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助的小羊 - xp1024.com
《特助的小羊》


第一章

爱是什么?

这个问题若问一个月前的单莘语,她会嫣然一笑,认真地说:爱就是两个人全心地彼此信赖,打从心底重视对方、珍惜对方,愿为对方奉献一切。

她因此被男友取笑太理想化,现代人讲究的是合则聚、不合便散的明快俐落,她要细火慢熬的那一套太折磨人。他不只一次抱怨过,他们交往了六年,她却不肯与他发展亲密关系,依她的逻辑推论,有所保留的她根本不爱他。

她什么都依他,唯有这点不随他起舞。她认为轻率的肉体关系是对爱情的亵渎,能够交心,身体自然也能契合,在婚前应该守贞。

她这番古板观念当然换来更多的嘲弄,但男友毕竟是疼宠她的,笑谑几句也就算了,逐渐不再提起。

她以为男友认同了她的信念,满心欢喜。他是她的初恋,他们从大学时代开始交往,感情一路稳定,出社会后都有了不错的工作,若无意外,迟早会步入结婚礼堂。

爱情是她的信仰,她是虔诚的教徒,她相信这位温柔的神灵会赐福给忠于彼此的恋人,而婚姻是这场幸福最美丽的终站,初恋就能开花结果,是多么美好的事!

而她全心的憧憬,毁于一场感冒——起先是喉咙沙哑,有一天症状全数爆发,下班后她去看医生,小诊所就在男友家附近,病得昏昏沉沉的她渴望他的呵护,于是顺路前往他家。

当她拿着钥匙开门入屋,看见未曾想像过的景象——未着寸缕的男友坐在沙发上,而跨坐在他身上的半裸女子,是当年撮合她与男友的学姊。

幽暗的pub里,琴曲慵懒放送,空调的低温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却浇熄不了在黑夜里汹涌的男女情欲。

顶着赫本头的单莘语坐在吧台边,垂眸注视着酒保送上的第三份试管调酒。她穿深色丝料上衣,黑窄裙,丝袜搭配黑低跟鞋,衬得她纤细而神秘。

她清秀绝俗的瓜子脸略显失神,拿起一只试管,无数男性目光注视着玻璃管口抵上她粉唇,橙色酒液倾入她唇中,她白皙的颈微微起伏,看在觊觎的男人眼底,自行加入煽情的想像。

下班后,她回到家,又接到前男友哀求复合的电话,心烦之下索性出门乱逛,不知不觉步入从不涉足的夜店,又不知不觉喝得醺醺然。

那天她夺门而出,回家哭了一晚,隔天就提出分手。男友求她原谅,她不理,尤其在与她同公司的学姊坦承他们的关系已有三年之后,她彻底心死。

他们六年的感情,有一半是谎言。那副深情怀抱,在对她许下永恒誓言的同时,也抱着另一个女人。

她辞职,迅速找到新工作,新同事不知她的情伤,她在人前若无其事,面对好友的劝慰佯装坚强,背地里却几乎哭瞎双眼。

男人都是这么贪肉欲的?虽说食色性也,面对诱惑时难道一点点道德的抵抗力都没有,就让欲望主串一切?

爱是忠贞,从灵魂到身体皆然;她所认定的标准也许是过于严苛,也许放在这个观念开放的时代根本是个笑话,也许她这样的坚持根本毫无意义……

美眸渐起氤氲,她又干了一管调酒,手机叮叮响动,来电显示是好友严桂妏,她按下通话键。

“小语!”手机那端的女子叫着:“你在哪里?我打去你家都没人接,你跑哪去了?”

“出门逛街。”

“现在都半夜了,还有什么店可以逛?你究竟在哪?”

“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好友若知道她跑来据说一夜情发生率最高的夜店,不吓掉下巴才怪。

一夜情,和初认识的陌生人裸裎相见,纯粹的肉体交流,无关心灵与感情……她望向店内散坐的人们,其中不乏体面的男子,然而那一双双猎艳的眼透出的欲望太赤裸,她感到反胃,垂下目光。

“好,我不问。”手机那端的严桂妏似乎察觉她情绪不稳,改为劝哄。“我担心你嘛,现在治安不好,你这样的漂亮美眉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今天阿青拿到优待券,我们本来想拉你去看电影,可是找不到你……”

“桂妏,”她轻轻地打断对方。“做爱是什么感觉?”

“嘎?!”严桂妏怪叫一声。“干么突、突然问这个?”

“我想知道。”好友早就有经验了,只是明白她对这事的观点,不曾讨论。

“呃,这种事口头上很难描述。”严桂妏小心翼翼道:“亲爱的小语,我知道你最近心情坏,但你别胡思乱想,更别把胡思乱想付诸行动,好吗?告诉我你在哪,我让阿青去载你。”

“我没胡思乱想,只是好奇罢了。我会自己回家。”不等好友多问,单莘语关掉手机,侧过头,赫见身边多出一个男人。

她吓了一跳,想起方才和好友的对话,她霎时颊红似火。他都听见了?

“我的酒还没好?”韩忍冬低声询问酒保,察觉身畔美女瞪着自己,那双因酒意而蒙胧的黑眸可爱地瞠大,他礼貌地微笑回视。“晚安。”

“晚、晚安。”他神色无异,似乎没听见。单莘语安心了些,见酒保送上一份试管调酒给他,酒色却与她的完全不同——是五管深浅不同的蓝,她诧异道:“为什么你的酒和我的不一样?”

“我是常客,跟酒保混得熟了,有我专属的特调。”

“酒怎会是蓝色?”

“因为柑橘酒类的缘故。”韩忍冬向正要开口的酒保使个眼色,后者识相地退回去。“蓝柑橘糖浆会让酒呈现蓝色。其实只要添加色素,可以做出任何你想要的颜色。”

这位气质美女一进门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冰冷的脸色让人只敢远观,他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上前,得到的反应比预期的友善。

“我可以喝你的酒吗?”有一管调酒悬浮着淡金色细泡,绚烂的色泽引诱着她。

韩忍冬闻言一怔,玩味地微扬嘴角。“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单莘语也是一怔。“是pub。”

“而且现在是午夜,在这种常葫,最好别随便跟男人要酒喝,容易被人误解,也不安全。”她容颜细致,眼眶却是微红,似乎心情不佳。

他并非善男信女之流,来此的目的就如大多数人——寻求无负担的露水关系。但这阵子不论搭讪或被搭讪,他总是意兴阑珊,喝几杯酒就走人,原以为又是个独来独走的夜,却遇上气质甜净的她,引起他的兴趣。

但她落落寡欢的神情太单纯,与他见惯的那些玩得开的成熟美人不同,他虽风流不羁,三分良心还是有的,不会去招惹想谈感情的女子。他的直觉警告不该招惹她,又矛盾地渴望她。

“我……”他点破她的轻率,单莘语不由得红了脸。“我只是觉得你的酒很漂亮,看起来很好喝……”

他有副俊朗五官,墨眸深邃,颀长身躯套着西装,未系领带,悠闲姿态散发危险魅力。他自称是这里的‘常客’,这‘常’字肯定不只品酒方面。

此刻,那双深沉墨瞳微眯,注视着她;那侵略性的眼光仿佛有温度,将她体内的酒精燃起陌生的火焰,她被他看得呼吸微促,脸蛋发热,强撑着面对他灼人的眼神。

韩忍冬这才收回视线,向酒保道:“照我的酒单给她一份,算在我帐上。”

“我可以自己付钱。”单莘语抗议。

“我习惯请每晚的女伴喝酒。”

“女伴?”她一呆,看他慵懒地靠在吧台边,含笑望着她,眼色暧昧——她像被螫到似地猛然起身。

“我要回去了。”不料鞋跟被高脚椅卡住,惊呼声中,她跌入对方怀里。

“小心。”韩忍冬扶祝糊,她挣扎,被他轻松制住,将她按回椅上。“我说女伴,只是指当晚认识的小姐,没别的意思。”他看穿她的惊惶。

原来是她想歪了。单莘语脸红。“对不起,我……”

“心情不好?”韩忍冬谅解地微笑,心思被她腰肢的柔软触感占满。她身上没有太多化妆品的香味,肌肤透出洁净气息,撩搔着他的欲望。

她困窘地垂首。“我最近刚和男友分手,所以有点反应过度了。”

“看到男人都让你生气吗?”

“也没那么糟,我只是以为你……”她支吾。

“以为我有不轨企图,想对你这样那样?”他懒洋洋的嗓音带点促狭。

单笔语尴尬又好笑。“什么这样那样?”

“就像杂志上写的,男人来到这里,女人也来到这里,他们喝酒,如果看对眼——”他语带玄机地一顿。“也许就一起消磨这个夜晚。这种事是你情我愿,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想冒着被抓进警局的危险勾引你。”

“你想……勾引我?”原来他确实有那种念头,她有些失望。

“没有,我是正人君子,下了班过来喝一杯而已。”韩忍冬似真似假地微笑。“不过,你是位美丽的小姐,坦白说,我很心动。”

单莘语第三次被他惹得脸红,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含笑的唇线很漂亮,他深邃的瞳眸有淡淡的情欲光彩,她并不讨厌,为那俊魅的眼色心悸。他应该有经验吧?像他这样出色的男人,女人们不会舍得让他寂寞的。

前男友和学姊,也是你情我愿之下发生的吧?性,究竟是怎样销魂的滋味,让人为了那一瞬快感,不惜背叛多年感情?她好想知道……

韩忍冬啜着酒,打量陷入沉思的她,她两腮嫣红得可爱,让他想轻啄一口。“我的赞美太无趣,让你懒得理吗?”

单莘语勉强一笑。“我不习惯被这样说。”

“前男友没夸过你吗?”

“没有。”她垂下眼光。“我的酒还要多久才会来?”

“今天人多,酒保忙不过来,你先喝我的吧。”她的口气瞬间冷了,眼底掠过阴影,韩忍冬聪明地不多问,将调酒推到她面前。

她挑眉。“你刚才还警告我别喝。”

“喝了如果昏倒,我会负责。”

“负责把我拖到哪家宾馆吗?”

“我像使下流手段的坏胚吗?”她的神情没有惧怕,他佯怒逗她。

“像啊。”她笑,尝了一口他的调酒,浸在幽暗光线里的眼瞳像淘气的星星,闪烁得让他失魂,但眼底的阴霾挥之不去。

那男人,究竟伤她多深?

察觉自己对那未曾谋面的男子起了微妙的敌意,韩忍冬神色一凛,低沉的嗓音更沉了。“还没请教小姐怎么称呼?”

“小语。你呢?”单莘语又喝了一口酒,忽见他倾身过来。

他身上的热力混着淡淡烟味逼来,一瞬间迫乱了她呼吸,她愣住,他粗糙的拇指抚过她的唇,她战栗,心跳加速。他想做什么?

“eric。”他收手,指她唇边。“沾到酒了。”将拇指送回自己唇畔。

他舔手指#糊愣看着,看他舔净酒液,吸吮指腹,与她间接接吻。他姿态慵懒,看他润红的舌尖扫过手指,她口干舌燥,感到陌生的刺激。

“小姐的酒。”酒保送上调酒,打断暧昧的情调。

单莘语脸色绯红。她遇上的对手太高段了,他单凭眼光和举止,就令她心跳澎湃,她招架得住吗?

“我还设计了不少饮品,有几样是果汁和苏打水调的,不含酒精,要不要试试?”韩忍冬从容微笑,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谈感情太麻烦,他宁可在夜店寻找抛弃式的短暂激情,他不要去想她和她的前男友,那与他无关,在今晚,他只要想她,也要她只想着他。

夜才刚开始,他很期待,脱俗美丽的她,能与他激起什么样的火花?

第二章

之后的发展,单莘语只觉恍惚而不真实。酒精让她放松,她面对的男人很能让人卸下心防,在情绪低落时,一个温柔风趣的男人侵蚀人心的速度,比她想像的更快。

一切都很自然地发生。夜越来越深,她不想一个人,当他低声问她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她只有几秒的犹豫。她有点醉,酒精软弱了她的理智,他像个无害的绅士,让她相信她可以控制事情的发展,踏入幽静的旅馆房间时,她还想着他们也许什么也不会做,然而,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你——”他赤裸的健美身躯猛然煞住,惊愕地瞪着身下不对劲的女伴。“你是第一次?”

这不该是个问句,被他抵在胸膛下的娇躯惊惧地紧绷,明眸蓄满泪水,疼痛难忍的模样已证实了他的疑问。

韩忍冬咬牙,强忍冲动。他有点酒意,没有及时察觉她的反应,她虽然被动,却对他的挑逗毫无抗拒,他根本没想到她居然是第一次!

察觉她的挣扎,他抓祝糊双腕,粗声道:“别动!”与她合而为一的感觉美妙至极,他几乎克制不住亢奋,想要狂野地宠爱她或折磨她。夜晚正美、气氛性感,为什么她偏偏是处女!

不料单莘语误以为他想逼她就范,疼痛加上惊恐,她一急,泪水潸然滑落。

她恐慌的眼光宛如控诉他是一头纵欲的禽兽,让他的欲望瞬间降到冰点,他阴沉着脸,将右手掌缘塞入她口中,猝然从她体内抽离。

她闷吭了声,不由自主地咬紧他手掌,一股血腥味蔓延开来,她迷迷糊糊地松口,下一秒就被腾空抱起,带入浴室。

五分钟后,她已泡在一池温水里。

就这样,她把初夜交给一个认识才几小时的男人,没有太多感伤,因为痛楚占据了她大多思绪。

真的好痛,她以为会死在床上……她看过的校旱里,女主角的初夜都只痛个几分钟,还能有高潮,她显然不是当女主角的料。

浴帘忽被掀开,单莘语瑟缩着往水底沉,惊慌地瞪着闯入的英俊男子。

“一点声音都没有,以为你睡着了。”简单冲洗过的韩忍冬已换上浴袍,伸手向她。“出来吧。”

“我想再多泡一会儿。”浴袍宽松,遮不祝蝴结实的胸膛与长腿,她不认为光溜溜地面对半裸的他是个好主意。

“现在才害怕,太迟了吧?”看穿她的想法,他轻哼了声,硬是将她捞出浴缸。“如果我想继续做,现在的我们会在床上,而非在这里浪费时间。”

又累又痛的单莘语毫无抵抗地被揽入他胸怀,随即被贴住小腹的某个灼热物体骇得瞠大美眸。“你……”他说谎!

“别抱怨了,男人的生理反应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何况我没有满足,你指望我‘垂头丧气’,未免太不人道。”他恶意地放开双手。

“啊……”失去支撑的她本能地攀附祝蝴,玲珑曲线完全贴合他刚健的身躯,听见他咬牙低吟。

想欺侮她,却害自己受罪。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替她穿上浴袍,不要去想她的柔腻肌肤。

“长痛不如短痛,刚才的情况,我想迅速解决对你比较好。你若事先说清楚,也不会这么狼狈。”他并没急着要她,花了相当时间与她温存,但对没有经验的她而言,还是太粗鲁了。

“我忘了。”他温热的胸膛令她敏感地泛起疙瘩,想起不久前的火热纠缠,肌肤异样地发烫。

“忘了?”这是哪门子的荒谬理由?“该不会你还忘了自己其实是有夫之妇,今晚是背着老公出门偷情吧?喔,我忘了,五分钟前还是处女的你,不可能已婚。”

“我未婚,刚和男友分手,这些都是事实,并没有骗你。”他忿忿的模样像是她犯下滔天大罪。“难道只准你们男人风流,却不准女人找一夜情?”

“我没有双重标准,只是有点古板,认为第一次该是慎重地和心爱的人共度,而非草率地交给刚认识的陌生人。”他沉下声。“为什么?”

“因为我想做,不行吗?”他的咄咄逼问激起她的反感,回得挑衅。

“你最好别随便说那两个字。”他阴郁地警告,他火气正大,不论是怒火或欲火。“女人和男人不同,在有经验之前,对性不太会有期待。”

“也许我正好是少数会有期待的异类。”

“也许你只是感情受挫,想找个倒楣鬼发泄。”

单莘语俏脸骤然苍白。“你暗示过我们不该过问对方私事,能不能拜托你言行一致?”

“我绝对尊重你的隐私,但你显然有所隐瞒,我觉得自己被利用,难道连请你施舍个小小的解释也不行?”

调酒的后劲正在肆虐,疲累的她不想解释。“对,我是利用你摆脱处女,你们男人都说处女最补,做都做过了,你占尽好处,到底还计较什么?”

“你以为我是专门采阴补阳的变态吗?”她真是不可理喻!韩忍冬脾气也上来了,将她退到墙边。“问题就出在‘做’,你该不会以为一个进入的动作就算完事吧,小雨小姐?”

半个小时前的他像绅士,现在的他却像恶魔,他眸底有黝暗蛮横的火焰在跳动,像是威胁着要对她做出什么事,她这才慌了。“你……你如果还想要,请你找别人,要用买的也行,我可以帮你负担一半费用。”

韩忍冬傻眼。“你建议我召妓?”她居然点头!

他这辈子还没这么想掐死一个女人。

“可是我只想要你。我想要你,所以和你在这里。我只想要你,不要别的女人。”他逼近她,精实身躯隔着单薄浴袍挤迫她,她的柔软令他躁热难耐。他想吓她,却也折磨着自己。

她头皮发麻。“不可能的,我很痛,你不能不尊重我的感觉。”

“你和前男友分手时,也是拿这两个字当借口吗?”

这一问准确地踩到单莘语的痛脚,她怒斥:“够了!你以为你是谁,我没有义务对你解释!”

“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个碰巧被你挑中的倒楣鬼。”他寒着眼眸。“你被男人抛弃就找一夜情作践自己,却不准人问?”

她气昏了,口不择言。“那又怎样?我找一夜情是为了作践自己,你则是为了发泄欲望,难道你的动机就比较正当高尚?莫非我没哀求你再来一次,伤了你高贵的男性自尊?连在这种时候都想证明你的魅力,未免太虚荣了吧!”

她字字尖锐,刺得韩忍冬脸色铁青。“原来你面对问题的态度都这么差劲,难怪那个男人不要你。”

“我——”她语塞,狠狠瞪他,气红了眼眶。他凭什么评断她?没错,前男友背叛他们的感情,她受了伤害,向陌生人寻求慰藉……天哪,她做了什么?

她被前男友伤害得难道还不够,现在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竟然傻得相信夜店的陌生人,蠢得以为和他走很安全……热泪溃决,她哽咽出声,懊悔自己的糊涂。

眼泪,又是眼泪,女人的终极武器。韩忍冬刚冒出头的歉意立刻烟消云散,厌烦道:“我讨厌女人哭。”

她立刻咬住嘴唇,火速抹干眼泪,冷冷道:“我不是为了你哭,轮不到你发表高见。”

她眼底的倔强令他不由自主地让开,看着她走出浴室,背对着他褪下浴袍,换回衣物。

他懊恼地蹙眉。他承认态度不好,一半是恼她不珍惜自己,另一半是今夜与他想像中的落差太大。

他期望的是她柔顺地躺在他怀里,共享美妙的性爱;她若向他抱怨前男友的不是,他绝对乐意倾听,但她只字不提,她的落寞、愤怒、泪水,都是因为前男友,她牵动了他的情绪,她的心思却根本不在他身上。

一股又闷又涩又酸的滋味,让他失常,自己破坏了游戏规则。

“我送你回去。”

穿戴整齐的单莘语刚拿起手机拨号,闻声一愣,回望也已穿回衣物的男人,她抿唇。“不必了。”

“现在很晚了,你一个人走夜路危险——”

“我不想让你知道我住哪里。”接通了,她低声道:“桂妏?不好意思,吵醒你……”

怕他纠缠是吧?韩忍冬自嘲道:“我的脸皮不太厚,不会缠着女人不放。”

“我在外面待得晚了点,想请你来接我……嗯,我在……”她向四周张望,像在寻找什么,跟着忽然一顿。

他冷眼旁观,知道她想告诉朋友地点,却想起自己和男人置身旅馆,一时编不出借口,于是无措了。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衣领,直到她求助的眼光投来,才道:“离这里几个街口,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我送你过去,让你朋友在那边等。”

见她迟疑,他讥讽道:“既然信不过我,外头就有警局,你去请警察护送你回家,你朋友也不必牺牲睡眠出门。”

单莘语脸红了,嗫嚅半晌。“餐厅地址?”

他报出地址,看着她交代完后挂断,微肿的眼眸瞧向他。“谢谢……抱歉。”

“下次出来玩,记得挑个风度比我好的男人。”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收买了他的愠恼。她是涉世未深的小羊,玩了超过她负荷的游戏,就暂且饶过她吧。

“不会有下次了。”

也对,他能夜夜笙歌,她偶一为之就吃不消了,小羊还是在羊栏里吃草,少来肉食性动物的地盘为妙。

他看着她步履蹒珊,饱受折腾的娇躯有些不稳,却不肯向他求助,宁可一步步挨到门边,甚至刻意保持了与他的距离。

他抿唇,勾起一抹难解的弧度,遵守她划定的界限,悄步跟上。

第三章

下班时间一到,‘光研’公司内部就喧闹起来,员工们从繁忙的工作中脱身,打卡离开。光研以光学镜片起家,后来和日系企业合作,研发相机晶牌,一手创业的老总裁已经是半退休状态,公司事务主要由担任副总裁的长子处理。

品管部二课的角落,单莘语忙着收拾办公桌。她担任二课的秘书,这份新工作相当得心应手,盼望能长久做下去。

副课长殷雪桐经过她桌前,亲切微笑。“回家路上小心喔。”

“副课长也是。”部门内对这位太年轻的女主管颇有闲话,不过副课长的能力无可挑剔,待人又温柔,她是全心拥戴的。

她收好桌面下班,手机响了。

“小语,下班了吧?一起吃个饭吗?”严桂妏爽朗的嗓音传来。

“不行,今天秘书课有聚餐,我是新人,要跟管理我们秘书课的韩特助正式会面。”以往秘书课的新人都由这位韩特助亲自训练,她应征进来时,正好老总裁的次子学成归国,他被调过去协助,秘书课改由一位尤姓大姊负责。

“可是你好久没跟我吃饭了,我好想你……”

单莘语失笑。“不是昨天下午才一起喝茶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何况跟美女用餐,路边摊也像五星级餐厅;阿青每次都点满桌的菜,活像一辈子没吃饱过,食欲都让他破坏光了!”

“谁要你挑食,青哥怕饿着他的宝贝女友,只好拚命养胖你。”

“他根本是想养肥我!好啦,不提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最近不顺遂,我当然要多陪你嘛!”顿了顿,似在聆听手机这端的轻笑声。“你这两天心情似乎好多了?”

“是好多了。”单莘语含笑望着一旁的玻璃帷幕,倒影映出脸颊微红、神情愉快的自己。“我要进电梯了,明晚再吃饭吧。你多陪陪青哥,否则他要是怪我拐跑你,下次就不肯帮我设计发型了。”

她没有对任何人提及那一夜的荒唐。酒醒之后,她几乎不敢面对自己的疯狂行径,是那位陌生人的当头棒喝让她警觉——如果她面对问题只会自暴自弃,谁也救不了她。

痛定思痛,她更专心于工作,以微笑代替失魂落魄,添购新衣,勤于保养,外在焕然一新后,内心的阴霾也逐渐消去,失恋前自信开朗的单莘语一点一滴地回来了。

与他,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事情既已发生,她不愿懊悔,就当是青春一次脱轨的轻狂,放在记忆深处吧!

到达秘书课的楼层,电梯门一开,聚着聊天的秘书们看见单莘语,喳呼着围上来,拉着她就往会议室走。

“小语,还以为你们品管又加班,正要杀上去叫你们课长放人呢!”

“其实各部门知道我们有例行聚会,哪敢把人捆着不放?万一耽误了你‘拜码头’,韩大哥不计较,我们可饶不了他们!”娇声笑成一团。

单莘语微笑。“听你们这样说,韩特助好像比老总裁还重要似的。”

“当然是老总裁最重要喽!不过韩大哥管秘书课,我们能成为主管得力的助手,都是因为他训练严格,他还请专人帮我们设计进修课程,对公司这么尽心尽力的员工,更应该让我们多跟他学习啊!”

“款款,”忽然有人压低声音。“我昨天跟男朋友去吃宵夜,经过‘浮夜’的时候,看到韩大哥站在外面耶!”

单莘语眼皮跳了下。那正是她一夜放纵的起点。

“你看到了?”听到八卦,人人眼睛发亮。“所以他真的会在下班以后去夜店把妹喔?”

