交夹。

“都是虚的。”

“不还是浮华吗?”

“你好意思说你是个父亲吗?”

再次对上那双清冷带着讽刺的凤眼,景清恼羞成怒:“孽女,我生你养你,为人子女者,本该一切依从父母,我就是舍了你又怎样?而且你妹妹她们宫宴上出的事,不也是你害的吗!”

“景清,你的脸呢?”景雪染勾起一抹笑:“若你这个父亲能多为女儿打算,她们又何至于宫宴对我下手。到底是我这个正当防卫害了她们,还是你这个父亲的忽视害了她们?”

“而且,”景雪染声音猛地一凛,眼中冷气萦绕:“别用孝字压我!我景雪染可跪天跪地跪父母,但天不仁我逆天,地不义我灭地,父母若是没有父母的样子,我又何必愚孝。”

孝敬父母,这是她该做的。但是像景清这样的父亲,她绝不愚孝。因为他,根本不配为人父母!

纵使杜芊以她为由肆意伤害旁人,但她爱景雪染的那颗心不假。而景清,他心里,有过爱这一字吗?

他心里只有利与益,谁挡了他荣华富贵、权重倾天的路,都会被他除去。

杜芊可怜,原主可怜,景雪语可怜,景菲可怜,景馨儿可怜!

她们都可怜。可怜生在了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可怜她们的丈夫、父亲是景清这个冷血之人。

“荒唐!你这是有违孝道!”景清身上再没了之前的气场,景雪染的言论让他大脑混乱。

真的是他有错?不,他怎么会错,他一路从落魄书香门第走到朝堂上的左相,这个官位是对他才能的认可,他做的,又怎么会错!

“景雪染,你个二月灾星,本相养你十五年,你就这么违逆父亲!你不愚孝,本相还不想要你这个女儿,当初你一出生我就应该听你奶奶的,一把把你淹死,如今我相府又怎么会如此鸡犬不宁!”

顺手又拿起手边的花盆,景清愤怒下朝着景雪染扔去。

景雪染瞳孔猛地睁大,抬腿一脚狠狠踢上那个花盆:“景清,你砸人砸上瘾了是吗?”

归来

花盆和她足尖对上,砰的一声,包裹着泥土的陶瓷在半空中碎掉。

祁水思望着地上的碎片,眼中闪过丝阴骛。

“孽女,你给我滚,滚出相府,本相就当没你这个女儿去!”景清怒火中烧,一时间居然没有注意到景雪染是一脚提碎了花盆。

“当我稀罕。”景雪染冷笑。能离开相府她求之不得。

“爹爹,大姐,你们怎么了!”

带着担忧地声音响起,景雪灵风一般地跑进来,她脸上还带着快速运动的红晕,一双眼里全是惊疑。

“夫人慢点,小心摔着!”赵嬷嬷颤巍巍的声音也紧接着响起。

杜芊几乎是紧跟其后的在景雪灵身后出现,从下旨到现在,不过半日不到的光景,她竟憔悴许多。

景雪染侧身,透过景雪灵看向她,望着这位母亲,她一下有些怅惘:“……娘亲。”

“爹爹,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是想砸死大姐吗?不就是一道婚约,你至于吗!”

景雪灵蓦地冲到景雪染身前,叉腰对着景清就是一番指责。

“放肆!”本在气头上,景雪灵还如此指责于他,景清想也不想,顺手又扔过去大号花瓶。

“阿灵!”杜芊来不及歇口气,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花瓶逐渐接近,景雪灵像吓傻了一样愣在那儿。

他竟对景雪灵也下手!景雪染皱眉,伸手拉住景雪灵想把她拽开。

下一秒,她的瞳孔倏然放大,整个人身子一旋挡在景雪灵身前。

花瓶狠狠砸到她的背上,然后落下,又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空气静默了一瞬。

“大姐!”

景雪灵一声尖叫。

“染!”祁水思眼中镇定散去,疾步上前来到她身边。

景雪灵泪汪汪的站在原地,景雪染整个人靠在她身上,她动也不敢动。

祁水思轻轻把手搭在她肩上,慢慢的扶着她人站直。

景雪染紧紧闭着眼,睫毛不停的颤抖着,唇角一缕血丝蜿蜒流下。

那缕血色像是催化剂一般,祁水思双眼陡然充满戾气。

暗一全程观看,心中暗道不好,连忙装作惊慌的大喊:“大小姐吐血了!”

东陵水儿顾不得自己的伤,撑起身跑到景雪染身边:“大夫,快叫大夫!”

景清之前多次未中,这次实实在在的砸在了景雪染身上,他却没有任何欣喜。

“景清你个疯子!”杜芊捂着心口,扶着门框慢慢坐下去,眼神痛苦的在景清、景雪灵和景雪染三人间徘徊。

“夫人!”赵嬷嬷还没从景清对自己女儿下狠手中回过神,又被杜芊几乎吓停了心跳。

“怎么回事!”

一声低喝,一个黑袍人出现在门外,斗篷一丝缝隙都没有,将他捂的严严实实。

杜芊转头看着他,眼中惊喜与痛苦交替:“快,快带染儿去治疗,我会另加酬金!”

黑袍人并没有回杜芊的话,他的视线扫过屋内的狼藉,最后停留在那个唇角带血的少女身上。

黑袍人大步上前,身上散发出阵阵不掩杀气的冷意。

涅槃之初

景雪灵被他的气息吓到,后退两步然后一屁股摔在地上。

黑袍人停在景雪染面前,斗篷下那双眼停留在祁水思的手上:“还不放开?”

祁水思目光深沉,一手将景雪染圈在怀里,毫不退让:“你是谁?”

“思儿你做什么,你是想让你妹妹死吗!快让他带你妹妹走!”杜芊眼神一厉,毫不留情的冷喝道。

祁水思面无表情,可依然扶着景雪染的手代表着他不会放开。

景雪染咬着牙,费力地睁开眼,在看到黑袍人后,冷冽的凤眼防备卸下,口中发出的声音小如蚊蚋。

祁水思一直注意着她,才听出那几个字“没事,自己人。”

陆星危斗篷下的紫眸掠过不快:“给我。”

祁水思眼中戾气横生,却轻轻松开景雪染,小心翼翼地让她被陆星危接过去。

“她若有事,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充满冷意的一席话入耳,陆星危不语,黑影一晃,原地再无两人身影。

杜芊猛然松一口气,赵嬷嬷颤巍巍的扶她起来,主仆两人慢慢的向外走。

任由回过神后景清的怒骂响起,杜芊恍若未闻。

当年曾是少女的心动,如同这凤还京城数月累积,如今却依旧要消融的冰雪,变成一滩泥水,要么蒸发,要么深埋地底。

密室

一枚丹药入口,尚存意识,景雪染自主地吞下,锐利的凤眼微睁,映入的是那双星辰般的眸子。

看她醒来,陆星危缓缓后退,斗篷被他放在脑后,邪肆俊美的脸带着疲惫,那双眼眸下还有点点乌青。

陆星危一脸的正经:“丫头,你要倒霉了。”

“因为内力消散吗?”景雪染面无表情。

陆星危抽抽嘴角:“你知道啊。”

景雪染忍不住赏他了个白眼:“废话!”

那十年内力正缓慢消散在丹田内,在身体里面她都无法发现的话,她还练功干嘛?

“好端端的,你这内力怎么会消散?”陆星危皱眉,眼眸中有他都不知道的担忧。

景雪染盘起腿,一脸的淡定:“刚才气过头了。”

尼玛……,

陆星危觉得自己脑袋里只有这两个字,咬牙切齿道:“你是怎么做到把自己内力给气散的,教给爷,爷拿去对付人,绝对一气一个准,让他们秒变废物!”

内力还在一缕缕消散,心脉边的小蚕微微扭动,寒气又一次散发开。

景雪染不再说话,一边内视经脉里的寒气走向,一边观察十年内力的消失。

这十年内力是这些年来一直保护这具身体心脉的最后防御,现在内力消失,她必须想法子遏制住寒气的运行。

陆星危见她不对劲,伸手去探脉,眉心再次皱起来:“丫头,寒气必须立马遏制住,我现在开始制药,你把我之前留给你的药服下,再用你上次莫名其妙让寒气老实的方法,必须要撑住!”

景雪染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她眼也不睁,从袖中取出药一口服下。

御兽诀第一层的口诀在心中默念,吞下的药丸也散出药性,温热的暖流出现,慢慢的代替内力与那些寒气对上。

“阴谋?”

寒气被抵挡,景雪染却不敢有一丝松懈。

陆星危已经把全副心神投入到了制药之中。

密室里一片静寂。

而密室外,祁水思坐在被景清发泄后为数不多的椅子上,满屋的狼籍不堪没能染他分毫。

东陵水儿已经被暗一打发去凝阁里调息,知鸟随便被安排了一个下人房住下。

染儿,如果这些都是你要操心的事,我会帮你做好,但是你……心里只有我一个好吗?

祁水思摸向腰间,轻轻摩擦着玉笛上曼珠沙华旁的那个小字。

这是他刚派人从王府拿来的。

指尖忽的传来一瞬炙热,祁水思微愣,下一秒只觉心口一堵,一口污血吐出。

地球某处的沙发上,一头碎发飘逸的孩子坐起身,不正经的翘着二郎腿。

带着调侃的话从她口中说出,竟丝毫不觉违和。

“啧啧,美女姐姐,你怎么这么倒霉,我就顺手推舟了,这段缘还得看你们自己修,可别怪我啊……”

异世

男子满头的白发如瀑布般倾泻,他微微侧头,看着大殿上睡着的萝莉:“仟扇,他们适合?”

“呃…不试试怎么知道,之前那妞一直不开心,都是因为这个臭小子,现在坎坷多一点,也算是磨练吧。”萝莉笑眯眯地翻了个身。

白发男子无奈叹口气:“她好歹是我传人,不也是你朋友吗?”

萝莉叹口气:“我倒宁可她不是,这样她也不用被扯进来,但是那个世界法则要崩溃了,她必须要在崩溃之前把你我召唤过去,不然会很麻烦的。”

“仟扇,她召唤没问题,但是……她和那小子估计要翻。”白发男子扶额,语气颇为无奈。

“哼,”萝莉翻了个大白眼:“我和你赌,就算召唤的事情翻了,他们也不会翻。小情侣床头吵架床尾和不知道吗?看你就知道万年单身狗都没啥好话说。”

白衣男子默……隐翎,过来收了你老婆!

景雪染正静心对抗寒气,忽的,她眉心微蹙,一口血吐出。

陆星危也顾不得手上的药材了,飞快的到她身边为她诊脉。

景雪染睁眼就看到他那张无比纠结的脸,不由疑惑:“怎么?”

陆星危嘴角抽搐:“你内视一下。”

景雪染照做。

于是,她也震惊了。

心脉旁的那只蚕宝宝已经离奇消失,不,是搬家。

它现在在她空空的丹田里,小小的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

景雪染无语,她想凑近瞅瞅那只蚕,但内视现在竟做不到,只能保持较远距离看着,她撇嘴放弃。

“靠!死女人,你戳我干嘛!”

那条蚕宝宝忽然扭了一下,随后凶恶的叫了起来。

what?

景雪染微懵,难道……

她集中精力看着蚕宝宝,果不其然,这只蚕扭的更“欢快”了,一边大叫着——

“死女人,臭女人!你干嘛呢,我是你能戳的吗!住手,住手啊!”

感情她的眼睛还能当手用呢。景雪染微微收了点脑中的想法,蚕宝宝才不再继续扭动身子。

“死女人,我告诉你,等哪天我把你吞噬成傀儡,我要把你的意识留着,让你看着我怎么用你的身体杀光你身边所有的人!”

蚕宝宝愤怒的叫嚣着。

景雪染闭着眼的五官上眉尖微挑,内视中看着那个蚕宝宝,脑中一个意念闪过。

“啊!死女人,你特么又打我!”

缩成一小团的蚕愤怒了。

御兽诀再现

还骂?

景雪染冷笑,眼神跟刀子一样对着蚕宝宝扫来扫去。

感觉被人左扇一巴掌,右扇一巴掌,左右开弓的被揍,蚕宝宝委屈了。

“坏女人,你疯了,快住手,哎哟!别打我脑袋!”

“靠,谁准你打我屁股的?”

“死女人,臭女人,坏女人!”

蚕宝宝翻来覆去的哀嚎着,景雪染眼神扫视得越来越快。

她正打的上瘾,蓦地脑袋一疼,她皱眉,退出了内视。

“那只蛊是寒山蛊?”陆星危收回敲她的手,声音低沉,紫色眸子里似有些怒气。

景雪染头疼的有些厉害,听陆星危这么一问,也没有隐瞒什么,直接点了下头。

“你知道它多久了?”陆星危沉着眼。

一双眉皱上,看他的表情,景雪染意识到事情恐怕有些严重:“才知道,最多一天。”

“靠!”陆星危爆了句粗口,转身头疼的揉着额角。

景雪染也郁闷了,他不应该和他解释一下那条蚕宝宝的事吗?

无疑问,蚕宝宝就是当年续原主命的寒山蛊,但那个失败的蛊,怎么会留到现在?

“丫头,”陆星危揉着额角重新转身,一双紫色的眼睛眨巴着,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可怜感油然而生。

景雪染觉得自己手臂上好像起了点鸡皮疙瘩……这邪医不能正常点吗?

而陆星危依旧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类似于痛心疾首:“爷发现,你丫的就是一个天生的祸害,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他后悔了,不该接这个烂摊子的,作为一个游荡江湖的邪医,他傻了才放弃自由跑来当专用大夫啊!

虽然说这丫头他很喜欢……

“……”景雪染一阵无语,淡淡的回他句:“谢谢夸奖。”

我擦嘞!

陆星危抬手一个暴栗送过去。

还敲她脑袋?景雪染侧头闪开,陆星危也干脆,顺着继续敲下去。

景雪染反应极快,身子向后一仰躲开,然后……

“嘶…”景雪染倒吸一口冷气。

她没控制好力道,后背那几条伤口被扯裂开,这一躲大脑也和后背一起疼起来。

陆星危及时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回来,阴森森的问道:“你后背受伤了,又是怎么弄的?”

“几个虾米。”景雪染皱眉随意回答。

她现在头很疼,几乎都要将后背的疼痛感压下去。

一张脸变得惨白,她眉间皱痕逐渐变多。

最后陆星危还来不及反应,她一下晕了过去。

“景雪染!”陆星危暴躁的抓了抓头发,迅速开始作为一名大夫的工作。

至于景雪染……

一阵暖黄色的光晕里,她颇为疑惑地看着虚空中那本漂浮着的书。

现在大脑依旧疼,可在这本书散发的光晕里,疼痛竟在一点一点减轻。

景雪染低头打量自己,她的身体在这儿颜色很淡,像虚影一样。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很灵活。

忽的,半空中悬浮的那本书直直朝她飞来,稳稳的落在她的手中。

景雪染瞬间便被那书上三个古体字吸引了。

那些字不是地球上的甲骨文,繁体字。

而是他们君临家族世代学习的远古字体。

而这三个古体字的意思是——

御兽诀

除了彼此

御兽诀是什么?

它是君临家族的至宝,一套强大的秘籍,一个与神明有关系的传承,一个可以号令万兽的神物。

御兽诀她从未见过实体的书,因为只有血脉纯粹的君临家族子女才能靠经过中的媒介传承修炼。

按住心中的激动,不再去想地球上的种种。

景雪染抚摸着这本古书的封面,眼中透着淡淡怀念。

轻轻翻开,上面是她早已背熟的第一层口诀。

万物皆灵,人,兽,草,木,生灵共存……

怀念愈深,景雪染却在第一层口诀的结尾处愣住。

万物通灵而令,或神魂强大而控。

通灵不足可神魂而补,神魂之力,所谓精神。

……

再有的古体字她一一识出,当完全阅读完的时候,景雪染面上忍不住笑开。

御兽诀虽然是君临家族世代相传,但不好修习。

天赋至深的人在死时最高也只在四层,可以同时驾驭十只兽。

她以前也不过学到第二层,最后生生废了一身功力。

不过嘛,这本书上却有记载正确学习御兽诀的方法,并且还揭示了一个残忍的事实。

君临家族那些前辈族人什么最高学御兽诀到第四层的,都是弱鸡……

如若要问为何,是因为他们族人给御兽诀划分的层数,一层不过只对应御兽诀的一页罢了。

那个天赋至深的前辈,那些个君临家族的子女,他们最多不过只学了御兽诀的前四页,那些相当于前言的东西!

景雪染不敢想,她们家那些老祖宗要是活过来,不得被活生生气得再死一回?

而刚才她头疼,就是因为不自觉的用了精神力去扇那只蚕宝宝。她精神力并不强,扇了那么多下,精神力很快透支。

透支使用精神力,她头疼的代价算轻的了。

至于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御兽诀开辟的神魂空间,只能神魂进入,实体不行。

念念不舍的把手中的古书放开,让它从新飞回半空飘着,景雪染意念一动出了神魂空间。

当她睁开眼,看见的却是自己床上熟悉的层层纱幔。

景雪染微愣,应该是陆星危把她送回来的,也能感觉到后背的伤口被包扎了。

屋外有些打斗声,景雪染耳朵尖微动,慢吞吞的翻起身,随便套上绣鞋朝外面走去。

浮华轩美丽的楼阁水榭,在两个身影疯狂的打斗下……

所有丫鬟瑟瑟发抖的躲在房间里,一棵花树少了半根纸条,某些珍贵的植物被踩的惨不忍睹,更过分的是……

看着那处被踩塌了的屋顶,景雪染淡定的笑了:“你们两个还要打?”

两道交缠的身影同时僵了一下,然后一抹黑影向着景雪染冲过来:“丫头,你这大哥啥意思,怎么看到我就打!”

陆星危甩了甩发麻的手,一双紫眸里对着景雪染的怨气叫人不忍直视。

“把你怨妇的眼神收回去。”景雪染揉揉眼睛,撇过头看向那个仍然立在屋顶上的身影。

祁水思也低头望着她。

“怨妇……爷我是男的,丫头你能不能用词准确点!”

陆星危不干了,在那儿吵吵嚷嚷。

两人就那样一高一低,淡然对视,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或者说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与他们无关。

除了他们彼此。

景雪灵

“还不下来?”景雪染轻轻道。

祁水思不言,下一秒却稳稳的落在了她身边。

“哼!”

陆星危妖冶的紫眸在祁水思脸上停留,而后冷哼一声走进了景雪染的房间里。

祁水思眯起眼盯着他的背影。如果不是景雪染在,他一定把他拖出来揍扁,告诉他女子的闺房是不能随便进的!

景雪染则低头看向他腰间的玉笛,准确来说是她的玉笛。

祁水思一语不发,只是伸手解下玉笛递到她面前。

景雪染凤眼一亮,唇边勾起笑就要探手去拿。

看到她难得开心的表情,祁水思眼中也含了一点笑,他手腕微抬,玉笛瞬间升高。

景雪染脸上的一下僵住了,看着那支在她除非跳起来才能拿到的玉笛,她收回手,含笑的凤眼敛去笑意,不爽地瞪了眼祁水思,转身随着陆星危离开的步伐跟去。

跳起来拿东西这种事情不是她的风格,奈何祁水思比她高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故意拿她玉笛逗她很过分!

某王爷颇为无辜的眨眼,然后也紧追着“未来媳妇”的步伐走去。

陆星危早已不知去了哪里,景雪染没在屋里看见他也懒得去找。

不过乍一下看见她这空荡了许多的房间,景雪染表示还真不习惯,另外就是……

看向跟进来的祁水思,景雪染问道:“我娘她没来吗?”

按照杜芊疼景雪染的那个劲,没有一直守在浮华轩已经很怪了,并且陆星危和祁水思不知道发什么疯打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她怎么也不过来看看?

“一直没有看到她。”祁水思摩擦着玉笛上的刻字,脑中不时回放刚才那双凤眼里的笑。

“嗯。”景雪染应了声,慢悠悠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她不用想都能猜到,杜芊,恐怕是对景清心寒了。

而且自从那天晚上的谈话过后,杜芊对她这个女儿,怕也是失望了吧。

她情绪有些黯淡,祁水思皱眉问道:“你觉得杜芊如何?”

杜芊如何?

景雪染苦笑摇摇头,声音难得的低沉:“她不是个好人,却绝对是个好母亲。”只是对子女爱的自私,爱的疯狂。

其实她又有和资格去这么说杜芊呢,她占用了她女儿的身体得以重生,却做不了与杜芊一心的女儿。

又想起原主对杜芊莫名的恨,反复提醒她的话,景雪染只觉得头疼。

祁水思不置可否:“你没说错,但欠下的债,不还很难。”

杜芊欠的债,亦或者是忠国公府和景相府欠的债。

景雪染沉思。

“大姐姐,大哥!”

少女声音大声响起,打破一室静寂。

景雪灵从门外跑进来,看到坐着的景雪染,脸上立马充满了少女的天真烂漫。

她飞扑到景雪染身上,在她肩膀上各种蹭,一边嘟嚷:“大姐,昨天你被那个黑衣大夫带走,把我吓死了,偏偏娘亲一点都不担心,爹爹也讨厌,只顾着在那儿生气,都不去找你,我好担心!”

景雪染身子微僵,她竟然忘了这件事……

又见一假货

景雪灵还在各种蹭,祁水思看过去,眼中已有了几分不爽。

景雪染唇边却露出一个笑,抬手拍了拍景雪灵的背:“放心吧,我没事,让阿灵为我担心了。”

景雪灵灵动的大眼睛在暗处闪过一丝不屑,谁会担心这个有胸无大脑的白痴。

若非母后安排,跟这个女人走近一点她都觉得难受。

心下这么想,她却缓缓站起身,脸上只有一个妹妹的担心:“不管,下次大姐不准丢下我一个人了。”

“嗯,好。”景雪染点点头,又轻轻捏了捏景雪灵的小圆脸:“我家阿灵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嘟起嘴就让我心疼。”

景雪灵傻乎乎的笑:“再好看也没大姐好看!”没有就怪,本姑娘才不像你们这些一推就倒,空有美貌的病弱小姐。

景雪染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只是收回手,眼中笼上了一层悲伤。

景雪灵发现她情绪不对,问道:“大姐,你怎么了?”

“阿灵,”景雪染眼中悲伤更浓:“娘亲她不像以前那样对我好了,今天都不曾来浮华轩看我。”

忽然被皇上赐婚,还让杜芊和景清吵起来,杜芊肯定会对景雪染不满。

景雪灵觉得自己懂了,于是连忙“慌乱”道:“娘亲应该只是一时生气,大姐你别伤心!”

她这是变相的说杜芊生了景雪染的气,不那么疼爱景雪染了。

果不其然,景雪染脸色变得苍白,眼中伤心浓重。

忽的,景雪染带着请求望着景雪灵:“阿灵,你去娘亲面前帮我说说话好吗?让她别生我的气。”

景雪灵微愣,却还是点头道:“好的大姐,阿灵知道了。”

景雪染凤眼中悲伤褪去,带上点点光亮,看她像看到了希望一般:“那阿灵,你快去好吗?”

些许嘲讽很快从景雪灵眼里闪过,她用力的点头,道:“大姐,我现在就去!”

景雪灵像是一阵风般出了浮华轩,在浮华轩外微微停顿,却没有去杜芊的蔷院,而是慢慢的走向回秋风院的路。

怎么感觉有些怪呢?

景雪灵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除了景雪思一句话都没说,其他都很正常。

一个绿衣丫鬟迎面走了过来,在她身前半蹲下行礼。

看起来很正常,却只有景雪灵才听得到她在说:“公主,殿下叫你赶快找到那样东西,别磨蹭太久,另外请公主小心,相府有很多暗卫,别露了破绽。”

景雪灵面露不快:“知道了,我又不是废物。你告诉皇兄,只要灵瑶公主的遗物在这景相府,就没有我拿不到的。”

她态度极其骄傲,绿衣丫鬟微微蹙了眉:“公主小心些。”

“行了,我知道了。”景雪灵不耐的摆摆手。

见提醒不被放在心上,绿衣丫鬟有些不悦,起身走开。

景雪灵继续走回秋风院的路。

浮华轩

祁水思看着一脸正常,哪还有刚才悲伤的景雪染:“她有问题?”

虽是疑问句,他心中却有了答案。

景雪染给自己倒了杯茶,有些烦闷:“假货。”

聘礼

昨日景清拿花瓶砸景雪灵,她曾试着拉开她。若是一般人也就会被她拉开,但是她根本拉不开景雪灵。

无奈她只能顺势挡在她身前受了那一击。

她昏迷前就已经心生怀疑。

刚才景雪灵又过来,她捏了捏她的脸。

易容面具是最容易被发现的易容,然后就是化妆的掩饰,再有就是一种可以暂时改变人脸皮的秘法,最后就是用药水控制面部骨骼来易容。

这个假景雪灵使用改变脸的秘法来易容,她捏了她的脸,可以轻易发现她面部的骨骼和长相不符,从而确定这个是假货。

祁水思眉目淡然:“要去看看吗?”

不由想起圆脸少女眼中没有瑕疵的天真,景雪染叹了口气:“去。”

去字落下,景雪染又忍不住发愁。

她现在没有内力,那个假景雪灵可以无声无息的混进相府没被祁水思在相府的暗卫发现,自身本事应该不错。

就这么撞上去……

景雪灵会相当危险。

祁水思不知道她现在内力全无,只觉得她不是很开心:“还有什么问题吗?”

景雪染抬头,凤眼微眯着打量他。祁水思手下摩擦玉笛的动作微顿,他怎么觉得染儿的眼神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呢?

就好像……他们在那个学校,她要调皮的时候,总会露出来的眼神。

丝丝宠溺浮上心头,祁水思下一秒就听她道:“你是要亲自带我去秋风院,还是让你的手下去偷听?”

景雪染随意穿着身白衣,一双凤眼怎么看怎么美丽,特别是那双眼里有他的时候。

祁水思心中涌上说不清的喜,面上却不露半分,带着点点傲娇的冷声道:“让我做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哼,”景雪染放下茶盏,不正经的笑:“如果你娶我连聘礼都没有的话,本小姐就不嫁了!”

她最后三个字说得尤其掷地有声,配上那张绝美的脸,让人尤其想把她狠狠地绑起来。

祁水思先是一愣,随后心里狂喜。他随不说,其实很在意景雪染不是心甘情愿的嫁她。

而刚才她这么说,分明就是不生气了,愿意嫁给他。

他瞬间消失在原地,景雪染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后,整个人已经被他紧紧的搂在怀里,穿梭在相府中。

景雪染双手极其自然地环上他的颈脖,两人所行带起的风拂过脸颊,她一点都不矫情地就往他怀里缩了缩。

祁水思面上笑意微显。

紧随两人身后的暗一揉了揉眼睛,这两人光天化日秀恩爱也不知道躲着点,辣眼睛啊。

在接近秋风院后祁水思敛了身上的气息,快速的潜了进去。

其实若非带了景雪染,他的动作可能还要快点。

作为一个随身的拖油瓶,景雪染一点都没有羞愧。毕竟嘛,说好的聘礼不是吗?

并且她曾是特工,就算没有内力,她的隐匿功夫也是一流的。

祁水思就是一个顶级的坐骑,就带了她一下,不亏嘛。

秋风院暗处隐匿有四个暗卫,东南西北各一个,祁水思带着景雪染潜进了秋风院里的一个房间,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



可怜了暗一在外面苦逼地找隐蔽点,而这两人却在房间内……

“你松开。”景雪染压低了声音,不爽的掐了掐环在她腰间的手。

祁水思巍然不动。

景雪染凤眼使劲瞪他,祁水思全当看不见,抱着她就在屋里四处走动。

他的动作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景雪染气闷,怕发出声响给两个人带来麻烦,只好缩在他怀里不动。

她难得乖,祁水思心中微暖,眼睛在暗沉的环境里找到了目标,他一刻不犹豫的朝那儿走去。

在一个不起眼的盆栽前停住,祁水思轻轻放下景雪染,修长的手指绕道盆栽后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瓶子。

什么东西?

景雪染用眼睛无声的问。

“我不确定,不过先看看总没问题。”祁水思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拨开小瓶子的瓶塞,往盆栽上的土壤一倒。

两个东西从瓶子里掉了出来。

景雪染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

两条小虫子静静的趴在土壤上,一只是翠绿色的,另一只是土褐色的。

随手从盆栽中摘了片叶子,景雪染轻轻戳了戳那只土褐色的虫子:“这只怎么死了?”

这两条虫子如果和她以前所见的东西一样的话,她就没认错。

这两只虫子应该都是蛊虫,只是不知道褐色那只是什么用途,已经死了。

祁水思将她的手拿开,弹开了她指间那片叶子:“它是暗一弄出来的,是子母蛊里面的子蛊,母蛊死了,所以它也死了。”

蛊虫之类的对外行人最为麻烦,景雪染也懒得理祁水思弄开她手的动作,问道:“有什么用?”

“放在地下,母蛊自己会钻进土里,用来……”祁水思顿住,停了两秒才继续道:“窃听。”

景雪染轻哼一声,之前就听那个景雪思说他本来想娶的王妃是景雪灵,那么在她院子里弄这些窃听的玩意儿还……真正常啊。

祁水思捏了下她的脸:“染儿是吃醋了吗?”

“好好说话!”景雪染轻声低吼,伸出手使劲回掐了下他的脸。

脸有些疼,祁水思丝毫不在意,不就掐了下么,染儿恼羞成怒,就是想咬他也不是不可以的。

景雪染如果知道他在想什么,别管什么友谊了,绝对上前揍他一顿解气。

那只翠绿色的蛊虫动了动,祁水思把瓶子口移到它面前,它立刻蠕动着爬了回去。

“有些事暂时解释不完,我先把大概情况给你说一下”祁水思重新盖上瓶塞把瓶子放回了盆栽后面:“秋风院里应该被人修了一个密室,所以母蛊被压死了。那只翠绿色的蛊还活着,证明景雪灵还活着,并且很有可能就在那个密室里,染,要去么?”

他看向景雪染,深邃的眸子里夹带着不小心露出的丝丝温柔与宠溺。

好像只要她说一声要,只要她开心,他就会带她去。

景雪染愣了下,才摇摇头:“先不着急,阿灵还活着就行。情况还没摸清楚,你让人盯着,看看那个假货要做什么,试着找机会拖住她再来救阿灵。”

景雪灵就她所接触是个好孩子,和她很亲近,没有因为原主的光环而心生妒意。

平心而论,她不希望这个孩子出事。

但是同样的,她也不会在还没摸清楚情况的时候拿小思和她一起冒险。

更何况她现在没有内力,如果真有什么状况,只会是个拖累。

知道真相的东陵水儿

“嗯。”祁水思点点头,揽着她的腰又将她抱着,景雪染没反对。两人从房间的窗子闪了出去。

暗一刚找到一个隐蔽点想进去,就看到这两人飘飘的身影。

他的内心在怒喝,你们关心一下暗卫会死吗!

当祁水思抱着景雪染回到浮华轩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就是一道即惊讶又哀怨的目光。

东陵水儿守在景雪染屋中,那眼神叫一个怨妇。

景雪染莫名的感到心虚,用力捏了捏祁水思依旧环她腰间的手。

祁水思不悦的松开怀中软玉,高冷的站到了一旁。

“小姐。”东陵水儿先唤了声。

景雪染凤眼眨了眨,美丽的脸蛋上露出一抹笑:“话说水儿你昨天吐血了,现在还好吗?”

“原来小姐还记得奴婢吐血了啊……”东陵水儿幽幽道。

这诡异的气氛,景雪染的假笑都有点架不住:“咳,你是我的人,我怎么会不记得。”

难得见她心虚的时候,还是对一个小丫鬟,祁水思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兴趣勃勃地看着。

东陵水儿却没忽略这还有个大少爷,对着景雪染福了福身,声音极尽温柔:“小姐,外面还冷,你穿的少,先进屋吧。”瞥了眼高冷的大少爷,东陵水儿决定躲着“教训”自己的主子,毕竟谁知道大少爷是不是好人。

景雪染默,这丫头以前那么乖那么听话,今天这么温柔这么阴阳怪气……

她现在没内力,一会儿进去了不会被这丫头押着十八般审问吧?

毕竟东女族的教育是女性至高无上,东陵水儿曾经还是族长的女儿。她不怀疑在这几个月她的“调教”下,这丫头会把本性都给恢复了。

自家主子在自己房间门前犹豫不决,东陵水儿更温柔了:“小姐,奴婢刚才知道了一个好玩的东西,小姐真的不进屋吗?”

直觉不是好事,景雪染最后沉重的跨出第一步,第二步……一步步接近她那个曾经乖巧无比的丫鬟。

她脸上笑意犹在,有点僵硬。祁水思低笑,以前哪能见到她这幅样子,在模模糊糊的记忆里,他家染一直都是个高傲又狡黠的小公主。

当景雪染终于跨进屋中,迎接她的就是东陵水儿光速般关上门,然后像见到亲人了的小动物扑上她:“小姐,你欺负人呜呜!明明我是你贴身丫鬟,你居然什么都不和我说!”

怀中丫头明明比她高,也比她年长,却和哥孩子一样。

景雪染抬起僵硬的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有什么好嚎的,而且我也没什么没跟你说啊。”

“没什么?”东陵水儿蓦地阴测测地反问,不待景雪染说话,她从她怀中出来,一张小脸充满了怒气:“那你的内力呢?如果我没问你,你是不是不打算和我说了!就算你不和我说,没有内力你还敢出去乱跑,是不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再也等不到你了,你就开心了呜呜!”

说到“情深”处,这丫头忍不住飙泪。

这些日子和景雪染相处,她的本性一点一点的被挖出来。她在外可以记着各自的身份,做好一个奴婢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可在内,知道景雪染瞒着她自己身体状况的事情后,她忍不住了。

想到这个为她杖责景雪语丫鬟的景雪染,对她说要帮她报仇的景雪染,可以为她调息时一刻不离的景雪染,更能在她受伤时,为她和自己父亲出手的景雪染。

东陵水儿想,这么好的人,她再也找不到了该怎么办?

显然,某位姑娘是忘了自家小姐曾经的光辉事迹了……

聂家兄妹到

“呃……”景雪染默了会儿,然后无力的扶住额:“水儿,是那个黑衣大夫告诉你的?”

内力消散这件事,祁水思都还不知道,唯一知情人就只有陆星危。

东陵水儿不明所以,但还是答是。

天知道在那个黑衣大夫告诉她这些事情的时候,她有多担心景雪染。

“他还和你说了什么?”景雪染气得牙痒痒。

尽管一些事情迟早她都要和东陵水儿说,但是别人开口和她自己开口终归不一样。

对东陵水儿这丫头,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隐瞒让她觉得自己不信任她。

东陵水儿眼神一暗:“小姐的意思是,你还有事情瞒着水儿?”

景雪染“虎躯”一震,干笑道:“咳咳,水儿你乖。”

事到如今她不想再隐瞒,也就只能希望能忽悠过去了。

东陵水儿温婉一笑:“小姐,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呃,她怎么觉得这丫头不按常理出牌呢,有后招?

景雪染十二万分戒备。

“反正,”果不其然,东陵水儿脸色一厉:“我已经决定了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小姐,小姐你有秘密我不管,但我一定要守着保护你!

景雪染张嘴正欲拒绝,东陵水儿就瞬间变了脸,楚楚可怜地看着她:“不然,小姐,五年之后谁帮我报仇?”

擦擦擦擦擦!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

“你赢了!”

景雪染扔下三个字,扶额扑向自己的床。

东陵水儿则一脸懵,赢,她赢啥了?

一门之外,祁水思一言不发。

“主子,你该回去了。”暗一已经卸去了伪装,两张一模一样的人间摆在一起,让人几乎分不出谁是谁。

祁水思依然不说话。

“主子,我在这儿监督兄弟们,顺带守着王妃,反正下个月你就可以娶到美人了,不急这一时。”暗一苦口婆心,俊逸的脸上挂满了无奈。

或许是那声王妃,又或许是那句下个月就可以娶到美人,祁水思唇边笑意淡淡。

深邃的眼最后细细看了看那扇门,他轻轻投掷手中玉笛。看到玉笛无声息地落在窗棂边,祁水思悄然离去。

“主子功夫又精进了。”暗一仰天一声长叹,对着那扇紧闭的门,又看看那扇窗,他也没有什么转告的心思,潇潇然离去。

景相府正厅里,景老太太正对着一众不速之客,一时间颇为头疼与恼怒。

一袭蓝衣的聂钧在兄妹之首,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景老夫人,我等只是想探望一下表妹,看看她近来如何,回去也好给父亲一个交代。”

“罢了,你们去便是。”景老太太拒绝多次未果,也就干脆允了。

杜芊现在不管事,却又把权利抓得紧紧的,这些拜访都要她一个老夫人操弄。

若是杜芊在,她的一句男女不亲比她说数十遍都强。

景老太太烦躁不已,拿起自己变成普通的拐杖,也不要人扶,自己径直走了。

和杜芊吵了后,那把桃木杖她就让人折了丢在蔷院门前,现在用的也是好货,但总是不如那支桃木杖的。

景老太太走了,聂钧也收了笑意,面上充满严肃与担心:“快走,表妹还等着我们。”

聂柒薄唇紧抿,大步迈开。

聂华的着急直接挂到了面上,三人快步在府中丫鬟指路下走向景雪语的院子。

景雪语重伤

没人知道,他们三人这次来相府,那些所带的送礼,里面全都是救命的药材。

有个叫洪方的人带着景雪语的信物去了聂侍中府,开口的第一件事就是请他们快去相府救景雪染,其他的却不肯多说。

他们几个担心景雪语,知会了聂夫人一声就带着药材,让医女扮作丫鬟跟着过来了。

景雪语的院子是聂欣柔生前居住的院子,叫欣语院。

在相府里,这座院子也是象征着她的不受宠。

景清在聂欣柔死了之后,从不来欣语院,这座院子,大小和庶女与姨娘一起住的院子一样。

秋风院就此这儿大了三分之一,浮华轩比这儿不但大了三分之一,更是精致无比。

同是嫡女,差距却如此之大。

景雪语趴在床上,弄墨那一剑没下狠手,但她不曾习过武,所以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景雪染临走之前踹她的那脚,到现在腰上也疼痛难忍。

好疼,她是要死了吗?

景雪语迷迷糊糊的想,死亡,是这种滋味吗?

不,她不能死!

她要活下去,要杀了杜芊,要让景雪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胸腔中恨意跳动,紧握着的双手几乎要将掌心里的锦缎掐破。

刚进欣语院,聂钧和聂柒就同时闻到股血腥味,两人皱眉,快速地走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没有任何丫鬟阻拦,他们刚进去就看到蓝草正端着一盆热水,眼睛红红的,明显刚哭过。

蓝草也发现了他们,对着他们扑通跪了下去:“两位表少爷,表小姐,小姐伤得好重,你们快去救救小姐吧!”

“语儿到底是出什么事了,你快起来!”最心急的聂华冲上去,把蓝草从地上拽起来后,一刻也不停的走向内间。

血腥味飘荡在房间里,刚进去看见床上那个虚弱的背影,聂华眼睛瞬间红了:“语儿!”

聂钧和聂柒听到她带哭腔的声音,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带着医女也走了进去。

尽管是男子,可在凤还京城,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血腥,都愣住了。

倒是那医女反应最快,几步走到景雪语身前,伸手去探脉,大体端详了下她背上那条伤口。

医女又轻轻按了下景雪语的腰间,她瞬间痛哼一声。

医女的脸色有些沉:“大少爷,二少爷,表小姐悲伤的伤是利器造成,伤口控制的很好,不会危及性命,但是会很麻烦。另外表小姐腰上应该是被人恶意踢中的,养好比背上的伤还慢。”

“好,先医治她,快!”聂柒眉宇间的皱痕像是一道川字。

医女应了声马上下去做准备。

聂华忍不住哭了:“语儿,是谁对你下如此狠手!”

景雪语咬着牙不语。

聂钧沉默,打量着她的反应却不问话。

“是不是杜芊?”聂柒神色暗沉地开口。

“不是。”咬了咬唇,景雪语费力道。

蓝草扑通一声,又一次狠狠跪下,她眼中没有疼痛,只有愤怒的泪水:“表少爷,是景雪染!”

“滚出去!”

同时,景雪语也顾不得身上伤口,在她景雪染三字落下后,扯过身旁的瓷枕就狠狠往地上砸。

聂柒上门

聂华他们惊讶地看着景雪语。

她撑着身子半坐起,呼吸急促,像一只暴怒的野兽:“我让你说这些了吗?”

她的声音天生如水一般温和,现下语气虽不严厉,却比严厉起来还要恐怖。

蓝草委屈的跪着,眼睛里都是不甘:“小姐,我没说错!”

“好,”景雪语轻笑,脸色越发惨白的可怕:“你没错,可惜这样不听主子话的丫鬟,我用不起!”

她交代过,不许透露出半点关于她受伤的消息。

向骞向她报告说洪方去了聂侍中府,那时她没有法子,但也警告了欣语院所有的人。

蓝草现在当着她的面违反她的命令,这样的丫鬟,忠心又如何?做事不过大脑,偏偏自以为是,迟早要死在那张嘴上。

景雪语越想越气,最后猛地咳嗽起来。

医女忙去稳住她。

聂柒忽然上前一把揪住蓝草的后领,像拖着个包袱一样把蓝草带出去。

聂华很喜欢蓝草的忠心,正想跟过去,却被聂钧伸手拦住。

他望了眼景雪语,意思很明确,先看好表妹。

聂华皱眉,只能待在了原地。

聂钧眼中划过沉思,他不认为聂柒会对蓝草一个丫鬟怎样,但是对那位……

如果那位真这么做了,伤了他们表妹,聂柒只怕会冲动做事。

聂钧无力的扶了下额头,转身追了出去。

聂柒却已经踏上了通往浮华轩的道路。

蓝草在他询问之下,把她所知道景雪语受伤的事情和盘托出。

她说景雪染在外踹伤了景雪语,并雇了高手差点要了景雪语的命。

景雪染在年关宫宴那天给他一巴掌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现在他还有当时的吃惊——她什么时候会的功夫?

又想起景雪语惨白的脸,背后血淋淋的伤口,心中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聂柒抹去记忆中的吃惊,仰头看着他已到达的目的地,浮华轩……

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极尽奢美,但是,浮华,也只能是浮华!

大门紧闭却没没上门闩,聂柒脚一踹,两扇门发出痛苦的呻吟向两边敞开。

房间内,东陵水儿警惕的抬起头。

浮华轩的丫鬟已经在秩序井然的工作,这么大的动静瞬间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开始看见聂柒那张俊逸的脸时,那些小姑娘都愣了一下。

几个年长的婢女反应过来,立即一起走到聂柒面前形成一堵肉墙。

其中等级最高的一个皱着眉,语气十分严肃:“这位公子,浮华轩是后宅内院,非相府主子,不得闯入!”

她一边说,眼睛一边看着浮华轩大门上那个暗色的脚印。如果不是聂柒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好,非大户人家少爷穿不起,她会以为这就是个强盗。

“滚开!”聂柒没闲心扯这些,剑眉一横,眼中戾气横生。

那婢女脸色微沉:“这位公子,浮华轩乃是我们大小姐的住所,你若要强闯,有本事先杀了我。”

聂柒怒,身影如风一般上前,抬起脚就往那婢女身上踹。

好快的速度!

那婢女来不及反应,闭上眼等着疼痛来临。

教训不要脸的

疼痛并没有来临,一股拉力从身侧传来,她被人拉开。

婢女感激地看过去,发现拉自己的人,竟是景雪染的贴身侍女水儿。

水儿的反应似乎一直都很快,婢女愣了会儿。

“聂公子好教养,跑我院子里打我的丫鬟,我都要以为这相府成了你的了。”

景雪染施施然走出来,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聂柒,眼神和语气一般如冰寒。

“景雪染,你恶意伤害嫡妹,买凶杀人,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教养?”聂柒冷沉道,眼中怒气冲天。

景雪染只觉好笑:“她是这么说的?”

如果那景雪语真是这么说的,她也要感叹一下景清女儿的不要脸了。

咳咳,当然,她就不算了,她的父亲,景清配么?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除了告状什么都不会吗?”聂柒冷笑,“语儿她什么都不肯说,可你当我不会查么?”

“错,”景雪染扬眉,“你查与不查和我没什么关系,反正查出来的东西和胡编也没什么区别。”

“你,蛮不讲理!”聂柒怒火中烧,运起内力向她冲去。

东陵水儿漂亮的大眼睛里也升腾起怒火,这个什么少爷,过分!

东陵水儿瞬间出手,拦住聂柒,两人在空地上缠斗。

“其他人,回房间待着。”景雪染凤眼微眯,食指轻轻敲着自己的手臂。

那些丫鬟立即散开,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屋中。

东陵水儿现下的内力是不如聂柒的,故而有些落了下风。

她的弱点是在双腿膝盖上,聂柒已经发现,每次都朝她膝盖上踢去。

景雪染凤眼扫了扫,意外的发现窗边上她的玉笛。

笑意越上眼眸,景雪染走去拿过玉笛,凤眼眯着打量占了上风的聂柒。

就是现在!

凤眼中锐利的光芒闪过,纤纤素手一动,玉笛被投掷出去。

聂柒发现横空而来的玉笛连忙侧身,但是景雪染算好角度的攻击,他闪也闪不开。

玉笛不偏不倚的撞在他左侧肩膀上,聂柒被这冲击力撞退数步。

玉笛也因为反冲力回旋飞回,景雪染伸手,轻而易举的接住。

东陵水儿摸了摸鼻子,忽然觉得她好没用啊,小姐现在没内力都能把聂柒打退,她呢?差点就被打了……

“景小姐偷袭我大哥,这气度委实也是没谁。”聂钧刚过来就看到聂柒被打退,被伤到地方还是左肩,面色瞬间差了下来。

早年聂柒曾为景雪语受过伤,伤的就是这左肩,景雪染刚才那玉笛造成的冲击力如此之大,聂柒的伤口定不好受。

“呵呵,”景雪染扯了扯嘴唇,凤眼中不带星点笑意:“谢谢夸奖。”

东陵水儿深呼一口气,叉着腰扬声道:“我家小姐气度不用你来说,但是你们两个登徒子,竟敢闯相府小姐的住所,真是衣冠禽兽!”

聂柒肩膀还疼,然后又听到自己和弟弟居然被一个丫鬟骂衣冠禽兽……这滋味,佛曰:不可说。

聂钧也哽着了,饶是他心有七窍,他还真不好解释自家大哥发的疯。

景雪染赞赏的瞥了眼水儿,而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玉笛:“水儿你说得不错,所以接下来,我们主仆俩,也该教训下这些不要脸的,

——禽兽。”

牵走你家哈士奇

禽兽……

聂钧再次被这个词打击到了。

聂柒冷着脸:“你偷袭在先,好意思骂别人?”

“你踹我门闯我院在先,活该。”景雪染赏了他一个白眼。

这种会对女人动手的辣鸡男人,原主居然看得上,还要他爱上她,滚滚滚,姐眼还没瞎。

“偷袭又怎样,我家小姐是弱女子,你个男的被弱女子偷袭,也亏你说的出口。”东陵水儿有样学样,也翻个大白眼,然后跑到景雪染身边。

聂柒猛地握紧拳头,景雪染隔得远都能听到他骨头间的脆响。

漂亮的凤眼停留在那袭蓝衣上,景雪染漠然:“看你还没傻,赶快牵走你家哈士奇,不然真当本小姐,不打狗?”

她最后那个字弯了个调,加重语气。

“噗嗤。”东陵水儿笑了出来。

聂钧瞄了下聂柒额头暴起的青筋,俊秀的脸上闪过苦逼,认命的上前把他拖走。

这景雪染也真是的,居然拐着弯骂人,害的他刚才都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两兄弟出了浮华轩,聂柒冷冷一眼扫在聂钧微翘的嘴角上:“你可以笑出来。”

“我敢吗?”聂钧无语,“我说哥你也真是的,能不能不要一碰到表妹的事情就犯傻?”

聂柒皱眉:“控制不住。从那个洪方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怪,但是看见语儿那样,我就疯了……”

聂钧面上浮起烦躁,转而竟变成了冷漠:“大哥,我只能提醒你和华儿,少和表妹接触。”

“钧儿,你什么意思,语儿是我们表妹。”聂柒不赞同道,眼中有明显的谴责。

与年龄不符的冷沉出现在聂钧脸上:“大哥,我不是不喜欢表妹,只是我发现了一些问题,不解决掉,整个侍中府都会没好果子吃。”

聂柒停下脚步,细细的端详着自己这个弟弟,最后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我知道了。我们是兄弟,哥我还能不信你吗?”

聂钧脸上重带了点笑:“大哥,你终于发现你弟的好了?”

“你虽然比我小,可你经历的,知道的只会比哥多,”聂柒有些无奈,“你说不行的,我会去做,但有一点不能变,语儿是姑姑的女儿,是聂家人,我们不能抛弃她。”

“这还用你说吗,爹都念叨多少遍了。对了,你肩膀还疼吗,景雪染那妮子下手肯定没轻没重。”

两兄弟一齐走在路上,其乐融融。

然而,有张网,数十年前就已经将他们兜住……

聂柒聂钧走后,那些丫鬟才出来,谨慎的排在院中。

景雪染指向其中一个婢女:“你,出来。”

那婢女应声而出。

景雪染凤眼懒洋洋的看向其他人:“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当然,今天发生了什么你们都知道的。”

“奴婢什么也不知道。”一众丫鬟齐齐回答。

真听话啊,景雪染转了转玉笛,明显很满意。

凤眼光波流转,景雪染认真打量她叫出来的丫鬟。

五官清秀,眼中坦荡,约莫二十多岁,是之前差点被聂柒踢到的婢女。

“你叫什么?新来的吗?”

“奴婢辛衣,才进浮华轩半月。”辛衣半蹲着身子行礼。

景雪染则把眼神转移向东陵水儿。

东陵水儿无奈了,小声道:“辛劳的辛,衣服的衣。”

“哦。”景雪染哦了声,她还以为叫新一呢。

辛衣忽然跪下:“辛衣是被卖进相府之前的名字,奴婢现是浮华轩的丫鬟,请小姐赐名。”

景雪染又将眼神投向了东陵水儿。

“有这个规矩。”东陵水儿扶额。

以前景雪染从不管这些事,不知道也正常。

二哈

景雪染点了点头:“嗯,那你就叫新一吧。”

辛衣懵了,疑惑的目光投向东陵水儿。

东陵水儿汗:“小姐,是让你给她赐名。”

景雪染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你笨呐,我都说了新一。新年的新,数字的一。”

东陵水儿无语揉着自己的脑袋,怪她咯?

“新一谢小姐赐名。”辛衣,不,新一,她向景雪染磕了个头。

景雪染却闪开她这一磕,挥挥手道:“我饿了,你去端点吃的,直接送凝阁。”

“是。”新一麻利的从地上站起来,脚步略快的走出浮华轩。

“小姐,你取个谐音有意思吗?”东陵水儿扶额。

“懂什么,新一可是神探的名字。”景雪染又敲了下东陵水儿的头。

东陵水儿灵活的躲开,景雪染手下方向一变,轻轻地敲在了她脑袋上。

小样,跟她躲,哼哼。

她悠闲地走向凝阁,东陵水儿亦步亦趋的跟上,“小姐,哈士奇是狗的品种吗?”

景雪染脚步不停:“猜对了。”

东陵水儿又问:“被用来骂聂公子,这种狗是长得很丑吗?”

“非也,”景雪染竖起食指晃了晃,眼中浮现起地球上二哈的疯姿,忍不住笑道:“哈士奇是雪地犬,瘦的长得很像狼,但是吧,这货很蠢。”

东陵水儿不解:“这货什么意思,长得像狼还蠢吗?”

“那就是个代称,别纠结。”景雪染挑眉,凤眼中闪过戏谑:“而且,我看水儿你就长得满聪明的,怎么什么问题都要问呢?”

这是拐着弯说她蠢吧……

东陵水儿默了。

“刚好一楼笔墨都有,我给你画幅二哈。”景雪染却心情大好,飞快的跑进凝阁一楼书架搭起的迷宫里。

东陵水儿无奈跟着进去,却在走的时候将经过书架的第一本书都拉出来。

景雪染过目不忘,走过的路线都可以记住。

东陵水儿可不行,只能这样防着迷路。

景雪染已经在书案上铺好了纸张,也不研墨,拿着墨条直接在纸上涂画。

不用墨汁也能画画?东陵水儿好奇的凑过去。

墨条尖角的地方划出细小的线条,景雪染几笔落下,简单的勾勒出二哈脑袋的大体样子。

这张纸留白蛮多,她起笔画的狗头也不小,景雪染笑笑,干脆画只大点的二哈全体。

说干就干,东陵水儿的眼神从好奇变成了泡泡:“小姐,你这画的是只狼?”

在二哈尾巴上又描了几笔,景雪染笑看自己的成品,“都说了长得像狼,像吧?”

东陵水儿忙不迭的点头:“像,特别像长了黑眼圈的狼,特别是毛白点的那种。”

二哈不就是这样吗?

景雪染抖了抖纸张,俏脸上的笑差点花了新一的眼。

新一稳了稳心神,端着托盘走进去,托盘上有碗红枣粥,还有三叠精致的点心。

东陵水儿上前接过去,一边道:“小姐把手擦干净,先吃东西吧。”

景雪染放下画作,伸手抽出东陵水儿腰间的帕子擦了擦手,拿起红枣粥慢慢的喝着。

新一的眼神落在了书案上的那幅画:“小姐在作画么,这是……一匹狼?”

景雪染咽下一口粥,道:“不是狼,是哈士奇,狗的一种,可爱吗?”

新一也点头:“很可爱,小姐画的真好。”

“你喜欢送你了。”景雪染又埋下头喝粥,这粥微甜,不腻,她喜欢,而且,有管家爷爷的味道……

“谢小姐。”新一半蹲下谢赏,上去小心翼翼地拿过那幅画,眼睛里都是新奇的色彩。

为搏王妃一笑1

东陵水儿看新一好奇的样子笑了,又看看埋头喝粥的景雪染:“小姐胃口不错。”

放下勺子,景雪染凤眼微眯,很满足:“这粥不错。”

“那再让厨子做就行了。”东陵水儿还没见过她单独偏好一种食物。

景雪染赞同点头。

东陵水儿拿走她手上的空碗,把那几盘点心摆在了书案上:“小姐,你很喜欢这哈士奇吗?要不哪天让人捉只回来养着。”

景雪染顺手拿过一块点心啃,眼睛里有丝遗憾:“能养当然好,特别是养的幼崽。但是这种狗在凤还,我估计不好找。”

或者根本找不到。

不过哈士奇是西伯利亚雪地犬,凤还国是一个春天也暖和不到哪里去的国家,没准真的有可能发现和二哈相似的犬。

凤眼中浮现出期待,景雪染抬手拿了块点心塞进东陵水儿刚开口想惋惜的嘴里。

“咳咳!”东陵水儿猝不及防被呛着,连忙转身咳嗽。

新一极有眼力的拿走她手里的托盘,让她咳得轻松点。

待东陵水儿咳好,转过身就看到眼前是一块糕点,头上还被一只手摸了摸。

“乖,吃点心,不生气。”

景雪染笑盈盈的声音是如此温柔,东陵水儿很甘心的张开嘴被投喂了。

新一在旁看着竟有些想笑,小姐是在逗水儿呢。

待三盘点心被解决完,景雪染拖着水儿到三楼去,振振有词说教她技巧。

新一除了晚膳进去过一次,就被叫回去休息。

黑夜下,一道黑影在空中划过,那是一只黑鸽。

暗夜中有道银光闪过,黑鸽往旁边扇扇翅膀,胸腔里发出咕咕声,而后不带一片云彩的飞走了。

思王府

窗户上传来笃笃的声音,昏黄烛光下,祁水思站起身走过去打开窗子。

黑鸽蹭了蹭他的手,然后鸟喙在自己腿上啄了啄,上面绑着一个竹筒。

这竹筒比传一般密信的要大几号,祁水思将它取下,黑鸽扇扇翅膀飞走。

从竹筒中倒出一张被折叠的纸,祁水思轻轻把它展开。

纸上的动物似狼非狼,眼边那一圈黑让人看着想笑。

哈士奇?

祁水思挑眉。

竹筒中又倒出一张小信笺,祁水思展开信笺认真看着。

‘尤其偏爱红枣粥’这行字让他凝视。

思绪好像飞跃到了另一个时空。

大大的餐桌上,女孩晃悠着双腿,右手挥舞着瓷勺:“管家爷爷,我还要吃,我喜欢管家爷爷煮的粥。”

和蔼的老爷爷在她身旁摸了摸她的头:“染儿乖,以后管家爷爷再给你熬粥喝,今天就这样了好吧。”

“好吃嘛……”女孩嘟起嘴,有些不情愿。

男孩……他抽出张纸巾,给她细细的擦了擦嘴角:“早上不能吃太多,你都吃两碗了,听话。”

女孩就着他的手擦嘴,然后跳下椅子:“那好吧,我不吃了,但是明天,后天,以后的每天,我都要吃管家爷爷熬的粥!”

管家爷爷失笑,他也笑。

回忆落幕,祁水思继续向下看。心中却想着:红枣粥是吗,改天他也给她熬。

为搏王妃一笑2

‘王妃很喜欢这种叫哈士奇的狗,想养只幼崽。’

祁水思沉思了会儿,在凤还想找哈士奇,这难度,好像要比摘月亮简单对吧?

他对着夜空唤了声弄墨。

下一秒弄墨就出现在窗子外面,抱手恭敬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祁水思将那张画递过去,面无表情:“拓印这幅画,你们五个去找哈士奇,要幼崽,要温顺,要适合女孩子养。”

弄墨应是,接过那张纸。

祁水思想了想,又加了句:“送给王妃的,看着办。原画拓印完了还我。”

然后他关上窗子,回到书桌边看完信笺上最后一行字——

‘王妃为奴婢赐名新一。’

新一,工藤新一。她是想培养一个神探吗?

昏黄烛光轻轻摇晃,软了男子唇边的笑。

而外边弄墨在听到那句送给王妃的后,瞬间兴奋了。然而当他展开那幅画后,直接傻了眼。

弄墨挥挥手召唤来小伙伴:“你们过来看看。”

饮血在他背后瞧了瞧:“一匹狼?”

“还长了黑眼圈。”弄文指了指二哈的眼睛。

隐风摸摸下巴:“刚才我偷听到什么哈士奇,这玩意?”

血衣很兴奋:“感觉好可爱的样子!”

弄墨高深的笑着:“你们说的很对,那么谁能告诉我,这种狗到哪儿去找?”

四人沉默。

弄墨脸上的疤痕似乎在跳动:“怎么,一到正经事你们就蔫了?”

思王府的暗卫们都知道,以暗一为首带的这五人里面,弄墨智商第一,饮血实力第一,弄文宠爱第一〈当然要除去暗一,再除去他们可爱的未来王妃。特注:主子带在身边最多,做事最多即为“宠爱”〉隐风暗杀第一,血衣怪招第一。

智商最高的弄墨都不知道这哈士奇是劳什子,他们四个想得出来才是天方夜谭。

弄墨长叹一口气,忽然有种世上好队友难求的悲伤,而后叹口气,认真的在走廊灯笼模糊的烛光下钻研起王妃的墨宝。

未来王妃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画法,不似当下推崇的画神,也不是一般的工笔。

反正比起抽象要具体,比起工笔要有灵气。

理了下思绪,弄墨笑得贼兮兮的:“这狗主子要找来送王妃,所以我们?”

“誓死搏王妃一笑。”四人齐刷刷的喊出口号。

笑话,要送给王妃的东西,他们能不积极吗?

之前几人还在苦哈哈的被罚,弄文让人把王妃的玉笛送过去后,惩罚瞬间没了。

抱紧王妃大腿,才能在王爷眼皮子底下讨口饭吃。

弄墨点点头,一点也不吝啬的分享自己的大脑:“画像上这更像狼,毛色偏浅白较多,厚且密,爪子肉垫也稍厚,应该是雪原上的狼。我们去雪原上转悠,有这个品种的就抱只崽子来,没有么,就抱只差不多的狼崽子,训好了给王妃送去!”

四人齐齐叫好。

某冰天雪地中,厚厚的雪层下,某狼觉得肚子一疼。

“嗷呜嗷呜。”哪个兔崽子还没出生就在肚子里给老娘闹!

向骞离去

话说白天聂家两兄弟回到欣语院,景雪语看到他们身上没什么事松了一口气。

在最后聂华依依不舍的道别里,表兄妹们挥手说再见。

聂家只留了医女在欣语院里,反正整个欣语院现在像个铁桶一般,藏一个丫鬟很容易。

当医女回到自己单独的房间过夜时,景雪语的屋子里却出现了一道人影。

“向骞,有事?”景雪语没睡,背上和腰上的疼痛让她也睡不着。

男子背对着烛光,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我要走了。”

“走?”景雪语有些诧异。

向骞声音低沉,带着天生的疏离:“当初我加入侠偷帮是因为你,但我也说过,时间到了我是要走的。”

景雪染眉心蹙起:“你能否多留几日?最近我伤重,没有你在,洪方一个人管理侠偷帮会很吃力。”

向骞摇头:“这个地方我不能停留太久,你拨给我的那些人虽然不及格,但是勉强够你用。”

向骞收集能力是一把手,当初她无意救了他,他说可以为她留下来料理侠偷帮,现在他要走,怎么都是雪上加霜。

景雪语苦笑:“既然这样,我也只能和你说再见了。”

向骞点头本直接想走,却又想起什么多说了一句:“送你一忠告,报仇是报仇,但是有的人你不能牵进去。”

“景雪染么?”景雪语嘲讽的笑笑。怎么她身边的人,都叫她别动景雪染。

其实那天被景雪染一脚踹中之后,她就已经感觉无力了。

景雪染是有埋得多深?

或许她太过颓败,导致整个人气息都弱了。向骞默了默,半饷才开口:“人世间分有人凰与世凰,相府有双凰,世凰的命责不在世间,人凰不能,也不该对世凰出手。”

“只因这天命?”景雪语柳眉一竖,心中不甘。

天命所定,什么人凰世凰。

依向骞所言,她恐怕就是那人凰,景雪染也是世凰。所以她不能对世凰景雪染出手么?哪怕他们之间有滔天血仇?

“就算没这天命,你想的那些和她本也没什么干系。”向骞生来淡漠,此刻竟有些无奈。至于那无奈的是景雪语的心境,还是命运的轨迹就不得而知。

“我报仇没错,而且难道景雪染就没找过我麻烦?”景雪语抿唇,一派固执。

向骞摊手,屋中的气温冷了些,“如同你说的报仇,你所做的母债子也还,那位做的事情,和你一样。”

不待景雪语再说些什么,向骞忽然转身:“归期已到,有缘再会。”

轻轻一句道别落下,屋中的烛火熄了。

景雪语愣住不解,两三息后,烛光又幽幽亮起。

向骞已经消失,他之前站着的地方只有一片青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

费力撑着下床,景雪语跪坐在地上捡起那片东西。

入手清凉顺滑,一股凉凉的气息顺着她的手涌进身体里。

腰上后背上的疼痛在一瞬之间好了很多。

景雪语发愣地盯着掌中之物。

青绿色的细羽整齐,排列而下整体线条流畅美丽,上面发着淡淡的荧光,似乎有一层云纹覆盖在上面。

这是一只鸟羽。

传说中青鸟的羽毛。

青鸟

景雪染在凝阁正守着东陵水儿运功,一边百无聊赖的试着能不能聚起御兽诀的内力。

结果当然是以失败告终。

她也不气馁。

陆星危曾说,她内力散去后会有一段较长的虚弱期。

这并不是妄言,她也没有运气好的逃过去。

今天她本来打算给东陵水儿教点杀招、灵活运用所学秘籍的时候,本来两人不用内力,她该碾压东陵水儿的。

可是偏偏,近身之后东陵水儿才用了三成力她就倒了。

弱鸡啊弱鸡,以战斗力自豪的景大小姐哀伤45°望天花板。

好像自从穿越过来,她的战斗力就降了。

一人对八人她完胜,但是居然被祁水思那臭家伙儿背后给了暗剑。

侠偷帮那次王啥的闹事,她一根玉笛解决了所有战斗力,在杀了那个王什么的,却没对其他人下杀手。

再来就是景雪语对她的暗杀,虽然她在百人队伍里面杀了个双进双出,但最后只踹了景雪语一脚,自己还挨了几刀。

亏啊。

景雪染撇嘴。

不过今天聂柒那怒气冲冲的样子,估计景雪语那小妮子正腰疼呢。

丝毫不知道弄墨又给景雪语补了一刀的事,景雪染勉强给那一脚算了个满意。

忽的,一缕气息在周围划过。

景雪染蓦地屏息,凤眼中微微迷茫。这气息,有点陌生,又有点亲近?

谁,是谁?

不知何时又进了御兽诀劈出来的神魂空间,景雪染刚想退出去,就发现御兽诀今天异常……兴奋?

泛黄的纸页在空中哗啦啦的翻着,景雪染看的心惊肉跳,总觉得下一秒这些书页就会因为过快的翻页速度变成碎片。

它似乎实在不耐烦什么,居然朝景雪染飞来,在她头顶上方悬停,随后……

“靠!”

景雪染双手抱头爆了句粗话,那书发什么神经,砸她头干嘛啊。

眼睛前面都是星星,明明只是被一本书砸了,景雪染却觉得自己是被一个几十斤的重物砸了脑袋。

没死真是奇迹呵……

忽的御兽诀又不闹腾了,它用书脊和两边封面对着景雪染,泛黄的书页缓慢的翻着,书页间翻动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像人的叹息。

景雪染抱着脑袋无语,她是不是被砸傻了,居然又在一本书上看到了人性化般的表情,那是在沮丧?

御兽诀轻轻扇着“翅膀”,慢悠悠的回到半空中飘着。

景雪染眼前金星还没散去,就又发现自己出了神魂空间,东陵水儿扔在运功,红色蜡烛已经滴了厚厚的蜡泪。

泥煤的,御兽诀今天发疯了吧。景雪染不悦。

那抹让她觉得些许亲近,但是明明又很陌生的气息已经没有了,她凤眸黯淡。

那种气息不是人的,是属于动物的。

一种带着火焰味道的动物,身上气息清新又冷离。

灵魂又被强行拉扯进神魂空间,景雪染不爽,御兽诀却飞到她手上,自己展开了书页。

第一面那部分空白的扉页上出现了两个字——青鸟。

又有许多小字在下方出现——

追随凤与凰,是其亲信。好清风,沾涅磐。

近灵

小字到了这儿就结束。

御兽诀不会无缘无故的显出这些东西,那么刚才,她感受到的,是青鸟的气息?

景雪染食指无意识的敲着御兽诀的封面。

御兽诀似乎被她敲烦了,书页哗啦啦的翻了起来。

景雪染一阵无语。

闹了会儿脾气,御兽诀安静下来,书页停在了前几页。

景雪染下意识去看,上面是这样写的——万物有灵,灵皆可御……

大概意思就是,世界上但凡有灵识的,对于御兽诀来说,都是可以对自身有所帮助的。

这个有所帮助分的有几个阶段,开始就是与万灵沟通,让万灵按操控者的想法去做。

而后是迷灵,迷惑生灵达到目的。

再有即杀灵,杀去灵识留下躯体,可以操纵躯体。

最高为命灵,操控者的命令一下,万灵就会服从其意愿。

这篇有什么意思?

景雪染快速读完,有些茫然。

修炼御兽诀出来的等级,其中力量之强大不可想象,但是,御兽诀让她看这页有什么用意吗?

还是说,这书只是闹脾气随便翻到一页?

景雪染正想着,那一页的文字又发生了变化。

泛黄书页上的文字全部汇拢,最后重新组成八个加大加粗的黑体字——万物有灵,灵皆可御。

万物有灵,灵皆可御。

景雪染脑海里反复重复着这句话,御兽诀要她着重注意这句话。

灵,有灵……

难道,景雪染有些不确定:“你说的,是那只蚕?”

不断在她心脉旁散发冷气,现在呆在她丹田,有灵识知道要把她弄成傀儡的那只蚕宝宝。

既然万物有灵,灵皆可御。蚕宝宝也属于有灵,那她不就可以驯化蚕宝宝,保障自身安全吗?

御兽诀啪的一声合上书页,晃悠悠的悬在半空,书的上半部分不停地向前倾,像极了人在点头。

景雪染正无语,那书又晃到她面前,扉页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古体字——傻。

你妹的!景雪染怒了,分明这书思维跳跃的太快,之前还在说青鸟,现在又和她说蚕宝宝,她能反应过来就怪了,居然还骂她傻!

毕竟,听不懂一本书翻书是在呱啦些啥是她的错吗?

御兽诀忽略了景雪染的怨念,上前轻轻地拍了一下景雪染的额头。

一些古文字出现在了景雪染脑海中,是关于御兽第一阶段的近灵,与万灵沟通亲近。

这些内容应该是被特别找出来的,因为它们都不需要御兽诀的内力。

景雪染暴怒之下竟有些想感叹,这御兽诀要是是个人,妥妥的一暴躁又有实力的老师啊。

然后,她又被赶出了神魂空间。

揉了揉发麻的腿到观望台看了下天色,景雪染估摸着东陵水儿运功将要结束,便也没去钻研御兽诀给她的近灵。

果不其然,将近一刻钟后,东陵水儿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有以往运功后的兴奋,东陵水儿今天竟有些疲惫。

景雪染皱眉:“很累?”运功有益身体,东陵水儿现阶段的水平运功虽不能替代睡眠,但也不会如此疲惫。

“遇到瓶颈了。”东陵水儿回答的也有些颓废。

嗜睡的蚕宝宝

景雪染疑惑:“只是练回内力,怎么会有瓶颈?”

对于东陵水儿这种恢复内力的修行,瓶颈是不存在的。

因为他们在这之前就已经过了这道坎,重来是直接水到渠成的。现在东陵水儿说遇到瓶颈,她自然疑惑。

东陵水儿勉强笑了笑:“这个瓶颈过了,内力不但会全部恢复,并且会进入新的阶段。”

“能进阶多少?”景雪染颇为好奇。

东陵水儿表情黯淡:“一身内力至少十五年,多则二十年。”

凤眼中划过惊讶,景雪染佯怒敲了下她脑袋:“蛮不错的,你这丫头在伤心些什么。”

“谁伤心了?”东陵水儿鼓起腮帮子反问,然后有些丧气地看着景雪染:“但是这段时间一直卡在瓶颈期,那我实力只会在八年内力左右,打坐不能突破,会好没用的。”

“瞎想些什么,”知道她是因为担心不能保护她而黯然,敲她的手变成了一顿揉弄,景雪染把东陵水儿的头发弄成了鸟窝,随后语气无奈道:“不过,只打坐不能突破却是挺麻烦的,在凤还京城我怎么带你出去长长见识。”

没有见过刀枪血腥,看满地尸横遍野,也没有见过日月风华,逶迤山脉雄奇,想简单的让内力突破,那是不可能的,想要让内力在瓶颈突破,是很困难的。

所以胸臆很重要。

东陵水儿撅嘴:“大不了我就每天练剑法,就不信到了那个点还不让破。”

景雪染勾起笑:“嗯,我支持你。”

坚持是和天赋一样重要的东西,东陵水儿迟早会突破。

“咕~”

东陵水儿肚子忽然发出咕的声音,这妮子瞬间脸红了。

“都大晚上的了,正常。”景雪染毫不在意,随手托出一个食盒。

之前她让新一送晚膳时准备的,就是给东陵水儿留着的。

“小姐你太好了!”东陵水儿欢呼着扑了过去。

东陵水儿打开食盒大快朵颐,景雪染则走到观望台上。

大半座相府收入眼底,她可以清楚的看见景清的院子,杜芊的院子。

这两座院子,都是灯火微歇。

景清的院子叫青云院,一般是他处理公事的地方。

青云,想到这两个字,景雪染冷冷勾了勾唇角,想平步青云,卖女儿来得个平步青云算什么。

蔷院只有主屋的灯光亮着,景雪染不知道杜芊在做什么,这个母亲应当很累吧……

待东陵水儿用完食,景雪染便回屋洗漱直接“睡觉”。

好歹御兽诀给了她不用内力的近灵术,她直接睡觉就太辜负人家书的好意了。

开启内视到丹田,景雪染看到那条蚕宝宝蜷缩成一团,身体周边围绕着淡淡一层寒气形成的雾。

那是在扩散的寒气,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只能一直龟缩在这儿。

景雪染凝神,精神力轻轻戳了一下蚕宝宝。

那只蚕宝宝瑟缩了下,不舒服的扭动了下身子,然后继续睡。

景雪染又戳了戳,蚕宝宝毫无反应。

这是只嗜睡的蚕宝宝啊……

景雪染冷笑,开始了疯狂戳蚕的虐待。

吃货蚕宝宝

“靠,疼!”蚕宝宝终于被戳醒,小小的身躯扭来扭去:“停停停,别戳了,你个恶毒的女人!别戳我!”

景雪染抽了抽嘴角,恶毒的女人?这些话都是谁教这只臭虫说的,居然敢骂她?

想了想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景雪染深吸口气,忍住戳死这只虫子的冲动道:“为什么要把我变成傀儡?”

“我擦,你这不废话吗,不把你变成傀儡,我怎么出去找食物,我都要饿死了!”提到这个话题,蚕宝宝异常激动,细细的身躯左右摆动,头部的咀嚼式口器一张一合。

哟,还是只吃货呢,景雪染勾了勾唇:“你的食物是什么?”

“呃……”蚕宝宝忽然呆住了,它尾巴弯起在头上摸了摸,活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

景雪染挑眉看着。

“好像是个红色东西,身子和我有点像,”蚕宝宝冥思苦想着,费力地回忆口腹渴望的对象:“但它长得没我好看,嘴巴两边有尖牙,舌头还分叉。”

身子和它有点像,那就是细长。舌头分叉,嘴两边又有尖牙。景雪染试探的问道:“是蛇?”

“好像是叫什么蛇来着……”蚕宝宝迷迷糊糊的点点头。

景雪染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是不是叫络蚕蛇?”

当初在密室里,陆星危曾经和她说过寒山蛊的事,这只蚕宝宝是因为没有喂食络蚕蛇所以成了失败品,而它现在想的食物和蛇如此相近,估计就是络蚕蛇了。

“嗷!”

然而,一听到这三个字,蚕宝宝发疯了。

“我好饿啊,我要吃东西,我好饿,我好饿我好饿!!”

一阵鬼哭狼嚎,景雪染听得头疼:“行了,络蚕蛇我不知道怎么得,暂时你可以吃什么?”

可以吃的?

蚕宝宝兴奋了:“人血兽血天地灵药,这些我都能吃!你要是能给我,我可以考虑以后不把你弄成傀儡!”

哟呵,还考虑。景雪染笑了声:“想吃东西?”

“嗯嗯!”蚕宝宝点头如捣蒜。

景雪染一声冷笑:“想得美!”

“什么?凡事好商量,给我吃的,给我吃的!”蚕宝宝快哭了,它好饿啊!

退出内视,隔绝了蚕宝宝喊饿的声音。

这只蚕也是单纯,她问什么居然全部都说了。

如果喂食它食物可以稳住这只蚕宝宝,景雪染皱眉沉思。

这样其实也不错,不过她对医术一道只是个门外汉,还是等明天问一下陆星危的意见吧。

第二天

景雪染是被东陵水儿叫醒的。

望着一脸哀怨的景雪染,东陵水儿也很无奈:“小姐,我求求你快起身吧,外面绣娘已经来了,今天你还有得忙的。”

“我能有什么忙的?”景雪染不爽,说好的做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呢。

东陵水儿扶额:“我的小姐,你是不是忘了皇上让你多久嫁人?”

皇帝让她多久嫁人?景雪染挑眉,面无表情道:“不还没定吗。”

“嗯,我的小姐,再记住一件事,你及笄那天是二月的最后一天。”东陵水儿面上挂起迷之微笑。

“所以?”景雪染不解。

东陵水儿笑的温柔:“昨日夫人传话给新一,新一把夫人的话记下放在食盒里。是这么说的,皇上昨日和忠国公密谈,打算四月让思王爷带上未婚妻微服出巡。”

柳玉

what!

景雪染不淡定了:“好端端的出什么巡,而且一个王爷去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拉上未婚妻?”

东陵水儿摊了摊手:“这你得问皇上去。”

她问的了吗?

景雪染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对了,”东陵水儿又道:“我忘了说,皇上的意思是等你们微服出巡完了一回京,立刻大婚。”

最后四个字东陵水儿咬的很重,她继续幽幽道:“我说小姐,你不会真的想嫁给什么王爷吧,作为你的丫鬟,我绝对相信你的婚事不简单。”

“正确语序是我相信你的婚事绝对不简单,”景雪染闷闷道:“然后,你猜对了。”

东陵水儿不满道:“我又不蠢,怎么可能猜不对。还有,你是真打算要嫁过去?”

真打算要嫁过去?景雪染心中重复了遍,不快地问:“不然呢?”

东陵水儿一脸惊悚:“我以为小姐你会逃婚。”

逃婚?景雪染愣住了。如果是其他人逼婚,没准她就逃了。

但是偏偏她要嫁的人是祁水思,所以,她不会逃婚。

她不之所以不开心是因为他用手段娶她,不开心归不开心,真要嫁过去,她没那么不行。

因为……她想帮他,他是她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东陵水儿看她发愣,表情更为惊恐:“小姐你不会喜欢上那位思王爷了吧?”

景雪染差点喷出一口血,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东陵水儿一口气都不喘地道:“不会吧,小姐,你也没见过思王爷几次啊,怎么就喜欢上了,不会是因为思王爷长得很好看?不行不行!小姐,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不能肤浅!”

握草,握了个大草!

她怎么又变肤浅了。景雪染头疼的捂上耳朵:“行了,不说绣娘到了么,要我干嘛?”

看她真的有些不耐烦,东陵水儿才悻悻然道:“夫人派绣娘来给你做衣裳,为四月出巡做准备。”

想到只剩一月不到就要去出巡,景雪染咬牙,真想冲到祁水皇面前告诉他,我不想去啊!

对于这位皇帝景雪染本不讨厌,但是在那天看见那些宣旨太监对祁水思的态度后……呵呵,不好意思,她护短。

洗漱完到正厅,一位粉衣的少妇正在那里等候。

少妇看见景雪染,姣好的面容带了点笑对她行了一礼:“景大小姐好。”

景雪染微微弯身还她礼:“抱歉,久等了。”

“哪里,是我来得有些早。”少妇连忙笑着摆头。

景雪染淡笑:“那先请坐。”

她走到主位坐下,少妇见状也坐下,含笑道:“我是国公夫人特意派来的,我叫柳玉,景小姐若乐意,可唤我玉娘。”

她谈吐大方,表情也并无拘谨,相处下来并不让人讨厌。

景雪染微笑:“那劳烦玉娘了。”

柳玉摆摆手:“景小姐客气。”

她拍拍手,有几个丫鬟从外面托着布料进来站成一排。

柳玉起身走到正中间:“景小姐,这次出巡,国公夫人说衣饰越简单越好,所以款式已经定下,现在是让小姐您来选喜欢的布料的。”



让她选?景雪染没什么兴致的看了眼那些布料,都蛮精致,上面还有流行的绣花。

最后景雪染放弃了打量,随意道:“白色的可以,青色的可以。”

东陵水儿在让一直跟着,听她这句话差点跪下。大小姐!除了青色白色你就不能穿点其他的吗!

如果可以,景雪染也想穿其他颜色,她并不是偏爱青白两色,而是较于那些粉色、天蓝色、青葱色……

她不敢穿啊!

柳玉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然后笑道:“这两种颜色很衬景小姐的气质,不过只选两件太少了,景小姐喜欢什么颜色,我带的布料不止这些。”

难道你不能批量生产那两种吗?这句话景雪染终究没有问出来,只是唇边弯着礼貌的笑:“有深色的吗?”

柳玉点点头:“当然有,景小姐的喜好倒是和忠国公府的大小姐一样都喜欢穿深色的呢。”

国公府的大小姐……

景雪染挑了挑眉,虽然杜芊是忠国公府那位国公爷的嫡次女,但是和忠国公府其实并没有那么亲厚。

具体原因么,其实还是因为原主。

忠国公府那些人的神魔观念很强,是不喜欢生在二月的原主的。

至于忠国公府那位大小姐么,是景雪染舅舅的嫡长女,景雪染的表姐。

和景雪染才女之名整个凤还京都人尽皆知不一样,这位大小姐很低调。

她的闺名和她的人一样低调,叫杜默桐。

对于她那张脸,原主的记忆更少,依稀是小时候见过两次,就再没印象。

景雪染微微勾唇:“那还真巧。”

“巧是巧,杜大小姐稳沉也适合深色,不过那些布料可能不怎么配得上景小姐这张天仙般的脸。”柳玉委婉地道。

是个人精。给柳玉下了个定义,景雪染摆手:“罢了,之前我选的都不要了,你若愿意,就给我赶几套黑色的来,左右我就喜欢黑色。”

黑色,那也太深了吧!

柳玉惊诧地看了她一眼:“景小姐真要黑色?”

“嗯,有问题?”景雪染漂亮的凤眼向上扬了扬。

柳玉忙不迭摇头:“当然没有,难得景小姐说喜欢,我会很快把衣服做好了送来。”

景雪染的道谢特别没诚意:“那多谢了。”

柳玉说着哪里哪里,而后就带着人走了。

东陵水儿轻轻戳了戳自家主子,特别认真地问道:“选好的青白色真的不要了吗?”

景雪染的魔爪伸向了东陵水儿的耳朵:“你当我说着玩呢。”

东陵水儿急忙闪开,往她手中递了一杯茶干笑道:“小姐你刚才话讲太多,喝点茶润润口,新一马上就取了早膳回来了。”

景雪染拿过茶抿了一口,忽的,她面色一冷,将茶水全部吐了出来。

东陵水儿一惊:“怎么了?”

“小姐,用膳吗?”新一正巧回来,手中还托着简单的膳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看着脸色凝重的景雪染和诧异的东陵水儿,她有些疑惑。

景雪染没说话,她细细观察着手中的茶。

灵瑶公主的遗物1

过了会儿,景雪染纤长的手指从茶杯中夹出几片茶叶,指姆间摩擦,很快将叶片碾碎。

“呵。”景雪染冷笑声。

东陵水儿皱眉:“这茶有问题?”

景雪染哼了声:“过家家的玩意。”虽然不知道这茶叶是什么,但她是特工,做过抗毒训练的特工,水里有没有异常,这是必修课!

新一则紧紧盯着景雪染指间已成碎片的茶叶,眼中有凝重,有赞赏,也有愤怒。

景雪染偏头望向她:“你知道是什么?”

新一上前把膳食放在桌子上,点了下头:“确实是些过家家的玩意,不过还好小姐你没喝下去。”

景雪染面上没有一点惊异,她早就知道新一不简单,很有可能是派过来保护她的。

至于派她过来的人嘛,除了祁水思,她想不到第二个答案。

“一点都不安分,”景雪染摇摇头,把茶杯递给东陵水儿,“别浪费,拿去浇花。”

秉着废物利用的心态,东陵水儿淡然的浇花去了。可

新一的表情十分平静,声音听着却有点肉疼:“小姐,虽然栢枼不适合你喝,但也是很贵的,五百两银子才一两啊,它也可以救人的。”

漂亮的凤眼向上翻了翻,景雪染打了个呵欠:“没看出来那妮子还挺舍得的。”

五百两一两的药材拿给她喝茶,景雪语不可谓不大方。

新一这回有点好奇了:“小姐你知道是谁?”

“别辜负你这个名字,想一下相府后院里谁有这个财力。”景雪染勾了勾唇,一派淡然。

新一,神探的名字哎。叫新一的,怎么能笨呢?

东陵水儿一直听着她们对话,也动脑子想了想。

新一知道栢枼是一种性寒药材,且药性很强,并不便宜。

后院里面想害景雪染的多了,但是在景雪染快要出嫁的消息传开后,那些姨娘什么的,肯定是收手的。

也就只有那几个和景雪染有仇的小姐会干这种事。

但是那几个没背景的庶女哪能随随便便拿出五百两来下毒,最后的可能也就只有景雪语了,同样身为嫡女,而且有一个侍中舅舅做靠山。

看两个丫头亮了的眼睛,景雪染慢悠悠地拿过一碗粥,扑面而来的红枣气息让她弯了弯眼睛,其实米虫生活蛮好的。

不过苍天明显不想让她这么米虫下去。

一袭深蓝衣袍,暗一自然而然的走了进来,薄唇轻启,声音里的冰冷压下了他出色面貌的风流气息:“我说你倒是很享受,大门都不上闩的?”

“有人喜欢踹,弄坏了换新的我心疼。”景雪染头也没抬,语气很敷衍。

反正又不是她家小思,没揍他占用她吃饭的时间就不错了。

暗一一点都不意外:“聂柒那混小子?”

景雪染慢条斯理的咽下一口粥才道:“聪明。”

新一在旁边冒星星眼:敢这么和首领说话,未来王妃果然厉害啊!

暗一丝毫不在意她的语气,高挑的身体立在正中:“景雪灵那边有动静了,分头行动如何?”

