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神途之幻域》 疑惑重重 在一处废弃的旧楼天台上,静静地躺着一位五官精致、英气逼人的美少年。 这位年方十八的美少年名叫向奇,是全球首屈一指的科技巨头向氏集团的第三代唯一继承人,他一身干净而又裁剪得体的自家贵族高中的校服,与周遭断井残垣的颓败环境格格不入。 向奇感觉自己昏睡了很久,醒过来时,身体沉重四肢乏力,睁开惺忪睡眼,映入眼帘的是阴沉晦暗的天空,大雨即将到来的迹象,向奇不觉惊讶,自己怎么会在这种露天的地方睡觉?他记得昨天放学后,先去了趟精神疗养院看望自己的发小邹来迟,然后就直接回家了。 记忆停留在那儿就断了。 向奇抬起手腕,看看智能表上的时间,显示的是晚上九点半,感觉不对劲,此时的天色虽然晦暗,但怎么看也像是白天的光景,不意瞥见电子数字显示的日期,眼中的睡在一处废弃的旧楼天台上,静静地躺着一位五官精致、英气逼人的美少年。 这位少年年方十八,名叫向奇,是全球首屈一指的科技巨头向氏集团的第三代唯一继承人,他身上干净而又裁剪得体的校服(也是自家开的贵族学校),与周遭断井残垣的破败景象是格格不入,像他这样身份高贵的少爷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 向奇感觉自己昏睡了很久,醒过来时,身体沉重四肢乏力,睁开惺忪睡眼,映入眼帘的是阴沉晦暗的天空,一场倾盆大雨即将降临。他左右望望,不由得差异,心想自己怎么会睡在这种露天的地方?他记得昨天放学后,先是去了趟精神疗养院,看望发小邹来迟,在那之后就直接回家。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记忆停留在那儿就没有了! 向奇抬起手腕,看看时间,智能表上显示的是pm九点半,马上察觉不对劲,因为即便此时天色晦暗,但怎么看也是白天的光景,看了眼日期,顿时睡意一扫而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将手表又移近些,确定此时看到的日期跟他记忆中的“昨天”相差了一年又两个多月。 这手表该不会是坏了?这可是这个月向氏研发出来的新品,祖父给的东西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出质量问题,除非研发部的不想混了,况且听说产品检测结果令人满意,目前的产品发布会正在筹备当中,所以智能表出故障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也难说,凡事都有例外。 向奇起身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这儿是哪里? 他坐起身,发现自己身在某处的天台上,举目远眺,触目所及尽是废墟——无处不是坍塌的建筑,散乱的瓦砾以及地面上到处都是发黑了的血迹和脏乱的垃圾,这满目疮痍,与其说是地震后的情境,倒不如说更像是战火摧残后的惨象。 其实,这样的景象于他来说不算陌生,因他幼时曾被中东武装分子劫持,在这样的地方待了将近一个月,身边的人质一个个被砍下了脑袋……虽然后来他侥幸生还,但那时的情形仍历历在目,时时如梦魇萦绕。 难道又被绑架了? 毕竟他是首富家的孩子,肥羊一只,盯上他的人比比皆是。 可若真被绑架,怎么没个看守的人?也没有谁来限制他的人身自由?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可以轻易逃掉。 更令人不解的是,破败的危楼间,游荡着黑压压的人群,漫无目的,看起来悠闲而……僵滞! 没错,是僵滞。 那些无所事事的行人,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看起来都显得极其不自然,而且有一些还缺胳膊少腿,却依旧木然前行。 向奇越看心越惊,伏下身定睛打量附近几个衣着褴褛人,发现他们身上到处是发黑的血迹,且眼神呆滞,已经腐坏的嘴唇往外翻,露出狰狞可怖的褐色牙龈和黑色的牙齿,此外,他们动作僵硬,在晦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诡谲。 僵尸? 一阵寒意袭来,向奇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自林小芽的到来,便打开了他认知新世界的大门,有幸见识过绝美得令人窒息的精灵和嗜血成性的吸血鬼,使他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物种,所以此时此刻,行事谨慎的他不会愚蠢到以为自己身在电影城,更不会误认为那些僵尸是群众演员,数目太多,如蝗虫般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向奇心脏怦怦直跳,起身时衣袖不小心扫到了天台边沿的沙石,尽管动静不大,但是仍惊动了正徘徊在下边的僵尸,停下脚步,慢慢地抬起头,当那对突出眼眶的眼珠与楼顶的人类四目相对的瞬间,突然兴奋起来,呼哧呼哧地靠过来,这一骚动,仿佛触发了多米诺效应,很快,四周的僵尸都迅速往这边聚拢。 它们的听觉和动作都异常灵敏,从发现猎物后的行动力来看,与其说是僵尸,还不如丧尸来得更贴切,因为捕猎的动作一点都不僵,竟然还知道顺着墙外的管道往上爬。而向奇所在的这栋矮楼已有半边坍塌,有的丧尸沿着一端倾斜到地面的水泥板攀上来。 向奇眼看自己被包抄,情急之下,环视四周,见离这边最近的建筑物至少将近五米,虽然助跑的距离太短,把握不大,但也只好尽力一试,摔死也总比被这些怪物撕咬致死的强。 向奇几步助跑,在矮楼的边缘用力一蹬,大长腿凌空交替,跨步飞身,然而身子已到强弩之末,脚尖却还差那么几公分才够着对面的楼顶,被了催的踏空,身体迅速下坠。所幸他命不该绝,挣扎中双勾到了天台的边缘,这才没掉下去。 向奇扭头望向身后,那些紧追不舍的东西没一个有他的身手,都纷纷摔到楼下,有的撞烂了脑袋,暗红的脑浆迸射,旋即静止不动了,而有的只是摔断了胳膊腿,却仍旧身残志坚地爬起来,蹒跚地加入围剿大军,来到他的正下方,一个一个踩着同类的躯体,交叠着往上爬。 向奇观看的时间不长,但已发现了那些脏东西的弱点,只要损坏了头部,整具具体就作废了。得出这样的结论以后,少年双臂一使劲,刚要来个引体向上,猝不及防间,一只手从身前的窗户里伸出,一把扯住了他的脚踝。向奇吓得险些脱手,甩了几下脚都没能甩开,反倒把窗户里的东西给拖了出来,于是他们就像两根悬挂着的腊肠在空中晃荡。 地上的丧尸已从一个小坟头的高度交叠成一座大山,爬在最顶端的一个也已够着了向奇脚下的那根腊肠,并用力往下扯。 下方陆续增加数量,拉锯间,向奇两只手臂开始打颤,他不停地以另一只脚去踹扣在脚踝上的手,然而丧尸没有痛觉,任他怎么踹都不松开,不得已改蹬头部,直到蹬碎那东西的天灵盖,这才甩掉了下边那一大串葡萄。 亏得这些年没少跟邹来迟等人玩跑酷,要不然现在也没这么好的体力和技能逃命了。 向奇翻身上了楼顶,趁着丧尸赶到之前,又跳过了几栋矮楼。由于刚才闹出的动静不小,附近的丧尸几乎都集中到刚才被拖拽的地方,所以他后来的几次翻腾跳跃都没被注意到。 不知这座城市发生过什么,这里看起来已经没有幸存者,也许大多撤离了,剩下那些来不及离开的,要么被撕碎了吃掉,要么就是变异了并加入这些怪物当中。。 向奇不敢再轻易弄出声响,蹑手蹑脚地潜入了某栋建筑物,在其中的一间房间里找到一份印满阿拉伯文字的报纸。 阿拉伯文字他识的不多,但勉强可以了解个大概。那是一份舒利亚的官方报纸《十月日报》,上面刊登的,大多是关于美国误炸当地医院、或是俄罗斯同意出兵支援政府军,以及中国对当地提供人道主义支援一类的消息。 可是为什么会有丧尸?难道反动武装对这里的居民使用了生化武器? 虽然满腹狐疑,但至少知道这里是叙利亚的某座城市。 然而,当他视线落到报纸发行的日期时,不由得瞠目结舌。 那是他记忆中还未到来的日子! 他这是穿越到了未来?还是脑子出了问题?记忆里为什么会有一年又两个月的空白?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缺失的记忆 向奇来到这荒废的城市已有三天了,这三天来,他马不停蹄地忙于在丧尸群中奔命,忙于寻找离开的出口,可再怎么不停歇也是徒劳,就如同玻璃窗上的苍蝇到处乱撞,没发现有军队来收复战地,也没见到战机从这个城市的上空飞过,这里仿佛早已被世人遗忘,彻底沦为丧尸的乐园。 没有直升机也没有装甲车,想要穿过丧尸密集的路面比登天还难。 向奇在到来的当天曾给家里人打过求救电话,电话接通了,那头也接受到他用智能手表发出的定位,并迅速派出两个佣兵组过来救援,由舅舅和大伯父两人亲自带队,可已经过了三天两夜,却仍未见到救援人员的身影。双方从这几日的频繁通话中,发现了许多难以解释的疑点—— 首先,通过定位了解到向奇所在的位置是在南太平洋的某处海域,而非他所说的叙利亚。此外,历时六年的叙利亚战争在去年年底就已结束,当地流离失所的难民也相继回到自己的国家,那里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到处都挤满了丧尸。且不说叙利亚,在所有阿拉伯语系的国家里,也都找不到那样一个地方。 其次,在他失踪的这一年多里,为了找出他的下落,向氏和他舅舅那边的罗贝尔家族几乎动用了两家在全球的资源,可不论装置在他人工智齿里的定位器,还是他智能表的卫星追踪装系统,都没能找到。显示在屏幕上的踪迹却是满世界乱跑,上一刻还在澳洲,下一刻人已到了非洲,每次赶去都扑了个空。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曾有几次检测到他所在方位是在距离地球四百光年的外太空。而这次,他们那边所显然的方位并不在中东,而是南太平洋的某处海域,所以,两边做出同样的设想,那就是向奇现在所在的空间是一个与南太平洋上空交叠的异度空间。 对于他目前的境况,大家一时间也无计可施,所以在制定出可行性救援方案之前,一切都要他自己小心。 少年欲哭无泪,求救无门就算了,还丢失了一年又两个月的记忆,而自己现有的记忆似乎也混乱不堪,有许多情景跟事实对不上号。比如说他对自己失踪前的记忆是去精神病院看望发小邹来迟,然后回家,可从大伯父那儿听来的事实却是----在他失踪之前,人是在医院里躺着的——由于他在十七岁生日那天,独自驾驶舅舅送的阿斯顿马丁外出,车子在山道上坠崖,而他大难不死却身受重伤,且全身多出骨折,在住院包得跟木乃伊差不多,那时别说下床走动,稍微翻身就能痛得死去活来,可就在那样的境况下,他竟然从自己的病房里凭空消失,医院所有所有的监控记录都没有他外出的影像。 这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件背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超自然力量在操控着一切,他直觉这神秘力量甚至跟他双亲当年的死有密切关联。 说到超自然力量,向奇倒不感到意外,因为他见识过这类力量的存在,只是,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刻意被篡改的又是什么? 那个把他从医院带出来的人是谁?为什么要篡改他的记忆?