“九成九是,他站在门口抽烟,有个辣到让一票男人狼嗥的美眉在旁边转来转去,对他笑得超花痴的。天啊,你们都没看到,他抽烟的样子好性感……”

“这有什么,韩特助也是男人,男欢女爱很正常。”年长的秘书对小妹妹们的大惊小怪不以为然。

“可是他在公司都不理我……们……”哀怨万分。

“废话,他说过不谈办公室恋爱,你想打破界限,先递辞呈再说。”

“不如,我易容成时髦美眉,也跑到‘浮夜’,说不定韩大哥就会多看我一眼?”开玩笑的语气,怯怯地幻想着实行的可能性。

单莘语静静地听。公司不大,但她总遇不到这位韩特助,关于他的事倒听得不少。他很早就进公司,被副总裁选为贴身特助,秘书课原本由尤姓大姊负责,因为副总裁对他的能力很满意,希望推广他的经验,于是派他从旁协助,他从此身兼二职。

一个据称英俊如明星的男人管理一群年轻女人,却没有利用外貌优势大享艳福,完全与绋闻绝缘——她欣赏这样有原则、也能贯彻分际的人。

至于他上夜店,那是人家的私生活,她不会过问。不过,还真巧,他们到过同一家pub,也许那晚她曾与他擦身而过。

“……还要喂饲料?”

单莘语跨入会议室的脚步一顿。有两人伫立在窗边谈话,其一是尤姓大姊,另一位是西装楚楚的男子,他的嗓音低沉动听,很耳熟。

大姊回了什么,引得他低笑。“好好,我现在不就知道了?我没养过,不能怪我啊。对了,这事别说出去,算我拜托你。”他显然察觉到进入会议室的娘子军,回过头来。

就算那张脸没有五官,单莘语也不会这么惊吓——是他,那个曾和她共度一夜的男人!

韩忍冬玩味地望着傻在门口的她。半小时前他看到人事档案,发现她原来近在身边时,表情应该没这么滑稽吧?

这几日,他天天去‘浮夜’报到,因为新拟了酒单想和酒保讨论,目光却总在阴暗的空间里搜寻那颗赫本头。

她说过不会再去那里,可有些人就是犯傻,看在他们一夜的交情上,他认为他有阻止她再踏入狼窟的微薄责任,更有义务协助‘浮夜’维持水准,以免搞不清楚状况的她又来残害其他人……

直到现在,终于面对面了,依旧是赫本头,鹅黄色薄衬衫加开低衩的及膝裙,秀致优雅的韵味令他胸膛里起了不明的情绪,闷闷地烧灼。

什么理由都行,他就是想再见她。

“来来来,小语,这位就是我们秘书课的大头目,韩忍冬。”年逾四十的尤姊一向以老妈子自居,拖着韩忍冬迎向单莘语。

“他这人做事龟毛,明明你适应良好,他还是认为该好好跟你谈一谈,就怕你对公司有哪里不习惯。”

单莘语震惊得无法反应。他当时给了英文名字,她连他姓什么都没问,更从未想像过和他在同一个职场的可能性……

“别叫我头目,我们这里是公司,不是山寨。至于龟毛的评语,我就收下了。”她的模样险些让韩忍冬失笑。傻女孩,眼睛瞪得这么大,别人马上就看出他们之间不对劲了。

精明的尤姊果然察觉了。“小语,你已经见过忍冬了?”

“我……”单莘语大脑完全当机,粉润唇办傻愣地半张着。该怎么办?她一定得阻止他说出那一夜……

看在她无助得很可爱的分上,韩忍冬决定为她解围。“其实,前几天——”一只柔荑蓦然按上他唇。

霎时间鸦雀无声。

女秘书们傻眼地瞪着新来的同事。她居然按祝糊们上司的嘴!胆大包天!

单莘语胀红了脸,小手拚命捣紧。她从没做过这么不礼貌的事——

掌心突然被轻轻一咬,吓得她急忙缩手。

“我们前几天就见过面了。”韩忍冬后退一些,离开她的‘魔爪’范围。“在一家超市里,她不小心打破番茄酱,洒在我鞋子上。”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小事罢了,我真的不介意。没想到会再见面,更没想到我们会是同事。”

这么一解释,大家都信了。尤姊笑道:“怕什么呀,忍冬不会因为这样就为难你的。好啦,我快饿扁了,有话到了餐厅再说吧!”

单莘语坐在日式包厢里,被同事们的谈笑声与食物香气包围,却食不下咽。

最初的慌乱过去后,她的理智开始运作分析:一夜情先生是她的上司,今后他们将朝夕相处——她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

万一他拿那晚的事威胁她,她要如何自保?

几杯酒入喉,同事们都玩开了,她充耳不闻,瞪着满桌美食想心事,直到一只手掌持着酒瓶要往她杯里斟,她慌忙掩住杯口。

“我不喝,喝酒会乱性。”她再也不碰酒,她受的教训够了。

但一抬头,却迎上韩忍冬的眸光。他收回酒瓶,很自然地对她微笑。“也对,喝酒乱性,有点节制比较好。”

那个字眼经由他的嘴仿佛特别暧昧,她恼红了俏颜,瞪着他。

“怎么,还在想番茄酱的事啊?”尤姊笑咪咪地挽祝糊。“忍冬都说了不介意嘛!来聚餐就要喝点酒,女孩子要培养点酒量才好啊!”

“不必怕喝醉回不了家,我们有专属司机!”一位漂亮秘书指着喝茶的韩忍冬。“就算喝醉,韩大哥也会把我们每个人平安送回家喔!”

“每一个都‘平安’地送回家?”单莘语扬眉,摆明了不信。

“他说我们平常陪上司应酬很辛苦,课内聚餐要让我们好好放松,所以他不喝酒,还开九人座休旅车来,准备送我们回去。”喝红了脸的秘书们嘻嘻笑。“有这么赞的保镖在,喝到烂醉也不怕!”

“是啊,你们尽管喝。”韩忍冬悠闲啜茶。“不过,徐秘书,你再吐在我车上,我就把你载去卖给人蛇集团。”

秘书们爆出一阵娇笑声。他薄唇勾笑,在一室旖旎风情里端坐,像稳重的父亲看顾一群顽皮女儿,眸光扫过单莘语时,深沉了些。

那眼光叫单莘语背脊轻起战傈,昂起脸蛋瞪回去。他才不安全!这副绅士面貌才不是他的真面目,那晚他明明……娇颜更红,撇开头去。

“单小姐如果不喝酒,喝茶也不错。”他又靠近她,这回拿的是白瓷茶壶,斟了一杯碧绿茶水。

“别再假装我们是初次见面了。”趁同事们玩闹,该把事情说清楚了。

她先沉不住气了。他浅笑。“好,这表示我也可以像她们一样,喊你小语?”原来是语,不是雨,留的是她的昵称,也下枉他破例留下英文真名。

“随你要怎么喊。”单莘语小手握紧,沁汗。“你想对我怎样?”

他挑眉,复述:“我想对你怎样?”

“你如果想拿那晚的事勒索我,我宁可丢掉工作也不会屈服!”

“我会勒索你什么?”

“金钱,违法的事,或者……性要求。”

“喔,性要求?”他诡异地扬眸。“这我倒是没想过。”

单莘语脸蛋乍然苍白,心跳剧烈。“你……”

她还当真了。韩忍冬没好气道:“你真以为我是那种禽兽?要逼你,那晚就这个彻底了。像这样和同事聚餐、连络感情还可以,太复杂的关系就免了。”

“我是听说过你不谈办公室恋爱;”

他嗤了声。“我们几时恋爱了?上过床和恋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他警觉地住口。他是对那两个字很反感,也不该如此伤人。

她脸色更白,却——笑了,漾开美得令他屏息的微笑。

“说得很对,上过床和恋爱差得很远、很远。”好像有针在心头扎了下,冒出一缕殷红的血。单莘语垂眸,短促地轻笑。“你要记得现在说的话。”

这样很好。她的第一次给了个浪子,成了他猎艳名单上的一笔记录,只是个记录,不会牵扯不清,这样很好。自己做的事,什么后果都得承受。

“抱歉,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公私不分,没有任何轻率的意思。”韩忍冬懊恼地解释。

“我懂,我也认为应该要公私分明。”玉颊恢复血色,她轻吐口气。“幸好我们有共识,否则我就得想法子对付你。”

“你想怎么对付我?”他很好奇。

她想了想。“如果你真的提出那种要求,我打算弄迷药——”

“原来你迫不及待地想把我弄上床?”胸口那烧灼的感觉又回来了,令他躁热。他居然期待她会说‘是’。

她瞪他一眼。“是为了拍你的裸照,这样我就握有你的把柄,反过来威胁你。”大概是这样吧,她没有威胁人的经验,只好从社会案件现学现卖。

“拍我的裸照?”韩忍冬失笑,打量柔弱的她。“你办得到吗?”

“你如果想害我,我一定会反击。”她也笑,气氛意外地和煦。对了,那晚的他也是如此风趣,是后来发现她隐瞒,态度才丕变。

第四章

她怔怔看他,他的肤色晒得均匀,衬衫勾勒出胸膛结实的线条,他的唇厚薄适中,嘴角经常上扬,最吸引她的是他的双眼,深棕色的眼眸极为温柔,有时却显得冷漠,此刻正凝视着她——

呃,凝视着她?猛然发现彼此目光暧昧地纠缠,她连忙别开眼,粉脸微热。

“幸好我身材不错,不怕人看。”他笑,想像他昏迷了,被她剥光,随她摆布……他居然异样的亢奋。

他的直觉没有错,她是那种为了感情牺牲奉献的女人,他不该招惹她,他们最好到此为止,可是为什么,他的眼光无法离开她?与她腼腆的眼光交会,他莫名悸动,着迷于她晕红的颊色。

他咳嗽一声,拉回思绪。“在品管部顺利吗?”

“很愉快,大家都很好相处,副课长尤其照顾我。”

“她是位好上司,你跟着她学习肯定会成为优秀员工,不过在别人眼中却可能是麻烦份子。”他语带玄机地一顿。“课长依然不太管事吧?”

“多半是副课长在处理,课长很少在他的位子上,只有厂商代表来拜访时,偶尔看他跟他们聊天。”成天摸鱼的课长很明显地和某些厂商特别亲近,单莘语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课长可能会刁难我?”

“我什么也没说。”他狡猾又无辜地耸肩。“总之,人心复杂,到哪里都一样,你自己多小心就是。若碰上任何问题,随时找我谈。”

“和你谈就能解决?”

“虽然我很想耍帅地说‘当然’,但实际上不行,部门事务由主管管辖,我不能越俎代庖。”韩忍冬眨眨眼。“不过,身为秘书头子,至少做得到听你们诉苦,全力支持你们。”

“好,我会记住的。”他的眸光磊落明亮,她终于完全安心了。“那就祝我们共事愉快了。”

“肯定会的。”他沙哑地回答,想的是另一种愉快,耳鬓厮磨的欢愉,想得心浮气躁。

他不想和她只维持同事关系,可是他绝对无法给她她想要的感情,要引诱她上床,他绝对办得到,事后呢?保守的她一定会自责,挞伐自己的轻浮——他拧眉。他竟然在意她受伤害?

“刚见到你时,我很紧张。”单莘语坦承。“那一晚对我来说是很大的改变,我做了违背自己价值观的事,困惑了很久很久……”

“我懂。”单纯的小羊,越界一次,就是天崩地裂的罪。

“我太沮丧,所以做出疯狂的事,多亏你那时骂我——”

他歉然耸肩。“男人欲求不满时,火气会很大。”

她被他露骨的言语惹红了脸蛋。“你让我想了很多,将来还可能遇到比现在更糟糕的事,但是连自己的信念都抛弃,才是真正的悲哀。”

她看他,澄澈眼眸像一湖净水。“能遇见你,我是感激的。谢谢你。”

她向他道谢?韩忍冬心头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你该捶我一顿,这样的反应比较正常吧?”

她笑。“是我自己的决定,迁怒你就太过分了。”

忽然有道娇嗓介入他们。

“韩大哥,老板请我们花寿司和生鱼片,快来尝尝!”企划室的小江兴匆匆地跑到韩忍冬身边,瞧向单莘语的眼光略带防备。“小语也一起吃吧?”

“不了,我还有事要和尤姊谈。”单莘语知道小江对他有好感,不想引起误会,最后看他一眼。

“虽然你装出玩世不恭的模样,但我知道,你是好人。”起身离去。

韩忍冬俊颜发僵。不愧是他向来敬而远之的良家妇女,正经到让他倒尽胃口,就算他将她拐上床,说不定还会条列哪些部位只能亲吻、哪些部位只能爱抚,还限制他的姿势,一堆让男人不举的罗唆规矩——他抚住下颌,忽而笑了。

“韩大哥,你们在聊什么啊?”看他笑得灿烂,眼底那异样的光芒让小江心跳怦怦。

“没事。”只是忽然觉得他好像有病,想像她裸着雪白曼妙的娇躯,振振有辞地对他说教,他居然心头火热,有荒谬的期待感。

引诱正经八百的小羊,将是他最艰难的挑战。

会说出那些话,单莘语自己也讶异。话语就那样自然地脱口而出,看他不以为然的模样,没当场吐槽她,还算客气了。

接下来的日子,品管部极为忙碌。

课长与副课长常意见相左,课长是主管,常有不合理的决策,副课长只得做事后补救,负责执行的单莘语也常焦头烂额。她是秘书,不好插口什么,但这一天下班后,临走前她检查作业班的进度,有发火的冲动。

“副课长不是说要先检查海虹的吗?”在预备加班的作业区域前,她瞪着完封未动的绿色纸箱。

作业班班长尴尬道:“课长说海虹这批货瑕疵太多,明天让他们收回去,叫我们先处理全友的。”

“就算瑕疵太多,也该先筛过再退,不是一向这样做的吗?”

“课长说海虹最近的不良率太高了,要给他们一点警惕……”

“海虹的不良再多,也还在规定之内,课长无权违背公司规定。”单莘语很清楚课长在搞什么把戏。品管负责过滤不良,退回厂商处,依据不良数目请款,课长却以少报多,多请款项中饱私囊。

多数厂商不知情,少部分知情的也不敢得罪课长,海虹是新合作的厂商,一察觉便立即反应,课长恼羞成怒,将海虹的货品一律打退。

“可是课长要我们先处理全友的……”作业班班长一迳畏缩。

单莘语秀眉拧起,一旁传来温柔的嗓音。

“怎么了?”副课长殷雪桐走过来,见秘书恼得秀脸通红,作业班班长一脸为难,她往绿色纸箱一瞧,心中立刻了然。

“班长,今晚加班,请优先处理海虹的部分。”

“可是课长……”

“他如果问起,就说是我要你们做的。”轻声细语的殷雪桐自有一股威严,班长不再多说,点头答应。

她一扯单莘语,两人走到一旁。

“课长的行为明明不对,为何大家都不反抗?”单莘语不平地抱怨。

“别怪他们,他们大部分是有家计要顾的伯伯或阿姨,不敢得罪他。”

“难道就这样继续放任课长?”

“夜路走多了,迟早碰到鬼,他不会永远这么顺利的,你无须和他硬碰硬。”殷雪桐眨眨眼。“除非你不想待在我这个上司身边了,想快点被炒鱿鱼,就去故意激怒他吧。”

“我看是你嫌我不够圆滑,想换个更得力的助手吧!”单莘语佯怒,换来腰间被一掐,两个女人笑成一团,不愉快的插曲烟消云散。

“就这样,你先回去吧。”殷雪桐望了门口的男子一眼。“你们秘书课又有聚餐是吧?韩特助十分钟前就来了。”

单莘语回头,果然看见韩忍冬站在品管部门口,她快步走过去。“你怎么……”刚开口就闻到浓浓酒味,他脸色也不对劲。“你喝酒了?”

“和我们技术合作的日本公司派了代表来,副总裁让我去接待他们,其中一位和我是老朋友,灌了我不少酒,幸好没醉。”韩忍冬苦笑,和她往电梯走。“尤姊和小江临时有事,先走了。”

“喔。”今晚的聚餐不就只剩她与他?

她显得犹疑,还没有心理准备和他独处吧?韩忍冬道:“老实说,我被灌酒灌得很饱,邀聚餐的尤姊既然不能来,不如我们就此解散,让我回家休息?”

“那就解散吧,我正好利用时间去买新鞋。”单莘语松口气。“你要怎么回家?”

他晃晃车钥匙。“搭公车或计程车。我老婆只好在黑漆漆的地下停车场过夜。”

她迟疑了下,看他说得轻松,但皱眉的模样似乎相当不适。“如果你愿意让我开你的车,我可以送你回去。”

正在按电梯钮的韩忍冬闻言挑眉,眼光似是怀疑,又有一抹奇异的兴味,看得单莘语不自在。

“你不愿意就算了。”顿了顿,她嘟囔道:“虽然我没车,可是驾照不是考着好看的,我是真的会开车。”

他只是惊奇她会自告奋勇,她却误以为他像某些自认优越的男人,总以为女人只配坐在副驾驶座。

“我没有不愿意。看在你是女人的分上,允许你和我老婆有亲密接触。”他恐吓她;“要是让我老婆有一点刮伤,你要负责赔偿到底。”

“拿什么赔?”她抿着笑,看来他是个爱车如命的男人。

你的身体……韩忍冬抹抹脸,嗓音有些哑。“当然是钱,难道你会帮车子烤漆?”一定是因为喝了酒,下流的念头才会突然冒出来。

电梯门开了,他跨步入内,不慎绊到自己的皮鞋,往前栽倒。

“小心!”单莘语扶祝蝴,他比她预计的更重,她右手牢牢揪住什么使劲撑住,触感温热、结实,弹性极佳。

“呃……”他闷哼了声,声音怪异。

“你确定你没醉吗?连路都走不稳了。”扶他进了电梯,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紧紧抓住的是他的胸肌!

“真的没醉,只是喝太多了,有点昏。”看她烫着似地猛然缩手,被袭胸的韩忍冬轻揉胸膛,一脸无辜。“你的五爪神功真厉害,抓得我好痛。”

“对、对不起。”单莘语脸蛋爆红。被吃豆腐的是他,她干么脸红?

他呵呵低笑。“开玩笑罢了。你该大方一点,否则将来碰上难缠的上司或客户,有得你头痛的。”

“我会注意的。”她咬唇,她原本是很大方,但,对象是他——他终究是她的初体验,在他身边,心跳总是有些快,心绪总有些掌握不住的浮动。

而且,她不记得他的胸肌有这么……雄伟……摸起来和那晚似乎不同……

“怎么不说话?”韩忍冬愉快地欣赏她泛红娇颜,可爱得令他想偷香。他敢打赌,那颗清纯的赫本头底下正在想‘色彩丰富’的事。

“我……”单莘语清清喉咙,命令自己不准再胡思乱想。“我在想,技术合作的公司派代表来,副总裁不打算亲自接见吗?”

“他最近忙坏了,分身乏术,所以派我去陪贵宾。”

“既然是贵宾,怎么会派你?”惊觉失言,单莘语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论身分位阶、对公司事务的了解,应该派更正式的人,特助毕竟是助理性质,除非……除非你的工作并未局限在秘书领域。”

宾果!韩忍冬暗暗赞赏她的观察力,四两拨千斤地回答:“副总裁对公司很用心,大小决策都会参与,我跟在他身边,久而久之对公司运作也很熟悉。”

“你的能力并不仅止于担任秘书吧?难道不想往上爬?”是缺乏事业心吗?

这问题就太私人了。“你想知道原因吗?因为——”他俯近她耳边,轻喃:“唯有在全是女人的秘书课,才能满足男人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幻想。”他朝她耳朵吹气,白嫩的耳垂让他好想偷咬一口。

她闻言愕然,白他一眼,在他爽朗的笑声中,抵达地下停车场。

最新、香艳、最热门的小说 在 海岸线!!!

第五章

刚出电梯,她的手机就响了,没有显示号码。她一面随他往停车处走,一面接听。

“小语?”手机里传来怯怯的男声。“是小语吗?”

她一愣。这声音她太熟悉。“宗霖?”

“你别挂!拜托你别挂!”对方一确认是她,苦苦哀求。“对不起,你换了号码,我只好去找桂妏,趁她不注意时偷看她的手机……”

“我换号码为了避开谁,你难道不知道?”她烦躁地按着眉心,没注意韩忍冬缓下脚步,侧眼注视着她恼怒的脸色。“你还故意隐藏号码,骗我接听,你忘了我最讨厌人家耍这种心机吗?”

“对不起,小语,我知道错了,拜托你看在我们六年感情的分上……”

“是谁先背叛这六年!”她一把火直烧上来。“如果我那天没有撞见你和学姊在一起,你是不是就这么和她暗中往来,直到我们结婚?”

原来她是遭第三者介入,而且是男友爬上好友的床,恋情与友情同时破灭的双重打击。韩忍冬暗付着。

“我真的后悔了,你要给我一次机会……”

“不可能,因为你让我恶心到极点,宗霖。”她心寒地低语。“我无法再信任你,即使勉强复合,我肯定会时时刻刻想起你和学姊的关系,不停去猜想那三年你们做过些什么,这样的感情迟早会再失败……”

专注于通话的她没注意一辆汽车驶近,韩忍冬将她拉开。“小心。”

“那是谁?”喃喃忏悔立刻化为酸妒的追问。“我听到男人的声音,你交了新男友吗?”

“是谁都不干你的事。我不会再换号码,你若再打来,我宁可从此不用手机。”单莘语迅速关机。

她不会回头,因为前男友的出轨并非一时糊涂,而是恶劣的蓄意瞒骗。

他带给她的爱,是自私,是欺骗,粉碎了她对爱情的美好憧憬。

她仍相信爱情吗?或许吧,疲惫不堪的她,此刻格外渴望有双温暖臂弯拥抱她,但她没有勇气再去尝试……

她轻喟了声,看向韩忍冬时,只见他已坐上车,也在打手机。

“是吗,你不在店里?”韩忍冬示意她坐上驾驶座。“……好,我带朋友过去。”挂上电话,他问:“你想买鞋是吧?我知道一家鞋店,老板是我朋友,要不要顺路过去看看?”他神色自然,仿佛没听见她方才的激动。

“很远吗?”她暗暗感激他不追问,免去她解释的尴尬。

“不远,不过老板不在,要我们先过去挑,等他回来。”他忽然倾身向她。

他的手臂横过她身前,衣袖滑过她短裙下着丝袜的大腿,她一窒,异样的感觉窜过——然后他拉起安全带,严肃地帮她系上。

“我老婆是优良车辆,还没收过罚单。”

她稳住心跳,微笑。“知道啦,我会小心驾驶。”

与他相处很愉快,他英俊、幽默,随意的肢体动作都散发成熟的男性魅力,她屡屡的脸红心跳,该是对他有一点心动吧?

但她不想更进一步。失败的初恋让她怕了,而像他这样嬉游人间的花蝴蝶,注定会让女人伤心。

她不敢、也不能爱上他。才被伤透的心,禁不起第二次的破碎。

鞋店位于小巷内,老板以手工制鞋,除了接受订单,构想的款式通常只制作一双,可以想见,成品价格不菲。

“这里是我和朋友意外发现的,吴老板手艺好,可惜不懂行销,我们帮他介绍客人,口碑传开以后,生意就越来越好了。”韩忍冬从鞋店大门缝边摸出钥匙开门,一股皮革气味扑面而来。

店铺狭小,成品摆满了靠墙的鞋架,看得单单语眼花撩乱。“我只是想买双方便上班穿的鞋。”她随手拿起一双黑色包头鞋。

韩忍冬指向一双手工精细的墨绿色高跟鞋。“这双比较好看吧?”

她瞧了一眼,摇头。“鞋头太尖了,会压迫脚趾。”

“这双?”指向另一双暗紫色高跟鞋,鞋跟细若花梗,正好与她的修长美腿相互辉映。

仍是摇头。“鞋跟太细太高,不好穿。”

“可是我看公司女同事穿的比这个还细,赶打卡时照样跑得像飞。”

“真的?”单莘语佯装惊异。“我穿高跟鞋时连快步走都很小心耶,原来你穿高跟鞋可以跑得像飞,能不能示范一下?”

“当我没说,你慢慢挑。”他立刻告饶。

她横他一眼。“男人就是这样,爱看女人穿漂亮的高跟鞋,扭到脚摔破头的又不是你们。”不满的口吻,嘴角却隐着笑意。

“是,小的知错。”他笑,爱看她娇嗔模样,想像她小鸟依人地向他撒娇,会是怎样的妩媚光景?