灵瑶公主的遗物2

景雪染凤眼眯了眯,声音中骤然带了些冷:“他帮我还有其他目的。”

暗一耸了下肩,很不负责任地道:“那会儿他不知道,现在估计也不知道这个消息。”

脸色稍霁,景雪染敲了敲瓷碗:“你们要做什么?”

“那位打的主意我们也在打,只是那东西暂时不能动,我阻止他们,妹妹你救你的人。”暗一很是无所谓,妹妹这两个字更是说得没有一点感情。

索性景雪染不需要他含有感情,只是问了句:“是什么东西?”

暗一也没瞒她:“灵瑶公主的遗物。”

灵瑶公主?

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景雪染想了想,道:“他的母亲,惠妃娘娘?”

祁水思的母亲在现在并不有名,原主的印象也只知道,是邻国风云的一位公主,封号灵瑶,至于闺名……

真不清楚。

暗一点头:“没错。”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计划。”景雪染放下碗,面无表情。

暗一笑了:“没计划,我去拦着偷儿,你悠着点进秋风院救人。”

居然没有计划……景雪染默了两秒才开口:“开始吧。”

她话音刚落,暗一就消失在了正厅里。

“新一守家,水儿我们走。”景雪染随之站起来,缓慢向外走去。

新一眸中浮现不赞同,正欲开口,却发现她家小姐也不见了!

追出去到正厅外,没有内力的新一,只能看着浮华轩墙角那处消逝的衣角欲哭无泪。

头一次觉得弄文他们说得对,她这一声岐黄术白学了!论精比不上尹贤,论毒未来王妃根本不需要她帮忙。

这还有要动手的事,她连主子的衣角都抓不到啊!!

新一在抓狂,东陵水儿也在抓狂。

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走那边隐蔽性最好的!求指教啊行不行,不然相府可能随便来一个下人都能看见你家丫鬟啊!

景雪染身子如猫儿一般灵巧,她所经过的地方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如果不是刻意在等东陵水儿,就东陵水儿这种菜鸟根本看不见她。

“屏息,按我的路走,要快。”

在秋风院外,景雪染又一次打量了下那几处没有改变位置的安慰,简单的嘱咐一下东陵水儿,身形敏捷的窜进暗卫的视觉死角。

东陵水儿紧随其后不敢有一点怠慢。

隐藏着的暗卫皱皱眉,仔细地看了看他所负责的范围。

刚才怎么觉得有点怪?

算了,可能是太累了。暗卫如此安慰自己,继续坚守在自己岗位。

他并不知道,刚才有一位顶尖的特工带着一个菜鸟穿过了他监视的范围,两人已经进入秋风院。

一刻没停地摸进之前祁水思带她去的房间,景雪染动作相当熟练,搞得东陵水儿都有点怀疑自家小姐,是不是早已经跟个偷儿帮这些地方摸清楚了。

景雪染想都没想这些问题。

假货景雪灵在秋风院里建了个密室,那密室入口应该在她自己房间里。

走到房间最里侧的一扇窗户旁,窗子是打开的,她隐着身子在半扇窗户后打量。

很好,后面这一块因为建筑物,都不在那几个暗卫的监视范围。至于景雪灵的房间,她还不至于不知道在哪个位置。

神秘黑衣人1

确定下位置,景雪染笑了下,轻声嘱咐:“能跟就跟,不能跟就找机会过来。”

东陵水儿什么也没说,因为,她主子已经从她眼前消失了。

至于景雪染,身体贴在墙上毫无压力。虽然秋风院四个角布置暗卫很对,但是不会因地制宜地安排就相当于给她送了个大便宜。

有风轻轻吹过,景雪染迅速推开景雪灵房间的一扇窗,猫着身子翻了进去。

踩在屋中的软榻上,景雪染相当满意自己刚才那一串动作。

当然,如果内力还在,速度再快点就最好不过了。

景雪灵的房间和她其实差不多,只小了一点,也没有她屋里那么大的博古架和一些贵重花瓶。

但是其中的种种家具,床上的被褥和床幔,十二扇的屏风无一不是金贵之物

景雪染仔细看了看这个精致的,最后走向那张床,轻轻的在床头踢了一下。

听着木床发出的声音,景雪染勾唇,伸手扯住床上几层被褥一掀,完整的床板显露了出来。

在床板边缘出细细摸索,景雪染手停在某处,随后一按。

原先的床板上瞬间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口。

就着屋内昏暗的灯光,景雪染可以看见这洞约莫有一人深,下面有个半米高的台子。

又仔细看了下洞口边缘的痕迹,景雪染可以确定,这就是秋风院最近新建那个密室入口。

下面没有什么响动,景雪染毫不迟疑的纵身跳下去。

密室里黑漆漆的,景雪染闭了闭眼适应一下黑暗才重新睁开眼睛。

有血腥味……景雪染心沉了沉。

隐约可见手边有个烛台样的东西,景雪染伸手过去,摸出了一个火折子。

这火折子也不像一般电视剧里的,身上环刻着精美的花纹,还有一些图案。对这古代的打火机,她默默吐槽了下做工,然后面无表情的打开盖子,将里面的火星弄大,点燃烛台上那一小节蜡烛。

昏黄的灯光将黑暗驱散,光亮一点点填满这个空间。

血腥味的来源,是这个不足十五平米密室的角落里。

一团红色蜷缩在那儿,黑色的长发乱蓬蓬的,活像一堆杂草。

精致的衣裙上已经有了暗黑色的秽物,名贵的布料变得皱皱巴巴。

几滩暗黑色血迹在一边已经干涸,景雪染站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

“阿灵?”

她轻轻唤一声,角落里的那一团红色突然颤了颤。

一张被血污染的已经看不本来面貌的脸扬起来,那双大眼睛死死地看向她,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姐…姐……”

景雪染快步走过去,在景雪灵身旁半蹲下。

发现真的是景雪染,景雪灵呜咽:“姐…大姐姐,救我,救救我,阿灵好痛…救救阿灵…”

她用力的向前扑,失去平衡倒进景雪染怀里。

景雪染这才发现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粗糙的绳子已经把景雪灵娇嫩的手腕磨破,暗红色的血迹红了绳子的周边。

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景雪染连忙解开束缚着景雪灵的绳子。

她已经尽力放轻了动作,可景雪灵还是疼得直哭。

神秘黑衣人2

到底只是个孩子啊……

心中轻叹,撤下绳子后景雪染轻轻抱住这个女孩儿:“乖,不哭,姐姐在呢。”

“大姐阿灵好疼,阿灵好怕……”景雪灵痛哭着,声音已然沙哑。

扶她在地上坐好,景雪染又看见景雪灵双脚上也有条勒得死紧的绳子,立即附身去解开。

景雪灵痛得直哆嗦,而后哭的更厉害,嘴中喃喃念着话,景雪染却根本听不清楚她口齿模糊地是在说些什么。

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景雪染轻轻拍着景雪灵的背安抚这个吓坏了的姑娘。

过了好一会儿景雪灵才不在哭,靠在她身上一动不动。可景雪染能感受到她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实在没有什么哄人的经验,景雪染努力放柔和声音:“阿灵,站起来和姐姐出去好吗?”

“不……不要……痛,”景雪灵摇头,两手轻颤抓住景雪染:“大姐不要走,大姐,阿灵怕,好怕。”

景雪染声音变得更柔和:“没事,我在呢,不怕。”

少女声音温柔婉转,如同谷涧中流淌的清泉般悦耳,此刻充满柔和,让人迷失其中。

景雪染并不知道她现在的声音有多蛊惑人心,她只是轻声道:“乖乖站起来,和大姐一起出去好吗?”

景雪灵瞳孔逐渐变得涣散,口中喃喃道:“好。”

她缓缓地站起身,眼中只有一个人的倒影。

那个倒影是——景雪染。

“呵~青楼中的魅语技,居然会被一个大家闺秀用出来,景大小姐让人很意外啊。”

男声清亮响在这狭小的空间,景雪染一愣,脑中似有一根弦崩开,无数的针刺进大脑。她脸色瞬间苍白无比。

而景雪灵也“醒”过来了,惊恐地看向景雪染身后,尖叫道:“鬼啊!”

本就头疼欲裂,景雪灵这声尖叫让她更难受。

景雪染使劲握拳,稳定心神,忍住脑中痛意,站起转过身。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密室里,他的脸被一张黑红色的鬼面具遮住,负手背光而立,全身散发出一抹血煞感。

被关了数天,精神将近崩溃,又在灯烛飘忽不定的光亮下,景雪灵把他认成鬼也正常。

景雪染却几欲吐血,她宁可来个真的鬼,这男的从周身充满血煞的气度上看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而且刚才不知道说什么魅语技让她头疼的厉害,怎么看都不是个善茬啊!

“鬼?这称呼不错,不过这世上有鬼吗?”神秘男子冷笑一声,指间轻轻一弹。

景雪灵之外一瞬便向后倒去,景雪染眼快迅速将她扶住,所幸只是昏迷并没有事。

带着她后退两步,景雪染戒备地看着那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男子。

很明显他内功很高,轻描淡写这么一弹就准确的打到景雪灵的穴位上,若想对她动手,就她现在的情况,只有被当成砧板上的鱼肉。

也不知道东陵水儿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景雪染觉得自己很冒火,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紧盯神秘男子的任何动作。

神秘黑衣人3

她的戒备很明显,男子面具下薄唇勾起:“我对杀你没兴趣,不过要换个人罢了,你要祈祷她没事,不然有事的就是你和你妹妹了。”

绝色的脸蛋苍白,更含着凛冽冷意,景雪染一言不发。

男子悠闲地背着手,忽的微微侧了侧头。

密室入口处又下来一个人。

东陵水儿刚看清密室里的格局,男子凌厉的掌风就扫了过来。

东陵水儿慌忙躲开,男子的攻击却紧接而至,而这一次的掌风,夹杂着锐不可挡的气势。

攻击角度刁钻,才躲过一击的东陵水儿根本躲不开这一掌。

眼看掌风逼近,景雪染皱眉提醒:“踢他丹田!”

东陵水儿闻言毫不犹豫地抬脚提向男子丹田。

她的动作快,神秘男子的动作更快,在她腿才刚抬起,就一脚狠狠踢上东陵水儿的膝盖。

钻心的疼从膝盖骨上传来,东陵水儿后退几步跑到景雪染身边:“你没事吧?”

看这丫头明明自己已经疼的小脸皱起,却还先关心自己,景雪染心有点暖,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我没用,刚才不知道为什么那四个暗卫都走了我才能跟过来的。”东陵水儿一脸颓废。

景雪染摇摇头:“没事。”

虽然说……她也没认为东陵水儿能在瓶颈期跟过来。

“景小姐对下人不错,所以,”神秘男子向景雪染勾了勾手:“过来吧。”

景雪染挑眉,这人没毛病吧?

“你脑子what了?”

瓦特?什么意思?神秘男子没懂这词的意思,但他也不打算去懂。

男子伸出去的手五指张开,强大的吸力锁定景雪染。

什么都做不了,一点反抗都做不到,景雪染睁大眼感受自己身体在地面上被吸走。

东陵水儿慌忙扶住没了景雪染支撑向后倒的景雪灵,她想抓住景雪染,却只能看着景雪染的身体落进男子手里。

当男子有力的臂膀环上她的腰,景雪染脸黑了。

男子语气无奈:“景小姐,你们的人很厉害,我也只能拿你当人质。”

“呵呵。”景雪染面无表情地呵呵了声。

能被人看重亲自过来抓人质,她是不是还感激这么看高她啊。

她的不满很明显,男子笑了笑:“如果景小姐配合,我保证你会安全,你的丫鬟和你的妹妹也会安全。”

不用揭开这男的面具了,景雪染已经确认,不管这男的长什么样,她都很想揍他!

环着景雪染腰的手收紧了些,男子运气从密室入口出去。

秋风院中,暗一冷着脸站在屋顶上。

他手中还拎着一个少女,少女圆圆的脸蛋上一片屈辱,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闪着愤怒。

景雪灵的房间里,景雪染和神秘男子踩在景雪灵床上,两人的身高在这张床上。

景雪染还好,神秘男子却不得不微微弯着腰避免头撞上。

尴尬只在那一秒,神秘男子揽着景雪染下去,缓慢悠闲仿佛散步一般走向这间屋子的门。

当门被打开时,景雪染明显地感受到两道及其火热的目光投向她。

一道,来自暗一手中被拎着的少女,就是假货景雪灵。

另一道,就是暗一了。

看着这家伙儿眼神里的悚然和暗藏的丝丝八卦,景雪染无语了。

神秘黑衣人4

拜托,在这种危险时刻,大哥求别把心思放在八卦上行不?

“哥!”假货景雪灵在看到揽着景雪染的神秘男子时相当激动。

结果在神秘男子冷冷向她送去一个眼神后,这少女蔫了。

“偷东西还绑架,阁下胆子不小。”暗一表面淡然,内心却已经波涛汹涌。

这男的居然抱了景雪染这丫头,他要不要让祁水思知道呢?

告诉他,那么某人吃醋的样子一定很好看,不过他会不会也被弄去狱阁?

暗一强大的内心也抖了把,还是算了,就祁水思那变态,他在意的东西如果被人碰了,还是在他的面前被“轻薄”了出来,那么他再特殊也要被剥一层皮。

丝毫不知道暗一在想些啥,神秘男子耸了下肩:“我也没猜到景相的儿女竟有如此才能,两位很低调。”

假货景雪灵被拎得太久,此刻听到神秘人那声低调,就不由想到她一直没把人家放眼里,结果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看穿她了。

一时间气火攻心,假货景雪灵炸了:“你们卑鄙,特别是你景雪染,都知道我不是你妹妹了,居然还能装出那么一副亲密的样子,真是恶心!”

“你是在夸我演技?”虽然被人钳制着,景雪染却没有半点狼狈,犹如绚丽宝石的凤眼扬了扬。明明表情面若冰霜,偏偏这眼神高傲至极。

她道:“谢谢夸奖。”

假货景雪灵一口血上涌堵到喉咙,她什么时候夸她了,而且什么凤还第一姝难道不懂矜持谦虚为何物吗?

暗一给景雪染现在还能讽刺别人的勇气点了一百个赞,被人绑票还能这么淡然,未来王妃真乃神人也。

“都做了小偷了,安静点比较好。”点赞归点赞,暗一不忘给假货景雪灵点了个穴。

点的哪里呢?当然是哑穴了。

作为人质和俘虏,这孩子就不能学学景雪染吗?看人家多安静,多乖巧,一点都不挣扎的。

诶诶诶!不对,这话有歧义!

景雪染,你怎么能这么配合绑票呢!

暗一了华丽丽地神游天外了。

神秘男子与之相比倒是一直在频道上,看见自己妹妹被点哑穴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仍旧淡定:“反正那东西也不是相府的,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拿,景公子不知道吗?”

暗一嗤了声:“难不成会是你的。”

神秘男子沉默会儿,景雪染可以感受到,他放在她腰上的人加大了力道。

然而不过须臾,神秘男子笑了:“是不是我的也不重要,舍妹在公子手里,令妹在我手里,交换吧。”

暗一哼了声,手中的假货景雪灵瞬间被他扔了出去。

饶是这假货不像一般的弱女子,也在半空中叫得花容失色。

神秘男子控住景雪染的手松开,足尖一点飞向空中接住假景雪灵,稳稳地落在另一处屋檐上。

鬼面具之下,那双眸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景雪染与暗一,然后带着他妹妹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去。

随着他们的离开,几道黑影也跟着离去。

善后

暗一从屋檐上跳下来,那张俊美的脸带了些阴森:“我低调的妹妹,接下来你是不是应该为救了你的人做点事。”

脖颈间忽的起了些鸡皮疙瘩,景雪染一脸无语:“好好说话。”

“秋风院的下人总该忘记一些事。”暗一秒表正经,那张可以让无数大家闺秀尖叫的脸充斥着冷漠。

忽然觉得这孩子好厉害……景雪染臣服了:“怎么做?”

暗一仍旧高冷:“我这有药,你忽悠一下就行。”

一个瓷瓶被他从袖中掏出扔给了景雪染。

掌心中瓷瓶平淡无奇,景雪染挑挑眉。

暗一却又扔给她个小瓶子:“吃了。”

景雪染拔开瓶塞照做,当瓶中药丸落进她口中,暗一拍了拍手。

几个暗卫从墙角跳进来,像扔麻袋似的朝秋风院的地上扔了十多号人。

听着那嘭嘭嘭的声音,景雪染对那些被砸在地上的丫鬟送去一抹怜悯。

听着这声音她就觉得肉疼。

扔完人后,那几个暗卫齐刷刷消失,连带着暗一也跑了。

只剩景雪染抽了抽嘴角,手指微动掀开了暗一先给她的瓷瓶。

一缕缕淡绿色的雾气升腾开,弥漫着淹没秋风院中的空地。

那些趴在地上的丫鬟一个个自己爬了起来,闭着眼站在绿雾之中。

景雪染默了会儿,而后凤眼中划过丝光亮:“打自己左脸。”

清冷好听的声音响在院中,在绿雾中回荡,诡异异常。

忽的,所有丫鬟都抬起了左手,像是对仇人一般朝着自己左脸呼下去。

啪!

清脆响亮的声音炸响,景雪染勾了勾唇,别说,这十几号人自己掌掴自己的场面还是蛮有喜感的。

好在这位大小姐没有看别人自己掴自己的喜好,感叹下古代就有这么凶残的药后,景雪染终于干了正事。

“忘记你们今天看见的,听见的,知道的,疑虑的,然后回到自己房间,睡一个时辰再醒。”

悦耳的女声幽幽地下达命令,所有丫鬟都慢悠悠地转过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秋风院的丫鬟都回去后,景雪染盖上了瓶塞,约莫过了几分钟,院中弥漫的绿色雾气随风散开,仿佛从未存在于这世间过。

目送最后一点绿不甘心的消散,景雪染走进景雪灵的房间,刚好看见东陵水儿正费力地从密室口爬出来,床上还有个昏迷的景雪灵。

“小姐,你没事!”东陵水儿看到景雪染后眼前一亮,然后飞快的爬出来向她跑去。

这明显乐极生悲的结局是东陵水儿坐在地上一脸哀怨:“小姐你看见我要摔都不扶我。”

景雪染撇撇嘴:“小姐是谁,叫谁呢?”

东陵水儿眼神更哀怨了:“当初谁说要我叫小姐的?”

“谁啊,不知道。”景雪染眨巴眨巴凤眼,面上很配合地出现迷茫。

东陵水儿怨念了,她不就有时候叫她的称呼不一样吗,至于现在这么计较吗?

景雪染很好心的把她拉起来:“有段时间没叫我小姐了,现在听你叫满不顺耳的。”

有毛区别!

东陵水儿很不明智的在默默炸毛后,平静地指着景雪灵:“四小姐她怎么办?”

“阿灵,”景雪染皱眉,而后勾了勾唇:“辛苦水儿你背阿灵回浮华轩了。”

我拒绝啊!

没人听得见东陵水儿的拒绝。

风云皇室

神秘男子提着假景雪灵,飞快地掠出相府,敏捷的身形如同一只苍鹰。

而大白天的,路上的行人居然也没人看到自己头上有人飞过去。

迅速进入一处民居,神秘男子砰的一下把假景雪灵扔在地上,动作间根本就没有应该对妹妹的温柔。

“皇兄,你砸我干嘛!”假景雪灵疼得呲牙咧嘴,看向神秘男子的眼神里也多了些怒气。

“呵,”神秘男子冷笑,眼中有着极致的蔑视,“莫彩,你当时怎么说的?”

莫彩脸一白,咬牙道:“谁知道相府那两兄妹不是小人物,里面的一切情报可是母后给的。”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神秘男子危险地眯了眯眼:“母后疼你是她的事,本宫可没这必要。”

莫彩握拳,易容过的脸扭曲不已。

神秘男子无视她怨毒的目光:“来人,把公主带下去禁闭一天,不准任何人送食物和水。”

“是。”

几个侍卫走出来,向着莫彩接近:“公主,走吧。”

“滚开!别碰本宫!”莫彩大怒把他们挥开,怨恨地盯着神秘男子:“莫君临,你凭什么关我禁闭!”

莫君临面具下剑眉微皱,轻轻一甩袖。

强劲的内力卷起莫彩抛向院墙。

砰的一声,墙壁生生被这一砸不停地落着灰,好似下一秒就要倒塌掉。

莫彩痛苦的呻吟,心中升腾起惧意。她不该这么和他说话的,现在不在宫里,母后不在,莫君临根本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莫彩,记住了,”莫君临眸中阴狠划过:“我的名字,不是你能叫的。”

说罢,他转身朝着民居其他屋子走去。

那几个侍卫一言不发地跑去墙角边抬起一滩烂泥似的莫彩。

莫彩被扔进她的房间,只有一个大夫进来开了药,然后再没人理会她。

莫君临!

莫彩死死捏着身下的床单,他怎么敢如此对她。

她是风云最受宠的公主,几个皇兄都要对她退让三分,只有莫君临不把她放在眼里!

等回到风云,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莫彩如杂草一般疯狂生长的恨莫君临根本不在意,不过是个无关轻重的公主罢了。

莫君临现下坐在书案前,脸上的鬼面具仍然没有摘掉。

他面前跪着一个颤巍巍的人,豆大的冷汗不断从他额头上冒出。

“本宫手底下不养废人。”半饷,莫君临才缓缓道。

他一字一句语气淡漠,让那人颤抖的更厉害:“属下发誓,绝不会再有下次。”

莫君临声音低沉:“你是母后的人没错,但是你生还是死在本宫手里。别太嚣张了。”

“属下从今以后只效忠太子一人,太子殿下恕罪。”那人砰的一下就把头朝地上磕去。

点点血丝沁出来他却也毫不在意。

“那就证明你还没废。”莫君临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书案,笃笃笃的声音像是死亡的倒计时。

“去,我要景雪思景雪染他们的资料,不要再拿那些正常得没有一点蛛丝马迹的东西充数。”

“属下遵命。”

秘辛很多

秋风院的下人都解决了,带景雪灵回浮华轩的交通工具水儿也已经上阵。

景雪染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迈开步伐。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一只黑暗的手从她背后接近,可她怎么也躲不开,像是深陷泥潭的被困者,四周充斥着看得见的危机,可是,逃不掉。

“丫头,你怎么被和那什么王爷绑一起了?”

刚回浮华轩进自己房间,景雪染就听见陆星危貌似带着怨怼的疑问。

淡定绕开这个后知后觉的家伙儿,景雪染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闻了闻,然后继续淡定地拿去浇房中新搬来的花。

陆星危看她这顺畅的动作,邪肆的眼角抽了抽,紫色耀眼的眸子浮上无语。

他刚想提醒她茶里有料,不过看来这丫头早就知道了。

居然还能这么淡定……

陆星危给变得好脾气的景雪染点赞。

连杯茶都喝不成,她好命苦啊。景雪染则在感叹自己命苦,然后轻轻敲了敲精致的木桌:“你想知道?”

“爷想问你要不要逃婚。”陆星危拉开一把椅子,很大爷的坐下去。

怎么他也问她要不要逃婚……

景雪染扯扯嘴:“懒得逃。”

陆星危抬手送她一个暴栗:“老实交代。”

根本躲不过这位邪医的魔爪,景雪染揉了揉自己被敲的脑袋:“交代什么,不逃就是不逃。”

“哟,丫头很硬气。”陆星危哼了声,紫色的眸子严肃地看着她:“你知道祁水思的身份吗?他娶你根本不安好心,你是他仇人,丫头,别被男人的甜言蜜语骗了。”

他最后那句话带着悲伤和极重的讽刺,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景雪染怔了怔才道:“我不会。”

她不会被男人的甜言蜜语欺骗,因为她是清醒的,而且特工做戏爱上一个人,是骗不了自己的心的。

更何况,踏上她走的血腥之路,感情早就被埋了。

“丫头,你很聪明,但也太自信。”陆星危语气低沉,那双星辰般的眸子闪烁着点点狠戾。

景雪染扣了扣桌子:“想到不开心的事了?”

“很不开心。”陆星危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这四个字其实根本不足以表明他现在心中的想法。

他岂止不开心,他在恨,他恨那些人。

陆星危忽的一下站起来:“丫头,没事我走了。”

明明是他自己来的,又不是她叫他来的。景雪染默了默,还是决定不和这孩子计较:“帮我个忙。”

好吧,根本不是因为她大度,而是因为她有求于人。

“什么忙?”陆星危并没拒绝。

景雪染超淡定:“帮我治下我妹妹。”

“你妹妹,景雪语?”陆星危脸上多了些诧异。

景雪语是受重伤了,差不多就是这丫头干的好事,现在让他去治她,别是傻了吧?

景雪染揉了揉眉心:“我说邪医大人你的消息网不行啊,刚才我去秋风院救了阿灵,她被人冒充不知道多久了,脸上身上都受了伤,现在还昏着。”

陆星危涩然,这事他居然不知道,他消息网还真不行啊……

不过这丫头要他帮忙,就不会说点好话吗!

十倍给他敲回去

陆星危最后还是去东陵水儿房间里看了下景雪灵的情况。

不过这一看,景雪染的脸色看瞬间差下来了。

“就脸上的伤可能好不了,丫头你脸拉这么长干嘛?”

陆星危不知道从哪儿掏出块帕子细细擦了擦手。

景雪染低头不语,她静静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着的景雪灵。

少女脸蛋偏圆,柳眉不笑也是弯弯的,看着就让人喜爱。

可是现在她左脸上多了一道x形的伤口,这伤口几乎占据了整张左脸,光是看着就让平常人胆怯。

景雪染曾是特工,对外貌不放在心上,可景雪灵不是,她是一个古代的女孩儿。

在这个时代,女子有美丽的容貌可没有与之匹配的家世,是不幸的。

女子若有显贵的家世,却有一张令人生厌的面孔,这也是不幸的。

特别是遇到没有几分儿女情分的景清这样的人做父亲。

更何况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景雪灵真能接受现在自己的脸?

“你能治她脸吗?不留疤的那种。”景雪染烦闷的揉了揉眉心。

陆星危摇头:“伤在其他地方还好说,可是在脸上,完全没疤不可能。”

景雪染追问:“浅一点呢?”

陆星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了,自信的道:“浅一点没问题,两个月就能变浅,配合养颜的药养的越久痕迹会越浅,但新长的皮肤和以前不一样,会有差异,不过大爷我保证,你不在大白天的凑近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

对女子这么在意容貌,陆星危很无奈,不就一张皮吗?

长得无伤大雅就行了,偏要那么计较。

不过……

他又瞟了几眼景雪染,在那张绝色倾城的脸上停留片刻。

如果长成景雪染这样子,脸上有点伤口确实就可惜了。

“一点差异就一点差异,不明显就行。”景雪染点点头,在现代完全去疤也是有难度的,古代这单纯吃药敷药,能让疤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也是不错了。

想她以前,身上一条疤十年都没好,她那个教官风扇说看着就膈应。

“切,拜托,我是谁,我出手能和普通大夫一样吗?”陆星危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严重鄙视景雪染连他的本事都不知道。

景雪染无语,她这身体可是个大家闺秀,不是行走江湖的女侠啊。

你个名震江湖的邪医,她不知道真的超级正常啊。

“别用你那眼神骂我,”陆星危送她一个暴栗:“一边呆着去,爷要出手了。”

景雪染无语抱头到旁边坐着去,陆星危现在是打她头发上瘾了吧!

等她又可以修炼内力,看她不十倍的敲回去!

东陵水儿被景雪染叫到房间门口守着,她无聊至极,但之前陆星危警告过她,让她别偷听。

跟个木头一样站在这儿,她不想啊!

浮华轩的丫鬟各司其职,而新一无事可做,于是这丫头在目睹了陆星危和景雪染一前一后进去之后,防御心顿起。

“水儿,小姐进去干嘛啊?”新一轻轻地戳了下东陵水儿。

原谅她从小涉毒,没练功夫自己偷听不了啊。

东陵水儿拍了拍她的肩膀:“新一,不该听的我们应该闭上耳朵变成聋子。”

不该听的?难道,小姐和其他人有纠缠!

新一纠结了:“那个,小姐喜欢刚才那位吗?”

东陵水儿的表情瞬间亮了:“你在想什么!”

景雪灵的恐惧

“咳咳,我就好奇一下。”秉传了思王府暗卫八卦优点的新一欲盖弥彰的咳了咳。

东陵水儿头上落下两条黑线:“你这叫好奇?”

分明就是在乱点鸳鸯好伐。

身为一个还是有点节操的暗卫,新一脸红了。

然而下一秒……

东陵水儿面无表情,嘴中说出的话若不是那么回儿事:“其实我也很好奇,你说她是会甩了婚约与那位大侠浪迹天涯,还是顺从皇命嫁进皇家?”

东陵水儿自认做到了一个贴身丫鬟该做的事,从未见过景雪染和祁水思有过交集的她,还没有脑洞大开到认为景雪染和祁水思两情相悦然后祁水皇当回月老给他们赐婚。

新一咽了口口水:“你就不能认为小姐不逃婚约是因为喜欢思王爷吗?”

“不可能。”东陵水儿坚定的摇了摇头。

“怎么不可能呢,我觉得……”

……

于是两个小丫头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在房门前聊起了八卦,各抒己见,战况激烈。

而房间内,背对陆星危的景雪染没看到邪医大人忙碌中那双动了动的耳朵,以及表情上那丝僵硬。

我去,浪迹天涯!

这丫头养的丫头想法能别这么惊世骇俗吗?

景雪染如果不愿意嫁给祁水思,他带她跑路没问题。但是如果和他浪迹天涯结为夫妻的话,还是算了吧。

总觉得对这么凶残的丫头,他下不去手啊。

陆星危重新投入紧张有序的救治工作,手上的金针分毫不差的落在景雪灵脸上的穴位上,将要出血的地方即刻止了血。

景雪灵在浮华轩昏睡了一天也没有醒,杜芊忙着整理相府收权竟根本没管这姐妹两人。

陆星危留下了治疗的药也走了,景雪染百无聊赖的倚在窗边,她觉得,这么闲着的生活真心不适合她。

以前虽然打打杀杀,但她的时间被充满了,就不会想很多的事。

现在这么闲,她只觉得大脑乱糟糟的。

“咳…不要,走开,不要划我的脸!”

沙哑低微的哭泣声自床上响起,景雪染立刻走到床边。

景雪灵在半空中挥了下手,而后猛地睁开了眼。

映入眼中精致的床幔似乎在告诉她,那不知日夜的密室囚禁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可左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正告诉她,那些是真的。

“啊!”景雪灵惨叫一声下意识捂住脸。

景雪染手疾眼快拦住她:“别碰!”

陆星危特意交代过千万不能碰伤口,景雪灵的手要碰上去,估计这伤口又要出什么问题了。

“大姐姐……”景雪灵微愣,喉中挤出沙哑的声音。

景雪染皱眉,轻轻扳开她的手:“阿灵,你别动,伤口动了会留疤的知道吗?”

“大姐,阿灵疼。”听到留疤两字,景雪灵安静了些,顺从着她将手放下。

可那双大眼睛里布满血丝,一滴一滴泪水不停滑落。

景雪染轻叹,拿过一块干净的手绢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没事,很快就好了,阿灵别怕,过几天就不会疼了。”

“大姐,我不想留疤。”景雪灵却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放心,只要阿灵听话,好好养着就不会留疤的。”景雪染轻声安慰。

景雪灵抽抽噎噎地问:“真的?”

一时间景雪染竟有些头疼,她再三向景雪灵保证绝对不会留疤,又逼着这孩子灌了两杯水润喉咙以及两碗药疗养,好不容易,景雪灵才又睡去。

如果

对方有一张长得和她一样的脸,让她感觉像是在照一面镜子。

可那张她如此熟悉的脸上有着陌生的笑意,带着倒刺的鞭子由她挥舞着落在她身上。

那个人一边鞭打一边低声怒骂:“景雪染那蠢货,真是让人厌烦,看她那张脸我就想吐。母后还说什么注意隐藏,低声下气一点,她算个什么东西敢让本宫低声下气!”

“哼,她的妹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本宫一直顶着你这张脸真是恶心死了,呵,让本宫刮了你的脸吧丑八怪!”

少女狰狞的笑着,手中一把匕首闪着寒光向她呼叱而来。

不!

剧烈的喘息着,景雪灵猛地睁开眼,额头上全是冷汗。

景雪染侧躺在软榻上浅眠,当下就被景雪灵吵醒了。

在黑暗中走向茶桌倒了杯茶,景雪染刚想拿去给景雪灵,就听到小姑娘呜咽的声音:“大姐,你点盏灯好吗?黑漆漆的,我怕。”

景雪染没说什么,摸着黑点燃了最近的一盏灯。

昏暗的烛光慢慢盈满房间,也照亮了景雪灵那张面无血色的脸。

在异常惨白的皮肤衬托下,左脸上那个x更明显。

景雪灵那些鞭伤并不算重,在陆星危手上已经结痂没了什么问题。

可景雪灵不敢回秋风院,就一直待在景雪染身边,晚上更是不能分开。

夜晚睡觉本来床够睡,但是顾忌她身上的伤怕被碰着,景雪染跟个保姆似的睡在软榻上,时时注意着景雪灵的动静。

尽管有她在景雪灵敢安心入睡,只是晚上多次被噩梦吓醒,景雪灵精神状态极差。

景雪染也没好到哪儿去,清原谅她晚上睡不成,白天睡不着。

拿着烛台走到床边,另一只手将茶杯递过去,景雪染弯起柔和的笑安抚景雪灵:“喝点水,阿灵要好好休息把伤养好呢。”

景雪灵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茶。

景雪染面露倦意,可神色依然专注。

烛光映衬下,她白皙的肌肤泛着光泽,犹如上等的羊脂玉。那点疲态更软化了她的脸几分,美人温柔,让人不经意间就看痴了。

景雪灵愣愣的停下吞咽动作,茶水一下溢开。

景雪染眼快拿走茶杯,用手帕擦了擦她被大湿的下巴:“还好伤口没沾到水,阿灵现在还疼吗?”

“不太疼了,”景雪灵轻轻道,而后又小心翼翼地问:“大姐,我的脸真的会好吗?”

不知道第几次听见这问题,景雪染耐心地回答她:“当然会好啊,现在治阿灵脸的可是娘亲以前找的很厉害大夫,比宫宴上的尹太医和卓太医他们还要厉害,有他出马,阿灵你根本不用担心。”

景雪灵没有什么概念的点点头,尹贤和卓嫣厉害到什么程度她不知道,但是娘亲找来的比宫中太医还要厉害的人一定不简单。

“那快睡吧,我守着你。”景雪染笑了笑,绝美的面庞静谧美好。

景雪灵缓缓闭上眼,景雪染的脸却挥之不去。

她的脸真的会没事吗?她不想留一点疤,一点浅痕她都不想留下。

如果,她有大姐那张脸就好了……

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就算有一点浅浅的痕迹也没人会注意到。

杜芊疑虑1

景雪灵最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靠在窗边发呆,景雪染守着她无事可做也不习惯。

御兽诀给她特地划出来的那几篇内容她一直没练,某个晚上被扯进神魂空间里被一本书追着打后,景雪染就让院子里的下人去给她买几只小动物。

然后……杜芊被惊动了。

“染儿呢?”

“大小姐和四小姐在里间呢。”

“怎的不进去伺候,若短了主子,你们这些下人也可以走了。”

“夫人教训的是。”

听着外面的对话,景雪染加快了手中的速度,把一张面具戴在了景雪灵脸上。

那是她让陆星危做的。

关于秋风院里发生的事她还没想好是否告诉杜芊,就算要告诉,也不能暴露出祁水思还有她会武功的事。

干脆就让陆星危做了面具来应付,不过不能久戴就是了。

而景雪灵紧张的握住手,景雪染叫她瞒住杜芊那些天的事,可是对于母亲的依赖让她很想告诉杜芊一切。

当杜芊推开门掀起帘子进来时,就看见两姐妹一左一右坐在窗旁,低头细语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听到动静,景雪染偏头看向她:“娘亲。”

杜芊点点头:“你们两姐妹在说什么呢?”

“能说什么,不过冉冉及笄将近,讨论送些什么罢了。”景雪染勾起浅笑。

杜芊走到她们旁边坐下:“我差点都忘了,冉冉那丫头及笄是该送些什么,回去我就让人准备。”

“谢谢娘亲。”景雪染微微弯眉,笑中带了些亲昵。

当然,只有她知道那些亲昵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对了,染儿,”杜芊皱了下眉,眼中有些忐忑:“前些天陆大夫出现救了你,可有跟你说些什么吗?”

“陆大夫吗?”景雪染凤眼眨了眨,笑道:“娘亲你也是的,陆大夫那么厉害,你却瞒着我那么久,让我以为宫里那些太医才是有真本事的。”

陆星危是编了些东西骗染儿吗?

心头紧了紧,杜芊接着问:“那陆大夫到底说了些什么?”

能说什么,当然什么都没说啊。

景雪染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似在仔细回忆。

“陆大夫说话挺怪的,不过他医术真好。那天也不知道他怎么做的,扎了几针我就不怎么感觉难受了,”说着,她蹙了蹙眉:“可接下来他就一直说太医们都是庸医,目中无人得很。”

很快,景雪染眉间又舒展开:“谁让人家厉害,那些太医真不能和他比。只是娘亲啊,我到底还有什么问题啊,怎么一点都记不得陆大夫说什么治了我五年?还有他开的那些药,我还一直以为是太医开的呢?”

说着说着,景雪染微微疑惑地看向杜芊。

听她这么说,杜芊却微微安下心来,深吸一口气笑道:“陆大夫是一位大师推荐给我的,医术是顶好的,就脾气不怎样。你小的时候怕吓着你,都是等你睡着了再让陆大夫诊治的,后来就一直给你吃陆大夫开的药,也算是有医你那么久了。”

杜芊疑虑2

“是这样吗?”景雪染一脸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

杜芊勉强笑了笑,想起了此来的目的:“染儿你怎么想要养宠物了?”

景雪染满脸无辜:“太闷了啊,在浮华轩里好无聊的。”

知道了想要的东西,杜芊自然开始岔开话题:“染儿无聊可以让娘亲给你好友下帖子啊。”

景雪染装作愣了下,苦笑:“我哪有什么朋友,除了冉冉,其他的只会当面一套,还没萧依恋顺眼。”

若是以前,原主断然不会这么说,但是意思总归差不多。景雪染也就这么吐真言了。

无辜路人萧依恋再被捅一刀。

杜芊皱眉,下巴微昂:“那些人也没资格和染儿你结交,离得远些正好,扯污了染儿的院子。”

“就娘亲疼我。”景雪染笑了,却隐隐笑得和之前杜芊一般勉强。

原主其实有些孤僻,若朋友不至如此。偏偏杜芊是这样的性格……

杜芊眼中划过神伤:“娘亲不疼你疼谁。”

很快,那些神伤又消失不见,没让人发现一点。

景雪灵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在听见杜芊的话时,手瞬间撞在了桌子上。

“阿灵?”

景雪染扭头看她。

杜芊也看过去。

手上本来有伤,又这么撞着了。

景雪灵疼的直哆嗦,却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道:“没,没事。”

杜芊不作他想:“阿灵也是的,都长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心中有些失望杜芊没发现她的异常,景雪灵抿了抿嘴:“不小心的,下次不会了。”

“嗯。”杜芊本不打算追问什么,只是又不由想起了那日景雪灵搀扶着她的场景,眼中柔和了些:“是要小心些,对了,怎的这几日你都不回秋风院,别是大姑娘了还黏着姐姐。”

“我还小呢,不想和姐姐分开。”景雪灵无意识的握紧了手。

杜芊叹了口气:“染儿快要嫁人了,你们姐妹俩处一起也好。”

对于祁水思,她知之甚少。只是从父亲那里知道,是一个登上皇位可能性微乎其微的皇子,具体原因似乎是因为他母亲的原因。

但没事,既然染儿要嫁给他,那么……

“大姐……”景雪灵根本不知道景雪染被赐婚的事情,一下有些懵。

景雪染对她眨眼示意,她才堪堪闭上嘴。

“哟,还真舍不得你姐姐呢,没事的,染儿嫁过去是王妃,阿灵不愁见不到。”杜芊笑了笑。

“嗯。”景雪灵茫然的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怪异。

大姐要嫁人了吗?还是个王爷……那,她呢?

景雪染却觉得怪,照那晚上杜芊的执念来说,现在似乎对她的婚事没什么感觉,也不反对?

她多少对小思的身份也有点了解,据说祁水皇几个儿子里面,最不受宠最不可能登皇位的就是祁水思。

杜芊要她做皇后的想法,在祁水思这儿可以说是断了的。

其实除了祁水和外,其余皇子登皇位的可能都是断了的。

因为祁水和是杜清悦名下的皇子,更有一个太子的名头在。

杜芊疑虑3

不嫁祁水和这个正经太子,后位是十分遥远的。

只不过,祁水和是一个十足的蠢货,让这么一个皇子登基,相信祁水皇应该没有这个打算。

历朝历代最后登基的,又有几个是最初封的太子?

更何况忠国公府势力日渐增长,皇家又怎么可能养虎为患?

越想越乱,景雪染干脆将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扔到一边去,反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她还想什么,白白浪费脑细胞。

杜芊伸手摸了摸景雪灵的头,眼睛却看向景雪染:“染儿,你想养些什么,是画眉这样的鸟儿,还是锦鲤?”

作为大家闺秀,很多小姐都养的是这些东西,诗意又文雅,也符合身份。

景雪染却摇了摇头:“这些太安静了没意思,娘亲不若给我寻只狐狸养着,看着也养眼。”

杜芊皱眉:“白狐是好看,不过那些东西怎么能让你养,终归是畜生,不小心伤到你了怎么办?”

“娘亲说的是,”景雪染蹙眉想了想:“那么养只犬可好?”

狐狸之类的,灵性很高,御兽诀要她与万灵亲近交流,选的就是有灵性的动物。

不过杜芊不同意,那么狗也是可以的。

“女孩子家养这些多不文雅。”杜芊仍然皱眉,并不赞同。

景雪染也有些为难了,无奈继续想了想,才道:“那娘亲就准了我养只兔子吧,兔子乖巧,且没有利爪,而且很可爱。”

杜芊眉间微展,却还是有些迟疑。

景雪染一不做二不休,伸手轻轻拉住杜芊的袖子摇了摇:“娘亲就让我养只嘛。”

跟着杜芊进来站在珠帘外的东陵水儿身子抖了抖,景雪染这娇撒的,真不适合她以往的风格啊……

新一就在她旁边,听见景雪染那声软腻腻的请求,灵魂默默的出窍。

按照王爷对未来王妃的在乎程度,估计早就派人去找哈士奇了。要是未来王妃看见哈士奇一高兴,会不会抱着他们王爷也这么软腻腻的来这么一声……

新一悄悄的脸红了。那画面太美,可他们非常期待啊!

事实证明,撒娇是有用的。

杜芊瞬间放下所有犹豫,面上都是柔和:“好好好,我让婵娟去给你买只来,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撒娇。”

景雪染没节操的收回手,绝色的脸上扬起抹温暖的笑:“我不撒娇娘亲不给我怎么办?”

其实杜芊很好,很爱景雪染。她能扭转杜芊对付景雪语,以及那些执念吗?

绝色笑容下,景雪染敛去所有想法,只剩那张让人一看便失了神的笑靥。

杜芊也被她的笑晃了下眼睛,回过神笑啐了声:“坏丫头。”

她收回抚摸景雪灵的手站起来:“我还忙着呢,没多少时间,染儿,以前教你管账的那些东西还记得吗?”

“记得呢。”景雪染点了下头。

杜芊笑笑:“记得就好,一会儿我让婵娟买着了给你送来,好好待在浮华轩,和阿灵一起玩儿会。”

景雪染应下,杜芊才走,离去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直到走在回蔷院路上时,杜芊面上的笑才散去,笼上一层疑惑。

总觉得染儿有些不一样了,似乎比以前开朗了些。

罢了,总归是好事……

巨兔

杜芊一走,景雪染立即为景雪灵摘去脸上的面具。

伤口再次暴露在空气中,隐隐结了些深色的痂,看着倒不如之前血淋淋的让人害怕。

景雪灵仰头看着景雪染的眼睛,从她的瞳孔里可以看见她现在的这张脸。

结痂了不如之前狰狞又如何,总归让人恶心。

内心深处再次涌起对自己脸的唾弃,景雪灵紧紧握着手,白嫩的手上青筋浮现。

景雪染感觉不对看过去,手下动作立即轻了几分:“是我动作大了,阿灵痛就说出来。”

景雪灵缓缓松开手:“没事,不痛的,大姐你快点吧。”

景雪染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摘掉整张面具放在一边。

景雪灵看了眼那张面具,然后慢慢的站起身。身上的伤还疼着,她不敢动作大了,会更难受。

“大姐,我去休息了。”

景雪染任由她去,自己一人坐在窗边望着浮华轩的美景。

过了一个多时辰,婵娟就拎着一个木笼走进浮华轩。

木笼上被盖了布料,看不清里面关的是什么。

景雪灵去休息了,景雪染也没什么好避讳地直接让婵娟进来。

婵娟提着木笼走了大半天,头上却没有一滴汗,一口气也不喘,对着景雪染福了福身:“大小姐,这是夫人让奴婢为你寻的玩宠。”

她抬手将木笼向前递在景雪染面前。

心中浮上一丝颤动,景雪染伸手掀开木笼上的布料。

深色的木笼中,一团灰色盘缩在其中,长长的耳朵耷拉在两只巴掌大的身躯上,灰扑扑的,不甚起眼。

好奇探头看过来的新一和东陵水儿,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嫌弃。

这灰扑扑的兔子,一点都没有白兔可爱宜人。婵娟好歹是杜芊身边的四大丫鬟之一,怎么找这么一个东西?

至于景雪染看到这只灰兔时,也有些懵了。

这货明明长得很像荷兰侏儒兔,但是她没见过长这么大的荷兰侏儒兔啊!

“小姐,这是店中最名贵的兔种,您不喜欢吗?”婵娟微微疑惑。

表示对于宠物之类的,婵娟没养过也没买过,那家掌柜的一个劲地说这只兔子是最名贵的品种,她才买的。

明显是个啥也不懂的姑娘啊。

景雪染打开木笼,素手扶起灰兔的背,另一只手托住它的屁股将这只兔子抱了起来。

灰兔睁了睁眼睛,黑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然后又闭上,老自在地缩在景雪染手中继续睡觉。

“呵~”轻笑了一声,景雪染将这只懒兔子抱进怀中。

灰兔十分自来熟的在她怀中蹭了蹭,闭着眼找个舒服的只是继续握着睡觉。

景雪染凤眼扬了扬,玉手在它脊背上轻轻拂过。

灰兔的耳朵似乎动了动,四只小短腿蜷缩着,竟睡出了一只猫才有的慵懒。

“很好,这只兔儿买的不错。”景雪染挑了挑眉,勾起丝满意的笑。

“小姐喜欢就好。”婵娟对这些萌物不感兴趣,福了福身将木笼放在地上就准备退下。

景雪染却叫住她:“这只兔儿你买成多少?”

“一千两银。”婵娟照实回答。

屋中光明正大偷听的东陵水儿与新一在听见这个数字后,眼神瞬间变得惊悚。

就这么一只丑不拉几的兔子,居然卖一千两,怎么不去抢啊!

表示对古代货币没什么概念的景雪染点了点头,便挥手让婵娟去了。

奇葩

婵娟走后,景雪染颇有兴趣地看着怀中这团灰色。

新一扒着帘子,满眼不可置信:“小姐,这兔子一点都不好看,怎么还卖一千两?”

东陵水儿赞同地点点头。

捋了捋灰兔的毛,景雪染勾唇:“如果要我说实话,你们应该先给我普及普通兔子多少钱一只。”

东陵水儿扶额,她咋忘了这位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人啊。

新一没觉什么不对,张口就开始长篇大论:“按兔子来说,有一些地方特地饲养来做玩宠的白兔,酒楼里收购做菜的兔子,还有就是绣坊成衣铺收购做衣裳的兔子。其中最贵的是做衣裳的,然后就是酒楼,最便宜的就是宠玩的兔子,大多都是白色,寻常人家小姐买只来玩也在几两银子。”

说到这儿,景雪染懂了她那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确实是贵了些。”

新一眉毛蹙在一起:“小姐,这何止贵了些,明明就是在抢。”

想她身为王府一个闲散暗卫,平日里最爱研究毒药,光是买药材的钱就够她哭了。

记得某次她被弄文那家伙儿忽悠去酒楼请客,一道咸酥兔肉就要了她二十两银子!

如今未来王妃养只兔子,身价就值她点五十盘咸酥兔肉啊!

新一哀怨了。

“噗嗤。”东陵水儿看见新一鲜活的表情,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新一年龄比她大,偏生心性像个小孩一样,而且看这姑娘长得挺文静,原来一遇到事也是个话唠啊。

景雪染依然弯着唇,手轻轻地抚摸着灰兔的脊背。

“新一你大惊小怪了,一千两贵是贵,但如果这灰兔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也卖不了这个价。”东陵水儿好笑道。“特别是宫里那些娘娘养的玩宠,动辄就是千两之上。”

揉了揉灰兔的耳朵,景雪染笑着将灰兔弄醒。

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清一色没有杂毛的身子扭了扭,短小的四肢一下伸直,蹦到了桌子上去。

用那只圆滚滚毛绒绒的灰色尾巴对着景雪染,灰兔趴桌子上又老自在地闭上眼。

“我怎么觉得这兔子上辈子是没睡够啊……”一直看着景雪染动作的新一咽了口口水。

“嗯,估计睡神转世呢。”景雪染搭了句腔。

东陵水儿皱眉,满脸的纠结:“是挺神的,我怎么觉得这只兔子有点像人呢?”

景雪染笑了:“看来水儿你感觉不错。”

说着,她又将那只逃到桌上的灰兔抱回怀里。

被这么抱来抱去的,灰兔生气了,撒开脚丫子就要重新跳开。

景雪染轻笑一声把它按在怀里,声音轻柔异常:“小家伙儿,别乱动,不然我就把你剥了皮烤了吃知道吗?”

一旁东陵水儿、新一齐齐汗颜。这么温柔地语气小姐你就不能说点应景的话吗?

哄动物语气这么温柔,内容却如此残忍,很精分啊!

而听到“烤了吃”这三个字,灰兔瞬间安静了,乖乖的窝在景雪染怀里,一动不动的,甚至用它的脑袋蹭了蹭景雪染的手臂。



哪里是什么普通的家伙儿,明明就是一只灵智很强的兔子嘛。

景雪染嘴边噙着笑把新一和东陵水儿打发掉,抱着兔子去凝阁三楼“聊聊理想”。

于是可怜的灰兔被人抓着两只前爪,乌溜溜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眼前的人类。

景雪染凝神看着灰兔的双眼,陷入一个奇妙的幻境。

如果有外人在,就可以看见她瞳仁中闪过一丝金光。

世间万物似乎都已经消失变得灰白,景雪染眼前唯剩灰兔那双乌溜溜的眼珠。

眼为心灵的窗户,也是连接精神的窗户。以眼睛为媒介,可以连接精神与动物交流。

景雪染瞳孔微微放大,蓦地,灰兔倏然闭上眼。

靠!

一只手抓着兔子,另一只手捂住眼睛,景雪染疼得咬牙。

眼部神经像炸了一样,饶是她极力忍住控制自己,也差点没忍住掐死手上这只兔子。

一股暖流忽然出现徘徊在眼边,刺痛的神经慢慢地随着暖流的出现而归于平和,不再疼痛。

又闭着眼缓了会儿,景雪染咬牙切齿地抬起头,气呼呼地看着手中的灰兔:“你闭眼干嘛!”

灰兔茫然看她,然后死死闭上眼。

景雪染对小动物脾气再好也有点暴躁了,素手将它拎起来在半空中晃了晃。

某兔毫无反应。

大小姐挑挑眉,素手一动,上下使劲甩了甩。

然而某兔依然风雨不动安如山地闭着眼,若非它那起伏的肚子,只怕让人都要认为这是只死的兔子。

还是只戏精嘛。

景雪染冷笑,拎着灰兔走到观望台边,凤眼微微眯起:“再装死我把你从这儿扔下去。”

灰兔耳朵动了动,景雪染抓着它的前肢,明显可以感受到它的颤抖。

看着它在半空中瑟瑟发抖,大耳朵垂在身上一颤一颤的样子,景雪染叹口气把它拎回来。

这兔子胆子就不能大点吗?

搞得她有种欺负弱小动物的感觉,下不去手啊。

“咕咕……”灰兔喉咙中发出声音,那双眼睛此刻睁开,隐隐带了点水汽。

景雪染单手扶额,她都做了些啥!

将灰兔抱回怀中,松开它的前肢,景雪染叹口气抚了抚它的毛。

她做什么跟只兔子置气,还恐吓威胁人家小动物。真是越活越不如过去了。

四肢又到了安全的地方,灰兔不咕咕叫了。它那双还带着水汽的眼睛睁大,看着面前一截人类白皙的手腕。

三瓣唇猛地一张,向着景雪染的手腕扑过去,大板牙狠狠一咬!

“嘶!”景雪染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却忍着没将灰兔丢开。

其实生灵都有喜怒哀乐惧,只是一般都不被人在意而已。

这只灰兔灵性很强,它也比普通动物更人性化,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想到自己刚才欺负了这么个家伙儿,景雪染那颗爱动物多余爱人的心复活了。

任由灰兔大板牙在那儿咬着,景雪染催眠自己没感觉。

“愣着干嘛,甩开!”

一声怒喝冷不丁响起,景雪染微愣,转头朝身后看去。

过去

“你发什么呆。”

男子的声音纯粹悦耳,因为怒气听着有些低沉。

景雪染微微错愕地看着一身黑衣的祁水思,他什么时候来的?

居然还发呆!

祁水思大步向前,几步来到她身边,大手一挥。

灰兔被他抓着耳朵拎了起来。

“你干什么,兔子耳朵不是拿来方便你抓的。”景雪染伸手就要去抢可怜的大灰兔。

祁水思把灰兔往旁边一扔:“那你的手是长来给兔子咬的吗?”

这反问她竟无言以对,景雪染抹把脸就准备去捡那只被扔了就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傻兔子。

然而祁水思一把抓住她被咬的右手,眼神凉的可怕:“你再碰那兔子,我就把它剥皮烤了。”

景雪染囧,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伏在地上的灰兔瑟瑟发抖,嘤嘤~为什么一个二个都要把它剥皮烤了?

它的皮咋得罪这些人了?

囧归囧,景雪染却没坚持去抱灰兔。

犹记当年,她有段时间特别不乖。因为爸爸出去一次不知道做什么,半年未回。

管家爷爷都管不住整天尝试“逃出”别墅要去找爸爸的她。

夏思刚开始也哄她,直到有次她大半夜地从小型生态园里面的水道里跑出去。

那次算是她幼年第二狼狈的时候,因为水道里新增的机关袭击了她。

她好不容易从机关逃脱,带着满身的伤游到水道引水的河流。

然而机关启动的时候发出了警报,夏思找不到她,就和管家爷爷一起带人去河流那儿找她。

景雪染现在都还记得那天管家爷爷看见她时眼眶里的泪水,也记得夏思黑着的脸,还有当时夏思的眼神。

冰凉入骨。

被强行带回君临别墅养伤,她没找成爸爸不甘心。不吃药,不吃饭,还拔输液管。

本来爸爸失踪管家爷爷就很着急,她又那么闹腾,管家爷爷那段时间操劳过度晕倒了。

那个时候,她是后悔的。

凝阁三楼被陆星危放得有针对景雪染体质特制伤药,让她不小心划破口子什么的自己涂,就在药箱里。

祁水思一眼看见,就抓着景雪染过去坐下,将药箱打开,撩起她的袖子。

皓腕上一块青紫的伤痕显眼,有些许暗红色的血液沁出。眉间皱起一个川字,祁水思找出被分好类的药品小心翼翼地给她处理伤口。

他面上一片冷,眼中却再认真不过。

景雪染歪着脑袋打量他,思绪又飘回了从前。

管家爷爷晕倒,她不知所措的看着私人医生处理一切,然后回到房间,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

黑暗中的时间走得格外漫长,当暖黄灯光照进来,她茫然抬起头,看见的是面若冰霜的夏思。

暖黄色的灯光都驱散不了他身边的冷,那种冷得孤寂的气息,让人心里畏惧,让她心里微疼。

“君临染,你现在有什么理由不懂事?”

那天,他冰冷的话语冰冷的字词一个个蹦进她心里。

“离家出走,不吃药不吃药胡搅蛮缠,你觉得这些能有什么用。”

“当年你怎么对我说的,你说不能让爸爸操心。”

“叔叔不在,你绝食,不吃药,离家出走弄一身伤,现在管家爷爷也病倒了,你还要胡闹吗?你现在做的事和你当年说的话不矛盾吗?”

他那时也只是一个孩子,冷厉的话语却超脱了他的灵魂。

谁当年还不是个小公主啊

年幼的她被吓到,眼泪不要钱的流。

虽然说,确实不要钱。

然后……

景雪染微微蹙眉,然后又发生了什么呢,她怎么有些记不清了?

“弄疼了?”

祁水思询问声响在耳边,那双深邃的眼看着她蹙起的眉。

鬼使神差的,景雪染点了下头。

祁水思冰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活该。”

心里那点点幻想的气泡破裂。景雪染炸了,就知道这家伙儿除了一副好皮囊外,其他都是坏的!

什么暖男,什么阳光,什么温润都是渣!

看她一生气就扬起的眉毛,祁水思觉得好笑,面上却是嫌弃:“真是傻的没治,被兔子咬不生气,我说你句就炸了。”

景雪染吸口气,抬手就掐向他脖子,谁当年还不是个小公举啊,她就要炸毛你管她!

祁水思好笑地任由景雪染掐着没躲,反正她也没用力。

然而景雪染看他那悠然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凤眼一扬,素手握拳朝他眼睛送去。

祁水思连忙伸手挡住:“别闹。”

“闹?”景雪染恶狠狠地瞪他。:“我就闹了怎么的,你打我啊!”

祁水思皱眉:“我不打女人。”

“意思是我不是女的你就打了对吧?”

景雪染胡搅蛮缠起来,那也是很恐怖的。

偏偏祁水思绷着一张脸,很正经地点了下头。

景雪染怒了,拳头跟雨点一样朝他身上落去:“我信你就怪,不打女人,当初你怎么偷袭我?而且,你居然还真的想打,谁给你的胆子!”

还是那句话,谁当年还不是个小公举,谁还不是被宠过来的。

夏思既然那时候宠她,这个时候就别想动她,有个念头都不行!

“景雪染,文雅。”祁水思毫不费力的解决她的攻势,还很好心地提醒了她一下。

居然拐着弯说她不淑女,景雪染不由咬牙切齿:“夏思你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同时她一拳头轰向祁水思的腹部。

她这一拳没多少力气,因为她知道,现在的她想揍到祁水思,还有相当长的距离。

祁水思却皱眉,伸手抓住她手腕,身上冷意散发。

这是生气了?

景雪染有点懵,刚才那么多拳都没生气,现在生的什么气?

难不成这孩子今生神经迟缓?

祁水思忽的欺身贴近她,深邃的眼眸不含感情地看着她。

两人鼻尖贴着鼻尖,彼此呼吸的气息打在对方面上。

景雪染本下意识要退后,却在祁水思那双眼中愣住,一动不动。

“景雪染,你现在认为你还是君临染吗?”

祁水思看着她微颤的睫毛,声音如同飘转的冰雪:“你在想,你是也不是。因为死过一次,结束了。我也一样,我不是夏思,别再把我当夏思看待。”

景雪染抿了抿唇,望着他这一刻的冷意,望着他冰冷不悦的眼,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松开她的手,祁水思起身走向观望台。

他一身黑衣冷厉,背影消失在景雪染视线中。

心里有些疼,景雪染木讷的捂上心口。

“他是谁?”

蚕宝宝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景雪染凤眼望着虚空:“蚕宝宝,什么确定一个人?”

失控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蚕宝宝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飘渺又遥远:“环境和记忆。”

是啊……环境和记忆。

景雪染抬手捂住眼,陌生的环境,不变的记忆,到底又该是谁。

蚕宝宝有些委婉的声音又响起,竟带了无辜可怜的气息:“那什么,女人啊,我饿了。”

景雪染的悲伤气息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荡然无存。

她没好气道:“没吃的。”

蚕宝宝很委屈:“明明就有。”

景雪染心都不带软一下的:“有本事你自己吃去。”

“好啊!我自己吃去!”

然而,蚕宝宝居然乐了。

丹田处一阵剧痛,景雪染脸色变白,只能用力捂住腹部来减轻痛感。

将近五秒后,那莫名其妙的剧痛消失,而景雪染却已经满头冷汗。

这痛比起深海压强一点都不逊色啊……

啪的一下,景雪染脱力瘫坐地上,全身再没有半点力气。

无力,身体虚脱。景雪染艰难的喘着气,她身体状况在剧痛之后下降到一个低谷。她能感觉得到,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在,哪怕只是一个幼童,也可以轻轻松松要了她的命。

是怎么回事?

浮华轩外,祁水思蓦地捂上心口。心中有些难受,想被什么扯着一样疼。

“回去。”

虚空中似有一个声音传来,嗓音凉薄,又让人觉得不怎么真切。

心中难受的感觉又强烈了几分,祁水思垂眼,脚一蹬重新登上凝阁。

凝阁中,景雪染瘫倒在地,娇小的身躯蜷缩在一起。

仅仅是看到这一面,祁水思的心竟慌了,脚下用了轻功来到她身边,看见景雪染惨白的脸,祁水思心中一痛。

“你怎么了?”

将她抱在怀中,祁水思才发现她体温之低,就像之前她在宫中内力失控时一样。

景雪染半睁着眼,额头细汗不停冒出。身体体温随着力气的消失一起下降,丝丝寒气从丹田处蔓延,游走在四肢百骸。

祁水思握住她的手,温暖的内力从他手中传输至她的体内。

然而属于他的内力刚刚驱散掉一些冷意,在与景雪染体内那些寒气碰上之时,全部都消失!

不,不应该说是消失,而是诡异的转化为和那些寒气一模一样的寒气。

祁水思不得不停止内力的输送,一把横抱起景雪染。

他不是医者,这样的情况根本应付不了,只能马上带她去找尹贤。

赫然间,一股极细的银丝从祁水思身后出现。

祁水思在银丝将要触碰到他时闪身躲过,警戒地环视一遍凝阁,却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那根银丝碰都没碰着他,击打在这楼的柱子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而后回弹,任由祁水思如何都再找不出来。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波动产生,不待祁水思反映,数根银丝凭空出现,它们也不攻击祁水思,而是互相交纵在一起,连接成一个有十八交点的正六边体框架,将抱着景雪染的祁水思禁锢在框架中。

要造反的蚕宝宝

这些是什么东西?

祁水思袖子一甩,掷出一枚飞镖。

然而夹带内力的飞镖只是刚碰上那些银丝,就刷的一下落在地上。

制成流线型,如同柳叶的飞镖上没有一点痕迹留下,然而它就是诡异的落在了地上。

祁水思单手抱住景雪染,空闲的手上被内力覆盖,他挥手准备强行打破这些银丝。

景雪染身体异常难受,看见他这个动作却用尽全力抓住他的手,费了好大力气才吐出一句话:“别碰,这些银丝可能会让人变成傀儡。”

丹田处是她暂时压制蚕宝宝的地方,刚才丹田如此剧痛,寒气又在筋脉蔓延,内视她也没看见那只死蚕。

景雪染可以肯定,这些银丝绝逼是那只失踪的蚕宝宝干的好事。

介于这只蚕之前想干的事,景雪染不得不防着这些银丝。

“发生了什么?”祁水思闻言收回手,小心的半抱着她,尽量控制着两人身体不与构成一个牢笼的银丝接触。

景雪染微微苦笑:“不清楚。”

她也想知道这突然间是发生了什么,奈何现在没这本事啊。

“哼,臭女人,让你不给我吃的,被我抓着了吧!”

一个及其微弱又十分嚣张的声音响在两人耳边。

祁水思立刻警戒望着周围,但他什么都没看见,不由的手中抱着景雪染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景雪染也有些茫然,这声音是蚕宝宝的,但真的好小声……话说那只死蚕在哪儿呢?

“咕咕!”

蓦地,一声“凄厉”的兔子惨叫炸响,祁水思抱着景雪染齐齐看过去。

被祁水思扔在地上的灰兔不知为何高高跳起来,仿佛地上有狼一样,刚落地一下,就立刻跳起来,死活不肯多待。

“靠!死兔子,以为老子小就不会跳了吗?我不会跳了又咋地,有本事你别跑!”

那嚣张至极的声音又一次出现,跟之前一样,微弱至极。

然而灰兔耳朵动了动,像听到了让它毛骨悚然的东西的声音,瞬间尾巴上的毛都炸了,像极了一个毛球。

于是接下来就出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场景,灰兔不要命的撒开后退在地上狂奔,在这层楼上一圈一圈的转圈圈。

景雪染强睁着眼睛看了看,头上掉下一颗豆大的冷汗。这灰兔别疯了吧。

祁水思深邃的眼眸紧跟灰兔,在看向半空一处时微微眯起,手中一动。

一枚飞镖穿过银丝框架牢笼间的缝隙直奔那处而去。

“哎哟!”

飞镖穿过空中,而后钉在木制物上。一声轻微的惨叫出现,景雪染眯眼,细细看了看祁水思飞镖打过去的地方。

有一根及其细的银丝挂在空中,末端微微在空中晃着。

这银丝及其细,若不认真打量根本看不见。

而顺着银丝的方向往下看去,景雪染惊讶了。

饶是她视力好,也睁大了眼睛才勉强看清楚地上那一条小虫子。

是一条冰蓝色的虫,不过两个小指姆节大小,长相颇似蚕。

此时那一小只蚕在地上不停翻滚,景雪染还能听见不停地惨叫声。

臭虫子

这不就是那只蚕宝宝吗。

灰兔畏惧地瞧了瞧那一小条虫子,然后蹦到了一边去。

嘤嘤,太恐怖了。这层楼里没好人啊!

景雪染心头浮上几个问号。

之前她见到过的那只蚕宝宝和这只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体积比这只大了几十倍甚至百倍,而且灰兔怎么很怕它的样子?

“认识?”祁水思低头看她,伸手给她擦去额头上的细汗。

景雪染难受地把全身重量交给他,语气低沉:“认识,很麻烦。”

祁水思眉宇微皱,他不想听见她这么虚弱又低沉的声音。

“啊啊啊,你们怎么这么讨虫厌!”

一声愤怒以及相当微弱的怒吼响起,在地上打滚的蚕宝宝悲愤了。

讨虫厌?她还没说它讨人厌呢。景雪染凤眼微微眯起:“小思,控制内力成为卷风,要快。”

听到那声小思,祁水思愣了一下,而后毫不犹豫按照她所说的,用内力在两人周围形成卷风。

空气波动增大,祁水思猛地加力。

两人身旁的内力卷风向外扩散,迅猛地卷袭那些围困两人的银丝。

没有任何声音,那些银丝悄然崩断。卷风没有停息,向着四周扩散,掀起观望台上每一条珠帘。

那银丝看着轻,却没有被卷风带走,而是轻飘飘的落在原地。

祁水思的身体僵了一下,过了几息才恢复正常。

“没什么吧?”景雪染担心的看着他。

她不知道那些银丝有多厉害,但是应该和风扇用的相似。

那种只要一接触就被控制的细索,简直是他们那些被训特工的噩梦。

祁水思面色有些凝重:“这丝不简单,还好断的及时。”

他本身已经没有任何与银丝接触,但是在内力接触银丝的那一瞬间,他还是能感觉到一种无力感,根本无法支配身体。

“下次及时断开内力就好。”有过n次经历,景雪染微微安心。

下次?

祁水思挑了挑眉,将她抱的紧了些。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他不想有下次。

景雪染明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力气已恢复些许,她轻轻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带她去蚕宝宝那儿。

祁水思当即抱她过去,动作间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已经断在地上的银丝。

警惕性和以前一样强啊。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景雪染心里叹了一声。

蚕宝宝真的很小,被抱到它小小身躯之前,俯视那一小条虫子。如果她现在一脚踩下去会怎么样呢?

景雪染恶趣味地想。

“想踩?”祁水思看懂了她的想法,心里有些好笑。

“没这胆子。”景雪染一脸坦然,间接承认了她有这个想法。

“臭女人,你好狠的心!”蚕宝宝被摔的不轻,全身都疼,听到这句话恶狠狠地抬头瞪景雪染。

奈何它实在太小,被称赞好狠的心的美人根本不懂它这动作的含义。

不过它的话成功叫她眯起了漂亮的凤眼:“蚕宝宝,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我不介意拿东西砸死你这条臭虫。”

针锋相对

“女人你!”蚕宝宝都要气炸了,可渺小的身躯只能仰望景雪染,若非她刻意低头,它只能仰望景雪染的下巴。

蚕宝宝深刻的感受到世界对它的恶意,虫小势微被人欺啊。

这句富有哲理的话景雪染不知道,不然她绝逼会笑死,不过当这句话以后逐渐成为蚕宝宝的口头禅时,她有的是机会听见。

此刻景雪染眉梢轻挑:“我怎么,嗯?”

“哼!”蚕宝宝傲娇一哼。

“呵~”景雪染轻笑一声:“蚕宝宝我跟你说真的,我脾气不好,别逼我把你砸成肉酱。”

坏女人!

心里默默骂了一千遍景雪染,蚕宝宝很趾高气扬:“我不管,我要吃东西,你给不给的!”

“不给又怎么。”景雪染微微眯起了漂亮的凤眼:“蚕宝宝,我看你这只会说人话的虫子很少见,拿出去应该有不少人要买,而且寒山蛊入药应该有不少人喜欢。”

说到最后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那只小小的蚕。

这是光明正大的威胁他,蚕宝宝气的狂发抖:“你赢了!”

景雪染赏它两白眼,赢只虫子有什么用。

而接下来,她就被雷着了。

“美女姐姐。”一声软糯糯的呼唤,带着稚气未脱的鼻音,听着这声音猛然间让人差点觉得自己心都化了。

景雪染的脸微僵,刚才她是幻听了?

祁水思一张不似凡人的俊脸也有点僵。原谅他刚接受听一虫一人对话不久,那只虫又自动学会了卖萌模式。

好难接受啊……

秉着一不做二不休的精神,蚕宝宝继续无下限谄媚称赞:“美女姐姐,你好漂亮,跟天上仙女一样。”

景雪染嘴角抽搐,我嘞个去。这是什么情况?

童声蚕宝宝好话一句一句往外冒:“美女姐姐,你真的好漂亮好漂亮,我好喜欢你啊,都想娶你当新娘子了!”

这是要和他抢媳妇?

祁水思忽然有点不淡定,他媳妇是他家的,这只蚕居然想挖墙角?

“啧啧,被一只虫子挖墙脚还能这么淡定,思王爷是一点都不怕自家红杏出墙啊。”

一声调侃响起,景雪染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脸黑了。什么叫挖墙脚,不就一只脑残蚕宝宝吗?而且红杏出墙能这么乱用吗?

就算她是那支红杏,也还没有墙围着她吧。

一双紫色妖冶的眸子打量着站在一起的一对璧人。

这两人颜值上本就很合拍,此刻少女依偎在男子怀中,而男子有力的臂膀揽住少女的腰,怎么看都很有爱啊。

陆星危眯眼又啧啧了两声:“丫头你这找男人的速度很快,感情进展的也很快啊。”

景雪染勉强伸手扶住额,怎么办,觉得好崩溃好想打人!

至于某王爷,则被四个字吸引。

“红杏出墙?”祁水思冰冷的眉目间多了那么点讥讽:“如果有我在她还红杏出墙,这证明她明显没长眼睛。”

我去,这货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

景雪染一口气差点没喘上去,而且她出墙还代表着她没长眼睛?

停停停!

hold住!

害怕陆星危的蚕宝宝

她还没墙围着呢,怎么被绕进去已成墙内红杏了。

景雪染心里动态很活跃,奈何陆邪医和思王爷两尊大佛听不到。

而某只蚕宝宝,自从陆星危来的那一刻,身体绷直僵硬,整只蚕都不好了。

我的天呀!这死变态来了!心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悄悄的,蚕宝宝蠕动着小短足,一点一点朝着景雪染的方向爬去。

蚕宝宝内心的悲伤已经逆流成河,天知道它以前是多倒霉。

以前这个紫眼睛变态总是在它要寒气大发聚形成功的时候把景雪染扔到雪狼身边,雪狼最喜欢寒山蛊的绝生寒源,自然而然吸收寒气,它好不容易聚集的力量就被那些臭狼捡了漏。

然后紫眼睛还要给景雪染吃一堆乱七八糟的药,它差点被那些药性给烧死啊!

已经具有灵智的蚕宝宝对于陆星危那是一万个恐惧加讨厌。

然而可怜的蚕宝宝想偷偷逃跑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陆星危没和祁水思继续讨论出墙的问题,他手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副纯黑手套,弯腰手指一捻。

“啊啊啊!变态,放开我!”

蚕宝宝渺小的身躯在陆星危指间狂扭,那摆动的头上口器一张一合,带着稚气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

当然,声音依旧不怎么大。

景雪染颇有兴趣地瞧着那副纯黑色的手套:“什么材料的?”

陆星危鼻子里哼了一声:“碧落鱼鳞,说了你知道吗?”

还真不知道,景雪染坦诚摇头。

陆星危一副就知道如此的样子。

祁水思垂着的手紧了紧,很想打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男人肿么办。

“行了,”陆星危眯着眼盯着蚕宝宝:“别再瞎叫唤。”

变态的眼神好恐怖!

蚕宝宝僵直着身体,果真闭上了嘴。

景雪染有些受打击,她算是一直被这只臭蚕欺负,怎么到了陆星危面前,这蚕宝宝就这么乖了呢?

某美人明显忘了曾经她干的某些好事了。

“小虫子,你很厉害嘛。”陆星危语调阴阳怪气的:“居然能瞒着我和师父那么久,你的虫脑入药效果一定很好。”

它的虫脑入药效果好和能瞒着变态加变态师父有毛关系啊!

不想入药,求不宰虫!

蚕宝宝快崩溃了,小身子一颤一颤的。

陆星危紫色的眸子里危险的光芒闪动:“还有,你刚才骂我什么?”

麻麻,我以后再也不嘴贱了!

蚕宝宝欲哭无泪,一个字都不敢吭。

“不说话?”陆星危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戴着什么碧落鱼鳞手套的手指微微夹紧,两只手指一点一点的加力。

蚕宝宝蓝色的身体在他指间缓缓地变形。

夭寿啦!

“美女姐姐救命!”

一声大叫,蚕宝宝的身体化作一道蓝光消失。

至于那声大叫,景雪染愣了愣神,那是她听到蚕宝宝说话最大声的一次。

“虫呢?”

陆星危紫色的眼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指间,他指间还有一点夹蚕宝宝的缝隙,但是那只蚕已经不知所踪。

丹田处又是剧痛传来,景雪染的脸毫无血色,双腿一软倒在祁水思怀中。

愿你开心

祁水思错愕地抱住她:“染儿!”

景雪染双眼紧闭,柳眉蹙在一起,脸上惨白,犹如厉鬼的一张脸。

陆星危当即放下蚕宝宝去哪儿了的疑问,来到她身边探脉。

只是这一探,他邪肆俊美的面容上也多了几分诧异。

“她如何?”祁水思看见他那抹诧异,眼眸变得阴沉,仿佛陆星危如果说出一句不好的话,他就会将他斩杀。

陆星危自是不畏惧他的眼神,微微收回了几分情绪,高傲替代掉面上的诧异:“还傻站着干什么,先扶她去一边坐着。”

祁水思只在乎景雪染,也懒得计较他的语气。因为景雪染常来凝阁三楼,所以这里设有一张贵妃榻,他轻轻抱着景雪染过去,让她躺在榻上。

身体接触到贵妃榻时,景雪染眉目间痛意更深,右手无意识的紧紧抓着祁水思的袖子。

祁水思深邃的眼中划过一抹温柔,不过在看向陆星危的时候,温柔全部散尽。

他轻轻扯走自己的袖子,在陆星危一脸嫌碍事的表情下站到一边去。

景雪染皱起的眉愈深,祁水思却因为陆星危挡着没看见。

陆星危从怀中掏出针包,一套银针被他从中一一拉出,一根一根插在景雪染全身各处穴位上,其中围绕丹田与心脉处的银针最多。

祁水思随着陆星危施针的动作重新看见景雪染的脸。她脸上也有几枚银针,柳眉紧蹙。

只当是穴位被刺带来的疼痛,祁水思并未多想。

当全部施针完毕,陆星危最后探了一次脉,才不急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放在景雪染身旁,紧接着又把银针全数收回。

这一套下来,他脸上连一层虚汗都没有。

而景雪染眉间已经没有开始那样的痛苦,只是微微皱着,至于是为谁皱的,也就只有她一人知道。

“我点了她睡穴,一个时辰后就会醒。瓶子里的药让丫头没遇到那只虫造反就别吃,平常疼痛忍忍就好。”

最后对着祁水思交代一句,陆星危身影一晃,运起轻功的速度比来时祁水思的速度还要快。

他,很强。

祁水思眼睛暗了暗,最后走到景雪染身旁坐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覆上她眉心那点皱痕。

他有很多秘密不能和景雪染吐露,可是在面对景雪染时,看见她身上出现那么多变故,想起宫中救走她的祁水湛,想起刚才留下药的男人……

他就总想知道她的所有,希望她对他没有秘密。

可坦诚是相互的,他瞒着很多事,都是他的底线,连景雪染都不能触碰的底线。

他做不到把所有底线,所有后路都吐露,那他就不能妄想景雪染对他坦诚。

祁水思一点一点,动作轻缓地揉开景雪染眉心上的痕迹,看到那里恢复平展才松开。

染儿,愿你永远开心。

尽管我记不起以前,但我仍然希望你要好好的。

起身走至观望台,祁水思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从袖中掏出一枚令牌扔给暗处的影子:“叫新一去守着她。”

脑残粉

是谁掰开她的手,让她手中那片温暖的衣角离她而去?

景雪染皱眉,那个人很熟悉。

那种熟悉似乎刻进了骨子里,不管她如何,都那么熟悉。只是,他为什么要让她放手?

心里泛开一圈涟漪,景雪染忽的只觉一阵晕眩,再次看见事物却华丽丽的无语了。

“男神,让我摸摸你吧!”

这无下限没节操的童声,是何等的无下限没节操。

一只淡蓝色的巨蚕游荡在空中,它的身躯相比平常蚕可以说是是巨人中的绿巨人。

此刻巨蚕那颗硕大的脑袋正仰着,那双眼像饿狼一样发着绿光,紧紧盯着半空中。

景雪染跟着看过去,豪不意外地看见那本曾经暴打过她的御兽诀。

毕竟,神魂空间除了她还有莫名进来的蚕宝宝,就只有御兽诀这本奇葩的书,不看见它还能看见谁?

御兽诀飞在半空中,扉页不停扇动着,似乎很不耐烦。

“男神男神男神!”

恢复原本大小的蚕宝宝一声呐喊,直奔御兽诀飞去。

与此同时,御兽诀身上蔓延起一道金光,刹那间,金光暴走。

“啊!男神,我真的喜欢你啊,别打我!哎哟!”

景雪染闭眼等金光过去,耳边还能听到蚕宝宝的惨叫。

当金光散去,景雪染看着那只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蚕宝宝,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

御兽诀可不是单纯的书,这书有智商啊,而且脾气相当不好。

“…男,神…求不打……”

仰天翻地上的蚕宝宝动了动小短腿,口齿不清的继续作死。

御兽诀本在半空中,身上还残留着金光,此刻一听炸了,俯冲下去又是一顿揍。

“哎哟!男神轻点啊!我…发誓,不管你怎么打我,我永远是你的小迷弟!”

惨叫声中伴随着誓言声。

然而御兽诀暴走的心并没有因此感动。将书页闭合高高飞起,御兽诀用有棱角的那一部分对着蚕宝宝,然后哗的砸下去。

景雪染听着蚕宝宝的惨叫声,凤眼中浮起一缕恶劣。肿么办,看到蚕宝宝也被御兽诀收拾,她好开心啊。

不过蚕宝宝是不是傻了,居然一直追着御兽诀叫男神,被打了还叫的这么欢快?

于是当蚕宝宝暂时晕菜后,景雪染对着那本飞到自己面前哗啦啦翻页的书,诚实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御兽诀书页滚动的速度更快了,景雪染耶微微笑了笑。

闹了会儿脾气,御兽诀大人飞至景雪染面前,上面记载着她好奇地问题。

御兽诀为御兽,与兽中之王相似,但是它是本书,不是人也不是兽啊。

蚕宝宝本身拥有傀儡化敌人的能力,灵智很高,对御兽诀有一种天生的的臣服感,这是对王的敬畏。

然而都说了御兽诀跟它不是同类,这傻叉心中感觉又实在强烈,就自以为是的给它安了个头衔,各种求能与男神亲密接触。

景雪染差点看笑,没想到这蚕宝宝对“男神”是如此痴迷,放到现代去,妥妥一个脑残粉啊。

执着的脑残粉

“男神……”

仍有微弱的呻吟声响着,刹那间御兽诀身上金光闪了闪。

景雪染伸手抚了抚它的书脊:“容我提醒,它和我的小命息息相关。”

下一秒御兽诀啪的一下合上书页,倏的攀上高空。

景雪染凤眼眨了眨,为什么她居然从一本书上看出了高冷?

此时蚕宝宝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那颗大脑袋前后转着,黑黝黝眼重新锁定那本寒冷的书,然后就蔫了:“靠,男神你咋飞那么高?”

蚕宝宝说着就又向御兽诀锲而不舍地飞去。

景雪染挑了挑眉,她打赌,御兽诀绝逼有招要出。

果不其然,在蚕宝宝飞到两人高度时,御兽诀书身又亮起金光,不同于之前强盛闭眼的光芒,这层光相当内敛。

“哎哟!”

又是一声来自蚕宝宝的惨叫,景雪染面无表情的看着落在她脚边的那一坨淡蓝,又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突然出现的那层光膜。

金色光膜颜色按了按,无数个钟乳石般的倒刺从上面向下出现,尖锐的顶端闪着寒光。

御兽诀降低了高度,就在那层光膜之上。

景雪染唇角微微翘起,这书绝逼是在嘚瑟,一本书能这么感情化,也是够了。

不过……

瞥了眼脚下烂成一团泥的蚕宝宝,景雪染的内心蜜汁爽。

伸脚踢踢这一坨,景雪染眯了眼:“别装死。”

“装个头的死,这明明就叫苦肉计,你看我男神有没有心慌,有没有想下来?”

蚕宝宝头朝下,并没有看见上面的场景。

景雪染冷笑,一点犹豫都不带,直接戳穿蚕宝宝妄想的气泡:“苦肉计哦,你要不要抬头看看?”

蚕宝宝僵了僵,不由自主的听了景雪染的话,它颤巍巍地抬起脑袋,而后……

“呜哇!男神你为什么要如此绝情啊!”

蚕宝宝在看见那层倒刺后,原地一翻嚎啕大哭。

景雪染只觉得心里更爽了,附身一把将泪崩的蚕宝宝拎起,她笑眯眯的道:“我把你往上面甩好吗,没准看见你身上多了几个窟窿,你男神一个感动就下来了呢。”

蚕宝宝开闸的眼泪停了那么一下下,那双眼睛里划过丝算计,紧接着它哭的更大声:“窟窿就窟窿,为了男神我啥都愿意!”

是个演技派嘛。

景雪染冷笑一声,不再多说废话。手用力就将蚕宝宝向上一抛。

“啊啊啊!”

尖叫着被甩向高空,眼看要和那些倒刺来个亲密接触,蚕宝宝惨叫着,胖胖的身躯在空中扭出一个弧度,化作一道淡蓝色的光冲向地面。

砰的一声撞在神魂空间的地面,蚕宝宝头一歪,彻彻底底的晕了。

景雪染在一旁看得清楚,之前她扔的时候,那些倒刺连蚕宝宝的皮都没擦到,不过后面摔的那下。

景雪染心里给蚕宝宝点了几根蜡。

光膜上御兽诀翻了个身,似乎是为了更好的观看蚕宝宝的惨状,然后又接连翻了好几个身。

景雪染嘴角轻轻抽搐,这书分明就是在笑蚕宝宝的惨。

把你送上面挂着

忽的,那层光膜极速下降。



景雪染瞳孔微微放大,光膜下那层倒刺离她越来越近,最后,直接穿过她!

切~

看了看这在自己身边上下来回的光膜,景雪染面瘫了会儿,最后控制不住弯下腰,把笑声埋进膝盖里。

这御兽诀太会玩了,那些倒刺根本就是假的,一点伤害都没有,可蚕宝宝为了躲这些假刺,居然把自己撞昏了。

不行!这个梗够她笑一分钟!

御兽诀很开心,那个傻逼总想碰它,现在好了吧,它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摸的。

景雪染觉得蚕宝宝现在没有正面朝天一定是运气好爆了,不然它要是看见假光刺,妥妥的气升天!