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每当他尝试着去想起些什么,就开始头痛欲裂,冷汗直流,特别是只身滞留在周围丧尸环伺的地方,只要稍微弄出点动静,都会惹来杀身之祸。为了安全起见,在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前,尽量不要去触碰脑子里的那片记忆禁区。 由于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向奇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穿梭在各处废弃的建筑物间,寻找可充饥之物。 这貌似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异度空间,物资极度匮乏,饿了三天的少年好不容易在一栋勉强算得上完好的别墅里,找到几瓶过期了很久的豆子罐头,可刚一打开瓶盖,立马被里边的臭气熏得干呕,向奇邹起眉头盯着豆子上绿色的霉菌,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重新盖上瓶盖。 厨房的水龙头早已生锈,他试着拧开水龙头,但果然正如他所料,一滴水都没有,口渴比饥饿更令人难受,若没有昨天那场雨,估计他现在也没什么气力四处蹦跶。 不过,翻找了一阵也并非一无所获。 向奇在厨房的流理台上,发现有一座木质刀架,上边插放着四五把各式菜刀。 向奇被人丢在这儿时,两手空空,对付丧尸全凭拳脚,费力不说,还弄得自己有脏又臭。有了这几把刀,对付丧尸就不那么费力了。 此前,他为了避开丧尸,开启了智能表上的距离传感器,只要丧尸一进入智能表的感应范围,手表就会振动提示。 这时,向奇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振动,知道有丧尸已到大门外,于是不暇思索地将整个刀座捧起,右手倒提刀柄,轻轻抽出一把中长的菜刀,猫下腰,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门边,伸头窥探,就见一具丧尸慢悠悠地进来,东张西望地,此时正背对着他。 向奇当即一挥菜刀,那东西的脑袋应声而落,尸体倒地的刹那,向奇以脚尖支住,而提刀的手灵巧地接住头颅,尽量把动静控制在最小范围,继而小心翼翼地放到地面,接着将尸体拖进厨房掩藏好。 这里的丧尸可不像影视剧里的那样迟钝,它们不但有自己的视觉和听觉,而且行动还异常敏捷,要不是它们身上的腐肉散发出尸臭,还真让人误以为那些东西是活物。 向奇藏好了尸体,转身来到门边,将明晃晃的刀身探出门框边,从而观察映在刀身上的走道上的景象——这时发现,外边正有一大波丧尸往他这边赶来。 若是现在出去,无异于送死,但若是留在原处,被发现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向奇四下查看,希望能找到最佳的逃生路径,可仔细一看,破碎了的玻璃窗外,防盗网上的逃生窗已被焊死。 厨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乎已来到门边,只要再踏出一步就立刻发现这里有一只生猛鲜活的猎物。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逃是逃不掉了,只能躲,赌一把那些家伙没有犬只逆天的嗅觉,否则等待他的将是手撕鸡的下场。 向奇扭头瞥见身后储物柜,大约一米来高,只要缩缩手脚还是勉强能钻进去的,当即打开柜门,并矮身钻进去时,猛地瞧见里面赫然蜷缩着个人。 双方都没有心理准备,猝不及防间,吓得都差点惊叫出声,二人不约而同手捂住了对方的嘴,惊恐地互瞪着眼,还未看清彼此样貌,柜门已然关上,阻隔了外边的光线,储物柜里一片漆黑。 两大大气都不敢出,刚才都被吓得不轻,向奇的心脏怦怦直跳,但惊慌之余,却也兴奋不已。 三天了,终于见到一个大活人。 两人的个头都不小,一同缩在这么狭小柜子,紧挨着彼此,顿时觉得空间逼仄,对方身上异乎寻常的热度使得空气愈发地窒闷,令人喘不过气来。 外边的脚步声先是在刚才掩藏的尸体处停顿,而后又开始响起,竟是一步步朝他们所在的储物柜走来,向奇的心都快蹦到嗓子眼来了,偏偏这时身后的人怕她弄出什么动静,捂住他口鼻的手非但没拿开,另一只手臂此时从背后伸来,拦腰将他提刀的手紧紧箍住,令他一分一毫都动弹不得。 庆幸的是,外边的丧尸并没有打开储物柜的门,稍微停留片刻便转身走开。 待所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到远之后,两人才松了口气。 那人拿开了掩在向奇口鼻的手,同时微微摇头闷闷地唔了声,向奇这也才记自己的手还捂住对方的口鼻。 “你的手真臭!” 那人一边干呕,一边低声抱怨。 向奇放开对方,黑暗中不满地冲对方瞪了一眼,心想大家同在这里打丧尸,你也好不到哪去。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放手!”那支圈在他腰腹上的手臂似乎还没有松开的自觉,这让不喜与人过度亲近的少年心里极为不爽。 “抱歉。”那人这才松开力道,“你叫什么名字?” 由于两人紧挨一起,对方说话是的气息直往向奇耳朵里吹,令他浑身发麻。 “你问别人名字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 黑暗中感觉到对方轻笑的气息,“……莱克,我叫莱克。” “向奇” “象棋?很奇怪的名字。啊,我记得人类有一种桌游,好像就叫象棋,原来你们人类都喜欢用具体物件来给自己命名。” 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字,只不过是发音相同而已。以前曾听祖父说过,由于他从小就对各种各样的事物感到好奇,于是取名为奇,而他们家恰巧姓向。 令他在意的不是对方对他名字的误会,而是后面那句“你们人类”,虽然表面没什么变化,心下却是一阵骇然。 “你……不是人类?”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 “你说呢?”这人有意隐瞒,或许是出于自我保护。 向奇哪里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现在也没心思去猜,得知对方不是人类,他心凉半截,刚才遇见同伴的兴奋瞬间降至冰点。 似曾相识 一个名字,算哪门子的自报家门?不过换做向奇自己,也不愿向陌生人透露过多的个人信息,毕竟在他所熟知的世界和年代里,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越来越微薄,人们在交往中,往往最先考量的是如何保护自己,更何况眼前这位还不是同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向奇手腕上的智能表的振动已经停止,说明附近已无丧尸,于是迫不及待地伸手推门,但马上就被对方扯回。 “等等。” “那些东西走远了。” 不趁机逃跑难道要留这儿生根发芽?向奇抽回被握的手。 “还有一波,正往这边来,现在出去一定会撞个正着。” 莱克说的没错,没过多久,向奇的手表又开始震动起来。 向奇对莱克身上传来的淡淡香味儿有一种熟悉个,可就是想不起自己曾经在哪儿闻到过。两人只好以窃窃私语的方式继续交流, “你收集多少命魂了?如果差不多了,就速战速决吧,正好我的事也办完了,我们一起离开好吗?那个,我觉得你……蛮不错的。” 蛮不错?是指哪方面? 向奇不悦,看对方的态度似乎有点暧昧,言语行止也意味不明,坦白说,向奇一开始就莫名其妙地对这个人有种抵触情绪,但对方此时的提议对他有着无穷的诱惑。 “离开?” 向奇听闻这俩字,精神为之一振。要知道,自己被困这鬼地方已有三天,这三天几乎什么都没吃,身体就看到了极限,生理和心理上的状态很差,精神萎靡,情绪低落,他做梦都想离开这里。 “是啊,一起走?我会次元越行魔法,只要过了传送口之后,就可以送你到任何有一个城镇。” “我要回家,麻烦你送我回家。” 莱克急忙捂住向奇的嘴,因为感知到附近有丧尸。二人屏住呼吸,直到外边安全后,两人这才从储物柜里钻出来。 莱克身体高大健硕,宽肩窄背,一头黑色的长发及腰,向奇目测这伟岸的背影,应该比180公分的自己要再高出十来公分。在对方转身之际,不由得怔住了,还以为是个长相粗犷的大老爷们儿,没想到五官却很立体端正,眼神深邃,从容而淡然的神态却给人以压倒一切的强大气场,一眼便知此人绝非凡人。 在向奇打量这位的时候,对方的视线也同样将他上下扫了个遍,只是眼神并不似他气场那般凌厉,嘴角还挂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浅笑,柔和了向奇第一眼瞧见时的震撼。 “你说要回家?你该不会是新来的吧?”莱克的眼睛似乎闪过一道异光,见向奇点头,便继续道:“果然。不过你要我送你回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费些功夫,毕竟这幻域不是说来就能来说走就能走的,我若私自带你离开必定会得罪这里的主人,目前来说,我还不想跟他闹翻。” 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首先,这是一个有主的幻域,其次,离开幻域需得条件成熟。 这是向奇从对方的话里整理出来的要点。他记得收集命魂是离开这里的关键,“只要收集五千命魂就看可以到外面去了?” “没错。”莱克从善如流,“你来这儿多久了?” “三天。”回答别人的问题没什么耐性,倒是急切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命魂要上哪儿收集?怎么收集?” “你连收集命魂的事都不知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应该知道?向奇腹诽,况且本少爷不是主动来,而是“被来”! 这位向少爷在人类世界里,可是跨国科技和军工巨头的继承人,虽然自小父母双亡,但是人生并没因此而不幸,他从祖父、大伯以及母亲娘家贝利尔家族那边的人得到的关爱远不比别人少。他五岁时就承袭了爵位,双亲的遗产,令他在同一年荣登全球富豪榜第八位。生长在这样优渥环境中的人,被誉为天之骄子也不为过,按理说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吃得了这种苦。 但对于异族的怪物,向奇此时倒是没怎么大惊小怪,毕竟是见识过的。他那最终被证实是自己亲妹的曾经的女友林小芽,就是由精灵养育成人的;还有,他曾经的名义上的未婚妻御菲菲,也受一只恶魔保护着;而他本人,前不久也差点成了吸血鬼的口粮。 当然这一切现在想来却只有个大概印象,具体细节模糊不清,他脑子里简直就一团浆糊,特别是记忆的某一隅,更是迷雾重重,只要他稍一细想,就会头痛欲裂冷汗涔涔。 向奇犹豫片刻,最终坦诚地将自己的际遇告诉这位素昧平生的人,希望对方或多或少的给他点帮助或建议,以便能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所以你对这里的规则一无所知?”