忽听她轻呼,捧起一双灰黑低跟鞋。鞋子是素面,边缘滚一圈花纹,花纹延伸到细长的皮带上,像是芭蕾舞鞋,端庄又活泼。

不太像ol们上班穿的鞋,但从她发亮的眸光看来,显然相当喜爱。韩忍冬看着她试穿,鞋子仿佛专为她设计似的合脚,带子的缠绕却让她手忙脚乱。

“我来。”他弯下腰,单腿跪地,将她着了鞋的左足搁在膝上,为她系绑。

“为什么你会绑?”单莘语讶异,他的跪姿庄重而优雅,像骑士跪在皇后面前,俊俏得令她悸动。

“观察一下就懂了。”他刻意放慢速度,手指在她细致的足踝上流连。“其实我没特别喜欢女人穿高跟鞋,但你的脚型很适合,我没见过能比你把高跟鞋穿得更有味道的女人。”初见时,他就是被她一双倚在吧台边的腿吸引。

他赞美她#糊有些飘飘然,拐弯抹角地说实话。“从礼尚往来的角度而言,我也没见过能比你将西装穿得更英挺的男人。”

“你就不能省略那四个字吗?”他大笑。“有时候挺羡慕你们女人,从服装、鞋子到配件,变化多端,看你们打扮是种乐趣。合适的化妆、衣着,加上自信,每个女人都很美。”

“你在‘浮夜’也是拿这套标准去挑女伴吗?”她忍不住想问。

他从不和人谈论自己的私生活,抿抿唇,破例给了回答。“这根本称不上标准,是最低限度的要求,以我的条件,不需屈就不中意的对象。”

可真有自信哪。“我以为你来者不拒。”

“我没那么没格调,还挺自制的,也不是绝世美女就接受。”韩忍冬低笑。“先观察对方的外貌、衣着品味,然后进一步攀谈,即使聊得愉快,我也可能选择闲聊整晚,什么都不做。标准其实很难捉摸,有时最后挑中的和这两者完全无关,纯粹是因为对方让我……”找不着适当的辞汇。“让我……”

“心动?”

韩忍冬怔住,她清澈的眼眸彷佛洞悉了他心底最幽晦的部分,他沙哑道:“嗯,也许吧。”

“你寻求官能刺激,却由心动与否去挑选对象,不是很矛盾吗?”

他自问——是吗?他信誓旦旦地不涉及感情,骨子里期待的依然是心灵的契合,情感的交流?

所以他晚晚在‘浮夜’徘徊,拒绝了无数美女的邀约,执着于等待她的倩影,只因她才是勾动他心的唯一?

见鬼的,他早八百年前就不信这种爱情童话了!

“也许我正是这么蠢,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不信,可是很多女人都信这一套,以为自己会是让浪子停驻的那个唯一。

他拿最温柔多情的眼光瞅她。“如果我说对你有特别的感觉,你怎么说?”

“‘不谈办公室恋情’这七个字,不是阁下的座右铭吗?”单莘语心跳不争气地紊乱。他在开玩笑吧?

“你让我觉得这个原则不再重要。”他深深凝视她无措飞红的脸蛋,他知道她会将此解读为爱情的发生,他想的却只是她为他宽衣解带。

他有丝罪恶感,但他太想要她,这渴望一天比一天强烈。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都当真啦?”她戏谵地道,为他灼亮的眼光心慌,直觉地想要逃避。

“无意中说出的话,往往都是实话。”正好有人匆匆跑进鞋店,他放开她挣扎的足踝。

“韩先生,不好意思哪,我到朋友家打牌,让你们久等了。”高壮如熊的中年男子冲着韩忍冬笑,转头盯着单莘语。“就是这位小姐要买鞋吗?你等着,我多拿几双给你参考。”

“不必了,就我脚上这双——”单莘语急着离开,一瞧鞋盒的标价,顿时傻了。它几乎等于她一个月的薪水!可是鞋真美,她舍不得买,也舍不得放弃。

韩忍冬跟着瞄了标签一眼,已知她为何迟疑,懒懒扬声:“吴大哥,我从来没跟你要过折扣吧?”

“没有!我每次说要打折,你都拒绝了,你帮我介绍这么多客户,我巴不得你跟我狠狠杀价啊!”吴老板拍着胸脯。“你要几折,我都答应——”

“我不要折扣。我们来比腕力,我赢了,这双鞋就免费送我同事,如何?”

“比腕力?”吴老板哈哈大笑。“好,我奉陪!先提醒你,我跟人比腕力从没输过,也不会放水!”

单莘语瞪着吴老板几乎有他两倍粗壮的身躯,他的手臂不被熊掌当树枝折断才怪!

她轻扯韩忍冬衣袖。“还有很多鞋,我随便挑一双就好。”

“就赌赌看,也许我真的会赢,让你免费将鞋捧回家。”他注视着她,眸光温柔。“你不允许心仪你的男人讨你欢心吗?”

“我……”她混乱的心思渗入一缕矛盾的甜,看着两个男人就在工作桌上交握手掌,一声吆喝,各自施力。

第六章

一分钟过去,韩忍冬没有被扳倒,反而与强壮的对手僵持不下。她情不自禁地攀着他肩膀,在心底为他呐喊加油。

“我还当你是坐办公室的软趴趴上班族,原来……”吴老板脸红脖子粗,瞄向单莘语。“八成是因为有美女在,让你这小子战力提升!”

“不服气的话,打电话叫大嫂来当啦啦队啊!”韩忍冬同样满面通红。“我赢定了!你快投降吧!”

“笑话!我哪会输给你?”吴老板叫道:“漂亮的小姐,你过来替我加油,我送你三双鞋!”

单莘语噗哧一笑。“你输了赔一双鞋,赢了却要给三双,算盘打错了吧?”

韩忍冬大笑。“吴大哥,你比腕力从没输过,是拿多少鞋换来的?”

“哼,我一向靠实力!”趁敌方分心,吴老板的巨掌猛地下压,取得十公分的优势,得意洋洋。“小姐,看到没?忍冬快不行了,你还是来帮我加油,三双比一双划算啦!”

“我不贪心,一双就好。”单莘语笑着,握住韩忍冬的另一只手轻摇。“我这么支持你,你要争气啊!”

“我的啦啦队虽然穿短裙,却不肯跳大腿舞激励士气,还没吃晚餐的我哪来的力气跟人家拚?至少也该大声加油嘛!”他愁眉苦脸地逗她。

她踌躇,可是他为自己拚得面红耳赤,她总该做点什么。“加……加油。”她的嗓音本就细柔,这么别别扭扭地一喊,惹得吴老板大笑。

“叫得真可爱,好像小猫!”一分神,被敌手趁隙而入,扳回二十公分,吴老板哇哇大叫。

被嘲弄反倒激起单莘语的斗志,豁出去地喊道:“加油!”矜持一旦抛开,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再接再厉地喊:“加油!加油!”

她的打气仿佛产生了效果,吴老板的手臂被一寸寸地压下,她揪紧韩忍冬,越喊越响亮。“加油,忍冬!”

她喊他的名字。韩忍冬心一动,看她紧张又亢奋,薄红双腮像粉色花办,透出淡淡香气,窜入他鼻端,在胸腔里发热激荡。

“加油!只差一点点!加油——啊!”砰一声,吴老板的手臂被扣倒在小桌上,输了。单莘语忘形地欢呼:“赢了!赢了!”

“还真让你扳倒了!”吴老板豪爽大笑,拍了韩忍冬一记。“我最近在做皮夹,你们带几个回去吧。”说罢便起身入内。

“我们真的赢了?”单莘语明眸闪亮,还不敢相信。

韩忍冬拾起另一只鞋,替她穿上,大掌隔着丝袜捆祝糊足踝,仰首朝她微笑,却不说话。

“谢谢。”他若有深意的眼光看得她心跳不已,垂下头去,悄悄缩回脚。

如果他花钱买鞋转送,她断然不收,他却聪明地采用迂回的方式,对他这份心意的感受也更强烈。矛盾的芳心,又多沦陷了一些。

“一句谢谢就算了?至少该请我吃顿饭吧?”韩忍冬揉揉发痛的臂膀。“或者你愿意送上香吻一个,我也很乐意接受。”

“当然是请一顿晚餐。”

他叹息。“好可惜,我比较想要后者。”

“如果你不肯让我请客,我只好把鞋退还给老板。”

他耍宝地掩面作伤心状。“我一定是年老色衰了,青蛙都能得到公主的吻,我比青蛙还不如。”

单莘语被他逗笑,挑眉。“少自贬了,根据非正式统计,你是本公司最让人有遐想的男主管,副总裁还排在你后面。”

“真的?”她也对他有遐想吗?“这话千万别传到副总裁耳里,男人嫉妒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我还想保住饭碗。”

“那我更该去告密喽!副总裁开除你以后,说不定就提拔我管理秘书课。”

“你敢!”他佯装凶狠地掐她。

她要逃,被他按住膝盖,她痒得发笑,求饶:“我投降,投降!”

“没看过有人膝盖怕痒的。”她的发丝稍微乱了,显得柔媚,那滥滥红唇令他眸光一黯。

“是啊,我怕痒的部位和一般人不同……”话语被他覆上的唇打断。

他吻她,吻她含笑的嘴角,吻她甜美的唇,为她的芬芳细致着迷。他想要她,想得发痛……

半晌,他才退离,心跳急促。她同样呼吸紊乱,脸蛋潮红,蒙胧的眼眸有迷惑,有惊讶。为什么吻她?他说不碰办公室恋情,他说他们要维持同事关系,可是他对她这样好,这个吻如此热情……她迷惑了,下知所措。

“抱歉。”在吻她的念头产生时,他就已想好了借口,沙哑道:“情不自禁。”他愣住了,他在说什么?

他可以编造一百种理由,气氛太好、她太美丽太诱人、他们靠得太近所以他一时唐突……什么理由都行,就是不该说‘情’!

他从不花功夫讨好女人,今晚是为了博龋糊的好感才如此殷勤,他想引诱她卸下心防,加入他纯享乐的游戏,他不打算放入心,更不会放入情!

她美丽的眼睛瞪着他,显得有些慌,忽然起身就走。

“来来,你们挑吧!”吴老板捧着一堆皮夹出来,就见女客往外走,匆忙的背影像是落荒而逃似的,他不解地望着韩忍冬,后者凝着脸色。“她怎么啦?”该不会吵架了吧?

“抱歉,我们有事要先回去了。”韩忍冬从容微笑,拎趄她忘记带定的旧鞋。“感谢你慷慨输鞋,皮夹就留着吧。”

“那晚我和小江都有事,结果你就和莘语单独去吃饭了?”尤姊瞪大了眼。忙里偷闲地跑来员工餐厅喝下午茶,没想到挖出这么惊人的后续发展。

“后来也没去成,各自回家了。”韩忍冬迳自埋首于笔记电脑。

“你啊,防我也像防外人一样,口风这么紧。”尤姊低声道:“你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来了,你和她的气氛很诡异,肯定不是打翻番茄酱那么简单吧?”

“没错,她并不是打翻番茄酱,而是——”滑鼠连点几下,他才心不在焉地道:“将整盒蛋砸在我头上。”

“正经点!”尤姊白他一眼。“你若是担心之前信誓旦旦不谈办公室恋爱,现在却和莘语在一起,怕她被指指点点,不公开也行,我会替你们保守秘密。”

“你这么想把我和她凑在一起?”

“你看她的眼神和看其他女同事不同,难道不是对她有特别的感情?”

“我看你的眼神也和看别人不同,怎么你从来没有发现我的感情?”

“够了喔!我可是有美满家庭的熟女,别想诱拐我!”尤姊笑着捶他一记。“既然你对莘语没意思,听说海虹的业务副经理最近跑品管跑得很勤,好像想追她,你肯定也不在意喽?”

“喔?资财部经理昨天也跟我打听她有没有对象呢,她行情可真不错。”韩忍冬眸光深沉,看不出心思。

反应这么平静,难道真是自己看走眼?尤姊不信,眼珠一转,忽然领悟。“你该不会因为你父母的缘故,不愿谈感情吧?”

这位英俊特助被安排来协助她,一开始她很不乐意,觉得自己能力受质疑,不过相处久了,两人倒是培养出柹弟般的感情。他不太和别人提自己的事,约略向她提过家中状况,有那样的双亲,也难怪打消他对爱情的信心。

韩忍冬闻言扬眉,还没开口,尤姊同情地按祝蝴手背。“你知道的,世上不是只有你父母那样的怨偶,你无须这么害怕。”

“你以为他们造成我的心灵阴影?”他嘲弄地撇唇。“人只会被在乎的事物影响,对那两个骗子,我连半点好感都没有,何来在乎?”

他的父母感情不睦,父亲首先外遇,母亲伤心不已,常对他诉苦,他因此痛恨父亲,袒护母亲,却在十五岁那年发现,母亲在外头老早就有男人了。

母亲总说因为爱他,才留在这个家,她的外遇曝光后,马上带着他妹妹和父亲离婚,完全没有争龋蝴的监护权。她说爱他,只是为了让他和父亲作对,报复父亲。他恨利用他的母亲,也恨背叛在先的父亲,父子见面就吵架,对于所谓的爱心寒至极。

他已觉悟,付出感情,就落在被动的地位,被人操弄,于是他在男女关系里永远强势,他控制全局,绝不显露心思,摸不清他的女人只会对他更死心塌地,直到遇上单莘语。

他感觉得到,内心有什么一点一滴在动摇,但他不会承认,他不要谈感情,他要让她按照他的规则走,唯有这样他们才能继续下去。

见尤姊还有话说,他摇头打断她。“拜托你别当我是受虐儿,我只是想享受单身的自由,不想弄个女人在身边管东管西。”

见他不愿谈,尤姊只得作罢。“好啦,我不问,我也是关心你嘛……”忽然轻呼:“唉呀,金童玉女来了!”

金童玉女?韩忍冬斜眼望去,就见单莘语和一位男子步入员工餐厅,她踩着那晚买的鞋,深色窄裙在腰后打有细褶,更显腰身婀娜,然而它的长度让她露出半截柔嫩大腿,也让他皱眉。她想勾引谁的注意吗?

“快看,那就是海虹的王副经理,一表人才吧?”

他这才勉强将注意力分给她身边的男子——身形高大、相貌尚可,中围略嫌宽广。

他淡淡地刻薄一句。“三十岁的脸孔,五十岁的身材。”

“没办法,你这个男人中的男人对人家没感觉,人家只好将就次等男色。”好呛的酸味哪。尤姊偷笑。“王副经理不差啊,男人要有点赘肉,抱起来才舒服,你练得满身像铅块,只是视觉上好看罢了。”

“那上回嫌老公肿得像泡水浮尸,要他跟我这个铅块男练身体的,不知道是谁?”两人停在僻静角落谈话,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单莘语的背影,男子表情认真地说个不停,眼光却不安分地频频往她玲珑身段瞄去。

韩忍冬蔑然撇唇。他不相信她会看上这种急色鬼。

“什么浮尸?我说的是气球!”见他猛盯着那两人,尤姊继续煽风点火。“王副经理这几天勤跑品管部,还不时带点心去慰劳小语,迟早会打动她。”

“说不定已经打动了,现在可不是出双入对了吗?”那两人忽然沉默了,无语地彼此凝视,男子逐渐泛红的痴迷脸庞令韩忍冬眉头蹙得更紧,不悦地想像她此刻的表情。

因为那个失控的吻,这几天他刻意疏远她,想让双方沉淀一下对彼此的感觉,

可没有打算让人趁虚而入。

他不想谈感情,想要她的身体;他势在必得,不容许旁人觊觎。

“小语的个性比较低调,大概不想让同事知道吧。”尤姊存心刺激脸色越来越沈的男人。“我跟王副经理聊过几次,他人很好,斯文有礼,现在的女孩子就喜欢这种温柔的类型,要不是我结婚了,还真有点心动呢。”

“我会将这句话转达给你老公。”韩忍冬不动声色地喝完咖啡,起身。“我再去买一杯。”

“我先回去工作了,你慢慢买,可别打扰人家谈情说爱啊!”招来一瞪,尤姊笑咪咪地朝他挥手。

明明在意得要命,偏要装矜持,这位帅哥怎么比女人还别扭啊?

第七章

听到对方的决定,单莘语愕然反对。“不行,绝对不行!”

王副经理歉然道:“单小姐,敝公司很感谢你为我们花这么多心血,不好意思再麻烦你,到此为止吧。”

“我若怕麻烦,一开始就撒手不管了。就算有我们课长刁难,我还是能让作业班处理你们的货品,你们反而要屈服?”

“我们评估过,林课长要求的数目不大,我们付出这点小钱,换来长远的合作,也挺划算。倒是你,他是工会代表,若无确切证据,你们公司高层也不会想得罪他,你继续和他唱反调,吃亏的是你自己。”

“我坚持到这地步,你们却要我放弃……”她失望极了。

“我懂、我懂,真的很感谢你和殷小姐帮忙,我们准备了小礼物——”

“如果我收下,就和我们课长没有两样了。副课长也不会收的。”单莘语心灰意懒地拒绝。

副课长今天请假,王副经理说有事找她谈,没想到会是令人沮丧的消息。

课长的行为是错误的,为何受害者反而要向他屈服?就因为他握有权力,便能颠倒是非吗?

“那……至少让我请你吃顿晚饭,用私人的方式表达谢意?”

单莘语闻言,注视着对方。他眼光热切,显然动机不仅是表达感谢。

既然无意,就不该给对方希望,她正要婉拒,一道低沉嗓音传来。

“这位是海虹的王副经理吗?”韩忍冬巧妙地将单莘语挡在身后,递出名片。“我是韩忍冬。”

“啊,你是韩特肋,久仰了。”王副经理知道这男人在光研的地位很特殊,虽非高阶主管,但很受副总裁倚重,有心结纳。他望向单莘语,后者歉然摇头,拒绝了他的邀约,他只好专心和眼前的男人寒暄。

单莘语静静退开,走到落地窗边,内心百感交集。她与副课长为了他们在奋斗,事主自己竟退却了?他们宁可牺牲权益,也不愿挺身捍卫?

她对着窗外景致发愣了片刻,忽然一道低沉嗓音响起。

“……裙子很漂亮。”韩忍冬站在她背后,表情莫测高深,王副经理已不见踪影。

“朋友送的。”她抚了抚裙摆,手心微汗。那晚她慌了,选择逃跑,此刻还是第一次与他面对面谈话。

“你似乎心情不好,愿意谈吗?”他嘴角噙笑,显得温和可信。

她咬唇。“如果你的上司做出对不起公司的事,你会怎么做?”

“得看情节轻重。是什么样的事?”

“例如——利用职务之便,向厂商勒索金钱?”

“若是几万块小钱,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

她美眸瞠圆。“你不认为该向公司举发这种行为吗?”

“然后呢?没有证据的话,变成你诬告上级,届时是谁会受处分?”

“难道就这样放任他?”

“如果举发他对你弊大于利,当然是保持沉默,犯不着为了一时义愤,丢掉工作。”

他教她以自身利益为优先考量?单莘语瞪着他。“你就是靠着这套职场哲学受副总裁重用吗?”

那失望的眼神,可是对他有丝轻视?韩忍冬对她严肃的表情注视了会儿,柔声道:“我只是认为,贪小钱的人干不了大坏事,倘若你因此去职,却是公司的损失。公司的存在靠的是你这样正直的员工,不是偷鸡摸狗的小人。”

她脸色和缓下来,静静思索他的话。“所以我不该据理力争?”

“如果你有靠山,想怎样硬来都可以,否则就该用脑,想个保护自己又能揪出对方的聪明方法。”

单莘语看着他,忽而微笑。“你不挺我吗?”

他扬眉。“我?”

“你说过会全力支持秘书课同仁,这件事你该挺我才对吧?”逮着了他的话柄,她眸光狡黠地闪烁。

“我当然支持各位美丽睿智的秘书小姐,但也有个限度,一意孤行要做傻事的话,我也没辙。”韩忍冬无奈地耸肩。

“碰到执意做傻事的我,你想必已经准备好抽手不管了?”

“换成别人,我确实打算不管了。但是你……明知你做傻事,我仍想支持你,当你能安心依靠的那个人。”他一顿,最后一句不在他预想的台词里,说出口却意外地自然。

见她愣住,眸中有惊讶也有感动,微启的柔唇似有无数言语要倾诉,他不自禁跨前一步,她却往后退。

“你还欠我一顿晚餐。”他嗓音沙哑,克制住吻她的冲动,他等得够久了,是时候进一步了。

“我没忘。”单莘语软弱地微笑。眼前的他英俊而自信,使她畏惧的不是他压迫性的挺拔身躯,或侵略性的眼光,而是被他的言语挑动的,她轻颤的心弦。在此刻,她无助地觉悟到对他的心动。

但在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瞳里,她看不见相同的悸动。

她在害怕。韩忍冬细细审视她复杂的表情,她喜欢他,却裹足不前,就像小动物对危险有敏锐的直觉,她试图抗拒他。

那脆弱挣扎的模样奇异地刺疼他胸膛,一向主动的他难得暂缓步调,缄默,等待她的决定。

半晌,她像是凝聚了足够勇气,轻声道:“今晚不行。我先和朋友约了。”

“明晚呢?”

“明晚是有空,不过你不急的话,我想挑间好餐厅——”她轻吸口气。“然后找几位同事,顺便聚餐,这样好吗?”

她选择逃避。韩忍冬勾唇,黑眸深不见底。“随你。”

那两个字太轻柔,教单莘语头皮泛麻,但他没再说什么。

她玩不起他的游戏,及早抽身是明智的抉择。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他,友谊关系更能长久,也更安全。

像他这样的男人,也不是能被谁所拥有的。

午后的品管二课仍旧忙碌,制造课发现一批零件有问题,主管亲自登门骂人,骂负责抽检的小组,也骂分配工作的单莘语。

她一面道歉听训,一面打电话请厂商补货。课长始终冷眼旁观,还不时讥刺几句,顺便炫耀海虹的屈服,她耐住脾气,来个充耳不闻。

人仰马翻地闹到下班前十五分钟,好不容易她能喘口气,人在技术部开会的韩忍冬一通电话打来——技术部秘书请假,工程师找不到加班要用的设计图,将她抓去帮忙找。

下班钟响过半小时,设计图总算找到了。

单莘语端着工程师请客的圣代,等电梯上楼。窗外大雨蒙蒙,偶尔一道闪电劈亮雨幕,像天空突然开眼。

“雨势不小。”韩忍冬一手拎着公事包,一手扯松领带。“不会影响你和朋友的约会吧?”

“应该不会吧。我要搭公车到附近的购物中心和朋友会合,然后去逛百货公司。”

他似乎期望约会取消?她拿小匙挖着圣代,垂眸专心品尝。

“是送你这件短裙的朋友吗?”

她点头。他提到她这件裙子的语气老是怪怪的。严桂妏身材娇小,就爱买短裙送她,说是自己没长腿,看她的过干瘾也好。

会挑选这样让男人大饱眼福的短裙当礼物,八成也是个男人。韩忍冬烦躁地将领带揉成一团,很想见见那位仁兄。

“啊,对了。”单莘语踏入电梯,忽然想起。“刚才你开会,手机没带进去,小江打来,我替你接了。她说拿到电影首映的票,想邀你去看。”

找不到设计图,工程师们焦头烂额,手机响个没完,大家都快抓狂,她只得代接。但小江对此非常震惊,质问许久,才相信她接他的手机是不得已。

“喔?”他是不是该改变太亲和的作风,以免惹来无谓的桃花?

“后来你父亲也打来——”

韩忍冬变了脸色。“他找我干什么?”

“他说你很久没回家了。他说话时咳个不停,似乎生病了。”老先生一听她是他的同事便喋喋不休,抱怨独生子如何忤逆老父,明明能有更好的发展,却宁可当个小特助,气煞老人家。

“死不了的,他的财产够他在医院里住三辈子。”他想像得出父亲会向她罗唆些什么,神色阴郁。“你想替他念我,就开口吧。”

年迈多病的父亲与抛下老父不管的儿子,谁都会赶着来教训他的不孝,这种陈腔滥调他听多了。

“我又不是你父亲,要念你还轮不到我。”单莘语眨眨眼。“他虽然怨言很多,但我听得出来,他其实很想念你。”

韩忍冬哑然,看着她无辜含笑的俏脸,涩然扯唇。“你很聪明。”看透了他不若外表的随和,脾气一上来,越被指责他越要蛮干,一句温情的话语如水,有效地熄灭他的火气。

到达一楼,看她走出电梯,他临时动念,唤祝糊。“我送你到购物中心吧,下雨天搭公车不方便。”

单莘语来不及拒绝,电梯门就关上了。

也好,就搭他的便车吧。她踱出公司,这场雨着实不小,她才往骑楼一站,雨珠落入水洼,溅湿了她的鞋。她退回公司门口,一转头,注意到不远处停着一辆未熄火的车。

车门开了,一个男人撑伞下了车,朝她走来,那身影相当熟悉。“宗霖?”