听着书页哗啦啦的声音,还有女子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蚕宝宝有气无力的动了动小短腿。

泥煤的哦……好痛。

它咋就这么倒霉呢?

忍住笑意,景雪染站起身,缓缓走到蚕宝宝身旁,一把将它从地上拎起来。

御兽诀配合地把光膜升回到原来的高度。

当蚕宝宝抬起头,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景雪染那张笑意还未散去的脸。

背后莫名抖了抖,蚕宝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童真无辜些:“美女姐姐,你这样我不好说话。”

仗着御兽诀,景雪染无所畏惧:“你现在说话就挺好的。”

蚕宝宝要哭了:“美女姐姐,伦家说真的!”

软糯糯的童声不要太委屈。

明知绝对是装的,景雪染内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浮上一丝罪恶感,咳了一下,很无所谓道:“捏一下后颈而已,你又不是猫,有什么不好的。”

话是这么说,景雪染却松了手,让蚕宝宝像鱼在水里一般悬浮在空中。

神魂空间里,只要精神力强大,而且御兽诀允许,是可以做任何事的。

根据御兽诀对她所说的,蚕宝宝的精神力和她现在差不多一样。

至于为什么蚕宝宝可以飞,而她不能。这个问题需要考虑一下体积……

那行字浮现的时侯,景雪染觉得,御兽诀如果有人形,那时绝逼在贱贱的笑。

蚕宝宝在空中游了几下,平视景雪染的眼,有些懵圈。她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景雪染挑了挑眉,凤眼上浮现睿智的光:“蚕宝宝,老实交代吧,你怎么做到凝出实体跑出去的?”

说话的时候,景雪染面色不是很好,因为那时的疼痛,真的是很难忍受。

蚕宝宝身体一颤,胖胖的身躯缩成一团:“那个……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景雪染危险地眯起凤眼。

直觉告诉她,蚕宝宝要说的东西,估计能把她气死。

“那个……因为…是”蚕宝宝支支吾吾的,它很纠结,十六只小脚丫子相互蹭来蹭去,淡蓝色的身躯收尾相接成一个圆圈,然后就不停的在空中转圈。

这是在卖萌了?

景雪染挑眉,表明自己的立场:“只接受真相,卖萌无用。你要敢骗我,”纤纤素手指了指头上泛着光的倒刺,景雪染笑的有点坏:“我会把你送到上面挂着。”

逼供

蚕宝宝想哭,这话它死都不信。

如果它一老实什么都招了,那才会妥妥的被挂上面啊!

美女姐姐,求不挂!

求心软!

奈何景雪染并不知道它的委屈,她五指伸展开,慢慢曲起一只手指,凤眼微眯,嘴角微翘,缓缓地吐出一个数字:“四。”

蚕宝宝浑身一颤:“美女姐姐,你差一个五。”

景雪染不鸟它,笑意依旧:“三。”

泥煤的!好恐怖!

蚕宝宝微微向后退了些。

这是怕了嘛?

景雪染挑了挑眉梢,声音微微拖长:“二。”

尾音似乎在空中打了个转儿,像是抛出去的绳索,又或者是猫儿的尾巴一般。

“我说!”崩溃的童声充斥着神魂空间。

蚕宝宝委委屈屈地瞥眼景雪染:“就是你丹田那些逐渐出来的内力,蛮舒服的,我一不小心没忍住,全部吸收,力量很强就凝形了。”

话音刚落,蚕宝宝咻的跑老远。

有那么一秒的沉默,景雪染脸色阴沉的可怕。

慌乱中扭头看见那抹阴暗时,蚕宝宝一个激灵差点从半空掉下去。

意外的是,景雪染忽然笑了,脸上那些阴霾通通消失不见,只有如诗如画的美,声音也好听得不像话,像是世上最悦耳的乐器:“蚕宝宝,原来是你吸收了那些内力哦。”

蚕宝宝逃跑的身躯顿了下……我天!真的好漂亮!

迷迷糊糊的,它停在半空:“嗯……是我……”

我擦!怎么回事!

几秒钟的迷糊后,蚕宝宝猛地惊醒。

然而它还没来得及跑,一个纤细的拳头就对着它脑袋轰了过来。

砰!

被这一拳揍飞,蚕宝宝趴在地上,两眼泪汪汪。它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景雪染唇角依旧翘着,她瞬间出现在蚕宝宝面前,凤眼弯出了狠辣的弧度:“你倒是继续跑啊?”

全身都要粉碎性骨折了,它怎么跑啊!

蚕宝宝内心在哭泣。

事情还没完,景雪染接下来的腿还没踢出去,御兽诀猛地从光膜上飞了下来。

然后不用景雪染动手,暴走的御兽诀已经送给蚕宝宝一份“全身按摩”套餐。

为什么御兽诀会生气?

原因非常简单。

发现景雪染身体没有内力傍身,并且修炼御兽诀时无法产生内力,御兽诀也曾茫然过。

然后它直接渡了一小部分力量给景雪染,但是它输送的力量也消失不见。

没找到原由的御兽诀只当是景雪染的身体原因,修养好就没事了,也不着急。

结果呢!

都是这只臭蚕偷偷吞噬了景雪染之前修出的内力,还有它输送给她的力量。

能不气吗?

妥妥的不能啊!

神魂空间揍蚕也是要精神力的,景雪染一边恢复精神力,一边满意的看着御兽诀给蚕宝宝“按摩”的手法,不时还能提出点建议:“它是只吃货,多光顾一下它肚子。”

“它尾巴还翘着呢,打平。”

“脑袋,看它那双眼就不爽。”

内心比谁都大爷的御兽诀,在揍蚕时听从了景雪染的话。不为什么,它就是想收拾这只臭蚕。

而可怜的蚕宝宝被一书砸下去吃土中,半点哭声都没响。

不是它不想哭,而是它发不出声啊!

被撒娇了

等精神力恢复的差不多,景雪染扫了几眼被御兽诀打得半死不活的蚕宝宝,终于开了口:“好了,你这样又打不死它,浪费力气。”

御兽诀动作一顿,书页哗啦啦翻的很不爽,它好歹也算帮她出气了吧,居然不哄哄它。

景雪染不知道御兽诀在说什么,或者说她还没有变异到能听懂一本书在说什么。

只能大概知道这家伙儿是在生气,至于其他的,请原谅她还是个正常人。

心里傲娇哼一声,御兽诀飞回高空摆谱。

蚕宝宝四仰八叉的躺着,内心崩溃中。

男神你好冷酷无情啊!

瞥眼靠近它的景雪染,蚕宝宝泪奔:“美女姐姐你也好冷酷无情啊……”

景雪染冷着一张美人面:“对于一个之前话都不会好好说的家伙,我好声好气的才是有病。”

好吧……想到之前自己那作死的一切,蚕宝宝抹了一把泪。

早知道她的内力有那等妙用,还和它男神关系非常,它绝逼不会那么作死。

于是蚕宝宝淌着泪反省。

景雪染等了会儿没听见它回应,不由用脚轻轻踢了踢它:“还活着?”

蚕宝宝一声不吭。

她又踢了两下:“死了?”

软糯糯的童音带着讨好的意味:“美女姐姐,我在反省!”

景雪染扶额,这货不要太蠢行吗!

又一次附身拎起蚕宝宝,景雪染轻轻晃了晃:“现在马上把你眼睛睁开,耳朵听好了,回答我的问题,清楚了没?”

蚕宝宝后颈下意识一缩:“清楚,美女姐姐我清楚了!”

皱了皱眉,景雪染把它往空中一放:“自己飘好。”

蚕宝宝啥都没说,扭了扭胖胖的身躯潜伏在半空,要多乖有多乖。

景雪染看得相当满意,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唇边翘起冰冷的笑:“现在告诉我,怎么把你赶出去,这辈子都别回我身体的那种。”

“什么!”蚕宝宝惊讶了,而后两只眼睛蓝光大盛,肥肥的身躯猛地扑进景雪染怀里:“美女姐姐我错了!我以后绝对听话,别赶我走啊!”

跟着美女姐姐它可以聚集力量,可以看到男神,还不用被那个变态欺负,它不要被赶走!

童声带着哭腔,景雪染措不及防地被它扑到,很快手上竟多了一抹湿润。

面上浮现一抹诧异,景雪染看了看怀中这只软绵绵的巨蚕,向来睿智的大脑有些不知所措。

蚕宝宝不会是在演戏吧?

毕竟她和御兽诀可是才揍了它。

再怎么黏人的宠物都会闹脾气,更何况这只还是和她敌对蛮久的蚕宝宝。

不过奈何怀中哭泣攻势来势汹汹,景雪染手上很快被渲染了大片淡蓝色的泪水。

蚕宝宝的泪水像海一般,却没有海水的腥咸味,而是一种淡淡的,温和的,说不出来的味道。

景雪染僵了许久,蚕宝宝就哭了许久。

久到最后她不由伸手轻轻拍了拍蚕宝宝的后背:“好了好了,谁赶你走啊,我都没办法要问你呢。”

埋头哭泣的蚕宝宝一时没能体会这话的意思,持续哭泣两秒后,它猛地从景雪染怀中挣脱出,笑声是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哈哈哈,我怎么忘了,那方法只有我知道啊!!!”

共利

忽然好想揍它肿么办?

景雪染低头幽幽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幽幽的看着后退n步的蚕宝宝。

都是这蚕太贱了,不是她有虐童癖。

内心洗过脑之后,景雪染就准备动手。

然而……

蚕宝宝不要脸的飞了回来,那张脸看不出喜怒,声音却实打实的在笑:“美女姐姐,条件随便你开,给我提供那些力量就行!”

只提供那些力量就行,它多大方啊。

景雪染扯了扯唇,一巴掌呼它脑袋上,不痛不痒的。

“哎哟!不准打我!”

景雪染力道不大,堪堪让它肥肥的身子在半空中打了个滚,却仍然让蚕宝宝不爽。

“打你又怎么了?”景雪染凤眼微微扬起,声音端的一向清冷:“我警告你,不准吸收我的内力,不然我会把你揍的连你爸爸都不认识。”

蚕宝宝捂脸,声音软的叫一个无辜:“美女姐姐,我爸是谁?”

沉默了会儿,景雪染面无表情:“幺蛾子……”

“幺蛾子是什么?”蚕宝宝大眼睛里充斥着好奇。

“你爸。”

蚕宝宝循环装傻模式:“我爸是谁呢?”

装装装装装,就知道装!

景雪染气笑了:“御兽诀!”

哗哗哗!

无比欢快的翻书声配合响起。

蚕宝宝一下就蔫了,无情,这世界对它妥妥的无情。

不过景雪染的条件……

蚕宝宝委屈:“美女姐姐,我不吸收你的力量就长不大啊……”

童声中隐隐带着控诉,景雪染无视掉:“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她有什么关系……蚕宝宝非常认真的搜索了下,又回忆之前他们的对话,美女姐姐似乎很不喜欢它在她身体里,为啥呢?

蚕宝宝继续回忆当初它和景雪染算正式见面那会儿,它想干嘛来着?

哦!它想借美女姐姐的身体出去玩会儿,就耍了点儿小手段!

难道美女姐姐不喜欢它的小手段?可它只会这个啊。

手段改不了,那就只能换家了!

蚕宝宝眼睛蓦地一亮,怎么说呢,亮的那种看过去就觉得好真诚:“有关系,非常有!我催化成年了才能脱离宿主!”

脱离宿主就是指脱离她吧?

不过,景雪染眨了眨眼睛:“催化成年是什么意思?”

蚕宝宝首尾相接的转了几个圈:“通过吸收外界力量来使自身能量达到成年状态,我就可以和你脱离开了。”

貌似还不错?

景雪染心中动了动这个念头。

可是……这说来说去不还是要吸收她的力量!

御兽诀在高空转了转,飞到景雪染面前,敞开的书页上就三个字:“答应它。”

“我需要内力护身,修出来的力量如若都给了它,会死很快的。”景雪染垂眼,有些不确定。

御兽诀静了会儿,然后书页翻的哗哗哗的响,最后又显出一句话:“它吸收你的力量,你当然还是可以使用的。”

“怎么使用?”景雪染来了兴趣。

御兽诀傲娇的送她一句话:“有时间会给你,先答应它,然后照以前那样念口诀。”

几行小字渺小,微不足道,景雪染却笑了。

“蚕宝宝,如你所愿没问题,不过记得要听话。”

“没问题!”

有仇

“大少爷。”

浮华轩的下人有秩序的对那抹修长的身影低身行礼。

暗一无视掉,长腿向着凝阁前进。

头终于来了。

站在凝阁三楼俯视浮华轩的新一松了一口气。

头来了就行,王爷也是的,就这么把王妃扔给她,看王妃不知道是睡着还是咋的了,她也很害怕啊。

听见外面的行礼声,景雪灵有些担忧地来到外间,偷偷的透过门的缝隙看向外面。

发现暗一没有来这儿,直接向凝阁走去,她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瞬,景雪灵眼中又浮上一层灰暗。

大姐在凝阁,大哥应该知道她在浮华轩住着,却不来找她,直接去找了大姐。

以往从来都是她主动去找大哥,大哥神色也是淡淡的。他从不会为了她与祖母、父亲对峙,却都为大姐这样做了。

娘亲对他们兄弟姐妹三人似乎一视同仁,可每次有什么好的都是先紧着大姐。

相府里的下人都以为是杜芊疼爱女儿,可是她也是她的女儿,更是幺女,为什么娘亲就没有像对大姐一样对她呢?

她也想娘亲为她的生辰办酒席,给她找漂亮的衣服,打造美丽的收拾,给她寻京城最好的夫子教她琴棋书画。

大姐都有的待遇,她从来都没有过。

就算有,也都是大姐不要的。

景雪灵呆呆的现在门前,看着缝隙里暗一推开凝阁的门进去。

透明的液体无声无息自她眼角滑落。

暗一进入凝阁,长腿噔噔噔的踏上三楼。

这老远就能听见的脚步声,新一咽了口口水,不禁想起训练时头儿如同猫一般的步伐。

头儿不开心,妥妥的!

暗一刚上来就看见贵妃榻上貌似睡着的景雪染,那张俊脸上线条绷得笔直:“用主子的令牌让我过来看未来王妃睡觉,新一,你改了名胆子也肥了。”

被点名了!

新一后背发毛,声音干巴巴的:“头儿,你听我解释。”

“如果我是你,我会直接说前因后果。”暗一抿着薄唇,一张俊脸煞是无情。

这强大的气场震得新一想哭,也震得才从蚕宝宝之前追着它跑的惊吓中回过神的灰兔又被吓了一跳。

嘤嘤,知道兔子胆小吗!

敢不敢不吓兔子啊!

泪奔的灰兔捂耳,大大的眼珠四处打量三楼的情况,目光掠过那些蚕宝宝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后,灰兔放弃逃出这被“重重包围”莫房间,闭眼撒后腿直奔屋中昏睡的景雪染而去。

视线不经心的扫过灰兔,确定它没有危险,暗一继续放着冷气“吓唬”新一。

“是王爷叫我守着王妃,我看王妃睡着面色不大好,把了把脉发现情况不乐观,但头儿你知道我医术一般的,”新一瘪着嘴,“王妃的情况我根本没办法,不算危险又暗藏危机,王爷才走,我不就只能找你了吗?”

“你理由可真多,”暗一冷笑一声,视线凉薄的掠过景雪染:“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景雪染和我有仇,现在没有生死危险,她的事我一概不管。”

老好人东陵水儿

一概不管。

冰冷薄情的四个字,暗一完全不复在祁水思面前没正经的模样。

现在的他,薄唇习惯抿成一条直线,本该风流的双眼却只剩下了冰冷,像是凤还十二月的雪。

新一打了个寒战,后背冷汗直冒,低下头不敢说一句话。

暗一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将手中令牌随手扔在昏睡的景雪染身旁,背着手离去。

暗一推开凝阁的门时,有个小丫鬟正在门外巴巴的守着。

暗一扫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走开。

待他走出浮华轩,那丫鬟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景大少爷刚才的眼神好恐怖,他随意看她一眼,都让她觉得无法呼吸。

这丫鬟就是景雪染从陆安冉那儿带走的丫鬟知鸟,当日陆星雅与陆守忠想抓走知鸟,景雪染和他们当街撕架把这丫头带回了相府。

知鸟咬咬唇,有些纠结的看着那扇门。

原本精致的木门,此刻在她眼里不差于千斤重的石门。

终于,纠结几番,知鸟鼓足勇气推开门进去。

刚进凝阁,这丫头就傻眼了。

这些书架好高啊!

这是知鸟内心第一想法,然后她就开始抓狂了。

书架多得像迷宫,她该怎么去找景小姐啊?

知鸟忍不住哀嚎一声,头一次为自己的智商捉急。

“咦?有人?”还没思考出来他们王府暗卫的头儿怎么和王妃有仇,新一就听到这么一声低低的哀嚎。

不是她有顺风耳,而是那声哀嚎估计声音不小,层层传上来能让她清晰听见。

秉着好奇心,新一轻悄悄的下到一楼,还在楼梯之间,她就一眼看见下面书架形成的迷宫中的小丫鬟。

这丫头她有印象,王妃带回来的嘛。

看着人家小丫头正在摸索着走,她选的那条路再走进去,就是一条死路。

新一挥了挥手:“别往里面走了,那儿没路。”

突然一个声音这么窜出来,知鸟差点没被吓哭。

抬头隐约能从高大的书架缝隙间看见楼梯上那道身影,知鸟惊喜了:“新一姐姐!”

新一姐姐?

新一挑了挑眉,这称呼不错,毕竟很少有人叫她姐姐了啊。

冲着这句姐姐,新一“好心的”开启指路模式:“嗯,你先后退,从你那儿出来。”

“哦哦!”知鸟应了声,很听话的按照新一的指示走。

“然后向左,那有排画册,摆的有小花瓶,注意别撞着了,往右往右……”

有了一个站得高看得全的姐姐助阵,知鸟这个迷糊成功跨过层层阻碍,“披荆斩棘”来到新一身边。

对于这个乖巧的小丫头,又是景雪染带来的,新一善意的笑了笑:“你是要找小姐吗?”

知鸟忙不迭的点头:“嗯,新一姐姐,小姐是在凝阁吧?”

“在是在,不过小姐在休息,你有什么事吗?和我说,一会儿我转告小姐。”新一眼中闪过道光,她不怀疑知鸟是否有问题,但是未来王妃现在明显状况不算太好,知鸟不是水儿,她不能让她靠近。

“这个……”听见新一这么说,知鸟也有些为难。

这位新一姐姐不像水儿一样,她不敢全盘托出啊。

没帖就不能参加?

“啊切!”东陵水儿一个喷嚏打出来,连忙停下运气。

好险好险!差点控制不住内力。

不过她没感冒啊,好端端的怎么打喷嚏了?

东陵水儿疑惑无解,平心静气继续领悟东女族的心法。

再说新一和知鸟,新一看知鸟为难的样子,她也为难了。

肿么办!她该怎么做!

“是有什么事吗?”

悦耳的女声陡然传来。

“小姐?”新一讶异地看向楼梯口。

景雪染淡然立在栏杆旁,那双凤眼轻轻扫过她们。

她才醒来,发现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个令牌,本来想下来问问,就发现这两个傻丫头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而从景雪染一出现开始,知鸟的眼睛就亮了。

若要形容这眼神……

怎么看都是一只饿狼正绿着眼盯一块肥肉。

她眼神太热烈,景雪染完全忽视不了:“知鸟,你找我?”

知鸟眼圈顿时一红:“景小姐,奴婢本不想叨扰景小姐,但是后天就是我家小姐及笄,奴婢冒昧,想来问一下景小姐能否带我参加。”

说完,她不安地看着景雪染,希望她能同意。

知鸟知道,当初景雪染把她带走是触怒陆守忠的,如果这次小姐及笄宴景雪染带她出现,恐怕陆守忠和陆星雅不会让她好过。

她这样的请求,只怕会给景雪染带来麻烦。

只是,她家小姐……

知鸟黯淡下眼眸。

景雪染好笑的点头:“我当什么事,你要去去就是了。”

知鸟眸中一亮。

忽的想到什么,景雪染微微拧眉:“我没记错的话,及笄宴是在三天前就会发帖对吧?”

知鸟不解的点头:“是啊,都是在三天前发帖……”知鸟忽的愣住,动了动唇,艰难的开口:“景小姐,你没有收到请帖吗?”

景雪染点头,凤眼中升腾起一片冷。

以陆安冉和她的交好程度,不可能不给她发请帖。

只怕是,她现在根本没有管这些事的权利。

那日她带走知鸟,想着陆夫人还在管事,而且陆老侯爷也健在,陆守忠应该不会对陆安冉怎么样。

但是她偏偏忘了,这些大户人家整人的法子多了是,被找个罪名安上就只能任人拿捏。

是她忘了,陆星雅,陆星蕞,还有她们那位和陆守忠有一腿的娘,能让陆守忠做到改换家族嫡长女,嫡长子,怎么会是普通货色。

知鸟面上一片灰白。

景雪染却笑了:“没事,他们不给请帖,我这身份还怕拿不到吗?”

知鸟微愣,心中希望再次燃起。

新一却后背一冷,直觉!

直觉妥妥的,她没有清闲了!

果不其然,景雪染好听却又不了拒绝的声音清楚的传进她耳朵里:“新一你懂的,找他弄张公邀帖,肯定老简单了。”

凤还请帖分公私邀,私邀是举办人特意署名邀请的人,被邀请人可去可不去。

一般是给高位人的,算个应景。

公邀则是统一帖子,没有特地的署名邀请,有帖子就可以参加。

让祁水思去弄张公邀贴,其实她都嫌大材小用。

不过有个现成的未婚夫,何乐而不用呢?

说坏话的母女

青蓝色的珠帘向两边分开挂在银钩上,鎏金香炉上香烟袅袅升起,味道清新淡雅,铺满整个房间。

女子坐在梳妆镜前,保养得宜的青葱玉指握着深色的木梳,一点一点梳过那头黑色发亮的秀发。

雅致的房间,清新的香味,女子发丝滑落肩膀,只是看背影,就让人觉得心尖上像有猫爪挠过。

“娘这头发保养的真好,我看着就羡慕。”

少女娇娇弱弱的话语带着亲昵,陆星雅一袭白衣走至女子身旁,忍不住出声赞叹。

镜中女子露出一抹笑。

她皮肤光滑白皙,擦了些胭脂显得红润有光泽。那双弯弯的柳眉似乎含着无尽柔意,柳眉下的杏眼更是温婉,淡扫口脂的唇上也有丝丝淡淡温软的弧度。

魏子容轻轻启唇,镜中女子也张了口:“星雅长得出尘脱俗,怎么还来羡慕娘呢?”

这声音柔腻,听着便让人觉得是个温柔的女子。

可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温婉美丽,长得最多像二十出头少妇的女子,竟然已经是一个三十四岁,且有了两个孩子的妇人!

“娘惯会哄我,星雅长得再好看,也超不过娘。”陆星雅也笑了,取过魏子容手中的木梳,帮她打理过腰的长发。

魏子容笑而不语。

陆星雅却忽然道:“娘,爹爹喜欢双刀髻,我给你梳一个如何?”

魏子容杏眼中掠过丝满意:“就梳双刀髻吧。”

陆星雅点头,笑着为她梳发。

魏子容看着镜中为她绾发的陆星雅,心念一动,问道:“娘记得你似乎划掉了一个安冉要邀请的人?”

陆星雅并没隐瞒,那双和她母亲如出一辙的杏眸里浮现气恼:“是的,我划掉的是左相府大小姐,景雪染。”

“那个素有凤还第一美女的左相府大小姐?”魏子容柳眉轻挑,眼中有自信划过。

什么凤还第一美女,不过是因为人在京城,最多算作京城这一隅的美人,这世上美的人多了去了。

而她魏子容确信,她的容颜,比上那第一美女,也不一定会逊色。

其实魏子容的容貌如果真要和景雪染比,确实相差无几。但这有个前提,就是魏子容还在最好的年华之时,现在她已年过三十,保养再好也有点老态,和一个小姑娘比美貌……

再说,景雪染现在也不过十五,那张脸还未完全张开,若真长开了,那魏子容又算个什么。

不过这对母女是有迷之自信的,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陆星雅绾发的手在听见这句话后微顿,眸中有不甘闪过。

她的容貌并没有完全继承魏子容,姿色只能说是上等,没有景雪染那般绝色。

想及此处,陆星雅不屑开口:“美则美矣,可惜和陆安冉那野丫头臭味相投,没有礼教,不会做人。”

做人应该圆滑,之前在左相府,景雪染不客气的让她去书房,陆星雅早就心生不满。

魏子容听言,轻轻拍了拍陆星雅的手:“那位大小姐名声如此之大,想来平日过惯了抛头露脸的生活,有损闺秀风范,星雅何必在意。”

她这么说,陆星雅才赞同地点了点头。

陆老侯爷

“不过,”魏子容柳眉轻蹙,“星雅,你没给她送帖子,但是以她的身份,想弄张请帖轻而易举。”

陆星雅昂起下巴,脸上充斥恶意:“大不了我把邀请了的名单挂在府门,名单没有她,她却巴巴的来,什么身份高贵,也只是一个不请自来没规矩的丫头。”

陆星雅对景雪染的恨意,早在那一日强抢知鸟的时候就被全部激发了。

魏子容柳眉舒展:“听说安冉因为这事和你吵架了?”

陆星雅脸上浮现倨傲,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我一直听娘的话,怎么会和她吵,不过是她在爹爹面前破口大骂,又被训斥了一道。爹爹可是同意我不邀景雪染的,她能翻起什么风浪。”

魏子容畅快的弯唇:“就她也敢看不起我家星蕞,现在先让她吃点苦头儿,后日星雅再让她知道什么叫云泥之别!”

“我知道的。”陆星雅也翘了唇角,取过两只小巧的竹片藏在魏子容发间定型。

比起常见的双刀髻,陆星雅梳的双刀更向后压一点,让魏子容整个人显得更平易近人,没了一般贵妇咄咄逼人的架势。

魏子容很满意,从首饰盒中取出淡金色的头面,仔细的戴在头上。

这对母女在算计些什么,景雪染当然不知道。

不过她算知道了,祁水思手段不错啊。

就第二天,新一拿来一封烫金请帖。

景雪染正在逗灰兔,从昨天之后,灰兔莫名其妙的开始亲近她,不过大都是不情不愿的。

咯,她捏它耳朵,把熟睡的灰兔弄醒,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充斥着不满,却没一口咬上她的手,而是用前爪刨了刨她的膝盖,趴着继续睡。

景雪染等它闭上眼后,又捏了捏它的耳朵。

灰兔眼也不睁,两只爪子抱着耳朵,三瓣唇里的门牙咬的咯吱咯吱响。

敢不敢不吵它睡觉!

新一在旁看着她家未来王妃逗兔子,忍不住为灰兔送了一百个同情。

不过掂着怀里这封邀请帖,新一觉得,她还是同情明天勇安侯府里的人吧。

景雪染摸了摸灰兔的脑袋,接过那封帖子,展开一看,凤眼陡然冷了。

烫金的请帖里,只有简单明了的一句话:

特邀染丫头赴我孙儿及笄宴。

落款是一枚大红的章,工整的刻着三个字——陆尽诚。

勇安侯府老侯爷陆尽诚,当初追随先帝一众忠臣之一。

尽诚守忠。陆守忠的父亲,陆安冉的爷爷。

景雪染沉了眼,这是一代忠臣。原主印象中,这位老侯爷几乎不理朝堂之事,但威望极重。

祁水思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让陆老侯爷给她一张签章私帖?

她只是想随便弄张公邀帖而已,居然惹出了陆老侯爷这个庞然大物。

新一看出她的不解,弯了弯身子:“陆老侯爷的妹妹封为赫月公主嫁去了风云国,王爷的母亲是风云国灵瑶公主,和赫月公主颇有交情。”

原来如此,有关系哦。

景雪染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心中却越发好奇小思这一世的身份。

精致纱裙

景雪染收好请帖,浮华轩这时又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看着面上浅笑的柳玉,景雪染不由捂额,看见柳玉她就想到她之前定的衣裳,以及她四月就要被坑去与祁水思那家伙儿一起微服出巡。

真真不是很想记起来啊。

或许是她不乐意的情绪太明显,柳玉有些谨慎地开口:“景小姐今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景雪染不重不轻的揉了下兔耳朵,道:“没有。”

大小姐,就算你要掩饰情绪,话多点也才演得像啊。

柳玉涩然,很快又调整好状态,笑道:“也是,景小姐如此花容月貌,又有谁会舍得惹您生气。”

妹子,我真的没有生气,我只是郁闷而已。

景雪染无语的看着柳玉,然后收回目光,静静的撸着兔子。

旁边伺候的新一也有些无语,却又有些庆幸。未来王妃这脾气还算不错,他们暗卫的福利是不是要来了?

柳玉很尴尬,最后干咳一声,拍了拍手,招进来她早叫好的人。

一个丫鬟托着件衣服缓缓走了进来,有两个丫鬟跟着她,分别捧着一双绣鞋与一套金饰,另外还有两个丫鬟一起搬进两个木箱。

柳玉不愧是国公夫人特地派的人,此时又是一副令人心生好感的笑:“之前景小姐要的衣服我们已经做好了,都在那箱子里。”

她抬手指了指那两个木箱,“里面也包括一些女儿家的东西,还有几双鞋袜。”

景雪染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脑中觉得有些怪异,却又没想出来哪里怪。

柳玉也看出她的漫不经心,又是一笑,走到捧着衣裳的丫鬟身边,取过衣裙张臂一展。

刷的一声,华美的纱裙在她动作下,裙摆像是花儿一般绽开。

黑色的纱裙深沉内敛,可款式极为美。

纱裙袖口,颈部,双肩,腰,裙摆,都用金线勾勒出精致的花纹,黑纱层层叠叠,映出一种高贵的神秘。

景雪染眉梢轻挑,眼中划过赞叹。

她对衣服不怎么讲究,却也喜欢这件衣裙。

“景小姐,明日是勇安侯府大小姐的及笄宴,素闻景小姐与陆小姐关系极好,想来也会去参加陆小姐的及笄宴,老夫人便命我等制了这裙裳,景小姐不若来试试?”柳玉笑看景雪染,眼中有着绝对的自信。

这纱裙颜色是按照景雪染所说的喜好来的,款式也极美,几乎没有缺点。

就算景雪染忽然不喜欢黑色这深沉的颜色,她们做的衣裙也不怕被挑刺。

只是,她刚才所说之话不是全真,景雪染与老夫人并不亲厚,想来应该不会怀疑吧?

景雪染看着那纱裙弯了弯唇,她没收到勇安侯府的请帖,不知这件事她那位至今尚未谋面的外祖母可知道?

不过这衣服实在合眼。

景雪染站起身,走至柳玉面前。

柳玉立即将纱裙递给她。

接受那一刻,景雪染凤眼亮了亮。

这纱裙布料光滑不说,分量也不重。

真是轻纱几十重,犹比蝉翼轻。

柳玉知晓她的满意,笑着福身告退。

她没有告诉景雪染,老夫人并没有特意要她制这礼服,叫她做衣裳的人,是忠国公府大小姐,杜默桐。

杜默桐

一院的亭池水榭,繁花似锦,美轮美奂。

一紫衣女子站在花树下,指甲无意的摩擦树皮,留下浅浅痕迹。

柳玉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都忍不住失神一番。

直到女子高贵优雅的声音将她唤醒——

“玉娘,衣服送到了吗?”

柳玉忙收敛心神,福身行礼同时道:“已经送给了景小姐,她很满意。”

女子弯了弯唇,抬头仰着一树灿烂。

白玉肌肤无暇剔透,小挺琼鼻惹人怜爱,樱唇不点自红,一双秀气的眉毛,应了那句长眉连娟,微睇绵藐,更吸引人的是那双秋水眸。

眼波晃动间,有一种淡淡的自傲,却更勾人。

此刻站在花树下,与那满树繁花相衬,好一个清丽绝俗的美人!

奈何美人忽的收了笑,小脸依旧美得夺人心魂,这般绝色却被一身重紫色的衣裙压了几分。

“玉娘衣裙做的好看,就是我也忍不住心动,只是玄色,表妹不栽跟头都难。”

杜默桐轻轻摇头,似在惋惜一般。

明明是少女悦耳的声音,柳玉却听的心惊肉跳。

“玄色啊……这是适合男子的颜色,表妹啊表妹,你还是太自负。”杜默桐轻叹,眼中掠过一丝不明不白的意味。

柳玉不敢多言,只是安静地听着。

杜默桐却忽然发问:“玉娘,你可知我为何要你给表妹制衣裳吗?”

柳玉面浮迷茫,还是道:“因为明日就是勇安侯府大小姐的及笄宴,大小姐顾念表妹,特用老夫人的名义让玉娘做那纱裙送过去。”

杜默桐神秘莫测的笑了:“好了,你下去吧。”

柳玉心存疑惑,但还是退了身。

柳玉走后,院中忽的多了一抹高大的身影。

杜默桐望向他,秋水眸中盛满了浓浓情意:“王爷,你来了。”

男子微笑,上前刮了一下她的翘鼻:“你怎么还是这么小气,景雪染幼时不过一句话,你竟还放在心上。”

杜默桐眼中闪过不悦:“素罗告诉你的?”

“她是个好丫鬟,对你的一切事都很上心。”男子伸手将她抱进怀里,状似安抚。

杜默桐依偎在他怀中,幽幽道:“表妹当年欺负我,那时我无意磕伤了脸,青了一块,她当着同龄人的面就说我是丑八怪,她还说,像我这种丑人,就应该穿灰不溜秋的丑衣裳,不准穿白衣与她相撞。可是现在,她竟想驾驭黑衣,你说好笑不好笑?”

男子眼中有不解,不过是一些小事,日后欺负回去就是了,怎的挂心这么久?

不过佳人在怀,他笑道:“她可笑与否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我想告诉你,我最喜欢你穿白裙的样子,绝美,圣洁,犹如雪山之巅的雪莲。”

他一吻落在杜默桐额前,深情缱绻。

杜默桐娇羞的抱住他,待男子重新站直,杜默桐又笑了,笑的得意:“就我所知,勇安侯府新上的那位并没有邀请景雪染,并且有公开邀请人的打算,我等着,等着表妹强权拿个公邀帖去丢脸,等着她去品尝不自量力的结果。”

男子无奈,却仍深情款款的揉了揉杜默桐的头,只是那双眼中有不耐闪现。

看谁打谁的脸

各怀心事的几个府,在第二天陆安冉及笄这日,都等着好戏开场。

陆星雅作为在陆安冉及笄宴上要添入嫡系族谱的新一任勇安侯府嫡长女,自然不会去做守在府门这种事。

她需要的是神秘感,让别人看了好奇,猜不透,对她的形象要保持完美。

于是今年与陆家交好的大人家眷就在进入陆府时,发现了个奇怪现象。

一张金色的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王学士夫人,陶侍郎夫人及二小姐等等诸如此类的名字。

参宴的夫人小姐还要拿出请帖,核实才能进入。

不少夫人小姐蹙起了眉,勇安侯府邀请的人门户不算低,可一个嫡女的及笄宴,也注定了来的人不会有太大背景。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背景,但是又差太多,官职只要低上那么一点,就会不由自主的自卑,又被明目张胆的写纸上供过往的路人看见,如果不是没写名字,这些夫人小姐早就扭头走人了。

不过……

某位夫人进府之后悄悄走到角落,脸色十分难看。

在她不远处有两位交情好的夫人在嚼舌根:“刚才听侯府的丫鬟说,她就是李学士那位四年都没怀孕的夫人,她丈夫因为这个,差点就娶了平妻,还是她去上吊才让李学士没娶成。”

“对啊对啊,我也听说这件事了,真没想到她居然长这样,还挺不错的,就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那位夫人听见了,脸红的能滴出血,她也想怀孕啊,可是明明就是她夫君不行,为什么外面居然这么传!

“你看,她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两位嘴碎的夫人旁若无人的取笑着,惹得李夫人心中气恼陆府今日这举动,而陆府中,其他地方这样的例子也不少。

算得上嘈杂的人流中,一辆马车骨碌碌停在了陆府大门外。

景雪染掀起窗帘看见分在喜庆的陆府时,一眼就瞥见了那张金色的名单,上下一扫,果然没发现她的名字,不由讽刺一笑。

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懒洋洋的灰兔,一派悠闲。

这次参加及笄宴,景雪染只带了两个丫鬟,也只能带两个。一个是知鸟必须带出来,东陵水儿则被她放相府里领悟心法。

知鸟在一旁显得束手束脚的,不知道景雪染在望什么,她也想蹭过去看,但她没这胆子!

新一运气好,就在那边,透过角落看了过去,颇为好奇:“什么时候及笄宴都有人放名单了?”

景雪染弯弯唇角:“现在不就有了。”

“什么名单?”知鸟甚为好奇。

新一为她让出位置,示意她自己过去瞅瞅。

而一看请金色的名单,还有那一个个检查请帖的下人。知鸟那张小脸愤怒了:“陆府明明没有给景小姐发请帖,现在写这个,就是想给景小姐难堪!”

“原来是我最笨啊,居然没想到这个。”新一立刻懊恼的揉了揉自己的头。

景雪染看得好笑,却收敛笑意,面上一片冰冷:“她想难堪本小姐就难堪得了?请帖这种东西……”

“小姐有的是。”新一笑着接话,同时撩开马车的帘子,一副恭请状。

狗仗人势的管家

景雪染面无表情,却展开了气场从马车上缓缓走下。

过往的行人不由停下了脚步,双目呆滞的看着那抹黑色的影子。

黑色纱裙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身材,金色神秘又精致的花纹映在黑色中,添了几分高贵的神秘。

少女双手随意放在两侧,头上简单的编着编发,金色丝带穿插几间,与墨发一体。

她翩翩从马车上落下,发丝飞扬,衣袂飘飘,却不粗鲁,只有旁人学不来的洒脱。

而少女的那张脸,最让人难忘。

不说那一身冰肌玉骨,光是双凤眼就迷了众人的眼。

凤眼基本都是小眼美女,你见过哪家有着凤眼神韵,却是大眼睛的美人?

这儿就有一个!

再看她形状完美的菱唇搭配翘挺的鼻子,一双秀眉浑然天成,众人纷纷呆滞的望着,忘记要做的事。

直到景雪染那双不含情的凤眼扫视周围一圈后,所有人即刻甚至回笼,一切荡漾的想法在顷刻间消失。

这少女美,美得绝色。可似乎也很冷,冷得绝情。

景雪染不知这些人如何想,她也不甚在意。

摸了摸袖口中那封邀请帖,景雪染回头看一眼跟上来的两个丫头,长腿迈开,优雅却又凌厉的走上陆府门前的台阶。

一个久久站在陆府大门后的男人在主仆三人离门槛仅有几步时,迅速窜了出来。

他快,新一反应也快,他才站定,新一就已经挡在了景雪染身前,面色不悦地看着他。

那男人吓一跳,而后摆出一脸严肃:“这位小姐,请出示请帖。”

知鸟看这个男人微愣,抱着不老实灰兔在景雪染身边小声道:“景小姐,这个是陆府的钟副管家,是那对母女的人。”

新一耳尖,听到之后讥讽一笑:“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副管家,也配与我家小姐说话?”

钟副管家老脸一红,气愤道:“你这婢女好不知礼教,真不知道你的主子是什么德行。”

“呵~”一声没有温度的轻笑从景雪染口中逸出,她启唇,字字清冷:“她的主子是左相府嫡出大小姐,副管家,你对本小姐的德行有意见?”

钟副管家当然知道景雪染是谁,他就是知道她是谁才来堵的啊!

奈何身份只是一个奴才,但钟副管家咬牙,挺直了腰杆:“小人当然不敢对景大小姐的德行有意见,不过景小姐,如果你要参加宴会,请出示请帖。”

景雪染扬眉,新一会意,一堆话噼里啪啦的砸了过去:“怎么,陆府的下人都这么没用,连邀请了什么客人都记不住吗?亏你还是个副管家,在我们相府,这种人才,给主子端茶都不配。”

他身为管家,居然被一个丫鬟说连给主子端茶都不配,钟副管家怒不可遏,沉声道:“公邀名单上没有景小姐的名字,景小姐又拿不出请帖,不过是没有受邀罢了,何必让丫鬟折辱小人?”

旁人多是女子,听这一道对话,本就嫉妒景雪染的容貌,现在立刻鄙视的看向景雪染:什么第一姝,不过是一个不知礼教的野蛮女子,空有美貌胸大无脑。

谁说我没有?

这管家倒是会说话,景雪染翘唇,抬眼望着陆府上那块大气的门匾,竟看都没看一眼钟副管家。

她一字一句慢悠悠的,清冷的讽刺回荡在空气中:“一个副管家,总管都算不上的奴才,你有什么资格陪让我命令丫鬟折辱你?”

少女一身清傲,凤眼凝视高处的牌匾,让钟副管家不由有种错觉。

好像他在她眼中,只是地上一滩恶心的烂泥,这少女根本不屑于正视于他说话。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尊严被当作烂泥一般被景雪染清冷的态度践踏。

“总有人自视甚高,小姐,和这样的人说话都掉您身份。”新一冷笑,这副管家就是来找她们的茬,她自然要往死里面损。

景雪染不语,最后看了看那勇安侯府四个字,唇角翘出轻微的弧度。

钟副管家被这一主一仆气炸了,老脸铁青:“小人身份低微,但也比景小姐没有请帖也强闯陆府的强。”

景雪染轻蔑笑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走进陆府一步了?”

钟副管家一噎,梗着脖子道:“总之景小姐没有请帖还想进陆府事实,若非小人阻挡,只怕你早进去了。”

景雪染一双凤眼似笑非笑:“本小姐就好奇了,凤还什么时候还能把上门的客人置之度外了?”

钟副管家心下一定,正准备接话,景雪染却没让他有说话的机会,一言一语张狂极尽轻傲:“你能说怕有心人不怀好意,但本小姐是谁,我堂堂左相府千金,冉冉又是我好友,我问你,我能有什么不怀好意?”

钟副管家接下来要说的话就这么被她堵在喉中,顿时间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就在那里梗着咽不下。

景雪染凤眼微眯,声音冷锐:“还有,本小姐还没说什么,你就口口声声说我没有邀请帖,一个下人,哪里来的胆子胡乱编排我。”

旁边的夫人们伫留原地,一个二个看好戏的等着事情发展,却也没有刚才对景雪染恶意的猜想。

确实,景雪染与陆安冉交好不是什么秘密,再看她这气势,本来不信的人顿时转了风向,偏向她了几分。

钟副管家干脆破罐破摔,咬牙道:“我府并未向景小姐发出任何请帖,景小姐强词夺理也没意思,请走吧。”

讥讽的笑从景雪染唇边勾起,景雪染抽出袖中的烫金邀请帖:“睁大眼睛看好了,请帖这东西,谁说我没有?”

钟副管家亦是不屑一笑,终于让他找到这个机会了。

陆府是绝对没有给景雪染邀请帖的,所以这帖子绝对是公邀帖,也一定是景雪染寻来的。

想及此,还有陆星雅的交待,钟副管家狠声道:“景小姐当然能用权让别人把帖子给你,但小人告诉你,你有邀请帖又如何,陆府没有邀请你,有帖子这道门你也进不去!”

好一个有帖子这道门你也进不去!

景雪染与新一眼中同时闪过丝笑意,等的就是这句话。

一旁来往的人早被这边的事给吸引,特别是看见一个美人被一个中年人为难,先入为主就是偏向美人,又听见钟副管家那句嚣张的话,有人开始低声抱不平。

收拾狗奴

“好一个有帖子也进不去,没想到堂堂侯府的下人是这种德行,真威风。”

有不怕死的在那儿大声嚷嚷,引得众人轰然一笑。

新一也摆出气愤的样子:“有帖子还不让进,勇安侯府今日是非要耍我家小姐不成!”

景雪染微微无语,这丫头说话不能过大脑,啥叫耍她呢,把她弄得跟猴一样。

不过话是说出来了,景雪染配合的抬起下巴,凤眼含着薄怒,一把将手中烫金请帖甩在钟副管家脸上:“原来陆府的规矩是这样的,主子的请帖就是个摆设,既然如此,那还给本小姐作何!”

钟副管家被那请帖砸的脸上生疼,想要反驳景雪染。

她却不给这个机会,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同时陆府门前所有人都听得到她那句话:“陆府门户高,本小姐进不起!”

凤还官职与她所知不同,但也有公侯伯子男这些爵位,宰相乃是百官之首,她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应有被侯府下人欺负一说。

围观人群嗤笑,他们笑那副管家,竟敢如此对待左相之女,真够有胆。

钟副管家气煞,把脸上的请帖扔在地上恨恨地跺了几脚:“不过是个费尽心思想进侯府的,府上有没有主子送出私帖,我还不知道吗,景小姐真高看自己!”

景雪染听着那跺脚声,心下不由冷笑。

脚下却不停,就当她要迈下陆府第一道台阶时,一声急呼响起。

“景小姐且留步,底下人不懂事,还请景小姐莫怪罪。”

来的是一个青衫男子,五官生的正气,几步走过钟副管家,来到景雪染身旁。

景雪染看去,却并不认得这人。

青年抱拳一笑:“陆安明,我是爷爷的义孙,母亲的义子,算是安冉的哥哥。”

义孙哦,称呼陆安冉为安冉,又是陆夫人的义子,安字辈,很陆安冉关系应当不错,不过怎么没听她提过?

景雪染点点头,没端架子,只是语气有些生气的冷:“留步,我留什么,留下来给人笑话?”

对方刚才被一个下人如此折辱,生气也是难免,陆安明好脾气的笑了笑:“景小姐莫恼,这等下人侯府定会收拾。”

刚才景雪染出口闭口都是陆府,绝口不提侯府,就是不提老侯爷,她尊重老侯爷,现在陆安明说侯府,也代表陆老侯爷不会留这么一个下人。

钟副管家见了陆安明,心底顿时有些虚,却又无所谓,道:“明少爷,景小姐没有邀请帖却硬闯侯府,不知明少爷怎么这般说话。”

陆安明皱眉,听他此言冷然一笑:“没有请帖,那你踩的是什么?”

钟副管家看了眼脚下的烫金请帖,脚下用力几分碾磨上去:“明少爷,未邀请者不得进,景小姐不知从哪儿弄来张公帖,可未邀请就是未邀请,不得进!”

陆安明眉头一皱,赫然一脚踹过去:“放肆!”

“啊!”钟副管家被他一脚踹开,就地滚了好几圈,勉强坐起来后一脚悲愤:“明少爷,我忠心为侯府,你为何踢我!你不过只是一个刚被承认的义子罢了,我可是在侯府待了数十年!”

奇葩

陆安明握紧拳头,冷笑:“我什么身份无所谓,不过钟副管家架子真大,本少爷劝你好好看看你踩的的帖子,爷爷签章的私帖是你能踩的?他亲自邀请的客人也是你能羞辱的?”

陆安明的爷爷,那不就是陆老侯爷,老勇安候陆尽诚吗?

陆安明两个问句成功让钟副管家白了老脸,慌慌张张的捡起地上还有他鞋印,被脚碾得破损不堪的邀请帖。

特邀染丫头赴我孙儿及笄宴。

陆尽诚。

一行瘦硬坚挺,骨力洞达的字印入眼中,而下方那枚大红的章更是刺得钟副管家手一抖,烫金请帖又落在地上,不过这回,是摊开的。

隔得近的人能看清楚上面写的每一个字,隔的远的人也能瞥见那一枚红章。

钟副管家,栽了。

陆安明手一挥:“拖回去关着。”

立即有小厮过来麻利的架走吓傻了的钟副管家,陆安明才又对着景雪染抱拳道:“这种下人爷爷不会轻饶,必不会让景小姐白白受了这份气。”

他这般说,却不提让景雪染快些进府。

景雪染心下笑了,面上冷清傲然:“一个下人罢了,我只是好奇,今天冉冉的及笄宴不知是谁操办的,这种人都敢用。”

陆安明一脸羞愧:“是府上大小姐。”

“胡说!”景雪染凤眼一厉:“冉冉与我交好,怎么会如此对我?”

新一和知鸟看这二人几番对话,心下笑疯,妙人哪,都是妙人!

陆安明觉得这姑娘太上道了,脸上伪装出尴尬:“景小姐有所不知,安冉现在是二小姐。”

“堂堂嫡系长女,居然变成次女,难不成陆侯爷和夫人当年不小心遗失了自家刚出生的长女,现下那长女回来了?”知鸟抱着灰兔,大着胆子来了这么一句。

陆安明乐了,以前怎么没见这丫头口舌如此伶俐?

心下发乐,他面上却正气不变,只在尴尬上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表情:“这些,我也不好说,总之今日操办者确实是我那位新增的妹妹。”

“切,操办成什么样了。”新一控制好音量,不屑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够传到人群中。

那些听了所有对话的人低头私语,今日,勇安侯府新任大小姐将成为京城一大笑谈。

目的达到,陆安明做出请的姿势,景雪染从知鸟手上接过灰兔,和他一道走进陆府。

门口闹了这么大的事,陆安明却也有办法不让其传里面去,当然,那些在门口什么都听到了的夫人们就不归他操心了。

看着身旁黑裙清冷的少女,陆安明笑道:“景小姐不愧有第一姝之称,简直心有七窍。”

“安明少爷口才也不错。”景雪染不轻不重还他一句。

陆安明涩然,只好干巴巴道:“安冉让我带句话给你,今日不用顾及她,可以的话,往死里面整陆星雅。”

景雪染颇为意外的看他:“陆老侯爷不反对?”

陆安明笑的灿烂:“我和爷爷是一边的,爷爷和母亲是一边的,义父既然要闹,添把火才是爷爷的性格。”

送你一巴掌,不谢

景雪染嘴角抽搐,这是一个父亲该对儿子的态度吗?

不帮忙居然还添把火。

不过,陆老侯爷帮的好像是她……

景雪染嘴角瞬间不抽了,这火添的好,添的不错。

陆安明看她反应看乐了:“景小姐莫不是觉得爷爷是个古板的老头子?”

“怎么可能。”景雪染摇头,凤眸中诧异。拜托,刚才陆安明那么一说,她怎么还会以为陆老侯爷是个古板的老头呢,简直太招人爱了!

收拾自己儿子,不能手软,妥妥的啊!

陆安明半是正经半是开玩笑:“其实爷爷很好相处的,也很明事理,这些天府内乌烟瘴气的,别说错本就在义父,就是不在,下人出了这样的事,爷爷也要好一顿收拾。”

他又想到了什么,阳光俊朗的脸上充满了好笑的意味:“只是爷爷与小辈不亲,可如果亲近了,”陆安明顿了顿,“像安冉那个性子,估计会疯掉。”

能让陆安冉疯掉的事,景雪染试探的提了句:“难不成老侯爷会逼她读书?”

陆安明洒然一笑,大咧咧道:“岂止是读书,直接学管账。”

知鸟在旁边听得好奇,她在府上这么多年,这位安明少爷也见过几次,那时没有说是陆老侯爷的义孙,她也只当是伺候老侯爷的笔墨的。

不过老侯爷这性子,真有他说得这么好吗?她怎么没发现?知鸟纠结了。

而景雪染笑了,陆安明这一席话真的完全颠覆了她对陆老侯爷的猜想。

陆尽诚,尽诚守忠之人难得,而即尽诚守忠,思想又不古板的人,更难得。

就凭这陆老侯爷不会因偏帮自己儿子而不论对错,景雪染对这尚未谋面的老头就心生几分敬意。

“不过安冉那性子,躲长辈躲得紧,躲书本躲得更紧,跟只碰到猫的老鼠一样。”陆安明失笑摇头。

景雪染哭笑不得,这形容得不错,她给满分。

走到一处分叉口,陆安明停住询问景雪染:“景小姐是去宴客厅还是和我一起去见安冉?”

偏头想了想,景雪染伸手把知鸟抓到身前来:“我就在宴客厅坐等冉冉给我惊喜,这是她丫头,劳烦安明少爷带她去见主子。”

知鸟就跟被抓着的小鸡仔一样,畏畏缩缩的低着头,陆安明点头算是答应。

分开时,陆安明面色有些凝重:“那对母女心机很深,无中生有的是她们长项,景小姐小心她们给你找麻烦。”

景雪染挑眉,面上尽是无所谓:“我就是送她们一巴掌,还告诉她不谢,想找茬随意,被喧宾夺主时左右怪不得我。”

这话说得张狂自信,陆安明不由一愣,而后笑声爽朗:“本是她们要喧宾夺主,景小姐干脆先下手为强,到时候,估计想想她们的表情安冉就开心的不行!”

景雪染亦浅笑,两人就此暂时分道扬镳。

新一心中被这两人的交谈惹得心中警铃大作,怎么办,她觉得那位很危险!

她凑至景雪染耳边,猥猥琐琐低声嘀咕:“小姐,我觉得这安明少爷似乎很自来熟啊。”

景雪染送她两大白眼:“我觉得这性子,甚好。”

一张忠良脸,黑人也这么给力,像极了风扇那死萝莉。

老的来找茬

勇安侯府宴客厅修的大气,容得下不少人。

陆安冉及笄,却没有婚约,不乏有想绑上门亲事的,以至于来的夫人真不少。

陆星雅既然要出现在众人面前,人越多越好,陆安冉及笄名头给她带来喧宾夺主的机会,甚合她意。

正主未到,只有一位夫人正在张罗着宾客入座。

这夫人一头简单的十字髻,用金色的凤钗固定着,将她气质中的高贵端庄更好的凸显出来。

她正是陆安冉的母亲,陆守忠的正妻,勇安候夫人。

景雪染才步入宴客厅,陆夫人就眼尖的看见她,脸上顿时漫起亲切的笑:“阿染,快快过来,好久不见,我看你都变了个样。”

陆安冉与景雪染交好,虽然其身后两家大人并无她们这般关系,但对她们这些小辈也是喜爱得紧。

景雪染亦是一笑,衣袂翻飞间来到陆夫人身前行了一礼,道:“陆姨安好。”

陆夫人忙扶她,她站起笑吟吟的:“阿染能变什么样,左不过一双眼睛,一张嘴巴,怎么都一样。”

“我看你明明又漂亮了,这嘴啊,也伶俐了。”陆夫人被她逗的失笑。

视线一下移到她手上,有些讶然:“阿染,你什么时候喜欢兔子了?”

景雪染抚了抚灰兔的背,凤眼眨了眨:“在府里无聊,养只兔儿解解闷,如果不是娘亲怕我被伤着,猫儿我也是不会放过的。”

陆夫人只觉得这丫头说话越来越有趣,比以前好多了,带起她说话的兴趣,一下出卖了陆安冉:“也就你能静心养这些,安冉小时养只兔儿,差点把兔子门牙弄掉,后面又养猫,结果把猫儿爪子全剪了,母亲看不过去,把猫儿带她院里养,现在那只猫看见安冉还是吓得走不动路。”

景雪染挑眉,可以可以,她怎么没发现陆安冉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要是让她再养只画眉,画眉是不是就要被她拔了毛烤着吃?

忽的来了几位陆夫人的好友,她歉意的对景雪染笑了笑,走时又道:“陆姨谢谢你刚才在前面帮着安明,侯府最近事多,前面那些事陆姨也插手不了,让阿染受委屈了,可莫生陆姨的气。”

府门的动静怎么会瞒得了陆夫人,她什么都知道。

只是如非她的身份在这儿,今日恐怕就要被陆守忠弄得连宴客厅都进不了。

那对母女的行事,也着实让人讨厌。

景雪染轻轻摇头表示不在意,陆夫人才去招待她的好友。

自觉找个位置坐下,景雪染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灰兔光滑的脊背,凤眼中因为等待而闪过无趣。

“景小姐。”

一声问好响起,有人坐在她身旁。

宴客厅里采用数个小圆桌,每桌五人,她这桌本没人的。

有些郁闷,景雪染面上清冷之色重新浮现,友好又有浅浅疏离的看向那位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妇人,穿着打扮很得体,稳重,一股书香味自然而然散发开。

对方是长辈,景雪染颔首:“不知夫人是?”

妇人笑了笑:“我丈夫只是一个四品官,入不得景小姐的眼,景小姐不认得我也是正常。”

老的来找茬2

四品官?

四品官咋了?

景雪染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妇人闲着没事找她说这些干嘛?

妇人见她没说话,脸色微变:“景小姐可还记得我的女儿?”

她的女儿是谁?

景雪染懵。

“我女儿是梅玉,那个因为景小姐被贵妃责罚的无辜孩子。”妇人冷哼一声,对景雪染十分不满。

梅玉……吴梅玉?

景雪染眨眼,然后整个人蓦地散发出一股子对陌生人的冷意:“吴夫人有何事?”

“何事?”吴夫人冷哼,“梅玉不过是看不过去景小姐目中无人的行事,就被勒令两年不许参加宫宴,更因此被人嚼舌根,景小姐难道不愧疚。”

真真不要脸啊。

景雪染凤眼幽幽看吴夫人一眼,尽是讽刺:“为何愧疚,吴小姐当初竟然做事不过脑子,现在就不该怨天尤人。”

年关宫宴时她进宫门被个丫鬟拦住,吴梅玉蹦跶出来指责她,更放下狂言要她下跪道歉,杜清悦那会儿还没和她有祁水和那档子事而闹僵,就亲手收拾了那宫女和吴梅玉。

吴夫人眉间充斥怒气,用力一拍桌子:“放肆!”

灰兔被这一声吓得一哆嗦,不满意的扭了扭屁股。景雪染面色渐冷:“吴夫人不要太过分的好。”

“过分,我有景小姐过分?”吴夫人狞笑着站起身,“景小姐说到底只是个白身,在我眼里,你比梅玉高贵不到哪儿去,好歹梅玉外祖是翰林学士,怎么算都是书香门第,比某些人靠皮囊来的好。”

这话委实难听,一旁听了个大概的新一蹙眉:“原来书香门第就是这个样子,出口刻薄,不分对错,在别人的宴会上也敢大声吵闹,不知礼教。”

吴夫人向来以知礼自傲,新一一个丫鬟敢这么说她,顿时怒从中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下贱丫鬟,也敢编排本夫人?”

这样一来动静不小,不少人视线再次集在景雪染她们身上,有明白人立刻懂了的,就碎语告诉自己的好友,毕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新一虽是丫鬟,可她丫鬟出身,作为尹贤卓嫣的师侄,又研究毒术,思王府也没谁敢骂她下贱。

气得她差点一巴掌给吴夫人呼过去。

景雪染亦是不悦,一字一句毫无起伏:“吴府的人莫不是都不会好好说话,一张嘴非要这么臭,让人听了都恶心。”

女儿是,母亲也是这个样子,真真是一家人。

“放肆!”吴夫人眉毛一竖,想都没想,抬手就扇向景雪染雪白的脸颊。

新一在旁,怎会让她如愿。猛地握住吴夫人的手,让她不能动弹,同时大喝出声:“大胆,就算你是官家夫人,又有什么资格掌掴我家小姐!”

新一嗓子大,所有人都听见了,视线纷纷落在吴夫人身上,又看她高举起的手,还有冷然坐着的景雪染,不由都目露鄙夷。

掌掴景雪染,这凤还京城还没有几个夫人有这样的身份,有这样的能耐。

她一个四品官夫人算个什么,也敢对景雪染无礼?

“贱婢,放开!”

吴夫人气恼,却死活都挥不开新一的手。

思王千岁

新一面露嫌弃,这种货色也好意思欺负她家小姐?

控制住吴夫人的手动了动,些许白色粉末顺着吴夫人的袖子滑了进去。

新一这才放开吴夫人的手。

倒退几步,吴夫人看着景雪染,差点没气死:“景小姐也是淡定,我说你都被赐婚思王了,怎么还嚣张得起来!”

景雪染赐婚思王?

一个重磅消息轰的在人群砸开,这些夫人小姐简直不可置信,好歹是贵妃外甥女,景相的嫡出大小姐,思王虽是王爷,可在众位皇子中像是透明人一样,景雪染名声那么响,怎么会就被赐婚给他呢?

而且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们怎么不知道?

陆夫人听到这番言论,脸都黑了,不得不放下自己好友,正想给景雪染帮忙,一直坐着的景雪染却蓦地笑了。

她的笑声很轻,带着凤还飞雪的冷意,清风吹过,吹动了一身黑纱,吹起了瀑布般的青丝。

她问:“我嚣张得起来怎么了?”

言语间带着莫名的讽刺,陪着那入骨的冷漠,吴夫人一时竟开不了口,后背冷汗不停的冒。

清风打着旋,景雪染微微昂着下巴,不屑地看着吴夫人,像是在俯视一只蚂蚁一般。

她红唇微弯,凤眼越发的冷:“与他赐婚,我只会更能嚣张,吴夫人,有意见吗?”

有意见吗?

四个字落在吴夫人耳中,像是鬼魅的声音,此刻她什么都听不见,只有景雪染那四个字不断重复响在耳边。

祁水思再不济,也是个王爷,也是皇亲国戚,她刚才说的话就像在藐视皇族,吴夫人哆嗦着唇,最后才勉强说出四个字:“不知廉耻!”

她话音刚落,众夫人小姐就听到来自陆夫人的怒斥:“来人,把这位夫人给我赶出去!”

立即有下人团团把吴夫人围住,将她与景雪染隔绝。

吴夫人见这阵仗气愤不已:“陆夫人你是什么意思,你勇安侯府邀我参宴,现在又要把客人往外赶吗?”

陆夫人眼里浮现厌恶:“本夫人告诉你,如果今日安冉的及笄宴是我操办,像你这样的人,连进侯府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四品官夫人,诰命都没有,就如此嚣张。

在侯府上就找景雪染的麻烦,还敢说出藐视皇族的话,在安冉及笄宴上邀这种人,魏子容和陆星雅安的什么心!

“废话什么,直接赶出去。”

一道苍老又饱含威严的声音响起,两个人缓步走进宴客厅。

其中一位白发苍苍,佝偻着背,手里握着鸠杖,可那双眼精神奕奕,如鹰一般锐利,叫人不敢与他直视。

刚才那话便是他说的,老勇安候,陆尽诚。

在他身边的男子一袭黑衣,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深邃无波,薄唇轻抿,无端有股压迫感自他身上传来。

景雪染一眼望去,与他对视。

祁水思淡淡移开视线,遮掩掉眼中那丝愉悦。

陆夫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却不是让人赶走吴夫人,而是迅速俯下身:“思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人立即和她一起行礼,唯有两者不动。

撑腰的来了

景雪染仍然坐在椅子上,这宴客厅的人全都跪下去了,她要不要,也跪跪?

但是看见祁水思不想跪,肿么办……

至于另一个不跪的,赫然是吴夫人,她呆愣站在原地,不过刚才说了句坏话,为什么现在人就来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说坏话迟早是要被撞破的。

“免礼。”

男子声线清冷,不少小姐心下一颤,差点忘记站起身。

而景雪染,也就不用纠结到底要不要跪了。

陆尽诚在原地哼了声,目光掠过被下人围着的吴夫人。

陆夫人懂他意思,尴尬笑了笑,然后一张脸迅速冷了下去:“愣着干什么,赶出去,从今天开始,勇安侯府不欢迎吴夫人。”

陆尽诚在,祁水思也在,吴夫人不敢造次,瞪了眼景雪染后,灰溜溜的被下人“请”走。

陆尽诚眯着眼打量了下景雪染,然后把身旁的祁水思一推:“陪你媳妇去,别在这儿弄得本候故意拦着你一样。”

祁水思有些无语,却还是顺从的走至景雪染身边坐下。

未婚夫妻在凤还,并没有那么多约束,只要别出什么婚前先孕,大街上亲吻之类的事,平常人家爱黏一起就黏一起。

陆尽诚看他这么听话,又是不满一哼,陆夫人暗叹老爷子又在闹脾气,毅然决然舍弃了自家好友去顺自家公公的毛。

陆老夫人生陆守忠的气,也生前段日子魏子容闹自杀的气,然后就变成了生陆尽诚的气,她这个儿媳妇,当的好为难。

祁水思坐下后,生人气息出现,灰兔发现是那天丢它的男人,整只兔子都不好了,撒开脚丫子就想跑。

景雪染皱眉把它按住,然后这货居然抖的跟只鹌鹑一样。

祁水思大手一伸,就从她怀里拎过灰兔,放在自己腿上,也不做什么,灰兔却瞬间老实了。

景雪染看得牙疼,这只死兔子。

怎么在他那儿就这么乖!

灰兔很委屈,它不是乖,它是怕好伐!

祁水思却很满意,伸手给景雪染倒了杯茶递至面前。

景雪染翻个白眼,不喝。

“听话。”祁水思微勾唇。

听话,听个头啊听。景雪染微昂下巴,特高冷:“苦的。”

新一差点晕倒,王妃你在家不是天天抱着茶喝吗,怎么王爷倒个茶你就嫌苦了?

难道……新一眼睛刷的亮了,这就是所谓的在喜欢的人面前会特别脆弱,好激起对方保护欲?

新一妹子的内心活跃了。

而那些参宴的夫人小姐,看着两个面容同样优秀的人坐在一起,男子微笑,为女子倒茶,修长的手指拿着茶杯在女子面前,一脸宠溺。

啊啊啊啊,她们也想做被思王爷如此对待的人啊,好温柔,好辣眼睛呜呜!

再看景雪染一脸拒绝喝,小姐们激愤了,人王爷给倒茶,你有什么好拒绝的,姿态居然摆这么高。

不管这席人如何想,景雪染和祁水思之间却雷打不动。

你面瘫微笑,我面瘫高傲。

“好歹我来给你撑腰了,这么对我真的好吗?”祁水思收回手,自己端着茶饮了一口。

撑腰……想以前都是她给他撑腰,景雪染怨念。

气呼呼的取一个茶杯,拿过茶壶将其倒满,景雪染把茶杯放在祁水思面前,很大方:“喝,不客气。”

祁水思放下手中的茶盏,拿起她倒的,迷之微笑:“乖,就喜欢你倒的茶。”

秀恩爱

景雪染阴森森的盯着他,真的,她好想把茶壶扔他脸上。

祁水思懂她,知道她想干什么,却心情大好:“听你说我能让你更嚣张,把茶壶扔我脸上,你舍得吗?”

景雪染怒,这个不要脸的,她有什么不舍得的!

祁水思深邃的眸子注视着她,好似能看破人的心。

景雪染瞬间蔫了,好吧,她舍不得。

难得听王爷调戏王妃,新一一颗心都荡漾了,她自动往旁退了点,不去破坏那幅画面。

男子玄衣,女子玄裙。

一对璧人。

有的小姐心中却在哭泣,秀煞我也!

她们父亲官位都是不高的。

祁水思在皇子中一向没什么动静,很是平淡,可是这不妨碍他是个王爷。

待新帝登基,祁水思这样的闲散王爷定不会被新皇处理,她们若是祁水思的王妃,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什么好吧。

所以众小姐在怨念,景雪染你身份背景那么大,嫁太子,嫁其他王爷不好吗,偏偏要和她们抢思王爷。

不友善的目光都向景雪染投来,当事人一声冷笑。

“醋了?”祁水思面部恢复冷漠。

景雪染做的笔直,眼中情绪很明显:“她们该是在怪我抢了你这个白菜,但居然没人知道,我不吃素。”

她不开心了,被祁水思算计绑在一起,这就是从天上砸下来一颗大白菜,把她砸个大包,然后这白菜她又不能不要。

好气哦。

不吃素。祁水思默了一秒,傲娇的生气了。

宴客厅忽然来了一位少女。

她一身鹅黄衣裙,显得皮肤白皙,一头黑发整齐的梳在脑后,没有任何首饰固定。

赫然是陆安冉。

作为父亲,陆守忠在她右边,脸上有明显的喜悦,似乎是为自己的女儿及笄很高兴一般。

陆安冉左边则站着一白裙少女,她瀑布般的黑发绾在脑后,用白绸束着,白裙上用银线绣着白莲,活脱脱像一个瑶池仙女。

而那双俏丽的杏眼,被一身白衬出了清丽,唇边是得体的微笑,让人第一眼就生不出厌恶。

不少人把视线投向陆星雅,竟生生忽略了中间的陆安冉,陆守忠却不生气,脸上的笑意更明显。

陆安冉面上平静,眼中早已没了之前的怒火。

之前她会伤心,会哭,会闹。

但是,一想到阿染家渣爹,她就坚强了。

阿染都没为景清的举动伤心,愤怒,她作为朋友,不能落了下风。

再说,现在伤心,愤怒,大吵大闹,有用吗?

这个场合,陆星雅巴不得她失礼吧,她这么想,她又岂能随了她的心意?

想及此,陆安冉微微昂起下巴,步伐迈得越发稳,越发守在宫中礼字的范围。

她是勇安侯府嫡女,她从小受的是宫中礼仪,宫中嬷嬷的教导。

她的性子是骄纵,但同样也好强,才艺她比不上阿染,但是礼仪这回事,她们同样让人挑不出错处。

从小掌上明珠,勇安侯府唯一嫡长女的气质显露,宫中优雅高贵的礼仪,陆安冉气质上瞬间压了陆星雅一个头!

安冉及笄

景雪染微笑,这丫头开窍了。

陆老侯爷已经到首位坐下,眼中有笑,他对自家孙女的表现很满意。

众人的视线再次回到陆安冉身上,此刻再将陆安冉与陆星雅放在一处比较。

两人都是上等姿色,陆星雅清丽脱俗,陆安冉明艳娇贵。

一方是遗落人间的仙女,一方是举止大气优雅的大家闺秀,不知怎的,宴客厅里的夫人都更欣赏陆安冉。

不说她是勇安侯府嫡女,那份从小教养养出来的气度就不容易让人生厌。

而仙女,女人惊叹仙女美貌,男人喜爱仙女清姿。陆星雅仙的有几分娇弱入骨,惹人怜爱,但无形中折辱了仙之一字。

仙本当遗世而独立,一方天地长身玉立,自有傲骨天成。

陆星雅有仙气的脸,却无仙气的神,打量久了,这些处后宅久矣的夫人们,嫉妒不说,也觉得不伦不类。

偏生陆星雅实在装模作样,常人看不出来,景雪染却清晰看见她眼中恼意与不甘。

在众人目光转移后的恼意,嫉恨的不甘。

首位前摆放好一张席子,陆安冉目不斜视走过去跪下,背脊挺得笔直。

陆守忠跟着坐在次位,环视一圈宴客厅后,看陆安冉的目光里瞬间带了不满。

星雅好歹从此以后就是她的嫡姐,她作为妹妹不帮着姐姐就算了,居然还故意让别人忽视星雅。

不得不说陆守忠脑回路也是奇葩,要陆安冉帮着陆星雅,是让她现在扮丑来衬托陆星雅的完美吗?

自己女儿优秀,却为此生气。

陆夫人看见陆守忠眼中不满,心下复又冷了几分。

当年她们也曾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侯府里没有小妾,她以为他们是真的恩爱。

但这十多年的感情,竟敌不过魏子容,那可是他的小姨。

陆夫人心下更冷,在看向陆安冉时,眼中又有了几分暖意。

待安冉及笄结束,她和陆守忠,也该做个决断了。

陆夫人上前一步,对着众人大方客气道:“今日,小女安冉及笄,多谢各位夫人小姐赏光前来。”

众人一顿祝福,外加对陆安冉的夸赞。

听见有人夸自己女儿,总归是高兴的,陆夫人笑了笑,缓步走至陆安冉身边,低声道:“安冉十五岁了,长大了。”

陆安冉抿了抿唇,只觉得眼睛有些酸胀。

接下来陆夫人上前轻轻地为她绾发,口中说着祝词。

那些祝词陆安冉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心中,她所有的感觉都在头皮上那双温热的手上。

从小她不乖,闯祸,是娘亲揪着她耳朵,训诫她,也帮她善后。

以前哥哥还没被气走,娘亲就拉着她们在院子树下讲故事,看天上的月亮。

当哥哥离开的时候,母亲第一次向父亲发了脾气,哭了一整晚。她却不懂事,总惹得她伤心。

秀发被陆夫人绾好,她又从一旁下人托盘中拿出荆钗为陆安冉固定。

看着自家长大的小女儿,陆夫人心中苦涩。

陆安冉却蓦地转身,朝着陆夫人磕下一个头:“是母亲给了安冉生命,让安冉幸福的活着,母亲辛苦了。”

陆夫人忍着没哭出来,低声压抑:“傻孩子,你是娘的心头肉啊。”

陆安冉眨眼,憋回眼中泪意,这回对着陆老侯爷一拜:“多谢爷爷对安冉悉心教导,安冉定不负爷爷所望。”

事端1

陆老侯爷心中欣慰,却也叹了一口气,抬手示意陆安冉起来。

陆安冉当即缓缓站起身,却没有再向陆守忠磕一个头。

陆守忠脸都黑了,这个逆女!

陆星雅站在她的身旁,见此心中冷笑不已。陆安冉大可以继续惹怒陆守忠,反正最后得益的是她,她求之不得。

向长辈磕完了头,陆安冉就被陆夫人带去宴客厅中与众位夫人寒暄。

陆尽诚撑着拐杖站起,锐利的看了眼陆守忠,然后冷笑走开。

真不知道他和老婆子这些年悉心教导,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败类。

与自己庶弟妻子有染,他也做得出来!

勇安侯府不需要这样的候爷,等安冉母亲提出和离,陆守忠就可以滚蛋了。

陆守忠不知道自己父亲的想法,在他关心陆星雅时,陆老侯爷已经准备将他逐出家门了。

邀请来的夫人和小姐都在围着陆安冉转,一开始惊艳了一把众人的陆星雅现在却无人问津。只能尴尬地现在陆守忠身旁,指甲差点把手心掐出血。

陆守忠想让她去接触那些夫人,可又怕她被陆安冉为难。

一时间眉毛皱成一个川字,再向四周打量几下之后,语气有些不悦:“星雅,星蕞呢,他怎么还不来?”

陆星雅深吸口气保持冷静:“我也不知道,弟弟应该是在路上耽搁了会儿,估计马上就到。”

陆守忠烦闷的喝了口茶,心中衍生了些许厌烦之意。

而被他心心念念着的陆星蕞,却才黑着脸从茅房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不停跑茅房,而刚才更是在里面蹲了快半个时辰,腿都麻了。

陆星蕞黑着脸,想着现在的时间,双腿不稳地赶向宴客厅。

一双紫色的眸子在他身后出现,看着陆星蕞远去,陆星危蓦地笑了。

魏子容是不是很喜欢玩这个把戏,把杂种硬生生说成是别人的种,很好玩,很有成就感是吧?

那他可要送一份礼过来,不然怎么对得起她们当年的对待?

他抬手掸了掸袖袍上不存在的灰,危险邪肆的笑勾在嘴边。

同时宴客厅

陆安冉被包围着,景雪染也就懒得去凑这个热闹,但她很闲啊。

于是某美人伸手从祁水思膝上抱回自家灰兔,然而灰兔还在半空中,某只骨节分明手就抓住了灰兔的耳朵。

你吃饱了撑的和我抢兔子?

景雪染瞪他一眼。

祁水思手中力道不减,黑衣给他添了几分冷,偏偏这人现在幼稚得很。

景雪染咬牙,加大几分力,不想祁水思竟翻了倍用力往回扯。

灰兔吃痛,吱吱叫唤,有力的后腿在半空乱蹬,差点就擦破景雪染的手。

下意识,景雪染手一松,不想,祁水思也在同时松开了手。

灰兔啪的一下掉地上,撒开脚丫子就乱跑。

泥煤的!

它好好做一只兔子谁都没招惹,为毛那两只恶魔就是要欺负它,就是要欺负它!

灰兔埋着头乱跑,然后结结实实的撞在一条腿上。

“哪里来的畜生!”

事端2

陆星蕞心情甚差,一只兔子却不长眼的撞他脚上,力度不小,激得他怒从中来,低喝一声,一脚就踹向灰兔。

灰兔只是兔子,而他这一脚蕴含怒气,其力之大足以让灰兔丧命脚下。

“停下!”景雪染凤眼猛地睁大,一声怒喝。

茶盏已到手中,只要陆星蕞不停下,她立刻就会丢他脚上。

所幸,听到景雪染的声音,陆星蕞虽然动作没停,灰兔却反应过来,吱吱叫着一蹬后腿窜到一边去,躲过陆星蕞这一脚。

陆星蕞却差点因此摔倒,站好后怒气冲冲地看向景雪染。

无他,灰兔一躲过他就跑景雪染身边去,而且刚才也是她叫他停下。

只是这一眼,就让陆星蕞顿时魂不守舍。

黑衣少女面色冷淡,小挺琼鼻配上朱唇,那双凤眼更吸引人的视线。

而那里面的薄怒,更让他觉得像是少女的娇嗔。

陆星蕞一下呆住,好美的女子,此等绝色,根本不是他的姐姐和娘亲可比。

祁水思抬眼就看见他眼中垂涎之色,眉毛瞬间皱起,深邃无波的眸子里泛起一圈怒。

“发生何事?”

刚才两人喝声不小,引来众人注意,看见陆星蕞,不少小姐面露疑惑。

陆星蕞一身穿着,在侯府里只有嫡子能穿,但是此前并未见过勇安候什么时候有一位嫡子了?

再加上遗传魏子容的面貌,陆星蕞也是长了张俊秀面容,这些小姐看了,也有些面红,却不及刚才对祁水思的心动。

陆夫人则牵着陆安冉朝景雪染这边走来,看见陆星蕞,眼中浮上不悦。

陆星蕞猛地回过神,视线立刻从景雪染脸上移开,收了些刚才的怒气,向陆夫人作揖请安:“星蕞见过夫人。”

“一家人,多什么礼。”陆夫人反应淡淡的,然后又看向景雪染,面上多了点担心:“阿染怎么了,遇见什么事了?”

刚才那一声停下,她们听得真真切切。

景雪染蹙眉,站起身轻轻微笑:“没什么大事,怕我家这只不懂事的兔子被踢死而已,吵到陆姨了。”

陆夫人摇头表示不用在意,然后思考她那句中的“被踢死”三个字。

“阿染,你怎么养这么可爱的家伙儿?”但她身边的陆安冉就有些矜持不住了,扑闪着眼睛想去逗逗,却又压着自己不动。

景雪染被她逗笑:“想养不就养了。”

陆安冉也笑:“就你任性,”笑着笑着,她却皱了眉:“什么被踢死,这么可爱的兔子,有谁去踢?”

几步外的陆星蕞脸黑了,凭刚才她们间的几句话,他可以猜出来,这绝色黑衣少女就是陆安冉的好友,左相嫡长女景雪染。

只是他没想到,他不过是踢只冒犯他的畜生罢了,那畜生的主人居然是景雪染。

心中顿时有了几分对景雪染的怒,陆星蕞皱眉不发。

陆夫人很快想明白,不赞同的望着陆星蕞:“星蕞,是你要踢阿染的兔子?”

陆星蕞皱眉,拱拳不乐意的弯腰:“刚才这兔子忽然窜出,我下意识反应踢出一脚,不知是景小姐的玩宠,所幸未踢到,是星蕞鲁莽了。”

事端3

魏子容的儿子,再怎么也不是个傻的。

陆星蕞一席话交代前因后果,也撇清了自己。虽然他承认是自己要踢灰兔,可也说了是灰兔先撞上他,他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并且人兔子不是没事吗?

末了他还带一句自责,让人心里不容易生出厌恶。

这说话技术妥妥的。

景雪染没有任何不悦之意,嗓音淡淡,凤眼冷清:“宠物顽皮,惊了这位公子,莫怪。”

不知怎的,听了这句话的小姐夫人们,竟然都有些想笑。一只灰兔而已,便是女孩子都吓不着,却能吓着那个不知道哪儿窜出来的公子,不好笑吗?

陆星蕞脸色有些黑。

陆安冉挑了下眉:“什么这位公子,阿染,差点忘了向你介绍,他是……”

她一席话未完,另外一道黄莺般的女声响起打断她的话——

“景小姐想必不认识家弟。”

陆星雅端着无懈可击的莲花笑,缓步走向这边,行动间白色裙摆晃动犹如烟雾缭绕。

景雪染偏头看她:“星雅小姐的弟弟?真是我孤陋寡闻,”不待陆星雅说些什么,她就接着道:“一点都不认识。”

陆星雅噎。

祁水思放下茶盏,眼神落在景雪染身上,一点都没匀给其他人,只听他嗓音磁性冷沉:“终归是男子,染儿不认识才正常。”

众人齐刷刷倒。

陆安冉给这未谋面几次思王爷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哦,这醋吃的,变态酸哦。

景雪染亦有些无语,这货能不能正常点。

陆夫人也弯了弯唇,看来阿染和未婚夫关系不错呢。

希望她家安冉也能寻的如意郎君。

陆安冉扫了一眼面色不大好的陆星雅和陆星蕞,又看了众人一眼,唇边勾起笑,落落大方。

却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出其中的恶意:“今天谢谢各位夫人小姐能给安冉一个面子,来参加安冉的及笄宴。同时,我也要向各位夫人小姐宣布两件事。”

参宴的人都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陆安冉笑的更灿烂,陆星雅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以往府中大小宴会都是母亲举办,近日母亲身体不便,便是我的表姐,陆星雅代替母亲一手操办。表姐办事能力之高超,安冉自愧不如,怕是到了表姐那般年纪,都不能有表姐的本事。”

陆安冉面上带笑,说出来的话正常,有感激,有羡慕,有自愧,简直正常得不行。

陆星雅身体却一僵。

无他,因为她可以明显的感受到那些夫人小姐里面,有不少人向她投来愤恨的目光。

怎么回事?

她今天没做什么惹着这些人吧?

而且都是第一次见面,怎么有人会对她生怨,难不成……

定是陆安冉生气她将替代她的嫡长女位置,特地在这些人面前胡乱编造她的坏话。

陆星雅望向陆安冉的眸子有些怒气,却隐藏得很好。

学着魏子容白莲花温婉的笑,陆星雅大方的行了一个礼:“小女陆星雅,今日帮衬安冉举办及笄宴,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各位夫人小姐多多包涵。”

如愿以偿

包涵,怎么包涵。

不少小姐夫人气得牙痒痒。

小姐甲:都怪这女人,如果是陆夫人就算了,偏生这个什么小姐要窜出来弄什么名单,现在谁都知道我是庶出的了!

夫人乙:好不容易熬到原配死了,我这个侧室可以代表夫人,这表小姐怎么这么讨厌,名单上给我写老爷侧室!

李夫人一双眸子幽怨,本来没什么人认识她,她混过这次宴会就行了,但是陆星雅一张名单摆在那里,还让下人念出身份。

谁都知道她嫁入夫家四年没怀孕,她丈夫不行,但别人把罪名都朝她头上安。

丈夫她怪不得,但是陆星雅做事,真是让人厌恶。

陆星雅面对这些目光,笑脸差点挂不住。

陆安冉早知会有这样的场景,弯唇微笑:“还有第二件事,希望诸位夫人小姐可以做个见证,”

陆安冉顿了下,想起陆守忠交待要她说的话,心下一阵恶心,开口,却道:“不过此事重大,安冉人微言轻不适合宣布,就只能有劳父亲向各位夫人小姐宣告了。”

她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脸好奇,是什么大事需要陆守忠亲自来说?

陆守忠听这话黑了一张脸,却又找不出什么错处,于是只好板着一张脸来到众人面前。

做官多年,好歹他那一身气势还是压住了这些内宅夫人。

“本侯有一庶弟,已经去世五年,他留下一双儿女无人照顾,今年这两孩子才寻来京城,”陆守忠正眼看着陆星雅、陆星蕞两姐弟,眼中有父爱划过:“星雅与星蕞乖巧懂事,本侯与老侯爷商讨过了,决定将他们记入嫡系族谱,过继在本侯名下。”

本来刚才还仇视的夫人小姐,心中立刻转了个弯,过继到陆守忠名下,是不是意味着这两姐弟会成为侯府的子嗣?

“本侯决定,将星雅记为我陆守忠之嫡长女。”陆守忠沉着脸,眼中却有喜意。

众人哗然,纷纷侧目陆安冉。

她们嫉妒陆星雅一个偏远地方长大的人竟能一跃成为侯府的嫡系子嗣,也更好奇这位原嫡长女的反应。

陆安冉只是得体的笑着,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而陆星雅,面上露出一层感恩。她眼中那层失望,怕是没人能认出。

“另外,星蕞,将会成为本侯的,嫡三子。”

嫡三子三个字掷地有声,陆守忠却说得极为不悦。

陆安冉眼中闪现怒气,陆夫人面色却相当平静。

嫡三子?

而那些夫人小姐皆是疑惑,勇安侯府无男嗣,过继陆星蕞怎就成了三子?

景雪染也有些疑惑。

“陆守忠有一嫡长子,比陆安冉大五岁,叫陆安晨。陆守忠希望他这一代孩子走文路,但陆安晨从小更喜武,不得他喜欢,也不常出现在众人眼中,陆安冉十岁的时候,离开陆府参军,陆守忠扬言没这个儿子。”

祁水思嗓音低沉,通过内力将极小的声音传到她耳边,解清她的疑惑。

原来如此,景雪染恍然大悟。

五年前的事,陆安冉自然也不会向她提起,原主不知道也正常。

而陆星蕞成为三子,那陆安晨的嫡长子的位置,便动不了了。

就是,那次子是谁呢?