莱克的语气颇为同情,视线如同柔和的月光般自始至终都没从少年身上离开。 向奇亦然,看似不怎么友善的吊梢眼还在审度着对方。他见过小芽的监护人,精灵所特有的俊美几乎无人能敌,听说那时种族优势,但眼前这位却不见得比精灵逊色多少,只不过在这个同样什么都不缺的少年看来,俊美的容颜对于男人来说并非至关重要,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强劲的力量和聪明脑袋。 “别担心。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叫既来之,则安之。”莱克安慰道:“我倒也不急着跟队友会合,给你稍微介绍一下这里的游戏规则也无妨。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最好先换个不被打扰的地方说话。” 向奇提议到楼顶,但马上被否决。 “去我家吧。” “你家?在哪?”少年难以置信,看不出这破败的城市里,居然还有可安居之所? “到了自然就知道。”莱克故作神秘地卖关子,上前勾住正往外走的少年说道:“不用出去,这里就可以做个入口。你看。” 向奇耐着性子没去拍开肩头上的手,只静静地看着对方单手在胸前打法结,口中念念有词,紧接着,眼前出现一道门,久违而耀眼的阳光从门的那边透进来。 “请进,爱丽丝小姐。”好像很熟似的,直接拉起向奇的手,跨了进去。 向奇环顾四周不由得目瞪口呆,眼前的一切与刚才破败不堪的废墟截然不同,他此刻的感受想来跟爱丽丝梦游仙境时差不多少。 二人并肩站在一处用石头砌成的小屋外,这里就是莱克的家。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枝丫纵横交错,景致静谧宜人,而远处的瀑流声更增添了几分对比的诗意。 此处悠远怡然丝毫不啻于陶渊明的桃花源,还有那瀑流的声音——水! 他毫不迟疑地朝水源走去。 “人类,要去哪?” 向奇没吭声,这三天里,他除了舔过用手接住的那么一次雨水,就再没喝过了,此时喉咙干得就快冒烟,还有,三天没洗澡了! 向奇一头扎进水里,清凉的河水渗浸透干涸的肌肤,周身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他敢说这是他喝过最甘美的水。 莱克也跟了过来,见这为少言寡语的少年衣服也不脱就直接跳进水里,无奈地笑了,他对那孩子的行径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过不多时,正在水里搓洗衣服的少年,就见莱克一手拿着欢喜衣服,一手拎着一条手臂粗的蟒蛇朝他过来。 “给你替换的,放这了。” “谢谢。你这有洗衣液么?”丧尸喷溅在衣服上的血迹顽固地黏附在衣料上,少年双手笨拙地搓着,却始终是徒劳。 莱克忍不住低笑出声,“这里不是人界,没那种东西。哪里洗不干净?拿过来,我用魔法帮你弄掉。” 人类游到岸边,将衣服血迹斑斑之处摊开,莱克单手捏了个诀,再一拂手,衣料焕然一新。 果然来到异世界! 向奇再次惊呆,抬头仰望着这位神人,眼中难掩的艳羡让对方颇为受用。 莱克拿过少年手中的衣物,只需一抖,上面的水汽便都消散去。“这套衣服看起来不方便运动,你还是先穿我给你准备的那套吧。” 莱克放下衣服又回到水边,开始处理刚猎到的那条大蛇,去头剥皮,手法娴熟,看来没少干过。 向奇盯着那条蛇两眼冒光。 “干嘛?我知道你们人类也吃蛇的……还是你不吃?” 他口水都要滴出来了,怎会不吃? 他曾经的女朋友林小芽是个骨灰级吃货,一馋起来,即便没事连止咳糖浆都不放过,甚至看熊猫吃竹笋她都会流口水,跟这样的人待过一段时间,虽然还没堕落到那种地步,但起码他挑食的毛病是改掉了。更何况这三天粒米未沾,哪里还有挑食的矫情。 向奇摇头,问:“需要帮忙吗?” “你要是洗好了的话,就去找点木柴生火。” 向奇点头,双臂一撑上了岸,擦干身子便拿起莱克准备的衣服。 质地还不错的白色衬衣和深蓝色格纹裤,极其简约的便装,风格跟他平日所穿的相似,不过连尺码都相近就未免太巧了。 这显然不是莱克的衣服,而且也不像他雍容华贵的风格,最关键的,是人类的制式。 这身衣服是谁的? 向奇满腹狐疑,扭头看向莱克,就瞧见对方正注视着他,神色有几分艳羡,也有几分黯然,四目相对,旋即坦然称赞:“不错,很合身。” “这不是你的。” “显然不是。是这里的另一个主人的。不过没关系,他不会在意的,他的衣服你都可以穿。” 这话的信息量似乎有点大…… 同是房子的主人,就表明他跟那人住在一起;从款式看,衣服的主人是男性;明明是别人的东西,他却可以随意做主,说明两人关系很亲密。 “他也是人类?” 向奇不知自己为什么突然好奇,竟打探起别人的私事来,他素来是典型的三不型——不关心、不过问、不干涉。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看他那落寞的表情,该不会是……? “这里的东西,他都不要了,包括我。” 果然不出所料,曾经是恋人关系。 “……你节哀。” 向奇不知该如何安慰,而且自己也才失恋不久,一想到女朋友是自己的亲妹这种狗血剧都让他给碰上,此时还有什么心情去安慰别人? 少年悄悄溜开,还是去找生火的木柴,让莱克独自在这儿静静好了。 闯关游戏 身为异族人士的莱克,他的房屋内却保留着人类的气息。 向奇在踏入石屋的瞬间就感觉到了熟悉的人类的气息。室内摆设看似古朴简约,却又不失艺术感。显然这里的主人很用心,即便一桌一椅也花了不少心思。 向奇最先注意到摆放在屋子中央的钢琴,黑白键釉光发亮——那是人类文明的产物,与周遭事物显得有些许突兀,特别是后边靠墙的大木架,上边摆放的陈旧羊皮卷和泛黄的古籍跟这东西很不搭,给人一种时光交错感。 向奇的视线移到右侧一角,那里是一张不太宽敞的双人床,黑色的兽皮铺就的床单,床边上是一个立式衣橱。 靠门的地方,被隔出一处摆放餐具的台子。向奇打量着上边纯手工制作的陶土瓦罐,似乎可以想象主人当时制作这些东西时的情形。 “别杵着不动,把食物放餐桌上。” 向奇接过用陶土盆盛着的蛇羹,看向屋子左面靠窗的地方。莱克所谓的餐桌,不过是用干枯的藤蔓从房梁悬吊下来的木筏,木筏的两侧各摆放着一块当座椅用的石头。 两人相对而坐,尽管已经饿了三天,可此时好奇心更重,用餐显得心不在焉。 “你对我们的爱巢怎么看?” 莱克的眼神若有深意,言语闪烁其词,只是向奇此时内心复杂,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掺杂其中,这会儿倒也没注意对方是否在讨嘴上便宜。 “自己喜欢就好,别人怎么看不重要。” 莱克苦笑着摇头,“可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向奇终于看向对面的人,目光炯炯,坦荡坚定,等待对方进一步解释。 “这里从来没招待过外人。” “所以,我是第一个?” 默认一般,莱克笑而不语。 “这屋子虽然不大,但每件东西都很别出心裁,只是随意搭建在户外的炉灶看起来没什么烟火气,不像是长年有人居住的房子,应该是偶尔来度假的地方。” 莱克嘴嘴角始终挂着笑,眼中跳跃着激赏的神光,神情生动。 “还有呢?” “钢琴……”向奇瞥了眼钢琴,欲言又止。 “钢琴怎么了?” “只是直觉,那上边好像留有着悲痛的情绪,还有……死亡的气息。” 被戳中痛处,莱克脸上的浅笑凝固了,起身到钢琴前,指尖在琴键上摩挲,眼神有些远,脸上一直的微笑换成了荫翳“你说的没错,是死亡的气息。他的血和泪就这么一滴一滴地打在琴键上,染红了一大片。那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也有害怕的时候,即便再强,却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人活着就是一个走向死亡的过程,谁也逃不过这结局,人类的寿命对于异类来说不过转瞬而已,向奇知道莱克也明白这道理,可事到临头,情感上能否接受却要另当别论。 注视着那孤独而又悲伤的背影,向奇有些为难,他来这儿不是为了做个失意人的聆听者,而是想到知道回家的路。显然,此刻不是适当时机。 莱克回到餐桌前已是神色如常,刚才映入眼中悲伤的背影仿佛只是错觉。 “他没死,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只不过没心没肺的,一转身就把我忘了个干净。” 啊,原来只是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故事。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的,难道他不知道强拧的瓜不甜? 还有……对方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把他当什么了?心理医生?还是哥儿们? 安慰人的有效方法就是跟人比惨。 向奇自己的情感也是本烂账,难道还要大吐苦水来给对方心理平衡?说自己爱上的妹子不小心就成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妹子,而且对方还被一个颜值妖孽到令人发指的精灵王时时盯着,生怕哪天被人拐走……这辈子,几乎所有男人都有拐走她的资格,只有自己没有。 小芽…… “你有没有在听啊?这种时候还走神?也不知道安慰一下,简直不近人情。” “你想要我怎么安慰?” 莱克没说,瞟一眼放在餐桌上的手,又扭头看了看钢琴,这才慢悠悠说:“你的手指修长,适合弹钢琴,会弹吗?这钢琴已经好久没被奏响了。” “我不会。抱歉,叫你失望了。”向奇不暇思索就断然拒绝,而且吃喝速度贼快,似乎腾不出多余的心思陪人感伤。 莱克神色一黯,哂笑道:“是吗?那真是遗憾。” “没什么可遗憾的吧?你真心想听的不是由我来弹奏的。”莱克碗里的食物都没怎么碰,而向奇此时不客气地又给自己添上一碗,一个劲地满上再满上。 “看他弹琴的样子很容易着迷,只可惜他从没为我弹过,一次也没有。” 这!明摆着别人心里没他嘛! 要怎么劝?天涯何处无芳草?他怕被轰出去。那过去给对方弹上一曲?他情愿被轰出去,万一那家伙移情到他身上,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可什么都不说显得不近人情,他还指望人家指点迷津呢。 “你确定要找我做感情顾问?不瞒你说,我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 “你撒谎。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会有很多人仰慕你。” “你过奖了,我说的是大实话。”向奇一听势头不对,这是要往他身上引的节奏,急忙打住,突兀地切入自己来这的意图。“闲话先不谈好么?能不能先告诉我要怎么离开荒城?我要回到人类的世界需要凑足什么条件?” “真是个急性子。”莱克顿觉扫兴,但也只好就此打住,手托着下巴悻悻然道:“刚才那座荒城叫做幽冥城,离开幽冥城的条件非常简单,只要收集五千个命魂,就能自动飞到传送门,过了传送门就算离开了。收集命魂就是直接杀掉那些活死人啊,就是因为它们身上的命魂还在,所以才会动。你应该有察觉到了吧?