“小语,我买了你最爱喝的鱼羹汤……”佳人俏脸凝霜,显然不想见到他,叶宗霖提着热汤的手尴尬地顿在空中。“你真的不肯给我一次机会?”

“这问题我已经回答过很多次了,不。”眼前的男子瘦了很多,可以想见这些日子他有多么懊悔,单莘语无法对如此憔悴的他发脾气,柔声道:“宗霖,让这件事过去吧,好吗?”

“我还是很爱你啊!我们曾经那么要好,要不是你不肯让我抱你……”

她挑眉。“原来你出轨是我的错?”

“不,我没这意思,我只是要你知道,我和学姊在一起时,我想的还是你,我没有一丝一毫爱她……”

“所以你和她上床是正当的,是我太小心眼爱计较?”

“我知道这不对,可是男人总是有需求,我的感情没有背叛你,你为什么不能谅解?”

“爱不能把一切合理化。你对我不忠,欺骗我三年,你只是在伤害我,我看不见哪里有爱。”单莘语好失望,她怎会和观念相差这么大的他交往六年?也许他们从没有好好了解过对方。

“我爱你啊!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她的顽固让叶宗霖失去耐性,紧捉祝糊双手。“要怎样你才肯回到我身边?”

“并不是你爱我,我就非接受不可!”她挣扎不开,怒道:“放开我!”

第八章

韩忍冬驾车到公司门口时,看见的就是单莘语和一个陌生男人纠缠着,他立即停车,冒雨跑过去,将两人拉开。

“先生,有事吗?”他将单莘语护在身后,面向怒气冲冲的男子。

“我认得你的声音,那天就是你在小语身边吧?”对方出色的仪表让叶宗霖又妒又恨,通红的眼瞪着单莘语。“你勾搭上这个男人,所以不要我?”

“我要勾搭谁你都管不着。”他的不可理喻让单莘语疲惫,只想快快离开,轻扯韩忍冬衣袖,他会意,护着她往他的车过去。

“我们才分手多久,你就有了对象,你是不是早就和他暗中来往?该不会也背着我跟他上过床了吧?”叶宗霖追上来。“口口声声说爱你就该尊重你,根本是你不爱我的借口!”

他忽然推了她一把,韩忍冬伸手挡住,脸上换来一记重拳。

单莘语惊呼:“别打了!”

两个男人扭成一团,拉扯间装汤的纸盒破了,热汤洒上韩忍冬的西装,也波及单莘语。她的头发忽被扯住,踉跄跪倒,始终被动抵御的韩忍冬钳住对方手腕,迫使对方松手,跟着往他脸上回敬一拳,当场让对方在人行道上躺平。

“光研秘书课,韩忍冬,柔道二段。”他抽出名片,掷在倒地不起的叶宗霖身上,唇角牵起冰冷弧度。

“你这么想找人上床的话,我可以找道上兄弟免费奉陪,请别再来骚扰我的同事,”

傍晚开始的雷雨终于停了,社区警卫坐在小办公室里,正在享用老婆的爱心晚餐,忽见熟悉的银色轿车驶近,他扬声招呼。

“韩先生,下班啦!”老眼骤然瞠圆,一向独进独出的英俊小伙子,车上载的可不是一位漂亮小姐?

“晚安,黄伯。”韩忍冬点个头,车辆如银鱼般滑入敞开的铁门,绕过中庭花园,在一幢三层楼房前停下。

直到安全带被解开,一路发愣的单莘语才回神。“到了?”

打翻的热汤加上大雨,她与他都一身狼狈,他于是提议到他离公司不远的住处清理。

环顾四周,是个清幽美丽的社区,每幢楼房都附有庭院,处处是枝叶茂密的树木,中庭花园里有两位妇人在散步闲谈,看见生面孔的她,投来诧异眼光。

韩忍冬领她进屋。“房子是我堂哥的,他是画家,一楼是上课用的画室,二楼我们合住,三楼出租,最近换了新房客,我堂哥也就跟着住到三楼去了。”

“为什么?”她听得一头雾水,屋内静悄悄,他的画家堂哥似乎不在。

“因为新房客是位性格美女,她的要求我堂哥不敢不听。”他神秘一笑,感叹道:“还以为我们兄弟俩会一起单身到老,没想到他弃我而去……呃,其实严格来说,我也不算单身了。”

钥匙插入锁孔,他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道:“我有同居人。”

单莘语一怔,门开了。

开亮灯,映出几乎完全打通的空间,以柔软的布帘作区隔,家具多为木制或藤制,屋角的厨房附有小吧台,柜里除了酒还有琳琅满目的摆饰,予人温暖活泼的感觉。

“腿还痛吗?”韩忍冬翻出室内拖鞋给她。

单莘语愣看着满鞋柜的男鞋。“不太痛。”热汤直接泼上她仅有丝袜遮掩的腿,烫红一片,她在路上简单处理过。

“你先冲个澡,换掉湿衣服,我弄个冰敷袋给你。”

“我会不会……太打扰了?万一害你被误会……”同居人带个女人登堂入室,还让她在两人爱的小窝里沐浴,哪个女人都会吃味的。

他的表现一直像个单身男人,她从没想过他竟已有同居女友,而又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容许男友和别的女人要暧昧?

“喔,她应该不介意。”扫视屋内一圈,安安静静,韩忍冬将她推入浴室。“架上有毛巾,等一下我拿浴袍过来。”

是太放心他所以不介意,或者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也许那位女友还默许他上‘浮夜’打野食,他们才会在那晚相遇。

单莘语叹口气,心头感受已非复杂二字能形容。她褪去衣物,调整好水温开始淋浴。

浴室明亮整洁,架上有毛巾、沐浴乳、洗发精,洗脸台上摆着刮胡刀、洗面皂,牙刷只有一把……她越看越是困惑。居然没有半件女性用品,鞋柜里也全是男鞋……莫非,他和男人同居?

敲门声忽响。“浴袍帮你放在门外。”韩忍冬的声音听来自在轻松。“我想打苹果汁,要喝吗?”

“好。”她的第一次,给了个双性恋吗?

脚步声远去。她悄悄拉开门,门外高脚椅上放着全新的深蓝浴袍。她迟疑了下,穿上它,衣袖过长、衣摆几乎拖地,很显然是男性尺寸。

因为是两个男人同居,所以拿不出女用浴袍吧……

单莘语有种欲哭无泪的荒谬感,忽听韩忍冬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嘿,那是客人的鞋!”他似在斥责某人,另一人却不作声,一阵杂乱声响过后,她的手机响了,跟着脚步声往她的方向过来。

她差点鸵鸟地躲回浴室。逼自己挺立不动,她看韩忍冬拎着她的皮包绕过客厅。他也已冲过澡,一头湿发,穿一件和她相同的深蓝浴袍。

乍见浴室前的苗条身影,韩忍冬一愣。他的浴袍在她身上过于宽松,湿乱的鬈发叫他想起那一夜,他从浴缸里捞出她,她柔腻的娇躯无助地攀附他……一把火在他体内烧开,他口干舌燥,身躯发烫。

他将传出铃声的皮包递给她。“我去做苹果汁。”冰块得加多点,他需要好好冷却一下。

他走到吧台旁,打开冰箱,看她翻出手机接听。“桂妏,我……青哥工作受伤,缝十几针?”她脸色紧张。“没关系,改天还可以吃饭,我过去看他……已经要回家了?嗯,好好照顾他……”

韩忍冬看着她收了线,出神片刻,向客厅张望了几眼,才往吧台踱过来。

“约会取消了?”他似不经意地随口问,将冰袋递给她。

“朋友临时有事。”见他唇角青紫了一块,她歉然道:“对不起,把你扯进来。我会赔你西装送洗的费用。”有些忐忑。“你真的会找黑道兄弟去……”

“吓唬他罢了。”韩忍冬耸肩。“他就是让你上夜店买醉的前男友?”

她涩然颔首,他皱眉问:“他有暴力倾向?”

“不,他是有些情绪化,今晚失控是因为太失望吧。”她并不怪他,回想曾经甜蜜蜜的初恋,只余淡淡怅惘。

“我们交往了六年,几乎要论及婚嫁了,他曾要求和我……有亲密关系,我总是拒绝他,认为该等到婚后。有一天我感冒,向公司请假去找他,却看见他和介绍我们认识的学姊……做那件事。”

她苦笑。“后来我才知道,他和学姊瞒着我往来了三年。他总说这辈子只要娶我当老婆,真不知道他说这话时,有没有一点心虚?”

韩忍冬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听起来,他很爱你。”

“爱我?”她眉头拧紧。“背着我和别人上床算是爱我的表现?”

“男人从青春期开始就有强烈的冲动,有些人能用理智控制它,有些人顺从自己的本能,如此而已。”

她撇唇。“你也是男人,当然帮他说话。”

“不是帮他说话,只是解释男人的处境。在传宗接代的过程里,雄性得靠争取到与雌性交合的机会,才能让自己的种延续。所以对于没有感情作基础的性事,男人的接受度比女人更高——这是我的看法。”

单莘语沉吟。“这么说来,婚姻其实对男人不利吧?”

“错了,婚姻制度正是对男人最大的保障,确保他的子嗣诞育。所以妻子出轨比丈夫风流更受非议,甚至更进一步教育女性要守贞、憧憬爱情,让她们视享受性爱为耻。女人也能有性无爱,只是这潜力被刻意压抑了。”

她听了不语,静湖般的眼波流转着奇异的光彩,令他屏息,竟惴惴于她将出口的话。

半晌,她眼睫轻眨。“听起来……很有道理。”

“‘听起来’?”很明显话中有话。

“观点很有意思,但煽动性太强。”她俨然是打分数的作文老师,唇畔隐笑。“而且有种似是而非的陷阱感。”

“我像那种连闲聊都要耍心机的人吗?”韩忍冬眸光闪烁,想将那朵慧黠的笑花揉入胸膛,成为永远的珍藏。

聪明机警的小羊啊,他究竟该如何诱她上钩?

“像啊。”她柔柔漾笑。“我前男友若是伪君子,你就是真小人。”

不掩饰欲望,不讳言他就是要性不要爱,也许她就是被他这不矫饰的真所吸引,明知他对她的意图,芳心仍为他坏坏的魅力动荡不定。

但双性恋实在超过她的接受范围。屋内不时响起的细声像是那位同居人的警告,要她快快离开他们爱的小窝,她望向昏黑窗外,雨势渐渐小了。

“我还是先回去……”忽然有什么碰触她脚踝,单莘语低头一瞧——是一团白白软软的毛球。

最新、香艳、最热门的小说 在 海岸线!!!

第九章

见她突然直直盯着地上,吧台后的韩忍冬就知道自己的秘密还是曝光了,认命地替她引见。“欢迎见过我的同居人,兴趣是啃鞋子。”

“你所谓的同居人是……兔子?”单莘语惊讶极了,茸茸的雪白小兔,仰着一对红色小眼瞧她。

“某天我出门倒垃圾,看见一个纸箱扔在路边,顺手拿去给清洁车,千不该万不该往箱里看了一眼,发现它在里头。我想请兽医帮它找主人,却一直等不到通知,它就这么赖下来白吃白住了。”

他无奈地看着双肩颤抖的她。“想笑就笑吧。”堂堂大男人被迫和一团又小又软的毛球同住,还偷偷摸摸向尤姊请教饲养方法,自己都觉窝囊。

单莘语掩住弯起的唇。“我没要笑你,只是……很意外。”原来他不是双性恋,害她白白郁闷半天。

她想抱小兔,它一溜烟地窜到主人脚边。“帮它取了名字吗?”

“……波比。”

喷笑声很清楚地传来,韩忍冬难得俊颜微红,恼羞成怒。“我就是没创意,不行吗?”

“不,这名字取得很好,很可爱。”她努力忍笑,看他一脸别扭,她柔声安抚。“你救了被遗弃的它,很有爱心。”

“我宁可你说我性感。”他低声咕哝,明明他胸膛半裸,她视而不见,小兔一登场,马上吸引她全副注意力,他非常不是滋味。

看她弯腰逗兔子,兔子却缩在他脚边,他切了一片红萝卜蹲下来,兔子立刻凑上来,张嘴就咬。

“这是零食,有特殊表现才可以吃。”拿高红萝卜片,开始诱拐。“你就爱来这套不是吗?害我以为兔子吃红萝卜像嗑药……不行,没有表演别想吃!”

看他煞有介事地跟兔子说话,而兔子跟着红萝卜团团乱转,单莘语好笑。“它想吃就让它吃嘛……”

话没说完,就见小兔忽然着地滚倒,滚了五、六圈爬起,往他手上的红萝卜大啃一口。

她骇然失笑。“它怎么了?”

“它自以为是一颗球。”他也无奈,捡到这种怪兔。“有一回我在切红萝卜,它想吃,可是我要炖肉,给它吃就不够煮了,它急急转了半天,突然倒地打滚,我才扔一小块给它。后来它就以为,只要打滚就有红萝卜可吃。”

活像撒赖的小孩。他没辙地瞪着又开始满地滚的小兔。“让我想起一个电视节目,叫什么来着……喔,对了,铁兔玉玲珑。”

她笑到胃痛,指责他。“你很过分,这样欺负它。”

“这算什么欺负?而且你不也看得挺乐的?”小兔玩开了,不怕生任她抚摸,他斜睨她惊喜表情,伏身端详小宠物,不经意半敞的雪白前胸,她的气息混着他的沐浴乳香味,同时袭击他的感官,猛烈的欲望在下腹点燃。

距离这么近,他能轻易将她推倒在地板上,享受彼此的身躯与热情,他想像过无数次她在激情中的娇艳姿态……但看她逗弄小兔,笑靥温柔,似乎什么都不做也无妨,他的身体因欲望而紧绷,神思却充满平静的愉悦。

啊,向来追求官能享乐的他,几时也懂得品尝心灵韵味了?

小兔乱跑,单莘语想再拿萝卜来哄它,不意碰动了放手机的椅子,手机往小兔头上滚落,她连忙将小兔抓过来,手机啪一声落地,背后伸来一只大掌捡起。

“你想让手机摔坏吗?”韩忍冬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

“摔不坏的,倒是砸中波比就糟了……”小兔很快跳开,她想起身,往后一退,却撞入他坚实胸怀,惊觉他身躯火热,还有不可忽视的生理反应。

轻松愉快的气氛瞬间变调。

他不动,她也不动,红晕占领了她两腮,他双臂撑在她身侧,他的胸膛贴着她背脊,他的左腿停在她腿间,叠合的身躯,像暧昧的前戏。

“我们刚才聊到哪?”他低喃,嗓音沙哑,烫着她敏感的耳垂。

“好像是……真小人。”理智告诉她该阻止,酥软的娇躯却无法反应,心跳剧烈。

“对了,真小人。很贴切的形容,我喜欢……”他低笑,扣祝糊纤腰,轻轻一带,她滑躺在木质地板上,他修长健躯覆上她,吻祝糊的唇。

她鼻息浅促,她懂,他在给她拒绝的机会。他想做什么,做了以后他们的关系不会有所改变,他只要两相情愿的游戏,他将这些都摊在她眼前,让她抉择。

从前的她,绝不会接受这样的事,但现在的她犹豫了,他吻她时如此温柔,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为了她不明白的原因,他拒绝坦露。

她喜欢他,想令他爱她,也许按照他的方式,可以开启通往他心的道路。也许他只想玩一玩,于是她输得彻底,输得什么也不剩,身心都毁在他手里……

她凝视他魅惑的深邃眼眸,看见他对她的珍惜与慎重,以及欲望。

在他眼底的她又是如何?他看得见她为他旁徨的心,还有淡淡的悲哀吗?

她决定赌这一次,仰起艳红脸蛋,义无反顾地,吻祝蝴。

她的答案令他抛开最后的顾忌,热烈回应她。

她迷蒙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大床里,他激情却柔得醉人的眼光正凝视着她,彼此都是热汗淋漓。

“得再洗一次了。”他低哑道,轻啄她一口,抱起她走入浴室。

片刻后,单莘语泡在一池浮满绿色泡沫的热水里,思绪恍惚。

没想到会是那样的……他们像是折磨彼此,最终那一瞬的绚烂绽放,确实令她迷眩得不能自己,可最令她震撼的,是她最后睁开眼看见他,感觉他们缠绵相拥的身躯,她几乎为之落泪。

她算不算体验到灵肉合一的极致欢愉了?

她倦极,斜倚在浴缸里,看着一旁拿莲蓬头冲澡的他,水流洒下他淡褐色的健美体魄,她忽然发现他身上有许多红印,当她迟钝地意识到那是她的杰作时,他正好关掉水,回过头来。

见浴缸里的人儿骤然撇开头,肩颈染上一片粉泽,韩忍冬玩味地俯近她。“水温太高吗?”

“还可以。”他居然就这么光溜溜地靠过来……单莘语红着脸,瞪着碧波荡漾的浴缸。“你有泡澡的习惯?”

“没有。我第一次买这种入浴剂。”他捞起一把绿水。“那时在百货公司,看到专柜小姐向客人介绍它,标榜健康概念,我对这些东西没研究,买它纯粹是因为……”他轻点她鼻头。“想看你泡在这里头的模样。”如他所想像,绿水衬着雪白肌肤,像一朵娇柔白莲。

她闻言一怔,忽被他抱出浴缸。“不过哪种入浴剂都一样,泡得太久会变成皱巴巴的梅干菜。”他坐在浴缸边,面对面地将她放在腿上,取来毛巾擦拭她。

“等等……”他该不会打算就这么裸裎相对,亲手替她擦干每颗水珠?

“别害羞,我看你你也可以看我啊。”他往她红透的耳根吹口气。“这次应该一点都不痛吧?”

答案是一记挝在他胸口的羞窘粉拳。他大笑,吻祝糊柔嫩唇办。

如愿以偿。他拐上了矜持的小羊,他该感到心满意足,却仍觉空虚。

他还想做什么?就像买入浴剂时,那模模糊糊的渴望,他想要看她泡在他的澡缸里,又不止如此;他想和她做爱,又不愿做完就分道扬镳。

“很累吗?”半晌,他放开娇喘不已的她。“今晚住我这里吧。”

“我想回去。”单莘语疲累地倚在他肩头,不经意往下一瞄,被他腰下的‘景致’惊骇住。“你……”他难道一点都不累吗?

“我保证不偷袭你。但如果你偷袭我,那就另当别论了。”他一脸纯良无害的微笑。“家里有人等你?”

“我一个人住。”眼睛实在不知看哪好,干脆闭上。

“你都搭公车上下班吧?每天通勤要花掉近两个小时,没想过搬家?”

“那是亲戚的房子,他们出国了,请我代为照顾,免房租。”

“万一加班太晚没赶上车,走夜路很危险。我这里到离公司步行只要半小时,开车就更快了。”

“我没车。”他低沉的嗓音像是诱哄着什么,她昏昏欲睡地辨不清。

“我有啊。下班后我们一起回来我这里,你可以和波比玩,老实说我对小动物很没辙,你能陪它,它会很高兴。”

“你是它的主人,更应该陪它。”

“你常来陪它,久了也是它的主人。我弄点调酒和宵夜,我们可以上阳台看夜景、闲聊,放松一天的疲劳,之后你可以泡个澡,我还买了好几种入浴剂,泡完澡……”

第十章

“顺便上床?”她忽然清醒。“你在暗示我搬来和你同居?”

韩忍冬不语,算是默认了。

“对你而言,这并不违背你不谈办公室恋爱的原则吧?”

仍旧是默认。

单莘语的心直往下沉。她真是太天真,以为一场欢爱,她对他的意义就与众不同了。

“让我想想,你希望我住进来,我们一起养宠物、一起上下班,偶尔你兴致来了,我还得陪你上床,可是我们对外仍是同事,不是情人。”她下了个聪慧结语:“所以你当我是炮友。”

“我没有那样看待你!”他猛然攫祝糊双肩。

“但你的要求这是就样定义我们的关系。”她不愠不火,因心头已一片冰凉。“也许我该换个比较文雅的说法,例如,性伴侣?”

“我没有把你放在那种层次!对,我想和你做爱,也很重视你,结了婚都能离,将彼此套在情人的枷锁里,这段关系就能长久?为什么朋友之间只能谈心,不能上床?”

“你都跟女性朋友这样说吗?”

“只有你。”他脸色阴郁。极度认床的自己竟抱她上床,允许她的气息入侵他的隐私领域,这破天荒的举止够让他混乱了。

“所以我该感激涕零地接受,马上搬进来?”

你可以拒绝#蝴想这么痛快地吼回去,却孬得卡在喉咙里。太清楚自己不会放过她,即使她鄙夷他、恨他,他不惜偷拐抢骗,也要将她锁在身边。

他想要她,想占有她,从身体以及心灵的每一寸都不放过,如此执拗的念头,他自己也下明白。

“你不想被感情羁绊,又想解决生理欲望,所以你想要一个认同你的女人陪你上床,满足你的需求,却无须担负任何责任或义务,一旦厌倦了,可以像免洗筷那样用过便扔,说散就散。”

吵架没有意义,他摆明了不会改变态度,她只能选择拒绝,或者妥协。

她凝视他,口吻轻柔得没半分重量。“你真是个烂人,韩忍冬。”

他铁青着脸,无话可对。

“但我答应你……”她环祝蝴颈项,小脸埋入他肩窝。“我会搬进来,和你同居。”在做之前,就已经决定照他的规则来,不是吗?她要贯彻到底,要把握机会,哪怕只是一厢情愿的渺茫希望也好——她,是怎么了?

与前男友,她爱得理智,划下严格界限,这个男人一来便摧毁她所有的坚持,他要的关系挑战她的极限,他处处给她选择的余地,她却将自己逼进死路,这份注定充满煎熬的感情,她怕,却放不了手。

他错愕。“你愿意?”

“我愿意。只有一个条件。”他的胸膛很温暖,他的心跳令她感到宁静,上一秒还软语呢喃的他,为何下一秒就如此冷硬无情?

“我住在这里的时候,别带其他女人回来,好吗?”

“什么?你和那个男人同——”失声惊叫的严桂妏及时掩口,瞧了美食街里来往的人群一眼,压低声音。

“你和上司同居了一个礼拜,而他只拿你当床伴?”

“是啊。”单莘语泰然自若地挖着冰淇淋。“不过他对床伴、性伴侣这类字眼很反感,宁可说我们是好朋友。”

原本打算将同居的事保密,但和好友逛街时说溜了嘴,只好全盘托出。

“妈啦,都睡到床上去了还算什么好朋友?”严桂妏气得爆粗口。“这种烂到垃圾车都不收的猪头男,你怎么可以答应和他同居?快点搬回去!”

她的激动逗笑了单莘语。“他没那么差,对我还挺不错的。”

“早知道那晚你在‘浮夜’,我说什么也要把你拖回来,你就不会遇到他!阿青割到手也是小事,我不该取消那天跟你的约会!”两次关键性时机都错过,害好友误入虎口#糊像想起什么似地瞪向好友。

“所以刚才那件性感的蕾丝睡衣,是为他买的?”

“嗯。”单莘语粉腮赧红,点头。“他没有要求,是我自己想买……”

“你该不会被他的性爱技巧俘虏了吧?”

“当然没有。”这问题太劲爆了,她红着脸嗫嚅:“虽然他……常常想要,我又没人可比较,不知道他的技巧是好是坏……”

“就算他是一夜七次郎,还是快离开他吧!这混帐男人只想玩弄你……”

“我也是在玩啊!”她不服地昂起脸蛋。“你也认为同居就是女人吃亏吗?他当我是上床的对象,我也可以拿他当消遣——”

“你玩不起的,因为你根本不是那种豪放女人,而且这游戏,你一开始就输了。”严桂妓严肃道:“你喜欢他,对吧?”

提起那男人时,好友眉梢眼角的甜蜜,分明是恋爱中的陶醉模样。

被看穿了。单莘语涩然叹息,眼眸蒙胧。“他谈性毫不避讳,处事相当功利主义,他的很多特质都令我不安,可是我……还是喜欢他。”

也许是他为她赢来一双鞋的爽朗,也许是他和她谈职场之道的自信,也许是口口声声要送走兔子的他,却花掉整个假日替兔子做个窝。

这个不吝于坦露缺点的男人,用某些不经意的小动作,牵动她的心。

“但你先爱上他,在这场关系里就落了下风。”严桂妏苦口婆心地劝。“这种花花公子没心没肝,你一定会被他伤害——”

“被动等爱的,就一定有圆满结果?当年宗霖主动追求我,看看我们现在又是如何?”