和离1

陆守忠的脸色忽的更沉:“本侯有一义子陆安明,将正式记入族谱,成为本侯嫡次子,今日诸位夫人在场,还请多多照顾这些小辈。”

侯府的人,哪里用得着这些四五品小官照顾。

不过是句场面话而已。

陆夫人不动声色的看了几眼自己的闺中好友,这次及笄宴邀请来的高官夫人,都是她的好友。

陆守忠想让高官夫人为他宣传陆星蕞、陆星雅,也要看看她同不同意。

该及笄的行了及笄礼,要入族谱的入了族谱,及笄宴到了现在,也到尾声,没必要继续了。

虽然说,还有人没弄清楚陆安明这位嫡次子是谁。

客套话过两句,众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勇安侯府,然后陆守忠便阴着脸看席间那两位坐得安稳的“小情侣”。

景雪染摸摸灰兔,忽视那能把她千刀万剐了的眼神,

祁水思饮茶,那叫一个淡然的无视。

陆守忠气得肝都要炸了:“思王爷,侯府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本侯怕款待不周。”

这是光明正大的赶人呢。

一个王爷也敢赶,陆守忠是看不起祁水思?

景雪染一张脸冷了,凤眼微扬:“勇安候府款待确实不周,本小姐今天受邀参宴,被贵府副管家给拦着,请帖被他踩了又踩。要不是安冉的及笄宴,别人给我这等羞辱,早就转身走了。”

陆守忠嗤笑:“本侯记得之前并未给相府发过请帖,副管家拦得对,星雅,回头发落了那没用的管家,让副管家接任。”

陆星雅微愣,然后向前柔笑:“是,父亲,星雅记住了。”

这两人怕是不知道勇安侯府门发生的事吧。

景雪染冷笑:“勇安候看不起我无所谓,反正我也没什么能让人看得起的。在勇安侯眼里,陆老侯爷印章的请帖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个能让侯府下人随便踩的东西,对吧?”

陆守忠和陆星雅直听懵了。

只见景雪染偏头看向祁水思,一脸认真:“祁水思,我算是知道了,勇安侯府的下人比主子金贵,老侯爷还在呢,他印章的请帖被踩了,人勇安侯不生气也不罚,还可以升职呢,你说是不是?”

祁水思宠溺一笑:“你该庆幸老侯爷没在这会客厅,不然听见你这番感叹,不得被自己儿子给气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美搭配。

陆守忠听得一头雾水,却也知道这些话对他影响有多大。

心中大怒,陆守忠重重一拍身边的桌子:“景雪染,你个无知小儿,侯府没有向你发请帖,你可以怀恨在心,但是你怎么敢诬陷本侯,相府就是这个教养,简直不知廉耻!”

这话说得太过分,陆夫人亦是生气,景雪染胆子再大,她敢拿一代忠臣的名头说事吗?

只要有点脑子的听这席话,都知道景雪染说的不可能是假话。景清杜芊给她撑起的伞再大,也没能大到能让她在堂堂王爷面前颠倒是非。

可是陆守忠是被猪油蒙了心吗?

这么明显的事,他却如此固执,不就是为了魏子容她们,为了她们是非不分,为了她们颠倒黑白,孤独一掷!

陆夫人怒极,抄起身边的茶盏直接挥向地上:“陆守忠你闭嘴!”

和离2

瓷具破碎的声音没能挽救陆守忠的理智,反而让他更没有理性。

“放肆!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你是勇安侯府的侯夫人,不是她相府的!”

指着陆夫人,陆守忠一顿破口大骂。

他不知道,这句话会是他人生后悔的开端。

“混账,你现在知道阿平是侯府的夫人,是你的妻子了?”

老人极具怒气的声音响起,随着拐杖笃笃笃的声响,一位老妇人走进宴客厅,看着陆守忠的眼神尽是失望。

老妇人年过五十,一头黑发中已经掺杂了不少华发,那浑身的气势却不输给陆老侯爷一分。

这赫然是勇安侯府老侯夫人,陆守忠的母亲。

“母亲,是阿平不分对错。”陆守忠对着陆老夫人弯腰抱拳,口气却是愤愤不平。

“不分对错?”陆老夫人气极反笑:“我只看见勇安侯对着思王爷不甚尊重,任由下人欺侮到人家小姑娘头上,陆守忠,你扪心自问,你今天所作所为对得起老身几十年的教导吗!”

陆老夫人手中拐杖重重地拄在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她对陆守忠的称呼都成了勇安侯,其中怒气可想而知。

陆守忠刚想反驳,陆老夫人就是一拐杖打在他脚弯,七尺男儿被老妇人的一杖打跪在地。

“你可认错?”陆老夫人年轻时也是上过战场的,怎么都有几分功夫底子,这一声所带威严足以吓哭一个小姑娘。

陆守忠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文官,跪在地上脸都黑了,却仍然倔强:“儿子不知所犯何错。”

“好,好得很!”陆老夫人怒,执起拐杖就要朝陆守忠身上招呼。

一道白色身影瞬间扑上去,挡在陆守忠身前,陆星雅这朵小白莲脸上挂满泪水:“祖母息怒,父亲实在不知错在哪儿,您就这样直接惩罚,会寒了父亲的心啊。”

陆安冉冷笑,撩起裙摆跪在一旁,重重地磕下一个头:“祖母息怒,别气坏身子。”

一个对老夫人说会寒了儿子的心,一个对老夫人说别气坏身子,高矮胖瘦,即显分明。

陆星蕞想帮自己姐姐,却不知该如何,只好走到他们一旁,也跪下。

景雪染看这阵势微微皱眉,现在算是处理家务事,她是不是该走了?

祁水思站起身,一同拉着她,景雪染以为他良心发现看别人家事不好。

却听陆老夫人一言:“思王爷,今日我儿拙劣,也欠王爷一个说法,就请王爷留下,替老身做个见证,也当是我侯府的歉意。”

祁水思没有什么表情,只点了点头:“老夫人客气,本王恭敬不如从命。”

这话语气正常,景雪染却听出了几分疏离。

陆老夫人也听出来了,眼中划过丝歉疚,再看向陆守忠时,只剩下恨铁不成钢的怒。

“来人,把小姐她们拖开,老身今日要好好管教一下我这不成器的儿子!”

拐杖重重拄地,下人们吓了一跳,然后迅速把陆星雅从陆守忠面前拖开。

至于陆安冉,自己已经识相的起身到一旁,陆星蕞自然不可能让他们拖。

宴客厅中,独剩陆守忠面色铁青的跪在陆老夫人面前。

和离3

“皇恩浩荡,才有我勇安侯府今日,你,”陆老夫人怒视陆守忠,“若非你父亲官职,你也不过一个白身。但是,陆守忠,你居然敢怠慢皇室!”

“老身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哪家臣子竟然敢对堂堂王爷如此放肆无礼!”

“此乃一错!”陆老夫人举起拐杖,重重打在陆守忠背上。

只是一杖,太久没挨过打的陆守忠面上涨红,既羞既恼,也有疼的。

当着小辈还有两个外人的面杖责他,陆守忠差点忍不住跳起来质问她娘,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听着那一声拐杖打在肉上的声音,陆星雅和陆星蕞也傻眼了,老侯爷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是老夫人亲生的,怎么下得去手?

景雪染却相当满意,她就是不喜欢这种人,有老婆有儿子,偏偏还要贪图美色,喜欢新鲜。

陆老夫人再次举起拐杖,开口训斥:“老身以往教你礼仪待人,来者即为客,景家丫头不但是你同僚之女,更是思王爷的未婚妻。及笄宴本是为自家女儿多祝福,你却将客人,祝福你女儿的人拒之门外,无礼乃二错!”

拐杖重重落在陆守忠背上,陆老夫人气都不带喘一下,继续举起:“幼时我即教导你凡事三思而后行,做事要以事情为判断。今日,景家丫头的话你不思量,一意孤行,对错不分,此乃三错!”

拐杖又落下。

“任由下人羞辱客人,这是四错教管无力。”

“任下人践踏你父亲印章请帖,这是五错不孝。”

“不分对错仅凭心情呵斥妻子,这是六错!”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错上加错却无悔意,此乃七错,大错!”

陆老夫人话音落下,最后一张加大了力打上陆守忠。

饶是七尺男儿,陆守忠一介文官身体确实不咋样,陆老夫人这最后一杖落下,陆守忠已经面色惨白,豆大的冷汗不断顺着脸滑落。

重新收回拐杖拄地,陆老夫人脊背挺得笔直:“七错训完,母亲再问你一遍,你可知错?”

心中不忿,知道自己真的有错,陆守忠却也不想承认,可被这么杖责,他也只能僵硬的磕头认错。

七错七杖,景雪染差点忍不住给陆老夫人鼓掌。这即是严母,凡事按理来,不偏私。

这陆老夫人的品格担得起赞扬,只是这样有一点不好,便是与儿女之间感情恐怕不会太深,隔阂会多。

她正这么想着,陆老夫人忽然看向她:“景家丫头,今日是侯府给你添堵了,老身这样处理,如何?”

陆老夫人一双眼锐利,望着景雪染却没有不满,她只是很认真的问一个问题而已。

不过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

回答满意,陆守忠怎么都是长辈,她这个有点……

回答不满意,人家陆老夫人都动手打自己儿子了,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

这个坡,不好下啊!

陆老夫人是真的没有想为难景雪染,看那丫头眼中纠结,心里也有些疑惑。

难不成那丫头看清自己有两下放轻了点,若不怎的开心?

今天确实是她家这废物儿子不争气,如果把他对祁水思说的话原原本本的传到外面去,七杖哪里够啊。

陆老夫人都在想着要不要给自己儿子补几下了。

和离4

“素闻老夫人遵法守礼,今日本王有幸视之,受教。”

祁水思忽的开口,声音不快不慢,没有什么情绪,不悲不喜,却让陆老夫人瞬间转移注意力。

“是老身没有教导好儿子,让思王爷见笑了。”

陆老夫人摇头道歉,眼中愧对没让任何人瞧见。

祁水思没什么反应,只是道:“如此,本王带染儿先走,老夫人多保重身体。”

这是人家自己开口要求要走,陆老夫人不好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挥手让陆安冉送两人一程。

与祁水思并肩出宴客厅十多步,景雪染无奈看着一脸紧张的陆安冉:“实在担心就快回去,知鸟我就扔你这儿了。”

陆老夫人把陆安冉支开,估计是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可陆星雅姐弟还在呢,陆安冉不担心陆夫人就怪。

景雪染这么说,陆安冉当然乐意,又听她说把知鸟给她留下心中感动的糊里糊涂的。

也不管人家手还被祁水思牵着呢,扯过来就是一个拥抱,景雪染还听得见这姑娘浓浓的鼻韵:“阿染,谢谢你。”

谢什么啊,她什么都没做啊。

景雪染叹气,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待陆安冉重新站直,脸上已经换了一个表情,那是坚决。

陆安冉骄纵,却不是罔顾父母的纨绔,陆夫人在她心中重要无比。没说什么,她转头快步走向原路。

景雪染看她背影不由皱眉,陆夫人给她第一印象很好,平心而论她不太想看见陆夫人出事。

陆老夫人也在,按刚才的事,陆老夫人绝对不会偏私自己儿子,就是陆星雅那张嘴……

“别想了,这几天估计就可以听见勇安侯夫人与勇安侯和离的消息。”

祁水思重新把她手拉住,掩去眼中的不悦。

“和离?”景雪染眨了两下眼,微笑:“便宜他了,要是这儿有休夫,我妥妥支持安冉的娘亲。”

休夫?

对现代记忆不多,祁水思理解这个词后,眸中有浅浅笑意,却大煞风景的来句:“出巡将近,多做准备。”

景雪染闻言一愣,然后一脚踩向祁水思。

练武的反应快多了,祁水思不失风度的躲开,还伸出另一只手扶着踩空的景雪染:“染儿走路注意点,别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走路都要摔着。”

景雪染气的那个牙痒痒,都怪这货,算计她被逼婚也就无所谓了,还硬生生的把她扯进出巡这什么鬼差事里。

照说出巡这件事,景美人本该很高兴,因为可以出去玩啊。

可是一想到出巡一完就要被带回来,景美人就咬牙切齿。

这就相当于给只鸟儿在脚上拴条绳索,然后把小鸟放飞,当鸟儿飞够远,然后再用绳子把鸟儿抓回来啊!

“还有,原来染儿喜欢和我穿情侣装?”蓦地,祁水思低头靠近她耳边。

景雪染微愣,就听见他愉悦的笑声:“下次我会给你准备的。”

准备什么?

情侣装啊!

景雪染囧了,伸手推开祁水思,白嫩嫩的小手对着那张俊脸就是一通狂捏:“祁水思,我诅咒你从此以后一张大饼脸,穿什么衣服都像一个花生人!”

花生人是什么?

祁水思难得懵,却由着景雪染对他的脸肆意妄为。

染儿要吃他豆腐,当然配合啊。

和离5

人青梅竹马走远,宴客厅里狼烟悄然升起。

陆星雅扑到陆守忠身旁,眼中泪花闪烁:“父亲,您没事吧?”

陆守忠脸上一片惨白,背后更是疼的恼火,此刻他特别想吼人,看见是陆星雅又只能生生忍着。

陆星蕞此刻特别有眼力见的上前和陆星雅一起搀扶起陆守忠。

陆夫人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心里隐痛,罢了罢了,就当她看错了人。

如此想着,陆夫人走至陆老夫人面前:“母亲,想必父亲并没走吧。”

陆老夫人叹口气:“确实没走,阿平,你可想好了?”

听见陆老夫人这句话,陆守忠眼神狠戾地盯上陆夫人,今天他脸丢得够大,他这个夫人还想让他怎样!

陆夫人,姓穆,单名一个平,穆太傅唯一的嫡女。

穆平面无波澜:“儿媳已经想清楚了,这样才是一个好结果不是么?”

好结果?

刚跑回宴客厅就听到这句话,陆安冉愣了愣,最后扶着大门现在门槛外。

“不愧是穆劭的女儿,阿平能这样想很好。”

遒劲有力的话语响起,陆老侯爷从内间走出来,而身边扶着他的人不是陆安明还能是谁。

穆劭是穆平的父亲,穆平勉强笑了下:“阿平生母早去,父亲从小又当爹又当娘的把我带大,我现在若是懦弱,怎么对得起他的教导。”

穆家是清贵世家,而像太傅那样的名号,早就只是个虚职了,这一代已经不如从前,若不是先帝在位时格外照顾这些忠臣世家,穆劭怕是连个太傅都捞不到。

可他那身真才实学,是由不得质疑的,文人的傲骨与智慧一刻也未曾丢过。

穆平受父亲教育,陆守忠这种和弟妹勾搭上的行为,她怎能忍!

明显她这一番话更触动了陆尽诚,陆老侯爷当即大手一挥:“你要做什么尽管说,今天我在,这个主我做定了。”

“阿平,我也站你这边。”陆老夫人沉脸,恨恨地看着自己儿子。

陆守忠咬牙,对穆平蓦地痛恨不已,他的父亲母亲居然都向着一个女人,这算什么!

穆平听他们的话,由心露出一个笑,长长跪拜下去:“那就请老侯爷老夫人做主,穆平要与勇安侯陆守忠和离!”

和离!

陆安冉手指猛地扣住大门,眼睛瞬间红了。

和离,凤还夫妻之间可以和离,先例也不少。

只是和离后的女人,少有可以嫁出去的,若是自身没有权势,也容易被人欺侮。

陆星雅和陆星蕞不可思议的张大嘴,他们本以为穆平要陆老侯爷陆老夫人做主估计是要为难他们,也做好了准备应对,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穆平竟然是要和离!

姐弟两人心中不由都衍生起了一点期待。

陆守忠则瞪大眼:“穆平,你说什么!”

“勇安侯,我说要和离。”穆平跪在地上,头都没偏一下。

“我不过是将星雅星蕞记入我名下子嗣,穆平你何时变得如此小气!”陆守忠红着眼怒斥。

陆星雅眨了眨眼,硬生生逼出两行泪,上前一步就对着穆平跪下:“母……伯母对不起,是星雅不好,星雅不该占了安冉妹妹的嫡长女位置,星雅自愿离开陆家,求伯母别与父……大伯置气!”

穆平不为所动,理都不理陆星雅。

陆守忠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口子:“如果只是因为安冉嫡长女的位置,穆平你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星雅成为我们的女儿,安冉难道就不是了吗!”

穆平冷笑:“我要和离与多了个女儿无关,勇安侯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总该有数。”

和自己死去弟弟的媳妇勾搭上,这是有背伦理,陆守忠当然知道自己做的什么事,心里憋着一口气,说话也不管不顾:“本侯做什么事不需要你管,要和离,不可能!穆平你若真当一意孤行,大不了本侯休妻!”

穆平听他此言,虽然早有准备,心中也难受至极。

陆老侯爷眉头一皱就是一声怒喝:“混账!”

和离对男子来说,终究有些伤面子,陆守忠当然不肯和离,可是竟然不想掉面子,当初又作何去做那些掉面子的事。

陆老夫人重重拄了下拐杖,深深打量她的儿子,最后道:“阿平,起来吧。马上我就派人送文书去户部,你这个主,我做了。”

话毕,陆老夫人拄着拐杖走出宴客厅的大门,看见陆安冉也没说什么,那道背影看上去,竟是瞬间又老了许多。

陆老侯爷也是气极,咳嗽几声后冷冷看着陆守忠:“阿平和离一事我也准了,文书一会儿就会到户部,陆守忠,你自己做好准备。”

“凭什么!”陆守忠不服。

陆老侯爷理都没理他,径直看向地上跪着抹泪的陆星雅:“当初陆丰娶妻后离开京城,生有一嫡子,名星危。”

陆星雅抹泪的动作一僵,陆星蕞也一下愣住。

“子容从小在侯府长大,成为陆丰侧室本侯没意见,但是陆丰宠妾灭妻,本侯也不是不知道,照理你们只是庶中庶,担不得侯府嫡系。”

陆星雅咬唇,她从小长大与嫡女无异,可到了京城才发现这边嫡庶的恐怖。

庶中庶,这个身份,她自己都看不上。

其实凤还嫡庶并没有太大分明,只是在教训那些宠妾灭妻的人时会扯出来,陆星雅如此在意嫡庶,还不是因为内心深处的自卑。

“不过今日既然当着这么多人宣布,且你们也是陆丰现在唯一留下的子嗣,这声嫡给你们也无所谓,但是记住了,守好本分。”

丢下这声警告,陆老侯爷气呼呼的离去。

陆安明并没有跟上,而是留下来扶起穆平,道:“义母,走吧,我看安冉都吓坏了。”

穆平未说什么,站起身竟觉得有些轻松。

宴客厅只剩下三个人。

陆星蕞,陆星雅,陆守忠。

八卦

祁水思并没有送景雪染回相府,只是看她上了马车后就坐思王府的车离开。

景雪染也没想着要他送,回府少了个丫鬟,马车没那么热闹,新一都没说话。

而回到左相府时,冷清更是像附骨之蛆。

若是以往,杜芊肯定会派人来问长问短。

可现在景雪染都回到了浮华轩,仍是没有一个人。

杜芊与她,终究生分了吧。

景雪染叹口气,或许这样也好。她不赞同杜芊以爱女之名随意伤人,却也不能否认杜芊的母爱。

如果杜芊选择生分,对她们,或许都好吧。

“四小姐,吃药了,这样子才不会留疤。”

走进卧室的外间,景雪染就听到了东陵水儿那副哄小孩的腔调。

“你放下吧,我不想喝。”景雪灵的声音很黯淡。

景雪染拧眉,撩开珠帘进去:“阿灵怎么不想喝药?”

她忽然出现,景雪灵惊了下,眼神漂移不定:“没,就是不想喝,药苦。”

怕苦啊?

景雪染眨巴眨巴眼。

“四小姐,这儿有蜜饯,喝完药吃两颗就不苦了。”东陵水儿连自家主子都没顾,拿出个油纸包就开始拐卖小孩。

可能是看在蜜饯的份上,景雪灵瘪嘴,拿药碗一口灌下,小手迫不及待的伸向油纸包。

景雪染摇头失笑,见她吃了药便兀自去了凝阁。

而东陵水儿也算任务完成,松了口气追上景雪染。

她们都没看见,在她们身后,少女幽幽的眼神。

第二天

景雪染啃着新一送来的点心,心里一边叹息她都快要把凝阁当成卧室了。

新一看她吃东西,那双眼弯成了一条缝,嘴角都要翘上天了。

这么明显的表现,景雪染想忽视都不可能。

有些汗颜的举着点心在新一面前晃了晃,结果她收获了新一奇怪的眼神:“小姐,你晃点心干嘛?”

呃,景雪染微妙尴尬,她不是觉得这丫头对点心表现太……热烈了吗?

东陵水儿有些看不下去:“你把脸上的笑收敛点,她就不会以为你是想吃点心了。”

新一绝倒,她不是吃货好伐。

不过……

“小姐,今天京城里有很多好玩的事,要听吗?”

新一猥琐的笑着。

景雪染略无语,睨了她一眼:“你现在不说不说这辈子都别说。”

呃,好狠。新一汗了汗,而后语气贼兮兮的:“京城有个姓李的大学士,他和妻子成亲四年都没有孩子,所以大家都在传,说是那位李夫人不能生育,还不准李大学士纳妾。”

景雪染扬眉,欲扬先抑么,她赌,按照八卦套路,接下来那位李夫人肯定要翻身。

果不其然,新一接着道:“从天李夫人和李大学士闹翻了,收拾了东西就叫人搬出学士府,那位李学士还和李夫人在大门吵,你们猜李学士四年无子是为什么?”

景雪染目露无趣,东陵水儿却有有些好奇:“为什么?不是李夫人不能生育么?”

新一笑的神秘:“你太天真了,事情真相是那位李学士自己不行,但是又不想被人瞧不起,于是每次在外面都要和同僚故意抹黑一番李夫人,这事被李夫人发现了,当即就要和李学士和离!”

这八卦,不错啊。

东陵水儿好笑的弯唇。

新一却发现景雪染几乎面无表情,于是眼珠一转:“小姐,昨天我对那位吴夫人做了什么你发现了吧?”

世道狗血

她对吴夫人做了什么?

景雪染扬眉,不禁想起了新一最后放开吴夫人想要打她的手的时候,撒了些白色药粉,微笑:“你送她的是什么好东西?”

新一眨眼,眼中有肉痛:“小姐真聪明,我送她的确实是好东西,买药材就去了我五十两。”

东陵水儿那个无语,感情对新一来说,银子花得多的就是好东西啊。

景雪染并不觉得怪异,讲实话,新一妹子的性子蛮对她胃口的,毕竟有句话在那摆着呢,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珍惜生命,从爱财开始。

不过那吴夫人,景雪染凤眼弯了弯:“老实交代,什么效果?”

“嘿嘿,也没什么效果,那药叫七步香,具体效果就是让她这几天都会有腋臭,而且碰谁传染谁,味道保证靠近七步之内都能闻到哦~”新一妹子嘿嘿笑。

景雪染措不及防笑出声,可以可以,这很可以。

新一妹子很能取名,这么贱的药居然取名叫做七步香?而且腋臭这种事情出现在吴夫人身上,碰谁传染谁,那么她丈夫,她女儿,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不都要传染个遍?

那时候不整个吴府都是臭的了?

凤还五品官以上有事要禀可以上朝,在京四品官基本上每月要露四五次脸,提出对京城的建议,在京三品以上则是必须上朝,当然,也要看一下官职,有的人一个闲官,只有名号无实权的话,妥妥的待家里闲着。

不知道吴梅玉家那位四品官,去上朝的时候同僚会咋样?

东陵水儿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她不算笨,大脑奔腾一会儿后,默默的给那位吴大人点了根香。

毕竟吴大人也算无辜,是被自己女儿和妻子祸害的。不过能娶这么个不要脸的妻子,生出个那么蠢的女儿,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东陵水儿收了同情,也有些幸灾乐祸:“药性能保持多久?”

提到这茬新一蔫了:“药量不足,左不过十天。”

十天也很不错了,景雪染送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或许这眼神鼓励了新一,这妹子又笑了:“小姐,我知道一件事情,朝堂最新消息,你听了绝对会很开心的。”

朝堂最新消息,她听了一定很开心的,景雪染眨巴眨巴眼:“皇上想开了,不要我和祁水思一起出巡了?”

新一绝倒,这话她怎么接。

听王妃的意思,她是不想和王爷出巡的,是不是讨厌王爷啊?

而且什么叫做皇上想开了,小姐,这种话大逆不道,悠着点啊!

看她纠结,景雪染知晓自己可能猜错了,也不在意,想了想,又问:“是不是勇安侯府那蠢人侯爷倒霉了?”

新一竖起大拇指:“小姐真聪明,就是那蠢人侯爷倒霉了。”

“蠢人侯爷,你们是说陆守忠?”东陵水儿脸上尽是无奈,以前没发现她们这么喜欢随意给人家取外号啊。

景雪染满不在乎:“那种男人本来就蠢,而且下贱无耻,最没担当,说他是雄的都是抬举。”

她对陆守忠意见很大啊。

两丫鬟得出结论。

如此最好,新一幸灾乐祸笑道:“今天一上朝,陆老侯爷当着百官的面请求废黜陆守忠的勇安侯爵位,理由是陆守忠非武官,配侯爵贻笑大方。”

凤还侯位好像是武职,是给武官的,但陆守忠一实打实的弱鸡,战场没上过,整的跟个文官一样。

勇安侯是世袭爵位,以前朝中人颇有微词却没说什么,今天陆老侯爷自己提起了,当然就随了大部分人的意了。

所以。

“皇上直接允许,并且告诉陆老侯爷,他孙辈只要有人入军有战功,侯位就能传给孙辈。而近日南方雪周国与凤还发生摩擦,并且有流匪侵犯,有一位陆姓副将击杀流匪头目,立了功。”

新一笑的意味深长。

景雪染全部听完,只能感叹一句,世道狗血啊。

出发

景雪染感叹着世道狗血,然而没几天她就要悲催的跟着祁水思出去浪。

杜芊基本不找她,来浮华轩几次,也就表示一下让她安心,她会为她准备一些必需品。

而至于其他的,出巡排场不能太大,杜芊有心也只能作罢。

同时景雪灵脸上的疤痕也在变淡,景雪染对陆星危医术的认知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这样发展下去,四月她离开之时,景雪灵的脸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需要把疤养浅,平常敷点脂粉也看不出来有伤。

所以四月一这天清晨,景雪染很无语的抱着灰兔站在相府后门,灰兔越来越黏她了,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嗜睡。

不过它和新一关系相当不好,新一有天想抱抱它来着,结果直接被它把手上的皮蹬破。

新一本来就嫌弃灰兔太贵,这下好了,一人一兔只要一待在一起,绝对王八瞪绿豆。

瞥了眼身旁的暗一,景雪染那个无语。

这孩子不正经的时候老讨厌了,正经的时候老面瘫了,做人就不能正常点吗?

杜芊指使下人抬着装在箱子里,准备好的衣物银票出来,看着景雪染颇为无奈:“染儿也算是第一次出远门,就当是出去玩,别害怕。”

她哪里害怕了?景雪染懵,却口是心非的点头:“知道了。”

思王府的马车慢悠悠的赶过来,木料黑漆漆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树的木头,拉车的马倒是不错,毛色光滑发亮,清一水的褐色没有杂毛。

驾车的车夫是一个灰衣青年,驱车在门前停下后就在那坐着,坐得老神在了。

而这辆马车后面,一辆没有车夫的马车居然齐齐跟着,那马也是好马,乖听话的。

杜芊面色有些黑,她是被一个车夫无视了吗?

一只温润如玉的手却忽然打开车门,众人眼前一晃,极为俊秀的男子已经站在青石地上。

祁水思一身黑衣长身玉立,腰间一块白玉珏,本来温润如玉的面庞被黑色衬得有些利气。

杜芊愣了下,认出是谁后黑着脸行礼:“见过思王爷。”

景雪染跟着学个形式也行了礼。

祁水思点头:“不用多礼。”

不用多礼,都行过了才说……景雪染默默吐槽。

杜芊重新站直,她对祁水思没什么好感,不光是她女儿莫名其妙被赐婚给他,还有祁水思的名字,都甚不合她心意。

这态度有些不敬,祁水思却丝毫不在意,淡然问道:“本王来接染儿,行礼可就是这一箱?”

“出门在外不好带多,一箱衣物和盘缠,两个丫鬟跟着,染儿就交给思王爷照顾了。”杜芊语气有些冷淡。

祁水思不轻不痒的回答:“她是本王的未婚妻,自然要照顾。”

杜芊皮笑肉不笑的:“劳烦王爷了。”

“无事,”祁水思抬手,“末泃,抬东西。”

车夫位置上的青年闻声而动,下车抬起收拾好的木箱就搬进第二辆马车里,动作行云流水,轻松得要命。

相府那两个搬箱子的小厮脸立刻就黑了,人比人得自杀啊!

看见末泃的身手,杜芊面色却好了一点,却还是不悦道:“染儿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被相府保护着也没遇到过什么危险,思王爷可要保护好了,若是侍卫不够,相府可以出两个人。”

祁水思扯唇:“末泃是勇安侯爷教出来的弟子,以一当十不是问题,景夫人大可放心。”

勇安侯教出来的弟子?

陆守忠爵位被废,指的不是他,那应该就是陆老侯爷陆尽诚,陆老侯爷的弟子能给祁水思当车夫和侍卫?

“既然如此,我自然是放心的。”杜芊眼里掠过沉思,然后轻轻拍了拍景雪染的手,“染儿,去吧,路上可要小心。”

景雪染叹口气,微笑:“染儿知道了,娘亲别担心。”

杜芊眼中到底有几分不舍,伸手抚了抚景雪染的发。

那边祁水思已经转身先一步登上车桓,静静看着她们。

景雪染轻轻弯了下唇,对着杜芊一笑,然后走向祁水思。

他从马车上伸出手放在她面前,景雪染扬眉,毫不扭捏的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中。

祁水思一用力,轻松的将她带上马车,两人进入车里,车门隔绝开一切视线。

东陵水儿和新一对视,向杜芊福身后走向后面那辆马车。

当两辆马车在初日晨光有远去,杜芊眉间皱痕却没有松开。

“夫人放心,那位末泃功夫很厉害,像奴婢这样习武的,十个也动不了他一分。”

婵娟上前轻声安慰,杜芊才收回了目光。

亲生的?

车轮吱呀呀的转,末泃在车门外坐得自在,只是那耳朵竖的跟只兔子一样,摆明在偷听。

一门之隔,景雪染怒视祁水思:“你抢它干嘛?”

祁水思拎着灰兔的耳朵在半空晃了晃,很真诚的开口:“我看你一直抱着它,分量应该不重的,不过现在看来……”

祁水思把灰兔扔在马车里设的矮几上,脸上可见嫌弃。

景雪染那个无语:“你觉得我是闲得慌要抱一堆骨头吗?明明胖点抱着舒服。”

“也不嫌累得慌。”祁水思扯扯嘴角。

傲娇的哼一声,景雪染把灰兔抱回来,顺带掂了掂。

好像是胖了一斤多点,作为一只兔子胖这么快,应该没事吧?

她正想着,祁水思忽的丢了几张牛皮纸在矮几上:“这上面是我们这趟的行程,看看吧。”

景雪染暂时把灰兔放到腿边,拿起牛皮纸展开,这一看,眉间立刻多了几道纹路。

“祁水思,你爹是什么意思?”

她手中拿着的是一份地图,绘制比起这世界大多数地图要好得多,估计是祁水思自己捣鼓的。

地图以凤还京城为中心向八方展开,不少地方被用红笔圈出来,粗略看一眼就有近百处。

红圈标注靠近凤还京城的几乎没有,地图上的红圈已然围成了一个更大的圆。

这特么是绕凤还一周啊!

在交通不发达的现在,她怕只是去完上面所有的地方路程就要一年不止啊!

祁水思很淡定:“就这个意思。”

景雪染几欲抓狂:“他是让你私察民情还是让你走个过场?”

祁水思看她一眼,从袖中摸出一个卷轴扔给她。

卷轴在空中转了两圈,景雪染黑脸接住,打开之后,她那张脸都快比得上锅底了。

那是一张密旨,上面就简简单单一句话:处理派遣地区突发问题。

左下角一个明晃晃的章,景雪染想揍人。

处理派遣地区突发问题,突发问题都是什么,你敢说清楚吗!

是不是如果哪个地方洪灾了她和祁水思还得留下来筑堤啊!

一处都还好,特么有上百处。

“祁水思,你真是他亲儿子?”景雪染幽幽望着祁水思。

祁水思眼中冷了几分:“我很不想是。”

他很不想是,祁水思和祁水皇的关系,是不是像她和景清一样了?

景清是以培养她赚取好处,祁水皇似乎就没有培养过祁水思,一直冷落着。

可只是冷落的话不至于让祁水思眼神这么冷,景雪染拧眉:“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祁水思眼中有些许暖意,又觉得好笑:“是,他欺负我了,现在还给我下绊子。”

随着他说的话,景雪染眸中浮上怒火。

祁水思话锋一转,抱胸看着她:“所以染儿,你是要怎么帮我报仇?”

报仇?

景雪染眨眼,她是潜皇宫去揍祁水皇一顿,还是找新一要点七步香,也给祁水皇来一点?

还是说……

此处省略n字

唉?等等,怎么有点不对劲?

景雪染猛地抬头瞪着祁水思:“你忽悠我!”

让她给他报仇,他也想的出来!

她还想揍他呢!

阴谋

祁水思眉一挑:“你不想给我报仇?”

“我跟你的账都没算清,让我给你报仇,想得美!”景雪染抄起个靠枕砸向他。

祁水思轻松避过,同时大手一抬,靠枕稳稳当当落他手里。

景雪染瞪他:“而且你是男的,让女的给你报仇你好意思吗?”

祁水思放好靠枕,面不红心不跳:“好意思。”

一门之外末泃绝倒,主子,你的威严呢!让未来王妃给你报仇,你个大男人有啥用啊?

景雪染也被他的不要脸给噎着了,气闷的说不出话。

不经逗。

祁水思眼中有笑意划过,伸手展开另一张地图,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根墨条在上面画出一个地点,然后把地图推到景雪染面前。

这幅地图是以凤还京城为中心扩散到周围几个城,还有凤还京城到那些城池的郊外。

祁水思圈的地方是离京城较远的几座山岭,名唤野佐。

“这是我们今天的目标,和祁水皇无关。”

景雪染皱眉,然后把那些牛皮纸全部推远:“你爱干嘛干嘛,反正我上了贼船,也下不了了。”

她语气很不耐烦,较之平常更有些低沉,像是很不情愿一般。

祁水思却知道,她是在告诉他,无论他做什么,她总是他这一边的。

虽然她的态度很像不是。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丫头。祁水思笑了一下,简单的告诉她他的目的:“野佐岭有窝山贼,自称石桀,前几天他们劫了我私产的一批银子,还有我的人。替我办事的人在那边算有名气,他们准备敲一笔钱,换人时间在明天。”

景雪染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既然是私产。那批银子和替你做事的人都不是用王爷的名号,你是不是被谁发现了?”

“真聪明,”祁水思笑了笑,“但是私产不至于能把我暴露出来,是有人想借机拉拢我,那个石桀是他手下的。”

景雪染看他:“拉拢不成呢?”

“斩草除根。”祁水思淡然。

景雪染皱眉,狠狠地把那堆牛皮纸又扒拉回来,动作粗鲁的翻开上面的东西。

祁水思准备的东西很多,那些地图她看都不看,找出几张密密麻麻全是文字的牛皮纸后,她抽出其中两张摆在祁水思面前:“他们中的哪个?”

祁水思扫了一眼,微愣:“你怎么找出来的?”

景雪染翻个大白眼,芊芊玉指间夹起一张资料:“你这上面总结得有嘉缙城的大型商户,还有你自己的私产,野佐附近和你有利益争的只有这两家。”

讲实话,景雪染刚看到这页资料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跳。

因为这上面祁水思的私产是做的木料,并且占了整个嘉缙城和附近几个小城镇的六成生意。

与京城也有生意往来,但是明显他志不在京,交易只有寥寥几次。

祁水思失笑,推出其中一家出来:“是这家,但是他背后还有人。”

景雪染接过再看,却找不出什么信息,只好瞪着祁水思,示意他别卖关子。

祁水思这时却一脸正经,不过口中说的话真是妥妥的欠揍——

“告诉你多没意思,今天我们去当回肥羊,进了山贼窝你就知道了。”

自投罗网

天色渐晚,昏黄夕阳慵懒的吊在天际线。

两辆马车慢悠悠的进入山间,不多时,就停留在原路打转转。

年轻的车夫翻身下车,牵着马儿到路边一个树旁拴了绳子,马车上下来一男一女,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两个丫鬟。

树林茂密厚重的枝叶中,一道黑影悄然闪过。

新一和东陵水儿拿了几块席子铺在树下的草地上,祁水思牵着景雪染过去坐下。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水袋递给景雪染。

景雪染也不客气,接过就灌了一口。

早上她问他计划,这货死活不肯说,最后叫她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景大美人怎么可能乖乖就范,无事可做就抓着灰兔试了一下午的近灵。

结果这只死兔子不知道发什么疯,前面还好好的,后面像是发现了什么,闭上眼就跑。

她又不是练的杀灵,只是近灵和这只死兔子说说话而已,不知道它到底怕什么。

强行中断近灵交涉,后果就是她眼睛现在都还痛。

使劲眨了眨眼睛,景雪染气呼呼的把灰兔扔一边草地上。

耷拉着耳朵,蹬了蹬腿,灰兔开始啃树下肥嫩嫩的草,黑溜溜的大眼珠里闪过人性化的不爽。

凤还四季气温向来高不到哪儿去,更别说这春季的傍晚本就是冷的。

末泃像模像样的捡了几块大点的石头围成圈,从马车上扒拉下来几块易燃的木头和一些银丝碳,篝火就这么燃起。

景雪染看得乍舌,又觉得正常。

凤还界内在野外想找干燥易燃的木头是不容易的,大部分人出远门,马车座位下总是会备的有这些东西。

“谁?”

末泃忽的一声低喝。

树林间一阵响动,一个背着不少木柴,手上还提着一把铁斧的人走出来。

这人一身粗布麻衣,脚上的草鞋都磨卷了边,唯独手中那把铁斧,保养极好,但还是有些裂痕。

凤还的人基本上皮肤都偏白,这人皮肤也白,但是比起一般人,还是黑了些。

怎么看都是一副樵夫样,末泃微微“放心”地移开放在剑柄上的手。

那樵夫看着几人,露出一口白牙:“几位莫怕,我是野佐岭罗家村上的人,瞅见这边有火光过来看看。”

末泃点头算是问好,却不准备说什么。

景雪染看樵夫一眼,眼神在他手中那柄铁斧上微微停留,很快移开。

有生人靠近,灰兔咻的窜回景雪染身边。

樵夫眼睛一亮,看几眼灰兔,又看几眼坐在篝火旁的祁水思和景雪染,爽朗笑道:“几位是第一次来野佐岭吧?我们这边夜晚有野狼野犬出没,那些畜生不怕火,反而专往有火光的地方跑,我劝几位这火还是熄了的好。”

似乎是为了符合他的话,远处的山岭间隐隐传来一声狼嚎。

手上忽然微痛,景雪染瞪了眼淡然的祁水思,脸上做出几许忌惮,白皙的手轻轻推了推他:“哥…”

祁水思适时的皱起眉,望了眼末泃。

末泃心领神会,面上扬起质疑:“那些个野兽不都怕火,怎么会往有火的地方跑。”

樵夫早知他不信,好脾气的解释:“这位小哥不知道吧,野佐岭上有家山贼,这野佐岭一代大多数畜生都被他们训了,专门让那些畜生找途经野佐岭过夜的人打劫。”

末泃有些不可置信,眉毛纠在一起:“野佐岭有山贼我当然知道,所以才选这条小道,可如果如你所说,那帮山贼连狼什么的都驯服,怎么还让你们一个村子住在这儿?”

被抓

听他这么问,樵夫脸上出现苦色:“村子里世世代代都是穷人,离开野佐岭只能去城镇,可城镇的房子我们哪儿买得起,只能守在这山地里,晒些木柴,打些野味去城里卖,每个月村里人都要交钱或者粮食给那些山贼,他们才让我们在这儿住着。”

这么说也过得去,末泃询问地看向祁水思。

祁水思轻轻点头后,末泃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向樵夫:“这么说来这儿确实不安全,不知道大哥你在罗家村可还有空闲的屋子,我家少爷小姐去福荫镇看望亲戚,今儿只要投宿一晚,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

白花花的银子就在面前,那樵夫眼前一亮:“当然有当然有,只要少爷小姐不嫌弃,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末泃笑着将银两递过去,樵夫伸手去接,或许是太兴奋,那银子竟啪的从他手里落到草地上。

“哎哟,看我这笨手笨脚的!”樵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蹲下身就去捡。

当他的手碰到银子时,樵夫面上的笑忽的变得阴狠。



大量白烟腾的升起,迅速弥漫了几人所在的区域。

“不好!”末泃惊呼。

白烟中只听闻几下声响,当白烟散去,原地五个人全部倒在地上。

樵夫嘿嘿笑了两声,一把扔了肩上的木柴,耸动几下肩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三当家,真有你的,这个月第一批收成啊!”

几个人从树林里钻出来,嘻嘻哈哈的围着三当家。

三当家面露不屑,抬脚踹了踹旁边倒下的末泃:“这个家伙儿功夫不错,你们几个,把他绑紧点。”

“好哎!”一个小喽啰应声,从腰间取下绳子,三下五除二的把末泃绑了个严严实实。

三当家又指了指祁水思他们那两辆马车:“你们两个,上去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种差事山贼当然乐意干,钻马车的动作叫一个顺畅。

三当家留在原地,瞧了瞧景雪染那边。

祁水思抱着景雪染双双倒地。

他只当是这个哥哥最后反应过来不对劲,最后想保护自家妹子。

没有多想,三当家走到两人身边,这才瞧见祁水思的手掌在景雪染后脑,把景雪染的一张小脸死死扣在怀里,另一只手环在她腰上紧紧抱住。

三当家用力扯了扯祁水思的手,却没扯开。

“抱这么紧干嘛,他大爷的。”想起刚才那惊为天人的绝色容颜,三当家啐了一口,又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不愧是京城里面出来的妞,长得就是好看,比嘉缙城里的小姐还要漂亮。

不过这么漂亮,带回去恐怕也轮不着他了,大哥肯定也喜欢,他就等大哥玩完了再玩。

淫笑一声,三当家似乎已经看到了以后美好的画面。

“三当家,他们是京城一家绣坊的少爷小姐,你快来看,这出门就带了两千两的银子!”

马车上的喽啰兴奋的在那吆喝。

以前他们要打劫一个商队才有几千两的银子,没想到今天抓一家绣坊的公子小姐,就有这么多的收获,遇到肥羊了啊!

三当家很满意这收成,于是挥了挥手:“行了,把他们几个扔马车上带回去,一会儿那些畜生来了可不好处理。”

“是是是。”小喽啰们满口应是。

三当家转身又几下把末泃之前点的篝火熄灭。

要进山贼窝了

三当家上了祁水思他们的马车,看见那里面的银票也是心神一震。

不过他也算干过不少票,倒也还算正定,打开窗子看了眼天色,三当家的才有点阴:“都利索点,别磨蹭了,你们失望了那些畜生晚上有多厉害?”

听他这么说,那几个喽啰也想起了些重要的事,加快了速度。

三当家之前所说的话不假,这野佐岭的野兽确实不怕火,还特别喜欢朝有火的地方钻。

他们石桀寨是训了几只狼,从小养大的,可那些畜生是实打实的野兽,晚上群起而攻之,他们可吃过不少亏。

当景雪染和祁水思被扔上马车后,感受到马车开始移动,景雪染睁开一双凤眼,手环着祁水思在他晚上就是一掐。

祁水思只好睁开眼,眼神示意:怎么?

怎么?!景雪染费力昂起头,恨恨地瞪了眼他放在她腰上的手。

祁水思皱眉,手上力道不但没松,反而更用力。

景雪染凤眼一扬,忽的马车一个颠簸。

景雪染翘挺的鼻子就这么光荣地砸向祁水思的胸膛。

我靠!

景雪染疼得差点飙泪。

马车却越来越颠簸。

他们和东陵水儿、新一以及末泃被扔在一个马车里,两个小喽啰在车外,三当家和另外两个则在祁水思特地放了银票的马车里。

幸好这辆没有设矮几,空间还算大,够丢五个人。

那些山贼估计对自家迷烟非常放心,除了末泃,其他一个人都没被绑。

由于最先被扔上来,末泃是躺在位置上的,可马车一直这样颠着……

东陵水儿眼疾手快,在末泃滚到边缘的时候推了他一把。

末泃有滚了回去,被绑着的双手在身后扯住座位上的布料勉强稳住,然后他一抬头就看见自家王爷反手撑着木板,另一手还抱着王妃。

为什么人家软玉在怀,他却要苦逼的演戏?

末泃泪流满面。

新一忽的坐起来朝他嘴里塞了一颗药,自己也吃了一粒,又分了一粒给东陵水儿,最后塞两粒在祁水思手中。

所以我们景大美人的药药是被祁水思喂的。

末泃在“高位”上看着他们秀恩爱,内心是崩溃的。

景雪染是女的,祁水思是男的,祁水思还死死抱着景雪染,所以那群山贼很“好心”的让祁水思成了肉垫子,给景雪染垫着。

所以他们现在的姿势,经典的女上男下啊。

马车颠簸祁水思又不放手,新一的药她吃着觉得整个胃都苦了。整体来说很不舒服的景大美人皱了皱眉,然后小脸一埋,将就趴在思王爷怀里闭目养神。

这画面相当美丽啊!新一不由感叹。

东陵水儿却微感着急,她这一路上只从新一那里知道要配合,不会有什么事。

之前她们就已经吃了新一配的解药,所以迷烟并没有作用。

但是现在她也差不多知道了,他们现在是要进山贼窝的!

并非她觉得山贼有多可怖,而是祁水思让她忌惮。

景雪染与祁水思并没有什么交集,及笄礼回来却莫名其妙的就有了婚约,现在被迫出巡第一天,却就被故意扯进这样的事,那以后呢?

山贼窝

马车颠簸了两刻钟,景雪染都快吐了,这时那驾马的人一个急刹车。

景雪染咬牙,把头埋祁水思怀里。

开门的喽啰看见里面五人静静的躺着,立即跳下马车。

“大哥,那里面是今天抓的五个人,有个妞挺不错的。”

三当家咋咋呼呼的声音让五人听得一清二楚。

景雪染袖下的手指动了动,就感受到围她腰间的手紧了下。

有个声音响起:“带去正堂。”

三当家恭敬应道:“是。”

这就没下文了?景雪染茫然。

有人上车来,伸出手想分开景雪染和祁水思,去发现男子抱的死紧,最后无奈将就两人一起被搬走。

山贼窝正堂硬硬的石板地躺着不好受,但我们景大美人相当惬意,为啥呀?人家肉垫子垫着呢。

三当家看了看昏迷的几人,从袖子里扯出个小竹筒,拨开盖子,袅袅白烟升起。

一阵清新的味道窜进鼻中,景雪染皱皱眉。祁水思紧闭着的眼缓缓睁开,“费力”的揽着景雪染坐起身,愤怒又忌惮的望着周围。

看到三当家,眼中愤怒喷发。

“少爷!”

末泃也“醒来”,半是气恼半是羞愧的出声,而后看向三当家,气恨无比:“你是谁!为何敢绑架我家少爷和小姐!”

说着他愤怒的想要挣断绳子,却在下一秒无力的倒在地上。

“哈哈,”看着末泃狼狈的模样,三当家大笑出声:“别白费力气,你们现在虽然醒了,可是必然无力,我二哥的药可没失灵过!”

这粗犷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生疼。

两个丫鬟也适时醒来,看见之前的樵夫一脸凶相,“吓”得浑身发抖,纷纷将眼神落在两个主子身上:“少爷,小姐!”

景雪染暗暗的咬牙,演技派啊,一个二个的,都这么会演!

再昏下去就太“标新立异”了,景雪染形状漂亮的眉毛皱起,低语一声,靠在祁水思怀中悠悠醒来。

在看清周身的坏境,还有凶神恶煞的三当家,景雪染发出一声低呼,害怕的缩进祁水思怀里,声音中还带着哭腔:“哥哥。”

这才是高手啊!

其余四人心中默叹。

下一秒祁水思摆出好哥哥的架势,将妹妹护进怀中,怒视三当家:“你想要什么?如果是为了钱,放们离开,我可以给你两千两白银!”

“两千两白银?”三当家哼了一声:“你打发叫花子呢。”

“两千两白银够普通人家花销十余年不止,你还想要多少?”祁水思强忍怒意,却还是能听出语气中的咬牙切齿。

三当家阴险的笑笑:“你马车里总共就两千两,如果你们一人两千两,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你们走,但你有钱吗?”

祁水思瞬间脸黑:“那你要怎样才肯放了我们?只要你肯放我们走,我可以出去之后让我府上的人给你一万两!”

一万两,这无疑是高价。三当家微微沉思。

这段时间内,景雪染换了下坐姿,让自己好舒服的坐在祁水思怀里,在外人看来,却像她害怕,努力地把自己缩在哥哥怀里。

献美人

她这动作却吸引了三当家的眼神,想通了什么,三当家狂笑不已:“这位少爷真是天真,你人都进了我们的地方了,怎么还想着出去呢!”

祁水思怒目而视:“你们不要太过分!”

三当家哈哈大笑:“老子就过分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笑的真难听,景雪染缩祁水思怀里,不由皱起眉。

“你还笑得出来!”

一道怒吼蓦地响起,拯救了景雪染的耳朵。

身形魁梧的男子重步走进来,身上的怒气任谁看了都要怕上三分。

三当家收敛了笑,疑惑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这怒气冲天的男子赫然就是石桀寨的头,石桀。

不像三当家那副樵夫样,石桀更要偏黑一点,全身的布料也遮盖不住纠起的肌肉疙瘩,看着便有压迫感。

石桀阴着一张脸:“那人跑了,老二去追,我们的人在断崖那儿发现他们的衣服布料,估计已经死了。”

“什么!”三当家大惊,脸色也差了下来:“明日辛大人就要见到侯斐,现在死了,上面那位怎么交代!”

那位老二想必就是二当家,之前还说着二哥,现下听闻身死的消息却不是悲伤。

这些山贼之间真有兄弟情吗?

敛去眼中的恶意,祁水思微微沉默。

看到这五人,石桀狠狠瞪三当家一眼:“口无遮拦!”

奈何三当家正在想如何应对,根本没听到他的指责。

石桀正要发怒,却猛地看见祁水思怀中的少女。

肤如凝脂,眉如翠羽,眼眸温软,琼鼻微挺,菱唇轻抿。一双集无数美好词语的凤眸此刻带着薄雾,小脸上有着恐惧,让人觉得楚楚可怜、楚楚动人。

石桀眼睛一亮,上前半俯下身,黝黑的手捏上景雪染的下颚,强迫她抬起脸。

我靠!

景雪染凤眼睁大,硬生生忍住动手的欲望。

“放开她!”

可能是她的愤怒太明显,祁水思非常及时的怒吼出声,然后一下子爆发,推开了石桀,抱着她半站起身走了两步又重重跌倒在地上。

石桀根本不在意那一推,拍了拍手,眼下有算计的光。

三当家被祁水思的怒吼叫回神,看石桀的动作连忙道:“大哥,今天我抓到的就是他们,京城里一处绣坊的少爷小姐。”

石桀重重一哼,居高临下看着满脸怒气的祁水思:“你可想从我这寨子里安然出去?”

这剧情有些意外,祁水思眼中波动只是一瞬,然后咬牙:“你想要什么?”

石桀大笑,凶狠的眼盯着景雪染:“我要美人。”

“休想!我妹妹岂是你可玷污的!”祁水思完美诠释一个好哥哥的形象。

“不知好歹!”石桀眼睛一沉,凶狠的对上景雪染:“你哥哥不识好歹,我给你一条路,只要你去伺候一位大人,我就放了你哥哥。”

我靠,事情咋就扯上她了呢。

景雪染心中无语,面上却是胆怯与不愿,眼睛轻轻一眨,晶莹的泪珠就滑落。

石桀冷笑:“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只会叫人把你的哥哥折了手脚扔进深山喂狼,然后再把你的侍女赏给我的兄弟狎玩,当然,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毕竟我们寨子里弟兄可多了。”

怀疑景雪染的颜值

这威胁的……好黄好暴力……

景雪染内心吐槽,小脸上清泪两行瞬间滑落:“不要伤害我哥哥。”

这兄妹情深……末泃为王妃说哭就哭点个赞。

祁水思心中笑她演得不错,想起石桀刚才的威胁又有些怒气,最后一脸悲愤瞪着石桀:“她只是个女子,你们怎能这么无耻!”

石桀直接无视他,对着景雪染阴森森道:“我要你去伺候的那位,身份高贵,以你在京城中的地位,一辈子都攀不到。只要你跟着他,把他伺候高兴了,我保证不会让这些人出一点事。”

让她伺候人,想的真美呵呵哒。

景雪染微微不爽,面上却失神好一会儿,最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闭眼,声音中可见浓浓绝望:“好,我答应你。”

“别想着寻死,只要你敢,你哥绝对丧身虎口。”石桀皮笑肉不笑的,又挥挥手,竟有几个农妇进来,他指着地上的五人:“他们两个主子关一处,那三个关一处。”

其中为首的农妇问了句:“大人,这四个都不用绑吗?”

“哼,他们身上的药,如果没有解药,这半个月都没力气。”石桀冷哼。

这是警告。

新一低着头,心里呸了一句。她两颗药就能免疫的东西,他们居然这么神气,十足的井底之蛙。

农妇闻言没多说什么,低着头带人去扶起地上“虚弱无力”的人。

当所有人走后,三当家脸色不定:“大哥,把那妞献给主子,主子真不会降罪?”

石桀走到主位坐下,声音里也有丝不确定:“我去过京城,那里的美人多是多,主子见过无数,姿色也就一般。但是京城那边貌美很大部分都是靠才艺来评的,素来听闻景相长女是凤还第一美人,其实以前传的是才女,久了才变的美女。像刚才那个女人,姿色确实绝色比得过京城里的花魁,景相长女可能还不如她,只是家世太低,所以才没什么名气,献这么个美人,主子应该不至于太生气。”

“可是我听说这次主子回京,可能会来我们这儿看侯斐背后的人,我怕……”三当家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石桀头疼的扶额:“都怪老二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只希望那女人的姿色能入的了主子的眼了。”

里边在怀疑景雪染的颜值,外边景雪染躲祁水思怀里,光明正大的环视山寨的一切。

这山寨明显修在山顶上,山寨里面的趋势都是顺坡下的,山寨正堂无疑就是顶峰。

被挑了间独立的院子扔进去,那几个农妇把人带进房间后就出去,在门外守着。

一没人盯着,景雪染瞬间挣脱祁水思的怀抱,表情很不悦:“把我送去伺候人,你计划里有这个?”

话落,她恶狠狠的看着祁水思。只要他敢说是,她就敢现在把这个山寨掀了,看他弄你妹的计划。

知道她生气,实际上他也有些生气,祁水思脸色有些凝重:“出了点变数,侯斐是我手下的人,我通知过他,好好待在这儿就行,他的逃跑,我根本不知道。”

恶迹

这么说,景雪染阴测测地盯着他:“你打算真让我去伺候那谁?”

祁水思顿觉背后冷飕飕的,立刻表明立场:“那是不可能的。”

景雪染脸色才算好了些,随意弄张椅子坐下,不禁有些好奇明天这戏怎么演:“你计划都乱了,明天怎么办?”

祁水思也找了张椅子坐下,端的是比景雪染还淡定:“要你帮个忙。”

景雪染想都没想便道:“什么忙?”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祁水思这个黑心的,指不定要她帮什么坏事,她就应该无视的!

祁水思则意味深长的道:“杀几个人对你来说应该是比较简单的。”

这货要她杀人!

景雪染一双凤眼微暗:“祁水思,我吃的是特工饭,不是杀手。”

她不是杀人的机器,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不是为了利益而杀戮。

这么说或许勉强,但是这是她心中的一条底线。

看出她情绪有些不对,祁水思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就不开心了,想了想还是开口:“我要你杀的也是会威胁到你的人,并且那个辛大人不是善类。他是嘉缙城主府的幕僚,石桀寨的山贼如此嚣张,却没有受到打压,懂吗?”

之前的资料来看,石桀寨打劫的次数很多,数额也不少,杀的人更不少。按道理,这么为霸一方的恶匪,当地是应该要出来人剿匪的。

但是石桀寨仍然存在。

野佐岭的山不陡不险,只有几处崖很高,这样的地方,官府狠了心要拔出,不是做不到。

景雪染轻轻皱眉:“嘉缙城主和他们是一会儿的?”

只有相互勾结,才能形成这样的局面。

祁水思点头。

“就没有被害人状告其他官府?况且这儿离京城不算远。”景雪染很不理解。

祁水思目无波澜,静静的看着她:“刚才的农妇还记得吗?仔细想想。”

景雪染顿时沉默。一个猜测已经出现在脑海。

那些农妇在这里时间应该不久了,她之前想着可能是被抓来的。可是被抓来的女人山贼怎么又可能让她们自由行走在山寨间,毫不设防?

“那个三当家说的话,有真有假。”祁水思又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

景雪染眼眸微暗。

什么罗家村,可能真的存在,只是他们能存在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每个月都交钱和食物,而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只有途经这儿的人选对了时间,中间没有停顿,他们才能安然无恙。因为夜晚会被埋伏,投宿是自进虎穴,停顿就是和我们一样被迷烟弄倒。”

祁水思缓缓地,一字一句说出她的所想。

“那些事情最开始是失踪案,后来多了之后人们觉得不对劲,几个官府侍卫进来打探,只留了一个残废回去说出了石桀,当天就死在衙门。不是没人找过其他官府,而是大批人马进去,却不懂石桀寨所在的这一座山岭上的天然迷阵,只能找到一个村子,而那个村子的人怎么会知道石桀寨在哪里呢?”

“就我手下人统计,死在这儿的人不下五百,而这些山贼也不止于在这里打劫,他们乔装进城绑走少女很多次,而那些告官闹的厉害的,就在嘉缙城里被灭门的也不在少数。”

“你说,该不该杀?”

祁水思目光停留在景雪染身上。

美人作用

自然是该杀的啊。

景雪染呼出一口气,有些茫然:“你比我厉害,怎么不自己动手,还有末泃,新一他们。”

“那位辛大人我曾经调查过,江湖上吊影阁的杀手出动十余次,没有动到他一身汗毛,传闻是他有一件金蚕丝织的软甲,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内力也能抵挡,并且他本人功夫不弱。”祁水思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问,辛大人的信息就这么全抖了出来。

景雪染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敲了敲桌子示意继续。

祁水思像是在思考什么,最后和盘托出:“明天我要去这几座山岭形成的迷阵里找东西,辛大人和他的主子是很大的阻碍,我会让新一把她的药给你,你将计就计趁机下药,拖拖时间,可以的话杀了他们也无妨。”

这话说得……真是轻松呵。

景雪染蓦地笑了,脚下一动,顷刻间她整个人来到祁水思身前,纤纤素手抓上祁水思的脖颈,凤眼里尽是气愤:“所以说你就是想推我出去弄美人计!祁水思,你胆子够肥啊!让我出卖色相,你老几啊!”

让她为民除害没问题,但这货就是要她去出卖色相给那位辛大人下药!

简直不可饶恕!

前生一直实力说话的景美人怒了,而且一想到美人计可能要被吃豆腐,她更怒了!

景雪染凤眼扬起,充斥着怒火,本就美丽的脸更多了几分气势,美得更有韵味,隐隐的竟有几分可爱。

祁水思怔了下,然后低笑:“第一美人,能者多劳不是吗?”

我靠!还敢笑她!

景雪染像炸毛了的小兽,在他脖颈上的五指微弯就要使力。

祁水思却忽然出手点中她的肩膀,双手一个失力,景雪染的手就这么松开了。

祁水思又伸手揽住她的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动作间顺势弄翻坐着的椅子。

景雪染正懵逼他想干嘛,而后措不及防的被这货点中一个穴位,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全身血液都向大脑涌去,眼前隐隐发黑,双腿一软就瘫在他怀中。

“来人,快来人!”

祁水思抱紧景雪染发出一声怒吼。

有两个农妇立刻推门进来,看见暴怒的祁水思都有些不解。

随即她们就看见这位俊逸的公子抱着的少女露出的脸来,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苍白如纸,形状好看的嘴唇也褪去了所有血色,而那双凤眼闭着,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农妇也有些被吓到:“这…这位小姐怎么了?”

“去,去叫我们的侍女来,她懂医理,快!”祁水思心急的声道。

他那副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担心妹妹的好哥哥。

景雪染不知道被他点了什么穴,整个人难受的紧,又因为被他抱着,耳朵就贴在他心口。

心跳声稳定不乱,哪有他表现出来的急切。

真是演技派,祁水思你这么厉害你家里人知道吗?

景雪染在吐槽,农妇在为难:“这…没有寨主的命令,你们不能……”

祁水思望她的眼神顿时一厉:“我妹妹要是出事了,你们寨主想做的事也别想完成!”

农妇被吓得说不出话。

事多的新一

“在吵什么?”

蕴含怒气的声音响起,石桀阴着脸走进来,看见面色惨白的景雪染后皱眉:“她怎么了?”

祁水思咬牙:“突然就晕倒了,我们带的侍女懂医理,让她过来!”

山寨里没有大夫,那丫头的脸对他们有用,这时候她不能出事,石桀对农妇挥了挥手:“快去。”

祁水思抱起景雪染到屋中的软榻上,一双眼中都是“焦急”。

景雪染正在装晕,看不见他这幅样子,不然估计又要点三百六十个赞。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祁水思的演技,已经成功忽悠了石桀。

就连新一被农妇看着进来的时候,也被他那表情吓了一跳,以为景雪染真出什么事。

直到被他冷飕飕的眼神一瞟才顿悟过来,几步走过去。

祁水思退到一边给她让出位置,新一就搭手在景雪染腕上,几息后哭丧着脸:“小姐生来体弱,先天不足,刚才又受了惊吓,需要针灸活血。”

虽然表情是装的,新一说的话却并不是全假。景雪染的身体确实先天不足,是早产儿,而且体质偏寒。

不过受惊吓这句,实实在在的假话,她家未来王妃心理素质好着呢。

“需要针灸?那你给她针灸。”石桀听着这些话就不耐烦。他最不喜欢这些大病小病的,麻烦,特别还是这种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新一连忙摇头推辞:“可是我医术一般……”

“要么你给她针灸,要么就让她这样。”石桀一声呵斥。

我靠,敢不敢有点道德,医术不够随便给人针灸会害人的好么?

新一内心鄙视石桀,面上却露出害怕和妥协:“我……我可以给小姐针灸,但是我没针啊。”

一个丫鬟只是懂点医理罢了,随身带针就会有些奇怪。

石桀看向那几个农妇:“把你们的绣花针全部拿过来。”

“是。”农妇们忙不迭的点头,脚步匆匆的就去拿东西。

新一却听得想吐血,用绣花针做针灸……她还没试过,处理的好应该没问题吧?

不过她不敢用未来王妃当这只小白鼠啊!

新一的心理没人知道,那些农妇很快凑了数十根绣花针过来。新一装模作样的讨了盆干净的热水,帕子,蜡烛,最后欲言又止的看着屋中的两个人。

“你想耍什么花样?还不替你的主子医治!”石桀眉一皱,浓浓的煞气散发开。

新一立刻害怕的抖了抖,然后哆哆嗦嗦道:“我行针不能隔衣,少爷和…您都是男子,留在这儿不妥……”

这些东西就是麻烦,石桀阴沉的看了眼祁水思,迈步走了出去。

祁水思隔了他几步远,也出去了。

石桀本以为这样就该好了,谁知道屋子里又出来了两个农妇。

他眉毛一竖就要发怒,农妇们苦着脸:“寨主,那位姑娘说她技巧不熟,行针怕被打扰,不能有外人在。”

“tnd事多。”石桀啐了句,又想了想寨子的大小事务,最后没让人进去守着。

反正他不信两个弱质女流还能跑了不成。

云翠

石桀哪里知道,两位“弱质女流”根本没有要跑的想法,此刻更是计划着怎么坑这个山寨一笔。

新一要的银针也并非无用,擦拭干净后她朝景雪染身上几处扎针,过几息又收回。

景雪染全身的血液又恢复正常,头也没有之前的晕眩感。

“主子也是大胆,居然随便点穴,虚弱是虚弱了,人也不好受啊。”新一在那轻声嘀咕,然后认真地看着景雪染:“小姐,主子有什么命令?”

景雪染半坐起身,晃了晃脑袋,朝她伸出手:“要你拿药,可以解决高手的那种。”

新一懵逼,然后捂着嘴,一脸痛不欲生:“我就知道主子不会那么大方,才送药材让我制毒,他转头居然就要用!”

这……景雪染为可怜的新一妹子点根蜡,小手却很坚定的摆在她面前。

要帮忙杀人,凭她这个没内力的小胳膊,不用点手段怎么弄死那有金蚕丝的辛大人。

新一妹子欲哭无泪的掏出一个小药瓶,依依不舍地把它放在景雪染手上:“小姐,答应我一件事情行吗?”

“什么事?”

“少用点好吗,如果还有剩的就还给我。”新一眼睛亮得那个期待。

“……”景雪染那个无语,叹气一声:“可以。”

“多谢小姐!”新一一个激动,差点跳起来。

请原谅这个妹子两袖空空却又觊觎昂贵药材吧。

药还能拿回来让新一兴奋无比,还给景雪染留下了一些迷药,如果不是景雪染稍稍提醒了她不要太高兴,还要演戏,这妹子估计就能直接在石桀面前暴露了。

不过一切顺利,石桀看见醒来了的景雪染没说什么,只是把新一重新关回去,又把祁水思带走,只留景雪染一个人在那个屋子里。

摸了摸袖中的玉笛,景雪染叹口气。

其实她真不想让玉笛染血……

屋外忽然传来阵脚步声,较之常人要轻盈一点。

景雪染翻身坐在软榻上,抬眼一看,果然是石桀。

为了做戏做全套,新一在景雪染身上还是动了些手脚的。她现在很正常,可是脸色却异常惨白,石桀看一眼就皱起眉,然后对着外面道:“都进来。”

有几个农妇一起搬进来一张梳妆台,又有几人紧接着搬进一个香炉,一些饰品。

胭脂水粉这些也没少,农妇一个一个规整的排在梳妆台面上。

这些东西很快把这个房间堆砌得有些精致,景雪染静静看着。

缕缕幽香蓦地蔓延在空气中,轻柔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蓝衣女子走进来。

景雪染略微惊异的看过去,那女子面容清秀,本也是佳人,可眉间的几分疲惫,眼下脂粉都难以遮住的青色毁了她的美感。

石桀对着景雪染冷声道:“她叫云翠,一个秀才教出来的女儿。你该怎么做一会儿她会教你,明天如果做的不好,你的哥哥就死定了。”

景雪染装出几分害怕的点点头,石桀才离开。

那名叫云翠的女子挥了挥手,屋中农妇就退下,空间留给两人。

美人笛

云翠望着景雪染,眼中闪过一抹惊艳,随后勉强的笑了笑:“刘小姐生的真美,男人见了怕是没有不会心动的。”

她和祁水思故意留下的身份信息是京城一家小绣坊的少爷小姐,她的名字是刘茵。

所以云翠称她刘小姐再正常不过,景雪染满面愁容地摇摇头:“我长得很一般的,京城里比我漂亮的姑娘比比皆是。”

云翠听了不由笑出声:“刘小姐莫妄自菲薄,我当年也是进过京城的,京城的小姐们是漂亮,可刘小姐你的容貌在其中也算得上等。”

景雪染默不作声,云翠许久才听得她一声低叹:“我宁愿没有这张脸。”

没有这张脸,也就没有今日的祸事。

云翠怜悯的摇摇头。

四月夜晚,已经可以听到蝉鸣,在这幽深的地方夜里更清晰。

云翠又点燃一根蜡烛,低声道:“刘小姐定是不愿的,毕竟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可事已至此,为了刘少爷,也为了您自己的安全,刘小姐还是看开些要好点。”

这是在劝她想开,景雪染不禁有些好奇这云翠了。也是在山贼窝里的人,特别是女人,云翠显得很憔悴,却没有寻死觅活,起码她现在看来,很平静。

云翠放下蜡烛,转过身忽然对着景雪染露齿一笑:“刘小姐想知道我的来历吗?”

景雪染点点头。

窗外蝉鸣更甚,却遮不住女子幽幽的声音——

“我父亲是个不得志的秀才,落榜数次,他读书都读到老了,考榜也考到老了,很没用吧?”

云翠微微笑,她只是一提,并没有想让景雪染回答,接着说:“我娘因为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去给大户人家找活干,莫名淹死在了那家人的池塘里,我爹什么也没说,因为那家人送了一百两银子。我自是不能看娘死的不明不白,与他争论,结果不知他搭上了什么线,把我送进了这个山寨。”

景雪染饶是比起一般人冷心,也不由微微睁大凤眼:“他真是你父亲?”

云翠嘲讽一笑:“他就没把我当女儿,读书之人满嘴圣贤,可却也是最无情、无义之人。”

可不是么,竟然把亲生女儿送进山贼窝里,这样的父亲,比景清一流还要让人恶心。

云翠看她的表情又是低笑,道:“刘小姐,世间悲伤之事何其多,你我的悲伤或许在天地间很渺茫,现在前路迷茫,你不能停,比起违背心意,死亡更可悲不是吗?”

鸡汤啊,景雪染内心低叹,偏偏这鸡汤她貌似还不能不喝。

“刘小姐,云翠已经很可怜了,你若再哭丧着脸,云翠怕也要哭了。”云翠搬过矮凳坐在软榻旁。

景雪染看她,只瞧见女子一点哭意都没有,有的只是悲伤。

“刘小姐,不若也说这话宽慰我吧。”云翠一笑,笑出无数愁苦。

她过的很不容易……

可她不会说宽慰的话啊……

景雪染从袖中取出玉笛,置于唇边。

轻轻的笛声恍若女子的叹息,飘荡在这满月的月色下,迷茫了忧愁女子的眼。

蝉鸣声变得静谧,祁水思透过窗子望向外边,深邃的眸映着月光。

随着笛声越飘越远,没人知道,野佐岭中的凶兽一只只屈起四肢,沉睡在这笛声里。

美人与笛,美人笛。

一曲神话,乱谁意

影后演技

曲终了,云翠久久不能回神。

景雪染悠悠叹息一声,五指在她眼前一晃。

云翠瞬间闭上双眼,身子软软的向后倒。

景雪染忙伸手扶住她,从榻上下去,利落的扶她去床上。

瞥瞥软绵绵的云翠,景雪染内心微崩溃。

一不小心吹带御兽诀了……她不是故意的。

窗外蝉鸣重新响起,点点幽光在山林中重新燃起。

曙光破晓,景雪染睁开眼。

云翠也悠悠醒来,看见自己睡的地方后微愣,翻身再看已经变成一滩蜡的蜡烛,她这是睡了多久?

而且她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醒了?”

少女特有的声线飘渺,云翠被吓一跳,而后看着软榻上清醒的景雪染,依然满面不解,明显还没想通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心下唾弃自己一番,景雪染露出个笑:“云翠姐姐是不是嫌我笛子吹得不好,我吹着吹着,你居然睡着了。”

说罢,景雪染还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

“嘶!”

云翠猛吸一口气,迅速别过头,看着景雪染的脸,她觉得心很疼啊!

看她笑心跳加速,看她委屈心里塞。苍天,她是怎么了?

云翠不淡定了,勉强镇定声音开口:“怎么会,应该是我太困了。”

景雪染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一定很困,我叫你好几声都没醒呢。”

云翠微囧,却又觉得难以置信。她很久没有睡的像昨晚那般心安了。

有段飘飘渺渺,忧伤清亮的笛声笼罩着她,让整个人都离开了过去一样。

真是美丽的笛声,云翠竟有些想念:“刘小姐,你能再吹一遍昨晚的笛曲吗?”

主动叫人家姐姐,还卖笑卖表情,景雪染觉得自己已经很没脸了,让她现在吹笛子,有点儿……虚啊。

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一位农妇在外小声道:“云翠姑娘,寨主吩咐,立刻为刘小姐梳妆打扮。”

云翠皱眉,扬声道:“知道了,你们先送热水和干净的帕子进来。”

“是。”农妇应声。

云翠连忙从床上下来,走到景雪染身旁:“刘小姐,快起来,今天来的那位大人不一般。”

一回生二回熟,景雪染装出一个懵懂的表情:“云翠姐姐,哪位大人啊?”

云翠拧眉:“今天寨主的主子可能会来,他们要把你献给那位主子,但是来的也可能是那位主子的属下,一位姓辛的大人。”

辛大人。景雪染敛了敛眸,故意露出几分不愿。

云翠看她这幅表情就忍不住的皱眉:“刘小姐,你这幅表情千万不能在他们面前露出来,不然不止是你,您的哥哥侍女侍卫,将无一生还。”

“我,我知道了。”景雪染继续唾弃自己一番,面上装的老顺从。

云翠叹息一声:“刘小姐,改个名字吧,我会告诉你一会儿该如何做。”

景雪染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改叫什么好,云翠姐姐,你帮我想吧,轮作玩物,以前的名字我不配了。”

少女面上一副忧伤。

云翠看了不由心疼。

她丝毫不知道对面的少女已经开启了影后的演技,保准谁见谁心疼!

美人云意

再提下去就是伤口上撒盐,云翠想了想,道:“既然你叫我姐姐,不如就和我一样吧,以云字冠名首,称你云意如何?”

景雪染点头表示没意义。

接下来她就认识到长了一张好脸的好处。

梳妆台上那么多胭脂水粉,不用抹!

云翠说,她这是绝色之美,天然去雕饰为最好,脂粉多了倒俗气。

一堆抢来几斤重的金饰她也不用带,云翠说她戴了累赘,不搭脸。

一箱花花绿绿的华服她也不用套,云翠说她的脸蛋不适合这样的花色。

最后云翠挑来挑去,那些伺候的农妇都有点看不下去的时候,云翠终于动手了。

景雪染乌黑的秀发被她从鬓边别到脑后,一股一股的编成辫子。

云翠娴熟的从几样饰品上面拆下来些金叶子窜在一起绕在发上。

一身衣裙竟也是黑裙,不过比起柳玉送的要短一些,露出玉脂般白皙的脚踝,腕间又挽着一块黑纱。

拿出几串金铃铛为景雪染戴在怀间,配的是一双……景雪染压根认不出来的鞋子。

黑色绸缎做的,穿着很舒服,有些像现代的公主鞋,脚踝处弯下去,可以看见美丽的踝骨。

说好的古代衣服不暴露……

景雪染瞅了瞅镜子里面露出来的锁骨,又瞅瞅自己脚踝,扯淡!

不过就现代而言,这身已经很不暴露了。

云翠蓦地抬起景雪染的脸细细端详,脸上可见困惑:“明明应该差不多了,可还是差一点什么呢?”

差点什么?

景雪染也很茫然。

云翠忽的眼睛一亮,从化妆盒里拿出个青墨色的小东西:“这是我自己做的眉黛,云意妹妹你千万不能动哦。”

这哄小孩的语气算哪样?

景雪染微晒,端坐着不动。云翠拿着眉黛不往她眉上画,而是朝她眼上描。

当景雪染再次看上镜子时,也不由愣了下。

烟黑色的眉黛描在她眼睛周围,使凤眼更深邃勾人,又有了几分妖惑的感觉。

这云翠放现代,绝逼是化妆师!

景雪染是在吐槽云翠的化妆技术之高超,却不知道她已经成了对方眼中的完美作品。

山寨正堂

男子一身重紫,俊逸非凡的脸惊为天人,此刻他一双眼似笑非笑:“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办砸了?”

石桀在这紫衣男子眼前收敛了一身嚣张的气势低下头:“是属下办事不力。”

“呵。”男子一声冷笑。

只是听着,石桀就不由直冒冷汗。

“主子,只是小事而已,没必要这么严肃。”坐在男子下手的一位中年男人摸了摸羊须胡,满眼的漫不经心。

“辛眦,你是不是在凤还待久了,便觉得本宫动不了你了吗?”男子冰冷的双眼投向开口的中年男人。

辛眦脸色微变,有些不服气:“臣是皇后娘娘的人,殿下总得有个理由。”

男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作为父皇和母后的人,我当然不会动你,可是在凤还这么久,如果你的人只是废物的话,杀了也不可惜。”

辛眦一噎,恨恨瞪一眼石桀。

石桀背上冷汗狂飙,赶忙对着男子弯腰:“属下今日有一人欲献给主子,还请主子息怒。”

男子不做声。

石桀慌忙向外打了个手势。

再遇

正堂外的三当家接到手势,给了云翠一个眼神。

心中不免叹息景雪染接下来的命运,云翠轻轻推了下景雪染:“云意,走吧。”

要使美人计了……景雪染心中轻叹,双手随意放在身侧,迈步间金铃清脆。

与此同时,祁水思看了看手中的罗盘:“叫上新一和水儿,出发。”

末泃应声:“是。”

四道人影掠出山寨,碧朗晴空下却无一人发现。

景雪染迈出的步伐微顿,心中有瞬间的心悸感。

特工的直觉告诉她,今天恐怕会出事。

云翠不露痕迹的皱眉,又轻轻推了她一把,然后跟在她身后像婢女一般。

景雪染重新迈步,手指垂在身侧,不经意的探过袖中玉笛。

叮当…叮当……

金铃清脆,主位上的男子抬起头,微微愣住。

少女的脸仍有青稚,却挡不住绝色天成,被描深了的凤眼像是月光下的黑宝石,夺人视线。

她乌发上缠着金色的叶子,一袭黑裙围绕金饰却不俗气,白皙如玉的脚踝裸露出来,金铃期间摇摇作响。

而少女的气势更不同于寻常女子,黑色中带的妖冶与冷意,让人看了便有想要征服的欲望。

而最让男子震惊的,却不是这些。

他的视线不带隐藏,景雪染扫过他时也是微愣,隐隐总觉得她在哪儿见过这人。

“如此绝色,石桀,你从哪儿寻的?”辛眦猛地站起身,一双眼睛色眯眯的在景雪染身上打量,毫不掩饰贪婪。

看这样子差不多算过了,石桀呼口气,弯腰道:“她是近日所得的一位俘虏,名唤云意,姿色不错,勉强能入眼,希望主子笑纳。”

他最后这句是对那男子说的,辛眦一听脸瞬间黑了下来。

男子轻轻挑眉:“野佐岭天然景美,美人亦美,辛眦你想要美人?”

冷劲的烟嗓磁性,景雪染眼底却越发的冷,她若没听错,刚才这人在景美二字上故意加重了一下。

景美……景雪染。

辛眦听男子的话后立即一副不屑模样别开头:“臣哪里敢和殿下抢,这种货色臣也不稀罕。”

这话明里暗里都是在和男子呛声,也在贬低景雪染的美貌。石桀听着心里不爽,流年不利出了事,像云意这样的姿色可不好找,看主子估计对云意有意思,要是被辛大人给刺激没了,倒霉的就是他!

男子甚不在意辛眦的语气,忽的抬起手,五指张开对准景雪染。

强大的吸力从他掌心漫出,景雪染心下一惊,还未动作身体便被吸引前去,重重撞在男子身上。

妈妈咪呀!是那个变态!

相同的招数,景雪染心底炸了。这你妹的就是假景雪灵她哥,那个吸星大法的大变态!

莫君临唇边噙着抹漫不经心的笑,手攀上景雪染肩膀一扳,她整个人立刻翻身背对他坐在他腿上。

骨节分明的手又顺着景雪染的双肩滑下去,瞬间反剪住她的双手背在身后,让她动弹不得。

我擦!

大半个身体都在莫君临的掌控中,双手还被他一只手给缚住,景雪染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杀戮

莫君临接下来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看着辛眦:“想要得美人,总得有本事不是吗?辛眦你能不能打得过这美人可都还是个未知数。”

辛眦怒,他嘲讽他打不过一个女人?

同时间景雪染咬牙,却忽的感受到莫君临对她的束缚小了些。

想都没想,景雪染奋力抽出手,手臂轻抖,新一给她的药瓶从袖中落入手里,掀开瓶塞对着莫君临就是一撒。

莫君临没想到她玩阴的,忙用内力震开药粉,措不及防还是吸入了一点,当即皱着眉运气逼出药力。

景雪染趁此整个人脱身出来。

辛眦是贪心不是蠢,现下瞬间看明白了,对着石桀就是一通怒骂:“你找的什么人,被算计了都不知道吗!”

虽然景雪染现在的身份是刺客,可辛眦明显不把她放在眼里。尽管石桀被骗了,可不代表景雪染能杀得了他。

所以辛眦现在还有心训斥石桀。

云翠被眼前的突变吓到了,尖叫一声躲到一边。

此刻躲着也好,省得她一会儿担心误伤。

景雪染凤眼一厉,身体向辛眦冲去。

石桀立刻过来阻拦,他抽出腰间的朝景雪染横劈过去。

景雪染却蓦地脚下一滑,身体迅速降低躲过这刀,一手撑住地板稳住身子,另一手轻轻一投。

她手中的药瓶如同迅猛的利箭直射辛眦面门。

辛眦一惊,伸手震碎药瓶,顿时药粉洒了一地。

看着一些药粉粘上辛眦的手,景雪染不动声色的笑了。

而后她双手撑地,身体倒立,曲腿狠狠地朝石桀卧刀的腕间一蹬。

石桀吃痛,可他也不是吃素的,景雪染这一蹬并没能弄掉他手中的刀。

一击不成,景雪染身体偏移,一个侧翻拉开距离。

袖中玉笛落入手中,她轻轻一动立刻分成两节。

“美女姐姐,把我的力量放出来,局部傀儡化你的身体。”

蚕宝宝的声音忽的响起。

景雪染闻言,然后任由丹田处的一抹寒意蔓延全身。

蚕宝宝需要她修炼出来的御兽诀内力,这内力当然不能白白给它。

从它享用内力的那一刻开始,它就不能主动攻击景雪染,并且它可以傀儡化景雪染的身体。

这儿的傀儡化是让景雪染拥有成功傀儡的体质,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力大无穷。

这当然不是无敌的,承受点到一个度之后,傀儡能力就会消散。

没有内力,四肢却慢慢的充满力量,景雪染凤眼微沉。

石桀同时举刀砍向她的面门。

抬起玉笛纯玉的那一节挡住刀,景雪染同时向前移动。

玉笛摩擦生铁发出刺耳的声音,景雪染伸出另一只手,泛着寒光的尖刃对准石桀的喉部。

石桀大惊,放弃手中的力道,脚步迅速向后退。

他快,没了他腕力压制的景雪染更快,脚下一蹬微曲身体,手中尖刃换了方向。

石桀躲过了血封喉的命运,却逃不了她这一击。

心脏被尖刃贯穿的那一刻,石桀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他不明白,十多年来他叱咤风云在野佐岭,为何今日却死的如此轻易。

危险

面无表情的拔出尖刃,景雪染微微侧身,躲开那喷薄的血。

“废物!”

关注着他们的辛眦看见石桀死了,不由低啐一声,随后掌间蕴含着内力向景雪染拍来。

若是一个没有内力的人,都不会去硬接这掌。

景雪染绝美的面上有轻微的弧度弯起,举起带血的尖刃对上无形的内力。

砰!

正堂中两人同时退开几步。

辛眦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景雪染,她身上可以确定没有内力,但是为什么她竟然没事?

内力之伤虽在内腑,可外表也应有表现。

瞅了瞅对面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唯一异常就是似乎有点兴奋的女子。

辛眦想仰天吐口血,他哪都没看出来这女子有事!

虽然他也没事。

可一个有内力与没内力的怼上,为毛有内力的会被震退,没内力的特么还有点兴奋啊!

兴奋的某美人扭了扭脖子,神情冷傲。

你特么被电了敢不兴奋不?

不,那不叫兴奋,那叫发毛。

蚕宝宝将她身体傀儡化的一大好处是不怕内力,但不代表内力不会对她没效果。

被内力攻击后,内力会像电流一样,她的身体则成了一个导体,被弱电流通过全身的那种感觉……

不说什么,开打!

于是辛眦就看见对面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子又朝他冲了过来。

辛眦不信邪的聚集内力,然后就又一次自由飞翔。

景雪染虽然也后退了,可是她不痛啊!

果断地又冲上去,辛眦怼上匕首尖刃,后退。

再来,继续再退。

我靠!辛眦想骂娘,然后他学乖了,不近身接景雪染的匕首,而是用内力掀起身边的桌子椅子砸向景雪染。

飞快地翻身避过,景雪染噙着冷笑看向与她拉开一段距离的辛眦。

这人还不算笨得无药可救,但是……

又一次用内力掀起桌子飞过去,辛眦脚下忽然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此刻他猛然醒悟,他中招了!

脑中阵阵眩晕,辛眦连忙扶住一面墙勉强不让自己摔倒。

怎么回事?他明明没有吸入那些药粉!到底是怎么中的招!