在杀掉丧尸以后,大脑意识里会自动出现跟死在你手里的等量的数字,那是卡多通过这个幻域上空的结界,反射到你意识里的消息,只要杀足五千的数目,就能自行飞到连通幽冥城和绝地成之间的传送口,到了那里……” “先等等。”向奇打断莱克的话,“你说那座荒城是一个幻域?” “确切地说是幻域的一部分。” “幻域……就是用灵力另行构建起来的空间?” 莱克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你很聪明嘛。不过,并不是完全凭空构建出来,而是在六界中选取场地,然后用灵力重建而成,所以才叫幻域。” 也就是说,荒城是模拟叙利亚废墟另行构建的空间,所以,舅舅的佣兵组踏遍了整个中东地区,也找不到他的踪影,也所以,这个虚幻的空间,刚好与向氏探测到的西太平洋海域重叠,他们才能通过卫星探测到定位器的信号。 “传送门连接另外的城镇?” “一个城就是绝地城。” “整个幻域有几座城?” “五。分别是幽冥、绝地、曙光、希望和欢乐。” 向奇听着递进式的地名,不禁起疑,该不会是像通关一类的游戏吧?只不过在这幻域里得用命来玩,而且,没有读档和重新开始的功能,一次过,死了就是gameover。 目前,他只知道幽冥城的通关条件是收集五千个命魂,也就是说,要干掉五千个丧尸,然而到现在,他所解决掉的数量,五个手指都数得过来,五千,那得杀到什么时候?其余四城的通关条件,难度想必比这个更高吧? 那得耗到什么时候?最终还能活着出去吗?那个把他丢进幻域的人到底是何用意? 未来路途坎坷,生死堪忧,少年眉头紧锁,正低头沉思,莱克忽然站起,隔着餐桌探过半身,凑到少年近前,指尖勾起他项圈的黑宝石吊坠,低下头细看,“这什么玩意儿?有点奇怪……怎么来的?” 距离很近,那股熟悉的香味再次引起向奇的注意。不知是香水还是香料,也有可能纯粹是莱克本人的气息,闻起来还蛮舒服。 “不知道,我也是这几天才发现的。”向奇一边说,一边往向后仰,以便拉开点距离,但莱克捏着黑宝石不放,他一时也退无可退。 “这东西好像能摄人心魄,这么盯着的话,心神有些恍惚,连我都可能会着魔,还好你力量比较弱,否则我已经中招了。” “中招会怎样?” “它会对意志力不够强大的生灵施放蛊惑魔法,”莱克抬起头,向奇可以感觉到对方说话时的吐息,“中招之后,就只能对你言听计从了。” 向奇瞪大了眼,没想到这玩意儿还挺邪乎,有了这宝贝,自己算不算如虎添翼?不对,对于一个不会魔法的弱小人类来说,持有这个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眼睛别瞪这么大,你吓到我了。” “谁叫你靠这么近!还不退开?” 莱克非但没退开,反而一扯项圈,将少年又拉近了几分,轻声斥责:“你这小骗子,还说自己没什么经验?这么贵重的宝物到底怎么来的?该不会是定情物吧?难道你已经名花有主啦?” “什么定情物!这东西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来的,你少胡说八道!” 向奇用力一推,莱克只好松手,重新坐好,“这宝物虽然稀奇,不过你要记住,它对亡灵无效,对意志力强大的生灵也无效。到时可别傻傻分不清,耽误了逃命的良机。以人类的力量来看,能被你蛊惑的,可能也就些虾兵蟹将,真是暴殄天物。” 向奇心生疑惑,不明白那个把他丢进幻域里自生自灭的神秘人物,为什么要给他这个?而且还去不下来,也不知此前是怎么套上的。 “幻域的出口在欢乐城吗?” “听说是,不过我们还没打通曙光之城的关卡,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话说,你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出去么?” “又不是我自己要来的,你们的游戏我没兴趣参加。” “既然来都来了,何不就此好好享受,说不定还可以认识一些有趣的人,见识一些有趣的事。” 这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倘若同是弱小的人类,就能明白他现在的顾虑。前方的游戏,恐怕是一场又一场地狱修罗场。 “等你收集了几十万个命魂后,相信你也会变强的。” 向奇表面平静,内心却是叫苦连天,几十万……这还是整个幻域中最容易通过的关卡,他要操到何年何月才能回家? 担心归担心,进食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松懈,吃完了这顿,下顿在哪还不知,所以只好如此未雨绸缪。 向奇把陶土盆里的渣渣都刮进自己碗里,对面的人忍俊不禁,“锅里还有,我再给你盛点儿?” “好,谢谢。” 莱克转身又端进了满满一盆,往桌上一放,“再来一猪槽,努力长膘吧小朋友,瘦得跟铅笔似的,想吃你还不好意思下口。” 向奇心说听不见听不见,莱克这人虽然嘴上花花,心肠却是热的,跟他搞好关系,以后说不定可以少吃点苦头。 他乡遇故知 向奇从莱克那儿得知,除了幽冥城,其他城镇的通关任务都需组队完成,队伍人数在四到六之间。到了绝地城,只有三天时间可以寻找组队伙伴,如果在这期限内没能成功到城镇管理处登记队伍信息,就会自动被幻域结界上的灵力遣送回幽冥城。 二人从小石屋出来,照旧回到了他们此前藏身的储物柜前。莱克叮嘱少年在幻域里千万要小心,别轻易被人料理了之后,遍匆匆离开了。 莱克艺高人胆大,即便周围丧尸环伺,依旧气定神闲,只一抬手,空中万道电光同时落下,紧接着雷声振聋发聩,大地震动,旋即放眼所及之处,再没一个走动的丧尸。他只需一记魔法,身形一闪便没了踪影,留下向奇一人对着满地烧焦的尸体瞠目结舌。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莱克那招华丽的团灭严重打击了少年的自信。期初在应对那些怪物时,他对自己的力量和敏捷都相当满意,毕竟以前在小伙伴当中,不论文武,玩什么都是佼佼者,今天目睹这一幕,自己的实力瞬间被秒成渣。 身为弱小的人类,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用他捡来的剁骨刀一个一个上前去砍,忍着脏臭,托着疲乏的身躯,还得提防着可能被围殴。 没有食物就没法补充能量,收集命魂一事需越快越好,时间对他来说,就是生命,耗时越久,活下来的几率就越小。 然而砍杀五千只丧尸几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务。 向奇在体力充沛的当天也就只砍倒了几十个而已,而且还搞得自己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再这么拖下去他将必死无疑。 剁骨刀的刀柄太粗糙,他的两只手都磨出了血泡,阵阵刺痛。 少年决定到别处看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碰上一两个像莱克那样古道热肠的人,又或者找到些更好使的武器。 即便是用灵力复制出来的城市,这幽冥城也实在大得离谱。 向奇从几处坍塌了的筑物辨别出,这里的原型是叙利亚的首都,被誉为“古迹之城”的大马士革。于是马上联系上在人界的大伯,一分钟不到,那边就给他发来一份有详细标注的地图,并得到令他欣喜若狂的消息——他法国的大舅舅的佣兵机构很久以前曾在大马士革的某处地下室收藏有一批军火,虽然前阵子已被撤走,但在构建幽冥城的时候,或许会连同那些装备一起复制出来了。 不管这个设想是否正确,他都决定去碰下运气。 多亏了这个智能型手表,不但可以开启虚拟键盘当电脑使,甚至还可以不用充电,只需光能或是动能就可以运行,有了它,查找资料都方便许多。 地图上标注的军火库离他现在的位置不太远,不过丧尸无处不在,在去往目的地之前,他得先研究一下地图,制定安全路线。 虽然整座城市惨遭炮火洗礼,但那些由钢筋水泥筑成的建筑物,大致轮廓还是保留了下来,他只需利用那里的格局,以自己为饵把附近的丧尸引到某处,便能暂时清理出一条安全的路线。 他跑酷玩儿得溜,一路飞檐走壁,加之半道上还捡了块滑板,简直如虎添翼,所以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那个地方。 向奇并没直接往那栋危楼里闯,而是先在周围绕了几圈,依照计划,把丧尸都引到事先选定的地方,搞定以后,才进了危楼。 这期间,视频电话一直保持着连通状态,大舅舅赖安在电话那端一步步地指导他如何进入地下室、如何触动地面的机关、如何打开显现出来的电子门。 地下仓库里居然有应急灯,灯光下让人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事实证明,他们的设想没错——在复制这座城市时,整批军火也被一并复制出来。 向奇最先找到的使一款新式的菠萝型手雷,数量还不少,整整装了五箱。 这款手雷在使用时,要先卸掉保险夹,拔出保险销,然后再弹开保险杆,两秒之内扔出去,它的杀伤范围在五米左右,而且爆炸后碎片多,杀伤力强,用来对付密集扎堆的丧尸,再合适不过。 玻璃架子上的东西也让他惊喜不断,几把格洛克冲锋手枪,一挺重机枪,几大箱子弹,此外,还有些辅助工具,如皮绳、搏击手套,甚至还有一副夜视眼镜。 都是好东西! 向奇激动得难以自已,特别是夜视眼睛,有了他在夜间躲避丧尸就更容易了。 他将两把砍骨刀系在皮绳的两端,简单地改装成中程攻击武器,如此就不会被丧尸的肉酱溅得满脸满身了。 目前这个连电子门都隐藏在地下的军火仓库无疑成了向奇最安全的栖身之所,不用随时担心丧尸出现,连续四天都没正经合过眼,今晚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向奇拿到了高级装备,本想先出去试试手,可到了出口听见外头哗啦啦的雨声,便打消念头,索性先睡上一觉,等休息够了再说。 几个小时过去,向奇从寒意中醒来,坐在玻璃台上就听见肚子咕咕直叫。 少年环视室内,心想这里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放置一些食物罐头和薄被。 向奇饿得难受,这些天到处翻找过期的食物也没能翻出什么惊喜,与其干坐在这儿听着肚子唱空城计,不如带上家伙出去转转,就算找不到吃的多杀几个丧尸也好,早点收集够命魂就早点通关。莱克说绝地城很热闹,过了那边要找吃的就容易多了。 随便抓了十几颗手雷,连同十几个弹匣一起装进军用背包,大腿两侧都系上了皮质枪套,并各塞进一把格洛克,然后扛起重机枪拖着子弹带大喇喇出去了。 这辈子从没这么拉风过! 在他五岁时那年遭遇的绑架事件之后,几乎每年都要花上个把月时间练习格斗、射击等技能,由赖恩舅舅旗下的高级精英指导,所以东西早已熟悉,只是第一次实战,他得先练练手,找找感觉。 丧尸的要害在头部,只要占据楼顶制高点,居高临下是最理想的爆头方式,而且据他所知,手中这款格洛克冲锋枪的子弹其实是一种散弹,在射入目标体内后,其中的小颗粒会分散开来,扩大伤害范围。这也是大兵们宁愿被ak47击中,也不想挨这种子弹,因为后者的取弹手术更加繁琐,也更加危险。 向奇直接攀上楼顶,找了个好位置架起机枪,先对着楼下的丧尸一会儿玩点射一会儿改扫射,弹无虚发,个个爆头。 小试一番,只要射程以内的丧尸数量足够,一分钟内随随便便放倒百来个不成问题,这数量是他此前累死累活才砍倒的总和。 不费吹灰之力,也无需再忍受血水的洗礼。 由于手枪没有安装消声器,附近的丧尸察觉动静,都朝这边涌来。向奇正求之不得,搞不好个把小时就能通关。