她毅然道:“这次,爱情由我开始。我爱上他,也要让他爱上我。他给我的入场券是非情人的同居关系,我会按他的规则走,这场从身体开始的游戏,结果会是我赢,连他的身体和心一并赢到手。”

这美丽自信的女人,真是她失恋时失魂落魄的好友?

严桂妏动容,心知阻止不了。“如果他欺负你,要马上跟我说喔!我绝对会‘落人’去教训他!”

手机响了,单莘语一看号码,容光焕发地接听。“会议结束了?嗯,我们在地下美食街……”她挂断,笑道:“他要来接我了,正好让你亲眼监定。”

“哼,这种人一定会找借口合理化他的游戏人间,童年受过创伤、父母婚姻不幸福、初恋女友劈腿之类的人生悲剧……”严桂妏嘀咕着,忽见一位西装男子走来,他英俊沉稳,像杂志上的模特儿,他走到她好友身畔,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她额上一吻。

单莘语笑着闪躲。“桂妏,他就是我上司。”

对方是她最要好的朋友,韩忍冬很慎重地寒喧。“你好。”

“喔……”严桂妏愣愣应着。这个出色的男人,不太像心灵有阴影耶?

“我们先回去了,青哥再十分钟就到了吧?”

“对,他快到了……”看着好友的上司很自然地帮她提起购物袋,跟着发现她唇上沾了冰淇淋,低头吻去,好友笑着推打他,然后脸红红地回头跟她道别。

严桂妏目送两人,唇不觉弯起。看起来就是甜蜜的情侣嘛,也许情况比她以为的乐观呢。

“她似乎对我有意见?”对方瞪视自己的模样,韩忍冬总觉颇有敌意。

“可能是我把你形容得太好,她看到你以后觉得幻灭吧。”单莘语抿唇微笑。

他挑眉。“你怎么形容我?”

“说你待人亲切、厨艺高超、富有爱心、是敬业的工作狂……”

“没讨论我在床上的表现吗?”

“别用正经的表情说那种话。”她脸蛋微红。

“哪种话?”

单莘语横他一眼。“第一次见到你,你彬彬有礼,我以为你是稳重成熟的男人。”现在深感幻灭。

“我是啊,只是跟你在一起时不太正经而已。”他笑。“后悔了?”

她要洒脱,更成熟地处理与他的关系,然后,引诱他爱上她——

她似笑非笑地勾唇。“一点也不。”

第十一章

虽然对好友说得信心十足,单莘语心里其实充满不确定。

回到他住处,她打开衣橱,迟疑了下,还是换上平常的家居服。新买的睡衣等睡前再考虑吧,穿得太少,他会偷袭她,她希望能多和他谈话。

他对她的热情毋庸置疑,问题是如何引出肉体之外,心灵的感情?

她来到厨房,处理新买的蔬果,忙碌得正专心,男性身躯就从背后无声无息地掩上来。

她差点摔烂番茄。“忍冬,别这样不出声就靠过来,很吓人。”

“抱歉。”沭浴过的韩忍冬只穿短裤,赤裸胸膛紧贴祝糊背脊,双臂圈祝糊纤腰,亲吻她微香的发丝。

她立刻乱了呼吸。“你最近……常常开会?”即使不亲热,他也爱这样抱着她磨蹭一番,她还不大习惯。

“公司内部有些变动,副总裁频频召集主管商议,要成立新部门,会把我调过去,最近我会常跑企划课。”他将她搂得更紧一些。“所以在公司里看到我和小江走在一起,千万别乱想。”

“我为什么要乱想?”对小江而言,这可是近水楼台的大好机会。

“你不怕我和小江……”

“小江对你的好感全公司都知道,你和她真有什么,早就发生了。”

好冷静的反应,不够酸。他失望地将脸埋在她颈后。“我好累。”

“累就早点休息,待会儿我帮你按摩。”单莘语微笑。怕她在意,所以提前报备,她在他心里确实是有分量的。

“真的?那我要全套油压,别忘了点精油灯,准备调酒……”嘴皮忽地被纤指一捏。

“你不如去spa机构。”她顿了下,轻道:“徐秘书要订婚了呢。”

“喔?又一个傻瓜——不,两个傻瓜,自杀成功。”

她回头,白他一眼。“结婚是喜事,怎么这样说?”

“俗话说得好:婚姻乃爱情之坟墓,谈恋爱是自戕,结婚就是回天乏术。”韩忍冬低笑。“做为秘书课同事,我一定会包个大红包,表示哀悼之意。”

“你最好别去喝喜酒了,免得被亲友团追打。”他对爱情的悲观实在令她不解。“对你来说,爱究竟是什么?”

他大声叹息。“我好累,真的好累,累到神智不清了……”

“累到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无法回答吗?”

“是啊,我真是太累了,大脑一片空白,不过我知道,爱用谈的绝对没结论,”扳过她脸蛋,他深深吻祝糊。“得用做的……”大掌滑入她衣摆,沿着曲线探索。

单莘语温驯地任他摆布,心头染上淡淡落寞。

总是如此,谈话一涉及情爱,他立刻以性来搪塞,从不肯好好和她谈,她根本无法踏入他的感情世界半步。

果真如好友所言,他曾在这方面受过创伤?他与父亲的关系似乎不佳,或许在他的成长过程发生过什么事?

“嗯……”吻得难分难解的男性薄唇忽然退离,她脸蛋嫣红,愣看着微笑的他。真稀奇,他居然会点到为止?

“不想明天爬不起床上班的话,就别用这种表情诱惑我。”大手改从居家短裙下摆探入,小腹立刻挨了粉拳一捶,同时她的手机响了。

他闷笑,拎过手机,刚按下通话键,手机立刻被夺过,再挨了一拳。

“跟你说过别接我的手机!”又警告地赏了他两拳,单莘语才接听来电。“喂……爸!”明眸瞠圆。“我在家啊……呃,电话没人接,因为线路坏了……”

韩忍冬自后环抱着她,静静听她对手机那头说谎。

方才那一吻,他尝到她的旁徨不安。他知道她家教严格,瞒着家人和他同居,她的压力很大。

他也知道她很努力在经营彼此的关系,希望他爱上她。

他很满意同居生活,鞋柜里多了女鞋,衣橱多了短裙和女用衬衫,他喜欢看她在他屋里走动,喜欢在晨光中唤醒赖床的她,他们的小世界亲密完美,彼此独占着彼此,这样还不够吗?

“有,我有通知电信局,可是我要上班嘛……”单莘语支吾着应付父亲,忽觉腰上的大手不规矩,她捏他手背,警告他别妄动。

韩忍冬含祝糊一边耳垂,低语:“我看到你买的新睡衣了。”

她霎时胀红粉脸。

“买性感睡衣,当然是为了勾引我,莫非你嫌我还不够热情?”他轻咬她后颈。“我自认很卖力呢,像个牛郎似的夜夜伺候你……”

她差点掉了手机。“男人的声音?没啊,那是电视……”被颈上的吮咬害得惊叫一声。“没、没事,是蟑螂突然跑出来……”她急急扑打溜入衣里作怪的邪恶大手。

好不容易挂掉手机,单莘语气恼地回头找大笑的犯人算帐。“忍冬!”才捶了一下,就被他抱个满怀。

“我道歉,别生气。”他笑着吻她。“找一晚,我们上餐厅吃吧。”

她止住槌打。“你不是工作忙?”

“趁还没有太忙,我想多陪陪你。”他轻点她鼻头,柔情似水。“挑个有雅座的餐厅,气氛要好、餐点要美味……嗯,就‘茗居’吧,他们有自制的水果优格,你爱吃那种酸酸凉凉的冰品,不是吗?”

他记得她喜欢的食物#糊眸光闪耀。“茗居不是公司的特约餐厅吗?”

“而且老板是我堂哥,其实我有参与一点股份,算是小股东,可以预约到不错的位置,也可以要他们准备一桶水果优格。”

“哪吃得了那么多?”虽是抱怨,掩不住小脸的粲然感动。

“那昨天因为我煮的菜太好吃,连吃三碗的是谁?……嘿,我只是实话实说,你怎么又打我?这可是家暴喔……”

从前他三餐只要记得吃就好,加班也不介意,现在提到加班就皱眉,因为它剥夺他回家和她一起做晚饭的乐趣。

有她等待,他的屋子忽然丰盈温暖,有了他想要的家的具体形象。

他满足于现状,鸵鸟地不愿回应她的渴盼……

虽然约好上馆子,但接下来韩忍冬几乎天天加班,好不容易他有空了,轮到她加班,两人的时间总是凑不上。

她不以为意,反正睡前总是碰得到面,只是她不太喜欢单独回两人的屋子,邻居们好奇的眼神令她不安。

同居生活大致上是甜蜜的,只要不要去深想这段关系有没有未来……

午后,单莘语坐在办公桌前,文件快要完成,刻薄的声音响起。

“报告还没弄好啊?”课长嚣张的嘴脸出现在她桌前。“副总裁马上要过来了,你要我两手空空面对他吗?”

“保证会准时交给你。”每天被恶意挑剔,单莘语已练就不动肝火的沉着。

“谁不知道你们秘书课践得很,有韩特助当靠山,连主管的话都不听,上班时间还公然打混——”

“我什么时候打混了?”她绝不接受无凭无据的指责。

“你还不承认?最近天天有人订花送你——”应和似的,门口传来喊声。

“送花!”跑腿多次的花店小弟已经对品管部很熟,捧着金色丝带簇拥的白郁金香直趋翠莘语座位。“单小姐,请签收。”

待送花小弟离去,课长讽刺扬声:“拿了薪水就要认真做事,公司是办公的常葫,整天谈情说爱成什么样子……”

单莘语不说话,敲打键盘,飙出一串急促声响。

“哟,说你几句就耍脾气啦?键盘敲得这么大声,万一敲坏了……”

文件完成,列印,十页报告书递到课长手上。单莘语始终不吭声,只拿一双澄澈冰冷的眼眸瞧他,直看到课长悻悻走人。

一旁偷看两人交手的作业班婆婆妈妈们立刻围上来。

“小语,真有你的!一个眼光就把课长吓走了!”

“他最近是不是吃错药啊,整天在课里乱吠!”

“小语最近有追求者喔?每天送花来耶。”火药味尽失,一双双好奇的眼锁住单莘语。

她微笑不答,摘下花束上没有署名的小兔卡片。

“一定是交了男朋友啦!看你最近整天笑咪咪,越来越漂亮,谈恋爱是最证的美容秘方呢!”

“可是为什么都送郁金香?示爱不是送玫瑰?”

“……因为他说我像郁金香。”含蓄且优雅。单莘语脸蛋微红,承认了。他会不以为然吧,但对她而言,他就是她的情人。

欧巴桑们兴奋地追问:“是我们公司的人吗?”忽然有人轻呼:“副总裁来了!”大家立即作鸟兽散。

单莘语放下花束,抬头就见西装笔挺的副总裁走入品管部,跟在他身后的是她的同居人。

课长上前迎接,和副总裁交谈着。她的同居人在旁聆听,他面带微笑,目光扫过忙碌的作业区,看见了她,见到她桌上的郁金香,他笑意转浓,毫不掩饰眸中的热情。

她胸口一烫。他天天送花给她,推掉应酬只为回家陪她,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热烈……他是不是有一点爱上她了?

“单秘书,还不泡茶?”课长朝她喊。

单莘语一愣。“茶叶没了。”他自己刚把最后一点茶叶用完,怎么忘了?

“没茶你不会跟总务课拿吗?这么点小事还要我提醒?”

“都是自己人,不必忙了。”副总裁祁书凯开口,看了身边脸色微变的韩忍冬一眼。

“不好意思,我们这位秘书散漫得很,什么事都要我提醒好几次……”

“林课长似乎很不满单秘书?”韩忍冬淡淡开口,当他的面质疑他管辖的人员,摆明是冲着他来。

“唉,现在年轻人就是这样,在家里一个个都是少爷小姐,被念了几句就摆臭脸,叫她泡茶还拖拖拉拉……”

“这么说来是我的错了。”韩忍冬满脸歉意。“秘书课是以主管的左右手为目标训练每位秘书,单秘书当不了使唤的佣人,我深感抱歉。”

一席话说得林课长老脸赭红,祁书凯出面缓颊。“林课长,麻烦你打电话回我办公室通知一声,今晚的饭局帮我取消。”

第十二章

等气冲冲的课长离开,祁书凯才打量身边的特助,颇感新奇。“正面冲突不是你的作风。”

“我绝不容许我训练的人才被当成泡茶小妹。”韩忍冬皱眉。她就这么天天被上司找麻烦吗?为何她从不对他提起?

“单秘书不是你训练的吧?至少她进公司时,你已经被调到融身边,她是尤姊训练的。”他的弟弟祁融学成归国,进入公司,为了让他快速进入状况,他将最得力的助手派过去协助。

“别挑语病,反正你懂我的意思。”他避开那双玩味的眼光。

“好,我懂。”祁书凯一笑,不介意他直率的回话。两人的关系是上司与下属,也是多年好友,情若兄弟。“听说你最近推掉不少应酬,下班就回家?”

“无聊的应酬太多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重要的饭局我当然不会缺席。”

“我知道,你懂分寸。”祁书凯望着走出茶水间的单莘语。“新部门就要成立了,最近会宣布消息,你——准备好了吗?”

“随时等待你的指示。要调动的人员都已经同意,也知会了他们的主管。”

“包括这位单秘书吗?”

“她不是我需要的人。”韩忍冬连眼皮也没抽动一下。“二少也要到我的部门吗?”

一点旁敲侧击的机会都不给,更引人好奇啊。祁书凯温温微笑。“融太毛躁了,也缺乏实务经验,我打算把他放到各部门好好磨练一番。”

他顿了顿。“公司里的元老们曾随我父亲打天下,他们再优秀,终究年纪大了,也缺乏新视野。那年,我在总务部遇见你,就知道你会是我得力的助手。”

“那时我只是十七岁的工读生,你究竟怎么挑中我?”这点韩忍冬始终想不透。

“因为我们很相似,都有野心,还有等待时机成熟的耐性。”祁书凯眸光渐露犀利。“消息一宣布,老先生们免不了大惊小怪,你说该怎么办?”

“那就请他们戴好老花眼镜,看清楚我们两个年轻人能闯出什么名堂!”韩忍冬意气风发,两人相视而笑。

好耀眼!端着两杯咖啡的单莘语停步,望着神采飞扬的他。他在和副总裁谈什么呢?那自信神态,好迷人。

忽见小江匆匆奔进品管部,一见副总裁在场,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而他低声问了几句,眉头皱起,快步和小江离去。

祁书凯看见怔愣原地的她,招手示意她走近。“企划部那边有点事,忍冬过去处理了。”和善地微笑。“他似乎很欣赏你呢——”

温文亲切的副总裁,套话很有一手,不过她当然什么也没透露。

下班前十分钟,接到同居人的内线电话,说今晚要加班。

单莘语没多问,企划部原本就忙碌,时常开夜车。小江想必也留下了,刚满二十的她不像一般年轻人贪玩,绝对配合公司要求,主管都对她称赞有加。

她一个人搭公车回去,却遇上塞车,回到同居的社区时,一楼灯火通明,传出孩子们的笑语声。

单莘语深吸口气,才踏入屋内。一楼画室坐满了小朋友,正在上陶艺课。

韩慈看见她,招呼道:“单小姐,回来了。”

“晚安。”单莘语礼貌地点头。

他的堂哥和他截然不同,沉默寡言,从不问她为何住进来。也许他已从堂弟那里得到解释,也许他是看出她每回和他相遇时的不自在,体贴地不追问。

她上了楼,将郁金香插入花瓶。一个人在家,也懒得弄晚餐了,随便吃了点水果果腹,陪兔子玩。

时钟慢慢地走,从八点到九点,再到十点。小兔玩累了,睡在沙发旁,她坐在地板上,报纸连广告栏都读完,不想看电视,只能发呆。

一个人的屋子,好安静,好寂寞……

手机忽响,是没看过的号码。

“单小姐!”是海虹的王副经理,语气尴尬急促。“不好意思打搅你,我在加油站,加满油却发现皮夹掉了,一时连络不到朋友,翻到你的名片,能不能借几百块?”

单莘语招了计程车,将钱送去,王副经理感激不已,要送她回去,她婉拒了,就在街上慢慢走着。

偶尔在车流中看见银色车辆,她总会多留意几眼,接着便失笑,这一带和他住的社区是反方向,就算他已在回家路上,也不会经过这里。

他不曾加班到这么晚,是工作太多吗?想打电话给他,怕打扰他工作,又怕小江在他身边,万一发现她去电,又要追问不休。

小江很积极,和心上人共处,绝对会把握机会展开攻势。她虽然和他同居,其实个性内敛,连亲密的话语都很少出口……

“不行,不能没信心!”她拍拍脸颊,自我激励。“他喜欢我,这是我的优势,不可以气馁!”

又发现一辆银色轿车在路边停下。对方和他的车同款,她多看了两眼,副驾驶座的车门开了,下车的年轻女郎竟是小江。

小江满面笑容,回头朝车里说了什么,对方的回答似乎令她不满意,她噘起红唇,又说了一会儿,最后放弃了,笑吟吟和驾驶挥手道别,转身进屋。

单莘语僵在路边。她认得那车牌……

轿车从她面前驶过,过了路口,在路边停下,驾驶者探头出窗外,俊朗脸庞满是惊讶。

“小语!”韩忍冬下车,快步走向她。“你怎会在这里?”方才不经意一瞥后视镜,没想到看见路灯下眼熟的赫本头。

“我到这附近买东西。”单苹语咬唇。送晚归的女同事回家是他一向的绅士风度,她无须乱想。

“都这么晚了,要买东西可以等我回去,再陪你出门啊。”他挽着她回车上,很严肃。“你们课长老是那样找你麻烦吗?”

“他不只针对我,对副课长也是那样。”

“为什么没跟我提起?”

“跟你提也没用吧。”坐入车内,小江惯用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座椅有她留下的体温,强烈的不快令单莘语几乎想下车。

韩忍冬拧眉。“什么意思?”

“你没有处分他的权力,若他表现不好,公司自然会撤换他。副课长和我互相支持,也不怕他耍小动作。”

“至少你可以跟我吐苦水。”她一点也不想依赖他吗?

“你工作够忙了,我可以自己处理的事,不想让你心烦。”

“是你的事,我不会心烦。”他轻点她唇。“闭上眼,有小礼物给你。”

她听了,心头流过一阵温暖,没多问便闭上眼,窸窣声响过后,有什么轻触她脸颊,丝滑的触感顽皮地擦过她唇,她睁眼,是一朵红玫瑰。

“为什么要送我花?”单莘语喉头梗住。一朵玫瑰的花语是,你是唯一……

“为什么?”他重复她的疑问,显得不解。“你不喜欢吗?”

“当然喜欢。”送花有求爱的意味,他难道粗神经地毫无所觉?

“我每天都送花,同事有问起是谁送你的吗?”他没察觉她汹涌的心思,兴致勃勃地追问。

“当然有。”

“你怎么回答?说是神秘的爱慕者?”

爱慕者?一股怒气涌上,单莘语扯祝蝴领带,狠狠吻祝蝴。

这可恶的男人,占有她的爱情却不要她的爱情,还自称‘爱’慕者?他不要爱情,不要束缚,却哄她宠她如情人一般,甜蜜的举止背后,究竟存着什么样的心意?

半晌,胶着的唇分开,韩忍冬被吻得双唇发痛,愣愣看着首度主动的她。

她这才惊觉自己激动之下做了什么,脸蛋愧红。“对不起。”

“干么道歉?我喜欢你吻我啊。”他微笑,低沉的嗓音酥人心魂。“你看见我送小江回来,吃醋了?”

“……一点点。”

“你刚才吻我的狠劲,不像只有一点点。”他以指轻划她红透的腮。“知道我加班时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你,想你现在在做什么,想你有没有好好吃晚餐,想你有没有想我……”她的神态笑语萦绕心头,令他在工作时频频分心。

“天天见面有什么好想的?”她言不由衷,心头泛甜。

“想你会不会因为我太忙,没时间陪你,被别人拐跑了啊。”她若要离开他,他没有任何资格挽留,所以使小手段讨好她,加倍地甜言蜜语,怕她厌了他。

他的卑鄙,连自己都厌憎。

“是啊,你再这么天天加班冷落我,我就跟波比私奔去了。”胸口忽遭偷袭,她惊叫一声,两人打闹起来。

直到玩累了,他将她揽在怀里,一起看车外明灭的霓虹,她弯着心满意足的微笑,被他的体温与气息包围,暂时忘却恼人的香水味。

好喜欢他,好怕这样的喜欢,她离不开他。

把玩着手上玫瑰,她忽然想起——白色郁金香的花语,是失恋……

第十三章

光研成立新部门——高阶制品部,专责高阶相机的市场开发与销售。部门主管由原秘书课负责人韩忍冬出任,员工是他亲自从各单位挑选加入。

午间用餐时间,单莘语坐在员工餐厅里,看电视重播一早的录影。副总裁亲口宣布消息,介绍担任新部门主管的韩忍冬,还有由其他部门转调的优秀同仁。

其余调职人员站在后列,小江也在其中。

“早就有风声要成立新部门,可是没想到会把韩特肋调过去耶!”两位熟女秘书坐在单翠语身旁,边吃边聊。

“现在要称呼“韩经理’了啦!听说他很年轻就进公司,是副总裁发掘他,把他带在身边学习,让他待秘书课也是为了让他了解各部门状况。”

“怎么说?”

“你想呀!我们这些秘书跟主管最亲近,同事哪个认真哪个摸鱼,我们不是看得清清楚楚?韩经理人那么nice,我们工作累、牢骚一堆,哪个不跟他诉苦?每次聚餐他只要坐着喝茶,就全部听光光啦!”

“原来如此!”熟女秘书恍然地频频点头。“唉,以后他就不在秘书课了,虽然尤姊也很照顾我们,毕竟年轻帅哥比较赏心悦目嘛!”她见单莘语怔怔看着电视。“小语,你也觉得很可惜吧?”

单莘语勉强一笑,没有答话。

“说到八卦,我们部里最近有个女孩子跟男人同居,被甩了,闹自杀耶!”

“喔,我有听说#糊很爱那男的,那男的要求跟她同居,她以为可以用真爱感动他,结果那男的说:是你自愿跟我睡,我可没说睡过就会爱上你!”

单莘语手一颤,险些泼出桑葚冰沙。

“这男的真贱耶!我昨天才看报导,女人以为答应男人的要求就可以得到他的心,男人说要上床就上了,可是只有一成男人能先性后爱,九成男人会认为,这女人既然这么容易就跟我睡,将来也会随便跟人睡,让他戴绿帽!”

“十个男人九个贱,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上床男人都肯啦,要负责就免谈!”熟女们正骂得慷慨激昂,忽见在场唯一的小妹妹起身。“小语,你的午餐没吃完耶?”那漂亮脸蛋好苍白,被姊姊们的辛辣言论吓坏了吗?

“我今天工作多,先回去处理了。”单莘语匆匆离开。

出了餐厅,她不搭电梯,走防火梯上楼,高跟鞋声急促紊乱。

不行,她不能动摇,她和他朝夕相处,他若存着那种不堪的想法,她早就察觉了,他绝不是前辈们讨论的那种人。

但她遇过那种人——前男友。学姊说因为爱他,所以愿意交出自己的身体,前男友却明白表示,学姊只是他排遣欲望的对象。

而他,对她完全坦白,却始终回避与她谈感情,他们的关系看似安稳,其实更不安定,抱着期望的她,恐怕只会越陷越深。

午休时间,品管部只有寥寥几个人在。单莘语刚回到位置,内线就响了,她拿起话筒。“品管二课——”

“小语!”韩忍冬语气哀怨。“你怎么都不接手机?我打好多次了。”

“我忘了带手机。”需要整理心情的她,现在最不想听见的就是他的声音。

“难怪。原本想约你吃中餐,结果找不到你,只好自己出去用餐,现在正要进公司。”他似乎心情很好。“看到录影了?”

她应了声。“恭喜你了,韩经理。”

“我还是习惯特助的称呼。也看到小江了吧?有没有胡思乱想?”

“乱想什么?”

“喔喔,你没乱想?没想过我怎么没提会和小江共事,没想过我跟小江近水楼台万一发生意外?真的一点都没想过?”

猜得好准。单莘语脸蛋发热,还嘴硬。“我说过不介意。”

“可是你的语气,像个要人安慰的小孩。”他轻叹。“傻瓜,为什么怕对我坦白?你不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那温柔怜爱的口吻,害她鼻头染酸,但不安依旧。

他们不是情人,她吃再大的醋,也没有质问他的立场。

“是我不好,没事先说清楚。新部门需要一位秘书,几位同事都推荐小江,我也认为有企划经验的她很合适,就请她加入了,一切都是公事考量。这样吧,为了惩罚我的粗心,也庆祝我升迁,我去饭店订房,准备美酒、美食,我们好好消磨一晚。”

“在家里庆祝就可以了吧?”