景雪染轻松避开他砸的东西,迈开腿朝着辛眦走去。

匕首泛着冷光垂在她身侧,她踝骨上金铃随着每一次步伐的响声就像是死亡的钟声。

辛眦只觉得全身越来越沉重,什么动作都做不出来,最后啪的一下坐到地上,眼睁睁看着景雪染一步步走向他。

新一的药作用很强,接触即产生作用。

这种药在景雪染看来吸入其实也和接触差不多,因为可以理解为粉末药接触鼻黏膜发挥药性。

没有废什么话,景雪染快速上前就要收割辛眦的命。

忽的,辛眦用力咬破舌尖,口中一道内力夹杂血的血箭射向她面门。

以血铸箭,内力为锋。血箭和真实武器差不多,甚至更危险。她又不是金刚不坏之体,景雪染立即侧身避开。

短短几秒的时间,辛眦狂笑着从怀中掏出一颗青色的珠子。

景雪染眼一沉,再次向他冲过去。

直觉告诉她,那颗珠子很危险。

却也很熟悉……

来不及想太多,景雪染动作快,辛眦也快。

手上用内力一捏,青色珠子瞬间变成碎片……

不祥

一阵强风以辛眦为中心向四周刮开。

景雪染瞬间被这风带退数步,差点被卷出正堂。

青鸟!

和上次在相府相似的感觉,辛眦捏碎的是青鸟族的东西。

景雪染沉眼,不知道那个珠子具体有什么用,难道就刮这么一阵风就没了?

她正犹豫不定,想着要不要上去补一刀的时候,莫君临忽的睁开了眼。

瞟了眼辛眦手中的珠子碎片,莫君临淡定不了。

啥也没说,迅速起身足尖一点就朝外面跑。

路过景雪染身旁时,莫君临大手一伸,一个脑抽带起她一起跑。

多年之后回想,莫君临无比庆幸他那会儿的脑抽,不然他还有命吗?

景雪染是懵逼的,这人啥意思,他带她干嘛?

很快,景雪染就知道了。

此方的天空蓦地阴沉下来,一股压人的气势从正堂中散发。

厂呼~

只轻轻的风声,无形的力量向四周辐射开。

正堂的木柱,屋顶,石板……它们一寸寸的化为齑粉,飘洒在阴沉天空之下。

只在顷刻间,景雪染可以看见她面前的草木已然消散。

莫君临轻功瞬间用到了极致,可在那能把万物化作齑粉的力量,他的速度是那么不堪一击。

“该死!”莫君临不甘心的红了眼,速度陡然又快了几分。

一切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笑话,无形的力量逼近。

眼看两人就要被绞成粉末,异相突起——

景雪染手中玉笛那染字旁的曼珠沙华发出诡异的红光。

一层薄薄的赤色光膜笼罩在两人身上,无形的力量触到光膜是似乎停了停,随后就是一阵强光。

眼前一片漆黑,景雪染失去意识。

轰!

山石碎裂成无数块,东陵水儿收回鲜血淋漓的拳头,冷冰冰地看着新一:“她要是出事了,我会杀了你们。”

新一有些讪讪的:“水儿你别生气,我留了药给小姐的,她只要用了那药,就是王爷都得中招。”

东陵水儿不说话,目光依旧是冷的。

他们刚出那座山就进了一个迷阵,几人用轻功也不知道绕了有多远,祁水思站在一棵树上,理都不理下面的动静。

末泃被新一瞪了瞪,赶忙加入游说队伍:“水儿姑娘你放心,新一的药就是十个一流高手也够喝一壶,那什么辛眦就一个,王妃肯定不会有事。”

东陵水儿冷笑:“你家王妃是谁认准人了别乱叫。”

末泃噎。他真的只是好心呜呜。

新一捂额,还想说什么,但在瞥见东陵水儿那副你们说什么我再也不会相信了的样子,默默的闭了嘴。

手上递过去一瓶伤药。

东陵水儿接都不接,自己撕了块衣摆绑在手上。

刚才她询问景雪染为何不一起,新一说漏了嘴,她才知道祁水思竟然要景雪染去刺杀辛眦。

如果以前景雪染还有内力,她肯定不会担心,可是现在……

东陵水儿皱眉,烦闷的盘地坐下。

树上祁水思亦是皱上了眉,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点发慌。

嗤的一声,末泃双眼锐利的看向离他们不远的一处灌木丛。

爆发、心疼

灰色的耳朵缓缓竖了起来,一只兔子蹦了出来。

“王妃的兔子?”末泃微瞪眼。

“啊?不会吧?”新一闻言猫着腰凑过去,灰兔动动耳朵,后腿一蹬差点踹到她的脸。

亏得新一躲得快,不然妥妥毁容。

东陵水儿皱眉,蓦地伸手抓住灰兔的两只耳朵,一把将它拎起来。

“卟卟!”灰兔在半空中叫唤,有力的后腿去够东陵水儿的手,奈何耳朵受制于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起景雪染之前抱兔子的手法,东陵水儿另一手托起灰兔屁股把它抱在怀里。

灰兔狠狠瞪她一眼,却不叫唤了。

东陵水儿微无语,很想把它扔出去肿么办?

新一大难不死般捂着自己的脸,又暗戳戳地凑过去:“水儿,我还以为这只兔子丢了呢,那一千两银子就要打水漂,结果它又回来了。它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一千两银子不用丢了!”

重点不在一千两银子啊!

末泃心里悲叹,这个猪队友。

唰——

祁水思从树顶一跃而下,冷冰冰的看着灰兔。

不悦的踢踢腿,灰兔一脸傲娇的从东陵水儿怀中跳下,蹦到旁边的一棵树下,不耐烦的蹬着腿。

祁水思微微沉思,随后掌中逐渐蕴酿深厚的内力。

灰兔识趣的跳开。

在其余四人讶异的目光下,祁水思一掌轰向那颗平凡的树。

轰!

树木炸开,翠绿的叶子洒了一地。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退散开了,又似乎有什么出现了。

绝对的力量,绝对的危险。

五人脸色俱是一沉。

一股强势的力量压迫着人的心脏,白色的云层破开了一条裂缝,露出真实的景象。

自然迷阵之恐怖,就是一片新的世界,遮盖一切。

祁水思刚才毁掉的,是一个迷阵阵点之一。

但阵法环环相扣,这一点被破开,并没能全盘破开。

只是能让他们所处的这一块区域幻像褪去,看到真实。

东陵水儿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他们正对面的几百米远处,一处山峰正在以诡异的方式消失。

似有强风吹过,让他们可以看见齑粉消散,山峦消散。

那是石桀寨所处的山!

景雪染在上面!

东陵水儿几欲发疯,轻功运到极致向外围掠去,却猛地被一道力量反弹,一口血吐出,生生截止在无形的屏障前。

“水儿!”新一也煞白了脸又,看见东陵水儿受伤,不由惊呼出声,跑过去想检查她的身体。

“滚开!”东陵水儿挥开她的手,眼神充满嗜血地望向祁水思:“祁水思,你最好祈祷她没有任何事!”

她愤怒的声音祁水思恍若未闻,只愣愣地看着那座山消散。

胸口……很疼。

一抹微微的红光忽然在混乱中出现,飘摇不定,明明灭灭。

心中似乎有些安定,祁水思捂住胸口,冷冷望向蹭着自己毛的灰兔:“带路。”

他什么意思?

东陵水儿努力遏制住自己的暴怒,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也望向灰兔。

灰兔抓了抓耳朵,屁股一翘背对众人,蹦蹦跳跳到一株植物之下。

迷阵中

祁水思手中再次集起内力,灰兔烦躁的扒拉了下耳朵,站那儿没动。

祁水思收了内力,眼中可见丝丝火花。

灰兔继续抓耳朵,大白牙疵出来叫了两下,探出短短的前肢,对着一块小石头一阵挠。

也不知它那爪子是怎么长的,竟然与石头摩擦出火花来。

几人之中末泃经常外出接任务,比起东陵水儿和新一,末泃算是见多识广的了,也不由咋舌。

至于祁水思,好歹也算个穿越者,接受得了穿越还接受不了这种科学的事?

摩擦起火嘛,又不是凭空起的火。

所以祁水思一脸淡定,在看见那些火花时微微有些明白了什么。

“末泃,火折子拿来。”

“啊?”末泃微茫然,却递过去两块石头:“属下不小心把火折子落在马车上了,身上只有打火石。”

祁水思没说什么,只是走到灰兔之前停留的植物旁蹲下身,又摘了些许其他的草叶在手心用内力烘干。

烘干了的草叶被他聚集在植物之下,祁水思用两块打火石一碰,燧石摩擦出的火星溅落在干草上。

很快,干草被点燃,形成一个小火堆。那株植物也慢慢枯黄,直至与干草成为一堆不分你我的灰烬。

一层透明的雾缓缓散开,众人眼前景致也有了变化……

与此同时,景雪染和莫君临却不知落到了哪个山崖底。

嘶!

景雪染轻轻晃动下僵直的脖颈,在昏暗的光线下猛地睁开眼。

巨大的树冠遮挡了上方的所有光芒,只有点点不甘心的瑞金穿透那层层空隙,勉强照亮这个地方。

鼻尖可以嗅到淡淡的血腥味,景雪染试着坐起来,除了有些肌肉的疼痛外,倒没有皮肉受伤的感觉。

那这血腥味是谁的?

景雪染昏昏沉沉的大脑正在思考,两步之外忽然有些响动让她凤眼瞬间锐利。

莫君临懒懒的撑起身,整个人不像在这天为盖地为铺的野地,而像是在金玉满地的宫室里。

手臂和小腹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他却毫不在意,只一直盯着景雪染看,目光中带着些许探测。

带她一起走只是临时起意,如果不是之前她戳破了莫彩在相府的身份,并且几个月之前还有可能被送来风云国与他和亲的话,他根本不会注意到她。

今日这次意外的相见,她倒是送了他一个大礼。她除去了辛眦这个母后的人,又在青珠力量覆盖之下救了他。

青珠是风云皇室一大秘密武器,拥有神圣力量,便是父皇也不能解释清楚。

母后野心勃勃,青珠如此贵重也被她为了埋凤还这枚暗棋赏赐给辛眦。

那摧毁万物的力量根本不是人能比拟的。至于拯救他们的那道红色光膜,若他没出现幻觉,应是从景雪染身上发出的吧?

莫君临想着想着,看着景雪染的目光就更充满深意。

本以为他不忘带她走算是在帮她,没成想其实是救了自己。

景雪染被他毫不掩饰的眼神看得心里不悦,凤眼跳动。

忽的看见她的玉笛静静躺在一旁,想都没想景雪染就伸出手去拿。

玉笛刚抓入手中,她就觉得浑身力量去了大半。

怎么回事?景雪染惊愕。

倒霉的事一块来

“美女姐姐,我的力量被吸了!!”脑海里蚕宝宝糯糯的声音响着,景雪染也很茫然。

喉咙里猩甜涌上,景雪染吐出一口血。

那血液附着在地上的植物叶片上,不消一会儿,就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这景象吸引了景雪染的注意力,让她没有发现还有几滴血溅在她手中玉笛上,缓缓的消失了。

莫君临自然也看见了叶片上那些寒霜,不由疑惑地看着景雪染。

心下烦闷,摇摇晃晃的扶着身旁的枯树站起,景雪染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微微诧异。

他们刚才相当于是从一个山峰巅上被甩出去,和坠崖没啥区别。野佐一带的山不存在平缓的山林,掉下来的地方看这地势也不像在山上,那应该就是崖底。

对了,想到刚才那青色珠子被捏碎的力量,景雪染有些惆怅,云翠当时也在上面……

那个被凉薄父亲抛弃,说着前路迷茫却不能停的女子,那抹蓝色忧伤疲惫的影子……

心里似乎有些难受,景雪染蹙眉,想把那感觉赶走。

茂密的树冠不见天日,让整个地方都阴沉沉的。不知如何起的,潮湿的风拂过人脸。

景雪染心一沉,身体每个细胞似乎都要炸了。

这是危险的预警。

莫君临其实醒的比她早,一直在调息罢了,现下也站了起来,几步到她的身边,瞥见她的神情,心中也是一沉。

呼——

粗重低沉的呼吸声逐渐接近,两人甚至可以闻到属于猛兽身上那股恶臭以及血腥味。

是动物的血味…人的血味……

数声枯叶被踩碎的声音响起,一个将近人高的黑影缓缓靠近,随着它的动作,两人渐渐可以看清那野兽,皆是倒吸了口气。

那野兽生的像狼,却比狼高大,仅比景雪染矮一个头。它整个头部都是暗沉的褐色,那不是它原本的眼色,而是血迹滞留太久变色留下的。

褐色之上,两只泛着红光的眼凶恶地看向两人,深色的口水滴滴答答从脏污的獠牙上滑落,沾着那口水的草木当即枯死。

更可怕的是这怪物的四肢,上面明显有不少咬痕,黑色的血肉外翻,露出瘆人的白骨。

那血液亦是黑色的,点点沾染在花草上,那些植物迅速发黑死去。

尸兽!

景雪染汗毛都要炸了,特么是尸兽啊!

“我靠!”这是什么倒霉的事儿都一起来啊!

景雪染似乎可以看见一辆装满了霉字的车向她飞奔而来,上面还有几个大字:捆绑销售大促销。

去你妹的大促销啊!

至于何为尸兽?

前世她倒是遇见过,这尸兽有点类似r国的邪魔,即祟神。

动物死之前若有一定灵识,死时又有很大的怨气,是可以变成尸兽的。

它们其实已经死了,却因为怨气“活”了下来,身躯已经不需要养分,和尸体无异,所以叫尸兽。

尸兽较之野兽更为凶残,遇生灵必屠,嗜血残忍。

它一身都带怨气,怨气成毒,唾液血液皆能腐蚀人的皮肤。

这特么难搞了啊!

景雪染几欲泪奔。

英雄救美都是不存在的

“这个怪物……”莫君临声音轻的不可思议,称得上天下无双的俊脸有了丝裂缝。

他曾经在风云秘史中看到过类似的生物描述:腐骨仍立,全身毒液,食血不足。

十二字非常简短,意思大概是说这种生物就算身体腐烂只剩骨头也仍然站立自如,全身不管是血还是唾液都带着毒性,不管吃了多少人或动物的血肉,永远也不会有餍足。

并且就算杀死了它,击杀者本身也要付出命的代价。

当初他只当是迷信者留下来的手札,并没有多在意,今日才知……

尸兽却不会再呆着不攻击,腐骨阴森的爪子弹出就朝着两人冲去。

莫君临轻功了得,捞起景雪染闪开,蹬一旁树上借力就想跑。

“别出这儿!”见此景雪染差点暴走,低吼出声让他停下。

莫君临不解,这个时候了,这女人发什么疯:“你想死吗?这东西我们打不过!”

“打不过也得打。”带着寒光的丝线快速的缩短,最后没在景雪染的指间上,留下一抹淤血。

莫君临何等聪明,见她神色冷厉问道:“外面有什么?”

他知道景雪染是个聪明人,看她刚才反应应该也是了解这个怪物的,明知难以抵对却坚决留下,只能说明外面有更恐怖的东西,而她知道。

“这一块方圆二十五步的林子是尸兽的类似巢的东西,你只要出了这只尸兽巢穴的范围,就会踏进更多尸兽的巢穴,现在还不到它们去觅食的时间,去了就是死。”为小命着想,景雪染也不会隐瞒。

蚕宝宝借它的丝给她查探这个地域的情况,查探出来的结果就是这么绝望。

尸兽动作不算灵活,但是攻击力委实惊人,莫君临只能凭借轻功抱着景雪染与它周旋。

这一块林子被尸兽撞的破烂,泥土也被腐蚀,尸兽经过的地方短时间内莫君临也不敢再走第二遍。

眼看可以下脚的地方越来越少,莫君临真的想冲出去……

不过想想被一群尸兽追……

莫君临简直恨死了辛眦,要不是他不安分,他会来这鬼地方吗?而且在这片区域待了那么久,他居然不知道这地方有这些怪物!

被他抱着还算“悠闲”的景雪染不由皱了眉,前世遇到尸兽是风扇帮她解决的,而且当时还有炸弹什么的,她可以炸脑袋啊。

眼前忽的一白,景雪染被御兽诀拉进了神魂空间。

莫君临一边跑,一边抱,抱着抱着他忽然觉得怀里的人有些不对劲,低下头一看。

我去,晕了?

莫君临嘴角抽搐,姑娘,之前看你没这么胆小啊!

咋现在就晕了!

注意景雪染的莫君临没注意到他踩的那棵树,在它底部的树干上,还有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粘液。

尸兽的唾液能使树木腐蚀,更别说上面还有两个人的重量。

这棵树当即垮掉,本来还想再借力跑的莫君临,身体直线下落,而正下方,是恶臭冲天的尸兽。

要完了?

这个问句才出现,莫君临就感受到胸前一个猛击,他自由飞翔出去了。

恍惚间,还能听见少女恶狠狠的声音。

“臭就算了,你还出来熏人!我教你重新做尸体!”

美女救英雄的操作

金铃叮叮当的响,景雪染站在尸兽背脊上狠狠一跺脚。

莫君临飞出去勉强站立后,隔着几米都能听见骨头碎掉的声音。

尸兽不存在痛感,它此刻唯一主旨就是把身上那个味道香浓的人给撕碎吃了。

奈何景雪染在它背上站的很稳,尸兽几欲发疯。

最后,一阵皮肉绽开声,景雪染看着那个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头颅抽了抽嘴角。

这是有多疯狂啊,居然把自己脑袋拧了一圈。

大脑向后的尸兽发出愤怒的狂吼,带着腥臭的风掠过景雪染。

同时它疯狂的摇晃背部,将身体向前倾斜,意图让景雪染自己滑倒在它嘴边。

身体从足尖开始向后倾斜出一个角度保持平衡,云翠给她做装饰的金铃同时摇摇作响。

双手握拳置于身侧,景雪染憋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

她白皙的手上浮现出一层珍珠母贝一样的光,温柔又神圣。

远远观战的莫君临就看着原本“艰难”保持身体平衡的人忽的重新直立起来,然后不要命的拿起拳头对着尸兽的头一拳轰了下去。

“景雪染!”

莫君临一声疾呼,然后呆在了原地。

靠,他看见了什么?

本来应该被尸兽毒液腐蚀双手的女子,现在不但活蹦乱跳,还一拳又一拳轰击在尸兽额头中间。

一层若有若无的白光萦绕在她手上,尸兽上毒性强劲的液体被白光逼在了一边。

莫非那白光可以隔绝毒液?

一个猜测出现在他脑中。

景雪染拳头再次击在尸兽头上,露出来的白骨森森,已经有了几丝裂痕。

尸兽没有痛感,只一个劲张嘴想咬她。

力量不够啊,照这样打下去,她还要打几个小时才爆的了这家伙的头?

景雪染叹气,刚才御兽诀把她拖进空间教训了一顿,还把蚕宝宝也打了,硬生生抠出来她最近修出来的内力放回丹田。

内力是有了,可是特么别忘了,御兽诀内力前期战五渣。

她现在根本就是在肉搏,肉搏,跟一个丧尸样的怪物肉搏!

景雪染那个气,对着尸兽的脊背又是一脚,脚底几个借力身体轻飘飘的飞到一棵树顶枝桠上。

就算在树顶,这一块的光亮也很差。空气很潮湿,上方应该有浓雾弥漫,阳光照射不入。

她跑树顶上去了,之前看她肉搏的莫君临却还在树下,尸兽吼了几声,脑袋对着天滑稽的冲他跑过去。

莫君临脸黑了,他轻功不错也经不起这么玩!

狭长的眼锁定一棵被毒液腐蚀去一半的树,莫君临一脚蹬上去和尸兽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笛声,顿起!

尸兽原本来势汹汹的步伐一下变得迟缓,趁此机会,莫君临直截了当地下地,跑向景雪染所在的树下。

当他抬起头时,看到的那是什么?

少女手执玉笛竖在唇边,清悦的笛声宛若风吟,带着丝丝的和煦,以及安抚。

尸兽仰头发出长啸,血红的眼蓦地变得漆黑,最后静静站在原地。

收回玉笛,景雪染从树上俯冲而下。她一脚把尸兽踹翻,二话没说从地上搬起块石头狠狠地砸向那个眼睛朝背的大脑袋。

砰!

白骨碎了一地,没有想象中的血,只有一地的乌黑。

称霸天下不看脸

嫌弃地捂着鼻子远离这只终于死透了的尸兽,景雪染手中白光散去。

莫君临一身紫袍破损,还沾着不少枯叶,看着就狼狈。可他在阴暗的光线里负手而立,那张天下无双的脸跃上一丝笑,贵气逼人。

防御得了青珠,还能灭了那怪物。

景雪染啊景雪染,你可真能给人惊喜!

这眼神,怪渗人的啊~

打了个寒颤,景雪染狐疑地瞥眼莫君临,最后没抵挡过身体的疲惫,随意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之前忽然被玉笛收了一部分体力,本来就没剩什么力量了,撑着肉搏尸兽后她觉得她好想念前世的魔鬼训练。

起码那个时候,姐还是一众特工里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女神啊~

是的,景美人现在很嫌弃自己的战斗力。

看她洒脱不拘的坐姿,莫君临发现,这凤还的第一美人还真是美,颜值性格都很特别啊。

毫无男女大防观念的走过去坐她一旁,看她戒备的眼神,莫君临邪魅一笑:“景小姐刚才救了在下。”

“你这种人,”景雪染扬着眼角从上至下扫了莫君临整个人一遍,给出中肯的评价:“恩将仇报的几率远远大于老实报恩。”

额……姑娘,你这样说话是要被打的!

莫君临面色不变:“不知道景小姐怎么就给我下了这么个定义,在下冤枉。”

“呵呵。”景雪染送他友好的两字。

他当她傻吗?石桀寨她当卧底的时候,辛眦怎么称呼他的?

殿下啊!

这种称呼不是皇族请把她的智商扔出去喂狗。

辛眦的身份明显就是奸细一类的,而她全部都听到了解到,这个变态恰巧知晓她身份,试问他国皇族埋在别国的奸细被那个国家宰相的女儿发现了,该不该杀人灭口?

答案是大写的该!

景雪染很懵逼为什么之前在石桀寨里变态要救她,并且刚才面对尸兽他也想带她一起逃。

冲着他那些行为,这个人的生死她现在力所能及的包了。虽然她不知道他帮她的答案。

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景雪染一边戒备着这个好看的不像人的变态,一边缓缓地恢复体力。

“景小姐……”莫君临笑的邪气,还想再说些什么。

景雪染凤眼一张,直直瞪了过去:“还想出这儿就别打扰我恢复。”

莫君临摸摸鼻子,笑的微尴尬:“我只是想说一下,我叫莫君临。莫须有的莫,君临天下的君临。”

心口微微一颤,景雪染双眼有瞬间的黯然。君临……

很快她就调整过来,看着那张笑的尴尬的脸微无语,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长这么好看,比她还好看。

尴尬的表情多不适合出现在一张美脸上,沉默一会儿,景美人憋出三个字:“好名字。”

莫君临嘴抽:“没有了?”

他刚才对她笑了多少次了?他在国内面瘫那么久,难得发挥一下演技和魅力,居然就这三字评价?!

姑娘,你不觉得你应该为你之前的怀疑对我说些什么好话吗?毕竟我连真名都透露给你了!

还要什么?景雪染挑眉,随后神来一句:“如果这个世界只看脸的话,你的名字已经实现了。”

如果这个世界只看脸的话,你的名字已经实现了。

莫君临重复一遍,靠!他败了。

长得风流帅气、邪肆俊美、玉树临风、天下无双这怪他吗?

本宫是有实力的人,称霸天下不靠脸!

音攻

“这是在夸你。”景雪染面不红心不跳。

莫君临闭嘴了。

这话夸女人还不错,有这么夸男的?

怎么办,好想掐死她。

景雪染弯了下唇,单手掐诀心中默念。

这是御兽诀教她的,快速补充内力的一个方法。

只要在等待天黑的这段时间,配合手诀修出足够多的内力,到时候……

莫君临望着神色坦然,闭眼掐诀的少女。或许是因为专心一意,这时候她全身气质都变了。

那是一种遮掩了锋芒的高傲,合着她无意显露出的认真与淡然,整个人无端端的吸引他的视线。

想到这个地方的危险性,莫君临没有去故意去调息恢复内力,他必须谨慎,要保护旁边那位美人不是吗?

所以当景雪染掐着时间睁开眼的时候,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对着她。

两秒之后,莫君临勾起一抹笑:“景小姐,我们怎么出去?”

怎么出去?

景雪染挑眉,淡定吐出两个字:“乱逛。”

莫君临笑脸僵了,他觉得,再装笑他会一辈子面瘫的。

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景雪染一跃上树。

她爬树上瘾了是吧?

莫君临眉毛跳了跳,也跟着上去。

天幕已黑,小小的月亮爬上天边,清清浅浅的月光里,景雪染他们所处的地方揭开了白日的面纱。

这儿其实并不算是一个崖底,而是两座山中间的缝隙底部。

但要说是崖底,也并不是说不过去。

因为其中有一座伸出了一块断崖,从底部到断崖的连线可以当做一个直角三角形的斜边。

然后那坡度……

景雪染不想描述。

他们现在所处位置就是在伸出来的那块断崖边缘正下方。

这两座山的底部像是抱在一起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然后这个圆又阶梯型的从外向内陷进去。

这种结构有点像梯田,但是层数不多,每一层范围较大,所以之前白天在白雾弥漫之下,给她一种地势平缓的错觉。

没有东西遮挡眼线,现在他们要走的路线就明显了。

一边是断崖底,一边连接山坡。

二话不说跳下树,景雪染分开玉笛,用匕首在树上画下一个记号。

莫君临跟着下来,景雪染睨他一眼,随后想解下身上的金铃铛。

莫君临却伸手按住她,在她疑问的眼神中问了个不搭边的问题:“你会音攻?”

景雪染也不隐瞒,点了下头。

她用玉笛奏曲对付尸兽,有几分音攻的样子,莫君临并未发现她是以音御兽,肯定是当她音攻搞定的尸兽。

这也不错,音攻她本就会,又可以掩盖能御兽的能力,让他继续误解吧。

但是莫君临接下来说的却不是她是否用音攻灭的尸兽,而是一个简单的建议:“音攻无形,不一定非要是乐器,金铃也照样可以。”

景雪染一点就通,知道他想提醒她玉笛吹奏之前的那段空隙很容易出事。

人家好意,景雪染也就认真回答:“铃铛不好控制,会误伤。”

莫君临笑了,身上邪气四溢:“我知道怎么抵御音攻,到时候我离远点就行,你看见什么恶兽直接动手。”

景雪染默,她并不是怕误伤这位美男好伐。

冲出重围1

她只是怕误伤自己~

而且……

景雪染奇怪地扫了眼莫君临,如果会音攻防御,那他刚才怎么躲尸兽躲得那么狼狈,看他样子也不像是不认得尸兽,难道不知道怎么对付?

不知不觉中,景美人真相。

进攻主力确定下来,两人直接轻功走起,一点都不心疼内力。

从早上到现在,他们根本没有进食,如果不快点逃出这片尸兽林,内力留着也没用。

阳光对尸兽有害,所以白天尸兽它们都盘踞在巢穴里,晚上才出去杀戮。

景雪染知道这个信息,所以才敢大晚上的搞逃生。

不过事实证明,凡事没有绝对。

景雪染瞅见那只大晚上不知道想啥蹲窝里的猿形尸兽,真想给它一脚。

尸兽已经闻到他们的气味,摩拳擦掌的站了起来。

尸化前是灵长类动物的尸兽行动会比较灵活,景雪染抽出玉笛置于唇边,笛声凌厉。

空气中不可见的波动朝着猿形尸兽聚集。

一瞬间,猿形尸兽发出愤怒的吼叫,它的四肢被音攻硬生生从关节砍掉。

或许是因为精准度,音攻并没有直接把猿形尸兽弄成一个兽棍,而是四肢短了一截的怪物。

可是人家是尸兽,骨头撑着地张开手就爬,速度比起早上那只狼也没多慢!

笛子不像带弦的乐器,攻击永远都是这样难以预测,景雪染对这样的结果面无表情,能断它四条腿她已经很开心了好伐。

暂时停下吹奏,景雪染施展轻功引开猿形尸兽,同时对着莫君临喊:“我控制它,你找东西弄爆它的头。”

莫君临点头,身形一闪躲到一棵树后面,他现在要隐藏自己,不然景雪染跑前面去吸引尸兽的做法就白搭了。

找到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景雪染重新吹奏。

不同于之前笛声的尖锐、凌厉,她现在的笛声平和又强势,像一片无风的海面,表面安静柔和,实际上内里暗波涌动。

石桀寨上她为云翠吹过一曲,那时曲风走的算是温和路线,可以让人和动物心灵平静。

现在她走的则是震慑路线,先平和让尸兽入套,然后猛地尖锐压制住尸兽仅存的思维,让它暂时停止行动。

和她预想的一样,猿形尸兽在笛声中先是顿了那么一下下,随即庞大的身躯像是被什么压制住了一样,顿在原地不动。

受景雪染白天行为启示,莫君临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块大型石头,赶得上半个景雪染的高度。

搬着石头在猿形尸兽五步之外停下,莫君临微笑举起。

景雪染足尖一点离开原位,笛声戛然而止,同一时刻莫君临手中石头被抛出。

刚刚想摔一下脑袋的猿形尸兽砰一声被砸进土里,硕大的脑袋碎成粉末。

乌黑的粉末。

早上那只狼形尸兽被景雪染砸爆头也是这样,没有留下头颅碎片,只有一堆乌黑的粉末。

但是莫君临砸的那块石头很大,所以砸碎了的不止是猿形尸兽的头颅,还有它一部分身体。

那部分身体就不像脑袋一样了,骨头被杂碎,皮肉被砸成黑色的酱,还有黑色的血迹溅在一旁。

冲出重围2

景雪染也不是很清楚,以前她也没杀过几只,都用的炸弹,炸完之后全黑。

现在用石头砸也这样……

默默记住这个梗,景雪染打算找时间问问。

夜晚尸兽觅食,那只猿形尸兽确实算个意外,接下来的路里,景雪染和她莫君临又遇到两只蛇形和虎形的尸兽,其他,一路无阻。

这个地方不算小,但他们走的直路,一点都没偏,所以从出发开始,两人只用了两个时辰就离目标山不远了。

其实他们掉下来的地方到目标山的路程也只有一千米,如果不是那些尸兽还有巢穴里残留的一些东西拖了时间,轻功一运一日千里。

路上的树逐渐变少,两人视角越来越开阔。

二十米前的一样东西却忽然让景雪染停了脚步。

莫君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有些疑惑又觉得正常。

二十米外是一个逐渐向上倾斜的坡,那儿没有树,就几块山石和一些没开的野花,剩下的全是草。

习武之人眼力好,又是在月光下,他可以发现那边的草地是两种颜色。

从他们这儿到那条颜色线,草的颜色都是比较偏暗黄的,而过了那条线,对面山坡上的草都是正常的绿。

如果不是他眼花,那就是因为那些尸兽把这儿当巢穴的原因,让这片草地被腐蚀,自然病殃殃的。

莫君临不觉有怪,景雪染也继续前进,最后在颜色线前一米,她停住。

莫君临似乎也发现了一些不对之处,但是不太清晰,天生直觉让他和景雪染一起停了。

轻轻吸进一口气,莫君临妖孽俊颜带着迟疑问:“你有没有闻到一种味道?”

离那条线越近,他就觉得空气中那种味道越重,有点土壤味,还有腐败味。

对于常人来说这些味道不算重,闻到也没什么感觉,但是莫君临偏偏觉得不对劲。

景雪染对着他点点头:“闻到了。”之前就闻到了,这味道她不喜欢,像是带了尸臭一样。

出于谨慎,莫君临撕了块身上的布料丢到颜色线对面那边,他没扔太远,就在可以清晰观察的范围。

那块紫色的衣料就静静的躺在那儿,什么都没有发生。

莫君临眉毛微拧,难道是他们感觉错了?

景雪染也是有些茫然,干脆的从身上拽下颗铃铛扔过去。

她扔的很准,就落在莫君临扔的衣料上面。

地势原因,铃铛还从衣料上滚下来,掉在一边草地上。

这很正常,没有任何不对劲。

莫君临总觉得有哪点不对劲:“你再扔一颗铃铛。”

景雪染照做。

铃铛在空气中响着,也落在紫色衣料上,然后滚落下去。

莫君临脑中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是又有点犯懵。

景雪染皱眉,又扯下颗铃铛直接扔,这颗铃铛和之前两颗命运轨迹一样。

景雪染却凤眼一亮:“原来如此。”

莫君临低头沉吟,最后竟露出个笑:“原来是这里不对劲。”

估计是今天“惊喜”太多,他居然连这一点都忽略了,真是运气好找了个聪明的人一起,不然出事了他母后多开心。

冲出重围3

之前神经绷得太紧,两个聪明绝顶的人反而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现在发现了,莫君临又有点愁,颜色线那边到底有什么东西?

景雪染眨了眨眼,莫君临扔的布料仍然在那儿,她扔的金铃调上去滑下来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准确来说是对视觉很正常,照常理,他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应该发生的。

因为斜坡地势,所以金铃铛会滚下去,布料粗糙所以没动。

按眼睛看到的,这一切都没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在铃铛上。

铃铛只响了三声。

她扯下来的第一声,她扔出去的那一声,还有落地的那一声。

然而三颗铃铛骨碌骨碌滚下去,撞到草叶、地面都应该发出声响。

但是没有,这就很奇怪了。

景雪染打量了下周边,最后朝着一颗枯树走去。

待她回来时,手上折了好几根枯树枝。

莫君临隐隐猜到她想怎么做。

在颜色线前蹲下身,景雪染握着树枝向前伸,越过颜色线,然后触碰到草地。

没有任何异样,树枝完好无损。

起码表面看着是这样。

掌心传来的触感让景雪染笑了,莫君临刚想问话,就看见她缓缓拿回树枝。

他再仔细看就发现,不应该说是缓缓拿回,而是那树枝似乎变重陷进了什么地方,让拿的人很吃力。

并且景雪染像是在忌惮着什么,并没有过猛的用力。

随着树枝一点一点被拿回来,莫君临脸色微变。

可颜色线那边的树枝很正常。

泥土腐败的臭味逐渐变浓,当整根树枝离开颜色线,这根枯枝完全变了样。

它前端沾了黑漆漆的泥浆,那股臭味就是从这上面散发的。

景雪染随意把枯枝扔到一边,异像再起。

枯枝上的黑色泥浆沾染到这边的草,本就偏黄的草直接变黑,整个植株枯死。

景雪染挑了下眉毛,从自己裙角扯了一小块布料。

拿着布料小心翼翼的碰了下枯枝上剩下的黑色泥浆,上好的布料沾染到泥浆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最后变成破破烂烂的布片。

景雪染微苦恼:“前面有沼泽,你会破阵吗?”

有阵法掩盖了对面的沼泽,看起来老正常了,如果有人不注意,一脚踩下去没准就到阎王殿。

莫君临的脸没有任何表情,他会说阵法是他最擅长的吗?

当然会!

上一秒还很正常的高冷男神瞬间秒变笑得邪魅狂狷的蛇精病。

“其他地方我不好说,但在凤还,阵法造诣绝对前十位。”

语气里的嘚瑟怎么也遮不住,景雪染默默捅刀:“那怎么没一眼看出来这儿有个阵法?”

莫君临噎,扎心了姑娘!

清咳两声,莫君临很学霸的解(yan)释:“这边山脉是天然迷阵,阵法与山一体,辛眦以前的消息让我以为只有那两座山有迷阵,没发现还是情有可原。”

“哦。”景雪染无聊的又扯了颗铃铛。

这回她没扔,只是在手上一下一下的抛玩。

莫君临黑脸,他是很认真的在解释,他的阵法真的很给力!

冲出重围4

莫君临觉得内心遭受一万点暴击。

他长得这么帅,小美人怎么不信他。

其实景雪染不是不信,她只是在那里等结果而已。

至于主动帮忙,那是不可能的。能者多劳,莫君临那么厉害,让他多劳去。

等等,莫君临?

景雪染眨眨眼,脑中有一道灵光。

小思家的母亲灵瑶公主,以前她不清楚她的闺名是什么,在景雪灵被救出来后她就悄悄问过陆星危。

陆星危是江湖邪医,对这些也没多大兴趣,只能告诉她风云国皇姓莫。

鉴于这消息没什么用,她自动忽略,现在才想着有些……有用?

莫君临忽然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把你身上铃铛给我。”

什么也没说,景雪染把云翠戴她怀里的几串金铃铛扯下来拿给他,然后继续思考。

姓莫的人不少,但是姓莫又是皇族的人,不多啊……

景雪染抬起头,莫君临已经拆了金铃,一颗一颗投掷到对面。每次投掷的点都不一样,那些铃铛形成了奇怪的图形,是阵法。

见他做正事,景雪染也就不打扰。一屁股直接坐地上,颇为郁闷的揉了揉肚子。

身体不挨饿,才没吃饭一天不到,胃里就难受得紧。

突然好想念前世的压缩饼干是咋回事?

景雪染默默鄙视自己,压缩饼干有啥好的,干巴巴的,吃一口就喝一口的水,吃完一袋之后一天都吃不下其他东西。

就在她鄙视自己的时间里,莫君临投掷铃铛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幸亏当初他因为诧异这个地方的天然迷阵,在风云的时候研究过,对破这种阵法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虽然时间耗得有点多,总比被困死在这儿。

莫君临并不知道,就在他们邻座山里,灰兔在火光下嘎巴嘎巴啃完一朵花,祁水思一行人周围的环境再次变化。

东陵水儿面无表情就准备继续走,新一拉住她:“水儿,我们已经赶了一天的路了,你伤口都没有好好处理,还是休息会儿吧。”

东陵水儿没说话,眼中还是可以看见怒气。

你还不来帮忙?

新一见状瞪了眼末泃。

末泃摸摸鼻子,举着火把走到祁水思旁边,很正经:“主子,现在已经入夜,那个山贼对我们说的话并不算假,这里入夜的确有很多野兽,更有人发现了怪物,继续赶路很容易招惹来他们。”

祁水思抿唇不语,末泃也没奢望自己能劝说成功,他正打算朝新一耸耸肩,却发现那只像成了精一样的灰兔蹦跶到东陵水儿身边。

灰兔使劲的刨了刨她的裙摆,东陵水儿皱眉把它抱起来,然后灰兔耳朵平下来,闭眼睡着。

东陵水儿脸黑了。

这个地方有迷阵,迷阵还带有屏障,他们今天能安然无恙的在这里面走,全靠的是这只兔子,现在它睡觉了,她怎么走!

带路的祖宗睡了,祁水思冷着脸随意找棵树靠着坐下,东陵水儿也没办法。

他们终于休息,莫君临也终于破了迷阵。

一股让人心悸的力量散开,两人眼前的景象扭曲,最后变成另一幅画面。

颜色线的另一边,宽度十米左右的沼泽散发出恶臭,中间还浮着一些生物的骨架。

整个山脚,这沼泽像一条带子一样环绕,堵去所有路。

冲出重围5

之前看到的都是假象,只有过了沼泽,对面才是真正的另一座山的山脚。

可这沼泽的宽度……

景雪染轻轻扔了一棵树枝到沼泽中央,只在瞬间,树枝就没了踪影。

如果说外围的吸引力还算比较小,误入还有回来的机会,那中心的吸力,根本有去无回。

景雪染烦闷的抓了下头发,苦大仇深的盯着这片沼泽。

莫君临脸色也不好,他也没办法。

可总不能直接放弃吧,希望就在十米前。

景雪染站起身,扯了扯发呆的莫君临:“走,和我一起去弄工具。”

“你要怎么做?”莫君临微颓废。

景雪染无语地望他一阵:“麻烦请收起你这幅表情,我们还没死,前面也不是必死之局。”

景雪染是声瘫,说话音调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只有清冷,冷到让人镇静。

像被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整个人都清醒。

莫君临蓦地笑了:“多谢。”

看他恢复正常样,景雪染向着自己要的树走去。

“你要怎么做?”

莫君临兴致勃勃。

“测量一下沼泽深度,可以的话大不了搭座桥过去。”景雪染冷漠脸。

其实如果有面积较大的木板的话,她可以直接扔到中间,轻功踩着过去。

但是没有啊……只能自力更生了。

找到一棵半枯的树,它算是林子里很瘦小的。

把玉笛拆成两节,看着自家匕首的长度,景雪染有点郁闷。她是不是该庆幸不是一般小刀的长度。

“砍树吗?我来。”莫君临抽出一把成人半臂长的刀,询问地看着景雪染。

他有刀啊。

景雪染把玉笛装回去,从他手中把刀拿来:“我来弄,你恢复一下内力。”

她知道这个变态从早上到现在都没休息,因为守着她,也没有来得及恢复内力。

轻功也很消耗内力的,景雪染不想当一个压榨临时队友的吸血鬼。

不过莫君临get不到她的意思。

“你一个女孩子,这种事情我来就好。”

景雪染:“……”

“如果你想过沼泽的时候掉进去,请随意。”

莫君临想想是这个道理,立即坐着调息。

景雪染撇撇嘴,挥舞着刀刃几下砍刀这棵树。

削去上面多余的枝叶,景美人拖着它走到沼泽边,然后把它钉子一样“钉”进沼泽里。

这棵树差不多三米多高,在确定它扎在紧实的土里后,露在上面的还有三十多厘米。

然后景雪染之后找的树就没有低于这个高度的。

十米分三份,每份三米多点长,给轻功一个落脚的助力点。

景雪染找来三棵和之前那棵差不多的树处理好,然后又做了个较长的木棍。

这些花了她半个时辰的时间,叫上莫君临,景雪染开始“钉桩”。

莫君临想上,却被她拒绝。只能在原地帮她递送木材。

在最后一棵时,景雪染用做的木棍敲了敲,发现过关后直接越过去,精准的踩在木头上。

下一刻,那树木居然向前倾斜。

景雪染反应够快立即用轻功离开,稳稳踩到对岸的土地上。

莫君临看得心脏直跳,作为一个女孩子,能不能有被人护在身后的自觉!

用木棍把倾斜的木桩捅回去,景雪染示意莫君临快过来。

可能是人品原因,景美人踩歪的那根木头在莫君临脚下相当笔直。

过了沼泽,两人遥望终于到达的山脚,继续赶路。

这种地方,不安全。

情敌

山里面还有不少迷阵,两人半个晚上才走百米距离。

最后破完一个迷阵,景美人小手一挥,蹭蹭蹭爬一棵树上休息去了。

莫君临瞅了瞅和夜色融在一起的黑色,无声笑了笑,也飞上一棵树,闭目休息。

当阳光破晓,很早醒来的景雪染运气不错,逮着一只鸽子。

但是……没水源。

景美人憋屈的揉了揉肚子,把尚还活着的鸽子甩给莫君临。

莫君临忍着笑意找了几枚野果,味道酸酸涩涩的,景雪染还好,这位太子爷差点没吐出来。

另一边。

祁水思是大半夜就被灰兔咬醒的。

没错,咬醒的,现在他的手上都还可以看见牙印。

灰兔像发疯了一样,兴奋地朝着一个方向跑,毁掉阵点的速度越来越快。

他想它是知道景雪染在哪里了。

只是祁水思没有想到,当他终于看见她的时候,她身边居然有其他男的。

一身重紫的男子华衣破损,却不损高贵气质。他面色有些黑,一只手抓着鸽子,另一只手把两个果子递给旁边的黑衣少女。

景雪染饿得要死,见他不喜欢,当然乐得收下。

小腿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景雪染低头去看,灰不溜秋的灰兔亮出大门牙,前肢在她裙子上挠啊挠的。

有道强烈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景雪染抬头,一身玄色的男子望着她,神色冰冷,眼中却有丝喜色。

想都没想,景雪染像阵风一样跑过去,手中还拿着果子,扑了祁水思满怀。

祁水思愣了愣,然后把怀里的人抱紧。

“祁水思,你个小贱人,下次再让我做这种事,我就把你衣服扒了扔大街上!”

耳边是她咬牙切齿的威胁,让祁水思哭笑不得,又有些心疼。

把她从怀里扒拉出来,认真的看着她眼睛,祁水思冷脸:“怎么说话的?”

景雪染眯起凤眼,两只小手忽的掐上他的脸,使劲向两边拉。

“你还跟我狂上了,有你这么做人的么,把我一个人扔那里,害得我家宝贝兔子差点弄丢,还让我重遇变态,现在差点饿死,你居然对我凶!”

祁水思被偷袭的措不及防,听着她的控诉心下无奈。

当初是谁答应的好好的啊?

现在说变脸就变脸,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心下这么吐槽,祁水思却由着她掐他的脸。

他比她高,景雪染掐他得踮着脚,整个人站不稳摇摇晃晃的,他就伸出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派宠溺。

末泃看得目瞪口呆:“主子是可以这么随便蹂躏的?”

新一瞠目结舌:“王妃居然这么热情!”

东陵水儿别过头,刚才她听见什么来着,“小贱人”?!

景雪染,你tm是个大家闺秀啊!

莫君临现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当景雪染终于掐够了,解气了,莫君临已经走到他们身边,脸上笑容痞痞的:“染儿,没想到你会对朋友这么热情,怎么对我就这么冷淡呢?好歹我们也是过命的交情啊。”

景雪染收手转身,目光红果果的显露四个字:你没病吧?

莫君临无辜耸肩:我很正常。

过命的交情?

祁水思咬牙,很好!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了下景雪染白嫩嫩的小脸,祁水思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女孩子要矜持,下次抱我躲着点。”

不痛快

景雪染觉得自己耳朵犯病了,拍开他的手,很认真的问:“你也得病了?”

祁水思笑容一僵,很快恢复如常:“你不是说饿了吗,有吃的,要吃吗?”

饿得要死的景雪染顿时放下一切,把祁水思推到了一边:“吃。”

祁水思哭笑不得,招招手,末泃傻了吧唧的递上干粮。

直到景雪染干完了几块肉干,末泃都还没回过神来。

主子没事吧?!

刚才那种说话的语气……暗一会醋死的啊哈哈哈!!

被某泃腹诽的某一摸了摸鼻子,老神在的翘起二郎腿,阴戳戳的想着怎么整垮忠国公府。

两个男人在目光“深情”对视,侍卫在神游天际,两个丫鬟对视一眼……

东陵水儿先新一一步逮住景雪染,小脸委屈:“他们忽悠我,不然我一定不会走。”

这丫头眼睛下面一圈青的,景雪染摸摸她的头:“我很庆幸你不在。”

我很庆幸你不在。

我很庆幸你们都不在。

我很庆幸你们没有像那个姑娘一样,化为齑粉,消散风中,与山同葬,尸骨无存。

“你怎么了?”东陵水儿这姑娘有颗敏感的心,一下瞧出她有点不对劲。

景雪染面色如常,低头抓起她的手:“菇凉,你自残?”

这是她昨天愤怒之际轰碎石头留下的,没有处理,只是随便用衣物缠了下。

东陵水儿摇摇头:“我是会自残的人吗?我的命可很宝贵。”

全族人的命都在她身上,能不宝贵吗?

景雪染知道她的意思,摸摸头安慰,然后微笑看着在她旁边迟迟不说话的新一:“新一好药那么多,不表示表示?”

新一内心在哭泣,王妃你的声音能不能和你的表情一致,本宝宝经不得吓!

心里这么说,表面上她却很正经:“水儿交给我,小姐你放心。”

或许是看景雪染没出事,东陵水儿很给面子由着新一拉她到一边,小心翼翼地给她处理伤口。

“你们两个在干嘛?”哄了小丫头,景雪染注意力重新回到“深情对视”的两个人。

莫君临下意识就对她送出一个风流倜傥的笑。

景雪染扯扯嘴角,扔给他一包肉干。

莫君临笑着收下,顺便对着祁水思挑衅的送去眼刀。

祁水思不爽了,干粮是他的,怎么能给这个小白脸?

把重新跑到她脚下磨爪子的灰兔抱起来,景雪染有些诧异小家伙儿怎么对她这么亲近,然后仰头询问祁水思:“知道出去的路吗?就算带的有食物,在这儿找不到水源我们撑不了多久,并且身上还有伤需要清洗。”

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祁水思把景雪染拉到身旁检查了下,确定没有大的伤口后才道:“末泃已经发出信号,一路留下标记,我叫的有接应的人。”

真是准备周全,景雪染剜他一眼。

说曹操曹操就到,车轮轱辘的声音远远传来,两辆马车急奔而来。

两个褐衣侍卫一前一后跳下来,对着祁水思半跪下:“属下接应来迟,主子恕罪。”

“没事。”祁水思挥手,带着景雪染朝第一辆马车走。

景雪染却不忘扭头叫上莫君临:“一起,走。”

然后祁水思就看着莫君临笑得欠扁地登上了他和景雪染两个人的车。

好气哦。

莫君临的讽刺

马车上景雪染没什么避讳,披风一盖,对着马车壁就睡着了。

当然,她是躺着的,所以占去了马车一边的位置。

祁水思坐正对门的位置,轻轻地把下滑了的披风重新给景雪染拉上去,提防地看了眼莫君临。

他已定的媳妇凭什么让小白脸看。

一路上的迷阵都被灰兔破了,离去的路倒是异常平静。

莫君临虽然累,可旁边有祁水思,让他压根不想休息。

祁水思率先开的口:“阁下是谁?”

“你的对头。”莫君临懒洋洋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祁水思也懒得扯,正想休息,莫君临却开口了。

“你就是嘉缙城那个木商的幕后主人吧。”

祁水思没接话。

莫君临接着道:“你们弄一出假装被劫,是想杀辛眦。因为你认为辛眦贪爱美色,一定会中招,死在美人药下,根本玩不了什么花招。”

祁水思握了握拳。开始他是这么想的,直到昨天看见一座山的毁灭,他的心乱了。

“我有个消息,不知道你是否知情。侯斐根本不在石桀寨,前天他就已经跑了,生死不知。”

莫君临似笑非笑。

祁水思冷声:“我知道。”

听到这声我知道,莫君临忽的有些生气,“你知道?你知道你还让她用美人计,你知道还让她去刺杀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话语里讽刺意味不掩,莫君临现在很瞧不起祁水思。

祁水思没有反驳,他知道这件事他做的不够妥当。

当初在听三当家的话时他就知道侯斐不在,这是出乎他意料的。

他看到山寨里的人都不会什么功夫,心想有新一的药可以帮她,心想这样杀辛眦的好机会不多,心想……

就放心大胆的留她在那儿。

以后不会了。

马车到了嘉缙城,在侯府停下。

一个管家跑出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小斯。

末泃从车夫的位置跳下来,管家立即上前去,对着马车恭恭敬敬道:“老爷受伤回府,不能出来迎接东家,特派小的在这儿守候。”

末泃心里呵呵一声,侯斐不敢出来,不就是因为搞砸了事情吗?硬是要弄个人出来说着好听。

祁水思正准备抱景雪染下去,管家的声音却把她吵醒了。

当即自己坐起来,拥着披风出去,利落的跳下马车,祁水思被她华丽丽的扔后面。

管家有些好奇能从这位主子车上下来的女子是何方神圣,景雪染动作却够快,下去之后也是背对他,没让他瞥见一点脸。

东陵水儿在后面,看景雪染打着呵欠,赶忙跑过去扶着。

景美人顺势一篇头,靠她肩膀上眯眼。

这样管家更看不清楚。

当祁水思下来,他正想说话。结果人家抬起手,意思很简单,让他闭嘴。

管家正尴尬,末泃对他道:“留一个人带路,还有两个人搬东西,你去叫侯老爷。”

管家连连应是,等一行人都去了,忙不迭跑向侯斐在的院子。

侯斐是个中年人,留着一撮胡子,透露出商人的精明。

此刻正躺在床上,一只手还缠着绷带。

粉衣少女坐在床边一口一口的给他喂药,声音婉转:“爹,东家真的会来吗?”

侯斐喝下一口药,点了点头:“今天他留下的人收到信号去接应了,肯定会来咱们府上的。”

桃花

管家直接跑进去,道:“老爷,大小姐,东家来了。”

侯斐用好的那只手拍了拍少女的手:“然儿,爹没说错吧。”

侯泠然甜甜的笑了。

管家抹了下脑袋上的汗:“老爷,东家好像要见您,是现在过去?”

侯斐摇头:“先让东家洗漱一下,一会儿你先带然儿过去。”

侯泠然面色有些红。

管家应是,然后有些犹豫的开口:“老爷,东家身旁带了位女子。”

“是丫鬟吧?”侯斐不是很在意。

管家则像顿悟了一般,脸笑得像朵干巴巴的菊花:“老爷,那女子头发缠着金叶,踝间还系着铃铛。我看穿着打扮,就是个舞女。看那样貌也一般的很。”

其实他根本就没看见人家正脸,但在主子面前那些话能实话实说吗?

“东家尚未娶妻,估计是个通房丫鬟吧。”侯斐不甚在意。

侯泠然轻轻笑了下:“爹,让管家先带我去锦松轩吧,现在过去时间差不多。”

侯斐点头,让管家带侯泠然过去。

虽然他女儿长得只是清秀灵动,不比得上京城里百花齐放的美女。

但是他敢说就灵动这一点,就足够让成日见惯京城闺秀的男人倾心。

男人都是图新鲜猎艳的,不然怎么他头上那个东家出门都带个舞姬身份的通房丫鬟。

侯泠然到锦松轩的时候把管家留在了外面。

锦松轩里面空荡荡的,长期没人住,可爹总是派人打扫,景致比得上她的院子。

一扇门是敞开的,两边站了两个侍卫。

这两个侍卫经常出现在侯府后院,她和他们算很熟。

侯泠然蹦蹦跳跳的跑过去,满脸都是天真烂漫的笑。

两个侍卫在她离门还有一米的时候同时伸出手:“请止步。”

侯泠然愣了下,心中有些不满,他们怎么拦她?

再抬起头时,侯泠然笑嘻嘻的:“鹰小哥,木小哥。是爹爹让我来找祁公子。”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最后收回手。

祁水思早已换好了衣物,现下正坐在桌子旁低头查看手中的信息。

侯泠然刚跨步进去,瞬间又愣在原地。

男子侧脸俊逸,无意识的清冷气息环绕莫名的吸引视线。

侯泠然站在原地傻掉了,好似深处温暖初春之中,暖阳围绕,仿佛心都没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吃了一样。

简而言之,就是犯花痴了。

恍惚间,侯泠然似乎听到男子“温柔”的声音:“什么事?”

侯泠然微微清醒,脸上是小女儿家的娇怯:“小女侯泠然,是爹爹让我前来寻祁公子。”

祁水思并没有告诉侯斐他的真实身份,化名姓祁,侯泠然便理所当然的唤祁公子。

祁水思没搭话,侯泠然还想说些什么,刚开口却被清脆的铃声打断。

叮当…叮当~

有规律的铃声响着,景雪染刚想进祁水思的房间,却发现门里面被一个粉衣姑娘挡着。

听着铃声侯泠然不太愉快,突然想起自己站在门口岂不是离祁公子太远了。

这么想着,侯泠然赶忙向前几步走到桌子旁边,祁水思对面。

然后转身,一张小脸笑吟吟的对上景雪染。

摧花

女子一身黑衣,缠绕的金饰勾勒出尚有些青涩的曲线,颜色的撞击为她带来神秘感。

那张脸不施粉黛,还带着水珠,像刚洗去铅华,露出玉色肌肤的黑牡丹,妖冶又冷清。

她鸦色的羽睫上有水珠滑落,滚落到眼角,像是凤眼挂着的泪珠。

这……

这简直就是娘亲说的狐狸精!

望着少女,侯泠然心下无端的愤怒起来,又暗自庆幸,对景雪染的目光中流露出不屑。

长得这般好看又怎样,还不只是祁公子的通房丫鬟。

又看到景雪染露出的锁骨,白皙的脚踝,还有那些残缺的裙边,侯泠然心中坐实了她狐狸精的身份。

不知怎的,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

侯泠然随意的扫了眼空荡荡的桌子,笑吟吟的对景雪染道:“房间里也没壶水,你去沏一壶来吧。”

这是在使唤她?

看清少女眼中的鄙夷与挑衅,景雪染只觉得无语,这孩子没病吧?

正巧,末泃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是一套茶具和一壶茶水。

景雪染顺手拿过托盘,脚步稳当的朝茶桌走。

铃铛叮当当的响,侯泠然眼中划过得意。

等她做了祁公子的夫人,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个狐狸赶出去。

被人骂狐狸的景雪染端着托盘绕过侯泠然,托盘放桌子上,她顺势给自己倒一杯茶,悠闲的坐下,慢悠悠的抿了口茶。

“你?”侯泠然傻眼了,这丫鬟怎么这么没规矩?

景雪染毫无反应,继续喝她的茶。

侯泠然小脸一转,正朝着祁水思:“祁公子,您对下人真宽厚。”

哟呵,还告状?

景雪染完全不在意,看都不看一眼祁水思什么反应。

门外完全听完的侍卫还有末泃听见侯泠然的话都来气了。敢说他们的王妃是下人,找死啊!?

祁水思已经抬起头,看侯泠然的目光很不善:“谁跟你说她是下人?”

侯泠然脸色很难看,嗫嗫嚅嚅的说不出话。

在她眼里,好好的正经的姑娘怎么会穿成这个样子。爹说祁公子是一个很洁身自好的男人,肯定也不会出门还去青楼买个舞女。

所以这女人不是祁公子的通房丫鬟还能是什么?就算她是祁公子府上的舞姬,不也只是个下人吗?

侯泠然深情款款地看着祁水思,觉得自己委屈至极。

没兴趣摧残烂桃花,祁水思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侯斐人呢,我记得我叫他来见我。”

他的态度太不近人情,侯泠然眼眶红了一圈:“爹受了伤,行动不便,让我来先见过祁公子,一会儿他就在正厅为公子接风洗尘。”

才几年,这么张狂了?

侯斐是以为他偷偷摸摸做的事他不知道?

祁水思把茶杯放桌子上,“末泃,去请他过来。”

末泃应声,轻功一运像大雁一样飞走。

对付这种人怎么请,当然是请他飞一顿!

末泃阴险的笑笑,他最喜欢干这种事情了。

侯斐正瘫在床上想着一会儿怎么卖惨,好让祁水思给他更多利益。

末泃一脚踹开门,拎着这个白天做梦的人飞翔一把,在侯斐的尖叫声中,好几次“意外”,差点就让侯斐碰着屋檐尖。

看不起

当侯斐终于脚踏实地的时候,头上全是汗。

末泃把他放在了离门几步的台阶下。

用完好的那只手擦了擦头上汗,侯斐很想破口大骂,想想末泃的功夫又忍了下去。

“染儿,饿了吗?”

祁水思带着关心的话语被风夹杂着送到侯斐耳边。

染儿?然儿!

刚才祁公子是在喊然儿?!

侯斐蓦地兴奋了,脸上笑容满面,他就知道他家女儿绝对能吸引祁公子的视线。

以后祁公子成了他的女婿,他那所有产业不都得是他管?

侯斐的目光实在短浅,他并不知道凤还京城里美女如云,他家女儿灵动之美,在嘉缙城或许少见,但在京城,比侯泠然精致的,更有灵气的,家世好的女子就有一大摞。

这就是井底之蛙。

侯斐满面笑地走进去,发现自家女儿站在自家祁公子对面,笑容更多了。

当他瞥见坐祁水思旁边的黑衣少女时,不由愣了下神。

少女正在饮茶,茶杯的热气腾升,氤氲了她的面容。

她一身的打扮正是管家和他说的那个舞姬,可她就算这样看不清楚容貌,也不像管家说的长得一般啊。

而且一个没身份的丫头,怎么能坐在主子旁边?

“劳烦让让,别挡路。”

侯斐被推了一把,等他气呼呼的站稳,就看见一个红衣丫鬟端着盘点心走到景雪染面前。

“小姐,吃点东西吧。”

景雪染默默拿起一块点心啃,她怎么觉得新一有点不怀好意呢?

侯泠然和侯斐父女俩齐齐懵逼,她不是下人?

又一个青衣丫鬟走进来,不知有意无意,经过侯泠然的时候撞了她一下。

“哎呀!”侯泠然惊呼一声,向旁边退了一步,不悦地看着东陵水儿:“你这丫鬟怎么做事的,毛手毛脚的!”

东陵水儿对她的指责像没听到一样,神情自若地抽走景雪染手中的那杯茶,语气温柔又担忧:“小姐,这么劣质的茶别喝,伤到胃怎么办?”

说着,东陵水儿将她沏好的茶倒上一杯递到景雪染手中。

这……

景雪染有些哭笑不得,她们是在变相的替她出气吗?

可是她根本就不气啊,那粉衣少女也没什么好让人气的。

景雪染不知道,末泃已经把刚才侯泠然说的话全部告诉新一和东陵水儿,这两人绝对是护着景雪染的。

再有就是侯斐这几年来胆子肥了背着祁水思做的事情,虽然东陵水儿看祁水思不顺眼,但是不代表新一不护主。

并且祁水思有打算去石桀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侯斐被抓,不然石桀寨和他没半毛钱关系。

所以……

东陵水儿以及新一两位姑娘,会不择手段地怼死侯家人。

不知情的侯泠然怒了:“一个丫鬟你懂什么,侯府给主子的茶都是泠然,五十两白银才一斤。”

她的娘喜欢喝泠然茶,所以她的名字就是泠然。并且泠然确实是好茶,所以侯家给主子供的茶都是泠然。

东陵水儿哼笑一声:“不好意思,我家小姐曾经喝过最劣的茶都是五十白银一两,你这随随便便半百就一斤的茶,看不起。”

她小他骄傲

她以前喝的茶这么贵?

景雪染懵逼的眨下眼,真的没发现哎~

不过浮华轩里的茶水,确实比这什么泠然好喝。

兴许是被东陵水儿看不起那三个字给气到,侯泠然气愤地瞪景雪染:“我还没见过哪家小姐穿得如此伤风败俗,活像青楼……伶人!”

自视教养不错,侯泠然生生止住自己那句青楼女支女,变成伶人。

但就算她变了,原来的意思谁都猜得到。

东陵水儿那暴脾气,对景雪染还好,其他人就是祁水思都敢放狠话,侯泠然说话难听到这份强,她现在更是一点就着,正想怼回去,景雪染却拍拍她的手,开口了。

“你没见过那是你见识短,别整天用你青蛙的眼光衡量人类,毕竟,”景雪染弯弯唇角,一字一句道:“种族不同。”

明明平的不能再平的声线,此刻却能把人气个半死。

侯泠然眼睛瞬间红了:“你骂我不是人!”

“不要随便对号入座,”景美人一脸无辜,然后又摊摊手,很愉悦地道:“其实我只想说的是——”

“井底之蛙。”祁水思忍着笑开口,替她说出那四个字。

配合得好!

新一、东陵水儿、末泃外加听门脚的鹰小哥、木小哥心中齐声叫好。

“你,你们欺负人!”侯泠然脸皮薄,又连续被刚喜欢上的人和景雪染无形地扇了两巴掌,大喊一句直接哭着跑出去。

解决无知少女~

如果此刻是刚开完枪的话,景美人很想学世纪电影里面那样,对着枪口吹走白烟。

虽然说她生活的那个时代的枪早就不冒烟了。

心中嘚瑟一把,景雪染表面又恢复白开水一样的表情,喝口茶,啃点心。

看见女儿被气哭跑掉,侯斐心中无疑是不爽的。

沉着脸踱步到房间正中,口气怎么听都很冲:“东家,小女年幼,还不懂事,从小生活在嘉缙城,对京城不了解是肯定的。东家何必和这位小姐与然儿斤斤计较。”

祁水思满脸淡然:“令千金今年十七了吧。”

侯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点头应是。

正在啃点心的景雪染猝不及防的被祁水思摸了下头,就听到某王爷声音有点自豪:“我家染儿今年才及笄,比令千金还小两岁,口头上说点事实哪算斤斤计较。”

景雪染默默白他一眼,她小他骄傲什么啊?

侯斐则想吐血,景雪染面貌长得盛,虽然有点稚气,但不容易让人觉得小。

还有她的名字,刚才他还以为是祁水思在喊他家女儿,结果居然不是。

最后祁水思那声说点事实,是又再骂了遍侯泠然。

侯斐很生气,然而他还没发作,就听到祁水思冷到掉冰渣的声音——

“就算她和侯泠然斤斤计较,那也是你们的荣幸。

侯斐,我只是这几年懒得插手嘉缙的事,你就以为你可以在我手上翻天了?

这些账本,你最好解释清楚。”

啪的两声,两册账本被扔在侯斐脚前。

侯斐微胖的身子止不住的冒汗,颤颤巍巍蹲下单手去捡账本的模样景雪染看了都替他觉得累。

侯斐第一个账本的时候就觉得不对,翻开第二个的时候,直接瘫坐在地上。

把她当软柿子捏

那两个账本很简单。

第一个是他上交给祁水思的,第二个是真实账本。

“你吞了多少,还记得清楚吗?”祁水思面色冷漠。

侯斐颤抖着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在祁水思冰冷冷的视线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吞了多少钱,就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用我的人脉、我的人力、我的材料,我给了你一个府邸,你还要用我的钱去给你的姨娘一掷千金。”祁水思缓缓的笑了,只是一个弧度的“笑”,“隐鹰、隐木,把这个府里侯斐的妻妾儿女全部扔出去。”

只是赶出去吗?

侯斐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他在嘉缙城里后置有地产,赶出去也不怕没地方住。

然而他天真了,祁水思接着说:“他用我的钱购置的所有东西,全部给我留下,包括地契,其余的扔出去。”

隐鹰隐木从外面进来应是,祁水思丢给他们一个册子,上面都是他手下人查出来侯斐用他银两买的东西。

侯斐那张脸瞬间铁青,他用自己钱购置的只有一处小院子,侯府里那么多人,那一处怎么够住!

平静不下去了,侯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祁水思磕头:“东家你就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再没住的地方,一家老小都活不下去啊。”

祁水思不为所动,隐鹰隐木对视一眼齐齐出去办事。

对于背叛主子的人,他们不会有任何手软。

但是祁水思一直盯着侯斐磕头的动作,景雪染有些好奇,也跟着打量,瞬间发现了不对。

她都没来得及感叹什么,就听祁水思嗤笑一声:“末泃,他这么喜欢装手折了,装得也挺累的。你去替他弄成真的。”

什么?

侯斐没想到祁水思竟能看透他的伪装,还要打断他的手,忙不迭的磕头,每一下都极为响,“东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东家你放过我吧!”

祁水思怎么可能放过,末泃直接上前,用手轻轻在侯斐吊着的那只手上一点。

清晰的骨碎声响起。

“啊啊啊!”侯斐的惨叫活像杀猪声一样。

揉了揉耳朵,景雪染看了眼新一:“给他止痛。”

新一觉得王妃这吩咐简直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祁水思也没有反驳,当即拿出颗药弹进侯斐嘴巴里。

侯斐被呛到,咳了好多声才停下。然后满脸希翼地望着景雪染,脸上老泪纵横:“这位小姐,您替我向东家求求情吧,我发誓我会还清那些钱的,我只是一时糊涂啊!”

女人的心往往比男人软,所以侯斐希望这个少女可以帮他求情。

可惜,他求错人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做的时候,就要有面对事情败露时的准备。”景雪染垂眼看手中的茶,浇灭他最后一丝希望,“这些都是你该得的,一点都不亏。”

“贱人!”侯斐疯魔了,他尚好的那只手对着景雪染一甩,一条黑白相间的东西直奔景雪染面门。

景雪染凤眼一张,劈手抓住那东西的三寸。

这下谁都看清楚了,景雪染手上正抓着一条黑白环环环相扣的蛇。

房间里的气压在瞬间低了下去。

“你不敢向他动手,所以把我当软柿子捏?”

景雪染每一个字都像放大无数遍在侯斐脑中回放。

众人还没搞清楚状况,景雪染手一松,那条小蛇就像迅疾的箭一样飞向侯斐。

一本书都欺负到头上来了

那蛇掉在侯斐身上,也不咬他,而是咝咝的顺着向上爬。

“啊!滚开,滚,滚!”侯斐已经顾不上自己受伤的手,慌乱的挥舞着,却又不敢碰那条蛇。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蛇缓缓爬到他脖子上,然后一圈一圈的盘绕。

那蛇虽小,但长度也够环绕侯斐的脖子两圈。

侯斐不敢去抓,想向周围的人求助,盘绕的蛇身突然一紧,勒住他让他说不出话。

侯斐从未觉得死亡离他如此之近,就在他快要晕死过去之时,蛇身猛地一松。

侯斐身下的地板湿了一大块。

他被吓失禁了。

没人看见景雪染眼中金光消逝,那蛇头微微的歪了一下。

末泃回过神,面露嫌弃,拔出手中的剑轻轻一挑,那条蛇被挑落在地上,末泃本想补刀,却发现那蛇一点动静都没有。

到底死了没?

安全起见,末泃还是一剑让蛇首和蛇身分了家。

看见蛇被处理了,新一很想上去收尸,毕竟蛇胆是个好东西。

东陵水儿和祁水思却齐齐看向景雪染,毕竟刚才那条蛇是先她去的,景雪染还徒手抓蛇了,谁知道有没有事。

景美人面色淡然,神情正常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意识到要先看王妃的末泃和新一见她这幅模样,也有些诧异。女孩子大多都怕蛇,王妃刚才还抓了蛇,不恶心一下?

这个想法正闪过,他们就看见景雪染的脸色白了下来,唇瓣也在瞬间去了血色。

站起身用茶壶的水浇在手上,景雪染洗去那条蛇带给她的那种滑腻感。她不怕蛇,但也不喜欢。

景雪染的脸色随着她的动作,越来越白,不是被惊吓到,而是在忍痛。

那条蛇在末泃动手之前就死了。

她强行用了控灵和杀灵。

她控制它去勒侯斐的脖颈,然后在侯斐要死的时候用杀灵杀了蛇。

御兽诀的内力已经给了蚕宝宝,而她的精神力,根本不足以她控灵后再杀灵。

祁水思觉得不对劲,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的手,低声询问:“你怎么了?”

景雪染没答话,她手一松,茶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同时她整个人也瘫软倒下。

“染儿!”祁水思手快扶住她,景雪染眨了两下眼,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呜呜,美女姐姐你还好吗?”

稚嫩的童音像带着治愈力,大脑中针刺的痛减轻了很多。

景雪染睁开眼叹口气,把蚕宝宝拉进怀里抱了一阵才放开它。

然后某只虫心心眼在神魂空间飘荡。

美女姐姐刚才抱了它,好苏狐,好像再被抱抱~

景雪染瞥了眼自己的手,果不其然,透明的。

御兽诀大老爷一样的在上空哗啦啦翻来翻去,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想起被一本书揍的历史,景雪染觉得不堪回首,仰天四十五度忧伤,不想待在这儿肿么办。

御兽诀在上空转了转,然后飞到景雪染身后,俯冲下去砸在景雪染后脑勺上。

景雪染捂头痛呼:“不带你这样欺负人的,姐我头正疼呢!”

御兽诀摊开书页,两个大字——活该。

景雪染:“……”

怎么突然觉得人生无望?

一本书都欺负到头上来了!

情敌见面侍从遭殃

不过御兽诀很有当长辈的潜质,给个巴掌再给甜枣的事情它已经干得相当熟练。

景雪染捂着头,它就飞到乱飘的蚕宝宝旁边,跟踢球一样把蚕宝宝弄到景雪染身边,摊开就两字——抱它。

啊咧?

知道御兽诀不会害她,景雪染捞过蚕宝宝抱怀里。

就在一瞬间,冰凉凉的感觉浸透全身,脑中的刺痛都因此减轻。

蚕宝宝还有这功能?

景雪染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她怕冷,不喜欢凉,再热的天气都喝温水。可蚕宝宝这种冰凉凉的感觉就是舒服,整个人都觉得清爽了。

某蚕埋头在景美人怀里,美女姐姐的怀抱好软好苏狐,好喜欢!

御兽诀懒洋洋的翻了翻页,景雪染抱着蚕宝宝沉睡过去。

空荡荡的神魂空间里突然多了一个悬空的床,让景雪染飘上去躺好,御兽诀哗啦啦的关上自己。

精神力透支,神魂损伤,睡眠是最好的疗伤方式。

所以景雪染睡了一天一夜都还没醒。

等莫君临找到嘉缙城里他的人,又带着礼物过来友(挖)好(墙)交(角)往的时候,祁水思脸黑的和锅底有的一拼。

莫君临一身重紫,语气有些不悦:“景美人和我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跟你一走就出事,思王爷就这么保护人?”

“起码我未婚妻我保护得师出有名。”祁水思冷漠脸,他没查到这个家伙的身份,看见这家伙就烦。

特别是一想到景雪染可能和他在山脉单独相处了一天一夜,祁水思就发现他莫名其妙的想扁莫君临一顿。

祁水思不知道莫君临是谁,莫君临却知道祁水思是谁。

如果按辈分,其实他该叫祁水思一声表哥。

不过那可能吗?

妥妥的不可能!

哼笑一声忽略掉那句未婚妻,莫君临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人:“我身边人的医术比整个嘉缙城和你那个小丫鬟高得多,让我去看她,你没得选。”

听到这句,祁水思已经打算放行,不过碍于莫君临的嚣张,他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大夫一眼:“我丫鬟女的,他男的。”

莫君临带杀气的瞥了下无辜的大夫,在得到当事人无比虔诚地发誓不乱看不乱碰之后,哼了一声朝隔壁走。

他知道景雪染在哪儿,祁水思不让进罢了。

东陵水儿守了景雪染一天一夜,末泃实在看不过去把她打昏让新一带她去休息。

不然莫君临绝对不会只过祁水思一关就能见美人。

在莫君临和大夫进去之后,祁水思拦住剩下一个抱着东西的人:“他不能进。”

莫君临阴阳怪气哼哼两声,过去从侍从手机接过被锦缎裹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祁水思也哼了声,挥挥袖子,房间门碰的一下关上,差点碰到外面那个侍从的鼻子。

侍从:“……”

为什么太子和情敌见面,遭殃的是他!?

那大夫搭了块丝帕在景雪染腕上诊脉,眉毛皱起,过了几分钟才松开。

这一松开就是满面严肃:“这位小姐先天不足,体内寒气过多,要避湿寒,避着凉,平日适当进补,少则无用,多则不受。这么虚的身体,可禁不起什么折腾。”

这些没什么用,祁水思皱眉:“她昏睡一天一夜,昏迷原因是什么?”

大夫迟疑了下,才道:“她脉象有些混乱,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什么头疼疾病,可偏偏像是大脑受到什么难以承受的疼痛,疼昏过去了。”

安魂琴

这大夫诊断出来的东西好歹比新一多,祁水思勉强满意:“你能开什么药?”

大夫面露难色,无奈只能道:“如果真是因为疼昏的,我建议喝一些安神和止疼的药即可,在药铺里就可以买到。”

祁水思对这个答案却不买账:“安神止疼的药方太多,你针对她的身体特性开两副。”

大夫看自家太子啥都没说,认命写药方去。

莫君临看似什么都不在意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心中却在叹息。没想到她身子这么弱,真是太可怜……

可怜个头啊!

可以徒手杀尸兽,砍树过沼泽的女人,身体诊断这么弱不禁风一点都不正常。

心里腹诽着,

莫君临将手中就比景雪染矮两个头的东西揭开锦缎,小心翼翼的放在她的里侧。

那是一把琴,他送她的礼物。

“谁准你乱放东西?”他一动作,醋坛子祁水思就看过去。

莫君临哼一声:“我送她东西怕哪个不安好心的拿出去卖了,放她身边保险。”

祁水思冷笑:“那破琴拿开,她要什么琴我给她买,用不着你送。”

“破琴?”莫君临差点没忍住想给他这位表哥一拳,“你知道那琴叫什么吗?它是安魂,十大名琴之一!”

安魂……十大名琴之一……

耳边叽叽喳喳的,景雪染简直想揍人。

同时有道温柔舒服的力量像山涧小溪一样滋养着她的神魂,这种感觉很舒服,就是那声音太烦人。

“闭…嘴…”

轻微的抗议声从她唇中溢出,两个跟小孩一样吵架的大男人互瞪对方,齐齐闭嘴。

一天一夜没喝水,景雪染慢慢清醒过来,觉得喉咙都要干死,说不出来一个字。

那大夫有经验,立刻搁下笔倒杯茶水,然后莫君临跟阵风样从他手中拿过茶杯,迅速地递到景雪染唇边,顺便挑衅的看祁水思眼。

温润的液体润开唇,流进食道里,可吞咽的动作都疼的不行。

景雪染难受得直皱眉,喝了一口别过头。

这下轮到莫君临黑脸,他好心给她喂水,凭啥喝一口就不喝,还别过头去嫌弃他!

某太子准备等躺着的人醒过来耀武扬威的说教她,但是某美人很不给面子,头偏了下,继续睡。

靠!莫君临咬牙切齿。

祁水思观望一切,心中竟生出几分愉悦。

大夫悄悄回去继续写药方,可能是医者职业的使命感,他无比大胆地叫来祁水思,逐条逐条列出一堆禁忌。

没祁水思盯着,莫君临把安魂琴上的所有锦缎全部拿开,然后小心眼的把一张纸条压在琴首下面。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他实在太优秀,景雪染都夸他凭脸就可以君临天下。

要是祁水思一个嫉妒不告诉景雪染安魂是他送的怎么办?

莫君临为自己的挖墙脚行为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祁水思淡然的记下大夫说的所有禁忌和建议,平日里不能吃什么,喝的药要顺应季节,什么花粉绝对不能碰,每天锻炼锻炼对身体有好处……

这场谈话持续了一刻钟,如果不是大夫非要把每条禁忌与建议的原理都说出来,祁水思相信会更快。

终于聒噪完所有的大夫口焦舌燥,太子殿下啊,臣尽力了。

短暂的暧昧

景雪染醒来的时候是当天晚上,房间里黑漆漆的,唯独她身旁的琴散发着莹莹的光。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景雪染下意识要去摸自己的玉笛,却发现她衣服已经被人换了,玉笛不在袖袋里。

“你在找什么?”一盏灯火蓦地被点亮,祁水思站在软榻前看着她。

景雪染张口想说话,嗓子却异常的疼。

祁水思垂眼,把灯盏放在茶桌上:“我去给你热点水。”

想了下喝凉水以及喝热水,景雪染没拦他。

好歹有光亮,景雪染一眼就看见自己的玉笛正躺在软榻上。

祁水思对她玉笛怎么这么有兴趣?

翻身下床拿回玉笛,原本还亮莹莹的琴却黯淡下来。

景雪染不解,在昏黄的光线中看见一个白色纸边被压在琴首下。

轻轻把它抽出来,上面的字遒劲有力,偏偏内容轻浮得不行——景大小姐,在下见你没有一件音攻的好乐器,特送安魂一琴,不谢。

落款莫君临。

撇撇嘴把纸条扔一边,景雪染伸手摸了摸安魂。

安魂琴身并不是木质的,看起像玉石,触手温润。

一靠近这琴,景雪染就觉得很舒服。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悄悄的滋润她,让她变得更强大?

这强大并不是指身体上的,具体是哪儿,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美女姐姐,这琴是宝贝!”景雪染只觉得丹田处一阵疼,蚕宝宝很兴奋地冒出来。

没错,冒出来……

“你出来……为什么我没那么疼了?”景雪染略惊讶。

蚕宝宝趴在安魂上滚了两圈,声音却在她脑中响起:“因为我被催化很多,离成年期不远,还有就是这琴的功劳!”

蚕宝宝说着说着,就差亲一口安魂。

景雪染伸出一只手指把它从琴上挑开,蚕宝宝就抱着她的指尖,一点一点爬到她手指上,高昂着小脑袋:“美女姐姐,有没有觉得我变化很大?”

变化大?

景雪染睁大凤眼认真打量,有些艰难道:“好像是长大了……点儿。”

蚕宝宝:“……”

什么也不说,炸毛蚕宝宝低头就是一口咬景雪染手上。

“嘶!”倒抽口冷气,景雪染差点没把蚕宝宝甩下去。

那口子有点大,蚕宝宝没甩下去,不停冒出来的血珠倒是掉了下去。

看着暗色的琴板上多了点点血迹,景雪染皱眉就打算用袖子拭去。

然而在下一秒,那些血迹全部失踪了!

“哼哼,笨蛋!”蚕宝宝哼唧两下,带着一道光回到景雪染丹田。

靠,一言不合就闪溜。

景雪染揉揉肚子,又看两眼安魂琴板,上面确实什么都没有。

真是奇怪。

景雪染正腹诽,祁水思回来了。

茶水温度刚刚好,景雪染接过一口闷。

她嗓子都要干死了!

豪饮一杯,景雪染正想喊再来一次,祁水思忽然按住她的手:“你手指怎么回事?”

他出去都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有条口子?

景雪染什么都还没说,指尖就传来温热的感觉。

祁水思直接把她受伤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天不怕地不怕的景美人愣住,丝丝红晕爬上脸。

指尖向触电一样想抽回来,祁水思却纹丝不动。她只能推推祁水思的肩膀,轻声道:“我没事。就一个小伤口而已,你快用水漱下口。”

这话刚说完她就感觉手指被轻轻的吸吮几下。

靠!为什么她觉得有些暧昧!

舔舐伤口好几下,祁水思终于松开她,用自己拿来的茶水到一边漱口。

暧昧的气氛维持短暂时间就这么散开。

抱着睡觉

尽管祁水思已经去一边漱口,景雪染还是觉得手指温温的,感觉怪怪的。

以前小时候弄破手指他也是这么做的,怎么现在就觉得怪呢?

景雪染眨眨凤眼,正想把手指在衣服上蹭蹭,好把那温腻感蹭掉。

祁水思不知道从哪儿顺来一天手绢,看她动作皱起眉:“不要乱动。”

景雪染停下,他立刻执起她的手,认真地把手绢为她缠在伤口上。

在末尾轻轻打个结,祁水思一脸正常道:“好了,该休息了。”

“睡不着。”景雪染摇头,而且她才醒,不想睡。

祁水思听她的回答低笑一声:“你昏了两天一夜,没睡意正常。”

两天一夜?!

她还以为她就昏一天而已!

景雪染惊悚了,更惊悚事的在后面。

祁水思把安魂向床里移,让空余空间更大之后,堂而皇之的上了景雪染的床。

在某美人惊悚目光下挥手,灯光顺应熄灭。

祁水思躺下,怀里还按着景雪染。

不想和他靠这么近,景雪染气得差点打人:“我都说了我睡不着,你发什么疯?”

祁水思把她按回怀里,长手一揽,景雪染整个人都在他控制之下,“你不想睡总得考虑考虑我吧?你昏迷多久,我就有多久没休息。”

怀中人不闹腾了,祁水思闭眼,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唇边翘起抹弧度。

叫嚣着睡不着的某美人因为那句话心疼,然后靠在人家王爷怀里睡着。

听怀中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祁水思莫名想笑。

不过他没笑,而是在想另一个问题。

他是叫她染染好呢,还是染儿好?

叫染染的话,他很乐意,因为他叫这个称呼很久了。

可是偏偏景雪染对陆安冉的称呼是冉冉,这同音。

如果叫她染儿的话,杜芊也是这么叫的,他一点都不特别。

算了,不管了,反正染染他叫了两辈子,就是要继续叫下去。

祁水思思考这个无聊的问题终于得出答案,又抱紧了点怀里的人,沉沉睡去。

这次,他没做梦。

为什么他对景雪染态度变化那么明显?

因为就算他内心抗拒记起,可是每晚都会梦见那个时代,梦见那个女孩。

在宫里磨得锋利坚固的心,到底还是有了一处柔软。

第二天

东陵水儿听都不听新一的劝,执意去看景雪染。

新一作为陪同,在和她一起推开景雪染房间门后,傻眼了。

五息过后,新一轻手轻脚关上门,用力拖走东陵水儿,还苦口婆心的道:“我的好水儿,你在这儿杵着多没意思,王爷他和小姐培养感情,我们不应该插一脚。”

东陵水儿拳头握的那叫一个响:“但他也不能这么禽兽吧?她还昏着呢!”

新一竖起三指,坚决拥护主子的发誓:“我用我今年的所有工钱发誓,王爷他最多抱着小姐睡觉,绝对不会做禽兽不如的事!”

新一最疼的是什么,是钱!

能用钱来发誓,足以见她这誓有多狠。

东陵水儿勉强平静了。

新一心里却在滴血:王爷,我为了你工钱都发誓没了。你要么把王妃吃了对得起我的钱,要么就当个正人君子吧!

不要乱摸

景雪染醒得比祁水思早,睁眼看到的就是他露出来的大半片胸膛。

昨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的外袍,居然没把她吵醒。

景雪染的视线蓦地停在祁水思身上,他的皮肤很白,是个标标准准的凤还人。

可这如玉的皮肤上却有很多伤痕。

目光最后滞留在祁水思左胸旁边,那有一条狰狞的伤口,看上去是旧伤,伤疤都已经变粉,可是痕迹依旧触目惊心。

景雪染忍不住用手轻轻摸了摸那条疤痕,手下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

这伤差点就成致命伤,他是怎么挺过去的?