他站起身,冲楼下吹了声清哨,待得三三两两变成一堆堆,便直接丢个手雷下去,然后天女散花般尸块四处飞散。 少年感受着结界反映到意识的数字不停地变化,兴奋得发抖,正杀得起劲,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寒意袭来,不禁大惊,调转枪头猛然转身。 “不要开枪,我是人类。”被枪口指着的人马上高举双手,做投降的姿势。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向奇震惊了。双方回过神不禁异口同声道:“怎么是你?” 来人正是向奇的发小邹来迟。 原来被枪声引过来的不只有丧尸,还有他的发小。 话说邹来迟这家伙是继七个姐姐之后,被大家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的宝贝儿子,所以取名来迟,后来学名改叫邹智。邹来迟家境富裕,外表阳光帅气、智商情商都非常高,从幼儿园开始就能文能武,初中一年级就轻轻松松地混进学生会,第二年当上了学生会会长,此后到了高中部,依然占据着同样的位置。在外人眼里,他是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富二代,倒追他的女孩子队伍排了九条街,只可惜这人腹黑,却总摆出灿若阳光的笑脸,这糟糕的特质,也只有向奇这个跟他有着幼儿园开裆裤交情的发小才能看透。 向奇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在精神疗养院,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也来了?难道你失踪的这一年来都待在这里?为什么没跟大家联系?你知不知道大家为了找你都找疯了?”邹来迟从对面跳了过来,“外面都在传你被恐怖分子撕票了,还有更难听的,说你被变态抓去做发泄工具,总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传闻都有。谢天谢地,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两人先碰碰拳头,然后来个热情的大拥抱。他乡遇故知,有了伙伴就不在孤单无助了,吃苦受罪有人陪的时候,所有苦也就觉得没那么苦了。 发小邹来迟 向奇唯独那些关于自己的记忆,全特么碎片,东拼西凑没个连贯,关于发小的,反而很清晰。 在一年半以前,邹来迟因目睹心爱之人死去一幕,神经大受刺激,从那时开始变得神志不清,每天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只望着前方发呆,什么人跟他说话都似没听见,也不做任何反应。后来他那操碎心的爹不得不把他送进精神疗养院,由专业人士医治。向奇在失踪以前,基本上每天都会去看探病,现在见他康复了,打从心底感到宽慰。 二人拥抱过后,邹来迟无比感慨地拍拍他肩头,两人都有揣了一肚子的话,可此地并不是叙旧的地方。 向奇给邹来迟递了一把枪,“拿着,这家伙比刀好使。” “卧——槽!”邹来迟啧啧赞叹:“你丫开挂啊?这么牛掰的装备怎么搞来的?” 向奇用门牙扯掉手雷的拉环随意往楼下一丢才说道:“下面有个佣兵机构的迷你军火库,虽然所剩不多,但足够咱们通几十次关。” 邹来迟大吃一惊,“不会吧?你们家分公司都开到异界来啦?” “那是我舅舅以前在大马士革的分支机构,不是向氏的。”向奇无视发小你那不是废话么舅舅的就是自己的的眼神,继续道:“这里的主人照着大马士革战后的某一个时间点用灵力构建出来的幻域,没想到连武器也一起复制出来了。” 邹来迟恍然大悟,“你丫真是走了狗屎运,还给你复制了这么牛掰的家伙。丫丫呸的,老实交代,你跟这里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连面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 “对了,”向奇想到发小家的海运生意也做到了中东,说不定也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大马士革西部靠地中海,那边应该有你们家的企业吧?” 不说还好,一提这事儿邹来迟就蔫了,“我去看过了,码头办事处而已,全是些文件,擦屁股都嫌硬。” 那就没辙了。 “你一共灭了几个?” “两千多吧。” “兄弟,悠着点。菜鸟一只,还不了解这里的规则吧?别浪费弹药了,你们家的迷你军火库在哪儿?先到那儿共享一下信息,然后再制定接下来的计划。” 向奇往旁边的危楼一指,“就在那幢楼的下面,跟我来。”挎上背包走前边带路,邹来迟则提起重机枪跟上。 刚才一通滥炸,楼下已堆尸成山。向奇纳闷,这幽冥城的尸体也不见有人来清理,可被毁的残肢肉块却也不是随处可见,都哪儿去了?难道还会复活? 回到地下室的武器仓库之后,邹来迟吃惊地打量着这处绝佳的栖身地,频频点头,“我知道贝利尔家族的投资很广,大到能源航天,小到化工日用化妆品都有,可万万没想到连佣兵生意都染指了,凭你们两家的势力应该也是遍布全球的吧?难不成每一处据点你都知道?” “佣兵机构是我舅舅私人建立的,跟贝利尔家族没关系,跟向氏也没有关系。这地方我也是几个小时前才知道的。” “几个小时前?”邹来迟一脸懵。 “没错。”向奇晃了晃腕上的表,说:“虽说整个幻域都布行了结界,但也并非闭塞的,电话信号畅通,我就是用这个跟家里随时保持联系。” “你丫怎么啥啥都有,我却啥啥没有?”邹来迟羡慕嫉妒恨,愤愤不平道:“我是被人直接从精神病院就出来的,除了兜里剩下的半瓶精神病药,没别的了。”邹来迟掏出药罐问向奇“吃吗?吃了精神病药,保你一天精神。” 向奇推开发小的手,“别闹。” 邹来迟的话让向奇想到自己失踪之前也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的,全身打着石膏,缠着绷带,当时根本就不可能有戴手表,也不可能穿着校服,这一身装备是谁给他换上的? 邹来迟瞥见玻璃台上一套得放整齐的衣服,指着问:“还有换洗的衣服?我真的开始怀疑你跟卡多有什么关系了。”邹来迟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把身上印有“xx精神疗养院”的病号服脱下,迅速换上向少的校服。两人身材差不多,以前也曾换穿过。只是邹来迟这小子抢先一步把他干净的一套给换上了,而向奇自己身上还穿着别人的衣服,但此时也只能干瞪眼。 “卡多是谁?” “就是这个幻域的主人啊。” “都说了我不认识那家伙。” 邹来迟扯了扯校服的衣摆,难以置信地摇头道:“真是令人发指,你居然连香水都有?” “你哪只眼睛见到香水了?”向奇皱眉,越发觉得那家伙神经叨叨的。 “虽然很淡,但是我鼻子灵啊,这衣服香香的,你也香香的。”邹来迟抬手嗅了嗅衣袖,又提鼻子凑近向奇身上嗅嗅。向奇大怒,一脚将那神经病踹开,骂道:“你嗅毛嗅啊?哪有什么香味。你神经病还没治好吗?” “那衣服又怎么来的?你小子很可疑哦。” “可疑个屁!” 这两位少爷打闹归打闹,却是自幼就无话不谈,此番在异界相遇,更是彻夜长谈,对彼此的情况都有了详尽的了解。 邹来迟也跟向奇一样,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这里的废墟中,身上还穿着印有“xx精神疗养院”字样的病号服,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不过他比向奇稍好一点,至少记忆是清晰连贯的,甚至连住院期间朋友来探望他时对他说过的话也都有印象,所以他才知道向氏的太子爷失踪一事。 此外,邹来迟到这儿已一月有余,向奇从他的惨痛经历中得知,即便集齐五千命魂也无法马上摆脱这个关卡,因为要找到另外三个仍未组队的成员是难之又难。幽冥城的丧尸是永远杀不完的,可以说是此消彼长,源源不断,而命魂的数量也取之不竭的。邹来迟记得有一个长相非常奇特的丧尸,他遇见过三次,这意味着,不管它的躯体在之前被毁坏到什么程度,都会被此处的某种神秘力量修复还原,然后循环利用。邹来迟这一个月来反复进出了幽冥城n次,所以才叫向奇弹药悠着点用,以免在n个死循环以后粮尽弹绝。 向奇饿得难以入睡,于是问道:“没食物,你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 这是久留此地所必须面临的最关键的难题。向奇打死也不相信邹来迟这小子早已修得仙身神体,可不吃不喝。 “基本靠捡,偶尔靠骗。” 向奇心想,难怪他偶尔有见到一些空罐头盒,自己什么都没捡到,原来早被这小子给捡光了,可他搞不明白,在这里除了他俩连个带气儿的都没有,能怎么骗?骗谁? “每砍完五千个丧尸,就赠送一次绝地城三天两夜的旅游大礼包,我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到那边去卖一下色相,问些漂亮美眉要点吃的。” 这个可以有! 邹来迟的异性缘向来不错,从前不仅是少女杀手,甚至还有些熟女教师都忍不住对他发花痴,羡煞多少相貌平平智商一般的男生。 向邹二人每天都在传送门附近守株待兔,可就是不见有哪只老兔或新兔打这儿经过,不禁怀疑这幻域是不是再没新人加入。 在等待期间邹来迟时不时拍大腿懊悔:“曾经有三只怪物来找我组队,当时我嫌它们丑,没有珍惜,可现在饿得皮包骨头才后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对那三个丑东西说yes,ido。如果要加上期限,我希望是立刻!马上!now!” 向奇暗里庆幸这小子拒绝了,要不然现在就只有他自己在这儿挨饿了。 “三个?同时?” 这数字未免有点蹊跷。向奇到这里的时间虽不及邹来迟久,但也快一个星期了,这期间一个都没见着。 “嗯,感觉不对劲,所以我说力量太小,想要再留一阵子,结果苦等到现在也不见他们出现。” “果然有猫腻?” “你也这么觉得吧?我蹲了这么久才碰见你,那三只却是过去了之后,就组队成功了。不过,如果现在它们再找来的话,就算有诈,我也想干脆就跟它们走算了,我真的好饿。” 一提到饿字,两人的肚子都咕噜噜地来了个双重奏,邹来迟在废墟中翻找来的为数不多的过期食物,在前天已全部告罄。 “你还差多少命魂?”邹来迟哀怨道:“要不用两个手雷搞定?我们先到那边找点吃的,我快不行了,稍微一动就两眼发黑,再不吃东西就饿死了。” 这二人此时都显得意志消沉、精神萎靡、心情沮丧,没什么比食物更令人振奋了。 邹来迟早来一个月,实力早以甩了向奇一大截,他的进步快到令人发指,且不说力量,就连敏捷性也提升了许多,看他被丧尸里三层外三层等围困在当中,依然镇定自若,手中的长刀耍得极其潇洒,雪亮的刀光不但将自身护得严实,还能生出凌厉的刀风,并将周围的丧尸削得七零八落。向奇为了赶上发小,没再借助热武器,而是老老实实地用那捡来的剁骨刀加强体能训练。 遇袭 邹来迟说他瘦了,向奇自己也感到体能比以前差了许多,人家砍一百面不改色,而他的放倒的还不到人家的三分之一就喘得跟狗似的,想起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各项运动都是势均力敌的,可现在被甩了九条街,向奇郁闷得不行。