“特别的日子,需要特别的情调啊。再说,我们……”他咳嗽一声。“好几天没做了。”

“做什么?”她明知故问。

“做爱。”掺入欲望的嗓音变得沙哑。“我好想抱你……”

做爱,唯有此时,她才能从他口中听见这个‘爱’字……握着话筒的手指紧了紧。“你订吧。我会尽早回去。”

“嗯。小语……”他似乎还有话说,却顿在那儿,耐人寻味的漫长沉默后,才道:“晚上见。”

她一声不响,放下话筒。

升迁是喜事,她该表现得更雀跃,但心思仍一团乱。

或许晚点会好转吧。既然决定相信他,要更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下班后去挑个别致的礼物,晚上要用最美的笑靥面对他。

忽然课长走到她面前,开口就骂。

“你是怎么回事?早上at型号都弄错了,我告诉你要检送o.5厘米,谁要你检送0.75厘米?结果零件都不能用,制造课打电话来骂人了。”

单莘语愕然。“你明明说是o·75厘米……”

“我说的是0.5厘米!”课长重重拍桌。“我已经叫厂商紧急补货,这次的损失我会报上去,你等着被扣薪水吧!”

韩忍冬挂了手机,坐在车里,若有所思地望着公司大门。

如他所料,她的反应有些冷淡。多说无益,新部门和品管部同楼层,往后她可以亲自观察他和小江的工作情况,他问心无愧。

最后他究竟想说什么?那瞬间脑中掠过很多事,想起他们在‘浮夜’相遇、在公司重逢,想起他要她搬入他住处,想起副总裁宣布新部门成立时,他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是她。

有些感触想要诉诸言语,但模模糊糊地捉不住确切字句。

他正要发动车子进停车场,一个男人远远跑过来。

“韩特肋!”海虹的王副经理气喘吁吁,将一个信封袋递入车窗。“我本来应该亲自把这钱交给单小姐,可是公司临时要我去接客户,能不能拜托你转交?”

韩忍冬握着方向盘,静了一会儿。“这笔钱是……?”

“请告诉她是上周五晚上的事,她就知道了。”

上周五,不就是他送小江回家那晚?他收下信封袋。“我会转交。”

搭电梯上到新成立的高阶制品部,隔壁品管部似乎出了状况,闹烘烘的。他带着收有信封袋的公事包,步入办公室,工作直到下班。

下班前五分钟,接到她的内线电话,说她下班后要去购物,要他先回去,等她回家再一起去饭店庆祝。

于是他迳自回家,一进屋就遇到准备出门的堂哥韩慈。自从单莘语入住,堂兄弟俩很有默契地不谈此事,今晚韩慈却主动开口了。

“我们协议过,你别带外头认识的小姐回来过夜,还记得吗?”他好静,堂弟的私生活多采多姿,他唯一的要求是堂弟别把一夜风流带回家里来。

“当然记得。”韩忍冬懒懒答话。“我没有破坏规矩。”意思是与单莘语并非游戏,是他认真的对象。

韩慈给他个心照不宣的微笑。“那就好。”

“她住好几天了,怎么突然对她好奇?”

“我和她没讲过几句话,但她看到我,总是回避。她怕面对我,甚至怕上课的孩子们,她这么不安,我想该让你知道。”语毕,转身离去。

韩忍冬绷着脸,回到屋里,就坐在沙发上发怔,等她回来。小兔在他脚边跑来跑去,他无心理会。

从前稍嫌空旷的屋子,因她而变得丰富,她喜欢新鲜果汁,他的品酒吧台变成果汁吧台,每晚睡前他会做一杯果菜汁给她,她穿不惯室内拖鞋,他每天清地板,让她能惬意地裸足行走。

他习惯裸睡,她必穿睡衣,还有个小抱枕,不抱它睡不着。初次见到她这孩子气的习惯,他笑翻了,她恼羞成怒,两天不理他,那回他精心调了有果香的鸡尾酒向她赔罪,喝醉的她有女王倾向,他们在吧台上疯了一夜……

他唇畔浮起淡笑,瞥见公事包,笑容又沉下去。

他知道她不安,他何尝不是?

从七点等到八点,快九点了,仍不见她人影。她去哪儿了?

莫非被海虹的王副经理约走了?

上周五夜晚,她说她出门买东西,可是当时她双手空空。她为何和王副经理见面?他们做了什么?为何她要瞒他?

她想离开他,投向那个男人的怀抱吗?

最新、香艳、最热门的小说 在 海岸线!!!

第十四章

种种猜疑令他烦躁,抓了车钥匙,正要出门找她,忽然大门开了,他焦心等待的小女人终于归来。

她脸蛋嫣红,套装不整,看见他站在玄关直直盯着她,她慌忙将手上的什么藏到背后。

“你去哪了?”韩忍冬眼光锐利,扫视她一身不寻常的凌乱。“购物需要这么久吗?”

他的表情好可怕。单莘语润了润唇。“因为,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想送你一份特别的礼物,就到花店去,可是他们没卖我要的花,我到处去找,最后在公园看到了……”

“什么花店没卖的花?”

她将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出来——一朵有长蕊与奇特花形,洁白纤细的花儿。

“这是忍冬花,你知道自己和植物同名吧?它初开时是白色,后来会逐渐转黄,所以也叫金银花。它的花语是……爱的羁绊。”她局促一笑。“我觉得它完全符合你给我的感觉,尤其是它的花语。和花同名是很浪漫的事……”

见他不发一语,她慌忙道歉:“对不起,我知道你订了房间,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想送你这朵花……”她忐忑道:“忍冬,你生气了吗?”

他瞪着她,忽然将她扯入怀里,狠狠抱住。

他该如何是好?以为对她只是身体的迷恋,彻底占有她的欲望却越来越强烈,不知不觉中,他的心也被她蚕食,被她左右。

那种渴望诉说什么的冲动又涌起。“小语,我……”瞥见公事包,他到口的话顿时梗住。

“忍冬?”激切得像要揉碎她的男人忽然静了,单莘语轻轻挣脱他。“我去冲个澡,马上就可以出门。”

“已经晚了,别去饭店了,我去买点宵夜,就在家里庆祝吧。”他接过花朵。“谢谢,我很喜欢。”

她闻言微笑。“好啊,我原本就觉得没必要特地跑到饭店去。”

“我今天下班前回秘书课,有人留了一个信封,指名要给你,说和上周五的事有关。”

“上周五?”她疑惑地接过信封,一看金额才想起,嫣然一笑。“喔,我知道了。”

“你借钱给谁吗?”那笑,甜美得刺眼。提到王副经理,让她这么开心吗?

“没。只是帮朋友一个小忙。”送油钱是小事,无须解释吧。她随手搁下信封,走入浴室。

韩忍冬瞪着浴室的门在眼前掩上。她轻描淡写地带过,是怕他追究那晚和谁在一起吗?或许她今晚也和王副经理见面了,这朵花不过是路边随手采来,敷衍他的借口。

他寒着脸,有生以来,头一遭尝到嫉妒的滋味——一种酸涩的猜忌,足以毁灭亲密关系的郁闷情绪。

单莘语泡在浴缸里,听见大门打开又关上,她的同居人出门去了。

他的反应起先很惊喜,后来转为冷淡,令她不解。是不是她太晚回来,他不高兴了?或是那花语犯了他的忌讳,他以为她想凭一朵花勒索他的承诺?

未免太小看她了。

忙乱了一天,她泡在舒适的温水里,昏昏欲睡,迷糊中又听见开门声,她才惊醒,连忙离开浴缸,披上浴袍。

门一开,看见的不是她的同居人,却是一位陌生的银发老先生。

她愣住,对方也愣住,在看清她只着浴袍后,对方镜片后的老眼眯起,质问:“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儿子的屋里?”

是他的父亲?单莘语愕然,结巴道:“我……我是忍冬的……同事。”

“同事?什么样的同事会跑到男人家里,还衣衫不整?”老先生显然不信。“出来卖要知道自己的身分,在宾馆办事就好,跑到人家家里成什么样子?”

他以为她是应召女郎?单莘语白了脸。“我真的是忍冬的同事,一样在光研上班,等忍冬回来,您可以亲自问他。”

老先生哼了声。“就算你是吧,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女孩子行为放荡、不检点,人家怎么看得起你?你父母是怎么教的?”

单莘语难堪地咬唇,无法反驳。

“你来干么?”冷冷的嗓音从大门口传来。

韩忍冬拎着购物袋,一进门就听见许久不见的老父严声指责,而站在浴室门口的她脸色惨白,红着眼眶。

“当爸爸的来看儿子,还需要什么理由?”面对独生子,韩父气焰稍敛。“你在外头要怎么玩都行,怎么能让阻街的进家门——”

“我高兴带谁回来,你管不着。她也不是阻街的,是我同事。”韩忍冬走到单莘语身边,轻推她一把。“小语,进卧室去。”

等她进房,他才转身面对父亲。“有话快说,没事就回去。”

“这是你对父亲的态度吗?”韩父气结,但了解儿子的硬脾气,缓下声调。“我听说你们公司成立新部门,你升主管,想来跟你道贺。”

“今天刚宣布,你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真灵通啊。”韩忍冬讥讽地扯唇。“你一定很高兴,我的薪水要调升了,有更多钱可以孝敬你。”

“我几时在乎过你拿多少钱给我了?忍冬,我年纪大了,只有你这个儿子,就算我以前做错事,这么多年过去,你也该原谅我——”

“是啊,‘年纪大了’真是脱罪的好借口,折磨老人家不道德,罪愆都要一笔勾销,被你害惨的人只好自认倒楣。”

“忍冬!”韩父怒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父亲,你要尊重我!”

“尊重这两个字,你不配!”

老人家起先还低声下气,他却毫不领情,老人家挂不住父亲的面子,终于演变成激烈的争吵。

单莘语坐在床上,隔着门听得一清二楚。

女孩子行为放荡、不检点,人家怎么看得起你?

入住这里时,她就有心理准备会被这么批评,但鄙夷的眼光,比想像中的更难受。

外头渐渐静了,老人家吵不过儿子,气冲冲地离开。

片刻后,韩忍冬走入卧室,见她坐在床上发愣,走到她身边。“小语,出来吃宵夜吧?我买了你喜欢的水果。”

“你对你父亲很凶。”她答非所问,似沉思着什么。

“我只尊敬值得尊敬的人。”他知道父亲尖锐的言语伤了她,低声道:“别理他,他老是装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指责别人,其实他比谁都差劲。”

“他的确是错得离谱。”她自嘲一笑。“他以为我是妓女,其实你睡我不用花一毛钱……”纤肩猛然被他抓住,狠狠摇撼。

“不准你这样说自己!”他厉声道:“一开始我就说过,我没拿那种眼光看你!”

“那么你是如何看待我?一个愿意和你上床的女同事?”

“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我们这样有什么不好……”

“因为那些眼光不是看着你!”她低喊:“上床是两个人的事,男人游遍花丛叫做风流,女人却会被批评为淫荡!”

“不要理会那些无聊的偏见!你要我别让其他女人出现在这里,我想也没想就答应,因为我从不带女人回来!我让你进入我的生活,什么都能答应你,这样还不够吗?你还要我怎么做?”

她要他怎么做?她注视着气急败坏的他,低语:“我爱你,忍冬。”

他僵了僵。“……我知道。”

他说‘我知道’,而非‘我也爱你’。一股绝望悄然升起,模糊了她视线。

“对你来说,性关系也许和吃饭睡觉一样,都是单纯的生理需求,但我是因为爱你,所以愿意让你抱我。”他说过讨厌女人哭,她强忍泪水。“我爱你,就算理智不能认同同居,感情也愿意屈服,可是现在我不确定了……”

单向的爱,太旁徨,太寂寞。

只要一声他爱她,她可以不在乎旁人的眼光,爱始终需要两个人来完成,她独自燃烧感情,已有油尽灯枯的别离预感。

“我不能再遵守你的规则,所以……”唇被他堵住,吞噬她所有言语。

“对不起。”他语气柔如云絮,竭力抚慰。“是我不好,没早点赶回来,我保证不会再让你难堪。”

“我不是要你认错,我只是没办法再继续同居……”

“我不想听!”他蛮横地咆哮,又温柔地道歉。“全是我错,我们一直相处得很融洽也很甜蜜,别因为一个意外就放弃,好吗?”

他的眼神急切得近乎狂乱。“我们再相处一阵子,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好吗?”

他像执拗的孩子,只接受他想要的结果,可是他仍旧不回应她的感情,他不爱她,也不放她。

在他乞求的眼神下,她的感情再次屈服,心软地点了头。

第十五章

然而隔阂一旦形成,就难以恢复到从前的关系。

他更小心翼翼地对待她,百依百顺地宠她,需索无度的热情也收了起来,只求夜里她肯让他搂着入眠。

她却无法感动,一想到他不过为了挽留她继续同居,她的心只有更寒。

或许是对他的失望,从不让私人情绪影响工作的她,这阵子频出状况。

“i1和i4差这么多,你也能搞错?!”每回她出错,课长便迫不及待地跑来大骂。“你到底想不想做这工作!”

单莘语翻看自己的工作记录,上头写着i4。“我记得我写的是i1。”

“你还狡辩?每次我们一错,马上影响制造课,现在还加上隔壁的高阶制品部,他们有业绩目标的,你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我肯定我写的是i1。”因为老是出错,她每次记录课长口述工作时都会再三确认,几乎都背起内容了,为何她的记忆老是和记录有出入?

“你还不认——”啪啦啪啦又是一阵骂。

她木然听训。一向护着她的副课长有事不在,同事们纷纷对她投来同情眼光,隔壁的他大概也听见了吧?

好不容易课长骂够了,她抱着工作日志回到座位,一旁目睹所有经过的海虹王副经理跟过来,满脸歉意。

“单小姐,真是对不起,当初你帮了敝公司,现在却被这么刻意为难……”

单莘语淡淡一笑。“我犯了错,被骂是应该的。”

“可是他也太……唉。”有外人在场都骂得这么凶,私下不就更恶劣?“一般女孩子被这样骂,早就哭了。你真坚强。”

她坚强?不,她其实很爱哭,只是不允许自己在职场里落泪,像个软弱小女人。

王副经理忽道:“我……交女朋友了。”

她微笑。“恭喜你。”

“我曾经想追你。”他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那天在员工餐厅遇到韩特助……现在要叫韩经理,他对你散发出那种占有欲很强的气势,我想我赢不了像他条件那么优越的男人,就放弃了。”还哈哈笑几声。

他的确对她相当执着。她涩然道:“你看错了吧?他的原则是不谈办公室恋爱,这在我们公司大家都知道。”

“是吗?”见她神色有异,王副经理识相地不多问。“不谈办公室恋爱也有道理,我女友和我同部门,她犯了错,我得摆出主管架子骂她,比骂其他人还严厉,否则同事说闲话。不过上班时骂得她惨兮兮,下了班就换我惨兮兮。”

单莘语噗哧一笑。“辛苦你了。”

“而且她醋劲不小,我跟女同事多讲几句,准被她拷问,出来拜访客户,她也要查勤……”手机忽响,他看了来电号码,吓一跳。“啊,真的打来了!”

看他手忙脚乱地接听,她不禁莞尔,一转头,不及收起的笑靥便迎上一双深沉视线。

是韩忍冬。他站在侧门口,神情不悦。他一言不发,转身往外走。

单莘语抿起唇,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角落无人的茶水间,她道:“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和王副经理有说有笑,面对他就换了一副冷淡模样?韩忍冬缓下口气。“小江说,因为一些零件出问题,制造课的进度慢了,影响到我们出货,你们课长也老是大吼大叫,你工作不顺吗?”

他专程来指责她吗?单莘语涩然道:“是我不好,会努力改进。”

“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林课长的骂声响遍楼层,他听得恼怒又心疼,却不方便出面干涉。

“我可以自己处理。”心里有了疙瘩,无形中对他筑起防御。

她冷淡的态度让韩忍冬脸色凝起。“你和海虹的王副经理好像很熟?”

“他最近常来走动,和大家都熟。”她顿了下。“他交女朋友了。他们是部门同事,办公室恋爱好像有不少难处,他一直抱怨,可是听得出来很甜蜜……”

“人家感情甜蜜,你羡慕?还是嫉妒?”她向往的口吻燃起他一把无名火。

“当然羡慕啊!”她有意激他。“情侣在同公司,天天一起上下班,在工作上互相支援,互相分担压力,不是很好吗?”

“有那么好,你去加入他们啊!”他恼了。“反正你早就和他约过会!”

她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和王副经理约会了?”

“那晚我送小江回去,路上遇到你,你说出门购物,不是和他约会吗?他托我转交信封袋,我全知道了!”想到两人方才谈笑的模样,护火上升。

“他亲口跟你说我们约会吗?”

韩忍冬一愣,对方确实没说。“可是你们那晚见面了,总没错吧?”

“那是他丢了皮夹,在加油站付不出钱,打电话跟我求救,我想这是小事,就没跟你解释了。”她瞅着他逐渐染红的俊颜。“忍冬,你吃醋吗?”

真糗,原来是误会。他狼狈地拉扯领带。“我讨厌吃酸的。”

单莘语险些失笑,故意幽幽一叹。“当初谈好你不带其他女人回去,我想我也该遵守规则,如果有其他交友状况,都维持在外头。”

“从你住进来后,我的交友圈只剩下客户和公司同事。”正确来说,是从他们邂逅之后,他的心思全倾注在她身上,懒得理会旁人。

“我们在一起,只有身体得到慰藉,心灵也该找寻寄托——”

“我的身体得到满足,心灵就有寄托。”他毫不忸怩地宣布。“你让我非常满足。”

“你……”她脸红,被他逼近的身躯抵在墙上,她虚弱地警告:“我们在公司……”唇已被他封住。

他才不管有谁会看见,吮吻她柔软唇办,饥渴地入侵,无声求和:这场角力,他认输,他臣服,可以了吧?

被她冷落,他寂寞得快死掉。夜里她睡了,他醒着,静静以眸光描绘她睡颜,痴想着眼光织成密网,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她未曾离开,他已觉悟到自己离不开她,那就这样吧,他屈服,身体与心灵都交由她禁锢,但别问他要爱,别要他亲口承认——

“……该回去工作了吧?”单莘语脸蛋绋红,轻推将她堵在角落的胸膛。

“我要偷懒。”

“不像话,你现在是主管耶。”她笑,轻敲他额头。

“也是个被你折磨得没心情工作的可怜男人。”他亲吻她脸颊,口气好卑微。“我们可以和好了吗?”

“我们原本就没吵架啊。”但问题症结仍在——

“可是你都不理我,波比也赖着你,你们联合起来孤立我。”他好可怜。

“因为它要表演打滚,你才给它红萝卜,我每天都买红萝卜给它吃。”聪明的小兔很快就知道跟谁才有前途。

“总之,你和波比相亲相爱,把我晾在旁边,我每天在公司看着你,回到家还是只能看着你,晚上睡在你旁边,我默默看着你,默默忏悔,默默哭泣……”

“你才不会哭。”明知他胡扯,心还是微微揪疼。

“我看着你,睡不着,只好祈祷:假如你肯原谅我这个不知如何道歉的笨蛋,就再给我一个赦免的吻……”唇又贴上她的,热烈的深吻,他的气息烫着她,从唇上直热到心底,她意乱情迷,无法招架。

好可恶,只字不谈冷战的起因,却摆足了低姿态教她心软,她八成前辈子欠了他,这辈子只好由他欺侮。

忽然‘啪’一声,他们同时回头,看见小江站在茶水间外,资料掉在脚边。

“你们在做什么?”她苍白地瞪着亲密的他们。

单莘语直觉地要挣脱,韩忍冬却牢牢按祝糊,看着小江。

“我们已经在交往了。”

能比上司命令传布得更快的,唯有八卦。

单莘语不怀疑,上午在茶水间爆炸性的宣言,午餐时间就传遍了公司。

或许因为他说了:“这是私事,请不要过问”,没有同事向她问长问短。嫉妒的眼光之外,也收到一些真心的祝福。

她低调以对,但满心喜悦,他承认他们的关系,也是间接承认对她的感情。只要他爱她,同居也好,成为女同事的公敌也无所谓,她都甘之如饴。

一整天,心头酿着甜蜜,作业班妈妈们都笑咪咪地瞧她,罗唆的课长也变得可亲起来,直到小江凛着脸走到她桌前。

“小语,制造课说,你们这边一直出问题,可能影响我们部门的出货。”

“我已经彻底清查过,会针对急迫的部分补救,赶上进度。”单莘语小心地应对。

“能补上就好。副总裁很重视我们这个部门,几款年度重点相机都留着给我们推上市,韩经理希望我们缴出最亮眼的成绩单。”

“我明白。”

小江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我原本以为,和韩经理一起到新部门是大好机会,没想到被你抢先。”

单莘语很尴尬。“我接他手机那回,我们真的还只是同事。”

“我知道。他老是拿不谈职场恋爱那一套当借口,我照样卯足劲追他,制造跟他独处的机会,要他送我回家,在黑漆漆的车子里,我扣子开得快露出胸部了,他看都没看一眼,送我到家就马上走人。我还佩服他定力这么好,结果呢?”

小江哼声。“遇上你,他心动了,原则扔一边,还声明是私事,怕你被同事追问。我就知道他是个体贴的好男人,他这么护着你,我好嫉妒喔。”

“你不打算放弃他吧?”当着她的面夸他,意图很明显。

“当然!你们才刚交往,说不定没多久就分手了。”小江笑得甜甜地,很挑衅。“现在我知道他不是当真拒绝办公室恋爱,更不可能死心。”

“我也不会放弃他。”她轻声说着,语气坚定。

“所以我们各凭本事喽!觊觎他的不只我,大家都在赌你们多久会分手,你自己小心吧!”小江挥挥手,蹬着高跟鞋婀娜地走了。

目送她自信的背影,单莘语并不恼怒,反倒欣赏她勇于追求的态度。

可是,她好像不该这么镇定,无奈心头仍甜得一塌糊涂,连旁人示威的言语,都像是他们相爱的证明。

唉,恋爱了,矜持谨慎的自己,变成有爱就满足的小女人,有他住在心里,什么都装不下,什么都不怕。

“单秘书!”作业班的班长突然朝她大喊,她一凛,快步跑过去。

第十六章

韩忍冬刚拧着眉挂了制造课的电话,内线马上又响了。

“我听说了。”副总裁在那头温温地笑。

他揉着眉心。“主事者带头谈八卦,对公司风气不好吧?”

“这是朋友之间的关怀,虽然你瞒我瞒得这么紧,让我对我们的友情有点灰心。”

“如果没别的事,我要去忙了。”

“去吧。”那端似乎听出他不想谈这件事,将话题转回公事。“别忘了,董事会想听你对部门的营运计划,早点准备好,我会让其他部门全力支援你。最近品管似乎很不稳,我会特别派人去盯。”

挂了电话,心情更烦乱。韩忍冬打开文件,纸上潦草的字体,叫他想起伊人秀气的字迹;转向电脑,彩色的图表,仿佛伊人缤纷的丝巾。

他烦躁地起身踱步,伊人容颜在脑海盘旋,挥之不去。当他说他们正在交往,她惊喜的神情,令他恐惧得几乎窒息。

他猛然打开办公室大门,大步走出去。

忙碌的职员们看见他,都是一静。他脚步不停,道:“小江,跟我来。”小江连忙跟上他。

“订单和出货的情况怎样?”

“订单昨天又成长了百分之五,比预计的更快。因为品管那边有问题,存量有点不足,还不致影响出货。”

“品管最近纰漏不少。”连副总裁都知道了,显然情形严重。

“听说是单秘书出状况。”大家都这么传,可不是她造谣。

“我也是这么听说。”来到品管部前,就听见里头的喧闹,望见单莘语正在和林课长争执什么,韩忍冬皱起眉头。

小江忐忑。莫非她到品管部放话的事被知道了,他拎她来教训给女友看?

可是,那表情严肃得怕人,望着心爱女人的眼神,不是应该更温柔甜蜜吗?

“你自己记错不承认,还要诬赖同事陷害你?!”林课长咆哮。

“我今天确认了好多次,日志上写的是x—s75!”单莘语不服气地争辩,忽见韩忍冬与小江走近。

林课长一见韩忍冬,嚷道:“韩经理,来保护女朋友是吧?就算你是经理,也管不到我们品管部来!”