景雪染竟有些心疼。

她来这个地方左不过半年多,可他呢?

“染染,现在很早,不能乱摸。”祁水思不知什么时候醒来,握住她的手。

景雪染仰头,他正看着她,目光是熟悉的温柔。

想起他之前对她说不要叫他小思的态度,景雪染犹豫一会儿,最后还是开口:“你在这儿…待了多久?”

祁水思诧异了一下,看她有些忐忑的面容不由微笑,在她腰间的手拿开,改而扶住她的后脑勺,声音平淡:“我一出生就在这儿。”

一出生就在这儿……

景雪染没说话,只是姿势略微别扭地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把他抱住。

她知道他渴望有父母的爱,可前世他妈妈走的早,他父亲是个混蛋。

就连在这个时代,他的母亲和他的父亲也是一样。

他从没有完整的父爱、母爱,从来没有。

景雪染心疼他。

祁水思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微笑,双手加紧这个拥抱。

所以等景雪染觉得抱的好像有点久想撒手的时候,懵逼的发现,就算她撒手,还有一货没放手,她走不开。

只当他伤心所以不愿意放开,景雪染无奈把手搭回去。

怎么觉得小思越来越脆弱了?

祁水思很清楚她为什么主动抱他,开始是有点伤感,但是他已经不在意那些。

伤感褪去之后,就是想抱着她。

某王爷又忽然想起景雪染昏迷两天两夜,就相当于两天两夜没吃饭。

然后祁水思相当不舍地抱着景雪染坐起来,坦然自若的理了理不掩春光的中衣。

他睡觉习惯很好,不会把自己衣服弄乱。至于这中衣怎么是敞开的,请问那个被他抱着睡一晚的景美人。

景美人当然不会想到自己是那个色狼。

她最后又看了看那条伤疤,对于祁水思整理衣服的动作给予古代衣服睡觉差评。

祁水思注意到她的视线,整理衣服的手一顿,然后猛地把中衣拉开,露出整块如玉的胸膛。

景雪染先是诧异,然后被他身上的伤吸引。

因为肤色偏白,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可以很清晰的看见。

看到凤眼里的心疼,祁水思摸摸她的头,轻笑着调侃:“染染,现在还早,想看的话我可以给你看,但是不可以乱摸。”

心中的伤感顿时飞了,景雪染那个无语。

不过眼神却不由自主的打量那六块腹肌,还有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不像她接触的男性特工那样纠起的肌肉疙瘩,祁水思的身材更具有漫画的美感。

乱扫好几眼后,景雪染给出中肯的评价:“身材不错。”

古代常见桃花模式

被夸身材不错的思王爷吃完早餐后很愉悦的去吩咐隐鹰隐木去收拾东西。

他们今天就要离开嘉缙城,不然停留太久祁水皇会收到消息。

而景雪染慢吞吞的啃完最后一口包子,有些忍无可忍:“你们两个怎么莫名其妙的?”

新一满脸八卦,东陵水儿一脸委屈,她们两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盯着景雪染。

然而听她这么一问,两个丫头齐刷刷地扭过头,什么也不说。

景雪染揉揉脑袋,索性不管。

祁水思回来的时候她刚好喝完粥,墨发披散像瀑布一般:“怎么让头发散着?”

“不会弄,不想弄。”景雪染牵过两缕自己的发丝绕在指尖。

她只会扎马尾,新一和东陵水儿这两丫头怪兮兮的,她才不要她们给她编发。

祁水思看了两眼新一,眼神有些冷。

新一后背发凉,讪讪笑笑,在东陵水儿能吃人的视线里,无比狗腿地拿出一条黑色绸缎缀金的发带递到祁水思手边。

祁水思接过,修长的手指撩起景雪染脸颊边的发丝牵到脑后,用发带把所有头发都束起。

景雪染以为他就这样完了,祁水思却又接着把发丝从中间分开,把其余的头发从空出来的部分翻进去,最后祁水思理了理他系的蝴蝶结,对他的作品很满意。

散落的青丝被束好,这样的发型也干练,景雪染没说什么。

毕竟,他小时候那五年给她编的头发,五年如一日,都是这一款。

爸爸会编的花样都比他多。

当事人觉得还好,新一没有审美观,负责操弄景雪染头发的东陵水儿怒了。

她现在除了想上去拆掉那简单得不能称之为发髻的发髻,就是想质问一下祁水思到底还要抢她工作多久。

祁水思自然不知道她们的想法,只是揉揉景雪染的头:“我们马上要走,收拾一下那把琴。”

那把琴指的自然是安魂,景雪染点点头,把安魂和玉笛一齐从床上抱出来。

东陵水儿忙去帮她拿。

景雪染不想抱琴,也就让东陵水儿帮着抱,不知道为什么,在东陵水儿接过安魂的那一刻,景雪染竟有种被控诉的感觉。

这感觉来得也是莫名其妙。

晃晃脑袋清醒一下思维,玉笛自然是被她收进袖袋里装着。

接下来的行程就是祁水皇所安排的。

景雪染才踏出这座府邸的门槛,一个白衣姑娘忽然扑了上来。

祁水思就走在她身后,景雪染刚想向旁边闪,结果祁水思拉她一把,让她退一步撞进他怀里。

而那姑娘,自然扑了个空。

抬头看见两个同是黑衣的人,那白衣姑娘有些懵,暗恨自己看见黑色就冲了出来。

接下来,景雪染就见证了古代最常见的桃花模式。

白衣姑娘不要命的把头往地上磕:“祁公子,泠环求求您别把我送去爹爹那儿,他肯定会杀了我的!”

泠环?

和那个泠然一个字辈的。

侯斐的女儿啊。

景雪染很想啧啧两声,不是她冷血,实在是侯泠环磕头的动作和侯斐实在太像,不愧是父女。

绿茶之侯泠环

不过她好好的找祁水思干嘛?

在祁水思怀里仰起头,景雪染用眼神询问。

“无关紧要的人而已,你不用在意。”祁水思对侯泠环的哀求声置若未闻。

景雪染点点头,刚想绕开走出去,侯泠环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腿:“这位姐姐,您帮我求求情吧,从今以后我可以做奴做俾伺候您,只要不把我送回爹爹那儿,您要我怎么样都行。”

被抱大腿的景雪染皱眉,然而她还没说什么,侯泠环又一下改扑祁水思腿上,清泪落下,我见犹怜。

“祁公子,说您别把我送回去,我什么都可以做,从今天以后我愿意当祁公子的人,任您差遣!”

这话怎么听都没毛病,就像之前对她说的一样,怎么都像一个想逃离魔爪的姑娘,说出的话也没什么目的。

隐木搬好行李下车看见侯泠环,二话不说上前把从祁水思拖开。

祁水思不虞地拍了拍衣裳,直接带着景雪染上车,眼神都没给侯泠环一个。

“祁公子!你难道忘了……唔!”

马车外侯泠环不依不饶的大喊,却被隐木一下点了哑穴。

景雪染不由看向祁水思:“她想说什么?”

祁水思冷笑一声:“我没猜错的话,她是想说两年前的事。”

“两年前的什么事?”景雪染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祁水思不爽到今天。

祁水思深邃的眼里有丝暗光,一把将她拉到腿上抱着,低沉着声音:“两年前我到嘉缙城查一些东西,就住在这里。侯斐那时候动作太小,基本没什么漏洞。侯泠然去庙中祈福,侯泠环这个二小姐便被派来招待我。那天晚上,我进房间就看见床上有个光衤果的人,那人就是侯泠环。

我没中招,后面出了一堆侯斐后院的宅斗,侯泠环被证明是陷害的。我当时有事,知道不对劲也没处理,任他们含糊过去。”

马车吱呀呀开始走,祁水思抱稳景雪染,继续道:“侯斐被抓,他和石桀寨的二当家袁虎达成交易,将自己的女儿送给袁虎,放他下山。当时侯家几个女儿,侯泠环是自愿去做袁虎的人,那条蛇也是袁虎送给侯泠环,侯泠环转交侯斐的。”

还有这样的故事,景雪染撇撇嘴,侯泠环这绿茶不错啊,两年前能证明自己无辜,现在还想往祁水思身边凑。

路途遥远,祁水思要看下一个目的地的资料可以打发时间,景雪染把灰兔扔给了东陵水儿,也就只能看些祁水思带的传记打发时间。

过了几个时辰,马车外有了人声,应该是进了哪个小镇。

景雪染没在意,可渐渐的,她耳边传来一些对话声。

“老云啊,你这一年过得不错嘛,云翠那丫头到底让你换了多少钱?”

“哼,那赔钱玩意儿能卖多少,就够点烟钱而已。”

“切,你就装吧,云翠长得不错,肯定便宜不了!好了,不和你瞎掰。老云,咱今天在这镇里抓哪个姑娘去卖?我看那个点心铺的女儿就不错……”

几个人的对话声杂乱,景雪染使劲摇了下头,皱眉喊到:“停车!”

驾车的是隐鹰,听到景雪染的声音把车赶到路边一个角落上停下。

追踪

“你有什么事?”烦闷,狂躁,祁水思很少见她这幅模样。

景雪染揉揉自己的耳朵,那些声音还在,“你有没有听见什么人在说话,要去卖别人家女儿的那种?”

祁水思用上内力认真听了会儿,但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吗?

云翠……老云……

“我有事,你要跟着就跟着,不跟着就算!”扔下这么一句话,景雪染推开车门跳下去。

他怎么不跟着她,祁水思眉间皱起,扔下一句原地待着就追而去。

中下午的时候,小镇上人不少,景雪染试图想跟着声音方向找人,可就像通电话一样,对方的声音大小一直一样,根本无从下手。

祁水思拽住她的手,“你在找什么,刚才说的人贩子?”

景雪染点头没说话。

祁水思刚想说什么,景雪染却伸手捂住他的嘴。

耳边的声音只剩下“老云”一个人的声音,不像刚才那样尖锐难听,变得慈祥温和——

“小丫头,给我来半斤招牌梨酥。”

接着响起的是少女纯朴的声音:“好的大爷,来,您的半斤梨酥,十五文钱。”

梨酥…点心铺的女儿?

景雪染收回还捂着祁水思的手,拦了一个大婶弯出无害的笑:“大婶你好,请问这里哪儿可以买到最好的梨酥?”

那大婶冷不丁被人拦住,本来还不太开心,结果看人家一漂亮小姑娘笑那么好看,什么不悦都飞了,笑着给她指路:“姑娘你前面只有有三条路,走左边那条,那条街上就有家点心铺,梨酥是他家的招牌,这个小镇上就他家做得好。”

景雪染谢过大婶之后带着祁水思就朝那家赶。

那姑娘还在那儿卖点心,“老云”却不在。

“老云你个黑心秀才,去看了吧,怎么样?”

“挺不错,刚好,买了半斤梨酥,走,进去喝酒!”

那难听恶心的声音又重新出现,景雪染打量周边,朝前面继续走,直到劣质的酒香传来。

那是一家修在巷子旁边的酒馆,从进出的人看得出来,来这儿喝酒的都是些身上没什么钱,但又好这口的人。

“卟!”

小腿被软软的东西撞了一下,景雪染低头去看,灰兔黑黝黝的眼睛瞪得跟个青蛙一样。

这小祖宗真能追……鼻子和狗一样灵。

“额…主子,小姐。”紧追灰兔而来的末泃觉得面上无光,一只兔子都没追到,王爷会不会觉得他没用啊?

祁水思没理他,半蹲下把灰兔拎起来,看它灰扑扑的爪子一脸嫌弃,从景雪染腰间抽出别着的手帕擦拭好几下,才把灰兔塞进景雪染怀里。

重量入手,景雪染就想问这只兔子吃了多少,把自己整这么重。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景雪染示意末泃跟上,拉着祁水思踏进酒馆。

他们的貌相都是出类拔萃的,更别说景雪染还是凤还第一美人,刚进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就黏在他们身上。

同时猥琐的声音再次出现——

“老云你看门口那些人,穿着打扮挺富贵的啊!”

“那个妞长得真…得是哪家小姐吧?”

为灰兔买名

“有侍卫跟着,估计不太好弄,反正我家地窖里不还有货没换出去,不打她主意。”

“就这样不错,快点看那美人,真养眼啊。”

真是猥琐又恶心的交谈,景雪染环视四周,酒馆不小,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根本无法确定谈话的是哪位。

本想看一下桌子上的食物来确定人,景雪染却一下懵逼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基本每个人桌子上梨酥啊!

砰的一声,在酒馆角落里,竟有人在打架,周围人也不拦着,像是经常看见。

真是个混乱的地方,她该怎么找人?

看了下怀里的灰兔,景雪染想到一个很不怎样的方法,对着祁水思伸出手,小声道:“给我点钱。”

祁水思扭头看末泃,末泃立刻交上钱袋。

里面最大的是十两的银锭和一些碎银子。

十两银子……原谅景雪染没什么概念,不过听刚才梨酥半斤十五文,一千文好像等于一两银子,十两还算小富吧。

走到酒馆店家掌柜的地方,景雪染笑了笑。

啪!

十两银子拍在木质的柜子上,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景雪染一副纨绔样,声音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本小姐抓到只长得还行的兔子,这让我很高兴。今天,只要谁为我这只兔子取个好听的名字,这十两银子就归他!”

酒馆里的人哗然,十两银子,他们这个镇上的人普通人家一年消费最多十两,富一点的二三十两。

再富一点的人都在城里,一个月就数十两。

现在一个小姑娘居然就为兔子的名字愿意花十两,送钱啊。

有凑热闹的人高喊:“旺财怎么样!”

末泃差点被这个名字笑喷,一只兔子叫旺财!

景雪染也想笑,却生生忍住,下巴昂起一派高傲:“你当我养的是狗呢,就算是狗也不要这么土里土气的名字。”

看着小姑娘是真的认真找名字,开玩笑的人也认真思考起来。

大部分人没读过书,想了想实在取不出什么高雅一点的名字,干脆就放弃。

掌柜家的小姑娘拉了个小板凳坐过来,“姐姐,我家兔子是白的,我就叫它白白,姐姐的兔子是灰的,怎么不叫灰灰?”

景雪染摸摸灰兔的脑袋,“因为我的兔子是雄的,灰灰太不霸气了。”

兔子的名字还要在意这些?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笑了。

“如要霸气,小姐看幽穹如何?小姐的兔子毛色幽暗,苍穹的穹也的确霸气。”有个老书生满脸认真的站起来。

这声音不是那个“老云”,而且年龄太大,景雪染皱了下眉装作思考的样子,然后摇头:“这霸气过头了,而且好绕口。”

老书生有些失望的坐下,景雪染却从钱袋里掏出一块碎银掷过去:“当兔子的名字不合适,但可见老先生文采可以,以后本小姐要是运气好逮到只狼,就叫这个名字也不错。”

老书生有些意外,看了看那块分量五两的银子笑了。

见有人得钱,其他人也争着把自己想的名字说出来。

云翠生父

在各种人各种杂七杂八的名字过了一堆后,景雪染终于听到一个让她杀意鹊起的声音。

“小姑娘,你看苍云如何,苍有青灰色的意思,青灰色的云和你的灰兔正好长得一样。”

站起来的人面目和善,黑白相间的头发让人可以看出他年龄不小。

苍云……听见这两个字灰兔耳朵竖了竖,又很快贴回背上。

景雪染把银锭拿在手上把玩,漫不经心道:“似乎还不错,可以,考虑考虑。”

云秀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小镇秀才都不多,他取的名字,绝对是这些人中顶尖的。

景雪染把银锭抛了抛,眼前浮现出女子满身的悲凉,耳边好像又听见云秀才和同伙商量去劫哪个姑娘。

这么一个渣爹,这么一个渣人。

她一天不收拾他,就会觉得堵心一天。

“姑娘觉得逐月如何?”

男子唇边含笑,蓝衣清雅,腰系青羽,头戴发冠。

他一派风光霁月,却撩下衣摆,走进这与他格格不入的酒馆。

“姑娘的兔子很像夜晚时天幕上的云,总是追着明月跑,却又总是越过明月,不得不轮回的追。”

本来安安静静的灰兔忽的动起来,不停地用脑袋蹭着景雪染的手臂,耳朵有一只耷拉下来,正指着男子。

景雪染扬眉,下一秒便把银锭扔给男子:“逐月很好,公子的解释也很好。”

男子抬手,银锭落入手中。

那本来应该是他的,胸有成竹的云秀才差点气死。

他的同伙赶紧把他拉下来坐着:“知道你那点才华还在,不就十两吗,今天去我家,十两算啥啊!”

另一个同伙也是赶紧附和,让云秀才平静下来不去找事。

但他们肯安分,不代表景雪染会放手。

凤眼中带着点点杀气,景雪染迈开长腿走向云秀才那桌,抄起他们桌上的酒壶直接砸云秀才头上。

她把握得极有分寸,能让酒壶碎掉划破这张恶心的脸,同时也不会让云秀才出性命问题。

“你干什么!臭女良们,敢找茬!”

两个同伙顿时一起朝景雪染动手。

末泃连忙冲过去一脚踢倒一个,末了还把脚放人身上踩着。

景雪染望他,末泃就谄媚一笑,脸上写满了:王妃,他们我踩着,您尽管收拾人。

只看他一眼,景雪染就移开视线,松开灰兔让它跳地上,把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云秀才被砸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刚出口一声凭什么打人就被迎面来的拳头打翻在地。

“凭什么打你?”景雪染重复一遍他的话,凤眼越发的冷:“有个叫云翠的姑娘给我托梦,说她被父亲卖给山贼,她死的好惨,让我来问问她的父亲,那个读几十年书才考个秀才的人,虎毒尚不食子,你是畜生吗!”

她声音中的愤怒很明显,听着她说话的人,竟都觉得身边一片冷腻感,像有鬼一样。

男子观望一切,腰间青羽闪了下,酒馆的人才觉得身边正常下来。

云秀才也是被吓着,看眼前的少女底气不足的回应:“你胡说,云翠是我女儿,我怎么可能把她卖给山贼!”

景雪染嗤笑:“我胡没胡说你不清楚吗?你害了你女儿一个不够,还要抓镇上其他少女去为你换钱吗?”

被捕

云秀才头顶冒汗:“你这姑娘是疯的吧,瞎说些什么!”

“瞎说?”景雪染眯眼,一脚把云秀才踢飞到空中,再瞄准时间一个抬腿把他死死脚下:“你敢说一年前云翠不是你亲手卖给嘉缙城那边山贼的,你敢说你同伙没有把别人的女儿关在地窖,你们还打算今晚去卖了他们?”

四周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一年是没怎么看见云翠那姑娘,以前她还去卖点女红,经常出现。”

“我说老云看起来满老实,咱镇上丢好几个姑娘,不像他能干的啊!”

“不过他这一年的花销好像比以前大很多。”

“我是王三邻居,这两天老听见他家里有女人哭的声音,我问他,他说是收拾婆娘,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质疑的声音多了起来,云秀才老脸给吓白,却还是死鸭子嘴硬:“你们别听她瞎说,我是把云翠嫁给大户人家,人家给的聘礼多,我当然就有钱了。”

被末泃踩着的王三也跟着附和:“老云一年前就把云翠嫁人了,聘礼得了好多银子。咱们都是一个镇上的,你们信外人还是信我们!”

周围的人眼神一变,却没说什么。

云秀才平常看着老实本分,但是赌博酗酒这些事没少干。

大家虽然是一个镇的,可扯到人贩子抓走别人女儿这种缺德事,没谁想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毕竟谁家还没个孩子。

“我老云以前是不争气,可我好歹是个秀才,知道凤还律法,怎么会去做这种猪狗不如的事!”

老云犹不甘心的叫嚷。

景雪染凤眼中戾气闪过,她力道真是太小了,让这个人渣还能叫唤!

抄起桌上其他的酒壶景雪染就准备砸云秀才身上,毕竟用手揍这种人渣她嫌脏。

“别急,打出事了不好画押。”温润又清雅的男声响起,男子不知何时到景雪染身边,拦住她的手。

景雪染偏头疑惑地望着他。

祁水思皱眉走过去,他都没看清楚这个男人的动作,他就到了景雪染身边……

“画什么押,我没做这些事,才不会画押。”被踩着的云秀才大声嚷嚷。

景雪染扬眉,脚下一个用力,云秀才立刻难受的咳嗽。

男子脸上没有任何不悦,通身温文尔雅的气质:“不好意思,刚才我让我的随从去找了官差,去那位,”

他停下,像在想那个名字,然后继续道,“去那位王三的家里,如果有结果的话,官差应该马上来了。”

“什么!”

那个叫王三的男子一听,那还得了?!

他的同伙也和他一样,也不管身上还踩着个人,挣扎着就要跑。

末泃冷笑,内力一运。

两人只觉得身上重量瞬间加重,从百斤的男子,变得像块巨石般。

“让开让开!”

酒馆门外忽然一片喧闹,带刀的官兵冲进来,对着四周的人高声道:“本镇失踪少女寻回,罪人王三、赵厉、云鹫是谁?”

酒馆中酒客一片哗然,纷纷手指景雪染、末泃、祁水思和蓝衣男子所在之处。

官兵们立刻上前,景雪染笑着用力碾了下云秀才云鹫才退开。

这种人渣,待牢里一辈子都浪费牢饭!

青骞

官差押着人走,云鹫充满恨意的脸远去。

景雪染愣了下神,耳边好像听到一声幽幽的谢谢。

身边似乎有什么东西远了……

蓝衣男子忽的对着景雪染一笑:“她走了。”

“谁走了?”景雪染下意识问。

男子神态悠然:“能是谁呢?自然是那位让你今天出手的姑娘。”

让她今天出手的,是云翠……

景雪染微微睁大凤眼,只有她能听见的对话声,还有刚才那声谢谢,这个人说的,莫不是,云翠的魂魄?

“你都猜到了,那么可以一起去马车那儿,四个人怕是等着急了。”男子笑笑,率先转身。

四个人。

原本有五个人守在马车那儿的,末泃走了自然只剩四个。

他连这个都知道?

景雪染忙抱起一直乖乖待在原地的灰兔,再拉上祁水思的手腕跟上去。

原本脸都黑了的某王爷,在感受到手上的拉力后,才勉强恢复正常面色。

小镇街上的摊贩已经陆陆续续收摊回家,景雪染抽回牵着祁水思的手揉揉额头,“我好像耽误赶路了。”

听到那对话里有云翠,又想到她当日在石桀寨没能救下,反而相当于害死云翠的事,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被牵着的感觉没有了,祁水思很不爽,听她带着歉意的话不甚在意,只抬手重新牵住她,语气半开玩笑半是正经:“耽误是不存在的,不过染染下次再这么轰动请记得戴下面纱。”

对哦,她这张脸那么有名,京城里繁华区的人基本都记得她的脸,虽然原主并不经常出门。

景雪染点头表示记住,却根本get不到某王爷内心因为媳妇儿盛世美颜被觊觎而打翻的醋坛子。

回到她下马车的地方时,景雪染发现多了一辆很低调却又精致的马车,不用说,应该就是那蓝衣人的。

蓝衣男子也确实在那车面前停下,对着景雪染微笑:“在下青骞。青鸟的青,骞举的骞。”

他话音刚落,一只鸽子就到他的肩头。

景雪染的视线瞬间被那只鸽子吸引了,这鸽子,很眼熟啊。

她和莫君临在野佐岭山脉饿得不行,她睡树上的时候抓到一只鸽子,本来想烤来吃了,但是没有水源清理,就扔给莫君临了。

见她视线盯着鸽子,青骞伸手抚摸了下鸽子头:“当天您丢下它丢得太轻易,它差点被烤来吃了,我也就找不到你了。”

感情是只有主的鸽子……

景雪染甚无悔意,听青骞的意思,是这只鸽子带他找到她的,她不喜欢被跟踪。

再有就是,那天这鸽子都到她手里,结果没吃成,很不甘心啊。

“我不建议在这镇上逗留,姑娘和阁下快点赶路为好。”青骞对着他俩真诚建议,末了从腰间解下那枚青羽,递给景雪染:“今夜子时再见,丹田内不要有任何东西,包括内力,青骞告辞。”

景雪染接过青羽,他便转身上了车。

马车明明无人驾驶,马儿却知道自己前进。

把手中青羽细细打量,景雪染蓦地笑了。

青骞到来

祁水思本来就没有在小镇停留的打算,隐木照常驾车。

这次打完人,景雪染觉得异常的累,刚上马车就伏在座位上休息,不一会儿就把马车当摇篮一样的睡着了。

灰兔被她抱在怀里,和她一起睡着。

因为我的兔子是雄的,灰灰太不霸气了。

祁水思望着她,不由就想到她之前说的话,一把揪住兔子耳朵把它从景雪染怀里逮出来。

灰兔瞪他,他就把它扔到另一边的位置上。

睡神转世的灰兔闭上眼。

按理说这种动静景雪染早该醒过来,但是她依旧熟睡着。

祁水思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怀里,只觉得怀里的人温度有些低,但也算正常,便没太在意。

因为他身体比她暖和,景雪染无意识的把自己蜷缩在祁水思怀里。

她这睡着舒服,祁水思抱的也开心。

直到隐木驾车在郊野停下。

“染染,起床,隐木打的有野味。”祁水思捏了捏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

景雪染没有任何反应,睫毛连一点颤动都没有。

祁水思皱眉,凑到她的耳边:“染染,别睡了,吃点东西。”

景雪染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安静的像樽睡美人。

“新一!”

冰冷的声音让所有人心下都是一颤。

“主子,小姐除了先天体虚,现在脉象正常,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睡着了……”

新一觉得自己能有勇气在祁水思低气压下说完这段话,都是车外小伙伴在给她祈祷。

对于这么个诊断结果,她也很茫然。她也不知道她家王妃怎么叫不醒,可是脉象真的没有显示什么损伤啊!

新一再三表示以及发誓景雪染身体真的没有什么大碍后,祁水思低气压持续到午夜子时。

如果不是那位不速之客,这低气压恐怕就会持续到景雪染自然醒来。

来人是青骞。

他的动静很大也很小,带了二十人,二十马。

那二十匹马的驰骋将近无声,整齐排站在祁水思一行马车外。

青骞领头,身上白天那种温文的味道已经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冷肃与利落。

这三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糅合在一起,却不矛盾,烘托出他的特别。

末泃隐鹰他们三人皆以把手按在剑柄上,对这不请自来的二十人严阵以待。

虽然好像说那位白日和王妃打过招呼……

祁水思从马车中出来,冷眼看着青骞。

“卟。”灰兔叫了声,从里面跳出来,看见青骞后,蹦蹦跳跳地朝他跳过去。

青骞翻身下马,将灰兔抱起。

月光银碎,灰兔的皮毛似乎也变得光亮。

对着灰兔的眼睛,青骞挑了下眉,展开一人一兔诡异的对话。

“嗯,昏迷不醒?”

“力量增强?”

“琴在发光,玉笛不开心?”

青骞说出一串串让人疑惑的字句。

灰兔黑溜溜的眼睛里却有愉悦。

了解到信息,青骞把灰兔放在马背上,对着祁水思拱手:“请带景小姐出来,我知道缘由,也有办法让她醒来。”

祁水思不为所动:“给我一个信你的理由。”

唤醒

“君临家族是吾主的弟子。”青骞一点都不为他的态度所恼,只说出了这么句没头脑的话。

对于别人,这话没头脑。

可对于祁水思来说,他知道景雪染曾经的名字,君临染。

君临是姓,染是名。

青骞继续道:“我的任务是辅佐她,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对她不利。”

祁水思仍然没有动,像是在思考。

青骞并不着急,祁水思和景雪染的关系并不一般,他信祁水思不会害景雪染。

就算祁水思思考完之后实在不信他,那他再动手抢人也不迟。

双方僵持,最后祁水思抱出沉睡的景雪染。

青骞只看一眼景雪染,就立刻知道了她为什么沉睡。

他上前,从祁水思手中接过她走到空地。

同一时刻,他带来的十九人迅速围绕他们形成一个圈。

“我还需要一样东西,那把琴。”青骞将景雪染放在地上平躺,转头看着祁水思。

从马车里拿琴出来,祁水思直接把它扔过去。

青骞稳稳接住,把安魂也放地上,他打了个响指,一个结界瞬间出现。

这样之后,他们在结界内的所有异象都不会让外面的人看见。

手上凝聚出一抹青色,青骞淡视虚空:“快点出来,把那些力量也带上。”

蓝光乍现,一只小拇指大小的蓝色蚕浮在半空。

青骞将绿光投掷过去,正好砸蚕宝宝身上。

蚕宝宝不爽的扭扭身子,抱起绿光跑安魂上面趴着。

灰兔忽的仰头,对着天发出一声奇怪的呼喊。

青骞闻声,不由微笑:“多谢。”

点点月华聚集,围在青骞身旁。

他取出一块块血红色的玉投掷半空,手中打出几道青色光芒,那银白月华也追逐而上,安魂暗色琴板上亦是有光华跟上。

那玉身上雕刻着的奇异符文在众多光华下一点一点脱离玉石,全部钻进景雪染的额头之中。

月华如练。

血玉啪的一下落到地上。

景雪染同时睁眼,凤眼中金光闪过。

青骞以及那十九人齐刷刷单膝跪地:“恭迎执法者。”

景雪染刷的盘腿坐起身,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的人。

这干什么?

迷信聚会?

“仟冥公主、凰邪殿下特命青骞在此为执法者觉醒,执法者请即刻稳固灵气。”青骞低着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心中微动,景雪染却依旧茫然:“他们是谁?”

青骞也很茫然,想了想,道:“公主与殿下说,他们是您的教官和您的家族主人。”

在遗星大陆的时候,那两位是这么说的,可惜他听不懂。

她的教官和她家族主人?

景雪染第一想到的是她前世那位萝莉教官,风扇。

她私底下扒过她。

原名似乎叫风仟扇,一个隐世家族的家主,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加入特工组织纯属脑抽。

而她的家族,君临。

君临世世代代修习御兽诀,信仰的人是,兽主。

万兽之主。

相传君临家族的人有御兽的能力是因为血脉中有兽主的一滴血。

换而言之,君临家族确实有主人,就是那位兽主。

再见萝莉教官

“传承与稳固灵气的方法都已经在执法者脑中,青骞会与族人为执法者护发。”见景雪染若有所思的样子,青骞也乐得不解释,反正他也不知道。

但是血玉上仟冥公主的信息是有时间限制的,执法者必须即刻接收。

景雪染本来还想再思考思考,然后就猝不及防的被御兽诀拉进了神魂空间。

在外人眼中,她就是再次闭上眼。

青骞见此抬手解除结界,二十人统一站起身散开,露出一个缺口。

祁水思走到景雪染身边,本想抱她起来,却被青骞拦住,“执法者与你关系不一般,所以才让你看看她,但是现在谁也不可以碰她。”

祁水思黑脸,直接盘腿坐在景雪染身旁。

神魂空间

景雪染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金发碧眼的萝莉。

这萝莉,明明面生,她怎么就觉得熟悉呢?

“美人f,你再这么盯着我,我会以为你是个百合。”萝莉笑得甜甜的,说出来的话偏偏很不中听。

美人f……!?

景雪染表情变了,会叫这种让她鸡皮疙瘩都起来的称呼,除了她那位萝莉教官,还有谁!

萝莉一双绿色的大眼睛眯起:“猜到我是谁了吧。”

景雪染捂额:“教官你好。”

萝莉满脸缅怀:“难得你还记得我。”

特工生涯的阴影大部分都来自您,我能不记得你吗?

景雪染捂脸,“教官,你头发和眼睛怎么回事?”

萝莉笑嘻嘻:“头发和眼睛啊,还可以变的啊。”

话落,她摇摇脑袋。

从发尾开始,金色如骄阳的发丝一寸寸变成墨色,其间掺杂着血一样颜色,异样的美丽。

而她的眼睛,也从碧绿变成血红。

景雪染的心理活动是:单纯无害的萝莉变成了嗜血冷漠的萝莉了。

萝莉甩甩头发,打了个哈欠:“我时间不多了,就给你几个忠告。”

“1,好好运用你的能力,遵从你所受的教育,不要和组织里那些人一样。龙城和预言家的事我就很赞同你。”

“2,那只蚕还不错,好好养着,这种蚕的命运多舛,它算是不容易。”

“3,别欺负那本书,人家小姑娘懂得可多了。”

“4,从今天起,你修的就是灵气,别把它当内力用,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内力了”

“5,好好考虑一下,你喜不喜欢你家小竹马。”

“最后,”萝莉两根手指比了个心对着景雪染,“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你的职责御兽诀会告诉你,这也算是你们重生的代价。”

景雪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萝莉的身躯就逐渐化为光点,那些光点全部涌向异常安静御兽诀。

金光一下充满了整个神魂空间,刺得景雪染睁不开眼。

待金色光芒散去,景雪染茫然地看着那个浮在她面前的小男孩。

黑发墨眼,眼中蕴含着怒气,像个精致的娃娃,额头上有着一个v一样的黑色印记。

这,就是化人的御兽诀?

“教官不是说是个小姑娘吗?”

景雪染喃喃出声。

修个冥界

“小姑娘个鬼!你全家都是小姑娘!”

只一句话,本来安安静静高冷淡定的御兽诀炸了。

景雪染不由咋舌,刚才不还挺正常的吗?翻脸居然翻这么快!

暴走几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御兽诀恢复冷静,“我叫盎司。”

景雪染绷住脸:“不要告诉我,是重量的那个盎司。”

盎司黑脸,怎么人人都知道他名字什么意思!“是。”

“谁给你取的?”景雪染继续绷着脸问。

明显这件事让盎司很来气,景雪染一问他就咬牙切齿的:“风仟扇那个死萝莉,你那个臭教官。”

“有才!”

景雪染直接笑蹲在地上。

臭屁的不行,超级喜欢扁她和蚕宝宝的御兽诀化形居然是个高冷的小男孩。

这个高冷的小男孩又有个叫盎司的名字。

不行,教官太有才了,她佩服。

盎司华丽丽的生气了:“她要交代的事情,你还想不想听。”

景雪染瞬间收回笑,相当正经:“你说吧,我听着。”

看了眼她微抖的肩膀,盎司黑脸,但很快就投入到了他要说的事情中。

“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世界位面很多,资源也就不一样。有一种人叫做界面守护者,他们也是天道。冥冥有大天道,执法所有世界。世界也有小天道,小天道规则由界面守护者书写。”

“如果界面守护者出现异常,会被天道贬为普通人。界面守护者之下就是执法者。”

盎司深深看了眼景雪染,“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执法者种子之一。”

好…好高大上的样子。

景雪染歪着头:“教官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对吧?”

盎司点点头:“她是遗星大陆的界面守护者。”

萝莉教官居然混这么好……

景雪染内心有些微妙。

“这个世界法则不全,普通人鬼魂找不到轮回的地方,你作为执法者种子,需要成立一个……”盎司思索用词,然后肯定道:“冥界。”

冥界……

冥界能是什么地方,能容纳鬼魂。能让人轮回,这玩意儿特么不是地府吗?

景雪染差点没吐一口血:“让我建一个地府,你脑袋没秀逗?还有,执法者种子是什么鬼?”

“肤浅,”盎司翻个白眼,“执法者种子就是相当于实习执法者,你要完成任务才能转正。地府也用不着你建,界面守护者会开辟一个空间,你负责引导他们进入空间就行。等魂魄多了,空间也就能被他们开垦,建筑这种事,用不着你做。”

景雪染扯扯嘴,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居然觉得事情好简单?

简单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修习御兽诀所产生的,不再是内力,而是灵气,这种灵气与生灵亲近,能御兽,也能让你看见魂魄。但是打开空间门的灵气,消耗相当于你直接强御十只兽的量。”盎司有些不怀好意。

强硬御兽的消耗,前世用内力的时候她就试过了,那特么能要命!景雪染挑眉:“那我要是灵气不够,强行打开空间门呢?”

盎司又是一个大白眼:“灵气不够,门打不开。”

“但是我总得把魂魄送走啊。”景雪染一屁股坐下。

恶劣盎司

盎司也不想继续飘着,在地面坐下,“所以说你运气好,你家教官给你送了个血冥玉,里面可以收纳灵魂。”

“在哪儿呢?”景雪染四处看了看。

盎司又诡异地笑了:“你什么时候学会驾驭灵气,打开空间门的方法,我就让你出去拿血冥玉。温馨提示,曾经有个人学了一个月才学会。”

一个月!?

景雪染惊悚了,“我就算用一个月学会驾驭灵气,还不是要被蚕宝宝吸收掉,不如分开点,每天晚上学?”

盎司阴笑:“不用担心,以后你每天投喂点灵气就行,它不会回你丹田了。”

景雪染懵逼脸:“为什么?”

“那把染了你血的琴有灵智,它帮琴和你缔结契约。因为血契关系,它待琴里和你身体里,差别不会太大。从今以后,你就可以把它赶出丹田,让它住在琴里面。”

景雪染扶额,蚕宝宝,你为什么作死坑自己?

不过它居然偷偷让她和安魂琴缔结了契约,过分,不知道要通知一下原主的吗?

而且,契约之类的东西,不应该经过双方意愿吗?

这算是一个bug吧。

神魂空间外

祁水思面色不善:“她这样要多久?”

青骞仔细回想了下之前回族接受的信息,认真地给出一个数字:“根据以往记载,天分最差的人用了一个月。”

用了一个月,也就是保持这个状态一个月。

祁水思想了会儿,景雪染不至于比以往天分最差的人还要差吧?

所以当景雪染花去两天学完驾驭灵气与开启空间门方法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盎司耍了。

什么一个月,只要看得懂盎司变成书的古文字,普通人最多一周就会。

至于她能只用两天,一是她感受灵气驾驭灵气比较快,二还是得感谢盎司化人亲手教指诀。

所以景雪染离开神魂空间的时候心平气和,只是趁着盎司不注意一个劈手过去,揉乱了小屁孩的发型,然后逃之夭夭。

“景雪染!”

盎司的怒吼被她抛在了脑后。

睁眼的场景异常诡异,周围一圈人围着她,一个二个坐如钟,脊背挺得笔直,看着就让人觉得很精神。

只是他们那双紧闭的眼,还有个别人轻微的呼噜声,让她可以知道,有一群人不好好睡觉,偏要闲着没事围着她。

体内有稀薄的灵气,景雪染可以感知到他们身上的气息。

都是青鸟一族的。

其中血脉气息最强大的,在圈外。

景雪染站起身,发现身边躺着安魂,她可以看见蓝色的蚕宝宝正睡的香。

现在大晚上的,月明星稀,不睡觉才是傻子。

景雪染笑笑,没有叫醒这个自作主张的蚕。

安魂琴板微微亮了下,像是在对她表示亲近。

她身边怎么都不是些正常的东西呢?

景雪染叹息一声,抖出袖中的青羽,悄悄走出这些人围的圈子。

祁水思和青骞是坐在一处的,两人间只隔着半臂距离。

关系这么好?

景雪染暗暗地想,拿着那枚青羽在祁水思面前扇风。

晚安吻

祁水思只是在闭目浅睡,她这么一弄顿时就醒了。

睁眼看见她时有瞬间惊喜,然后祁水思就毫不留情地抽走她手上的青羽:“你不小了,别幼稚了。”

幼稚……

居然说她幼稚……

景雪染抽下嘴角,刚才的行为好像是蛮幼稚的。

不过,十五不也还小吗?

她就幼稚怎么了。

幼稚违法吗?

幼稚有罪吗?

不违法!

没罪!

景美人理直气壮去抢羽毛。

青骞悄悄睁开一条缝,看旁边“小夫妻”互动。他是个知时务的人,绝对不会打扰执法者和别人“打打闹闹”。

所以青骞装睡着,一点一点用天赋神通把自己往旁边移。

再说别人眼里的“小夫妻”。

景雪染抓青羽没抓到,祁水思笑的得意。

郁闷的走回马车,景美人抑郁,她咋又弱了。

祁水思见此起身追上,“你腿怎么了,走路这么奇怪。”

景雪染才注意到自己的走姿,很慢,有气无力的。

不在意地挥下手,“盘腿坐麻了,有些难受。”

二话没说,祁水思将她打横抱起。

怀中人轻轻的,祁水思抱紧了些。

躺在马车座位上,景雪染打个哈欠。

“你很困?”祁水思皱眉。

这两天景雪染坐在那儿不动,守她的人觉得累的不行,怎么被守的人还犯起困。

景雪染又是一个哈欠:“也许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整整两天没合眼,大脑就没停下过。”

这两天盎司简直把她当学习机器。她是一个科学教育长大的人,灵气多少有些难以用她接受的教育解释,所以……

辛酸泪一言难尽啊。

她的神态真的很累,祁水思移个软枕在她脑袋下面:“那赶快睡吧,好好休息。”

景雪染找舒服的姿势闭上眼,轻声嘟囔:“睡马车我还不如睡草地,草地好歹还能翻身。”

景美人是嫌马车太小了。

祁水思有些无奈,他没有搭他们的帐篷,但直接让景雪染睡草地上这种事。

祁水思表示,外人太多,他不愿意。

并且他怕景雪染那一身细皮嫩肉会被草地上的蚊虫视作大餐。

所以只能委屈景美人了。

好在景美人只是说说而已,她都能睡树上,马车算个什么。

该休息还是得休息。

现在子时已过,她很快睡熟。

祁水思在黑暗中静静凝视她,确认景雪染睡着后,他附身,薄唇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

“晚安。”



景雪染是真的困,难得有任她休息的时间,一觉睡到翌日中午。

见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祁水思把准备好的帕子扔进水里扭了一把,然后覆在她脸上。

刺得景雪染一激灵,瞌睡虫什么的跑到天外去。

她坐起身擦擦脸,再漱漱口,精神奕奕地抛弃祁水思,利落的跳下马车。

东陵水儿一看见她就冲上去,手上的铁签还串着一个鸡翅膀。

“停。”景雪染伸出手挡住她。

东陵水儿哀怨了。

景雪染指指她的手:“我不想被弄一身油。”

切~

东陵水儿退后半步:“新一那儿有点心,你先去吃点,垫下肚子再吃末泃烤的野味。”

野味啊……

这种东西她以前差点吃吐。

不过还是很怀念啊~

景美人欣然同意,跑到火堆旁啃点心。

点心好吃,你多吃点

执掌烤肉的是末泃,景雪染一边啃点心一边盯末泃。

青骞走到她身旁坐下,将血冥玉递至她面前:“这是仟冥公主让我交给你的血冥玉,用途她没和我说。”

景雪染接过这块巴掌大小圆盘样的玉,红色的,像血一样,有些阴沉。

怪不得叫血冥玉,名副其实。

“咝!”

手上莫名又破了个口子,血珠抹在血冥玉上,很快被吸收。

景雪染:“……”

这年头不正常的玩意都热爱吸血啊!

“你的手?”角度原因,青骞只看见景雪染手指的伤口,没看到血冥玉的异常。

景雪染还没说话,青骞就握住她的手,掌心中微弱的青光闪过。

夭寿啦!

王妃被别人握小手啦!

对面烤肉的末泃目瞪口呆。

“末泃你干嘛呢!?”新一劈手抢过铁签给烤肉转面:“肉差点糊了你知道不!在京城里这么一个烤鸡就可以卖十两,你烤糊的都是钱!”

末泃毫无反应,继续盯着景雪染和青骞。

王妃你肿么了,为什么愣着?!

难道你是心甘情愿和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白脸握小手吗?

“你们在干什么?”

高大的身影走至景雪染身后,祁水思声音冰冷冷的。

青骞刚好这时收回手,景雪染低头一看,那点伤口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到祁水思的问句,她头也没抬,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白嫩嫩的手指,略敷衍又极为诚实地道:“疗伤。”

祁水思冷脸:“什么伤?”

景雪染:“小伤。”

啥也没说,祁水思气呼呼的在她旁边坐下。

刚去喝口水回来的东陵水儿:“……”

那是她的位置啊喂!

“你能看见魂魄?”

“可以看见。”

景雪染和青骞聊起来,完全不避讳别人。

“用的什么方法?”

“和你一样,不过你似乎才入门。”

听全程的末泃新一东陵水儿:他们在说什么,好高(神)奥(经),我听不懂诶。

祁水思听他家媳妇和别人聊这么投入,一张脸都臭了。

忽的,一个软软的东西堵在他唇上。

景雪染用了两下力,祁水思没张嘴,怕点心碎掉,她只好回过头:“你不吃?”

她喂他……

祁水思先是被这个动作震惊下,然后在她疑惑地眼神里张嘴,高冷地吃掉点心,对着她似笑非笑:“谁像你一样这么晚才醒,吃野味都需要用点心垫肚子免得被腻到。”

得了便宜还损人!

景美人黑脸,转过头盯着新一手中的肉。

新一:“……”

莫名其妙的觉得她的手要遭殃。

惹恼了媳妇,作死某王终于后悔,修长的手伸进景雪染抱着的点心盒子,从里面拿出块点心咬一口,他淡定道:“不过这点心蛮好吃的,染染,多吃点。”

景雪染瞪他:“我要吃野味。”

新一听这话立刻把烤的差不多的肉递过去。

景雪染接过,用其他的铁签分去一半拿给青骞。

青骞毫不客气的收下。

然后景雪染就开吃了。

祁水思脸僵:“染染,我呢。”

景雪染:“点心好吃,你多吃点。”

哈士奇已到货

叔可忍,婶不可忍。

脑子里莫名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祁水思拉住景雪染的手,向自己的方向带。

张口咬了块肉走,祁水思淡定咀嚼。

景美人:“……”

末泃·隐鹰·隐木·新一:主子,你的高冷去哪儿了?

景雪染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祁水思,你洁癖呢?”

当年小思对她多好,还不是有洁癖在。

出去春游,人家好朋友喝一瓶水,他是忘带水杯渴死也不喝她的。

她吹玉笛他也吹,但是不消毒他死都不会碰。

如果她不小心喝水用的他的水瓶,第二天就绝对要和他之前的水瓶说再见。

洁癖如他,现在是换了个世界就要换个人设吗?

“睡过一张床,我对你还要洁癖吗?”

祁水思嗓音低沉,就这么响在耳边。

景雪染觉得心忽然跳快了几下。

末泃·隐鹰·隐木·新一·东陵水儿:睡过一张床!!主子(祁水思)你威武(禽兽)!!

那点心跳过了后,重新品味这句话,景雪染面黑:“你确定这是去幼儿园的车?”

祁水思懂这句话,他附身她耳边,声音低缓:“是竹马去青梅那儿的车。”

他说话间,气流拂过景雪染耳畔。

啊啊啊啊!青梅竹马什么的犯规啊!!

景雪染脸炸了。

把铁签往祁水思手里塞,一个字都没说,她朝安魂琴走去。

小思你变了,太会开车了。

她必须弹弹琴平复一下这发疯了似的心跳。

盘坐于地,将安魂放在腿上,手指触碰到琴弦时,景雪染似乎可以感觉到安魂似乎震了一下,发出声嗡鸣。

一个小愣神,景雪染又感觉耳畔边有气流拂过……

平心静气!

啥都没说,景雪染深呼口气将注意力转移在琴弦上。

如玉般的指尖拨动琴弦,景雪染心绪慢慢平静。

清越的琴声扬起,似乎能抚平人心中的焦躁。

御兽诀中有以音御兽,也能让琴声的效果在于琴心,她一心想平静,琴声也就能让人平静。

失踪的灰兔窜出来,安静的蹲在景雪染身旁。

青骞的十九个族人,此时都是一脸祥和与轻松,还有开心。

丝丝白光在他们身旁会聚,一点一点沁入他们体内。

青骞无声息地笑了,这就是仟冥公主与他说的执法者之特别吗?

她的琴声,对他们来说,更亲近,更舒服,还能有祝福。

郊外距离景雪染他们百米处。

“隐风快来,一起抓一起抓,这小崽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血衣咋咋呼呼的,手中还拽着一条绷直的皮绳。

皮绳的那一端,一只黑白相间的犬类生物呜呜呜地叫,四只爪子在草地上刨啊刨的。

隐风拿着个布袋撑开在那只犬面前,血衣配合的松手。

那只小崽子一下子没收住就钻布袋里去了。

隐风手一拉,袋子收拢,里面的小家伙儿各种折腾。

弄文扶额:“当初主子说要适合女孩子养,这家伙儿这么皮,拿过去交差真的好么?”

血衣累得直喘:“力气这么大,我怀疑它是狗吗?”

没长牙的哈士奇

弄墨叹气:“那老板说绝对是狗,爹娘估计是冰原上牧羊的,所以力气会比较大。”

饮血拍了拍弄墨的肩膀:“不要自己安慰自己,这崽子力气那么大,虽然长得和王妃画上一样,但是王妃如果一不小心被它咬着,死的绝对是我们。”

“它没牙,咬不着。”隐风拎着袋子边把袋子提起来。

里面的小东西一点也不安分,脑袋四处乱拱,正好拱住带口,一个用力之后……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拱了出来。

那双蓝色的眼睛睁得溜圆,现下有些懵逼自己怎么“重见天日”。

血衣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这家伙儿的脑袋:“长相蛮可爱的,就是傻了点,凶了点。”

被她摸头的家伙很不乐意,脑袋一偏就要咬人,血衣没躲,被它一口咬嘴里。

小家伙儿使劲咬了好几下,血衣却根本没反应。

最后等它咬无聊,一脸嫌弃地吐开血衣的手。

血衣很淡定,抽回手用帕子擦了擦:“一点牙都没有,咬人就跟挠痒痒一样,就是有口水。”

有口水你别碰我啊!

小家伙气呼呼的,它想出来。

奈何隐风已经收紧袋口,仅够它脑袋伸出来,脖子以下在袋子里被困。

然后小家伙不死不罢休地挣扎起来,隐风只能老无奈的拎着它走,“隐部的人跟着主子,传消息的人说他们在这儿逗留,我们赶紧追吧。”

一行人不再说话,翻身上马抓紧赶路。

如果不是祁水思他们为景雪染逗留,他们和主子们的距离早就被拉远了。

郊外地势较为平坦,他们绕出个小树林后,远方景色一览无余。

弄文眼尖,一下瞥见祁水思他们扎营的地方。

五人五马携一“狗”纵马而去。

逼近之后,他们能听见一声声琴乐,悦耳平心。

这样的琴声下,五人的坐骑都不由放轻了脚步,生怕扰乱了音律。

只露头的小家伙儿却发疯了一样,各种乱蹬,誓死要跑出布袋,连带把隐风从欣赏琴曲的心境里带出来。

被打扰欣赏的五人只能苦逼地让马快走,然后惹来马儿的不悦,速度堪比乌龟。

没办法,这点路只能自己走了。

隐风翻身下马,不忘瞪一眼发疯的小家伙儿。

虽然只有一个头在袋子外面,但是小家伙很有骨气地瞪回去:你以为你眼睛很大啊,瞪什么瞪,小眼睛!

隐风偷偷隔着袋子掐它尾巴一把,然后一脸坦然地朝大部队走去。

其余四人互相瞅瞅,纷纷丢下坐骑追兄弟。

然后他们就招到了十九个人的眼刀。

隐风一行人的到来吸引了景雪染的目光,所以景美人,不弹琴了。

原本听得欢快的青鸟族人很堵心。

隐鹰隐木看到自己头,也不能顾琴声了,立刻起身走到隐风身边。

他们是隐部的人,隐风是他们的头。

祁水思的人有明卫暗卫之分。

弄文游走两届,弄墨暗卫副首。

暗一统领一部双组,隐部隐风为首,饮血杀组为首,血衣风组为首。

狼崽子

景雪染停了弹奏,视线盯隐风拎着的袋子上。

准确来说,是袋子上露出个头的生物上。

这家伙,乍一看,咋那么像哈士奇啊……

祁水思也注意到了那只“哈士奇”,给五人一个赞许的眼神。

隐风走至景雪染面前,把“哈士奇”放在琴前,后退一步抱拳道:“这是王爷命我等千里迢迢为景小姐寻的宠物。”

祁水思让人给她找的宠物?

狐疑地瞅眼祁水思,想起她送给新一的那副画,景雪染瞥眼新一,果不其然看见小妮子心虚地别过头。

将安魂置于一边,景雪染半蹲想要摸摸这小家伙。

隐风下意识出声:“景小姐请小心,这小家伙儿很调皮。”

知情四人齐齐撇头,什么叫调皮,这位根本就是调皮的祖宗。

景雪染嗯了声,伸手抚摸小家伙的毛。

下一秒,小家伙偏头就咬。

隐风等人心中大呼不要。

景雪染挑眉,凤眼微张,手下一转,一提。

小家伙儿被她拎着后颈的皮提起来,蓝色的眼睛瞪溜圆,想要装凶狠。

在景雪染眼里只看得出可爱,摸了把小家伙的毛,她啧啧两声:“蛮凶的,真野。”

见景雪染没被咬到,五人眼观鼻,鼻观心,心虚地微微低头,赞叹王妃好身手。

伸手扯掉困住小家伙儿的布袋,景雪染把它抱怀里。

小家伙身上一股奶香味,闻着蛮舒服。

头一次被抱在又暖又软又香的怀抱里,小家伙儿试着挣了挣,然后瘫在了“天堂”里,眼睛一眨一眨的。

站起身,景雪染有些高兴,这家伙儿长得和哈士奇简直一模一样,萌萌的,瘫她怀里怎么看都好可爱。

不过……

景雪染皱眉,在小家伙儿背上摸了摸,捏了捏,然后有些无语的看着隐风:“你们是认真的吗,送我一条狼崽子?”

狼崽子!?

〣(Δ)〣

因为景雪染的动作,小家伙儿软乎乎的呜呜几声,肉嘟嘟的爪子一刨,蓝眼睛半眯半眯的。

弄文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景小姐,您确定这是狼崽子?”

景雪染大方的把小家伙抱出去:“你可以试试摸下它的背部,还有它的尾巴。虽然和我画的那条蛮像,不过这只是很纯的狼,冰原狼。”

她曾经可是热爱动物狂。

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人类已经开始发展天空城市,野生动物的栖息地被专员树立拦截网,动物园基本都是一些先天体弱不能适应野外的动物。

动物园里看不成,爸爸就在她的那个生态园里养了不少动物。

都是用御兽诀抓的。

因为生态园里什么都有,环境也好,食物也多,所以刚开始大家伙儿小家伙儿都愿意留下。

后面他们觉得无聊又一个又一个地跟她说再见,回归大自然的怀抱。

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一只跳鼠。

所以作为一个圈养过大型野生动物的人,景雪染当初特地去了解过很多东西。

包括狼和犬的身体构造区别这一常识。

并且,因为御兽诀的原因,她对动物的鉴别能力很强。

这小家伙是只狼崽子,妥妥的!

逐月幽穹

景美人很确定自己的长项。

隐风苦着脸:“我们是跑到德丽冰原那边去买的。原先以为可以问当地人找到,但没人认识,我们只好跑冰原上去抓,狼撞了一堆,哈士奇却没一只,刚好那儿有个商贩卖狗,看了您的墨宝,就抱出这个一个月大的小家伙儿,说是一条杂交的狗崽。”

景雪染送他们一个怜悯的眼神,然后把小家伙儿抱回怀里,轻轻扒开它的嘴,“奇怪,一个月大怎么还没牙。”

小家伙儿呜呜叫唤,把头偏开躲过她的魔爪。

隐风五人额头上豆大的汗掉下去,他们也不知道这个祖宗怎么不长牙啊。

好在景雪染也没有要知道答案的意思,转身对着祁水思挥手:“你过来看看,真的好像二哈。”

二哈什么东西?

一圈人犯懵。

祁水思却放下手中的铁签,站起身宠溺地走到她身边,“确实很像。”

景雪染挑眉,揉揉小家伙的脑袋,眼睛一转看到青骞。

她正想说什么,小腿忽的被一撞。

灰兔乌溜溜的眼珠子瞪着她,更确切的说是瞪着她抱的小家伙儿。

景雪染心情不错,蹲下身把小家伙儿放它旁边:“给你找了个天敌,怎么样?交个朋友?”

兔子的天敌可不是狼吗?

让兔子和狼交朋友,也就景雪染干得出来这种事。

灰兔很不爽,两只爪子扒拉扒拉自己的耳朵,然后把身下的草全部蹬飞。

一圈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景雪染又看了青骞两眼,摸摸灰兔的脑袋,又摸摸小家伙的脑袋:“我觉得我真是太有先见之明。”

“胖兔子,以后你就叫逐月。”

“小家伙,以后你就叫幽穹。”

两个爱宠就这么有了名字。

景雪染之前还说运气好逮到只狼就用老先生取的幽穹,现在还真用上了。

灰兔恶狠狠地瞪两眼傻乎乎的小家伙,就算它有名字了,还不是景雪染先为它征的名,这只臭狼只是顺带!

小家伙,不,幽穹。

他还傻乎乎的趴地上,纳闷自己为什么从“天堂”掉到了地狱,脑袋就被人摸了摸,有个声音说了一句话。

“小家伙,以后你就叫幽穹。”

幽色苍穹。

祁水思忽然有些吃味,把她拉起来:“别顾着宠物,你不是要吃东西吗?”

景雪染还没说什么就被他半抱半拉的带走,只来得及在火堆对隐风招招手:“帮我把两个小家伙带过来,有幽穹的奶吗,一起拿。”

幽穹没长牙,只能喝奶,他们当然带的有羊奶。

血衣立刻去取,隐风则认命去抱起两个景雪染的“爱宠”。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王爷看他的眼神冷了那么点,他做错什么了吗?

隐风想不出个所以然,注意力很快就移到手上那只灰兔上。

这兔子吃什么长大的,这么胖!

某王爷本想让野味吸引走景雪染的注意力,结果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景雪染把幽穹抱在怀里,一勺一勺的喂羊奶。

隐风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主子的低气压笼罩住。

除了认错狼崽子,他到底还做了什么让主子生气啊!

第345章 青骞=向骞

景雪染羊奶喂的起劲,幽穹吃的也起劲。

祁水思看看手中的肉,拿起准备好的筷子夹下一块,然后喂到景雪染唇边。

只愣了一下,景雪染就张口吃了。到嘴的食物不吃,她傻吗?

被强行喂了一碗狗粮的众人:他们宁可她傻!

然后那顿午饭的模式就是景雪染喂幽穹喝羊奶,祁水思夹肉投喂,这对青梅竹马无形中又用狗粮撑死了围观群众。

围观群众:我的瓜呢!?怎么变成狗粮了!

不过接下来赶路,青骞要和景雪染说正事,堂而皇之地坐上青梅竹马的马车,成为“第三者”。

不,准确来说,是“第六者”。

马车上有逐月和苍穹这两个睡着的,还有躲安魂琴里的蚕宝宝。

说的事情毕竟不太合乎常理,青骞望了眼祁水思,“执法者,我们接下来说的东西可能不太适合思王爷听。”

某王即刻黑脸。

景雪染摊手表示立场:“他没有什么不能听的。”

祁水思的脸色这才回暖。

青骞也没什么要求,颔首后开始自我介绍:“我叫青骞,是青鸟族的少主,执法者应该通过青羽的气息认出来了。”

景雪染点头,凤眼有些意味深长:“我认出来的不光是种族。你的气息很熟,我在相府感受到过。”

聂柒去相府的当天夜晚,她就感受到青鸟的气息,和青骞给她的青羽上气息一样。

青骞抿了下唇,最终选择坦白:“我曾经化名向骞在府上二小姐的侠偷帮做过事。”

景雪染没说话,面上毫无波澜,眼神更为平静。

这没有什么好让情绪波动的,就算有也只是怀疑青骞从景雪语来到她身边的用意。

青骞继续道:“当初您出府被我发现了,我就一直跟着。看到您被洪方带人拦截,我让飞鸽传书告诉他您的身份,本想让他打住走人,没想到给您添了麻烦。”

想起那件事,景雪染摇了下头,再怎么说,那个叫王什么的也已经被她杀了。

“至于您在相府感受到我的气息,是因为当天我与景雪语结束合作。之前她帮过我一次,所以我留下帮她打理侠偷帮的消息渠道,那天我收到族中消息,恰好时间也到。”青骞解释完前因后果,又道:“景雪语对您因为母仇恨意满满,离开之时我劝说过,但大概无用。”

又是黑锅……

景雪染撇撇嘴:“把‘您’换成你吧,尊称听着别扭。”

他还以为她会质疑什么,没想到她竟然只是让他换称呼而已。青骞有些怔然,也有些好笑,应声道:“好。”

或许正是她的特别,所以她才是世凰,成为青鸟一族追随的人,成为这个世界的执法者。

“我看不出来你身上有灵气,这是为什么?”景雪染发问。

之前她问他用什么方法看见魂魄,他说和她一样的方法。

她要看魂魄,就必须要用灵气,那么青骞也当是有灵气的,可她看不见他身上的,他却知道她才入门。

盎司只教她方法,至于其他的,景雪染对此认知比白纸还白。

第346章 灵气入体

她居然直接问他这些?

以为景雪染应该会问一些关于景雪语的问题的青骞愣了下,迅速解释:“因为深厚,我回族接受过传承,以前也有修炼过,所以灵气比你多,比你深。而你大概是才接触,灵气还很稀薄,所以我可以看出来。”

这样哦,景雪染明白了,又问:“你带来的人都是青鸟一族的,他们也是有灵气的?”

青骞摇头:“执法者你弹琴的时候,没有看到有白光进入他们身体吗?”

景雪染很诚实:“看琴了,没注意他们。”

青骞也不意外:“这个地方的青鸟族只是世界上千千万万青鸟族之一,这个世界灵气太少,青鸟已经退化,不能修炼灵气。”青骞眼神有些暗,但看着景雪染,又很快亮起来,

“只有像我这种接受传承,让一定量灵气入体,才可以开始吸收灵气。你弹琴时,有白光,即灵气进入我族人的身体里,这是执法者你琴声对我族的馈赠祝福。”

她的琴声还有这个功能?

景雪染挑了下眉,“我刚才弹琴产生的灵气够他们开启吸收吗?”

青骞摇头:“并不够,按照刚才的灵气量,执法者大概还需要弹奏九次。”

也就是说刚才她弹琴那会儿,已经提供了十分之一。

青骞是教官给她的人,青鸟族是她觉得很有好感的族群,景雪染不介意多弹几次琴让他们可以吸收灵气。

“你以为弹弹琴就有这么好的事?”

盎司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脑中响起。

“代价是什么?”景雪染用意识和盎司对话。

“你的灵气以一比十的比例给他们。”

“我消耗一份,他们得十份?”景雪染偏了下头。

盎司拽拽的:“就这样。”

听起来还不错嘛。

景雪染在安魂琴板上敲了敲,成功引出蚕宝宝。

“美女姐姐,我还没睡醒。”

蚕宝宝一本正经的控诉,声音小小的。

本来趴安魂旁边的逐月瞬间跳一旁去,幽穹被他动作弄醒,伸爪子扒拉两下鼻子继续睡。

景雪染凝聚小小一团的灵气在指尖,蚕宝宝眼睛刷一下就亮起来。

把珍珠大小的灵气弹给蚕宝宝,看它抱着啃个不亦乐乎。

景雪染笑笑,一把拉过祁水思,对着青骞很认真的道:“有没有办法让他也接触灵气,吸收灵气?”

灵气是个好东西,景雪染希望祁水思也可以有,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在这个世界他的安全。

之前她也问过盎司,可惜那小家伙为她弄乱他的发型耿耿于怀,什么都不肯说。

听到她的问题,心底一下软软的,祁水思很想告诉景雪染,灵气什么的他不需要,他只想要她。

当然,这么煽情的话他是不会直接说的。

青骞思考了一会儿,对着祁水思伸出手:“我需要查看一下思王爷的身体。”

景雪染也不管祁水思同不同意,直接把他的手推过去,塞进青骞手中。

马车中的画风顷刻间就变了,从原先的狗粮,变成两个大男人手握着手。

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如沐春风。

怎么都有点激情的感觉。

第347章 双修

祁水思瞟一眼景雪染,看在她是为他好的份上,不计较她这个举动。

青骞手中青色光芒闪动,他的灵气顺着与祁水思交握的手渗进他的身体里,游走祁水思四肢百骸。

约莫五分钟后,青骞收回手,表情有些怪异。

难道祁水思身体不对劲?

景雪染皱眉:“怎么?”

青骞思索一下,道:“思王的体质可以吸收灵气,但是他必须先适应灵气。执法者可以选择将你的灵气输送进思王的身体里游走一圈再重新回到你的丹田,也可以日常多与思王亲近,你的灵气可以感染他的体质。”

亲近?

景雪染眨下眼:“这么跟他坐着能感染吗?”

青骞点头:“可以的。”

“要多久?”

“……”青骞沉吟了下,道:“几年吧。”

几年……

景雪染嘴角抽搐。

“青骞有事,就先回自己马车了。”青骞有些急,说要这句话就跟风一样跑了。

身体有灵气也不可能这么快,他是用的法术。

“跑啥啊。”景雪染很不理解地嘟囔句,然后就被祁水思抱怀里。

“你干嘛?”

他振振有词:“多抱抱,亲近。”

景雪染:“……”

我竟无言以对。

景雪染正无语,忽的一下就被拉进神魂空间,盎司一张小脸红彤彤的,“你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女的!”

景雪染扶额:“我不是女的难道你是?”

盎司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红,像个变色的西红柿:“你怎么可以随便问别人那个问题?我不跟你说有我的道理,你怎么可以乱问!你到底有没有身为一个女人的矜持!”

额……

景雪染听得满头雾水,那个问题,是指祁水思可不可以吸收灵气吗?

这问题没毛病,很正常啊,怎么就扯到她有没有矜持去了?

不过景美人很认真地回答了盎司最后那句话:“女生矜持这种东西,对陌生人才需要,如果对自己最好的朋友都扭扭捏捏的,那才有问题。”

“不是这个意思!”盎司也不是说和男人搂搂抱抱的那个矜持,虽然他是一本书,但他也不是食古不化的家伙儿。

最后盎司顶着一个熟透的大红脸对着景雪染大吼:“除了输送灵气最少也要一年,更快的方法就是亲近,让你们两个双修,床上打架懂不懂!”

床上打架……

景雪染懵逼了,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她要下车!

脸红的实在不能再红的盎司把景雪染扔出了神魂空间。

当初就因为方法是这个,所以他才死活不肯和景雪染说。

被扔出去的景雪染回神,就听到头顶有个声音:“你怎么了?发什么愣?”

床上打架……

盎司那句话又在脑中回放,发现自己还在祁水思怀里,景雪染什么也不说,动作利落的挣开他,保持安全距离。

看着瞬间跑到一边坐着的景雪染,祁水思很茫然,他没做什么惹她生气的事吧?

然后,眼尖的思王爷就看到自家未婚妻小脸上一点一点爬上红晕,眼神朝一边不敢看他。

第348章 两辈子的初吻

那红晕来得快,去的也快,

景雪染的俏脸很快就恢复正常,只是小巧的耳朵上红色一直不退。

祁水思懵了两秒,然后憋笑:“染染,只是抱一下而已,你不至于害羞吧?”

他家染染什么时候这么纯情了?

以前小时候要抱抱的时候可大方的很。

某王爷忽略了三个字,小时候。

“你才害羞!”景雪染睨眼祁水思,把自己从“床上打架”那四个字的沼泽里拔出来。

一边给自己的“脸红”找借口,盎司真是太污,小小年纪,床上打架这种事情也敢说。

盎司化形年龄确实小,但他是作为兽主存在之时就存在的御兽古书,年纪大了景雪染这个撑死二十余岁的小姑娘几千轮。

看她害羞的模样,祁水思欺身上去,“哦,染染你不害羞。那为什么你耳朵,是红的?”

靠!

景雪染心里爆粗口,伸手想推开他。

他现在离她太近,让她觉得之前压下去的热气又要窜到脸上了。

祁水思怎么可能让她推开,双手撑在她两边,深邃的眸子带着笑意望着她,高挺的鼻梁一点一点靠近她的鼻尖,大有要亲下去的趋势。

景雪染急了,动真格地要把他掀一边去。

但她灵气稀薄,内力为零,体格更别说。

祁水思用力,这么近的距离,她被困他怀里,根本推不开。

景美人引以为傲身手完全施展不开。

祁水思带着笑,一点一点把头压低,景雪染只能别过头躲开他的视线,他却跟着她,与她面对面。

两厘米……一厘米……

他离她越来越近,躲无可躲的景雪染只能把视线偏到一边,视死如归。

脸上忽然有凉凉的感觉,有个软软的东西亲在她脸上。

景雪染呼出一口气,心中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

他只亲了下她的脸。

亲下脸而已,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吗?

景雪染正抱怨,忽然被他扶正了脸,“干……”

什么两个字还未出口,景雪染一脸懵逼地盯着与她零距离的人。

凉凉的,软软的唇瓣与她的唇贴在一起,那双深邃的眼凝视着她。

他……亲她了……

亲她了……

她了……

了……

景雪染大脑当机,一瞬间忘记了呼吸,凤眼睁得大大的看着祁水思。

祁水思很喜欢她这样看着他,因为她眼里,全部都是他。

等景雪染忘记呼吸到觉得窒息,猛地回神扭过头,凤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看着景美人爆红的耳根,祁水思低低的笑了。

卧槽,他还笑!

景雪染暴走了,一个反转按住他,手掐他脖子上:“祁水思,我跟你没完!”

祁水思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忍不住笑,眉宇舒展周身的气质都温柔下来。

但是景美人很狂暴,咬着牙忍着掐死他的谷欠望低吼:“这是我两辈子的初吻,祁水思你过分!”

亲亲小脸没什么,他居然亲走了她的初吻!!

还是两辈子的!!

祁水思正脸,伸手轻轻拿开他脖子上的小手,有些严肃的道:“最多只能算这辈子的初吻。”

第349章 他只喜欢她

啥?

景雪染懵逼,这就是她两辈子的初吻,凭什么说只算这辈子的初吻?

祁水思手上一个用力把她抱怀里坐他腿上,语气有些神秘莫测:“我说我上辈子就夺走了你的初吻,你信吗?”

景雪染皱眉思索,然后很肯定地摇头:“不可能,我醒着的时候你从没机会,就算我睡着,你那会儿的辣鸡身手也瞒不了我。”

辣鸡身手……

嘴怎么能这么毒,祁水思先愣,然后紧紧抱住她。

“随你信不信,反正我没骗你。”

上辈子,他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吻她,那时她脱离了医疗器械,在他怀里一点一点失去生机,他怀着最苦涩的心,吻住上天赐他唯一甜蜜的人。

景雪染被他抱着,忽的一下就沉默起来。

他刚才亲了她……

他说,他上辈子也亲了她……

那么,她可不可以认为……小思,他喜欢她?

想起祁水思近来越来越亲密的举动,还有动不动就翻的醋坛子,景雪染怔住。

他是喜欢她的吧……

那她呢?

她喜欢他吗?

十岁之前,她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她从没想过接下来她的生命里会有谁出现。

她和他形影不离的那五年,不管是对未来的规划还是理想,她身旁始终都有他。

直到那天熊熊大火毁掉她的一切,烧出一条深深的沟壑,横在他们之间。曾经的规划,曾经的理想都像破碎的水晶球,怎么也黏不回去。

她至死都没再见她心心念念的小思。

景雪染凤眼没有焦距地望着虚空,她……到底喜不喜欢他呢?

上一世,他们彼此缺席了彼此的十六年岁月。

这一世,他们透过层层叠叠的迷雾找到对方。

“染染,在想什么?”

她在他怀里目光带着悲伤,祁水思不希望看见她这样。

景雪染没说话,把他抱她的手推开,到旁边盘腿坐着,开始吸收灵气。

祁水思可以感受到丝丝让他浑身舒畅的风向着景雪染聚集。

知道她在做正事,祁水思不打扰她,只盯着她绝色的容颜,思绪回到从前。

他并不是一次性记起所有东西,而是每次梦到一点,聚集起来。

曾经萦绕他的梦是那个倒下的白影,后面就成了灯火阑珊的世界里,那个眨着凤眼的女孩子。

他喜欢她,这点祁水思已经可以确认。

如果他不喜欢她,就不会在她死前做他最想做的事,也不会换了个世界都还如此牵挂。

世界上还有个字叫做“爱”。

“爱”太沉重,太庄严。

前世他的那个父亲能口口声声说爱他母亲,让那个善良的女子蹉跎掉一生。

这一世祁水皇口口声声说永远相信莫黎惠,永远爱着莫黎惠。

然而他说的遣散后官没有做到,心中只有一人也没做到。

莫黎惠九死一生换回祁水皇的命,得到的是毒酒一杯,请伊了结。

祁水思神色渐冷,望着景雪染又柔软下来。

他不敢说爱,因为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单纯,如果不是她的出现,一切计划都会实现在景雪灵身上。

他不能说爱,他时时刻刻都记着复仇,留一个谁都不能触碰的底线,哪怕是她。

他现在不敢也不能说爱,他太自私,这让他很胆小,迫切希望得到心上人的回应。

可就算不能说,就算不敢说,在往后余生,他只会吻她,只会喜欢她,只会包容她。

谁又知道,这算不算爱。

毕竟,世界这么大,他只喜欢她。

第350章 纠纷1

这日夜晚到了一座中等的城市。他们这一行有三十余人,声势浩大。

不能太让人注意,所以青骞不得不让手下人分几批次进城,他则和祁水思景雪染一起。

三个主子,带三个丫鬟,六个侍卫,其实都算少了,城门守卫粗略查了下就让进城。

景雪染任由祁水思牵着,沉默一言不发。

祁水思也不说话,只紧紧牵住她。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诡异。

逐月跑到青骞怀里让他抱,青骞对这个用他取的名字命名的灰兔也算温和,不过……

鉴于幽穹是个还需要喝奶的小奶狼,青骞特别乐意地把自己大半的怀抱给了幽穹。

所以不得不和幽穹挨一起的逐月悲愤了,那双乌溜溜眼珠简直能把幽穹戳出一个大洞。

真是的,景雪染不要他,这个死狼崽还要和他抢大鸟,我靠!

目睹两位主子的气氛,八卦暗卫团却激动了,躲在后面一本正经地谈八卦。

血衣走在后面和“侍卫”贼兮兮地眯眼:“你们说之前马车上王妃的声音,是不是主子对她做了什么?”

几人都是内力不错的,就算没有特意去听,但马车里那点动静还是可以勉强听见的。

想起未来王妃那声隐隐约约的初吻,隐隐约约的过分。

血衣就觉得血脉偾张。

“未来王妃是个不省心的,我觉得她对主子做什么比较有可能。”弄文还是心有余悸景雪染当初差点让他毁容的那身手。

隐风若有所思地看了下走一起的青梅竹马,诚实的提出自己的疑惑:“咱们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主子主动做什么,多大可能?”

想起祁水思平日的高冷,其余人觉得很有道理。

弄墨横空出世,眼神很怪异:“主子以前罚我们去狱阁都是为什么,最近一次罚我们去,又是为什么?”

能做到在暗一下统领的部首,弄文、弄墨、隐风、饮血、血衣几人能力可见一斑。

他们可以说有年把没进过狱阁,但是最近一次……

就因为景美人,五人重温了狱阁的“美妙”。

饮血扶额:“觉得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

……

在一旁不敢插话的隐鹰、隐木——

就他们觉得王爷和王妃根本就是两情相悦配一脸吗?

城中只有一家最大最好的客栈,名为长憩。

这座城中祁水思的人早就办好了预定,只是多了一个青骞,不好直接让帮了景雪染忙的青骞和他的族人受差别待遇,祁水思只能让隐风去再订几间房。

这种小事隐风自然欣然受命。

祁水思与景雪染在某位王爷的受命下是一间房,隐风只需要再订一间上房就可。

掌柜笑眯眯的翻出房间单,接过隐风手中的银锭,还不忘道:“小店上房只有最后一间了,客官好运气。”

好运气之类的话太常见了,不过这个时间点最后一间上房也确实算运气不错。

隐风又丢出两块碎银子做打赏,掌柜自然眉开眼笑。

“等下,停!本小姐出双倍价钱,给我两间上房!”

第351章 纠纷2

娇蛮的女声呵起,一张银票被双白嫩的手拍在柜子上。

走在前面的景雪染在听见这声音之时,瞬间停下脚步,猛地转头,凤眼锐利的看着来人。

莫彩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睨着掌柜的眼睛里全然都是不可一世,“你没听到吗?两间上房!”

跟着她的小丫鬟看见她这架势,匆忙道:“小姐,少爷说有房间就行了,让您不要再惹事。”

莫彩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小丫鬟脸上:“你是他的丫鬟还是我的丫鬟?而且我要两间上房,还不是为了他。”

小丫鬟顿时细细啜泣:“呜呜,小姐,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实在是少爷真的生气了。”

她被打的那边脸颊高高肿起来,而另外一边脸颊上,也有残余的红印,一看就是经常被打的。

莫彩听这话更生气了,又是一巴掌扇过去,让小丫鬟另一边脸肿起。

打完人她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重重地拍着柜子,看掌柜的眼神很不好:“你是不是耳朵不好,两间上房,我出双倍价,没听见吗?”

掌柜觉得有些难为,但长憩能做到本城最好的客栈,一些事情还是不能看钱瞎掺和。

所以掌柜笑脸迎人:“这位姑娘不好意思,小店只剩下一间上房,已经被这些客人定走了,小店的普通客房也不错,姑娘不如将就将就?”

“将就?”莫彩眉一挑,手中聚集内力重重一拍柜子,“你居然敢让我将就?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我只要最好的,普通客房,住狗的吧!”

柜子应声碎成木片,上面的银锭银票掉在地上。

莫彩很愤怒。

从小到大,母后宠着她,除了莫君临以外,只有她让人将就的份。

这么一个破县城的一个破烂客栈,居然敢让她将就,莫彩简直想把这个掌柜拖下去让人杀了泄愤。

她这么凶神恶煞,还有那拍碎柜子的一手,掌柜笑不出来了,后退几步远离莫彩,有些结结巴巴,指着弄文一行人道:“这位姑娘,毕竟是人家先订的,小店这种生意,将就先来后到,您要实在不能接受,就和这些客官商量吧!”

长憩只是一家客栈,打手什么的都只是些糊弄人的把戏,这个女的一看就有几分本事,他那群人怎么对得过?!

掌柜明智地说出“商量”。

这就是把火朝祁水思他们引。弄文脸色当即就变了。

莫彩听这话却冷笑,她要个房间,这些人就敢推三阻四的,她要先收拾这个没眼力的掌柜,再拿那群抢她房间的人出气!

啥也没说,莫彩扬起拳头就朝掌柜走过去。

掌柜看这是先针对自己,立即就慌了:“这位女侠,你要几间上房就给您几间上房,我马上把那些占房间的人赶出去,您请息怒,有话好好说。”

怂货。

弄文冷笑。

莫彩则是娇蛮哼一声,脚下一踢。

碎裂的柜子木板被她踢飞,方向直对弄文他们去。

掌柜刚才那番话让莫彩勉强放过他,而其他人,莫彩心情正不好,刚好拿来收拾!

第352章 纠纷3

弄文手上包着内力,轻而易举地震碎木板。

他这举动,也让莫彩看清他的脸,露出异色。

她扮演景雪灵的时候似乎在景雪思身旁看到过这个人。

莫彩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一块木板咻的一下飞向她。

她没有任何防备,只能慌忙的带着内力去把木板挥开。

本以为手该很疼,莫彩没想到她把木板挥到一边后手竟然没多大感觉,就是被划到破了点皮。

景雪染在祁水思身侧,祁水思身前有弄文隐鹰隐木挡着,也顺便把她挡的严严实实。

将控制木板的灵气撤掉,景雪染冷冰冰地透过缝隙看着莫彩。

灵气比起内力,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远程操控物品,至于缺点就是,灵气太弱,像砸人这种操作,力道就太小。

她要是灵气再浓厚点,不砸扁这个女的就怪。

“谁偷袭我,快滚出来受死!”莫彩对弄文的那点注意被景雪染飞来之木吸引走,恶狠狠地盯着四周,想找出谁暗算她。

景雪染轻轻捅了下祁水思:“我要揍她,方便么?”

这女的之前假扮阿灵想偷走灵瑶公主的遗物,想起景雪灵脸上的疤痕,景雪染就很不愉快。

假扮一个人偷东西也就算了,既然已经控制住了人家,干嘛划破别人的脸?

祁水思知道景雪灵被假扮,但并不知道面前那个女人就是假扮景雪灵的人。

听到景雪染突然要揍她,他还是有点不解,但却很开心她向他询问。

因为她这是在意他,会为他顾虑。

没说什么,祁水思只是轻轻放开牵她的手。

无言的同意。

景雪染微微眯了眯凤眼,拍开隐鹰他们,一个箭步冲出去,直逼莫彩。

她虽然没有内力,灵气也很弱,可是灵气是什么,灵气既是天地孕育的至宝,也是孕育天地起源。

有灵气的景雪染,比同条件下没灵气的景雪染步伐更轻盈,更快速,更无声息。

莫彩只觉面前一阵风,然后小腹传来剧痛,整个人飞了出去。

莫君临一身重紫,黑着脸走进客栈中,面无表情地绕过飞他面前的莫彩,来到离景雪染仅三步的地方。

一直当群众的青骞看见莫君临,张口想说什么,又无声不言。

隐鹰他们就比较难受了,为什么难受呢?冷的。

自打某太子一进来,某王爷身边冷气外放得叫一个泛滥。

景雪染睨着莫君临,眼中有防备。

当初他就说过那女的是他妹,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他妹妹报仇。

莫君临忽然从袖中抖出一把折扇挥开,半遮住那张惑世的脸,压低声音:“本来我以为景美人是那种收了礼物就什么也不说逃之夭夭的人,现在看来,你还是很知恩图报的。”

安魂琴是莫君临送的,她因为安魂琴神魂的损伤恢复很快,这点莫君临是帮了她大忙,但是她一醒就和祁水思马不停蹄的离开嘉缙城,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但是,知恩图报?

什么鬼?

她还没想好怎么报好伐?

敢问兄台敢不敢说个铁打的事实。

第353章 收拾莫彩

莫君临似乎懂了她眼中的茫然,轻摇折扇:“我看她不顺眼很久了,多谢管教。”

在这儿被“管教”了的人还有谁,莫彩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之前被她打了的丫鬟跑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来。

莫彩捂着腹部,好不容易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莫君临微笑着对景雪染说话。

怒火从心中燃烧,莫彩声音都有些嘶哑:“哥,是这个女人她踢我,你凭什么这么说?!”

莫君临斜斜看她一眼,身边气压降下来,不含半分感情:“我说什么,需要你批准?”

凉凉的声音透到莫彩心底去,让她不敢再发出半个音节。

可她那双眼却极为愤怒地盯着莫君临。

他们不是兄妹吗?

关系比之前她和祁水思还是“兄妹”的时候还差……

景雪染侧过身子很想再收拾莫彩,但最后还是生生忍住。

如果没有人,她一定不会停手,但是莫君临在这儿……尽管他刚才那么说。

家教好的景美人不虞地看着莫彩。

而她的这一侧身,让莫彩清清楚楚地看清她整张脸。

“景……唔!”雪染二字还未说出口,莫彩软绵绵地倒在小丫鬟身上。

一枚青色的小珠子从她身上骨碌碌的滚落。

青骞淡然抖下衣袖,遮掩住手上的青光。

莫君临的眼神被那青色珠子吸引,两步上前半蹲下身拾起,重紫上那张俊脸闪过凝重。

“染染,我们该休息了。”

祁水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在这遭受“灾难”的客栈里格外清晰。

景雪染二话不说就向他走去,脑中却在回想他说的话。

她怎么觉得刚才他说话好像故意加重了几个字?

貌似是,“我们”,“休息”。

景美人隐约快要想到了真相。

“你们都不用晚膳的吗?”

莫君临站起来一席话打断她的思路。

所以某王爷并没有如愿以偿地抱着媳妇睡在温暖的床上,而是和两个各有千秋的男人坐在饭桌上一起用晚膳。

景雪染是在认真的吃,青骞也在认真的吃。

饭桌上只剩两位气质截然不同,样貌微微相似的帅哥时不时“深情”对望。

祁水思嫌莫君临这个不知道路边哪儿窜出来的小白脸打扰他的幸福。

莫君临则笑眯眯的夹菜,他可是从嘉缙城一路追他们追过来的啊。

祁水思这个心机男,居然还派出了另一队人马从嘉缙城出去,害的他追错,还和莫彩回国的队伍撞上。

不得不带上个讨厌鬼的莫君临,很想敲死祁水思这个表哥。

尽管人家祁水思,压根都不知道他讨厌的这个人居然是他表弟。

其实他们样貌在眉宇间确实有点像。

可是人看别人的脸和自己的比较,总是会能找出彼此的不同,却很少发现彼此的相同。

景雪染偶尔抬头的时候,凤眼扬起锁定两人的脸,略微疑惑:她是不是打人打累了没休息好,所以现在看个人都出现视觉问题了。

在暗中猜到一切的青骞摇头,无声息笑了下,继续把筷子伸向鹅肉。

第354章 秀恩爱

啃着青草的逐月扒拉下耳朵,很无语地瞥青骞一眼。

青鸟一族也是鸟吧?