收集命魂慢,被围攻时还不时得靠外援才能脱险,他唯一的优势是熟悉人体构造,知道在什么部位下刀可以最省力地切下丧尸的头,总之,尽量以最小力道达到最大伤害,绝不盲目乱砍,绝不无谓的浪费体力,也就藉着这点小聪明弥补体力和灵敏上的不足。 当两人各自丢出几颗手雷一次性把所欠的命魂搞定,才得以来到传送口。 邹来迟打量着狼狈的同伴,再低头看看同样狼狈的自己,一副伤脑筋的表情,“咱们这鸟样还想去骗吃,不被打出来就该烧高香了。” “你以前都怎么骗的?”听丫的口气,似乎真有出卖色相之嫌。 “绝地城有个漂亮的餐厅老板娘,对我还不错,每次去找她,都有免费的吃喝招待,凡事不过三,可是我都已经去过五六次了,脸皮再厚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如果这次还带上个拖油瓶,我担心她会翻脸。” 拖油瓶仨字儿令人无语,向奇翻了个白眼腹诽,这家伙当他自己带孩子改嫁吗? “除了骗,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我们还可以偷,不过被逮到的话,可能会被打死。这幻域里的人尚武,各界族类都非常好斗,在大街上时不时会有人跳出来找人挑战,当场就能打起来,其它的人也不劝阻、不避让,只管起哄看热闹,所以渐渐就形成以大欺小、以强欺弱、以多欺少这种简单粗暴风气,像咱们这种身无分文的弱小人类,还是小心谨慎点好,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不是骗就是偷? 堂堂船王的公子,竟是满肚子坏水和馊主意!发小的无赖再一次刷新了道德底线。 “我问的是正常途径。” “正常途径啊?”邹来迟一脸不抱希望的表情道:“机会微乎其微……” “那还是有咯?” “嗯,之前有个精灵族的妹子建议我去塔楼广场的告示栏看看,那里经常张贴各类任务单,只要揭了榜做了任务就能有赏金,可是僧多粥少,咱们根本就抢不过人家,上次我好不容易搞到一份找草药单,结果忙活了一天,还没来得及交差,就让人半道给拦截了。三头狼人加两只蜥蜴人,我寡不敌众,被揍得够呛,所以啊,没本事守住劳动成果,就不要去揭榜,省得有能耐做任务没能耐领赏。” 虽然商量不出结果,但还是决定先过去看看,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二人穿过那道绿光灵力流动的传送门,眼前顿时豁然开朗。这座城并不像名字那样让人丧气,它有着幽冥城所没有的生气,相较于阴森破败和死气沉沉的氛围,这边明显温暖了许多。久违了的喧嚣,尽管还远不如他们所熟知的人类现代文明,但也足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了。 两个可怜的人类,除了一身的血污和尸臭,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让人盯上的。众生灵对刚才幽冥城过来的小乞丐不感兴趣,有的甚至还很嫌弃地掩住口鼻,远远避开。 邹来迟气的压根发痒,恨恨道:“你看你看,那些丑东西什么眼神啊,本少爷在人界好歹也算是上流社会的精英,现在竟被这些丑东西给看扁了。算了,还是先去找吃的,懒得跟它们计较,省口气来暖暖胃好过了。” 向奇无语,有什么好生气的,物种不同,审美也不一样吧? “这边哪里有河流?我想先洗澡。” 向奇来到幽冥城之后,除了跟莱克回家的那次,就没能好好地洗过一次澡,虽然淋过几次雨,可总觉得洗不干净。 一说洗澡,邹来迟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对啊,河流!我上次去草药坡做任务,发现附近就有一条河,河里有鱼!我们直接过去好了,既能填饱肚子又可以洗个痛快澡,一举两得呀!离这不远,跟我来。” 邹来迟不愧是来过四五次的,对局部地区多少有点了解。两位大少爷急不可耐地直奔河流方向而去。 没有香皂沐浴露,向奇只能抓几把河底的细沙,搓洗身上的污血,正忙得起劲,突然听邹来迟大喊“有鱼有鱼!” “在哪儿?” “那里!那里!” 向奇顿时来了神,瞪着两只饿得发出绿光的大眼睛朝水中一通扫。 真的有鱼! 向奇一阵激动,猛地扎进水里,邹来迟也同样没闲着,他二人此时像极了两头棕熊,在河里一抓一个准,将鱼提出水面就直接往岸上砸,一会儿的功夫岸上都是满地蹦跶的鱼。 “哇塞,连这玩意儿都有。” 向奇扭头看去,就见发小提溜出一条量尺来长的蜥蜴,爪子上的钩又长又利,若是被那东西抓到,保准皮开肉绽,还好那家伙被拎着尾巴,倒吊在半空倒还安分。 邹来迟抡起蜥蜴,将那东西拍死在石头,然后往地上一扔,便爬上了岸。 “阿奇,顺便把我的衣服也洗了,我先生火烤肉。”邹来迟身上不停地滴水,光溜溜地什么都没穿就直接忙活起来。 “衣服借你穿就很不错了,凭什么还要我来洗?”向奇愤然问道。 “谁叫你有洁癖咧?你不是还没泡够吗?那就继续泡,顺便洗一下衣服啦,我生火煮饭啦,你还要不要吃饭啦?这叫分工,懂不?” 可恶,自己有洁癖就该洗衣服?坦白讲,比起洗衣服,他更想玩一下钻木取火,野外生存的节目他看过不少,那些原始的技能看起来相当有趣。 不过看到光溜溜的发小一边遛鸟一边找柴火的辣眼画面,他心理便找到力量平衡。邹来迟回来时腰上已用棕榈叶围成一条迷你草裙,那模样滑稽可笑,特别是后来草裙被火燎了的时候,那德性更是蠢不可及。(尽管向奇百般嫌弃,但最终也还是穿上了邹来迟顺便帮他准备的,没有换洗衣物,唯有勉强以此遮羞。) 有了子弹中的火药做引子,钻木取火就高效了许多。 “我去!这蜥蜴真是瘪得离谱!皮包骨,毛都没得吃。” 邹来迟砍下蜥蜴的尾巴直接放火上烤,然后拎起剩余的部分对着向奇晃了晃,然后咻地丢到一边去了。 两位少年正值发育期,饭量正处在人生的巅峰时期,再加上长期挨饿,岸上的那点食物是不够填肚子的,所以向奇任务繁重,泡澡洗衣的同时,还要继续捉鱼,那架势,估计不吃到河里的鱼虾濒危是不会罢休的。 直到岸边香味四溢,而邹来迟借着看看熟了没有的试吃已经在那儿开动了,向奇心急火燎地上了岸,也不先将衣服上的水拧干,直接往树枝上一挂就赶了过来。 这俩货活像饿死鬼投胎,一通狼吞虎咽,甚至连骨头都没吐。静悄悄的,谁也没说话。 二人吃得正欢,忽见邹来迟神色一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向奇便也停下动作,侧耳倾听。 远处好像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正朝他们这边过来,不知是野兽,还是绝地城的异族生灵,一定是循着肉香过来的。 邹来迟悄声道:“在我背后两点半的方向,大概五十米的地方。” “数量不少,好像有六双脚的声音。” “靠,来者不善!”邹来迟说着伸脚去勾一旁的长刀。 对方显然已发现自己行踪暴露,双方距离相隔不远,便索性冲了过来。 还没能看清这六个家伙的族类,只知一个个来势汹汹,速度最快的闪电般到了邹来迟身后。 邹来迟的长刀还没来得及出鞘,就听见后上方破风的声音,当即双手抬刀,挡住了敌人的攻击。伴随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邹来迟顿觉虎口发麻,军刀险些脱手。 向奇直接从火堆里抓起两根火把,一支燎向偷袭邹来迟的精灵女,另一支则扔向袭击自己的人。向奇帮发小解围的同时,也为自己争取到一点时间,他一翻身滚到背包旁,迅速掏出格洛克,两个点射放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 “这是什么?” 这群没见识的异类都没见过人类的热武器,还以为这两个人类会使用魔法。腹部中弹的女精灵痛苦地看着自己身上的枪伤,一脸惊恐,另一个被击中的是个一脸妖纹的男人,也已然没了刚才的气焰,其余几个也震惊得不敢贸然动弹。他们原本以为偷袭两个人类必然万无一失,没想到连人家一条毛都没伤到,而己方的人已有两个挂彩。 “阿智,接着。” 邹来迟是户口本上的名字,而邹智则是学名,小伙伴们私下打趣时都喜欢叫他户口本上的名字,但正经时候,一般也是正经称呼。 向奇趁敌人还没回过神,已将一把格洛克扔给发小。 “小心走火!”邹来迟大惊失色,生怕自己被误伤。 “保险杆在扳机上,自己开。” 他们所持的这款格洛克,扳机式保险装置是双扳机结构,前面吐出的小扳机是保险杆,只有先压下小扳机才能扣动主扳机,而另外的击针保险是在扣压扳机时才会打开,所以即使手枪在上了膛的状态下从高处坠落,击针都不会撞击底火,比起其它的枪支,这款的安全性能要高出许多。 裸奔 偷袭向邹的这支队伍有两女四男,除了袭击邹来迟的那个是精灵族的人,和身体保留毛绒耳朵和尾巴等特征的兽人之外,其余几个他二人就不会辨别了,毕竟两少年初来乍到,还有许多物种辨识不过来。 他们当中的一男一女看似同一族类的人,头上长犄角,额头、脸都有不规则图案的暗纹。男的犄角只有一支,没有独角兽优雅,体格上看着更像犀牛,而女的则是两支绵羊一样的小犄角,弯曲地拐到耳背后,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发饰。其余两个的形貌跟人类的形貌就差远了,说是怪物亦不为过,一个粗笨的大块头一身的暗绿色皮肤,灯笼一样凸到眼眶外的眼珠,大圆的酒槽鼻,吻部后缩,嘴角一根倒长的黄色獠牙伸出唇外,另一个是个身材矮小的侏儒,宽大的红色长袍将他衬成一台古老的座钟,手中拽着一根用来投掷物体的铁索。 人类的子弹似乎对那头长犄角的男子不管用,子弹在他肩膀上留下的枪眼很快就自行愈合了,紧接着,他地抬起头,表情怪异,憋着气像便秘般,看着都叫人难受,不一会儿,那枚打进他体内的散弹竟悉数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男子用手掌接住,盯着那些金属碎片一脸的迷惑,“这是什么武器?速度是很快,不过却是有惊无险的破玩意儿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犄角男看过之后将东西随手一扔,对毛绒三角耳说:“你帮她把这些东西取出来。那种东西没有魔力,对魔力强的人不起作用。红莲跟我一人对付一个就够了,其他人待着别动。” 魔族男子俨然是小队的老大,交代了几句便与另一只叫红莲的魔女欺身上前,他们身后的绿巨人忽然道:“老大,给他们留全尸,千万不要有外伤,象牙色皮肤很难找,应该可以卖个好价。”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两个小哥哥长得真俊啊,老大,要不我们先抓来养几天,玩够了再杀好了。” “养自己都养不过,你还想要养宠物?不行!不过他们的脸真心不错,当奴隶卖应该比两张皮赚得更多,尽量活捉。” 听了那几人的话,向邹二人顿觉头皮发麻,贩卖人皮和人口在绝地城都属合法,在这个尚武再加上弱肉强食的世界,要想活命,打不过就只能跑! 可对方是恶魔啊,普通人哪里跑得过这种怪物?跑不过也得跑,被逮到的话,不是被贩卖就是被剥皮! 向奇和邹来迟对视一眼,都打定开溜的主意,悄悄拎起背包,并默契地制造机会。向奇瞥了有篝火,咬下手雷的保险销,一把丢进火堆里。 邹来迟马上挥刀,刀风将爆炸的气浪和炭火导向敌人那边。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配合得相当默契。 邹来迟这一个月可不是白练的,刀风凌厉,不但把炭火导向敌人,还把冲向他们这边的气浪也给压了回去。 两人能整出这么大动静让敌人始料不及,猝不及防间,慌乱散开。