火药味好浓!霎时一片静默,员工们瞧着两人,韩经理向来爱护女性同仁,肯定会挺自己女友。

“我很清楚自己的职务范围,不必林课长提醒。”韩忍冬淡淡道:“我只是来关心贵部门的状况。我们有两款机种库存过低了,追究结果问题出在你们这里,请问何时才会改善?”

殷雪桐刚要开口,林课长就抢着道:“问你的女朋友啊#糊交代给作业班的工作老是出错,才会影响你们!”

单莘语很厌恶他刻意强调两人关系。“我很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有疏失会马上检讨,我也想不透为何最近出这么多错,所以今天写好工作日志以后,我影印了一份。”

她取出影印纸,指着纸上圈起的字样。“作业班看工作日志时,上头写的是x—875,但我影印时还是x—s75,显然有人篡改日志!”

林课长变了脸色。“你刚才为何不拿出来?”

“你根本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

“品管部是由主管分派工作,秘书记录在日志上,再让员工查询,依照日志作业。”韩忍冬沈声道:“所以日志是你的责任范围,没错吧?”

单莘语咬唇。“是没错,可是……”

“即使有人窜改它,也是因为你没有将它保护好,你没有理由为自己开脱,不是吗?”他神色冷酷,没有半点柔情。

哇,头一次看到韩经理这么严厉耶!小江讶异,看单莘语神情沮丧,偷偷地幸灾乐祸。

“没错,是我不对。”单莘语黯然,她明白他不能袒护她,但也不必一副她活该扛起所有责任的态度吧?

倒是殷雪桐替她说话。“单秘书工作量很大,无法兼顾每个细节,涂改日志的人才该为这件事负责。”

“那就请你们尽快调查,揪出这个人。现在既然知道日志会被人动手脚,”韩忍冬望着单莘语。“以后你会更小心处理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单莘语忍气,温驯应声。“当然,韩经理。”

是因为想起王副经理的经验谈,让她按捺住,她忍一时,成就他公正无私的形象,闲言闲语会少很多。

他毫不留情的态度,是让她有些受伤,头一遭面临职场恋爱的课题,他与她都还需要学习。

下班钟响。单莘语走出公司,就见熟悉的银色轿车停在路边。

韩忍冬坐在车里,叼着燃了一半的烟,看见她,向她招手。

她立刻感到四周同事投来的眼光,无形的压力让她板着脸,沉默地上了车。

他也没说话,将车驶离路边。以往他总是在离公司两个街口的地方接送她,往后就无须避人耳目了。

穿过两个红绿灯,韩忍冬在路边停车,看着她。“怎么不说话?”

面对他咬着烟的严肃脸庞,她正襟危坐。“我怕韩经理又骂我啊。”他唯有心情不好才会抽烟,她都乖乖听训了,他还有不满吗?

他笑了,凝重的气氛一笑而散,俯身轻啄她一口。“抱歉,你一定很难受,我当时是越权了,如果口气和缓,你们课长绝对会把事情闹大,我想与其被他骂,不如被我骂。这样吧,现在让你骂回来。”两手叠在膝上,恭聆教诲。

单莘语失笑,心窝温暖,最后一点怨也淡去。“我知道你的处境,才没跟你生气。”

她全然信赖的笑颜让他心一柔,将她揽入怀里,下巴抵着她发丝,叹息:“其实,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工作忙吗?”西装下的挺拔身躯确实很僵硬。

“一部分是。”

“回家泡个澡好了,有薰衣草精油。虽然今天轮到你下厨,才捱过骂的我还是愿意替你做饭,煮你最爱吃的洋葱炒蛋和苦瓜汤,你说怎样?”

“是,你大人有大量,小经理感激不尽。”他的嗓音带笑,却在车窗上,看见自己凝重的脸色。

“我一直想当独立的新女性,却喜欢洗手作羹汤,看另一半吃得开心。”她瞅着他,脸蛋晕红。“像是将爱情当作粮食似的,不觉得很浪漫吗?”

这样爱恋温柔的容颜,美好得令他心悸,令他恐惧。他害怕失去她,也害怕沉溺在这样的温柔里。

“你善解人意,总是能体谅我。”只要他诚恳地解释,她能理解的,她是如此细腻温顺的好女孩,一定会谅解他。

“如果这是你最新的加班借口,我不接受。”她佯怒,明眸眨着笑意。

“不,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有些情况,说得再多旁人也不信,不如顺着承认,让事情蒙混过去,比较简单。”

她的笑颜慢慢凝住。“我不懂……”

“今天被小江撞见,那情况我怎么辩解她都不会相信,所以顺口认了。”

她瞪着他,反覆咀嚼他话语,慢慢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你承认我们在交往,只是不想多费唇舌解释?”

明知点了头有多混帐,韩忍冬咬牙,颔首。

单莘语僵在座椅上,脸色苍白。“所以你依然是那个只要性关系、不谈爱情的韩忍冬?”

“爱情到底有什么好?有人为爱流泪,有人为爱自杀,爱到死去活来,好不容易和爱人步入结婚礼堂,几年之后外遇;少数携手白头的‘佳偶’,只余亲情,追求这种短暂的激情,不觉得很没有意义吗?”在她绝望的眼神前,他的说服是最恶劣的狡饰,充满可鄙的私心。

“你认为爱很短暂,那是因为你只着眼于短暂的部分。”痛到极点,反而冷静,她神思冰冷,心在烧。

“爱也是包容和忍耐,是奉献和占有,它不理性,热烈却过于盲目,人们的私心也许令它变得可憎,但它的本质始终是纯净真挚的。”她低问:“难道你对爱情一点幢憬也没有?”

“没有。”他不愿骗她,只能阴沈地吐实:“对我而言,爱是欺骗,欺骗自己爱着对方,欺骗对方自己爱着他,也欺骗旁人相信他们的相爱,用爱来彼此限制、束缚、迫害,直到两人在这出以爱为名的闹剧里,烂到底为止。”

“你认为我在骗你?”她眼光蒙胧,心碎了,痛得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不,我没有!”他急切道:“我从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你让我很快乐,感觉很美好,我的家因为有你而像个家,你让我有归属感——”

“但还不足以建立你对爱情的信心。”结束了,没有她期待的美好结局。“我明白了,我们到此为止……”

“没有到此为止!我们还是像从前一起住、一起上下班,没有改变,没有到此为止!”他执拗地握祝糊肩头,沙哑道:“你爱我,不是吗?”

她看着他,他红了眼,眼神执着痛楚。说不爱的是他,当她要放手,他的反应却比她激烈,令她混乱,他究竟对她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我是爱你,希望我们能成为情人,但事实证明行不通——不,你别否认,我们就是性伴侣的关系,除了做爱,什么也没有。我无法再继续这样的关系,当一个不爱我的人的床伴。”

她垂眸。“我今晚就搬走。”

第十七章

她说到做到,当晚就搬离。

是夜,韩忍冬坐在屋里,抽了整夜的烟。屋里很静,彷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但每个角落记得,她曾在这里。

小抱枕没了,衣橱只剩下西装和衬衫,鞋柜里空荡地留着他的几双鞋,波比照常在厨房里跑进跑出,似乎不明白常喂它红萝卜的那双纤手,为何不见了。

她走了,他的屋子和他的心,一并空了。

他努力专心于工作,试着回到从前没有她的平静日子,但几天下来,大错没有,小错不断,偶尔还出糗。

“……经理?”小江怯怯地唤着啜饮咖啡的上司。“那咖啡我刚泡好,很烫的。”滚水冲泡的耶,他居然接过去就喝了?

韩忍冬一怔,这才感到唇舌热辣的疼痛,皱眉放下咖啡。“没事的话,你出去吧。”

“半小时后要开会,你要的市调资料都准备好了,今晚的饭局也帮你改期了。”小江好气馁。她今天打扮得格外亮丽,他看都没看一眼,她丧气地离开。

韩忍冬翻阅资料,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抬眼注视着挂有月历的墙面。墙后的几公尺外,她正忙着吧?有没有再被上司找碴?

分开后,在公司碰面,除了公事她不愿和他交谈,她照常上下班,和同事谈笑,对她而言,离开他似乎不算什么。

他却疯狂思念她,夜里难以成眠。和她相遇以来,情感就在胸中积累,因她的离去而沸腾,他知道这是什么,却依旧无法表达。

念头一转,他拨内线,温柔的女声接听。“喂,品管二课。”

“殷小姐,我是韩忍冬,想请问你那天的事查得怎样了?”品管那头人声嘈杂,听不出她是否在其中。“我没有干涉贵部门的意思,我只是……关心。”

“我懂。”副课长微笑着。“其实不必调查,大家都清楚是谁做的,可是没证据,奈何不了他。”

“小语被冤枉这么久,一点也不生气?”

“我和她谈过,她认为是自己的疏失,才让人有机可乘,并不想追究,不过她这两天情绪有点低落。”她顿了下。“半小时前,她向我提出要辞职。”

韩忍冬震撼。“你答应了?”

“她很坚持,但公司规定离职要一个月前提出,她不能说走就走,她就说要请假两天,整理一些私人的事。”

是因为那天他没护着她,又伤透了她的心,她才想要离开吗?他心乱如麻。

“你能找到一个常出入品管部,而且绝对能信赖的人吗?”

下班前半小时,韩忍冬进入品管部经理办公室,片刻后二课的正副课长被唤入。

品管部马经理留着小胡子,相貌威严,瞪着林课长。“老林,听说最近二课乌烟瘴气,全是你搞的鬼?”

林课长辩解:“明明是单秘书没尽到责任。”他瞪着韩忍冬。“你包庇女朋友,跑来告状吗?”

韩忍冬啜着马经理招待的高山乌龙,微笑道:“我只是路过来喝茶。”

“自己有错就要先检讨,谁让你把韩经理的私事扯进来?”马经理骂得林课长低头不语。“单秘书听你的命令工作,出错就是你的责任!”

殷雪桐道:“不是单秘书的问题,我有证人,他曾经看见某个人对工作日志动手脚。”她拿起电话拨内线。“是我,请带他进来。”

当单莘语领着一位脸上有烧伤疤痕的清洁工进来,她娉婷的身影令韩忍冬胸口抽紧,血液隐隐沸腾。他想问她,为何要辞职?

殷雪桐对年轻的清洁工道:“你说你曾看到有人涂改日志,是谁?”

“是林课长。”清洁工面无表情地道:“好几次单秘书写好日志,林课长都会去翻看,还在上头写东西,他写过以后,当天品管就会出问题。我每天进来打扫,都看见了——”

“胡说八道!这是你们串通好来诬赖我!”林课长愤怒驳斥,胀红的脸有丝惊惶。

呃,怎么没按照预定的剧本怕得认罪?殷雪桐有点慌,韩忍冬接口:“所以你从未碰过工作日志了?”

“当然没有!”

“就我所知,你会口述当天工作,单秘书记录在日志上,依此交代作业班,或者作业班班长自行查阅。”他望向单莘语。“是这样没错吧,单秘书?”

单莘语迟疑了下,颔首。“嗯。”

一个简单音节,却如天籁般悦耳,热了他耳朵。韩忍冬掩饰地抚了抚耳垂。“既然如此,我有警界的朋友,请他们化验,想必日志上只会有单秘书和班长的指纹了,你说是吧,林课长?”

林课长脸色发白。“我……我想起来了,我是有几次去检查过日志……”

很好,他慌了!殷雪桐追击。“我早就接到厂商申诉,说课长利用职务恐吓他们,强收回扣,所以暗中调查,搜集到不少证据,包括海虹在内的十多家厂商都愿意出面指证,我统计款项,课长至少收取了几百万。”

林课长大惊。“哪有几百万——”

韩忍冬又插口。“所以你确实收取回扣了?”

林课长狠瞪他一眼,在脸色铁青的马经理面前气虚了。“是有收一点……”

“只收一点就不是收了吗?!”马经理拍桌大骂。“你不但妨碍品管作业,还威胁厂商!你难道忘了公司规定,收取回扣的一律免职吗——”

四人悄悄退出骂声震天的办公室,殷雪桐舒口气。“他否认的时候,我还以为失败了,幸好韩经理有警界的朋友。”

“我没什么警界的朋友,是胡诌吓他的。”韩忍冬微笑,对清洁工道:“谢谢你帮忙。”

“你们在说什么?”单莘语困惑。

殷雪桐解释:“你的工作日志被篡改,我和韩经理讨论后,都认为是林课长陷害你,韩经理就想出这出戏,套他的话。”她看着清洁工。“因为没证据,还请他当假证人。”

韩忍冬道:“其实有点冒险,所谓十几家厂商,只有海虹的王副经理答应作证,如果林课长始终不承认,就得请王副经理出面。单是打乱品管作业,受到的惩罚有限,揭发他收回扣,让他被撤职查办,才能一劳永逸。”看单莘语脸色冷淡,显然并不领情,他黯了眼色。她就这么排斥他?

“韩经理都是为了你喔。”殷雪桐对单莘语眨眼。“现在证明你是冤枉的,你就不必气得想离职了。”事情圆满解决,再待下去就不识相了。

单莘语道:“我不是因为被冤枉才想辞职……”

“我先去忙了。”殷雪桐一扯清洁工,两人快步离去。

“是因为不想和我共事吗?”韩忍冬低问。

她秀眉微蹙。“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先提问的是我,你该先回答。”她抿唇不语,倔强的表情有丝脆弱,像初遇时那个为爱遍体鳞伤的小女人。“看见我就让你痛苦吗?”

他步步进逼,她不断后退,直到无路可退的墙边,在隐蔽的角落里,娇弱的她激发他占有的冲动。

“好,我先回答。那天你提起林课长收回扣,我是想过暗示马经理,让他去处理,今天会这么大动作当然是为了你,希望你留下来。”吻她吧,吻得她晕头转向,她迷惘的眼眸分明对他仍有感情,他能再次将她诱回怀里。

“就是这个。”在他的唇覆上她的前一秒,她忽然开口。“就是你这样的态度,让我想辞职。你知道我爱你,无法抗拒你,就想利用这点勒索我的感情。”

她可真了解他。“既然爱我,为何要离开?”

“这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答案你也很清楚。”

“我就是不懂,我们是成年人,都什么时代了,为什么不能——”

“这和时代无关,是彼此尊重的问题吧?”单莘语寒了脸。“我爸是退休教官,他从小灌输我婚前性行为该天打雷劈,你认为上床不算什么,我尊重你的价值观,也请你尊重我的!”

趁他手机响了,她掉头就走。

若她是潇洒的新女性,就能豁出去和他轰轰烈烈地周旋到底。

但她终究是保守的单莘语,极限已到。至少,她是以她的方式,轰轰烈烈了一回,她无怨也无悔。

下班后回到家,她打电话给好友,严桂妏听她提辞职,大声叫好。

“赶快离开那个环境,免得他纠缠你,到新地方重新开始!”一听韩忍冬竟然因为权宜才说爱她,严桂妏气炸了,将他骂得一文不值,鼓励她离职。

“要一个月后才能走,我先请了两天假,想整理一下心情。”看见床头一套灰色衣物,她怔忡了一瞬。

“好啊!正好阿青前几天发现一家山产店,我们今晚就上山大吃一顿,然后杀到山顶看星星,再开车到海边,迎接日出!接着隔天……”

满档的疯狂行程,是好友的心意,陪她度过失恋期。

单莘语笑着收了线,又看见那套灰色衣服,那是他的旧运动衣,同住时她拿来当睡衣穿,离开那晚她收拾得匆忙,将它也带上了——不,是它偷偷爬入她的行李,是她还断不了的眷恋,诱拐它逃家。

她轻叹口气,眼眸迷蒙。是不是因为还爱着他,才这么放不下?

打岔的来电,是韩忍冬的伯父,老人家终生未婚,与他父亲同住,相互照应。伯父通知他,他父亲这几天感冒,不肯就医,终于发高烧而倒下,送急诊。

韩忍冬立刻赶到医院,病床上的父亲睡着了,臂上插着点滴针,伯父在床边陪伴。

“他没事了,医生说打完点滴,醒了就可以回去了。”

“对不起,让您麻烦了。”韩忍冬心情复杂,病床上的父亲好瘦小,几乎被毯子淹没,记忆中高大威严的父亲,成了病佩撅的老人。

“自家人说什么麻烦?倒是你爸越老越顽固,劝他看医生,他嚷着‘儿子不要我,玻豪算了’,像个小孩似的。”伯父笑咪咪。

他听了,神色一动,默默不语。

“你爸年轻时确实做错不少事,你气他也是无可厚非。我不是勉强你,虽然你们见了面就吵,你还是多回来看看他吧。这回你升经理,他提到你,嘴上照样骂,可那股骄傲样儿谁都看得出来。”

他若真恨父亲,就不会赶来,他们这对乖戾的父与子,同样牛脾气,针锋相对,只会用互相伤害来掩饰互相关心。

他完全遗传了父亲恶劣的性格,父亲伤害了母亲,他则伤害了她。

他守在病床旁,直到父亲醒来。父亲见了他非常惊讶,伯父向他使眼色,要他说几句话,但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和父亲一见面就是吵,已有许久不曾好好交谈。

“你怎么会来?”父亲问,神色有压抑的激动。

“伯父说你们在医院,我正好经过,顺路带你们回去。”他甚至无法老实说出,是因为担心,才来到父亲身边。

他送两位老人家回去,又赶回公司,准备隔天开会的资料,直忙到凌晨。

最新、香艳、最热门的小说 在 海岸线!!!

第十八章

隔天一早就开会,他的报告却频频出错,不是讲错相机型号,就是报错金额,其他主管开始窃笑。

直到副总裁脸色不善地打断他。“休会十五分钟。”副总裁起身,向韩忍冬使个眼色,两人一起离开会议室。

来到僻静的楼梯间,副总裁沉声道:“三天后的董事会,你也拿这副颓靡样去面对他们的话,会被生吞活剥。”

“抱歉,身边的人……发生一些事,我保证会改进。”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品管部的马经理,坐在台下的他神色严肃,他想问他,有没有慰留她?

“能让你这个工作狂在工作时分心的,只有你父亲前年中风。”副总裁缓下脸色。“说吧,这回是你父亲,或是单秘书?”

被猜中心事,韩忍冬罕见地红了脸。“你曾经对什么事感到恐惧吗?如何克服它?”

副总裁思索了下,微笑。“有,打针。我从小就怕打针,到了现在还是怕,不过现在理智明白打针是为自己好,害怕也会忍住,还敢去捐血。”

“如果你曾经很相信某个人,最后发现她欺骗你,你还会相信她吗?”

副总裁听到这里,约略明白了。“单秘书骗了你?”

“不,她没有……”

“谁欺骗我,只会破坏我对他的信心,不影响我继续信任别人。”

“我没办法像你这么理智。”韩忍冬苦笑。“从小,我妈最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父亲对不起她,她很爱我,她只有我了……”

那样的爱,沉重得令他惶恐,也让他执意捍卫母亲,以至于后来揭穿真相,他的愤怒不可言喻。

原来如此。副总裁明白他家中复杂的状况,沉声道:“所以哪个人说爱你,就让你想起令堂,你对她失望也是当然的,但爱的本身并没有错,不是吗?”

他一震。爱的本身没有错……

“错的是以爱为名,去利用深爱自己的人。你拿令堂的错误禁锢自己,也惩罚不相干的人,还把过错推到爱情头上——”副总裁叹口气。“你比怕打针的我还糟糕,没有半点分析的理智。”

韩忍冬默然,想起她对爱的阐述:爱也是包容和忍耐,是奉献和占有,它不理性,热烈却过于盲目,人们的私心也许令它变得可憎,但它的本质始终是纯净真挚的。

他只会逃避,睿智温柔的她,看得比他透彻。

豁然开朗的心,被爱点燃,炙热地在胸腔跳动。韩忍冬眸光炯炯。“我要请假。”他要见她,现在、立刻!

“不行。”副总裁驳回得很干脆。“几分钟后还要开会,你想上哪去?”

糟糕,完全忘了还是上班时间。在副总裁调侃的眼光下,韩忍冬再度糗红了脸,忽有疑问。“我从没和你提过小语的事,为什么你给建议能这么直接?”而且一针见血。

副总裁微笑。“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病?”

开完会,韩忍冬直接冲下停车场,驾车离开公司,爱车擦撞到停车场的墙,他没空心疼。

压抑的感情,想要飞翔,飞向他深爱却不敢承认的女孩。她会愿意听他的忏悔吗?

念头一转,他先回家,将小兔带上车,才赶到单莘语住处,是位于小巷内的老旧公寓,他将小兔放在外套里,上了三楼,正好遇见严桂妏和一位不曾见过的男人从屋内出来。

严桂妏脸色很难看。“你来干么?”

“小语在吗?”韩忍冬想往屋内张望,严桂妏却砰一声甩上门。

“不在#糊已经搬走了!”昨晚玩太疯,看完星星,三个人在车里睡了,一觉醒来,单莘语有感冒迹象,她和男友送她去诊所,将昨晚买的大包小包先送回来,马上又要过去诊所接她。哼,才不让这个恶劣男人知道。

韩忍冬震惊。“她昨天请假时,没说要搬家——”

“她请假就是为了搬家,以免你纠缠不休!”严桂妏单手擦腰,开骂了。“你这个烂人!那天看你人模人样,对小语还挺不错,结果咧?你如果不爱人家就明说,害小语在你身上浪费青春,你这么爱玩弄人家感情就继续去玩啊,迟早得花柳病,烂光光!”

“请告诉我她在哪里,好吗?”韩忍冬乖乖挨骂,先求得她的下落要紧。

严桂妏还要骂,阿青伸手拦祝糊,沉声道:“小语委托我们帮她处理搬家的事,不会再回来了。”

“让我见她,我有话告诉她。”也许她还在屋里?但这两人挡着,进不去。

阿青看着眼前焦急的男人。“好吧,我就告诉你——”摇摇头,要女友别开口。“小语有个习惯,心情不好时喜欢到高处看风景,她现在可能在某个天桥上,或者百货公司顶楼,我们也不知道。”

得到情报,韩忍冬转身就冲下楼。

严桂妏瞪男友,突然噗哧笑出来。“小语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喜欢到高处?你真坏。”平日木讷寡言的人,说起谎来最能骗倒人。

阿青面不改色。“我很客气了,没说小语出国散心。”敢害他当成亲妹的小语伤心,怎么可以不让他吃点苦头?

午后,韩忍冬开车跑遍城市,小兔在车里蹦蹦跳,陪他经过无数天桥和大楼,每经过一个可能的地点,他不厌其烦地停车,亲自上去找人,一再失望。他拨打手机,她关机。

城市不大,偏偏他就是找不着最渴望的身影。

天色越来越晚,在盛暑中奔波一下午,他的西装绉了,满身汗水,饥肠辘辘。小兔倒是精神百倍,还在油门和煞车板之间冒险。

他疲惫地缓下车速,熟悉的街景告诉他,他回到单莘语的祝葫附近。他又一次打她手机,仍旧没有回应。

她存心躲他吗?若是,他怨不得谁,她给过他那么多机会,他却一再将她推开,如今的下场,是他活该。

来到公寓前,他不抱希望地抬头,发现三楼阳台有人影。天色太暗,他只看得出那人是短发。他心脏剧跳,停下车就火速往楼上冲。

单莘语刚浇完阳台的花,就听见门铃响。她开了门,看见来人,愣住了。

“晚……晚安。”好拙的开场白。韩忍冬局促地拉拉领带,一时竟说不出口,他找了她一天。“我到这附近办事,顺路来看你。”

“我下午出门,刚刚才到家。”她往门后缩,希望他别注意她身上穿了什么。

根本没想到他会来,她才穿上的……

但他还是发现了。“那是我的衣服?”

“呃,我不小心将它一起带回来,刚好衣服都拿去洗,才暂时穿着。我打算带去公司还你。”她绝不承认,穿它是因为让她感觉他还在身边。“你到这附近办什么事?”

“波比这两天食欲不好,懒懒的不爱动,我怕它生病,带它去看兽医。”这是他预先编好的理由,可惜小兔在他西装外套里钻来钻去,玩得不亦乐乎,一点都不像生病。

两人尴尬相对,她穿着他的衣服,他说着蹩脚的借口,气氛有点暧昧,藕断丝连的感情,蠢蠢欲动。

“你这里有东西能给波比吃吗?”他问。

她默然拉开大门,让他人屋。“我去拿红萝卜。”

他走入客厅,家具整齐,不见打包的纸箱。“你没要搬家?”

“我为何要搬家?”困惑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很好,他被耍了。韩忍冬拎出小兔,放在地板上,它立刻窜入沙发下,不见踪影,他很满意。“你要辞职,我猜想也许会因为新工作而搬家。”

“不管新工作如何,我会继续住在这里。”单莘语拿着红萝卜出来,看见他在沙发旁找寻。“波比呢?”