作为一只鸟,居然吃鹅肉,人家天鹅勉强也算是鸟啊~

幽穹还在睡觉,可饭菜的味道把他硬生生从睡梦中惊醒,蓝色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一圈后,锁定在景雪染身上,然后嗷呜嗷呜地叫起来。

景雪染看他一眼,莫名懂了他想干嘛。

夹起一筷子肉淡定地咽下,景雪染才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到幽穹旁边,把他抱怀里。

小狼崽子继续嗷呜嗷呜叫唤。

景雪染冲着血衣招手:“羊奶呢?”

血衣乐呵呵的把羊奶递过去。

然后饭桌上唯余三个美男气氛怪异的吃饭。

景雪染本来是想让小家伙儿自己**喝的,结果幽穹死活不肯,非得让她用勺子喂。

她只要不管他,这家伙儿就能用那双蓝色的大眼睛控诉她。

真是的……

眼睛大了不起啊……

景雪染只能称职的当个奶妈。

谁让狼崽子辣么可爱,她认栽了。

“景美人,你这是犬还是狼?”

莫君临放下碗筷溜达到她身边去。

他本来就是想接近她,更何况晚膳这种东西,他才不要和几个大男人气氛和谐的一起吃。

景雪染专心喂完一勺奶才心情颇好地送他两字:“你猜。”

莫君临:“……”

这是什么奇葩回答!?

她一定是想考他的眼力!

“我看它尾巴和背部满奇怪的,眼睛颜色也是,遇到内行人很好认,你这条是从哪儿弄来的?”

莫君临对着景雪染挤眉弄眼,冠绝天下地帅脸仿佛闪着光。

至于他话中的那个“条”,自然指的是狼。

“这么简单,算你聪明。”

其实景雪染还是有些讶异的,不过天下能人那么多,认个幼崽是犬是狼,这不难。

这么简单……

弄文五人组哀怨。

如果这么简单,那为什么他们会被贩子忽悠。

天真的以为是哈士奇,结果是只冰原狼。

主子没有削死他们,简直就是走了八辈子好运。

“狼崽不错,这只很有灵性。”

不知何时也放下碗筷的青骞也走过来,拉过景雪染对面的矮凳淡然坐下,看幽穹的目光很暖。

“景美人,我和你说,它小时候还很好看,等狼崽长大了,你们女孩子会吓哭的。”莫君临又变出折扇,故作风流地扇两下。

景雪染送他两个卫生眼,手下动作微微慢了点,幽穹吃的欢,当即也不管她喂不喂,埋头在羊奶里就是海饮。

这画面实在喜感,景雪染刚想拍拍幽穹的脑袋,整个人就被腾空抱起,耳边还可以听见祁水思低沉又宠溺的声音——

“下次不要蹲着,容易头晕。”

他离她实在是近,这话简直是挨着耳朵根说的,温热的气息打在皮肤上,景美人很不争气的红了耳朵。

距离这么近,她的反应祁水思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开心嘚瑟,外表却平静无比,正经得不行地对着青骞和莫君临道:“我抱染染去房间给她揉下腿,你们自便。”

第355章 亲亲

只是蹲了一小会儿而已,这就腿麻了?

景雪染为他的理由无语。

不过她还什么都没说,祁水思丢给血衣他们一个冰冷的眼神,抱着她就走。

什么叫任性。

思王爷带你任性到飞。

青骞无所谓,莫君临黑了脸。

在房间中把景雪染放在软榻上,祁水思点起软榻旁桌案上的蜡烛

毕竟不是什么大地方,这儿的蜡烛有点呛,反而让人更清醒。

祁水思脸色如常地要走开,景雪染却抬手抓住他的衣服,凤眼细细看着他。

她如此的认真,让祁水思有些不自在,清咳两声,问:“怎么,舍不得我?”

这句话他只是随意说说,逗逗景美人。

景雪染凝眉,想起在马车的问题,她喜欢他吗?

祁水思是喜欢她的吧,所以会吻她。那她喜不喜欢祁水思,可以用吻判断吗?

忽地抬手逮住祁水思的衣领向下拉,景雪染仰起头,软软的唇瓣压上他的唇瓣。

属于她的气息扑面而来,离他是如此之近。脑中顿时炸满了烟花,祁水思怔愣住。

门口的血衣捂住嘴,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可再轻微的声音也惊扰到了两人。

景雪染松开手想退开,祁水思却一下扶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压下去。

他的牙齿磕到她的嘴唇,景雪染吃痛,伸手想推他,却被他紧紧禁锢住,动弹不得。

直到口中传来血腥味,祁水思才缓缓离开她的唇,眼神深邃。

景雪染怒视他:“你发什么疯!”

说话间扯到唇瓣上被他弄出来的伤口,景雪染疼得直皱眉。

祁水思眼眸深了深,又一次吻下去。

这一次他亲亲的吻上她的唇,舌尖缓缓舔舐她的伤口。

像是羽毛一样的感觉。

脊背一阵战栗,景雪染奋力推他。

祁水思任由她推开,却保持抱她的姿势不变,嗓音低沉:“染染,不是你突然要吻我吗?”

景雪染有些气急败坏,她只是想确定一下感觉,看看她喜不喜欢祁水思而已。

而且就算是她先偷袭祁水思,偷吻了他,他也不用亲那么狠那么用力,还用牙齿磕破她的嘴唇吧?!

“不要这样看我,我会还想多吻你几次。”

祁水思压低嗓音,把她移到他腿上坐下,伸出手在她光滑白嫩的皮肤上摩挲。

景雪染怒:“你把我嘴唇弄破还威胁我?!”

她这样低吼,又一次不可避免的拉扯到唇上伤口,差点疼出眼泪。

靠,真特么疼。

祁水思皱眉,大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高,仔细地观察红唇上那渗了血的伤口。

刚才他还惊讶她突然吻他,然后就想反被动为主动,结果她却想跑,他一个没控制住,就用力了点儿,谁知道居然弄破口子了。

景雪染很生气,把头别到一边,悄悄掩饰跳的过快的心跳。

祁水思小内疚,抱着她轻哄:“乖,下次我温柔点,不会像这样了。”

手上长过倒欠的人应该知道倒欠有多疼,而嘴唇损伤的的疼痛,和倒欠相比有过而无之不及。

思王爷心疼了。

第356章 不给下次

下次?

景雪染听这句话抽抽嘴角,她才不会给他下次的机会。

哎……等等!?

话说刚才她主动吻他是什么感觉来着?

景美人很悲催的发现,由于某王爷反被动为主动的行动让她大脑当机,所以之前那个kiss,她忘记了是什么感觉!

所以她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看见她眼中有些悲愤的神色,祁水思茫然了,他没有又做错什么吧?

景美人干脆地推他,想从他身上移开。

她表示,她拒绝为了了解自己的心意再去亲这个家伙儿。

又被磕出血怎么办?

很痛的!

唇伤虽然痛,但忍忍也就过去了。被枪打中都不怕疼的景美人会因为唇瓣上一点痛再不敢做同一件事情?

扯淡!

明明就是害羞了!

祁水思皱眉,捏着她手腕将她按回去,声音带着安抚:“我下次会温柔,不会弄破你嘴唇了。”

所以你别气呼呼地走开好不好。

他的眼睛深邃,却不像刚无聊那样的难以触摸。

景雪染错觉地感受到自己心跳快了那么几下,心虚地垂下眼,口上傲娇:“不会让你再有下次。”

虽然她这么说,祁水思却直觉感受到她没有生气,说不清为什么,或许是他们五年相处下来的感知,他对她的习惯了解。

所以思王爷颇为大胆地抱紧美人,手一挥,蜡烛熄灭。

偷窥n久却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的血衣愁眉苦脸。

蜡烛都灭了,她却除了刚开始那一点,什么都没看到啊!

所以她为什么要走开,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偷看啊!

就算结局是主子会出来一脚把她踢飞,那好歹她也看见了!

刚才是王妃主动的对吧!

她都看到主子的领子被王妃抓在手里,那么暴力,那么强势,那么直接,那么……让她觉得,主子是被压的那个?

“嘿,你干嘛呢!”弄文窜出来,一拳头垂血衣肩上,“看你这一会儿失望,一会儿期待,一会儿荡漾的表情,你看小册子了?”

他朝着血衣挤眉弄眼,小册子会是什么内容基本不言而喻。

反正……肯定少儿不宜。

血衣瞪他一眼,为了保全小命还是忍着先打人的谷欠望,把食指竖唇上,示意弄文走一边去说。

弄文好奇,跟着她走,正巧撞上隐风他们从走廊窗子里接连翻进来。

“你们……猥琐什么呢?”

见血衣弯腰噤声的姿势,隐风语言很不厚道。

弄文嘿嘿一笑:“兄弟们,我要告诉你个惊天大秘密,血衣她偷看小册……啊!”

子字夭折腹中,弄文措不及防被血衣偷袭到肚子。

明明疼得想要大声叫出来,却又害怕吵到祁水思他们,弄文都被自己感动了,看他多爱主子,这么疼都能为主子一声不吭地忍着。

他才不是因为被血衣偷袭到很丢脸,害羞不敢叫!

饮血很好心地走过去点了下他的麻穴,轻微缓解下疼痛。

弄文吸口气,痛心疾首地盯着血衣:“我不就揭穿了一下下你做的事吗?小册子咱谁还没看过啊!”

第357章 一群猥琐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整天看那些猥琐的不行的书吗?”血衣送给他两个大大的白眼,“就算要看,姑奶奶我也只看活的!”

弄文:“……”

这话他竟无言以对。

“彪悍。”听到血衣豪言壮语的弄墨,竖起了大拇指。

哥,说好的亲情呢?

弄文飙泪啊。

“行了,正经正经,我和你们说我刚才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血衣挤挤眉毛,那表情……叫一个猥琐。

联想一下她刚才说的话,还有走过来的方向,饮血脸色微变:“你去偷窥主子和……!?”

血衣连忙竖起食指,五人中最纯洁的饮血闭上嘴,眼神叫一个惊悚。

“祖宗,被发现了我们都得死!”弄文抹把脸,语气痛惋。然而等他手再次拿开的时候,两只眼睛全是好奇:“快说快说,都看见了什么?”

就知道他和她是一路的!

血衣贼兮兮的笑,拖着小伙伴们跑到角落蹲着,“你们先猜一下,是主子压王妃,还是王妃压主子?”

在座四位都是人精,考虑一下血衣的问题后,齐齐道:“王妃压主子。”

一般都是男的压女的,血衣这问题大可不必问,但是她问了,那就肯定要反其道而行之!

所以,是王妃压主子啊!

四人脑中冒起了猥琐的泡泡。

血衣早知道他们会这么说,得意地摇摇手指:“非也非也。”

啥?!

四人懵逼,不是王妃压主子的话,那她问这个问题干嘛啊?血衣啥时候这么无聊了?

血衣坏笑:“某种意义上你们对了。虽然说真实情况是主子压王妃身上,但是,主动的人是王妃啊!”

她小小的激动,眼睛睁得老大:“我跟你们说,主子的衣领都被王妃揪手里,王妃别看人小,她把主子一拉就亲上去了!”

吼吼吼!

激动!

瞬间激动!

“没想到王妃居然是这么一个不腼腆的女人。”

隐风故作叹息。

深知景雪染厉害的弄文放马后炮:“我早就猜到王妃不会腼腆!”

激动过后很快理清思绪的弄墨忽然木着脸敲了敲血衣的肩膀。

“干什么?”血衣抬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你怎么一点都不兴奋,一点都不激动?”

弄墨抬起头,示意她打住,同时认真开口:“你有没有被主子发现?”

血衣摸摸头:“我当时是想去找王妃来着,撞见他们亲亲就特别体贴地帮他们把门关上了,主子肯定发现我了啊。”

听见她这么坦诚的回答,四人不鸡冻了。

一个二个脸上挂起蜜汁微笑,排队拍了拍血衣的肩膀。

弄文代表集体发言:“血衣,虽然我们的行为很不兄弟,但是,死贫道不死道友。我们会记住你今晚为我们做出的贡献,兄弟,再见了!”

他最后这五个字说得异常郑重,然后四人脚底抹油一样的跑远了,离血衣远远的,好像她是什么怪物一样。

原地血衣一脸懵逼,他们这啥意思?

就算她被主子发现了,可当时主子也没有追出来追杀她啊?

而且她当时还那么好心的为主子王妃带上门,完全就是王府第一好暗卫啊。

血衣摸不着头脑,最后恶狠狠地对着跑远的四人龇牙,头一甩跑客栈屋顶守着。

第358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屋内没有光亮,景雪染闭了会儿眸复又睁开,熟悉黑暗之后她可以看见面前男子似乎发着光的眼。

“把蜡烛点燃。”她瞪他,眼角有着少女的青涩。

祁水思抱她走到床上才把她放下,眉眼间透露出愉悦:“就寝的时候有光影响睡眠。”

说着,他大手滑到她腰侧一勾。

感受到腰间失去束缚,景雪染简直想扇祁水思几巴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流氓?!”

祁水思抚了抚她的墨发:“我只对你流氓。”

这……

景美人还是很想打人。

别以为你会说甜言蜜语就不是流氓了!

“染染,天气热,合衣睡容易热着自己。”

把她腰间绸带扯到一旁,祁水思很自然的褪去她的外衫,露出雪白的中衣。

景雪染任他摆弄,反正最后外衫也要脱,她不和他计较。

然而景美人的大度并没有得到思王爷大度的回应。

不,应该说思王爷还是很大度的。

祁水思解开自己腰带,把外衫扯开,他动作大了一两分,中衣由此被拉开些,露出洁白如玉、纹理分明的胸膛。

景雪染凤眼扫过去,下一秒立刻移开目光。

我靠!

居然玩色诱!

还能不能愉快的做朋友了!?

如果祁水思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定会认真地告诉她:染染,我们不做朋友还可以做夫妻啊。

可惜思王爷不知道,潇洒地把外衫朝床边一扔,一步上床,大手把景美人捞进怀里。

景雪染嫌弃地把他推开,祁水思却用力,把她圈回怀里。

身体天生体虚畏寒,被他抱着,感受到他隔着衣物传过来的体温,景雪染在内心鄙夷着自己,然后放弃挣扎,一边还在心里为自己找着借口。

诸如反正小时候天天抱着,反正恰好她觉得冷之类的。

这怀抱委实太舒适,景雪染渐渐困了起来,蹭了蹭“枕头”,双眼逐渐阖上。

祁水思见她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唇角,垫在她头下的手臂微微弯起,让她能睡着舒服点。

景雪染已经半梦半醒,脑中却在电光火石间想起一个问题。

瞌睡虫瞬间被赶到九霄云外去。

景雪染睁开凤眼,在祁水思怀中一个翻身,正对着他,眼中尽是认真。

他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就醒了,用眼神询问她,下一秒,却听到她一字一句的问:

“祁水思,你要娶我,抱我,偷亲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景雪染眼中全是认真,不掺杂丝毫其他。

她不喜欢他这种不清不楚的态度。

她需要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她,而面对他的喜欢,她又是否开心?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问他,祁水思怔住,久久没有回答。

他沉默得太久,景雪染垂眼,然后从他怀中挣脱出去,语气发冷:“如果不喜欢,那就请别做这种暧昧让人误会的事。你是我的朋友,你所谋划的我都可以帮助,但别用感情把我捆住,这样没意思。”

她以为他是想欺骗她感情替他达成目的吗?

聪明如祁水思,一下听懂她话中的意思。

想都没想,他直接坐起把人拉回怀里。

第359章 是的,我喜欢你1

“放手。”

景雪染不虞冷喝。

祁水思却抱的越发的紧。

他薄唇溢出一声轻叹,伸手勾起她的下颚,正视她的眼睛。

她现在好像小时候生闷气那样。

一但遇到让两人翻不了脸,但又让她真的很生气的事,她就习惯离他远远的,不和他说话,玩起单方面冷战。

当年她第一次和他冷战的时候,原因都忘的差不多,只记得是在学校里面。

尽管她是他唯一的朋友,可他总觉得两人身份不对等,她要冷战,他也就不愿意去哄她,下意识认为主动去服软就是在讨好她的身份。

那时夏沣对他怀恨在心,看见还是君临染的她不和他说话、冷落他,以为他“失宠”了。

几岁大的小孩子就已经懂得拉帮结派,叫起人把他围在操场角落里对他拳打脚踢。

他虽然有点身手,但毕竟还小,最聪明的举动就是护住自己重点部位,任他们出气。

而君临染虽然生气,发现他没有按时上回家的车后,还是立即打开定位找过去,赶走夏沣他们。

她来得及时,他并没有受多大伤,几块皮在地上擦破,以及一点小淤青而已。

可是当时景雪染沉默良久,带他回去上完药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这个傻姑娘,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

自那以后,不管他再怎么让她觉得不开心,景雪染依旧会不和他说话,却不会离他太远。

和他牵手走在一起时,她就总把头偏向一边,好像不看他就没有和他在一起一样。

而现在,他又惹她生气了。

祁水思认真看着她,深邃的眸对上她的凤眼:“你为什么在意这个问题?”

景雪染不想说话,在多次尝试把下巴从他大掌中拯救出来无果后,气恼地盯着他的眼,但就是不张口。

祁水思用手抚顺她的乌发,声音醉人:“记得当年吗?我与你刚成为朋友。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玩具,毕竟你身份摆在那儿。

你是君临家族的小公主,而我只是附属君临家族中小小的夏家私生子。

我气恼的同时不得不想办法让你不会有朝一日厌烦我。

那会儿,我是嫉妒你的,嫉妒你有疼爱你的父亲,有那么好的家世。

等相处久了,我发现,除了我你竟没有一个人类朋友,我很惊讶,然后就很愧疚。

你把我当唯一的朋友,我却把你当‘金主’。”

金主这词用在他们小时候是那么可笑,却也是那么贴切。

景雪染静静倾听他的回忆——

“我渐渐开始尽我所能照顾你,像你顾及我一样顾及你。

这么不知不觉的,我付出了真心。

开始我以为,我只是想报仇,

然后我发现,你改变了我的人生。

你让我不止想报仇,还让我想陪着你长大,让我想陪你校服到婚纱。

可等我快要复仇的时候,我害了你,与你失去联系。

我疯了一样找你。

当我知道你的踪迹后,却没有勇气见你。”

祁水思深沉地望着她。

第360章 是的,我喜欢你2

景雪染不知道该心疼他还是骂他傻。

在组织的日、日夜夜,她有多想他,只有她知道。

他根本没必要愧疚……

脑中忽的有道光闪过,景雪染睁着凤眼有些诧异。

他刚才说,想陪她校服到婚纱?

他真的…?

“染染,我很开心又一次遇见你,”祁水思手上微微用了点力,让她视线全部落在他身上,声音好似藏了水般温柔又激烈:“对于你刚才的问题,我想和你说——”

他顿住,眼神变得炽热:“是的,我喜欢你。”

是的,我喜欢你。

简单的六个字,说出口后,心中竟是如此放松。

他终于表明心意。

景美人大脑很不争气地炸开,想的全是他这句话,他这六个字,他说的,我喜欢你。

“所以染染,”祁水思靠近她的面颊,低声言语:“余生让我陪你好吗?”

轰隆!

不要这么会撩人!

景雪染觉得自己要被雷死了。

她刚才干嘛问他这些问题,现在被反问住了吧!!?

她……她………她她她她…她到底怎么回答啊!

大脑游移间,祁水思带着惩罚性地吻落下来。

唇上冰凉软绵的触感勉强救醒景雪染的神智,心烦意乱地推开他,她手足无措地在他怀里。

这回祁水思没反抗,很轻松地被她推开,深邃的眼一刻不曾从面前的人身上移开。

耳边仿佛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景雪染竟然像失语一样说不出话。

她静默太久,祁水思眼神渐渐沉下来,“我知道,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我都有让你难以原谅的理由。

如果你想拒绝,我可以理解。”

“不是要……”听到拒绝,景雪染下意识开口,却又在瞬间停下。

祁水思顿时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让她的心都乱了。

景雪染很想扇自己两巴掌,她都没想到现在这个状况……

可是,她又意外的,有些开心。

开心……他是喜欢她的。

见他目光又将要冷下去,景雪染找回自己走失的声音,带着点点慌乱:“我没说要拒绝。”

祁水思眼睛亮了。

这眼睛像给了景雪染勇气一样,让她不经大脑地道出心声:“我没说要拒绝,我也不想拒绝。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余生除了你,还能容得下谁。”

我的余生除了你,还能容得下谁。

这话就像措不及防的暴击,她即使拐着弯,用不正面的话语回应他,却也让他欣喜若狂。

景雪染沉默两秒,又再次开口:“如果你喜欢我,我想,我也喜欢你。”

我想,我也喜欢你。

六个字与七个字,数量都不多。

祁水思却觉得它们在这一刻多过全世界,把他的心填的满满的,看不见其他。

身体做出反应,他把景雪染按进怀里,薄唇紧跟着贴了上去。

除了恋人间的亲吻,还有什么适合在这个时刻表达他的欣喜?

景雪染刚想挣扎,就看见他深邃又火热的眸子,就像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他,而他的眼里,也只有她。

放弃那点不安的逃窜,景雪染接受他的所有攻战。

第361章 狗粮

只亲一小会儿,祁水思就松开她,双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他呼吸有些乱,看着景雪染的眼睛眨都不眨:“染染,你再说一遍。”

景雪染被他幼稚的行为逗笑了,却睁大凤眼,一字一句认真地对他说:“我说,如果你喜欢我,那我也喜欢你。”

或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某王爷脑子一抽,神来一笔:“那假如我不喜欢你呢?”

景雪染一愣。

刚才两人之间粉红色的泡泡,那些小暧昧,那些感动忽然间就飞了。

景美人被气的冷笑:“管你喜欢不喜欢,把你手拿走。”

话出口祁水思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又听景雪染这么说,某王爷怂了,立即狗腿的哄媳妇。

“染染,你听错了,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

美人继续冷笑:“那么刚才是我耳朵有病?”

祁水思有些难为:“幻听不算病吧?”

“祁水思!”

他不会说话就算了,为了推卸责任居然说她幻听?

景美人怒了。

二话不说单身把他按床上,景雪染气呼呼地几拳头锤他胸口上,然后被他其实很硬的肌肉硌着手。

祁水思自然是任她发泄,躺的跟个二大爷一样,明明是被揍的那位,偏生悠闲地像是在享受按摩。

有内力护体,景雪染那点力道对他来说,可不是按摩吗?

知道打不痛他,景美人最后恨恨的砸下拳头,从他身上翻下来到床里边,把被子全部扯到自己身上,“淡定”的闭上眼。

这回反过来,是祁水思觉得她孩子气被逗笑。

打定主意忽视这个笑声,景雪染抬手把耳朵堵住。

祁水思收敛住笑声,侧躺着在微弱的光线里凝视她。

景雪染有点累,加上时间也不早,一小会儿就带着唇瓣上不知道甜蜜还是痛的感觉进了梦。

感觉她基本熟睡后,祁水思把自己轻轻地移过去和她挨在一起,长臂一展,把她和碍事儿的被子全部圈进怀里面。

翌日清晨

景雪染皱了皱鼻子,又嗅嗅那抹清洁淡雅像修竹一样的气味,而后幽幽睁开凤眼。

入眼是他轮廓条理完美但被中衣微微遮挡的胸肌,景雪染觉得有些可惜,然后大脑还有点浆糊的昂起头,看着他刀削般的面颊,不经任何思考的一口吧唧在他薄唇旁边。

“你偷亲我。”

祁水思含笑睁眼,语气充满宠溺。

景雪染白他一眼:“什么叫做偷,你是我的东西,我爱亲就亲,亲得光明正大。”

冲着这句话,景美人估计是很难明白矜持到底是个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祁水思却相当喜欢她说的内容,薄唇一勾,声音中还有些鼻音:“没错,我就是你的东西,你什么时候想亲我都可以。”

“所以,染染,”他凝视她,眼中带笑,“我给你把我吻窒息的权利。”

不要脸!

把他吻窒息,她像那么闲的人吗?

而且就算她闲,她也绝对不会把他……吻……窒……息!

景美人凤眼瞪着,最后小嘴一张,送给祁水思下巴上一个小印章。

第362章 东陵水儿噩梦

下巴上酥酥麻麻的感觉拨动着他的心。

祁水思哭笑不得的摸了下这枚印章。

景雪染不知怎的还有些困,身子带着脑袋一转,闭上眼又一次睡着。

她不知道,她的丹田里灵气一丝丝一缕缕的绕圈,形成一个小小的蛹。

本该在安魂琴中休息的蚕宝宝已经不知所踪。

祁水思见景雪染又睡着,只当她是赖床,没有多想什么,迅速的起身把客栈里的屏风展开,让弄文打来水洗漱。

等他做完一切,景雪染却还在熟睡。

她的睡姿给人一种很僵硬的感觉,仿佛像木头一样不会动。

昨天晚上他抱着她,知道她整整一夜都没有翻过身。

景雪染是经常以地为铺以天为盖睡觉的人,小龙女那种绳子她睡过,野外环境的树顶她也睡过。

那种情况翻个身就能弄死自己,所以她的睡姿是锻炼过的。

而她的那个基地里像她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就这样,景美人的无奈之举成了思王爷口中的乖巧。

祁水思见她没醒,亲手拧干帕子,把她扶坐起来,一点一点认真地给她清理。

水温差不多很舒服,景雪染在感觉脸上湿漉漉过后,凤眼睁开些许,又闭上眼睡着。

祁水思失笑,然后负起二十四孝男友的责任,为她把衣裙一件件穿好。

某王爷表示,他可是特地带了情侣装。

所以当莫君临在早餐桌上看见玄衣墨靴的祁水思公主抱着同样一身玄色的景雪染时,差点没把他气死!

祁水思在坐下之后轻轻唤了景雪染好几声,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很快又闭上。

“染染,吃点早膳这样对胃好。”

祁水思的话渐渐离景雪染越来越远。

实在架不住眼皮子,景雪染干脆地把一切事情抛之脑后。

祁水思正想再叫醒她,青骞不知什么时候出来,制止了他。



祁水思用眼神疑问。

青骞则屏蔽莫君临,很官方的回答他:“这是很正常的,你不要打扰她休息。

一般人灵气入体之后,会有段适应时间,让灵气充满全身,这对以后逐渐有好处。”

听见有好处这三个字,祁水思勉强听进青骞的话,一切以媳妇与媳妇的利益最大。

所以思王爷连早膳都没有用,就从才坐下没多久的凳子上抱着景美人回房间。

猥琐一夜的五位暗卫则看着他们的背影哀怨的咬手绢。

嗷嗷!

主子,求不虐狗!

他们用膳不需要伺候,所以东陵水儿与新一是在一旁吃自己份的早膳。

目送祁水思抱走景雪染,东陵水儿心烦的揉了下自己的额角。

她有事想和景雪染说,可惜……

昨夜她又梦见当年整个东女族被灭亡的场景,记起被血染红的青石板街,记起烧毁一切的熊熊烈火。

因为这个梦,她大半夜没有休息,精神状态不太好。

新一捅捅她:“小姐好像有什么事不能立即出发,要不你赶紧吃完回去休息一下,你昨晚真的是一点都没休息到。”

发生野佐岭那件事情之后,新一对东陵水儿简直不敢再有半点欺瞒,平日对她更是好的不行。

第363章 意外

湛王府

东陵佑坐树枝上,用把匕首在上面刻刻画画。

“小佑,你又在摧残树了?”

路过的暗卫友好地打个招呼,东陵佑点点头,尚还稚气的眉宇带着些许忧愁。

“你就是年龄还小,总是闲不住。王爷他这些天各种想着怎么接近景二小姐,不让我们做事儿,我都无聊得想和你一样刻这树了。”

那暗卫是个爽朗的性子,二三十岁的人了,偏生跟个小孩一样。

亏得他武功好,不然这么话唠,祁水湛老早就把他赶走了。

东陵佑从树上跳下去,那暗卫就笑嘻嘻的把住他的肩:“兄弟,走,哥哥带你喝酒去。”

没说什么,东陵佑反搭那人的肩,装出一副不良少年样,也笑嘻嘻的:“好啊,小三哥你请客!”

“叫什么小三哥,爷是大哥!”那暗卫以身高优势送给东陵佑脑袋上一个暴栗,咬牙切齿的模样。

东陵佑笑笑不语,如果老大听到这句话,只怕小三哥立马就蔫了。

两人打闹着离去,只留下背影。微风卷过树上的枝叶,露出东陵佑一直坐的地方。

树皮翻出里面白色的部分,赫然是两个字——

东陵。

*

东陵水儿按了下心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景雪染在野佐的事刺激到她,这两天她的瓶颈隐隐有些松动。

昨夜那个噩梦又一次刺激到她,瓶颈直接像是被冲破了大半。

这进度有些快,东陵水儿狂喜的同时也不安。

奈何景美人现今被某王爷完全霸占,水儿妹子只能郁郁地回去休息。

景雪染此刻却并不好受。

祁水思让她在床上躺着后就去一旁处理事情,虽然知道她不是困乏的那种睡着,但还是不想让光扰到她,就把床边帷幔放了下来。

这样光线照不到景雪染,可同时,他也就看不见景雪染的状况。

外界因素不在变动后,景雪染在神魂空间忍着剧痛。

她在神魂空间的身形颜色深浅源于灵魂的精神力,也是灵识。

精神力越弱,她的身躯也就越透明。

此时她盘腿端坐地面上,身形一分分的凝实,她的精神力在增长,可全身却是受着烈火焚烧一样的痛苦。

盎司在半空中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身旁,一个大号的白茧形状不停在变换,像是白茧内部的东西已经苏醒,迫不及待地要冲出束缚。

或许是白茧动作实在太大,打扰到他的思绪,盎司烦闷地踹白茧一脚。

白茧的动作停了下,然后更狂烈。

盎司还想再踹,一团白光忽的飞到白茧边缘,把他的腿挡住。

看到这白光团,盎司咬牙,忍着下脚的动作,硬邦邦地把头偏过去,眼睛对准景雪染。

或许是看他没有要“欺负”白茧的意思,白光团闪了闪光,和盎司一起面朝景雪染,压根不管白茧动作越来越大。

它只是不让大白茧受欺负而已,大白茧有啥事,跟它毛关系。

白光很豁达。

现实中床幔挡住景雪染的状况,祁水思也就看不见他心尖上的人此时脸色苍白,全身都是汗水。

第364章 淬魂

景雪染的异常是在中午才被祁水思发现的。

青骞来看了后,眉间也有折痕。

最后他变出一枚青羽放在景雪染身侧,然而不消片刻,那枚青羽就失去了本有的光泽,短短的时间却像积落有百年的灰一样。

青鸟一族与凤凰亲近,沾染有些许涅槃的力量,再经过灵气的蕴养,青鸟的青羽就有治愈伤痛,滋养经脉等等功效。

而这枚青羽的模样,是失去所有灵气才会有的。

也就是说景雪染现在的身体状况,青羽倾尽全力也无可奈何。

数量改变质量,青骞抱着这个想法又变出十枚青羽从不同的方位围绕在景雪染身旁,形成一个简易的阵法。

这回情况要好一些,那些青羽身上散发青光,点点光芒朝景雪染聚集。

神魂空间

看见青色光芒涌进,盎司脸色一黑,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真是尽会添乱!

气归气,盎司小手一挥,那些青光汇成一条细细的水流,向着景雪染蜿蜒而去。

当被“水流”接触的时候,景雪染感受到的温度更为炽热,几乎要撑不下去。

然而现实中,她的神色却渐渐好转,脸上也恢复血色。

青骞见此便没有再拿出青羽,和祁水思一起坐在一旁守候她。

没有更多的青光涌进神魂空间,盎司勉强遏制住打死人的谷欠望。

因为景雪染与蚕宝宝和安魂琴的契约,灵气入体带给她的就有三个好处。

一是普通的青骞说的那种让身体适应灵气,二是给予蚕宝宝变蛹进化的能量,三是提高景雪染的精神力滋养并安魂琴生出更强灵识。

这些好处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的。

先是景雪染帮助云翠收拾渣爹,初步完成执法者的任务,得到天道的认可,赐予她灵气入体的好处。

蚕宝宝能进化,和之前它吸收的御兽诀内力有关,因为吸收的很多,离进化不远,所以天道直接补了那一点进度,让它进化。

再有就是他身边的那团光,它是安魂琴的灵识。

安魂琴本来就有微弱的灵气,又被蚕宝宝相助与景雪染结契,天道就让灵气滋养它,让它生成强大的灵识。

最后就是灵气入体,天道直接给弄成淬魂。

景雪染学的是什么,是兽主的御兽诀,要求的就是神魂强大,天道就特别“好心”的送给她入体与淬魂的功能。

不,不对,淬体本来就是每个修灵气的人都有的待遇,重点是淬魂。

淬炼灵魂。

现在景雪染灵魂所受的痛苦有多大,那么她的精神力就会提高。

那种痛不是一般的痛,而是接近凤凰涅槃的痛。

凤凰涅槃,将置之死地而后生。

而前世,她是亲眼目睹父亲被火活活烧死。

景雪染暗中存在的心理阴影与火与冰都有关。

今生冰于她自身已受苦难,差的就是火。

受界面守护者影响的天道目的是让她浴火不再有心魔,所以痛是主要的,增长的精神力要少点。

而现在外界青骞提供的这些有凤凰涅槃之火的气息的青羽灵气于景雪染,简直火上浇油。

尽管那些灵气可以让她增长精神力,同时也会更延长她的痛苦。

所以他不得不用点手段让她身体正常,不然继续刚才那个样,这孩子总得被坑死。

第365章 他的内心

青骞正心数着自己存货的青羽用掉了多少,忽然鼻子一痒,差点没忍住不雅的打出喷嚏来。

祁水思瞧他一眼,然后盯着景雪染发呆。

人的记忆是一种有趣的东西,他混沌十余载,重逢后不敢记起的那些东西竟能一滴滴混在梦里,无声无息由不得他拒绝的强势回归,一如景雪染霸占他的心那般来得激烈。

明明失去前世记忆,却能在梦中一点点回忆起后丝毫不怀疑记忆的真假,也不怀疑他的身份究竟是何。

这一切不是因为他祁水思心理素质强大,而是因为,他从莫黎惠肚子里出生起,就有前世的记忆。

直到他四岁,莫黎惠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

祁水思现在还记得那个缠绵病榻的女人喘着气,声音却依旧温柔:“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可能一出生就知道有人在奶娘身上抹了毒,所以死活不肯吃奶。

他也不可能半岁就聪明得会悄悄去翻书来看……

或许就像是师父说的,人外有人吧。我不知道你是身份,因为什么事又做成我的孩子,但是我们好歹也有一段母子缘分。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请你,一定要活的精彩,让他为这四年忏悔……”

气色实在糟糕的女人咳嗽两下,复又闭上眼休息。

那之后,她再没能保持长时间的清醒。

只在人生最后的最后,艰难的说出四个苦涩的字:“你……负……了……我……。”

那个负她的人在她死后终于来了,他要找什么东西,却没有找到,反而看见他。

他被那人一脚踹飞,太后将他接进自己的宫里养伤,他伤还没养全,那人就把他赶出了皇宫,独自立府。

而也是那伤,让他失去记忆。

幸好莫黎惠留下的人在他的王府里照顾他,让他不至于病死。

尽管失去记忆,但人的技能不会被忘却。他的心智仍在,仍记得要复仇。

他开始暗暗的依靠莫黎惠的财力组建势力,他成为祁水皇最忽略的皇子,他一步步开始谋局,也每日每夜陷入同样的梦境……

他谋划好一切,直到等来景雪染。

她让他心烦意乱,让他改变计划,让他害怕面对,让他最后不得不对她妥协。

他没记忆的时候,景雪染就乱了他的心。

他有记忆的时候,景雪染就要了他的心。

这绕来绕去,他最后只喜欢她。

但是为什么?

祁水思很烦闷。

是不是就是因为他做不到对她放弃所有底线,所以她就要这么频繁的在他身边出事,让他担心,让他心慌?

祁水思发现,这个问题他竟找不到答案。

其实……答案很好找,只是他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景雪染与他要坚持的复仇相比,仇恨,一直都更重要。

这是祁水思下意识忽略的事实。

神魂空间

当所有灼烧灵魂的热度褪去,景雪染刷的睁开凤眼,黝黑的眸深邃吸引人。

空间中忽然铮的一声,暗色的古琴悬浮在她身前,淡色的光华从琴首滑至琴尾。

第366章 醋坛子

“安魂……”

景雪染轻声低喃。

安魂琴身微微震动,发出嗡鸣声,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本来它只是稍有灵气,但通过你,它生成灵识。”

盎司抱胸浮起来,眉眼间傲然:“虽然相较其他灵物,它不过下下等。但第一次进化就能灵识化形,勉强不错。”

盎司是真的见多识广,所以安魂这点对他来说完全等于小意思。

景雪染所懂的相对他的知识范畴来说,真的就像文盲一样。

所以景“文盲”直接忽略“博士”说的话,轻轻拨了几声安魂的琴弦,满意的微笑,而后眼神停在了不远处:“盎司,蚕宝宝它怎么成茧了,也是进化吗?”

盎司身侧后面,一个大型茧浮在半空,看着就很呆。

她自在早膳那会儿半清醒后,就被抓进神魂空间里被“火烧”,外界的事情她是全部都不知道的。

盎司点头算回答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道:“它这次进化所需时间很长,估摸这两天不会有任何动静。”

景雪染哦了一声,接着问:“它进化成功是不是破茧化蝶?”

提到这儿的时候,景雪染隐隐有些期待。

毕竟肥肥的宝宝蚕她已经看腻了,她很好奇破茧的蚕宝宝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会和蚕变白蛾一样美丽。

盎司摸了下下巴,模棱两可地吐出三个字:“可能吧。”

见景雪染还想追问,他直接挥挥小手:“你家那个醋坛子快要急死了,你赶紧出去!”

也不待景雪染说声意见,他就把她从神魂空间丢了出去。

景雪染只能无奈睁眼,看见的就是十片青羽浮在她头上。

仿佛是因为她的醒来惊动了它们,那些青羽纷纷落下,差点没盖住她的脸。

“染染!”

一直注意着她的祁水思立刻冲了过去,二话没说就把她捞进怀里紧紧抱着。

景雪染觉得自己要被他抱窒息了,他才堪堪松手。

拍拍他的手背先算作安抚,景雪染把视线投降青骞,眼神有些复杂,最后道一声:“多谢。”

青骞见此微微摇头:“是我应该做的,并且我做的也不算好。”

景雪染笑而不语。

她不打算继续多说什么,但她对青骞的确感激。

因为她知道青羽怎么得来。

羽毛于鸟犹如鱼鳞于鱼。

青鸟每月都有一片颈下的羽毛松掉,但不落。

这片羽毛会被青鸟特别用灵气蕴养,然后等它自然脱落。

这就是青羽。

平均一月松,一月养,一月落。

即三个月得一枚青羽,一年得四枚。

并且青羽脱落时,会带有一定疼痛。

堪比飞鸟拔毛,疼痛难忍。

一般这些青羽都被青鸟族个人收藏,他们特别宝贝自己的羽毛。

像青骞这样,一口气就可以拿一根与她做见面礼,用十根为她身体出力,简直难得。

那些青羽相当于他两年多的储量。

并且青羽对青鸟也有很大的作用,能这样直接给外人,让她想不谢谢都难。

景雪染是这么想的,思王爷却不知道,此刻醋坛中波涛翻滚。

她就这么拍他一下敷衍他?

祁水思不悦,看向青骞的眼神不满渐增。

心思细致的青骞一下就发现了他的不悦,最后忍住笑意,冲景雪染抱下拳走了。

第367章 寻魂1

电灯泡走了,思王爷开心了。

景美人却无语了,轻轻推开他的手,颇为无奈:“你知道人家为我做了什么吗?这么直接让他走,不礼貌啊。”

她从小所受的教育不容许她忘恩负义,祁水思深知这点。

他沉思会儿,最后低声道:“是我没有考虑好。”

景雪染闻言却是睁开凤眼瞅着他,哭笑不得地扑进他怀里:“我又没怪你,你怎么这幅语气?弄的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祁水思被她投怀送抱的动作取悦到,微笑拍拍她的后背,嗓音撩人:“难道昨晚我没让你欺负?”

景雪染:“……”

不自觉地抬手抚了下唇瓣上的伤口,她目光幽幽:“谁欺负谁啊。”

某王爷心虚的移开眼,双臂却得意地抱紧她。

他让她身上有了他专属的印记,能不得意吗?

景雪染任由他抱,同时笑眯眯地伸出手环住他的腰。

某王爷身躯一震,久久僵住。

用凤眼似笑非笑地扫他眼,景雪染颇为得意地放开手退开。

祁水思看见她那小眼神,难得没有把她按回怀里。

男女有别,他不是圣人,控制自己不容易。

景雪染脑中忽的电光火石,想到了什么,冲着祁水思笑:“我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

她鬓发微乱,却仍遮不住这笑的美丽,祁水思震了下,二话没说起身出去。

思王爷需要冷静。

景雪染却并不是单纯饿了,闭眼去到神魂空间得到预想中的答案,景美人翻身利落的下床,几步追上还在门口平复呼吸的祁水思。

见她忽然追出来,祁水思微微疑惑:“怎么出来了?”

景雪染上前邀住他的手,神色坦然:“我觉得你也没吃,准备和你在下面一起吃。”

祁水思扯下唇角,却掩不住眸中笑意。

但是,他很快就开心不起来了。

尽管他们和别人的饭点错开,没被莫君临这个∞瓦数的电灯泡照耀,可是景雪染直接抛下他跑去找了东陵水儿。

新一跑去和弄文他们一起采购物资,水儿妹子刚好一个人待在房间中,才结束一个小周天的循环。

见到景雪染,东陵水儿不由激动:“你终于醒了!”

瞧见她这幅神色,景雪染微笑调侃:“你是担心我身体呢,还是诧异我醒了?”

诧异她醒了,侧面理解就是希望她没有醒。

知晓她在开玩笑,东陵水儿手动忽略那句话,问:“你是有什么事要找我?思王肯放你?”

瞅祁水思对景雪染那个态度,东陵水儿虽然生气在野佐岭的事,可也知道祁水思喜欢景雪染。

从景雪染落水到现在有半年多的时间,她看着景雪染慢慢的变奇怪,可这种奇怪让她很喜欢。

她喜欢,接纳景雪染了,也就开始心疼景雪染。

凤还京城求娶景雪染的人多少,可又有谁真心喜欢她?

家世,名声,容貌……

东陵水儿她知道,景雪染拥有凤还京城女子所羡慕的东西,同时也没有很多。

譬如父爱……譬如真心……

第368章 寻魂2

见她出神,景雪染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问我问题然后把我扔一边自己发呆?”

“难道你回答了吗?”东陵水儿神思飘回来,略无语。

景雪染不置可否,长腿一放坐在椅子上,神色微正:“我之前答应过你的事还记得吗?”

她答应她什么事儿?

东陵水儿面露疑惑。

这丫头健忘啊……

景雪染心中感叹,因为这事的重要,也不和她开玩笑,直接道:“当初你对我发誓的时候,我所承诺的事情。”

“你有线索了?”东陵水儿脸色微变。

“怎么可能。”景雪染摇头。

东陵水儿叹了口气敲了下自己的头:“是我忘了,你这几个月没出去几次,时间也短,怎么可能找到呢。”

本来就忍了数年,也不差这段时间。

她是被昨晚的噩梦刺激到,所以太着急。

景雪染看出她极力地掩饰地失望与悲伤,怕她误会,赶紧出声:“虽然我现在没有线索,但我现在有办法,成功率应该不错。”

“真的?”

预料之中,景雪染看见东陵水儿眼中升腾起希望的火焰,让她的心不由柔软。

“真的,我也可以和你发四。”景雪染略无奈。

东陵水儿直接不管她的调侃,跑到她身边,满脸期待。

景雪染呼出一口气,先避开某些关键字,用明了的语言和她交代她可以看见鬼魂的这个操作,接着又在东陵水儿不可思议的眼神下道:“你知道的,既然可以看见鬼魂,那么你的族人魂魄也很有可能被我找到。”

她顿了下,组织好语言:“你和新一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可能也听过她话本子里面的剧情,像什么人死之后魂魄不能离开死的地方,这和现实很像。

因为东女族当日被突然灭门,你的族人死时会有强大的执念。她们只要没有其他媒介涉入,魂魄理论来说会一直待在死的地方。

你告诉我东女族族址所在地,我们可以去那儿试一下能否找到你族中先辈,因为作为魂魄,他们就算死了,也可以目睹全过程。”

东陵水儿听得有些目瞪口呆,这么荒唐的事怎么会存在?

可景雪染认真地表情却告诉她,这些都是真的。

东陵水儿闭眼冷静了一会儿,景雪染也不打扰她。

待她再次睁开眼时,从怀中取出一张羊皮纸做的地图摊开在景雪染一旁的桌面上。

东陵水儿的想法很简单,她单纯的相信景雪染,她信景雪染而已。

她信这个人不会在关于她全族被灭的事情上说谎,也信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未知的事情。

景雪染则望着她的动作微微翘起唇角。

拿出包在纸里面的墨条,东陵水儿认真在羊皮地图上画出一个范围。

墨条这个东西还是她从景雪染那儿知道的,上次景雪染画哈士奇的时候,她就很喜欢这种只是被变动一部分,却能如此方便的工具。

不用研磨,不用水,不用墨砚,也不像毛笔那样,容易让墨汁污了纸面。

第369章 黑历史

并且墨条制作方法很简便,东陵水儿都有些好奇,她怎么就想不到这样的法子。

其实很正常。

一个物品的使用方法一直被集中在一点上,那么很少会有人去打破陈规。

景雪染来自高科技时代,在这个世界本能会去制造自己适应的工具,墨锭切成墨条使用她知道方便在哪儿。

可对于习惯墨锭用来掺水研墨书写使用的东陵水儿,要将墨锭找出新式方法,这当然困难。

东陵水儿拿出的是一张凤还全域地图,而她勾勒出来的地方,正在凤还几何中心点上。

那是一个州,叫羽。

将地图推置景雪染面前,东陵水儿面上浮现些许犹豫。

“怎么?”景雪染望了眼地图,复又看向她。

东陵水儿咬唇,最后却摇摇头:“你想知道关于东女族一些其他的事的话,可以去问思王爷,他应该很清楚。”

她神态不太正常,这话又有些莫名其妙,景雪染不大明白,索性摸摸东陵水儿的头以做安慰,然后拿起桌上的地图出去。

于是已经闷闷不乐回房间的思王爷又“开心”地迎回自己媳妇。

景雪染才进门就被坐在桌边的人的冷气给吓了下,等她坐在他身旁,祁水思的冷气也不带减弱一分。

“我让你生气了?”景美人察觉到不对劲。

祁水思凉凉地看她一眼,不语。

景雪染黑线。

生气就需要哄,明显某人是生气了,她该怎么哄这位大爷?

想想前世,景美人有些懵,貌似她还没哄过他来着……都是他哄她……

景雪染沉思片刻,倒杯茶递到他唇边:“喝茶?”

祁水思斜她一眼,眸中有些无语的味道。

呃……

景雪染黑线,他这是什么意思?

握杯的手忽的被人一拽,景雪染身体前倾扑进他的怀里。

思王爷软玉香满怀,心里正宽慰一些,景雪染却想打人。

无他,瞅眼倾出去大半的茶水,景雪染重重地把茶杯放桌子上。

她是左手给他递的水,他也用左手把她拽过去,所以茶水晃出来正好浇到她。

景雪染现在侧坐在祁水思腿上,裙摆上都是茶渍,瓷白的手也红了些许。

祁水思秒慌,迅速带她站起来,把她的手执到唇边吹气。

看他慌乱的样子,景雪染本有的一点小气瞬间烟消云散,用右手摸摸他的脸:“我没事,不疼。”

都红了还没事。

祁水思理都不带理她这句话,霸气地抱她到床边,打开他命人准备好的药盒。

从年关宴入宫开始,一直到现在,她总是受伤,这药盒他不知道让人准备了多少个。

看他拿出绸缎擦干她的手,再取出药膏给她细细抹上,景雪染无语:“压根就没什么事,怎么就给我上药……”

祁水思睨她:“当初也不知道是谁,闹着非要和管家爷爷做粥,结果刚进厨房就被油吓哭。”

景雪染黑脸,这都是哪年子的黑历史了,求不提!

想起当年其实压根就没被油给烫到分毫,而自己又瞬间掉泪,景雪染就想死。

好歹她也公举过,爱美的啊!

那油花直奔脸来,就吓哭了……

第370章 日常狗粮

想起当年他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景雪染恶狠狠地瞪他:“我是要做粥,又不是要做菜,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让人准备油在那儿吓我。”

祁水思:“……”

实在没忍住内心的无力,他抬手揉揉额角,“真是服了你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景雪染略心虚,没说话。

祁水思放下药膏,眸中笑意不减,就这样也很不错不是吗?

他心情愉悦地将魔爪伸向景雪染的腰带,轻轻一抽,然后就在景美人足以把他千刀万剐的眼神里褪去她被弄污的衣裳。

一张地图就这样从景雪染怀里掉出来,祁水思接住,随意一扫,在被圈出的那一块停下,目光刹那悠长。

羽州……

景雪染扯掉外衫从他腿上站起来,将地图拿回手上,“你知道羽州不一般。”

祁水思点头,也站起身:“你想知道什么?”

上道!

景雪染凤眼愉悦,没有丝毫客气:“知道什么说什么。”

可真不客气。祁水思瞧她眼,长臂一伸,径直抱她入怀,“不拿东西交换?”

景雪染抬头和他对视,然后毫不扭捏一口亲在他俊美无俦的侧脸上。

软软的唇瓣停留片刻就离开,祁水思沉了沉眼,景雪染却忽的从他怀里跑开。

那双上扬的凤眼怎么看怎么讨打。

反应真快……祁水思暗了眼。

景雪染却觉得自己机灵,禁谷欠多年=谷欠求不满,她可不想一会儿被按着亲亲。

祁水思确实有这个想法,奈何景美人不让他实现。

看眼离他老远的景雪染,祁水思采用怀柔政策:“你不靠近我怎么说。”

景雪染耸肩:“就这么说。”

真是被宠的没法没天。

某王爷咬牙,完全忘记谁是罪魁祸首。

景雪染正得意,下一刻只觉眼前一晃,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由分说,祁水思强硬地带她到行李旁,一手翻出整洁的衣物,一手则用力地勒住她的腰。

“别先管衣服,你还没说羽州的事!”景雪染拧眉,试着去掰祁水思的手,奈何不能动他分毫。

某王爷微笑:“虽然我很开心染染你愿意在我面前不穿衣服,但是如果为了我的眼福让染染着凉,我会很心疼。”

what!

什么鬼?!

她只是让他别在意换衣服的事,先把羽州这个相对重要的事情处理而已,怎么就成了她愿意在他面前不穿衣服?

车不带这么乱开的!

景美人几欲气炸。

祁水思垂眼,用拇指按住她微张的唇瓣,指腹在柔软上轻轻摩擦:“乖,先换衣服,换好再说。”

他说完,恋恋不舍地亲了下景雪染的额头,就放开了她。

看他这准备给她穿衣的架势,简直是当保姆上瘾,景雪染无语。

衣服当然要换,可也不能就这么简单的换,景雪染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不需要洗澡吗?”

在神魂空间的感觉现实身体也会有相应反应,她就不信她今天身体一滴汗都没出。

“我忘了。”祁水思坦然承认,然后开始奴役人准备热水毛巾。

当然,是双份的,他也要清洗清洗。

好在这会儿某王爷还不是污妖王,不会提什么鸳鸯浴,不然景雪染一定拍死他。

第371章 历史

男子沐浴比起女子来说,简直是光速。

所以当景雪染舒舒服服泡完澡,终于愿意穿衣的时候,祁水思已在屏风后坐待多时。

等她穿好衣服出来,祁水思一杯茶都续了两次。

好在某王向来耐心不错,景雪染也不怕他生气,只在看见他穿的衣服时无语那么会儿。

她的服装是他准备的,柳玉那一箱的衣服压根没机会穿。

衣裳颜色是她喜欢的黑色,领口内侧有他独特的暗纹,袖口比起一般的广袖要干练很多,衣摆也不拖沓。

它唯一的修饰就是在裙尾点缀有天蓝色的莲花样花瓣。

这蛮好的。

可再看祁水思,就懂了。

他黑袍初看没什么,仔细打量就能发现玄色的腰带也有相同的天蓝花瓣。

这不活脱脱的情侣装么……

问思王爷对情侣装的执念?

答:∞。

祁水思则很满意这身装束,招来人收拾浴桶,同时把景雪染抱在腿上坐着,用干帕子一点一点擦干她墨发的水分。

景雪染捅捅他的腰,示意他别忘记羽州的事情。

祁水思笑笑,等人都散后,才问她一个问题:“知道这个世界的东女族吗?”

“知道,但不怎么清楚。”景雪染点头,十分诚实的回答。

东陵水儿并没有仔细和她说过东女族的事,她对这个世界东女族的认知,绝大部分还是停留在前世的那个族群,并不算了解。

“这很正常,除了各个古老皇室,了解东女族的也不多。”祁水思勾唇,微微侧过脸,深邃的眸子里忽的多了些许冷意以及嘲讽。

那冷意、那讽刺来得刻骨,一眼望去仿佛能冰冻心脏。

景雪染拧眉,蓦地伸出手将他的脸转过,正对自己。

“你……”祁水思从自己的思绪挣脱,微怔。

下一秒,温软的唇覆盖在他的眼睛上,轻轻的,如同羽毛拂过的温柔。

一小会儿,景雪染就重新坐直,凤眼却对视着他的眸,声音淡淡的:“我问你羽州的事不是要勾起你不愉快的记忆,如果有你厌恶的事在里面,那我宁可不听你说。”

祁水思愣住,随即意识到是他刚才情绪有些不稳,让她担心了。

心中暖意弥漫,祁水思将她的手包在手心里,唇畔的笑几乎溺死人。

刚才还不开心的样子,现在就笑成这样……

景美人略无语。

祁水思把他的下巴搁在景雪染柔软的发上,让她看不见他眼中的风云诡谲。

“看过凤还皇室的更替吧?”

“嗯。”景雪染在他怀中点头,想到当初为了解这个地域翻看的凤还史,上面记载着这千年皇朝的皇族更替,竟让人有些无语。

祁水思释放她的双手,再次擦拭瀑布般的青丝,同时道:“那你看过风云皇室的历史吗?”

风云皇室?

他的生母是风云皇室的公主,现在这个问题却和凤还扯不到关系,是有别的什么深意吗?

想不到也确实没看过,景雪染摇头。

祁水思并不诧异她的回答,或者说她回答是否并没有那么重要。

第372章 皇室更替

他接着道:“风云皇室由莫家人统领,从未出过变数,它的传承和凤还一样有着千年,却更统一。

而千年大国除去凤还、风云,还有沧雾、天衡。

染染,你可知道这四国的相同之处吗?”

祁水思笑着发问。

这题目却让景雪染很懵。

她虽然还不至于孤陋寡闻到不知道凤还以外的三国,可要说再深一点的了解,请让她去死。

奈何这回祁水思一直笑着,却不说话,摆明了是要她回答,景雪染只能皱眉思索。

当今世道有凤还、风云、沧雾、天衡四大强国并列,及二十八小国林立。

其中凤还偏处寒带,四季相当只有春秋冬三季,而飘雪冬日就要占去半年。

风云地处凤还南处,接壤之地是一条广阔连绵的大河。与凤还寒冷不同,风云国四季分明。

沧雾国在凤还东南方向,是与凤还相距最远的国家,两国之间有名为胡海的海域,每年四到十月份,包括胡海在内,沧雾国四周的海域都会升腾大雾,以至于国内降雨多。

而天衡国,处凤还西南,一条洺关山脉分界。天衡没什么天灾,一年四季风调雨顺,百姓生活亦是祥和,它是四国里面国力最强的一国。

这四国说不同点还好,这相同之处……

景雪染抓抓发丝,然后在他怀中仰起头,盯着他线条完美的下巴,十分鄙视自己地道:“都是千年大国。”

说完,她等着来自祁水思的嘲笑。

可思王爷只是笑眯眯地将她的发丝从她的魔掌中拯救出来,然后很正经的道:“就是这点。”

呃……what!

敢不敢走点心……

景美人无语,问题是这个完全没必要问啊,他自己不都说过了吗?

祁水思没有get到她的无语,仍旧一边擦弄她的发丝,一边道来重点:“四国传承千年,也只有四国才能在中间更换皇室数次却不导致国家分裂。染染你应该很无语凤还五次的皇室更替,但你不知道,除了风云,其他两国,每国皇室都至少更替过五次。”

至少更替过五次!

这句话像是惊雷一样炸在景雪染耳边。

一个国家,皇室的更替难免会导致朝中势力不平衡,并且像有人起义造反之类的,直接会导致国内各个势力群起,分裂在所难免。

可是除了风云以外,凤还、沧雾、天衡竟然都有数次皇室的更替?!

它们是怎么做到维持国家统一到现在的?

怀中人的身子一下有些紧绷,她的发丝也擦得差不多了,祁水思索性将帕子放在一边,大手握住她的小手,把玉指全部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半是开玩笑道:“染染,不要太震惊,你问的和我要回答的,都跟这个有着莫大的关系。”

“你再吊我胃口就死定了。”景美人丢下不轻不痒的威胁,凤眼中升腾起难掩的趣味。

祁水思低笑,喉咙轻轻震动,说出惊天的秘密:“不分裂的原因很简单,四国领土的掌权者并非皇室,而是隐世家族。”

第373章 隐世家族

隐世家族!?

“四大国每一国都有隐世家族,他们不插手皇族的更替,却掌管着己方的领土。

一个领土只准存在一个皇族,一个国家,一个国号。

所以四国之间关系尚可,从没有发生过战争,这也是因为隐世家族之间彼此交好的关系。”

景雪染听到这儿心中似乎明了几分,仰头看着他:“东女族是不是就是凤还的隐世家族?”

祁水思面色有些凝重:“是。”

景雪染觉得大脑有些乱。

不难听出,隐世家族守护着他们的国家。但是,凤还的东女族,十二年前已经灭族了啊!

一个守护国家千年的家族,怎么被人用大火从世间抹去。

是其他国家下的手吗?

守护一方的家族被灭,那么别国就有可乘之机,所以不怪乎景雪染第一个想到的是其他国家下手。

“染染,你是不是知道东女族被灭?”祁水思忽的发问,让景雪染的思考暂停。

没有任何隐瞒,景雪染点头。

祁水思沉吟,而后再问:“你认为是什么人做的?”

祁水思知道她不傻,却着重问了这个问题。

景雪染思索片刻,道:“六层二十八国,三层其余三国,一层凤还本土。”

凤还疆域最吸引的就是那些小国,所以那二十八国可能性很大。

风云、沧雾、天衡背后三个家族与东女族交好,但过去多年,其中关系若有变数也未尝可知。

而可能性最小的就是凤还本国的人,但她并不排除。

因为隐世家族的存在导致凤还不可分裂,有人心怀不轨铲除东女族也不无可能。

“和我一样。”听她的推测,祁水思不由笑了。

当初他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济苍住持就问过这个问题。

他的回答,与她无异。

面对他,景美人毫不知谦虚为何物,扭头仰着下巴,傲娇至极:“恭喜你有和我一样智商。”

祁水思好笑的瞧她,大手松开让她侧坐在他腿上,这样方便她和他说话,不用头扭的这么辛苦。

景美人很受用他的体贴,却不喜欢这样跟个小孩一样,难得红了老脸自己站起身,拉张矮凳在一旁坐下。

思王爷福利没了,有些不满,但还是继续道:“因为一场变故,东女族居住点有过迁移。后来羽州成为东女族的栖息地,她们一族在那里居住了五百余年。”

景雪染依稀记得东陵水儿当初与她说的是东女族只是一个普通的族落,有记载不过五百年而已。

这和祁水思对她说的有很大不同之处。

她相信两个人都不会骗她,那么,会不会是东陵水儿本身知道的并不全面,所以她才让她来问祁水思?

觉得事情越发模糊,景雪染干脆停下头脑风暴,伸手扯住祁水思的袖子:“我要调查这件事,你的路程能不能去羽州?”

去羽州……

回忆了下祁水皇给他指派的地点,祁水思点头:“他给我指派的地方有羽州,再去两个他指定的城就能轮到。”

这样,最好不过。

心中有些怪异,景雪染却不知这怪异从何而来。

第374章 危临

她这点子怪异还没容她想清楚,祁水思忽的就把她抱起来。

动不动就公主抱……

景美人无语:“你干嘛?”

“我累。”思王爷无辜的蹭蹭她的脸。

累……

累就是要休息……

休息就是要睡觉。

他抱她就是要她陪他一起睡觉。

景雪染无语地推开祁水思的头:“虽然说我精神上有点累,但你不觉得我身体真的睡太久了吗?”

睡眠是身体的需要,对于灵魂来说,灵魂的睡眠则是在恢复。

她表示,除了今天受的折磨外,她不管精神还是身体,都不怎么困啊……

祁水思俊脸浮上委屈,然后别过头:“那你去忙吧,今天守了你一天,我想先休息。”

看他委屈的表情,还转过头去假装坚强,一副你去忙吧忙吧,我很好。

景雪染绝倒。

明知道他是装的,可她还是没办法真的把他丢下。

景美人咬咬牙,自暴自弃道:“行行行,随你乐意。”

说着你去忙,然而手压根没有松过一分的思王爷露出满意的微笑,抱着美人就朝床边走。

然而,当他迈出两步时,却顿住脚步。

瞅了眼自己与景雪染身上的黑衣,某王爷镇定开口:“染染,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出去散步,活动活动筋骨比较好,特别是你,都躺一天了。”

他一脸正经。

景雪染几欲吐血,而后小手一挥:“散步你还不放我下来。”

祁水思有些不舍地放下她,然后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无视景雪染横他的小眼神,坦然自若的揽着她走出去。

拜托,他早就让人准备的情侣装怎么能刚换上就脱下?

怎么着也要出去逛一下,撒撒狗粮。

其实现在不过傍晚,天边还能看见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微凉的风吹过,带走客栈里的浊气,换上清新的气息。

买完东西回来的一众暗卫就撞见自家主子对他们无情的抨击。

嘤嘤,就欺负他们单身的。

青骞正好带已被景雪染“抛弃”的逐月和幽穹出来,这两只撒开爪子就朝她飞奔而去。

景雪染也想这两个小家伙,弯腰捞起他们抱怀里。

鉴于逐月实在太胖,某美人十分“不舍”地把他塞进祁水思的怀里。

喜新厌旧的女人!

逐月呲呲牙,三瓣唇都要拦不住他想咬人的门牙。

幽穹也想学他呲牙,奈何什么都没长,只能一个劲往景雪染怀里钻,无耻的卖萌。

祁水思很想把两支崽子调换下,不过考虑考虑重量关系,还是由着幽穹继续无耻。

这时候男女的区别就出来了,因为体力,景雪染觉得抱两只麻烦,祁水思却能单手抱着最重的逐月,还有空余的手继续揽着景雪染。

两人都已经出来,自然不会只在客栈里面走走,思王爷直接带着美人去街道上。

索性这会儿人少,景美人也就不用戴面纱。

偶尔经过的小孩会被他们怀中的萌物给吸引,来找孩子的大人则会被两人的容貌吸引,感叹哪家的少爷小姐出落的这么好看。

牵着马缓缓走在路上的黑衣人蓦地停下脚步,凝望两人的身影,斗笠黑纱下有紫色的光芒闪过。

第375章 刺杀

陆星危眯了眯眼,目光停顿在祁水思揽在景雪染腰上的手。

他从凤还京城风尘仆仆一路追到这儿,结果就看见这混小子大摇大摆的秀恩爱,爪子还放景雪染那臭妮子腰上宣示主权。

总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这算什么回事?

陆星危眼神又放在走在景雪染身旁气质温润的青骞身上,眉毛忍不住的跳。

景雪染这丫头是磁铁做的么,出门还能自动吸美男?

陆邪医怨念了,他为人家千里迢迢的赶路,马都累晕了几匹,结果看见这么一副粉色泡泡满满的狗粮现场,苍天,凭什么!

而陆星危认为的狗粮现场,实际是——

“染染,你不觉得应该让幼崽锻炼一下走路么?”

某王爷盯着景美人怀里面吃豆腐的狼崽子,莫名就想把这个蠢萌掀飞。

他媳妇的豆腐他都没吃成,凭什么便宜这条狼?

貌似听懂他的话,幽穹抖抖耳朵,小脑袋对着景雪染抚摸他头的手就是一阵乱拱,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景雪染瞅两眼对她卖萌的幽穹,这家伙是比一般一个月的狼崽要大点,可也没大哪儿去,肉垫都还粉嫩粉嫩的,让他现在锻炼锻炼下地走……

景美人果断摇头:“人家奶都没断,牙也没长,而且又不是不会走路,用不着锻炼。”

思王爷黑脸。

守擂成功的幽穹开心嗷呜两声,蓝色的眼睛瞟眼祁水思,那叫一个得意。

靠!

祁水思不死心,这回打感情牌:“染染,幽穹来之后你都不怎么抱逐月,动物也是会伤心的。”

好像是这个理……

景雪染眨眨眼,把幽穹塞祁水思手上,自己接过逐月抱着。

遥望怀抱很久的逐月如愿以偿,把耳朵耷拉着,学着幽穹的样子用毛茸茸的头顶景雪染的手。

这招对女性太适用,加上逐月肉更多,毛更蓬松,景雪染就这么抱上瘾了。

逐月可比幽穹识趣的多,待她怀里不乱蹭,某王爷满意了,狼崽子却悲愤了。

蠢萌之间的眼神战斗开始。

准确来说是幽穹单方面的战斗,毕竟逐月不鸟他。

景雪染正揉揉灰兔的肚子,觉得手感太好的时候微微愣住,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

环顾四周一番,她将视线停在一个头戴斗笠,手牵着马的男子身上。

斗笠上的黑纱挡了他的脸,使人看不真切,但隐隐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有风徐徐吹过,黑纱飞舞,露出一双星辰般的紫眸。

陆星危!

凤眼瞳孔一缩,景雪染正欲向他走过去时,四周空气出现短暂的凝固。

杀机顿起!

数位黑衣人蓦地出现在四周建筑物屋顶上,手中的兵刃折射出冷芒。

一声口哨音响起,他们齐刷刷向着景雪染他们冲过来。

“小心!”

青骞高喝,数片青羽像叶子一般被他从袖中抖出,围绕在三人身旁,几个猝不及防的杀手撞上去,身上多处几天血口。

运气不好的正中要害,倒在尘土中。

祁水思皱眉,抽出腰中的软剑,把景雪染挡在身后。

第376章 杀

“把幽穹给我。”景雪染冲着祁水思道。

因为才沐浴过,景雪染根本没带玉笛出来,知道自己现在没办法一起对付这些杀手,不如在后面保护好蠢萌,不给两个战斗力添麻烦。

祁水思知道她所想,举剑震退一个杀手,将幽穹抛到景雪染怀里。

景雪染拍了拍逐月的屁股:“知道你听得懂,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

说罢,她把逐月放下。

逐月异常乖,几下蹦一边去。

杀手的主要目标是人,这些宠物不会多管,与其带身上一起连累,不如放他们先躲着。

至于幽穹,它还小,这样刀光剑影的场景里,一不小心不是被砍死就是被踩死,景雪染不得不抱着他。

两个男子一黑一青将女子保护的滴水不漏,但是明显,冲祁水思去的人要更多。

景雪染躲开一个漏网之鱼刺过来的剑,一脚把他踹开的同时不由抬头望了望陆星危的方向。

周围的人早就尖叫着逃跑了,陆星危却还牵着马站在原地,他没有跑的意思,也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

这家伙儿是在发呆吗?还是说他觉得这群人给他们造成不了伤害,所以就看看戏?

景雪染觉得后者可能非常大。

许是看见她的目光,陆星危歪了歪脑袋,手中忽的多出一个瓷瓶,他单手揭开瓶塞,一缕缕灰色的烟雾蔓延开。

有风吹过,那些灰烟正朝着他们来。

邪医大人上场,舞刀弄枪怎适合他?

只有这暗处的毒药才是他的风格。

景雪染扬眉,把自己躲好,用灵气控制那些灰烟蔓延更快,同时把自己这一行三人和兔子避开。

灰烟很轻,她灵气稀薄也能控制。

所以当这些杀手发现事有不对的时候,灰烟已经将他们笼罩,不过几息,杀手全部倒地。

他们的胸膛还有起伏,意识还很清醒,可是身体丝毫不能动弹。

很厉害嘛。

景雪染对陆星危竖起大拇指,而后控制那些灰烟全部飘散到天上去。

这边动静吸引了暗卫们,饮血第一个赶到,目睹一群人活着倒下的诡异场景,他先看眼祁水思,“主子,需不需要留下一人审问?”

祁水思神色微冷:“不用,全灭。”

他知道是谁,自然没必要留活口瞎废功夫。

饮血得到指令,拔出剑,不过片刻,血腥味立即侵染了这块地。

景雪染皱眉,带两人一兔一狼走出那个位置,远离血腥味。

陆星危慢悠悠地牵着马过来,黑纱下紫色的眸不辨喜怒:“丫头,新学的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他指的是刚才景雪染控制灰烟的事。

景雪染吃过他的药,灰烟对她不会有什么影响。陆星危本来打算是让那两个男的也跟着杀手一起中药倒地,但是就这么被破坏了。

他可不会傻乎乎的以为是他们好运,老天都让风照顾他们。

景雪染摸摸鼻子,这货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

不过灵气这东西,也不好解释啊。

于是景美人在他走近之时一手拍他肩膀上:“总之你知道厉害就行。”

第377章 论吃醋

这敷衍的有点过分啊。

陆邪医那叫一个不爽,脸都黑透了。

“咳……你怎么来了?”景雪染赶忙转移话题。

陆星危斜扫她一眼,“还不是因为某个人太不省心,让她娘对我大呼小叫,把爷硬生生给逼这来。”

想都不用想,景雪染就知道“某个人”是在指她,不过——“我娘叫你来干嘛?”

陆星危白她一眼:“你是不是难得逍遥一阵就忘了你是个病入膏肓的家伙?”

景美人囧,她不是忘了,她是根本没这个概念好伐。

虽然穿越之后景雪染经常晕倒,身体异常状况也是不断出现,但在前世经历那二十多年后,这些病痛对她来说就是——完全忘记放心上。

她还未说什么,祁水思听见病入膏肓四个字后直直看着陆星危,声音低沉:“她身体是什么问题?”

祁水思知道陆星危,济苍住持的大弟子,尹贤和卓嫣的同门师兄,江湖人称——邪医。

因为他可弹指间取人性命,也可银针一动治人续命。

亦正亦邪的人,本不好定义,可他恰生异色紫眸,凤还视异眸不详,这位就成江湖中正牌厌弃,反派绕道的角色。

江湖人不知道陆星危是济苍住持的得意门生,也不知道他的医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尹贤解决不了景雪染的问题,陆星危却有可能解决,可他都说病入膏肓……

祁水思握紧拳头,等着陆星危回答。

景雪染愣了愣,心里暖融融的。她拍拍他的肩膀:“只是一些小问题,我都找到办法解决了,根本没病入膏肓那么严重,他开玩笑呢。”

开玩笑……

陆星危阴测测笑了:“你这丫头以为你的问题能拖这么久是因为它不严重?如果不是爷,你早红颜成枯骨了。”

景雪染抹脸:“知道你厉害,但是……唔…?”

但是后面的话被陆星危用手隔着手帕堵住,陆邪医横眼胳膊肘外拐的景美人,不咸不淡道:“就算你这么几天找到什么办法,身体也不是闹着玩的,爷我要先给你检查。”

说完,他轻轻推了推景雪染,示意她带路,同时内力传音:“臭丫头,你不赶紧配合我去检查,爷就和你绝交。”

这算什么威胁?

景雪染朝天翻个大白眼,乖乖地前去带路。

陆星危是什么个性,如果他真的不想来,杜芊闹翻天都没有用。

他千里迢迢追到这儿,不过是为了她这个损友,她又怎么好意思再和他闹?

陆星危是要为景雪染检查身体,祁水思勉强原谅他捂景雪染嘴的动作,黑着脸走在两人后面。

青骞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执法者身体确实需要让医者查看,思王爷不必吃这种小醋。”

祁水思黑脸:“等你有了媳妇就说不出来这种话了。”

青骞笑着摇头,如果他有了心仪的女子,定然不愿让她有受一分一毫的病痛,吃醋怕是难免。

不过这样的醋吃一吃也无妨,可景雪染是世凰,是这个世界的执法者,以后身边的豪杰只会越来越多,思王爷明知刚才那位只是医者都还有吃吃醋,以后不得醋死?

第378章 幕后黑手

景雪染把陆星危带到客栈,叫出那个对他们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的掌柜开间房,然后就把陆邪医扔到了一边。

她是这么说的:“我看你黑眼圈跟用墨水画上去的一样,这么浓,要不先休息一下?”

陆星危双手抱胸,下巴微昂:“你以为我看不出看你是在想打发我?”

景美人一脸无辜的淡笑:“我只是闻到你身上汗味有点重,觉得你应该很不舒服,需要洗洗风尘休息休息而已。”

汗味有点重这五个字让陆星危败下阵来。

于是陆邪医成功的被美人打发了。

景雪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找祁水思。

然而她刚推门进去就愣住了。

男子身姿挺拔,面如冠玉,他玄色的衣裳还被拿在手上,精壮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

此时他面露诧异,扭头看着她。

“你……”没想到看见这样香艳的场景,景雪染有些不淡定地关门,强壮镇定地挤出几个字:“身材不错啊。”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祁水思怔愣了一下,而后把手中染血的衣裳一扔,朝她走过去,也不管她那干巴巴的“调戏”,皱眉:“怎么这么快?他给你检查没有?”

他开口就是问她身体的事情,这么明显的关心,景雪染心暖暖的。

当你为一个男人感动,然后这个男人在你面前刚刚好光着上身,并且身材还不错……

景雪染别过头,轻轻把祁水思推开,声音微降低:“他赶过来很累,我就让他先沐浴休息一下,所以还没有检查。”

不管怎么说,之前目睹过她出现异常,祁水思现在把景雪染身体状况放首位,乍听这个回答有些许不满意。

而这会儿景雪染却把他推开,甚至还把头扭过去不看他,思王爷内心一下不满了。

他颇为幼稚地拉住景雪染的手,微微使力就将她揽进怀里抱着。

景雪染因为祁水思没穿衣服才移开的视线,他这样把她抱着……

这下好了,什么她都看见了,还亲密接触了……

景雪染不知道她是该哭还是该笑。

哭她对祁水思越来越没有抵抗力,笑她现下算是占了某人的美色。

不管怎么说,前世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虽然相较此时代女子要开放很多,景雪染还是难免纯情的红了下耳根。

思王爷正有些生闷气,低头却瞥见那一抹朝霞般的红,想到他这会儿不着片缕,祁水思的松开景雪染,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看到景美人不敢望他的样子,噗的一声笑出来。

景雪染微恼,动真格的把他推一边,自己跑到桌旁坐下,问出她本打算要问的问题:“你是不是知道那些刺客是谁派来杀你的?”

蓦地谈到这个话题,祁水思抿唇,拿过一件中衣慢慢套上,声音含着莫名的东西:“染染,其实你自己应该有猜测了吧?”

景雪染深呼一口气,说出那三个字:“祁水皇。”

祁水思与祁水皇关系僵硬,从他幼年被赶出皇宫分立王府就可看出一般。

谁家父亲疼爱孩子会忍心就让孩子失去母亲后,小小年纪独立?

第379章 往事1

可是就算不疼爱,怎么也不至于狠心到派杀手来刺杀自己的孩子啊?

景雪染呼出一口气,胸口竟有些发疼。

景清把儿女当做搏得名声的工具,她不耻;陆守忠不将自己儿女当人看待,她唾弃;云鹫为钱财出卖妻女,她憎恶。

而祁水皇,他膝下子嗣有祁水思不多,无祁水思不少。他忽视祁水思多少年,为什么就不能继续忽视下去,偏生要安排他出巡,还要派出人来劫杀他自己的孩子?

景雪染厌恨至极。

“染染,别生气。”他声音中带着笑意,安抚她暴躁起来的情绪。

可如何能不生气?

景雪染握紧手,一拳锤在桌面上,凤眼闪着凌厉的光:“他不过是侥幸得到做你父亲的机会,有什么资格抹杀你。”

木桌发出沉重的闷响,景雪染绷着脸,红唇抿成一条直线,可见其心之气闷。

祁水思听闻响声,连忙几步走到她身旁,把景雪染的手执起查看。

果不其然,她手背上已经红了一片,在洁白的肤色下显得触目惊心。

“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祁水思眉宇间几道折痕浮现,大手将她的手上轻轻地包住,声音含着丝丝无奈:“别因为这个伤害自己,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敌人,所以他对我是好是坏我都不在意。”

景雪染握拳,知道他说的对,可还是生气。

夏思从未有过父爱,为什么他成为祁水思了,也仍旧没有!

甚至这个父亲做的更过分!

“他欺人太甚。”冷冰冰咬出这几个字,景雪染抱住思王爷,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君临家人最为护短,夏思早就被她当做亲人,现在祁水思更是她的伴侣。

知道祁水皇派杀手对付祁水思,景雪染能忍住撕人就不错了。

作为受害当事人,祁水思有些莫名其妙,毕竟他没什么感觉,他的人却气的不轻。

他好笑的拍了拍怀里姑娘的背,让她坐在他腿上,抚平小姑娘的心绪。

敞开的窗户外,绚丽的火烧云已经回家,只有不甘心沉下的夕阳散发出那点光线洋洋洒洒的铺满房间,照射在相依偎的两人身上。

“染染,”祁水思的声线冷淡,带着点点莫名的情绪:“我的生母叫莫黎惠,她是风云国的灵瑶公主,曾经是洁心大师的关门徒弟。”

好端端的怎么提这个?

景雪染止住郁闷,仰着头观察祁水思的脸色,却发现他神色如常,继续道来灵瑶公主的故事。

作为洁心大师的关门徒弟,莫黎惠活泼又热情,尽管学的是医术,但总是和安静这个词摸不着边。

二十二年前,她遇见了祁水皇。

她与洁心大师所学的一手医术很快取的祁水皇的兴趣,并帮他解决了一些小事。

当年祁水皇气质温润,又有着霸道,十分吸引佳人的心。

莫黎惠也不例外,她一颗心都给了祁水皇。

而莫黎惠的热情似火也吸引了祁水皇,两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初时,他们关系融洽,一对才子佳人。

风云皇室招莫黎惠回国时,莫黎惠却用洁心大师的名义留在了凤还,却不知,这是她噩梦的开始。

第380章 往事2

祁水皇当时如此辉煌,身旁爱慕的女子又岂止一人。

其中就有东胤国的长公主。

东胤国处于凤还东北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国家,国人皆是能歌善舞,以热情狂野昭著。

长公主爱而不得,用手段掳走祁水皇当做战俘,并挑拨两国开战。

情况紧急,莫黎惠一人冲进东胤的边关,九死一生烧毁他们的粮草,又劫持长公主,终于救回重伤的祁水皇。

先皇启水醉因为操心唯一的儿子,本就有战场旧伤的身体禁不住刺激,重病驾崩,举国悼念。

祁水皇同时昏迷不醒,国内局面却没有因为无君产生动乱。

当祁水皇醒来之后,一切彻底改变。

他发兵进攻东胤国,掠取十二城池,又向风云皇室求娶莫黎惠。

两国关系不错,风云同意。

但是直到祁水思登基大婚那一日,给莫黎惠的名分却只是妃!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祁水皇仿佛恨透了莫黎惠。

“他又娶了很多女人,但始终没有立后。没人清楚他如何想的。

他乱情使我母亲怀孕,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天,他钦定下我的名字,不论男女,都名思。”

这是不愉快的记忆,祁水思沉眼,声音越发的低沉:“凤还多忌讳这些,染染你知道的。他当时定的名字,就表明了对我的态度。

宫里面无数人使着手段要我们死,我初到这儿,只能假装着,运气好没中招的样子混过去。

我三岁那年,杜清悦进宫,荣宠不断。不过几月,祁水皇就下令软禁我们母子二人。

我亲眼看着母亲咽气,他头一次踏足进入我们的宫殿,一脚将我踢伤,然后把我赶出皇宫。

也正因为那次受的伤,我完全失去前世所有记忆。”

竟是这样……

景雪染闭眼,怪不得他记不住她,忘却了她,原来是这样。

当年不过四岁的幼童,并且还是他的血脉子嗣,祁水皇到底是如何狠心将他踹伤,并且就将刚刚失去母亲的他赶出皇宫。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可以这么狠心的!

呼吸微微的加重,景雪染内心有些绞着疼。

“染染,不要因为这些生气,你要知道,我从来就没奢望过他什么,也从来没有觉得我能拥有什么。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待遇,我早已习惯。”祁水思低头自嘲笑笑。

他得不到长久的母爱,也得不到父爱。两世都是这样的结果,他已经把内心磨的足够坚硬。

他是这样想的,景雪染却不是。

深呼一口气,她欺身把他抱住,声线略微沙哑,带着教训意味:“我记得你说过,思是代表思念,是个美好的字,而不是凤还人自我认为的那样不详。

既然祁水皇没有善待你,没有善待灵瑶公主,那终有一天他会付出匪浅的代价。

等你能向他报仇,我会亲自去踢他几脚,让他装饰的大脑运行。



他的姑娘明明这么小,却在这个时候像个高傲的飞鸟,把他纳进了她的羽翼范围,从此不离不弃。

祁水思笑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第381章 想歪

“你笑什么?”

景雪染皱眉,她明明是在说正经的事,他怎么能笑?

祁水思薄唇弯起,低头贴上那片软绵。

“你……”

景雪染尚未反应过来,他却又放开她的唇,把她按在怀里。

“景雪染!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暴喝响起,来人愤怒不已。

陆星危!?

景雪染刚想转头,祁水思却一把摁住她,扭头不悦地看向陆星危,“进门之前要先敲门,你不知道吗?”

他抱着景雪染,中衣松松散散的,按住景雪染一派宣示主权的意味。

房中尚存丝丝缕缕的血腥味不停刺激陆星危的大脑,他冷笑一声,道:“思王爷,你可真是个禽兽!”

说罢,陆星危甩袖,数枚银针同时射向祁水思。

和自己媳妇一起腻歪的时间被人突然出现打断,祁水思冷哼,浑厚的内力震开银针,并让它们以更大的力道反弹回去。

陆星危不管名声再怎么好听,也只是一个医生,内力左不过二十年。

而祁水思就不同了,他内力修习的增长和他们大有不同,二十年的时间修习,他却能匹敌三十年内力的强者。

谁落败已经是很明显的事实。

银针停在半空中,针尾高速的旋转。

忽的,那些银针晃了晃,直奔陆星危而去,而他的内力也即将抵挡不住,景雪染挣开祁水思的束缚,看着那满天针雨所对的人。

二话没人,景雪染手一挥,用自己的灵气加入陆星危的内力,与他一起硬抗。

房间内瞬时多了一股诡异的气流流动,带给人舒适的感觉。

染染的灵气……

祁水思在第一时间撤掉内力。

而失去施力方其中一个力,银针出现反向运动的趋势。

幸亏景雪染及时反应,手一勾,灵气散去。

根根银针顷刻间掉落在地上。

陆星危黑着脸,他知道有股神奇的力量支持着他,却不知道是谁。

最后,他看着景雪染道:“死丫头,和我走,不要待在禽兽旁边。”

景雪染扶额:“你怎么说话呢,他才不是禽兽!”

“不是禽兽?”陆星危冲了过去,紫色的眼在景雪染嫣红的唇,祁水思散乱的中衣,还有他按着景雪染的手上,怒喝:“这么明显了,你当我眼瞎吗?

这个男就是看上你身后的权势,所以知道你身体弱还不停的对你做这些禽兽不如的事!”

尹贤和陆星危都是医者,当初尹贤都会向祁水思提出女子年龄太小不能结合的事,陆星危又怎么不会担心提防这一点。

祁水思一听就明白了,感情是他和他家染染貌似有些亲密,这个男人就……

景雪染捂脸:“你想些什么啊!根本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这想歪的也太歪了!

她只是在祁水思换掉沾血衣服时刚好进来,询问他关于杀手的事,让他情绪低谷,所以就被抱了一会儿。

尽管祁水思现下衣衫不整,她还被他按在腿上坐着,唇上可能还有点可疑痕迹,但他们,什么都没做啊!

她家小思怎么会那么禽兽!

第382章 无厘头的威胁

不是他看到的那样?

那能是哪样?

陆星危气呼呼的:“那你告诉我,他亲你没?”

景雪染捂脸:“亲了。”

陆星危:“他抱你没?”

景雪染:“抱了。”

某邪医笑得瘆人:“对于男人这种本质上无限接近禽兽的生物,臭丫头,你也真不怕哪天被他吃干抹净然后扔一边去啊。”

景雪染:“……”

敢问这位仁兄,敢不敢不开车!

说好的古人迂腐保守,但能这么“开放”地开车,到底哪儿迂腐、哪儿保守了?