趁敌不备,两少年撒丫子跑了。 待那几人手忙脚乱地拍掉头上和衣服上的火炭,才发现那两人已没了踪影。 “两只狡猾的小兔子,居然敢耍贱招,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恶魔女往少年逃跑的方向一指,“他们的气息在那边,我们快追。” “拿刀的那小子有点本事,还有他们的武器虽然没魔力,但威力也不小,红莲你小心点,能活捉最好,不能的话就算了,反正我们一开始的目的只是宝石项圈,拿到那个就够了。” “放心,我们一定能活捉猎物的,这么俊俏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见,怎么也要先玩个够再杀呀。” 向邹二人逃跑时没来得及拿衣服,他们唯一的一套衣服现在正挂在河岸的树丫上滴水呢。 两个围着草裙的野人大白天被追人着到处跑的画面本来就很滑稽,再加上邹来迟的似乎没系紧,伴随着每一个步子的振动,愈发变得不牢靠,要掉不掉的看了看让人着急。 这两位华贵优雅的少爷曾几何时这辈子还从没像现在这么狼狈过,来到这鬼地方,人生经历短短几天就丰富得膨胀了。 邹来迟跑起来脚底生风,若是只有他自己,要甩掉那两个恶魔也不是不可能,可如今有向奇在,他总不能撇下兄弟自己逃命吧? 邹来迟刻意与向奇保持相同的速度前进。 两人奔跑时,还不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动静敌人马上就要赶上是,于是跑着跑着还不忘回身放几枪。 独角恶魔刚吃过子弹,知道那东西虽然不会造成致命伤,但被击中时的滋味也不好受,所以一见枪口指向他,便咻地躲到恶魔女身后。 恶魔女之前看他中弹时,好像有什么反应,所以也不以为意,只是一时不明白同伙此举的用意。 向邹二人用的是冲锋手枪,一分钟可连续打出1200发子弹,所以刚才那一下就有十来发全招呼到魔女的身上。 “好痛!”魔女顿时止步,痛苦大叫“你这混蛋,会痛的,你怎么不早说?是故意的吗?” “只是一点点痛,干嘛生那么大气?” 魔女破口大骂:“一点点痛你还躲我后面?你这个恶魔!” “谢谢夸奖。” 恶魔男话音刚落,身形一闪来到邹来迟近前,趁他未及反应,伸手扣他的手一扭,将枪口抵上邹来迟额角。 “不如你自己也来尝尝这东西的滋味如何?” 两少年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上来了,眼看大祸临头,却又无计可施。 邹来迟扣在扳机上的食指正吃力地与恶魔按压下的指力相抗,因双方力量悬殊,扳机最终被扣动,“咔嚓”一声,邹来迟差点没跪地上,原来子弹打完了,他福大命大,真是虚惊一场。 “嗯?怎么没东西出来?难道不是这么用的?”又听到几声咔嚓声响。 向奇扭头见魔女正忙着将子弹逼出,立马心生一计,疾步来到魔女身旁,胳膊搭上魔女的肩,另一手从斜挂的背包里拿出两枚手雷,冲着邹来迟那边的恶魔喝道:“放开他,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人类的东西对我们没用,你威胁不了我。” 恶魔男语气悠哉,动作没有一丝退让,但恶魔女不干了,刚才他们几个已见识过手雷的威力,那东西的杀伤力远比手枪大得多,当即神色大变,颤声问道:“喂,就算不死,这个会更痛吧?” “何止会痛?”向奇低头对魔女粲然一笑,软声地解释道:“你刚才也看到了,那还只是一个的威力,这种东西,我背包里还有十来个,要是同时爆炸的话,咱们四个都将尸骨无存。我想请问一下,身体被炸碎了,肉块四处飞溅,那样子你们魔类还能活么?” 魔女闻言本是一脸惊恐,可抬头见到向奇令人神迷目眩的笑容,不知不觉就看呆了,这少年唇红齿白,眉眼间有着一股勾魂摄魄的魔力,与之对视不由得心荡神驰,此时此刻,即便死在他的怀里也甘之如饴。 对视间,那魔女竟流出了两道殷红的鼻孔流,向奇见状顿时无语了,原来花痴是不分种族的。 “喂,红莲冷静点,你是有多缺男人!” 她的同伙被那两道鼻血给气得直哆嗦,魔女不以为然,擦干净血,索性转身鲜廉寡耻地往向奇身上贴,一边蹭胸一边发嗲:“这位小哥太帅了,我活了几百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要不我们别管那两人了,你跟我走吧,我可以护你周全。” 向奇心里一阵恶寒,刚要推开对方,不料这女的双臂挂他脖子用力一勾,两人便摔倒在地,魔女一翻身,就骑到了少年身上,并开始对其上下其手。 要知道向奇此时只腰上围着一条草裙,其他什么都没穿,而草裙又是用细长的棕榈的叶子做成,如此被那女人放倒,再一个乾坤倒置翻身,腰上的细叶都散落到一旁。 看情况,这恬不知耻的女人是想当着别人的面在这里把他给那啥了。 被惊呆的不止向奇本人,还有他的发小和那个独角恶魔。 “红莲!你这女人怎么这样?给我差不多一点!真是不像话!” 这回轮到恶魔男子暴跳如雷,就在这时,邹来迟倒提刀柄,反手将刀往身后刺,恶魔猛然回神,把邹来迟往前一推,自己同时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攻击。 邹来迟转身,挥刀追击,打算就此跟敌人拼命,气势凌厉,刀风卷动着地面的沙石,所到之处,地面上留下一道道裂痕。 作为人类,这样的攻击绝非寻常,加之与他过招的恶魔此时全然心不在焉,又或许说,完全不把对手放在眼里,只一味躲闪,并不时看向自己那恬不知耻的同伴,此时正骑在另一个男人身上又亲又摸。 对手的注意力被分散,邹来迟岂能错过这一良机,于是攻击越发勇猛,出手快如闪电,甚至一度划伤了恶魔的脸。 与魔族相比,邹来迟的攻击终究是小儿科,他的路数尽数早被看穿,要不是恶魔无心恋战,战局也过不了几个回合。 话说那女魔头把少年压制在地上,吃尽了豆腐。向奇脸上脖子都被亲过,身体也被一通乱摸,但即便身上的贴着软玉温香,向奇仍觉阵阵反胃,巡遍全身的恶寒令他忍无可忍。 “你这女人,该不会是来真的吧?” “小哥,这里好吵,我们去找一个不被打扰的地方继续好吗?” “红莲,你给我收敛点!”独角恶魔暴怒,已灵力直接将邹来迟逼退,继而转身朝向奇那边飞奔过去。 “滚开!离我远点!”就在这时,向奇感觉到牵制自己的力道突然撤去,便直接一脚将魔女踹飞。 魔女刚好被飞身而来的独角恶魔接住,站稳时却见她眼神变呆滞,推开独角恶魔,梦游远远地走到一旁,痴痴望着向奇。 “红莲?你怎么了?说话啊。” 恶魔发现魔女不对劲,摇了摇她肩膀,却不见反应,像丢了魂似的。 “人类,她怎么会这样?你对她做了什么?” 蛊惑 对于魔女的反常,向奇也是一脸茫然,脑海重温刚才那几乎不可描述的画面,发现那魔女似乎在碰过他项坠的黑宝石才变得反常。 莫非魔女是这枚黑宝石的魔法? 他记得莱克几日前说过,这黑宝石会对意志力不够强大的生灵施放“蛊惑”魔法,中招之后,心神受控,会顺从宝石主人的心意行事,所以刚才他大叫滚开,离我远点,魔女才会乖乖地走到那边去。 向奇尽管如此推断,但仍旧不敢肯定,于是试探地下达命令,“杀了你的同类。” “遵命,主人。” 魔女顺从地答声,然后掌心向上一摊,霎时凭空现出一根长满倒钩的长鞭,旋即“刷”的一声响,长鞭撕裂空气,如灵蛇般袭向独角恶魔。 “竟然叫他主人,你是疯了吗?”恶魔尚未搞明白状况,只一边闪躲一边观察同伴,“红莲,快住手。我是你哥啊!” 心神受控的人除了主人,其他人的话都听不进去。 邹来迟看着敌人狗咬狗,不禁咧嘴乐了,走到向奇旁悄声问:“那老娘们儿着了什么道?怎么变得这么听话了?” “就是这项坠上的蛊惑魔法。”向奇想到邹来迟的子弹已经用完,于是拿出一盒弹夹给发小,并小声建议:“趁现在开溜吧?” “不急嘛,照他们这打法,一时半会儿的还结束不了,不如我们先看会儿热闹。”邹来迟虽这么说,却笑得贱贱的将向奇上下扫了几眼,阴阳怪气道:“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啊。” “无双你个头!”向奇一伸脚,邹来迟一扭腰,那一脚踹了个空,“本少爷差点就被那女人给办了,你好意思在这取笑。” 邹来迟动作过大,腰间的棕榈叶草裙突然松开,闪躲时,还不得不拿手按住裙带,这才没滑落。这家伙一边将裙带扎紧,一边没正经道:“公子请自重,小女子卖艺不在身。” 魔女的攻击力显然不比她的同类强,见久攻不下,便收去武器,双手开始迅速打着法结,向奇虽然没学过魔法,但是看那手法,就知道她要用魔法。 “红莲,你来真的啊?” 恶魔想要制止却已不及,魔女的手法极快,他才刚跨出几步,就见一条火龙从天而降,直直朝他冲下。恶魔无奈,只好具现出自己的利剑,与火龙周旋。 这情形对于人类来说,兼职像是一场盛大的3d魔幻电影。 恶魔的铁剑被一层淡红色的微光罩着,从火龙的脑袋中间劈下,火龙被一分为二,被毁的火龙无法再度凝聚成形,索性散做满天火雨降落。 邹来迟担心被火雨波及,急忙站到向奇身前卖力地挥刀,借着刀风驱开面前的火雨。 而恶魔则迅速将魔女扑倒并护在身下,附着在剑身的灵力震开火雨。 这辽阔宽广的草药坡,被这火雨烧毁了一大片,还好坡上的花草矮小稀疏,倒也不必担心会引发山林火灾。 双方在火雨过后都安然无恙,各自长出一口气,不过待地上那恶魔起身时,向邹两人方知大事不好,刚才看得着迷竟忘了逃跑。这会儿那魔女不动了,就没人来帮他们阻挡这独角怪了。 “来了来了。”邹来迟紧盯着敌人,并将向奇往前一推,挡在自己面前,“快快快,用同样的招数把这男的也收了。” 恶魔本来正朝他们走来,可看这两人的架势,突然一怔,随即止步,不敢再冒然向前,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说道:“没想到你还会阴系魔法。算我们看走眼了,山水有相逢!” 恶魔说完抱,抱起自己的妹妹一闪身消失了。 恶魔一走,两少年虚脱地瘫坐地上。邹来迟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嘴里念念有词:“感谢邹家列祖列宗,感谢各路神明,谢谢你们保佑,回头一定搞几头烤全猪祭拜你们。” 关邹家列祖列宗什么事?关各路神明什么事?要不是他向奇牺牲色相,今天岂能全身而退? 邹来迟察觉一旁愤恨而鄙夷的眼神,立马解释:“欸,你不懂,做人一定要有所信仰,精神上有了依托,遇事才能淡定,做事才能冷静。” 向奇面无表情,话语也不夹杂情绪,“你淡定冷静地把我推出去挡子弹?” “事实证明,这招管用啊。你不是也同意我的做法所以才乖乖被推的嘛?再说你小子运气一向不错,一定会有神明眷顾。” 邹来迟一直都是个无神论者,可近来他给人的感觉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是精神疗养院医治得不够彻底?还是自己失忆症作祟?向奇默默地看着发小,突然问道:“你是直接被人从精神病院带出来的?” 这话之前不就告诉过他了嘛现在干嘛重提 “你什么意思啊?几个意思啊?”邹来迟搡了发小一把,继而道:“虽然我的确是从疗养院出来的,但是,我精神和神经都已经没问题了。” 向奇直盯着对方不说话,邹来迟急了,“我是说真的,那时候菲菲的死对我打击是挺很大,不过虽然我一直静坐着不说话,但是心里却什么都明白的,我只是不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你哪儿不能静非要去神经病院静?” “诶,你这话说得有意思吗?疯人院那种地方是我自己要去的吗?还不是我那不懂事的老爹非要送我去的。