“跳到地上,不知跑哪去了。”藏得越隐密越好,最好整晚都别出来。他看她,口吻是祈求的。“别辞职,好吗?”

她不回答,他又道:“林课长被撤职,目前二课完全由殷副课长管理,你走了,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还有一个月才会离职,这段时间内依然会协助她,而且秘书课随时可以指派新秘书来帮忙。”他是为了公事才挽留她?单莘语心更寒,将红萝卜塞给他,迳自回到厨房。

韩忍冬跟进去。“我们约好要去‘茗居’吃晚餐,一直没去成,不如现在就去?我打个电话就有位置——”

“不必了,我已经在弄晚餐。”炉上的稀饭熬出米香味,她取出蔬菜清洗。

他厚起脸皮,问:“我可以留下来吃吗?”

“不行。”

好无情。不怕,再接再厉。“只吃稀饭不够,我出去买点小菜……”

“请你去把波比找出来,带着红萝卜,马上离开。”

唉,直接下逐客令,她是铁了心不原谅他。韩忍冬无计可施,忽然看见柜子里的药袋。“你生病了?”

“小感冒而已。”

“记得昨天下午我们谈话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吗?是我大伯打来的,我爸也感冒,因为拖延着不肯去看医生,高烧昏倒了。我有没有跟你提过,他是中学校长退休?”

单莘语摇头。

他道:“我爸年轻时担任高中校长,和我母亲感情很不好。我七岁那年,我母亲发现他和学校女老师有染,她和我爸大吵,我爸答应会改过,但两年后,我母亲生下我妹妹,报户口时却发现名下早就有个女儿,是我父亲将和女老师生的女儿入了籍,他还在外头和女老师共筑爱巢。”

她皱眉。“怎么不离婚?”

“那个时代还不流行离婚,大家都劝我母亲要忍,她只能对我哭诉父亲不忠,说她还是很爱我父亲,也很爱我,我就这么泡在她的眼泪里长大。”

“一定是激发你的英雄气概了?”

“是啊。”他微笑,看她专注聆听,没继续赶他,稍感安心。“她就像个柔弱的受害者,我很爱她,心疼她受的委屈,认定我父亲是坏人,处处和他作对。直到我十五岁那年,我父亲逮到我母亲和学校的教务主任偷情。”

单莘语愕然。“可是她说很爱你父亲……”

“是啊,她的爱就是不甘示弱,我父亲将女老师金屋藏娇,她就搞上他的下属,狠狠报复。我父亲要求离婚,她马上答应。我以为她会带我一起走,但她只带走我二妹。后来我才知道,她拿我威胁我父亲,如果不想她带走韩家唯一的香火,要给她一笔钱,并放弃我二妹的监护权。后来我猜想,我二妹其实是教务主任的女儿。”

他低声道:“这就是我最初认识的爱——是欺骗,是筹码,不是一种可靠的感情。当初我父亲不要外遇的话,也许就不会演变成这样,但让我更痛苦的是我母亲,最后我对他们俩都无法谅解,好几年都不和我父亲说话。”

单莘语默然良久。“你的意思是,因为你受过伤害,所以你无法爱我是情有可原,我不该怪你——”

“不,我没那意思!”他急忙解释。“我知道我的处理方式很差劲,或许如你所说,在‘浮夜’相遇时,我就对你动心,提出同居要求时,我知道自己已爱上你,可是我不敢承认。我想只要不说出口,你会一直守着这份感情,不会像我母亲那样抛弃我……”

这男人,害她流了多少眼泪,却把过错全推给童年创伤?单莘语冷冷道:“结果你发现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笨的女人,所以回头来找我?”

“不,是因为我不能没有你。我错了,不该自私地只想到自己,没有顾虑你的心情。我爱你,”他握祝糊的手。“你愿意让我用完整的心,再爱你一次吗?”

第十九章

他的口吻很卑微,他的眼神很诚恳,他坦露他的脆弱,她于是也脆弱地动摇了。

桂妏说过,先动感情的人,就注定了输,但爱不是争竞,不该有输赢,他爱她却迷途,她爱他而伤了心,他们都不算有错,她只想拥抱他,感谢他们没有错过彼此。

他说他爱她……他爱她#糊忘却了委屈,满心快乐,她一直期盼的就是这一刻,还有什么好计较呢?

可是就这么原谅,太便宜他了,要让他多担心一下。

单莘语抽手,故作冷淡。“我考虑看看。”

“喔。”韩忍冬很失望,至少她没赶他出去。“那你不辞职了?”

“暂时不辞。”她板起脸。“以后有问题,要好好沟通,不能闷在心里,让我盲目地猜,要信任我,如果不能彼此信赖,感情就从基础开始动摇了。再瞒着我一个人苦恼的话——”忽然想起曾说过的威胁。“我就散布你的裸照。”

“没问题。”他很有诚意,马上配合。“要现在拍吗?”

此话一出,两人四目相对,气氛古怪。他觉得滑稽,这么无厘头的威胁亏她想得出来,可他是来忏悔的,不可以笑。他看着她,她唇线弯起,亮晶晶的眼也在笑,气氛一下子变得温馨。

她忽然伸手抚上他额头,他震住,心跳加速。

“如果是下班后带波比去看兽医,汗也未免流得太多了吧?”

他微笑。“你洗了一堆衣服,怎么阳台上空荡荡的?”

两人同时笑出来,忽然一阵淡淡焦味,原来粥煮过头了,她连忙关瓦斯。

他们共进晚餐,她有母亲自腌的泡菜和萝卜干,他做了酱油蛋,烫青菜甘甜,小黄瓜鲜脆,他们在微焦的米香味中和解。

他说起被严桂妏骗得东奔西跑,她抿着唇只是笑,他看她笑,心口热热地荡漾,想吻她,不敢造次。只差一点,就失去她啊。

饭后,她将他推入浴室洗澡,自己出门买水果。

五分钟后,他神清气爽地围着浴巾出来,开始勘查她的住处。

房屋有点老旧,格局不大,女主人的巧思将它布置得很温暖,家具大多为木料或藤制,摆放无数小盆栽,彷佛置身古老温柔的森林。

他在藤椅上坐下,开了电视,看见她的小抱枕放在沙发上,他拿过来,属于她的淡淡香气扑鼻。少了这香味的夜晚,他竟失眠。

抱她的抱枕,坐她的椅子,他好像也变成一件家具,幸福地安置在她的屋里。他抱着抱枕,满足地叹息,淡淡的香气,有被爱的感觉……

当单莘语回来,看见的就是半裸男人挟持她的抱枕,呼呼大睡。

她不禁微笑。找她一下午,想必累坏他了。她轻轻抽走抱枕,发现他紧皱着眉,是不是在作恶梦?她伸指,一点一点抚平他眉心。看他呼吸均匀,胸膛缓缓起伏,她忍不住伸手按上,为那温热结实的肌肤脸红心跳。

她还是不好意思裸裎相见,最多在他入睡后偷偷欣赏他健美躯体,他说得很对,女人在有经验前不太会有期待,看过他战傈喘息的性感模样,她才明白脑子装满有色遐想,是何等滋味……

忽然他唇线扬起,笑了。她慌忙缩手,吵醒他了?

但他没立刻醒来,几秒后才睁眼,看见她,他惺忪地笑。“买了水果?”

“今天巷口的水果摊没开,买了别的。”单莘语拿出两碗四果冰。

他打个呵欠。“吃冰?你感冒耶。”

啊,都忘了。“已经好多了。”

“因为我来所以好多了?”

她白他一眼。“是因为波比所以好多了。”小兔正在她脚边打转。

“嗯,宠物有助于纡解压力,原来还可以治病。”他接过冰碗,暗暗心酸,唉,人不如兔,自找的。

嘿,现在她最大。单莘语偷笑。“你刚才睡着,忽然笑了,作好梦吗?”

“作了怪梦。我梦见我们出游,在深山的树林里散步,忽然草丛里滚出一架相机,比货车还大,对着我们冲过来。”

她笑。“你工作压力太大了。”

“我拉你逃跑,相机在后面追,快要被追上时,场景忽然换了,出现一场草原上的婚礼,没有宾客,你站在礼坛前等我,主婚的是一棵树……”

她挑眉。“应该是新郎在礼坛前等新娘吧?”

“我走上红毯,主婚树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你不回答,看着我,然后说:‘我想做爱’——”

她骇笑。“乱讲,我怎么可能说那种话!”难怪他睡梦中笑得好诡异。

“你不但说了,还用一副渴望的表情看我,可惜我没来得及答应,就醒了。”看她穿着他的旧衣,笑咪咪地吃冰,吃相可爱,他眼眸转黯,幻想自己变成一口冰,让她吞食,滑入她的身体,被她温热。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由此可见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她啧啧嘲弄。

“唉,我可是很正直的。你知道在梦里,被追杀的意义吗?表示这个人想被抓住。”

“你想被相机抓住?”抓到的同时也压扁了吧。

“当然是指现实啊,被某个感觉抓住,被某个时刻抓住,或者,被某个人抓住……”趁她拿汤匙挖冰,他凑过去吻她。“我就想被你抓住……”

质疑的心将爱压抑成一块阴暗角落,直到她来,像柔软可爱的小兔闯入他的生活,带入阳光,悄悄令爱发芽生根。

因为她,不相信人的他学会相信,刚硬的脾气学会柔软。他昨日接到大伯来电时稍有犹豫,是她那句‘他其实很想念你’推他一把,让他去看父亲。

他拒绝爱,爱聪明地不从正面来,透过温柔的她改变了他,他心甘情愿被爱俘虏,被她抓住。

杀风景的手机铃声响了。他装聋,不想接听,热烈地吻她,心里涨满比吻更大胆狂野的想像,但大手只敢搭在她腰际,不敢逾越。

“手机……”但单莘语扯来铃铃响的西装外套,同时推开他。“说不定是公事。”

他无奈,从衣袋翻出手机,看了来电,表情微变。“是我大伯。”按下通话键。“怎么了……他不吃药?”

单莘语看他严肃地谈话,眉头又皱起来了,她挖一匙冰,送到他口边。

他一愣,看她一眼,张口吃了,眼眸染上一点笑意,口气缓了。“叫他听。”顿一下,似乎手机那头换人。“你怎么不吃药?大伯很担心你……干么问我?自己的爸爸生病,我难道很高兴……”

他表情别扭,口气很冲,关心的话讲起来好像在吵架。片刻后他挂了手机,有点不好意思。“是我爸,他又在耍脾气,不肯吃药。”

“所以你拿出儿子的威严教训他。”她眨眼,逗笑了他,趁势将她搂住。

她喂他一口冰,问:“你和母亲还有联系吗?”

他沉默了下。“她一离婚,半年后就改嫁,两年后生病过世,我二妹就由她丈夫那边的亲戚扶养,偶尔还会和我连络。至于我大妹,我父亲没迎娶外遇的女老师,她去年过世了,我大妹就和她母亲那方的亲戚同住,我们见过几次,没什么感情,生疏得像陌生人。”

“你讨厌女人哭,是因为你母亲的缘故?”

他无奈点头。“一个人老是对着你哭,那种你非得承担她的痛苦的压力很大,

而且我原本就怕女孩子哭,念书时班上分配公务,女同学只要泪光闪闪地看我,什么事情我都扛了。”真蠢,活该被人利用。

她质疑。“可是那晚我痛得哭出来,你明明凶我。”让她的初体验留下一点阴影。

“因为你一哭,我整个慌了乱了,你又一副不屑我安慰的样子,我只好冷着脸骂你,你若是硬要继续哭,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他执起她手一吻。“别的女人哭,我很无奈,看你哭,我很心疼。”

他的话太甜,甜得她笑眯了眼,不计较了。

换他问:“你的家人呢?你父亲是教官,管你很严吧?”

“严格到你不能想像。我妈也退休了,以前是护理老师,我有个哥哥,是执业律师。我皮包里有照片。”以前关系不稳,她不太谈自己家人,如今尘埃落定,她期待让他和家人认识。

她刚起身,突然屋内全暗,停电了。她脚一绊,摔倒,惊叫:“哇啊!”

“没事吧?”韩忍冬急问,在黑暗中摸索到倒在茶几旁的她。

“我把冰打翻了,身上都是……”还流进衣服里,真正透心凉。

“先把衣服脱掉,免得感冒加重。”他帮着她脱掉上衣,擦拭身体,外头人声响动,邻居们纷纷跑出来,察看停电原因。

隔壁的老夫妻砰砰敲门。“单小姐,停电啦!你有没有怎样?”

“没事,我正要去找手电筒!”她大声喊,刚要爬起,他的手碰到她光裸的胸口,两人同时僵住。

风扇停了,路灯暗了,什么都静止了,有什么酝酿着发生。

漆黑中,她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他温热的手心贴着她,她敏感地绷紧,他更火热的唇覆上来,吻去她胸口冰冷的糖水,她轻轻发抖,被他吻过的地方都在发热。

“很甜……”他低喃着,深呼吸了几口,抱她坐起。“怎会突然停电?”

“可能是电力公司有问题吧。”她跨坐在他腿上,赤裸的灼热肌肤贴着,她感觉得到他的欲望,她也同样渴望,他为何不继续?

“我懂了!”他忽道:“有犯人打算越狱,买通电力公司的人把电关掉,要趁黑逃走!”

“可惜碰上身手矫捷的女典狱长,在这里被逮个正着。”她微笑,双手贴上他胸膛,他结实的线条让她心悸。隐密的黑夜,令她醉,想对他胡作非为。

他咬牙,低低喘息。“是啊,我投降了。”要命,他就是警觉到欲望才煞停,她还挑逗他。

“逃狱要被惩罚。”她将他双臂拉开,左右定在沙发上。“先这样铐住你,然后……”先给他一个深吻,沿着他刚毅的下巴吻过颈项,来到胸膛,当她亲吻他敏感的腰部,他热着,战栗着,亢奋又难受地低吟。

“小语,”他按住快被她扯下的浴巾。“我很高兴你主动,可是我没准备。”他们每回都有防护措施,可下午急着找她,哪会记得带保险套。

“今天是安全期。”

“安全期也有可能出错的……”她柔软的手爱抚着他大腿内侧,他快要疯狂,理智焚烧,意志动摇。

“典狱长要处罚犯人,犯人还讨价还价?”她蛮横地将他的手扫回沙发。“闭嘴,不准多说!”

她还真的玩起来了?他啼笑皆非,乖乖扮演被侵犯的犯人,情欲升温,情人的挑逗,是最猛烈的火,令他痛苦又快乐,他得不到满足,可是又好满足。

“我爱你……”他沙哑道,感到她仰起脸庞,微笑凝视他。

“你现在想做什么?”

“做爱。”

她的唇吻上来,他热烈响应,在阒黑的夜,炙热的身体一起温习爱的方式,热情缠绵。

第二章十章(完)

隔天早上,韩忍冬神清气爽地醒来。

阳光透过窗帘,满室温暖明亮。他翻个身,看着枕边人,她抱着心爱的小抱枕,正睡得熟。

昨夜的疯狂,毕生难忘。结束后电力仍没来,他们也没找蜡烛,摸黑冲了澡,倒头就睡。

他把玩着她发丝,和她在一起,没有一天觉得厌腻,没有她,日子要怎么过?她不喜欢同居,她家的严父想必更不会允许,想要将她绑在身边,恐怕唯有结婚一途。

他爱她,不希望她为难,可自家父母的情况,让他对婚姻心寒。

她呓语了声,似乎感觉到头发上的骚扰,他索性将她头发揉乱,终于将她吵醒,美眸困困地看着他。

她刚睡醒的可爱度无疑破表。他微笑。

“早啊,典狱长。”

单莘语一愣,瞠目,脸蛋爆红,一翻身就把脸埋进枕头。

他哈哈大笑。“躲在枕头里就能当事情没发生过吗?”

“我只是突然想试看看主动……”她窘死了,居然还玩角色扮演。

“主动没什么不好啊,你昨晚的表现,非常挑剔的韩经理给你打一万分,满分一百。可是你绝对不能去管监狱,你这管理方式会把监狱变成私人后宫……”啪,小抱枕砸中他的脸。他笑得更大声,将她拖过来,狠吻一顿。

旖旎的五分钟后,两人起身盥洗,韩忍冬宣布:“今天我不进公司,好好陪你。”

正在抹脸的单莘语一愣。“可是我和桂妏还有青哥约好了,要去有机农场一日游。”

他垮下脸。“意思是你不陪男朋友?”

好哇,马上抬出男友的身分了。她笑吟吟。“可是我先和他们约了,不然你一起来?”

“他们见了我就生气吧?”

“我会和他们解释。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希望你们能处得来。”她柔声道:“如果他们摆脸色,算是为了我,忍耐一下。”

嘿,听起来她和他是一国的,他心花怒放。“好吧。我先打电话交代一声。”找出手机,拨给小江,眼光忍不住又追随着伊人。

看着她打开衣橱,挑选外出衣物,在白色和水蓝色之间踌躇,最后水蓝色中选,她脱下棉质长睡衣,仅着一件菲薄底裤,淡淡阳光亮着她纤细身体,美得像个奇迹。

忽然她从穿衣镜发现他的偷窥,她红着脸把睡衣扔向他,他笑着闪开,正好小江接听了,他道:“我今天不进公司,有急事打手机找我。”

“为何不进公司?”小江很惊讶。

“陪女朋友。”拖鞋也扔过来了,他大笑。“单莘语小姐,你当我是蟑螂啊,拿拖鞋打我?”佳人更衣不喜欢有观众,他笑着退出房间,同时门铃响起,八成是那对证他的情侣来了。

“喔……”特地打电话炫耀两人甜蜜的吗?小江酸酸道:“经理,为了约会不进公司,被上头知道不太好喔。”

“谢谢你提醒。只要达到营运目标,我想上头不会管我的私生活。”

“可是你这样,不像我以前认识的韩大哥……”可恶,好想阻止他们约会!

“我向公司负责,不向旁人的观感负责。”韩忍冬关了手机,门铃声急急响,他心念一动,脱掉上衣,露出满是吻痕的胸膛,存心示威——哼,让他们看看他和她和好如初的热情纪念!

他拉开门,然后愣住了。门外不是那对情侣,是陌生的中年夫妻和一名年轻男子。

五分钟后,在单莘语的客厅里,单家双亲和长子坐成一排,听完女儿的解释,单爸爸脸色还是很难看。“你和宗霖分手后,和韩先生交往,怎么没让我们知道?”

“我打算周末带他回家,让你们认识。”已换上小洋装的单莘语不敢直视父亲,她留在某人身上的‘战果’太辉煌,一看就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

穿回上衣的韩忍冬沉默着,很想死。单爸爸不愧是教官,严酷的脸色让人很有压力,单妈妈温柔美丽,忧愁的脸色显然担心女儿,单家大哥相貌英俊,进门后一个字也没说,只是兴味地打量他。

单爸爸又道:“你太久没回家,你妈不放心,要你哥开车带我们过来。爸从小怎么教你?交男朋友的时候要小心,绝对不能婚前同居,你还记得吗?”

韩忍冬插口。“我们没有同居,我是昨天工作得太晚,过来借住,其实现在同居的情况很普遍——”

单爸爸横目瞪他。“不是很多人做的事情,就是对的!现代人就是交往太随便,这种随便的态度延续到婚后,离婚串才会那么高!”

踢到铁板!韩忍冬傻眼,单爸爸明显护着女儿,对他很不谅解,初次见面就留下坏印象,很不妙。

单莘语心虚地猛喝茶。他们邂逅当夜就上床,这事绝不能让老爸知道。

单妈妈推推丈夫。“你别这么凶,吓坏年轻人。”她其实颇欣赏韩忍冬,看起来正直磊落,不过老爸疼女儿,难免处处挑毛病。

“被我说几句就吓坏,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单爸爸眼神像x光,瞪韩忍冬。“你们年轻人只会说真爱无敌,同居当作扮家家酒,一点现实的责任都不想担,我怎么相信你对我女儿是认真的?”

“我对小语绝对认真。”这么古板的父亲,他再怎么解释他都不会满意,韩忍冬忽道:“单伯父,请把女儿嫁给我!”

噗——单莘语差点喷茶,美眸圆瞠。怎么突然上演求婚戏?眼角看到老爸错愕,母亲错愕,大哥抚着下巴,笑咪咪,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对小语一见钟情,将她当作未来的妻子看待,才会一时冲动,全都是我的错,请不要责备她。我已经向小语求过婚,但她说要先让父母见过我,同意了才行。”

单妈妈忙道:“这是当然,结婚可不是小事,韩先生的父母是……”

“单妈妈叫我忍冬就好。我母亲已过世,父亲是高中校长退休。”单家双亲都‘喔’一声,显然对他父亲的职业颇有好感。“我和小语同公司,目前担任高阶制品部经理,还和我堂哥投资餐厅‘茗居’,物质上绝对不会委屈了小语。”

单大哥道:“那家餐厅我常去,生意很好。”

韩忍冬看他一眼。“我曾经做过错事,让小语伤心,我会用往后的每一天,让她快乐,我爱小语,愿意对她负起一生的责任。”他向单家父母深深一躬,声调铿锵:“请把女儿交给我!”

易感的单妈妈已经眼泛泪光,单爸爸脸色也缓和了许多。“你这么诚心很好,但是你们交往没多久,要结婚实在太快了。”

单大哥建议。“‘茗居’就在附近,不如我们一起过去参观,顺便用个午餐,增进彼此的认识。”此言一出,大家都赞成。

趁小妹被父母拉去说话,单大哥踱到韩忍冬身边,似笑非笑。“韩先生口才很好啊。”

“叫我忍冬就好。我只是诚实说出心里的感觉。”韩忍冬小心应对,比起严肃的单父,单家长子显然更精明也更难缠。

“好。忍冬,你对我妹一见钟情,也没交往多久吧?”

“感情不是靠时间长短来衡量的。”

“嗯,我换个问法。既然你认为同居很普遍,怎么会因为想对我妹负责,就向她求婚?”单大哥眼光犀利。“你是怕小语挨我爸的骂,想替她解围吧?万一我爸刚才答应了,你真的会拉着小语结婚去?”

不愧是律师,立刻抓到漏洞。韩忍冬坦承。“我的确是为了小语,也不是开玩笑,我有和她共度一生的念头,但她不答应的话,我一个人也结不了婚。”

他态度诚恳。“我的表达方式可能有些夸大,也只是希望伯父伯母理解,我是以更长远的态度来看待小语,希望得到你们的祝福。”

单大哥露出微笑。“真心话听起来顺耳多了。”

把家人送下楼,大门一关,单莘语急着质问悠哉更衣的韩忍冬。“你刚才胡说什么啊?为何跟他们说要结婚?”

“原来你也认为我胡说。”唉,好伤心。

“难道不是?你几时向我求婚了?”她好生气。“拿这种话骗我爸妈,很过分!”

“我没有吗?”他想了想,抛开系了一半的领带,单膝跪下,慎重地拉起她的手。“小语,愿意嫁给我吗?成为韩太太,当我屋子的女主人,家事由我包办,金钱让你掌管。”小兔从脚边溜过,他顺手抄过来。“你不想生小孩没关系,我们有波比,养兔子比小孩更听话更省钱。”

“别闹了。”可恶,他含笑的眼睛害她好心动。她抽回手,严肃道:“就算你现在补求婚,我也没答应。”

“说不定三个月后你就点头,你父母都默许,届时我们就直接结婚去了。”

“说不定三个月后我决定甩掉你。”她很拽地挑眉。

“那就是我太笨,留不住你。”他叹气。“我浪费了太多时间,更急着想做对的事,你让我成熟,我的心在说:就是你,想要每天醒来都看见你。我曾恐惧婚姻,可是婚姻里若有你,我就不怕。”

他亲吻她掌心。“爱你,让我勇敢。”

“好啦,我懂你的意思。”单莘语脸红,晕陶陶。“他们还在楼下等,别拖太久。”她忽然轻呼:“啊,我和桂妏他们还有约耶!”

“把他们找来一起用餐吧。”韩忍冬起身,捏她脸蛋。“我需要更多证人,见证我对你的诚意,免得日后你一再借口我没诚意,故意拒绝我的求婚,让我虚掷青春。”

“小人之心。”她啧啧笑哼,帮他打好领带,他顺了顺她耳际发丝,并肩站在穿衣镜前,深色西服的他和米白洋装的她,让她想起结婚蛋糕上的娃娃。

他轻问:“准备好了吗?”

他的手紧握着她,她忽然有点紧张,深呼吸,微笑:“好了。”

她与他手牵手,一起离开。

忍冬的花语,是爱的羁绊。她已准备好,和他长长久久地纠缠下去——

【全书完】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