陆星危不知道景雪染如此腹诽他,目光死死的瞪着祁水思,恨不得把紫色的眼眸钉在他身上。

现下他的感觉就是:本大爷辛辛苦苦浇了五年水的白菜被猪拱了,哪怕这只猪镀金的也不能抹去本大爷心里的痛~

思王爷哪儿是好脾气的人,陆星危居然当着他的面在景雪染跟前说坏话,如果不是媳妇在,祁水思估计又要动手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黑着脸散发低气压,双目阴沉地看着陆星危,带着丝丝警告。

陆星危眯起紫眸,哼笑:“你以为这么多年你在相府做些什么我不知道吗?”

他是五年前才开始为景雪染医治,可他的那位师父不是啊。

济苍住持是真正的慈悲为怀,当年尽管知道景雪染与杜芊身上背着累累血债,还是隐藏身份帮助她们压抑寒山蛊带来的危害。

毕竟当时,景雪染的确可怜,也的确无辜。

而他的慈悲使他发现了禅友洁心大师爱徒的孩子就在景相府。

所以,一直以来,陆星危都知道相府中的“景雪思”并非景雪思。

济苍住持为了保护友人爱徒之子,没有告诉他祁水思的身份。

但是自他接手景雪染这五年来,景相府里“大少爷”有什么动作陆星危并非不知情。

所以,祁水思派人坚守秋风院,在景雪染落水醒来后派人监视浮华轩,还有以前他对杜芊母女们下手的若干次,陆星危都知道是他在操控。

他唯唯不知道的只有他这么做的理由而已。

而上次,在浮华轩中,他和他对打的那一回,陆星危得以窥见了这个秘密,知晓了祁水思转换的身份。

济苍住持曾经说过,景相府中有双凰,双凰福泽天下。

以济苍住持对祁水思的态度,恐怕不会对他瞒着这事。

如此一来,陆星危绝不会傻傻的认为祁水思娶景雪染没有任何目的。

无辜的思王爷并不知情自己被安了这么一个罪名。

听陆星危话中暗藏的威胁,他毫不在意,反正他已经没有什么事瞒着染染,这邪医拿他曾经做的事威胁他也没用。

顶多就是翻出他给杜芊他们下绊子,或者他有过娶景雪灵的念头等诸如此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其中就景雪灵的事情较严重,他还没有仔细和染染解释过。

但他绝不会和在她扯上半分关系,所以染染肯定不会吃这种飞来之醋。

而至于其他的那些绊子,完全是染染来这个世界之前他做的事,他家染染会因为这些事跟他闹吗?

不会!

第382章 免疫力

这两人心理活动景雪染不清楚,但她却听懂了陆星危那番隐藏的威胁。

这威胁背后的含义就是陆星危已经知道祁水思在景相府的身份。

好好的一个王爷不当,偏要换张脸去做一个普通的相府少爷,这背后怎么能没事情。

所以陆星危是想用此警告警告祁水思。

还好只是警告一番,她家小思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宰了他这话唠灭口。

景雪染无奈叹口气,随后就被陆星危拉走。

为了给这个别扭的邪医消消气,景美人只能对她家小思挥挥手作别。

祁水思没拦着,刚才没检查,陆星危这次拖走染染应该就是要办正事了。

如果不是这个臭屁的家伙儿医术比尹贤还高,他才不会让他碰染染一下!

而此刻,被拖走到陆星危房间坐下的景雪染开始了被教育模式。

“男女授受不亲……balaba”

“你是女孩容易吃亏……balaba”

“你不能让他占便宜……balaba”

陆星危仰头干掉一杯水,真的是,嘴都给他说干了。

低头再看景雪染,一双凤眼呆愣愣地盯着他。

陆星危冷脸,伸出手在她面前晃晃。

那双眼珠动都不带动分毫的。

“景雪染!”

“嘶…”景雪染一手揉着被敲疼的脑袋,另一手拿给陆星危诊脉。

陆星危打人越来越疼了,她不就发了个呆,至于跟小学班主任一样狠吗?

她心里哀怨,陆星危脸色却越来越沉。

景雪染有些疑惑,这具身体最大的毛病就是寒山蛊,可是蚕宝宝已经移走,不会有寒源威胁她,她也受过灵气对身体的淬炼,这两天也相当于一直被灵气滋养。

按理说,体质应该是变好啊。

怎么他脸色这么不对劲?

陆星危终于移开手,紫色的眸定定地看着景雪染:“你老实说,这段时间我不在你是捅了多大的窟窿?”

这咬牙切齿的语气,景雪染茫然:“我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怎么会捅窟窿。”

没问题……

呵呵……没问题……

陆星危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那你和我说说抵抗力减小是什么问题?

景雪染,你知不知道,你身体再这样发展,别人打个喷嚏你都能被传染!”

邪医大人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了。

抵抗力、传染……

景雪染拍拍他的手,“你说的是不是我免疫力下降?”

免疫力?什么意思?

陆星危眸中滑过茫然。

“免疫力下降和你说的抵抗力下降差不多是一回事,都是说人体防御机制能力下降,人体对外界病毒抵抗能力变低,容易生病。”凤眼微微眯起,景雪染有些奇怪:“这种东西,常规诊脉看不出来的吧,你怎么就知道我免疫力下降?”

她的解释陆星危明白,可后面这个问题他却不好回答。

“我先想想你说的这件事。”景雪染也不是一定要知道陆星危有什么方法,看他为难,索性闭上眼,跑去神魂空间。

陆星危望着沉思的少女,轻轻叹口气。

什么时候他都会为一个人这么操心了?

不由想起她在密室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那句话,陆星危现在细想,那时候她怕是以为他们是同一类人。

坏人……黑暗里的人。

第384章 盎司小朋友也会卖萌

可他现在怎么也不觉得他们一样啊。

神魂空间

景雪染戳戳盎司可爱的包子脸:“小盎司,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嗯。”盎司推开她的手,这一声嗯的有些底气不足。

漂亮的凤眼眯起,景雪染魔爪扯上盎司小小的脸蛋:“说,你瞒了我什么?”

盎司小朋友有些犹豫,像个小孩一样互戳戳手指,大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没瞒你……我只是忘了而已。”

景雪染黑线,这场景怎么这么像被老师抓住没写作业的小朋友呢?

盎司是那个没写作业的小朋友,自己却不是有耐心的老师。

景雪染毫不留情地捏两把盎司小朋友滑嫩的脸蛋:“总之没说就是没说,我现在是受害者,你必须一五一十的交代。”

盎司心里欲哭无泪,面上傲娇无比:“你也不算受害人,力量这种东西本来就要等价交换。”

这话听得景雪染脑仁疼。

一开始追求力量求的就是身体健康,如果现在自己力量变强,代价却是免疫力极端下降,那这特么就是用命换强大。

要是以前那种刀尖舔血的日子,命换就命换吧,可现在自己更想好好活着啊。

找到喜欢的人,景雪染怎么舍得放手。

感受到她极力按捺暴躁的情绪,盎司忍不住想抽自己两下。

她肯定理解错了,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看她眉毛快要打结,盎司肉肉的小手拍在她手背上,一直维持傲娇的小脸垮掉:“你听我说完行不行。”

景雪染幽幽看着他,一副你说吧,反正我不听的样子。

盎司略崩溃:“我和你教官属于第三人类,就是非初人类。我们体格不同,力量增强时身体变强。你们则属于第二人类,你们的力量和我们力量不同,第三人类是强于第二人类的。

御兽诀是第三人类力量,第二人类使用可以使其强大,但这只是单方面的,第二人类会在力量强大的同时身体素质衰弱。

这衰弱表现就是你说的免疫力下降,容易生病之类的。”

该解释的差不多了,瞅瞅景雪染依旧不怎么好的脸色,盎司委屈巴巴的:“其实你不至于经常生病的,就是身体会比魔法师还要弱上一点的脆皮,但在这个世界也够用了。”

魔法师是遗星大陆的职业,对盎司来真的很脆。

但人家好歹也是进化高级的第二人类,比景雪染现处世界厉害,又没让景雪染上什么远古战场,这体质绝对够了的。

所以盎司小朋友放心大胆的忘记这茬,结果就是被事后算账。

景雪染听完这番说辞无语了,末了只能掐掐盎司小脸泄愤,恨恨道:“我要的是和十多个尸兽肉搏都能绰绰有余,你却把我坑成一个战五渣!”

盎司小嘴一瘪:“你也不算战五渣啊,不还有音攻吗。掌握好距离,在这个地方天下无敌不是梦。”

揉揉他的小脑袋,景雪染叹息一声退出神魂空间。

睁眼就看见陆星危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好像要在她脸上雕出一朵花一样。

第385章 邪医之奇

紫色的眼剔透,熠熠生辉。

透过这双异色的眸,景雪染恍若又看见那位没见过几面的冰璇。

异眸哪里像是凤还人说的不详,明明如斯美丽,却因为偏见害的一个孩子走上极端的路。

这次,陆星危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眼中的叹息。

幸好她没露出可怜、怜悯之类神色,不然自己一定把她扎成刺猬。

心下这么想,陆星危面上却没显露分毫,而是嫌弃万分的开口:“想明白没?”

他这一问景雪染有些心虚,但还是摇摇头:“以后注意点就可以了,我心里有数,没什么大问题。”

此话一出,果不其然,陆邪医的脸都要比得上煤块了。

这么大的反应不怪他。

景雪染反而佩服邪医大人的医术。

知道艾滋么?

aids。

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

属于她生存时代三百年前的,一个可怕的病毒。

如果不是人类发掘出异能,并在二十年内高速发展,只怕那时各大医院都要被艾滋给纠缠得不清。

他们有办法遏制传染,减轻危害,却没办法治疗好一个艾滋病人。

但异能出现了。

是异能创造那个时代。

而此时的世界,医疗水平远远不及。尽管有许多古人智慧结晶,但毕竟科技落后,医生的治疗观念也尚未突破新层次。

陆星危发现免疫力情况,已经让景雪染惊讶。

可他还能联想到免疫力之后更深层的问题,预知后果。这表明他医学范畴远远大于这个世界平均水平。

为什么?

放十八九世纪发现这个问题被人研究探讨,不足为奇。

而陆星危现所处时代背景却各式杂糅。

鬼力乱神的事存在,科学探真也存在。偏偏鬼力不常现,探真被打压。

陆星危,就比较奇特了。

“丫头,你什么眼神?”陆星危本来暴跳如雷,但景雪染长时间盯着他,眼里几个情绪调换不知道想什么,这反而把他弄得不自在。

“没什么,我先走了。”摇摇脑袋站起身,见陆星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景雪染没良心地跑了。

以至于出门就是一只蚕迎面而来,很不幸的荡在了景雪染漂亮的鼻梁上。

鼻尖上凉凉的,软软的,还有一些因为某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蚕的蚕足蠕动带来的痒。

景美人会把这只蚕揪下来小心翼翼地捧手上,然后温柔地问它摔坏没?

想多了ヽ(`⌒メ)ノ

淡定的揪下来那只死活扒她脸上不下来的东西,景雪染利落地就是朝空中一抛。

“嗷嗷!杀蚕了!”

景美人微笑,那微小又惊恐十足的惨叫声,别说,听着还蛮舒服的。

心是这么想的,景雪染还是伸手接住蚕宝宝,阻止它与地板的亲密接触,然后边走边观察她掌心里的小可怜,顺带嗤笑道:“蚕宝宝,当个茧这么久,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变?别人都破茧成蝶了,你还是只丑兮兮的小长条。”

在景雪染掌心蹭了蹭,蚕宝宝还没来得及表现一下它对美人姐姐的深深思恋,就被恶毒的攻击了。

第386章 腿部挂件 元旦快乐!

心里顿时有些小怨念。

但怨念归怨念,蚕宝宝还是忍不住又蹭蹭景雪染的手撒娇:“人家以后可以变蝴蝶的嘛。”

景雪染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它的身子:“以后是多久?”

被光滑柔软的触感惊了一把,她有点舍不得收手,继续耍“流氓”。

撸猫撸狗何其多,她撸个蚕,没毛病的。

“嗷…再变四次茧就行了嗷嗷…”蚕宝宝被撸得很舒服,自觉翻身蹭景雪染的手。

很大方地受下它的卖萌,景雪染揉揉它:“盎司说你这两天不会有什么动静,怎么出来这么快?”

提到这个,蚕宝宝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嗯…就是我之前吃的内力有点多,营养过剩了……”

没办法,御兽诀就是这么亲兽,福利也好。

颇为无语这家伙儿,想想之前自己因为没内力遭的罪,景雪染很想扁虫。

但野佐之上蚕宝宝给她身体傀儡化,又返还能量让她平安走出去,景美人捏捏小长条,还是把它收进衣袖里。

本是想直接去找安魂本体安置这笨东西,然后景雪染就被拦路在中央。

逐月两只耳朵乖巧地伏在脑后,黑黝黝的眼睛亮亮地看着景雪染,一副卖萌像,可它那双兔腿就没那么萌了。

瞄两眼被抓出痕迹的地板,这tmd是铁做的爪?

景美人差点没崩溃。

再看旁边幽穹,它跟只哈士奇一样傻坐着,还把舌头吐出来,盯着景雪染目光炯炯,这样就更像二哈了……

景雪染迈步想走,两只小家伙顿时就把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搞事情呢?

眼神都没给它们个,景雪染淡定地抬高腿迈过去。

两个小矮子。

被主人鄙视的两矮子对视一眼,齐刷刷扑到景雪染裙子上挂着。

逐月虽然是兔子,但它不是只普通的肥兔子,它的爪子厉害着呢。

幽穹虽然是只没牙狼,但它也是只有爪子的蠢狼。

感受到两只蠢货的重量挂在身上,景雪染眉毛跳了跳。

nmd!

如果她穿的不是上下一体的衣裙,这裙摆tmd就被‘挂’掉了!

“染染,你腿部缺挂件呢?”

祁水思很难忍受自家媳妇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刚出来想头盔头盔,没曾想瞥见让他啼笑皆非的一幕。

她的一世英名啊……

景雪染抹把脸,静静看着两个蠢货:“下去。”

她的声音冰冷,带着震慑力。

两小只委委屈屈的抖了抖,抓得更紧了。

一口银牙咬了又咬,景美人忽的一笑,掏出蚕宝宝扔逐月头上。

两只兔耳间趴上一个冰冰、软软的东西,这种熟悉的感觉……

!!

逐月发出尖锐地惨叫,蹦蹦跳跳地跑了。

地板上趴着的蚕宝宝迷糊睁眼泪奔:“哪个不长眼地踩的我,痛死我了哇哇~”

青骞正巧出来寻两只小家伙儿,逐月就蹦他腿边去。

幽穹被主人盯得害怕,夹着尾巴追逐逐月而去。

然后蚕宝宝又被踩一脚。

蚕宝宝:……

对这个看体积的世界绝望了……

至于景美人,她也绝望了。

自己才换没多久的裙子啊,居然就被小家伙儿强行留下n个小破洞。

第387章 邪教聚会

“执法者心情不好?”

代理奶妈青骞收留两个小委屈,微笑着问道。

景美人摇头,别有深意地望了眼他的腰带:“如果它们大庭广众之下扯了你的裤子,我很好奇青骞你还能不能保持好脾气。”

“呃……”青骞真诚摇头:“我做不到。”

泥人都有三分脾气,青鸟看似淡然,实则脾气大了去。

别看青骞整天笑着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他要生气起来,恐怕景雪染都得靠边站。

听懂的逐月扒拉下自己的耳朵,哀怨地望着景雪染,同时表现出一种极力想改过自新的感觉。

怎么觉得这只兔子越来越精了?

祁水思牵住景雪染的手,有些好奇。

联想前后发生的事,又有丝丝明白。

逐月并不普通。

他这么想着。

景美人则对逐月的表演十分满意,对它招招手示意让它过来。

屁颠屁颠跑进景雪染怀里,逐月满足了。

景雪染不由失笑,想起答应的事,向青骞道:“正好有时间弹琴,找个地方?”

青骞抬手朝上指了指:“房顶不错。”

二十个人客栈房间里挤不下,房顶可就够了。

景雪染颔首,挽着祁水思一起去拿安魂,凤眼微弯:“在这儿你只听我弹过一次琴吧?”

穿越以来她碰乐器次数不算多,基本上都是拿玉笛打打杀杀。

景雪染略不好意思,如果玉笛有思维,恐怕都气疯了。

正常的使用乐器,除去宫宴那次吹奏,就是前两天她与青骞相遇那次为平心静气而弹。

祁水思想了想,摇摇头,认真地看着她:“是两次。”

景雪染思索一会儿,茫然地望着他。

见她这幅模样,祁水思勾唇,“景相府,琵琶语。”

那次啊……

景雪染恍然大悟。

宫宴前杜芊寻来二十一弦的筝,她在浮华轩练习的曲子就是琵琶语,结果被琴师录了谱给景雪语,用来宫宴上对付她。

“那天晚上听到琴声,我发现你和以前越来越不一样,给我种奇怪的感觉。虽然没有记忆,但是我已经减去了很多对你的恶意。”

回忆起那时,祁水思抱住她。

他很庆幸他们羁绊之深,让他没有筑成大错。

景雪染却不高兴了,抬手戳着他的脸:“你那叫减去很多?马车上把我弄晕,宫里面又偷袭我,我这辈子最狼狈的就是那次了!”

祁水思有些虚,挂着笑脸道歉哄媳妇。

他也真的很委屈啊。

原来的景雪染实在太让人难以容忍,他又没记忆认不出来她,真真无奈。

景雪染也只是牢骚一下,没真的生气。

把逐月塞给他抱着,自己拿起安魂翻客栈屋顶上。

此刻天色已黑,客栈较比其他建筑高许多,这儿倒不容易被发现,但青骞还是布了结界。

包括他在内的二十位青鸟族人分散地坐着,见到景雪染都把目光投向她。

幽穹也在,紧跟而上的祁水思把逐月放下,两小只到一边玩儿去。

盘腿坐下,将安魂置于膝上,景雪染笑看面前场景。

为什么她竟有种邪教聚会的即视感?

第388章 杀手再来

低头笑笑将手轻搭在琴弦上,感受到指尖来自安魂琴身的震感,景雪染凤眼中升起专著。

铮——

琴音划破夜空,打乱那宁静如死水的一切,让周围的环境仿佛活过来。

丝丝缕缕的月光凉凉地流泻下来,披在拨弄琴弦的人身上。

青鸟族人一个个闭上眼,带着膜拜感受身体被灵气进驻。

逐月动动耳朵,灰色的毛发光润亮泽,月华在它周身仿佛凝实了一般。

目睹一切的青骞闭上眼,静心吸收灵气。

执法者给人的惊喜,真是……难以言表。

祁水思看不见点点灵气汇聚成荧光,也看不见此刻月光下那些灵气缓缓进入他的身体。

他只知道,有染染在,岁月安好。

待到丹田里灵气一空,景雪染缓缓收了琴声。

众人有些意犹未尽,却都真诚地向她鞠躬表示谢意,然后各自离开。

“我家染染琴声很美。”祁水思替她撩起耳边的发,低声道:“当然,人更美。”

这种低沉使人酥麻的声音让美人抖了抖:“土味情话能别挂嘴边吗?”

景雪染真是一点都不习惯。

祁水思仍旧满脸宠溺。

翌日

队伍没有多留,分了几个批次离开,这样不会太明显。

莫君临有事要办,依依不舍地和景雪染告别后,目光在青骞身上瞄好几眼才离开。

哦,对惹。

景雪染忘记告诉祁水思莫君临的名字,所以思王爷仍不知道自己已经和他的表兄弟见过面了。

在莫君临离去时他差点没忍住鼓掌叫好。

毕竟莫君临是真的不要脸。

他和染染那么亲密了,他还是装眼瞎要凑上来,偏偏做的事也不过火,祁水思拿他没办法。

现下情敌没了自然要开心。

但他们的路程并不平静。

景雪染抚摸着安魂的琴弦,静静听着仿佛是风吹过这山道旁树林的窸窣声。

有异样的声音隐藏在其中,那是风拂过兵刃的声音。



数十名黑衣人跃出,很有目的性地冲向祁水思他们的马车。

景雪染垂眸,纤细的手指猛然用力地划过琴弦。

铮!

明是不成曲调的乱音,黑衣人们的动作却停顿下来,胸前一阵闷意。

陆星危靠在车窗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药瓶。

白烟随风扩散,黑衣人们齐刷刷倒在地上。

“平静下来,别太暴躁。”

景雪染身旁,青骞在她身上施了一个清心咒。

这具身体怨气很大,原景雪染虽然消散,但身体中残忍暴躁的因子尚存。

景雪染需要与身体完全磨合,就要战胜那些因子,控制住自己。

她对景清、祁水皇还有云鹫怒气很大,一开始只以为是想起了爸爸,觉得他们恶心。

直到盎司昨晚把她拖去神魂空间教训一通才反应过来。

她是特工,不论什么情况,内心必须镇定冷静。

穿越以来脾气却常常爆发,这时看不出什么弊端,以后却说不定。

青骞也觉得她身体有些奇怪,所以来主动帮她。

别说,那什么清心咒一用,景雪染觉得心里怒气散了很多。

祁水皇与她本是陌生人,她为小思生气也不至于把自己气炸,偏偏被暴躁因子升华好几倍。

平静下来找回自己,景雪染向青骞道声谢,便下马车去看那些杀手。

第389章 神秘少女

陆星危的药很给力。

黑衣人们躺在地上,满脸茫然。

明明有清醒着,却就是无法动弹。

好像身体并不存在,整个人只有大脑正常。

饶是死士,也有人心底生出惧意。

见血衣他们打算直接灭口来着,景雪染抬手制止,走到那些人旁边。

“王妃小心些,这些人是死士。”

隐风用匕首从一个死士嘴里挑出颗药丸,发现景雪染站的那么近,立即提醒道。

尽管邪医的药很厉害,但是仍需防患于未然。

“我会注意。”

默认他的称呼,景雪染却没有走开,而是皱着眉看着这些人。

很奇怪。

如果以前她没准会直接杀了所有人,可现在……

他们在劣势,她却有些不想杀。

也不是说一个都不杀,就是其中似乎有几个人让她不忍心动手了。

但如果现在处于劣势的是自己,这些人肯定不会放过她。

景雪染深知这个道理,但就是……难以动手。

“你在担心什么?”

柔软但又带着清冷,温和中包含疏离。

一道声音就这样突兀的响起。

景雪染侧身,目光微微怔愣地看着树下的人。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倚着官道旁的树干,身上白色的纱衣空灵,阳光透过树叶,碎碎的光晕照着古朴的金纹。

少女看着景雪染,瞳仁是浅浅的琥珀色,清澈的像水,可又透彻的像冰。

此刻,约莫是遇见什么好玩的事情,少女眼中带着丝丝凡尘的感兴,仿佛懵懂好奇的婴儿。

凡尘的?

景雪染从怔愣中回神,有些疑惑自己怎么用了这个形容词,可又偏偏不想改。

四周气氛好像变了变。

祁水思的暗卫齐齐戒备地看着少女。

包括景雪染在内,没有人发现这少女是何时到来。

可她全身都散发着无害的气息,让人想亲近,见过世面的暗卫们不由纠结,戒备却不少一分。

“嗯?”

许是太久没有得到回答,少女看着景雪染,歪了歪脑袋。

心中一片平和,景雪染勾唇:“你猜我在担心什么。”

少女完全把身体靠着树干。琥珀色的瞳眸异常漂亮,吐出两个字:“错杀。”

有种被说在心坎上的感觉,景雪染扬眉,认真开口:“但换个处境,他们不会如此思考。”

少女蓦地笑了,景雪染的话,让她有些愉悦。仿就佛是看见一只小鸟踯躅在一扇小门外,它想要通过,门却太小了。

鸟儿有些笨呢,为什么不抬头看看飞越过去呢?

景雪染也不恼,只是好奇地看着她,期待她的回答。

少女收敛笑意,一派风轻云淡:“他们所作为与你何干呢?

怎么想是你的事,怎么做也是你的事,顺自己心意不好么?”

随性而为。

随心而为。

景雪染默默咀嚼着她说的话,这少女,就是随心而为的人吧。

不论是非,不论善恶,仅从本心。

所以能如此潇洒,不染凡尘。

心下感叹,景雪染再次提出疑问:“我认为他们中有人该死,有人不该死,我应怎么去判断?”

少女仍旧从容,俏皮耸了耸肩:“生死不是你我可以认为判断的。但看你所处状况,你心里的选择是让自己问心无愧的选择吧。

既然问心无愧,干嘛我问。”

第390章 云鬼

刚才还温和的少女,此刻言语却让人觉得锐利。

这……

景雪染懵。

难道是提到她的禁忌了?

少女淡漠地看着她,缓缓抬起手,如玉脂般白皙的藕臂暴露在空气中,那皮肤细腻,微微泛着光。

“你…?”

景雪染话尚未出口,就看见少女对她温柔地笑着,纤细的五指如同莲花花瓣似的绽放。

浅金色的光芒炸开。

噗嗤

是血肉之躯被割破的声音。

猩甜的味道随着风蔓延,拨动人脑中紧绷的神经。

“王妃小心!”

弄墨武功最高,瞳孔一缩立刻向景雪染靠近。

只在电光火石间,他却惊愕的发现自己立在原地不能动作。

并不仅仅是他,除了景雪染,所有人都僵硬地保持原有姿势,他们动不了。

察觉异样,景雪染环视一周,再次望向少女的目光也不由带了些警惕。

那些倒在地上的死士,大半已经失掉性命,脖颈上一道干干净净的血痕,没有任何喷溅。

他们表情宁静,像是死的安稳。

可真的死得安稳,又怎会不瞑目?

少女歪着脑袋,慢慢放下手。

一阵阴腻感来袭,它从每个角落钻进衣服里,贴紧皮肤,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毒蛇。

景雪染绷紧身体,饶是她后背也不由冒了冷汗。

丹田里的灵气流动起来,将那诡异的感觉一点点驱离,景雪染只觉得眼前一晃,再次映入视线的东西……

真让她一言难尽。

十余号黑色的东西在她面前飘来飘去,还有几只朝她扑过来,又以碰瓷的人飞出去的姿势退开。

这次景雪染看清了。

黑东西长得有人脸,身体像烟一样飘来飘去,隐隐可以透过他们看见后面的事物。

nnd

这是阿飘啊!

仿佛头上奔过一群羊驼。

景雪染心里脏话飞腾。

阿飘们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聚成一堆齐刷刷朝倚着树干的少女扑过去。

琥珀色的眼眸没有半分波动,少女视线轻轻扫过景雪染腰间。

暗红色的光芒闪动,阿飘们被定在半空中。

血色的符文凝成实体围绕他们,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阿飘拖向景雪染。

看着一群捆绑赠送的阿飘奔自己而来,景雪染整个人都不好了。

下一刻,阿飘们却随着血色符文带钻进她腰间。

确切的来说,是她腰间挂着的血冥玉。

“要让自己的心通透啊。”少女轻轻叹息,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那般的……温柔?

不,景雪染内心悄悄否定,却又无法形容现下的她。

掀起白纱金边的斗篷,少女视线望向远方,目光飘渺,“我要走了,你,保重。”

她说着,轻轻迈开步伐。

“等等!”

少女应声停下,景雪染却又不知到底应说什么好,最后轻轻开口:“你叫什么?”

“我?”

少女回头,面无表情地转向景雪染,斗篷遮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漂亮的唇形以及精致的下巴。

斗篷隔绝着,景雪染却似乎能感觉到,白纱后的眼神,悠远飘渺,仿佛没有根。

“叫我云鬼吧。”少女叹息离去,远远飘来她的声音,“再会了。”

景雪染眼前恍惚,再次睁眼,却只能看见天边一抹浅金色消失。

第391章 掉马甲

云鬼……

奇怪的名字,就像奇怪的人。

景雪染站在原地,眺望远方。

伴随某种力量消失,所有人仿佛松了一口气。

而那些死去的杀手身体在光下点点变成尘埃……

青骞猛地从马车中冲出来,虽然脸色正常,可从行为上就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搜寻的目光最后停止在云鬼刚才所立的地方。

青年身上散发出失落的气息。

“你认识她,她是谁?”景雪染轻抚血冥玉,感受着上面怪异的波动。

青骞唇畔扬起一抹笑,“她是被挑选出来的,苍生的救赎。”

从那笑里面看出郑重与尊敬,还有些微的景仰。

被挑选出来的……苍生的救赎

反复默念这句话,景雪染捂住心口,为何她竟有些心疼云鬼?

“咳……”

几声被闷在袖子里的咳嗽响起,祁水思从马车里翻身跳下,手刚从面上拿开,唇角依稀可见血迹。

“怎么弄的?”

杂七杂八的思绪顿时飞到天边,景雪染撇开祁水思妄图遮掩的手,前后检查他哪儿受的伤。

主子受伤新一本来该过去的,可看见王爷脸上那副藏着享受的表情,新一妹子当自己不存在。

青骞则很耿直:“刚才有禁制,他反抗太过被伤到了,没有大碍,这血吐出来还有利于他运功。”

云鬼的身份景雪染不知道,青骞很明白啊。

那位善恶分明,下手双刃。

祁水思因她禁制受伤,余留下的力量就会为他修复。

确实没有什么难受的祁水思:“……”

兄嘚,你这灯泡瓦数有点高啊。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打搅了,青骞还递出去根青羽,“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带这个养养。”

看他真诚的表情,祁水思擦去血迹微笑摇头:“多谢,这个就不用了,我家染染抱我一下,什么难受都没了。”

知道青羽的神奇,自己当然不可能收下,但是恩爱有必要秀一秀,媳妇有必要撩一撩。

高冷呢?

朝天翻个白眼,景雪染拍拍思三岁的肩膀,然后望着残局欲哭无泪。

青鸟族人知晓很多,刚才的事不用解释。

可……

思王爷部下的暗卫,还有马车里那位悠哉的大爷。

景雪染已经可以看见他们藏在眼睛里的问号了。

如果此刻有弹幕,那绝壁是:

我经历了什么?

我家王妃是只妖?!

啊啊啊,有鬼啊……

云鬼怕是故意的,定住他们为什么要保留意识啊?!

景美人郁猝。

青骞看出她的纠结,开解道:“我们这一路不可能不使用灵力,他们迟早都会发现,不如早早坦白,接受与不接受全凭各自。”

祁水思微笑不语,但他看景雪染的目光就知道他的选择。

坦白与否,他都支持她。

难受地揉揉额角,景雪染赴死般开口:“问吧。”

弄文很善解人意:“王妃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

某大爷在马车里巍然不动,听此哼哼两声:“是啊,景小姐来路大,不方便就别说了,在下这等闲人没命听。”

第392章 掉马甲之后

听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景雪染就知道要搞事。

明明没生气……偏偏要搞事儿!

好吧,是她不对……

是她先瞒朋友……

是她先不厚道……

小公主的脾气还没发出来,景美人内心已经怂了,委委屈屈的反省。

凤眼瞄了瞄脸色各异的家伙,景雪染素手轻抬。

灵气化作一阵灵风,托举着四处的叶片,绵延成绿色的绸带,精魅般游移着。

它拂过人的脸,掀起人的衣角,留下碧色在人指尖。

一种舒畅的感觉蔓延全身。

最后那绸带穿过车帘,绕着陆星危转了三圈,才慢慢散开,几乎铺满了整个马车。

快要被叶子淹死的陆星危:“……”

死丫头,服软不能有个诚意吗?!

消耗完所有灵气的景美人假装没看见。

她很有诚意了,灵气都用没了……反正现在那叶子她移不开!

青骞抬手,碧绿光芒闪动,那些叶片顿时挪开,像蝴蝶一样飞到枝头上,绿意盎然。

这是……长回去了?

一群人傻眼。

蹲着的弄文捂脸嘀咕:“本来看王妃美得不像人以为是妖精,刚才又以为是鬼怪,现在我怎么觉得这法术使得像仙啊?”

暗卫们脸色全黑。

使叶片动起来很容易,有内力的人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

但像刚才那般大规模托起叶片,如绸带般柔软的舞动,还有最后那长回树干上……

我们是人,真的做不到!

这样看来,似乎只有鬼神之说,法术一道才可以解释。

所以……

暗卫们:“王妃你到底是什么?”

景雪染黑脸:“我是人!”

听到这带怒气的吼声,众人很有眼色的闭嘴,齐刷刷看向另外一位:“青骞公子,你呢?”

“我吗?”青骞抬眸,里面藏着些许恶趣味,“我不一样呢。”

启唇轻语,低低吟唱,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地面绿光闪烁,形成奇怪的图案。

数根藤蔓破土而出,从细小迅速变大,扭曲在一起,攀沿上周围的树木,然后抽出淡红的花叶,映着光,异样的美丽。

如果不是被世界压制,一个小魔法哪里用得着吟唱。

青骞摇摇头,魔法阵闪了两下,原地消失。

所以这不一样在哪儿?

弄文大胆的猜测:“是比王妃厉害?”

比她厉害这必须的啊……

景雪染扶额:“他不是人。”

如果遗星大陆的人讲这句话,肯定是不会被误解的。

但在这里,所有人都是一副懵逼脸:青骞公子怎么了?王妃为什么骂他?

知情人青骞忍不住发笑,他的确不是人啊,毫无被骂的感觉。

听他们隐隐有讨论起来的趋势,马车里的大爷有些坐不住。

他一个人干坐着,而他们热火朝天,不行!

用紫色星辰眼气呼呼瞪着景雪染,陆星危似笑非笑:“丫头,你什么时候开始瞒着我这些的,嗯?”

看见他眼眸中蕴藏危险的色彩,景雪染小心脏一跳,求生欲强烈:“我也才会这些,顶多瞒了你一夜!”

邪医虽然话唠,但是关心之意显然,不知不觉中,景雪染已经把他和管家爷爷对等,原谅她面对长辈心虚……

真是一点气势都没有!

景美人暗暗唾弃自己。

第393章 蜜汁酸爽

这个回答让陆星危勾起了唇:“所以你还是骗我了?”

“骗个头啊!”景雪染暴躁了。

好吧,邪医回忆了一下昨天那不算愉快的场景,不能说骗。

陆星危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忽悠我了。”

“是。”景雪染顿时心虚。

“我有问题,”东陵水儿忽的冒出来,看景雪染的眼神幽幽的:“我主动暴露身份那次,你有没有用这个忽悠我?”

思来想去,水儿姑娘觉得自己的胆子不小啊,当初怎么会一被吓就什么都暴露了呢?

她想好了,如果自己是被景雪染用法术忽悠的,那她就……她就拜景雪染为师!

如果没有……她就求景雪染帮她练胆了t^t

这次景雪染没说话,因为青骞开口了:“咳咳,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在与我接触之前,景雪染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灵力。”

替景雪染解释的同时,青骞眸里藏着笑。执法者真可怜啊,一个马甲掉了还要被怀疑这怀疑那。

不过自己居然有些幸灾乐祸?

肯定是被仟冥公主带坏了。

“这个我可以作证,丫头出来之前只有内力,并且极其不稳定。”陆星危大发慈悲。

所谓之前,是指景雪染跟祁水思出巡之前。

她身体一直由他照料,致命的寒源,诡异的蚕宝宝,甚至那十年的内力,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陆星危清楚无比。

唯一不了解的就是景雪染提出要修炼其他功法那次,因为那时她居然短暂的驱散掉血液中的寒气。

陆星危之所以提问,就是怀疑她那会儿就有了灵气,并且瞒着他。

不过现在有青骞作证,陆大爷自然不能看着自家白菜被误解。

本想挣扎的东陵水儿:“……”

景雪染则有些虚,虽然那会儿她没灵气,但她……用气势震慑了那么一下下,击破东陵水儿内心防线。

虽然东陵水儿的自报家门让她很惊讶,但说自己没用手段,景美人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然而接下来等待她的不是东陵水儿怀疑的目光,而是一个来自妹纸的投怀送抱。

(⊙o⊙)啥?

景雪染正蒙逼,就听见怀里水儿妹纸泫然欲泣的自责:“呜呜,小姐,我太弱了,胆子那么小,我还能报仇么?”

这孩子……

景雪染失笑,抬手环住她,拍拍背安慰:“胆子小就小吧,反正我胆大,还有,怎么连小姐都蹦出来了,说好的不这么叫。”

东陵水儿泪眼朦胧的重新站直,不忘瞪她:“你也没告诉我怎么叫你啊,而且我要是继续胆小,怎么保护你。”

心中温软,景雪染送给东陵水儿一个刮鼻:“想叫我什么就叫,而且当初条件是在我身边五年,给我解决那些麻烦的衣服就行了,我还要你个弱女子保护?”

东陵水儿傻眼,看着景雪染一脸懵,没人,眼睛里打趣的意味不要太明显啊喂!

想起当时她心中战战兢兢,结果迎来的是给景雪染穿衣的命令。

东陵水儿顿时有一种被耍了很久的感觉……蜜汁酸爽啊。

第394章 怪圈

“王爷、王妃,那些人怎么处理?”

弄墨指了指剩余的死士,不过六人而已,此刻约莫晕着。

祁水思看向景雪染,这些人听她处理。

“他们……”拧眉思考,景雪染也不知道如何。

青骞走过去,在他们身旁蹲下,指尖绿芒闪过,“可以带他们走。”

景雪染也走向那,朝他投去不解的目光。

青骞好脾气解释:“刚才她已经替你杀了所有罪孽人,而这些只不过是才训出来的死士,被她洗掉所有记忆,现在醒过来也就是个婴儿。”

这么厉害的么……

众人涨姿势。

对着景雪染,青骞眼中一派真诚:“我可以让族人先带他们成长,之后,他们会是执法者你的追随。”

“我不需要。”景雪染摇头。

她不需要什么追随。

一个人不也挺好么。

即使有的地方真需要人手合作,但也不是前世磨合默契的伙伴了。

“这些人命数将近,刚才就是死期,她为他们洗去记忆也是重新铸命,从此命中就有媒介,之后造化如何与你有关,是善是恶都看你,是强是弱也看你。”

青骞压低声音,定定地看着景雪染。

“这样和强买强卖没区别,他们不一定乐意。”景雪染抿唇,不是她矫情圣母,而是实在没必要带着一群违心的人在身边。

“可是执法者,他们不完整啊。今日起,你就是他们的主宰,由不得他们个人决定。你可以觉得这不近人情,但只有带着他们完成你的任务,这个世界才会正常。”

青骞沉着脸,说话时屏蔽其余人。他并不想这么严肃的,但景雪染必须接受。

眉毛蹙在一起,景雪染只觉得越来越弄不清楚:“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完成任务这个世界才会正常?

不,应该问难道这个世界不正常吗!?

日落月升,四季变换,生老病死……

有什么不对?

“继续赶路的时候你可以问那位大人。”青骞说完闭口不言,他招手,几个青鸟族人立刻过来带走那些死士,

景雪染还想问什么,他却已经走向马车。

这段对话没有任何人听见,众人眼里看着就是两人交谈不虞,好脾气的青骞负气离开。

暗卫们不由齐齐向青骞送去一个同情的眼神:青骞公子脾气这么好的人都被王妃气走了,好人不好当啊。

祁水思走去牵住她的手,“染染,什么事?你们怎么……”

这几日相处,青骞什么脾性祁水思也有个了解,刚才那样,青骞却真的像生气了一般。

景雪染郁闷的抱住他,撒娇般在他怀里蹭了蹭:“他没生气,但我有些问题一会儿有必要解决了。”

祁水思亦回抱住她:“很棘手?要不要我帮忙?”

要是能帮就好了。

景美人语气低落:“不棘手,我问问就行。”

“那你有必要拉着个脸?”祁水思勾唇,觉得自家媳妇又可爱了。

“因为我发现,我们好像一开始就进了个怪圈……”景雪染闭上眼,把整个人吊在祁水思身上,“小思,抱我上去吧,我想休息。”

她想休息,祁水思也不多问,带她回到马车上。

两人在一起,陆星危自觉去和青骞同驾。

第395章 你是个坏蛋

富丽堂皇的宫殿,蟠龙悬空,浮云绕柱,处处精致。

可莫名的,殿中只余阴冷。

阴暗的气息与明黄龙气交杂,阴暗却更胜一筹。

“如何?”

座上人龙袍加身,鬓边冒出些许白发。

侍卫即刻跪下:“飞鸽消息,有两队并未寻到,一队已经全军覆没,现在应刚好遇见埋伏好的人手。”

“退下。”

“是。”

侍卫不敢逗留,快速离开这让他心悸的地方。

“十皇子,莫走神,陛下明日要抽查功课。”

暗一淡淡出声,提醒那偏头凝视窗外的小少年。

祁水那转过头,眼睛投在书上,神色却微微疑惑。

那股黑烟是什么,自己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

“十皇子,您先继续温书,在下出去走走。”

暗一礼节性的开口,见他没有拒绝,便转身出去。

祁水那翻动书页,嘴唇嘟起来。

为什么染姐姐的哥哥就没有她那样善良友好,整个人冷冰冰的。

自己忽然被父皇叫来学习,本来还很开心,结果父皇却直接把他扔给染姐姐的哥哥,让他做皇子伴读。

祁水那定定地盯着书上那些字,他认识的字不多,是胡乱跟人学的。

这几天和染姐姐哥哥学习才会更多的字,幸好他不笨,不然怎么看得懂书啊。

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祁水那渐渐忘掉刚才那股奇怪的黑烟。

……

神魂空间

不过是一段很短的时间,景雪染再次来到这儿时,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脚下踏的是白玉浮雕,上面绽放着妖娆的血色妖花——曼珠沙华。

是的,盛开在彼岸三途川死亡之花。

血色铺满了这一片,抬头望去却又看见另一边奇异色彩。

清澈的水反射金波,水面上金色的花瓣顺水流动,仿佛金色的鲛绡缎。

朵朵金莲盛开,花瓣仿佛是金光织就,底部微微透明,顶端却又似骄阳凝实。

水中央一朵大型的金莲绽放,花蕊中央静静坐着一个容貌精致的小男孩。

他的额上“v”形印记泛着淡淡金光,慢慢沉淀为纯粹的黑。

纤长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盎司静默地看着景雪染。

之前的盎司是个暴脾气,不管怎样似乎都处在炸毛中。

现在安静得仿佛是尊神像,景雪染竟有些不适应。

一两息后,盎司迅速眨了眨眼,像刚回神,随即嫌弃地看向景雪染:“你来干什么,又有什么事要问?”

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景雪染也没深究:“我想问,这个世界有什么问题,风……教官给我的任务和这又有什么联系?”

差点下意识的叫成风扇,景雪染迅速闷回去。

这个提问在盎司意料之中,精致的小脸皱成包子:“这个地方有入侵者,他们害的人太多,建立冥界可以健全法则构成约束,其余的我无法告诉你。”

没有再和以前一样嘲讽景雪染,盎司回答完即刻把她送出神魂空间。

景美人茫然的思考问题,她不知道神魂空间中小孩瞬间黯淡下眼。

我终于和你身处同一个世界,仰望同一片天空,可是,你不要我了吗?

为什么没有认出我……

你是个坏蛋!

第396章 吃货幽穹 除夕快乐

为了赶耽搁的路程,祁水思一行人直到傍晚才在一个小村落落脚。

找了好几家农户才凑足所有人的住所。

众人都颜值在线,为主的几个更是俊男美女,村里人大都只去过临近的镇子,更是从来没见过好看的人。

于是进村时他们被行了一路的注目礼。

一趟收拾下来,已经到了用饭的时间。

好在祁水思的暗卫们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弄文几个找村里人买了食材,借用锅灶生活做饭。

他们给的钱多,村民们也乐意给好的菜,反正都是自家种的,能换钱谁不去换?

有食材供给,弄文等人却变成了专业厨师。

无他,青鸟族人不会做饭啊!

暗卫们分散去发挥厨艺,好在景雪染等人还是先得到享用。

老旧的木板制成的门框后,一大一小探头探脑地望着门内。

“表姐,那个姐姐好漂亮,比村里面其他姑娘都好看。”

小个子的男童眨巴着眼,嘴边有些亮晶晶的东西。

“把你口水咽回去。”高个的少女嫌弃地瞪他一眼,兀自继续看着门内那安静吃饭的五人。

真是城里的人,吃食都舍得全用白米,一桌就有八道菜,三荤三素还有甜咸两口的汤。

自己家在村里也算富了,一个月能吃四五回肉,这些人却习惯天天有肉……

要是自己也生在城里好了。

王玉瘪了瘪嘴,眼神落在五人里唯一的少女身上。

她笑着接过旁边男子盛给她的汤,露出来的牙齿洁白整齐,用汤勺小口小口的饮用。

“真好看。”男童只觉得这场景赏心悦目。

王玉轻哼了声。

哪儿好看了,明明做作无比。

其实景雪染只是正常的用餐而已,一举一动只是随意,但王玉自身脑补太多,偏生以为她是故意的。

“死丫头,你带着你表弟在这儿干嘛呢?”

村妇走过来就看见两人鬼鬼祟祟的站门口,赶紧咧着嘴喊人。

王玉不禁皱着眉牵着男童过去,真是的,看见就看见了,叫这么大声干嘛,不嫌丢人啊,自己的面子都要被她弄没了。

外面动静有些大,景雪染抬头向外看了看,就瞧见有两个人跑向说话的村妇。

村妇脸色不怎么对劲,好像有些生气。

自己和祁水思借住的房间貌似就是这个妇人家的吧?

这是在处理家事?

这么凶的对孩子真的好吗?

如果妈妈在,肯定不会这样教训她……

景美人神色顿时黯淡。

“不喜欢喝?”

祁水思看了眼那汤,甜味的,但是并不腻,饭后喝刚刚好。

抽抽鼻子,景雪染摇了摇头,一口接一口闷闷不乐地把汤喝完。

祁水思恰好心中有事,便没有再深思。

这顿饭五个人就有两个人食不知味,弄文要是知道,估计得哭晕过去。

他富含尊敬、敬畏、景仰、倾慕、认真的情绪仔细做的饭菜,而他的两个主子居然都没有用心品尝!

世界上有什么比这个还能让人崩溃?

不过弄文应该伤心不了了。

幽穹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景雪染小腿。

景美人挑眉,将它抱起。

小家伙瞄准桌子,倏的一下埋进汤碗。

第397章 幽穹=丑狗

只在瞬间,小家伙儿下颚的毛全部沾上甜汤。

噗嗤~

在场不知哪位笑出声。

幽穹傻乎乎的抬头,柔顺的毛发连成一束,湿嗒嗒的向下低着汤汁。

感觉有些不舒服,狼崽子下意识想甩甩。

“别动!”

景雪染眼疾手快,迅速按住这笨蛋的脑袋。

真要是让他在桌上甩毛,那他们几个啥都别吃了,还得马上去洗个澡。

“呜呜”

幽穹被她刚那声喝住,紧接着又忍不住向上拱脑袋,蹭蹭景美人温热、柔软的掌心,发出疑惑的声音。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萌?”

景雪染哭笑不得,把手掌移开。

发现饲主没生气,幽穹心大的买下头,吸溜吸溜喝光景雪染碗中剩余的汤。

“嗷呜嗷呜!”好喝~

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幽穹嗅嗅空气中的味道,视线转到那一大碗汤上。

“吃货!”

景雪染差点没被萌出血。

青骞向来和幽穹亲近,看它那么“渴望”,用自己的汤碗也给它盛上:“喝吧。”

幽穹眼睛亮起绿光,埋头毫不客气的大口闷,尾巴摇的那叫一个欢快。

这到底是只狗还是只狼啊。

“死丫头,跟你说话呢,你眼睛往哪儿看?”

村妇看见自家女儿眼神又看向其他地方,鼻子差点没气歪。

王玉望着那只长的奇奇怪怪的狗,长的怪不说,居然还在桌子上用人吃饭的碗喝汤。

这些人怎么想的,怎么这么浪费,是嫌汤太多了就拿来喂畜生吗?

怕是村里人吃的那没那只丑狗好吧!

自家娘在说些什么,王玉根本不想听,她此刻都要嫉妒死了。

屋里,看幽穹又喝完一碗,原来的汤盅已经空了大半,而他下颚毛发也彻底弄脏。

汤里有糖分,再拖下去不怎么好清理。

“我带小家伙去洗个澡,你们继续。”景雪染手从下往上架起狼崽子,干脆的拉他远离饭桌。

在幽穹哀怨的低鸣中,她掂了掂。

哟,还真沉。

这小家伙怕不止吃了三碗汤吧?

不得不说,景美人真相了。

小事而已,剩下四人点头表示知晓。

景雪染出门却不知道这家人的厨房在哪儿,只能朝还在教训人的村妇走过去。

“我说你怎么越长大越不听话,还带着你表弟疯玩……”

越走近村妇的声音越清晰,景美人过去有些尴尬的开口:“打扰一下,村长夫人,您家厨房在哪儿?”

是的,他们借住的恰好是这个村的村长家。

村长夫人还是头一次被人叫夫人,顿时笑开了脸,“就在那儿,小姐你是要做什么,我让我家玉丫头给你帮帮忙?”

景雪染指了指还在滴汤的幽穹,“我这宠物把毛弄脏了,打算烧点热水给它洗洗。”

村长夫人仔细打量了下幽穹,颇为惊奇:“呀,这是狗吗?什么品种的,长成这样,眼睛真怪啊。”

景雪染点点头:“长得是挺怪的。”

“好可爱啊,姐姐,我可以一起给它洗澡吗?”男童从村长夫人身后冒出来,盯着幽穹目不转睛。

“可以。”

男童眼神清澈,没有丝毫恶意,景雪染当然不会拒绝。

第398章 仇富的心

男童顿时开心的欢呼,拉着不情愿的王玉就往厨房跑:“表姐快,我们一起去烧水给小狗洗澡。”

村长夫人推了王玉一下,再怎么不情愿王玉也只能跟着自家胳膊肘外拐的表弟去厨房,期间还悄悄瞪了眼景雪染。

这小姑娘好像有些不喜欢她?

景美人若有所思,她没做什么得罪人的事啊。

三人刚进比较空旷的厨房,就看见一个男子脸色漆黑地看着锅灶。

“弄文,”面上没有疤,景雪染认出他,“你这是怎么了?”

一副怨气深重的怨鬼样,要是她的天师同事看见,估计得拿符咒出来收了他。

弄文生无可恋地指向灶台:“王……大小姐你看,我做的甜汤没了。”

甜汤……

景雪染举起手中做乖巧状的狼崽子,蜜汁微笑:“你可真棒。”

弄文还不知道幽穹就是罪魁祸首,伤心后就问景雪染:“大小姐,属下做的甜汤您有用吗?觉得味道如何?”

呃……

喝汤时食不知味的景美人面瘫脸。

她该怎么告诉这孩子真相?

“嗯……味道挺不错的,其他人也很喜欢,我出来的时候里面都没多少汤了。”

景雪染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

弄文听见那声不错,那声也,那声没多少,整个人飘飘然。

“呀,小家伙毛怎么脏了?”飘飘然后弄文才注意到幽穹。

景雪染面不改色地替狼崽子遮掩:“不小心弄的,我打算烧点水给它洗洗。”

“我来烧水,大小姐你在旁边小心些,别被火星溅着。”

弄文干劲十足,路过她身边时嗅了嗅,怎么觉得幽穹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闻错了吧,毕竟厨房。

弄文没多想,忙碌起来。

王玉心里轻嗤了声,不就是生过火烧水吗?村子里哪家姑娘没做过,到这居然要担心一个什么都不做的人被火星溅着。

“天气不算冷,没必要用热水吧,毕竟这干柴不好存,给小狗洗澡用了不大合算。”心里再怎么不平衡,王玉说出来的话倒是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幽穹还小,用冷水洗容易生病,这柴火钱我们会付的。”

景雪染还没开口,弄文就已经先一步回声。

幽穹好歹也是他们几个养了几天的,和他们也亲近,自家崽子一定要细心对待。

而且京城里给宠物洗澡,基本都用的热水啊,没毛病。

再说他们会付钱,绝对不占村民们的便宜。

弄文此话没别的意思,王玉却怎么听都不对劲,那句会付钱让她觉得别人是在嘲讽他们穷一样。

面部僵着,她索性不说话。

水在烧,弄文瞟眼幽穹赶忙跑出去一趟,回来时手里拿着个罐子:“大小姐,澡豆在这儿,你要亲自给它洗吗?”

“澡豆?”景雪染才点头,王玉就小小的惊呼了声,“你们怎么用澡豆给狗洗澡,清水不行吗,而且不还是有淘米水吗?”

澡豆有多贵?

女生哪个不爱干净不爱美,王玉曾经去镇里,看到过店铺里卖澡豆,用的人可以美白护肤。

她顿时心动,可最便宜的澡豆居然五十文一两。

缠着自家村长爹好久,才勉强买了一两,还因为这是被娘数落好久。

毕竟,他们是经常去摘皂荚的洗澡的,都不用钱。

王玉仇富不已。

第399章 洗澡风波

“淘米水不是答应给你家留下吗?”

弄文眉毛聚在一起,显然不怎么耐烦。

作为游走明暗位两界的人,他感知力很强,这个进来就没停止过抱怨的女人根本就不是啥好鸟。

他们想给宠物洗热水澡又没碍着她,偏要大惊小怪地刷存在感,搞得自己和王妃好像是铺张浪费的人一样。

淘米水给她们家留下的?

不知道已经被人讨厌,王玉听淘米水是给自家留的,也没开口让景雪染他们用。

因为淘米水长期用来洗手不但可以使手变白,还能让肌肤更柔嫩。

可淘米水也不是好弄的,他们这种偏远的村庄,不像镇里经常有淘米水这些东西。

想着想着,王玉又把眼神放在那个罐子上。

要是可以用淘米水换澡豆就好了。

原来是个贪财的姑娘啊。

景美人看出门道来。

男童没这么多心思,反而跑去翻出个大点的木盆,亮晶晶地盯着幽穹。

见到弄文那一刻起就异常乖巧的幽穹偷偷瞄他眼,脊背的毛差点没炸起来。

麻麻呀,有变态对他图谋不轨!

手上架着的这家伙突然往怀里窜,饶是景雪染反应极快,胸前那一片衣料还是被蹭上了大块的油渍。

靠!

捏着幽穹的后颈皮将他拎起来,凤眼泛着冷光:小崽子,胆子肥了啊,我给你好心遮掩,你还把我衣服弄脏?

反应过来自己貌似闯祸的幽穹瞪大眼,完蛋惹!

嘤嘤嘤,它不是故意的嘛。

“呃,大小姐,要不你先回去换衣服,我给幽穹洗澡?”

女人的衣服也是女人的一张脸啊,弄文不忍心看幽穹完蛋,连忙出声。

景美人瞧瞧衣服又瞧瞧幽穹,屈指不轻不重地在他脑门上谈了下,语气有些无可奈何:“先给你洗澡,这笔账记着。”

幽穹委屈的呜呜,蓝色的瞳仁狠狠瞪了下男童。

都怪你,要不是你吓着我,我会惹主人生气么?

男童:哇!它看着我啊,好可爱,好想摸!

见幽穹不会被怎样,王玉心中又不平衡起来。

虽说这个大小姐穿的衣服颜色暗沉沉的不漂亮,但是布料好啊,光滑柔软,被这个畜生弄脏了,景雪染居然没扔掉它,真是浪费。

莫名其妙又被戴上浪费的景美人。

弄文把水兑好,景雪染直接把幽穹按进木盆里。

怕他挣扎再惹到景雪染,弄文赶忙在水下抓住狼崽的小爪子。

背上是主人,爪子上是他偷喝汤的厨子,幽穹悲惨的嗷呜,两个人他都不能惹。

前者是不敢,后者是心虚。

狼生晦暗呜呜。

男童蹲下来,捧起水润湿幽穹下颚的毛。

王玉不喜欢他们,干脆站在一旁看着。

幽穹本来就憋屈被按水里,被主人凶又是因为男童害的,现在罪魁祸首离他这么近,张嘴就是一口咬上去。

“哎哟!”男童惊呼。

王玉眼神一狠,单手扯着男童把他向后拽开,另一只手则狠狠地朝幽穹的头拍去。

啪!

白皙如玉脂般的手背刹那间红了大块,景雪染冷冷看着王玉,声音带着寒意:“你做什么?”

第400章 疯狗出没

王玉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她会打到景雪染。

“大小姐手没事吧?”

弄文瞳孔紧缩,暗恼自己大意。

景雪染摇摇头,松开缓缓站起身,凤眼锐利地看着王玉:“他还只是只幼崽,你打他的头作何?”

王玉被这样的眼神吓了一大跳,死鸭子嘴硬道:“是它先咬我表弟的,我是为了我表弟。”

男童扯扯她衣袖:“表姐,我没事的,根本就不痛。”

说罢,他举起刚才被咬的手,白白嫩嫩,没有丝毫受伤痕迹。

王玉瞪了他眼,是她的弟吗?居然帮外人说话。

平白被凶,男童有些委屈。

“他还没有长牙,伤不了人。”景雪染看了看男童的伤口,语气有些冷。

“一只畜生而已,打就打了,而且不是没打到吗?”王玉死鸭子嘴硬。

她才不会承认是自己本来想打那只狗的。

幽穹是团宠,景雪染被她拍伤,居然一句道歉也不说。

弄文被气笑:“现在受伤的是我家大小姐,你们可半点事都没有。”

“哼,行,你们这些人金贵得要命,不就拍一下吗,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撂下这句话,王玉就跑了出去,连她表弟也没有管。

什么人啊。

弄文皱眉。

再看景雪染的手背,那一块已经红肿,还有两道血丝,是被王玉指甲给的。

“大小姐,你这手别碰水了,先去处理下也把衣裳换了吧。”

弄文有些绝望,没照顾好王妃,王爷会怎么罚他啊。

“行,哪有空的屋子?”

确实不能碰水,尤其还是给动物洗澡,景雪染也不推脱。

只是刚才吃饭的房间就是她和祁水思借住的地方,现在都还有人。

“这……”弄文也不知道。

“姐姐你别生气,去我家换吧,我家现在有空屋。”

男童仰头看着景雪染,眼睛里都是小心翼翼。

“我没生气,你的手确定没事吧?”男童乖巧,景雪染他的头,声音里的冷意散了些。

“我没事,小狗它没用力的。”男童顿时笑开。

景雪染瞪眼幽穹才去马车上拿衣裙。

委屈巴巴的幽穹把自己缩在水里。

农村的泥路两边长着花花草草,显得清新可爱。

“哇,蝴蝶,我要抓给妹妹!”

男童看见前方的飞蝶,蹦蹦跳跳地跑过去。

景雪染见状不由微笑,小孩子嘛,这么天真活泼。

王玉躲在一堵墙后,看着景雪染落单的身影不由冷笑。

你不是喜欢这些畜生吗?

我看看你被它们咬了之后,看见狗还笑不笑的出来。

走着走着,景雪染不由拧了眉。

空气中飘散着腥臭味,闻着就冲鼻子。

身后传来空气流动的声音,景雪染凤眼微冷,侧身向路两边闪去。

那家伙扑了个空,喉中发出危险的低鸣。

景雪染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只半人高的犬,两只眼球凸出,充斥着猩红色,嘴边露出獠牙,混浊的口水顺着牙齿低落。

些许的白沫敷在它嘴旁,露出来的牙龈显青黑色,吐出的舌头猩红和黑交加。

这狗凶残,而且害了病!

没扑到蝴蝶的男童回头,发出尖叫:“啊!来人啊,疯狗出来了!”

第401章 如此厚颜无耻

幼童惊恐的叫喊响彻。

小孩子?

屋内用餐的几人走出去,循着声音前往。

远远就看着黑衣的少女躲过狗的扑咬。

是景雪染!

犬类弹跳能力再不济也够翻墙,疯狗有半人高,几次低攻没得逞,这次直接跳起来,血盆大口对着景雪染的头。

靠!

死缠烂打啊!

景雪染举起拳头,在它超越攻击高度前,毫不犹豫的砸下。

疯狗顿时掉落,呜呜叫着又站起来,再次扑向景雪染。

怕把这狗弄死,她连灵力都不敢用。

只能侧身,再次挥拳,用力击在疯狗耳后。

呜呜

悲鸣两声,疯狗卧倒在地。

偷窥的王玉瘫坐下,此时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她只想教训教训景雪染,没有想要命的。

看见疯狗倒地不起,王玉安慰似的低语:“死了,死了就好,没人知道是我做的。”

“什么不是你做的?”

阴沉男声自身后响起。

王玉惊悚回头,就看见昏黄阳光下,男子表情冷厉,紫色的眸子泛着诡异的光。

异眸人!

“啊!”救命!

两字尚未吐出,王玉却恐怖的摸上自己的喉咙,她说不出话了!

异眸人果然是妖怪!

陆星危把她拎走,扔到那只疯狗旁,才解开哑穴。

王玉发现自己能发声了,立即离陆星危远了好几步。

见祁水思已经站在景雪染身旁,邪医大人哼了声。

他去抓心怀不轨的人,这只“猪”却来调戏他家大白菜。

真是哪哪都不公平。

男童已经跑了过来,看见自家表姐也在是有些懵,但还是先朝景雪染:“姐姐你没事吧?”

景美人摇头,男童再看向那只狗,眼中有些悲伤:“姐姐,它是不是死了啊?”

王玉想走,听见男童疑问,想想这只狗帮她做过的事,忍住心虚嘲讽:“你不是很喜欢畜生吗,怎么还亲手打死一只,伪善啊。”

景雪染直接忽略她:“没死,犬类耳后神经密布,击打耳后会使其疼痛,但掌控好力度,就不会致死。”

男童似懂非懂,但知道疯狗没事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是她表弟还是我表弟,她瞎扯你也信?”王玉顿时不爽。

极品见多的陆星危不由嗤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个女的想害白菜,被抓住了居然还敢对景雪染出言不逊,连个小孩也要迁怒。

“你个妖怪,村里人都来了,你马上就要被烧死!”

王玉怕了陆星危,听见人声后,恶狠狠地开口。

偏远的村子不怎么受治理,尽管先皇法令已经颁布许久,但在这种地方烧死又有谁知道。

所以王玉自觉有了底气,腰板都挺直起来。

陆星危嗤笑,身边戾气环绕。

当年他出生,那人就巴不得立即烧死他,如果不是母亲拼死庇护,又怎能活到今日?

他只是天生紫眸,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所有人就都巴不得他去死。

他有何错?

要被这些人一口一个妖怪、祸害、灾星的辱骂?

“陆星危,别听她瞎扯。”

他情绪不对,景雪染连忙出声。

已经有村民听到男童呼声过来了,见到陆星危的紫色眸怕是要闹事。

第402章 小村灵师

青骞也了解这些人对异眸的排斥,掌心中暗暗青光亮起。

看着陆星危周身快要按捺不住的暴戾,最后放出一个清心咒。

心中的不甘像是被抚平,陆星危微怔。

景雪染连忙把他扯到三人身后挡着。

他们不在意陆星危是什么异眸人,也不在意传言异人灾害,但这些村民,之前没让他们看清陆星危,现下被发现……

管他的,大不了露宿野外。

一群村民围了过来,走在前的壮汉还拿着根棍子。

看见那只狗已经倒在地上,壮汉松了口气,对着祁水思他们道:“你们没被这只狗咬吧?”

前走半步,祁水思摇头:“并没有,它被暂时制服了。”

暂时制服?

壮汉额上聚起一个川,抬起棍子想了结疯狗。

“李叔叔,能不能别杀它,它都没主人了,好可怜。”

依偎在景雪染手边的男童软糯张口。

壮汉为难:“它是可怜,但是现在害了病还咬人,不杀它村里人都不安全。”

“是啊,我可不想哪天被咬,看病的钱都没。”

“还是杀了好,就是只畜生。”

其他看戏人七嘴八舌的。

壮汉无奈的看眼男童:“小海,听见了吧。你要是喜欢小动物,下次叔叔给你抓只兔子。”

小海嘟起嘴,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疯狗这会儿缓过来,看见这么多熟悉的人,低鸣着用关节爬到王玉脚边,亲昵地蹭着她。

村民们眼神顿时变了。

“畜生滚开!”

王玉一个激灵,一脚把它踢开。

疯狗飞出去,血红的眼里没有之前的凶残,只是瞪大了满是疑惑迷茫。

“娘,吓死我了,它突然就跑过来,差点咬到我。”

王玉却自顾自跑到村长夫人身旁,委屈的开口,好像真的差点被狗咬一样。

那些村民还有些怀疑的眼神纷纷收回去,安慰起她:“小玉到后面去吧,小心它再咬人。”

王玉点头,走动时又看向景雪染,直接抬手指着:“他们里面有个异眸人,眼睛是紫色的!”

天色已经昏暗,本看不出什么,听王玉这么一喊,对比忌讳的村民立即去点了火把,靠近他们。

明晃晃的光亮下,陆星危那双紫眸一览无余。

之前李姓的壮汉脸色巨变,拉过小海立即退到人群。

所有村民围成一个圈,把景雪染一行人和那只病狗包围。

那些那棍子的人,也把棒头对向他们。

“你们干什么?”

赶过来的暗卫和青鸟族人眉间的夹缝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村民将他们死死堵在圈外。

直至——

叮当

随着来人的步履,铜铃声声响。

那些村民都退开一条通道,为她避让。

“灵师奶奶,那有异眸人,您快做法带我们烧死他。”

王玉看见那佝偻的身影眉开眼笑,手指着陆星危,眼底一片厌恶。

大大的帽檐遮住面容,裸露出树皮似的皮肤诉说此人的沧桑。

那双干瘪恍如枯枝的手握着一根木杖,藤蔓般的雕刻环绕杖身,杖首用银固定着数支孔雀翎。

被称作灵师的老人伸出空着的左手,手腕诡异的颤抖。

用红绳系在腕上的铜铃一起作响。

第403章 阴招

“妖孽,来此作何?”

苍老嘶哑的声音像生锈铁门转动的声响。

灵师帽檐下污浊的眼珠望着陆星危。

耳膜被刺得极为不舒服,闭眼缓神,重新直视这个被王玉视为救星的灵师。

景雪染差点没气笑,到底谁是妖孽啊?

而那被句妖孽触动起不曾遗忘的过去,陆星危神色阴沉。

身边同行者的担忧目光下,陆星危又瞬间恢复,看着灵师一派肆意:“爷无聊,想来就来了,你管得着?”

想继续用清心咒的青骞收手,和景美人一起打量这位“灵师”。

陆星危称得上无礼的话让灵师帽檐下的面孔浮上薄怒,正义凌然的开口:“妖孽,今日本灵师在此,就绝对不会让你祸害这儿的村民!”

邪医大人翻个白眼:“爷祸害你们作何,有好处?你知不知道,要爷杀人,千金难求。”

这高调的自豪语气是什么回事,这年头杀人还值得骄傲了?

灵师没把他的话放心上,摇摇头一副怜悯样:“也罢,你既不知悔改,也莫怪本灵师用火煅烧你这罪恶的性命!”

灵师手一挥,浅色的粉末洒向他们,“去,把妖孽和他的同伙抓住!”

村民听此毫不犹豫的上前。

见此,陆星危嗤笑。

在他面前用药?

这种低等迷药早就对他无效好吧?

那些浅色的粉末并不显眼,可他们谁不是谨慎之人。

祁水思放出内力,直接将药粉震开,散向面前冲过来的村民。

那些背后的,则被景美人暴力踹开。

邪医大人还有点懵逼,他都准备好药了,结果忽然就不用出手了。

莫名有种被人护着的感觉,这是为什么?

看他傻愣的样子,青骞有些好笑。

而沾了药粉的村民纷纷软倒在地。

“灵师大人!”四周人惊呼,眼神变化为恐惧,退远了些,都眼巴巴看着灵师,像是看救世主般。

然而灵师此刻脸都僵了,真是踢到铁板了。

她个普通的糟老婆子,遇见这种会武的能干嘛。

上去用她的老骨头和年轻人对打?

怕是老命不要了!

看了看手中木杖,灵师浑浊的老眼冒着诡谲光芒:“妖孽,受死!”

嘶哑嗓音仿佛说着恶毒诅咒,灵师径直将木杖投掷向陆星危。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婆扔的木杖,他需要怕?

邪医大人毫不在意,侧身避开木杖下落方向。

看着被扔来的木杖杖首上固定的孔雀翎羽,景雪染皱眉,不对劲。

就在她伸手放在陆星危肩上想把他拉开时,青骞忽的出手打在杖首上。

木杖飞出去,陆星危脸色却变了。

青骞打出来的那只手保持刚才的姿势,可以清晰的看见,他修长的手指间,盘绕着青蓝色的长条动物。

那是条青蓝色的蛇,藏在孔雀翎羽之中,完美的和像是装饰的翎羽混合在一起。

现在它头部被青骞紧紧的捏着,张开的嘴露出发着寒光的獠牙,蛇信还吐在外边。

这明显就是所谓灵师留着的阴招!

自己最后的底牌也被控制了。

灵师差点没气吐血,哑着声音大喊:“这些人包庇妖孽,伤害村民,还抓了圣兽,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把他们擒住!”

第404章 鬼魂怨1

毒蛇被说成圣兽,我竟无言以对。

青骞冷冷瞧着灵师丑态,手指并起,轻微的骨碎声响起。

[圣兽蛇扑街]

这种普通野兽遗星大陆几千年前就不产了好吧?

他这个正规圣兽都没说什么,一个冒牌货还敢出来嚣张。

看着这幕,才被灵师说动的村民又一次后退。

连灵师都拿他们没办法,自己不过普通人能干什么?

自私本性。

喉间冒出腥甜的味道,灵师强忍着咽回去。

曾经她利用人的自私来复仇,不惜伤害无辜,午夜梦回时不得安宁。

而今,报应来了!

她终究还是因这些人的自私,输了个头破血流!

“你害了多少人,他们的鬼魂就在你身后跟着,没感觉吗?”

恍惚中,她听见异眸人身旁少女开口,仿佛看穿她所有伪装与罪恶。

“那是他们欠我的!”

不甘心自心底涌出,灵师愤恨地嘶吼。

景雪染冷然:“全都是欠你的吗?”

阴风四起,撩起灵师宽大的帽檐,露出那双眼珠,一灰一黑,异色瞳。

听着少女质问,她呆愣在原地。

为了表明自己是凤凰派下的灵师,她不但烧死了害她的人,还应着村民的质疑淹死阴月出生的婴儿,烧死过路的异眸人。

她早就泯灭了良心。

环顾四周人眼中露出的厌恶和恐惧,景雪染失望至极:“你们手中沾了命债,以为不用还么?”

“你们以为她杀的人,就与你们无关吗?”

“你们以为自己干干净净、问心无愧吗?”

“你们当自己是神灵,不用为死去的无辜者忏悔吗?”

四个问句压在心上,不少村民脸色巨变。

只有青骞可以看见,原本跟在灵师身后的那些鬼魂,纷纷离了她,飞进人群里,停在仇人身旁。

不远处高树上静坐的金衣少女看着这幕,琥珀色的眸里闪过满意。算你过关了。

而人群中,某大汉走出一步,端的是无所畏惧:“你个女人瞎说什么,大家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能害什么人命?”

他面上坦然,景雪染却看见他腿上挂着一个婴儿,身旁还有一个背对着她的妇人。

婴儿脸色青灰,着实瘆人,此刻仰头看着大汉,却充满了眷恋。

然后,景雪染发现,那婴儿竟看了她一眼,随即飘到一个老人旁边,目露凶狠之色。

她尚未读懂其中深意,青骞倒看了个明白,望向大汉的眼神带了些怜悯:“你知道你曾经有个孩子吗?”

大汉不知道他为何提起,但也被勾起了伤心事。

他经常离家在外赚钱,几年前也是一样,一年从头到尾没几个月在家。

那时他媳妇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为了给孩子好的,他一口气在外干了半年。

然而回到村子时,迎接他的却不是大着肚子的妻子,而是泪眼婆娑父母告诉他孩子因为妻子不小心摔了跤没了。

因为伤心欲绝,他回村两月后,妻子也病逝,去陪那可怜的孩子了。

“你知道吗?你的孩子其实出生了,虽然不足月,但勉强能成活,可是却被你父母请人扔进河里,活生生淹死了。”

第405章 鬼魂怨2

字字诛心。

大汉瞪圆眼站在原地。

“知晓为何吗?”青骞还在继续,“八个月的孕妇被你父母支使下地干活,不小心就摔了,早产的孩子生在阴月,你父母容不下她。”

“不可能!你个外人在瞎编。”大汉狂吼。

虽然爹娘不喜欢妻子,可见她怀孕的时候明明很开心。

又怎么会让她怀胎八月的时候去下地干活?

云鬼坐在树上,琥珀色的眸子微眯,纤细的五指划破空气。

不知道真相,会很痛苦啊。

那我让你们拥有知晓真相的眼多好?

大吼着的男人忽然停下,颤抖着侧身,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妇人。

“阿燕?”

“双哥,”妇人眼底情深,却又充满痛苦:“我们的孩儿死的好可怜啊!”

大汉惊疑不定:“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他猛地抬头,却发现四周多了许多人。

有认识的,也有陌生的。

陌生的不说,可那些他认识的,全都是已经死去了的人!

很快,大汉就发现,不止他能看见,所有村民都望着多出来的人,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他的父母,此时正惊恐的抱在一起,而他们面前,是一个青灰的婴儿。

“双哥,就因为爹娘让灵师看男女,算出丫丫是女孩,所以骂我不争气,让我下地去干活,孩子就这样早产了。

可又被嫌弃出生在阴月,硬生生让爹娘从我怀里抢了去,给了灵师祭了河,还威胁我不许和你说!”

妇人声声泣血。

大汉痛苦的捂住脸,“糊涂啊,再怎样也是骨肉血亲,大不了我带孩子离开村里,怎么可以害了她!”

有大汉这样伤心的,也有对突然出来的“老朋友”惊恐、憎恶的。

他们跪坐在地上,被强迫着面对自己的罪恶。

对这些人的痛苦,青骞无感,只把头转向一侧。

那儿除了树便是树影,不见人影。

云鬼漫不经心的玩弄手指,无视那强烈的目光。

她和他,不熟。

不是谁都可以看见鬼魂的。

而此刻,不管是青鸟族人,还是思王府暗卫,包括祁水思和陆星危也能看见这群魔乱舞的场面。

他们不傻,知道飘着走的是鬼,一个个眼中都不由闪过诧异。

“因你们而死这么多人,不愧疚吗?”

景雪染低低叹息,却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真是他们的错吗?

村民脸上浮现疑惑,却又不肯相信。

那些“老朋友”都是被他们烧死的,至今犹还记得盘绕在耳边的诅咒。

“不,不是我的错,我也是听灵师的!”

一个人捂着头,老泪纵横。

他的身旁,一个中年妇女静静凝望着他。

仿佛失了神的灵师被这声唤醒,苍老的脸露出讽刺的笑:“不是你告诉我你媳妇进山出来后就不正常吗?

你与我要判断妖孽的法宝,回去后使了手段让法宝显遇妖孽的样子,叫着人带我去把她祭的河。

因为你在外边欠了钱,找你媳妇要她却不愿给。

你自己起的祸心,还要把罪责全扔给我吗?”

灵师的言语击垮了那人,他崩溃的趴在地上。

自己造的孽,该尝尝报应!

第406章 鬼魂怨3

冤有头债有主。

灵师讽刺的弯起唇。

她不无辜,这些人也没干净到哪儿去!

可不是所人都有悔过之心,他们屏蔽了对自己恶的判断。

有人崩溃地指着灵师:“是异色眸的巫婆害的你,别找我,和我无关!”

有一就有二,那些被冤魂缠上的人都把手指向了灵师。

千夫所指啊!

看着鬼眼中怨气,回忆自己荒唐的一生,灵师对着那些家伙狞笑:“是我害的你们,死的时候可痛苦?

被火烧,被水淹,被猛兽撕咬!你们可痛苦?这些不都是你们加在我身上的伤痛吗!”

“可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婆三十年前的样子,可还记得当年我被送上山时的苦苦哀求!

可还记得我的名字——聂鸠茗?”

三十年前她就该死了,死在后山,尸骨无存!

聂鸠茗用嘶哑了的声音,掀开多年前的罪恶。

她是镇里郎中的养女,出生时一棕一黑双色异眸被亲生父母丢弃。

养父怜惜她,收养她,一直瞒着外人,也不怎么让她出去接触。

可是她十四岁那年,被上门找事的流氓发现异眸,镇上人纷纷要求赶她出去。

当时先皇在位,不许对异眸、异发以及阴月生的人动手。

小镇算是消息流通,所以才留她性命。

聂鸠茗和养父流亡到了这个村落。

刚开始她用头发遮住眼睛,倒是过的平稳,养父也经常给村民看病,有时还不收诊费,颇受大家尊敬。

明明应该继续这样过下去的……

一年后,聂鸠茗及笄,村民都喜欢这个郎中的女儿,许多人跑来求亲,却都被聂郎中拒绝。

次数一多,有人不爽,宣称聂鸠茗容颜太丑用发遮掩。这种留言父女并不在意,他们只是想平平安安活下去。

可他们没想到,有人居然闯进家里,掀开了聂鸠茗的头发,发现她不同颜色的眼眸。

村民立即疏远聂氏父女。

而聂鸠茗即使在家里,也时不时被人泼一盆脏水。

全村的罪恶好像都有了承受的容器。

村民开始给聂鸠茗使绊子,甚至有人竟拿火盆里的炭扔在她身上。

冰天雪地时,更有人背着聂郎中把她抓出去扔进冰窟窿。

聂郎中为了护住这个养女,费心费力,就在他准备带着聂鸠茗离开这儿时,村民中一家人生的孩子死了。

死因明明是在母体停留时间过长,窒息而亡。

但所有人都把罪名加在聂鸠茗身上,说她是妖孽,祸害生灵。

就在银装素裹的美丽景观下,聂鸠茗被人冲进家里绑起来,聂郎中反抗时被人打破头晕倒在地。

身上只有单薄的衣裳,被扔在深山中。

狼来了。

那是只老狼。

它饿花眼了,没有先咬断她的喉管,而是在她身上随意撕咬。

这像是苍天给聂鸠茗的生路,老狼意外的咬断了她身上的绳子。

拼着求生的意识,聂鸠茗打晕它,脚在雪地中冻僵了也仍然往山下走。

等她终于回来时,深夜了。

聂鸠茗偷偷跑进家里,发现的就是养父冰冷的身躯。

唯一疼爱她的亲人,没了。

而她没想到的是,有人竟打他们家的主意。

他跑进聂家翻箱倒柜,寻找聂郎中的钱财。

看见死去的聂郎中尸体时甚至毫无愧疚,还骂了句晦气。

隐藏暗处的聂鸠茗怒火滔天,拿家里防身的刀捅进那人的后心。

第407章 鬼魂怨4

将聂郎中安置好,聂鸠茗拿了银两,拖着那人的尸体离开聂家。

抛尸于河后,她暂时离开这儿。

在外养伤,和江湖骗子学习,赚足够的银两购置道具、药材。

一年后,聂鸠茗重新回到这个村子,开始她的复仇。

被仇恨围绕,她苍老许多,脸也换了,没人认得出来她就是当年的灾星聂鸠茗。

村民都忘记了她,聂鸠茗怎能甘心。

是他们造成她的痛苦,难道不该铭记愧疚吗?

利用村民迷信,聂鸠茗成功的杀了那些欺侮过他们父女的人。

可是,为了保证她灵师的身份,在村民抓到那些“不祥”人时,聂鸠茗对无辜人下手了。

“能放的我已经放走,冤死的我也只能对他们说声抱歉。”聂鸠茗跪在地上,浑身皮肤皱褶密布,其实她今年也才不过四十余岁,却苍老成古稀之样。

聂鸠茗低声自语:“我活够了,该赎罪了”

狂风掀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聂鸠茗的身躯竟一寸寸化成灰烬,随风散去。

这是

还未看个明白,她原先在的地方白光乍现,许许多多的小光点聚集成一个透明的身影。

那是一个白衣的姑娘,她静静的闭着眼,整个人美好安宁。

聂鸠茗从前就是这么美好的姑娘吧

不知何时,银月爬上云儿,那一束光亮透过层层阴云,照在聂鸠茗身上。

姑娘消失了。

被欺骗的怒意,失去亲人的痛,冤死离去的恨

渐渐都没了。

“不管传说如何,他们都不曾真正见过她害人。如果村民只是不接纳,没有逼迫她,哪里会有这么多错。”

心里有些堵,景雪染靠在祁水思肩上。

聂鸠茗最后真的成了他们说的妖孽,残害人命,不都是被逼的吗?

她自己当然有错,却也是被这些迷信的人毁了一生。

听见她的话,村里经历过这些的人红了眼眶,心底冒出悔恨。

他们错了。

怨气缓缓地散去。

景雪染看了看那些神情变得安详的魂魄,拿出血冥玉,按照盎司交给她的方法,收这些鬼进去。

用小盎司的说法,执念已无,这些魂魄最好别留在外面,孤魂野鬼迟早有天死翘翘。

看见他们忽然不见了,村民落下泪。

最后,这块地回归正常。

只有青骞手里那条蛇的尸体还在证明着,刚才不是幻觉。

陆星危的事已经变得微不足道,村民连狗都没管,浑浑噩噩的打道回府。

小海是这场事故里唯一出现的小孩,所幸他心思淳朴,只是觉得忽然看见好多叔叔阿姨,然后叔叔阿姨又走了。

并没受到多大的影响,被爹娘带走了,还不忘和景雪染挥挥手。

倒是王玉。

瞥见那偷偷摸摸想溜的背影,景雪染阴森森的开口:“支使来攻击我,败露了就把工具扔掉,你也不怕我被咬死了变成鬼缠上你啊?”

听到这声,王玉心一慌,栽了个大跟头,爬起来什么也不敢说,一瘸一拐地跑走,好像身后有鬼追一样。

人都走光了,想起刚才所有人忽然就能看见鬼魂,景雪染瞄青骞:“你做的?”

青骞摇头,手指向一个地方:“是她,你见过的。”

第408章鸠 鸠茗为鸟

她见过的,是谁?

清风明月,一袭金衣翩翩而来。

云鬼面无表情,琥珀色的眼眸映着冷清月光。

过客万千,谁能在这双水似的眼里留下痕迹?

最多,也只能留下那片刻的涟漪,然后消逝不见。

景雪染微微感叹,心里却莫名的生出喜意,高兴能与她这么快就再次见到。

“尊者,我侯你多时。”

青骞蓦的单膝跪下,手放在心前,定定地看着她。

琥珀色的眸轻扫他一眼,又淡淡移开:“我不认识你。”

声线无波,平淡冷情。

不同于自己因为御兽决缘故,说话声音不能波动太大以致的高冷感觉。

云鬼,仿佛真的没有任何感情。

神魂空间

盎司透过云镜定定地看着她。

景雪染的心声就这样被他听见。

“不是仿佛,她本来就没感情啊……她甚至,没有心……”

盎司捂住脸,掩去其中脆弱。

而青骞,也被她的话打击得脸色一白。

最后露出个苦涩的笑:“你确实不认识我,但这没关系。我只想问你,尊者,为何不回家?”

“家?”云鬼望着虚空,整个人像不存于世般:“我还没有家,也不想有家,麻烦。”

青骞一愣,心中渐渐明了了什么。

微笑之后站起身,语气里充满祝福:“你总会有家的。”

云鬼睨他眼,没说话。

暗卫:……

景雪染:……

祁水思:……

陆星危:……

青鸟族人:……

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好深奥哦。

“呜……”

低鸣声起。

景雪染扭头看向那只狗。

本来就有伤,又被王玉踹飞出去。

“它是这个村猎户家的猎狗。”云鬼也望去,“之前冬日,猎户进山捕猎,它跟着去,遇见了只没冬眠的熊。它被打伤后又被拍晕,躲过一劫,猎户就没这个运气了。”

接下来不说景雪染也知道。

犬的忠心从未变过,主人死了,猎狗也消沉了,又这幅模样,在村里自然人见人怕。

“攻击你是因为王玉曾经是猎户的心上人,它也听王玉的话。”

道明猎狗攻击的缘故,云鬼定眼看着它的伤。

忽的,她抬起手,一朵金莲在她指尖徐徐盛开。

绽放后的花朵飘向猎狗,落在它的额上,好似神明的亲吻。

刹那间,猎狗身上所有的伤口开始愈合。

脓液消失掉,旧疤褪去重新结痂,新痂又落去,露出粉色的皮肉,完好无损。

猎狗整只像是获得了新生!

身上污浊全部褪去,伤痛全部愈合。

云鬼深深望了眼景雪染,金色的身影在空气中一晃,彻底消失。

“天衡国,望京。”

最后留下的五字也随风消散。

她们还会再见的,就在她这趟生命的尽头。

一片沉默。

最后还是心大的暗卫们笑嘻嘻地回去填饱肚子,青鸟族人自发帮忙刷碗。

景雪染换了身情侣装,脏衣服却没洗。

不是她懒,是这个天气一晚上干不了,衣料又娇气,怕被火烤。

他们外来人今夜好眠,却不知本地村民如何。

欠有债的自然惶惶,问心无愧的自然洒脱。

翌日一早。

昨晚被云鬼治好的猎狗像是开了灵智一样,依依不舍地蹭了蹭他们,然后跑去小海身旁摇着尾巴转圈。

漂亮姐姐要走了,小海特地起个大早送他们。

与村民告了别,一行人起程。

忽的,天上掉下只小鸟落在弄文身上。

青骞看过去,对着景雪染微笑:“是她。”

哪个她?

聂鸠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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