这是我人生的黑历史,我不想再提了。” “那是什么让你愿意与人交流的?” “欢乐城的一个愿望。” 向奇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时隔一年,御菲菲的尸体也早就火化了,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了。不过邹来从的心思他懂,都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但换做是自己,也会这样,不放过这样一个可能性,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几率,也不惜一试。 这俩货在草药坡逗留了一阵子,光溜溜的架不住冷风嗖嗖地吹,最终决定回河边看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回衣服。 “老天保佑,衣服千万千万别被那几个孙子搞走了,要不然我们就只能裸奔了。虽然这里民风彪悍,连娘们儿都那么粗犷,不过有你在,我应该是安全的。” “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向奇没好气道:“要裸奔你自己裸奔,反正仓库里还有一套病号服,我的了。” 虽然上面还印着“xx精神疗养院”几个刺眼的大字,但也比裸奔强。 “唯一的一套,怎么着咱们也是轮流穿吧” “刚才是谁牺牲色相救了你一命” 这话一出邹来迟立马蔫了,内心有愧话也没了底气:”是你。” “那还跟我抢衣服不?” “不抢了。xx精神病医院的病号服归你所有,我裸奔。” 他们此番多虑了,不要说人类的怪异制式那几个异类看不上,那他们的块头,就算看上了也穿不下。两人回到河边时天色已晚,偷袭的人早已离开,而他们晾在树丫上的衣服还在迎风飘扬。 邹来迟喜出望外,嘴上谢了一番天地,将已晾干的衣服收下,一边穿上一边说道:“算他们有良心,没给丢水里,不然我就真得裸奔了。” 二人在河边林子里搭了个简易的草棚,提心吊胆地边过了一夜。 次日清晨,邹来迟还是带上拖油瓶到他常去的那家餐馆了,不为吃喝,只为借地张贴找人组队的小广告。由于幽冥城那地方一个月也见不到几个生灵,想要尽快组队,唯有撬别的队伍墙角,或是安插进别人的小队中。不过用膝盖想也知道,凭他俩的实力,不会有人愿意跟他们组队的,除非是像昨天觊觎他们长相那类女魔头,那还是算了,少给自己惹麻烦。 小餐馆的老板娘是一只完全拟化成人形的兽人,本体是一只白狐,骨子里透着股狐狸的妖媚和风姿,让人赏心悦目。 而美艳的老板娘在惊艳住别人的同时也被别人给惊艳到了,特别是邹来迟今天带来的这位,看得两眼发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态度非常热情,完全没有被叨扰的意思。 邹来迟向老板娘说明来意,而对方也很乐意为他们效劳。从昨天的女魔头到今天殷勤的老板娘,二人深感这幻域也是一个看脸的世界,花痴不分种族。 为免引来花痴,两人决定暂时回避,于是一番乔装打扮便直奔塔楼广场去了。那地方类似公会,消息发布和任务发放都在那个地方,他们初来乍到,身无分文,不得不去碰碰运气。抢到一两个任务,多少能换到些口粮。 幸亏向奇拥有一个私人武器库,在武器方面省下一大笔开销。 目测广场有十个足球场那么大,聚满了各种族类的生灵,喧嚣繁华,好不热闹。热别是任务榜单公告处,更是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一般来抢夺榜单任务的大多是为人正直但力量弱小的小角色,有能耐的生灵才不屑赚这点小钱。 邹来迟知道向奇喜静,向来讨厌人多的地方,所以让他在一边等着,自己东钻西钻地就挤进了人群中。 向奇看着狂热的人群有些无聊,左右看看,见塔楼前有护卫看守,那一带的人比较少,于是就走了过去。 上次莱克临别前告诉他说来塔楼就能找到他。向奇抬头看着这幢通天巨塔,不知道他住哪一层哪一房间。 他后来才知道,在这全城最高的塔楼拥有一套房间意味着什么,因为那是实力权力财力的综合体,只有身份高贵的神祗和各大族类的领主才能居住于此,此外,还有个别在历届决赛中拥有不败战绩的强者才拥有入住资格。 莱克为人古道热肠,而且向奇对他有一见如故之感,可即便如此,少年此时却丝毫没有要进去找他的意思,总觉得落魄时找上门,有点乞丐的意味,孤冷高傲的少爷拉不下那个脸。 敲诈 开阔的广场上人声鼎沸,欢呼声和惊叫声此起彼伏。远远看去,那欢腾的场面给人以喧嚣繁华之感,可实际上却充斥着血腥和暴力,由施暴者的冷血残酷和旁观者的麻木不仁交织而成的错觉。向奇心知眼前的一幕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那些深藏在水下的极致的疯狂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浮现出来。 虽说人类的世界也没有真正的和平,但少年生长的地方是一个繁荣安定的国度,绝大多数人都懂得珍惜当前的和平,所以他对这个世界的残暴特别反感。 向奇正百无聊赖地等候发小,这时远处一只红色的章鱼进入了他的视野。 那只章鱼身高三尺,这么大个儿的向奇以前也见过,只不过像这种成精的却是第一次见。红章鱼的大圆脑袋跟个足球差不多,八只触脚有四只在地上行走,其余的则被当作触手,左一袋又一袋地提着一大堆东西,身前捧着一大篮子紫色的树果,独自一人在人群中穿梭,神色焦急,左顾右盼着,似乎在寻找走散了的同伴。走着走着,不留神绊到了脚,一个趔趄怀中的树果便散落一地。章鱼纵有八只手,这时也是手忙脚乱,追着骨碌碌满地乱滚的果实,顾得上这个却顾不上那个。情急之下,脑袋的红色变得更深了。 向奇看着眼前的光景,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自己向林小牙告白时的情形,当然,手忙脚乱的那个绝对不是自己—— 那是他为了小芽转校的第一天,知道那家伙嘴馋,所以上学时特地带上一大盒巧克力,早早地在教学楼的楼梯口候着,目标出现以后,就拿出单独包装的巧克力一颗颗地往她脑袋上丢。那丫头一开始想骂人的,可看仔细之后,马上换了个脸,呵呵傻笑着猫腰捡东西。 她当时捡东西的模样跟这章鱼精很像,向奇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尽管向奇的记忆混乱,但那天的情形却历历在目,毕竟是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那天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仅凭一盒巧克力那丫头就答应做他女朋友了,非常好骗。 林小芽双手捧着巧克力,来到楼梯转角时,突然看见背对阳光而坐的他,那个瞬间手中的巧克力洒落脚边。后来她说那个时候,看到他身上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以为自己看到来了天使,帅气得令她忘记了呼吸。 而那个时候的自己亦有同感,林小牙一直都是个耀眼的女孩儿,不管到哪儿,都能锁住旁人的目光。 “嗨。” 失神了半晌的自己率先打了个招呼,并故作镇定地送上个绝杀笑容。让他如此费尽心思耍帅的人,林小牙是第一个,而他也非常了解自己的魅力,知道怎么做便可水到渠成。 “小奇?”林小芽边打量他身上的校服边说:“你怎么穿我们的校服?是转学过来了吗?” “嗯。我转到你们班了,林小芽同学,我是新生,以后还得麻烦你多关照了。” “你该不会是为了我特意转学的吧?”林小芽腆着脸问,略显苍白的双颊泛起一片红霞。 “不是该不会,而是本来就是。那天我们在一起时都很开心,所以我想问你,林小芽同学,要不要跟我交往?”当时的语气尽量显得云淡风轻,不过向奇很清楚他发烫的耳朵出卖了自己。 这不是平常的节奏,不过林小牙也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林小芽乐不可支,假惺惺警告:“我很难缠的哦。” “没关系。” “粘上了就别想甩掉的哦。” “没关系。” “而且很能吃,饭量特别大,说不定会把你吃穷哦?” “没关系。” “从见到你的那天开始,我就天天都想你,想天天见到你,哈,我就知道今天会有好事发生,所以早早地就来学校了,果然就见到你了。” “那……你是答应了?” “答应什么?”那家伙话题拐了个弯就不记得了,不过这一点在他看来,也是非常可爱的小特性。 “答应跟我交往。” “嗯嗯,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男朋友。”林小牙眉眼弯弯,频频点头。 “给你,这是我们认识第二天的礼物。” 他把剩下的巧克力都递了过去,林小芽心花怒放,笑纳之余,还不要脸问:“这么说……第三天你还会送我礼物?” 当然,这一生我愿为你倾尽所有,包括自己的生命。那时的心意即便是到了今天仍未改变,即便两人已不再是恋人,女友也好,双胞胎妹妹也罢,因为自己也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喂,脏东西,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是不是想偷东西?”广场那边粗鲁的吼声打断了向奇的思绪。他循声望去,就见几个魁梧的壮汉正恐吓着那只小章鱼。 “啊,不是的,不是的,”章鱼摇头摆手忙不迭解释:“大、大爷,你误会了,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大块头气势比刚才更盛,咆哮声吓得章鱼说话越发结巴,战战兢兢地地指了指他们脚边的树果说,“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壮汉张开五指抓住章鱼的脑袋,将它整只提起举到自己面前,呲牙咧嘴道:“说不出来?一定是心虚!” 说完啪叽把章鱼摔到地上,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然后扯开嗓门怒吼:“你这小贼,竟敢偷本大爷的钱袋!本大爷的五十枚金币全不见了,一定是你偷走的。奉劝你快点把金币交还回来,要不然本大爷拧掉你的脑袋!” “我我我我没偷钱……”章鱼被啪叽摔了个眼冒金星,也顾不上疼,爬起身辩解:“我只是想捡那个果子。” 壮汉一脚踩爆脚边的树果,“别以为本大爷不知道你们这些贼的小伎俩,假装丢一两个果子过来,趁人不注意就偷东西,大爷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了,还给我装!快点,把金币交出来!” 章鱼急得满头大汗,颤抖着声音就要哭出来,“我没有偷你金币,我真的没偷。” 壮汉将大手扣住小东西的,再度将它高举上半空,并剧烈地摇晃,“把一百个金币还我!快点交出来!交出来!你不交我现在就弄死你!” 刚才还是五十个的,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百,这显然就是敲诈,而周围的吃瓜群众非但没上前帮忙解围,眼见这边戏台搭好了,便纷纷靠过来围观。 欣赏着三个大块头轮殴一只小章鱼,好事的旁观者竟然喝彩连连。 那三个壮汉只会找些弱小的目标下手,看来也不是什么真正有能耐的家伙。 小章鱼被打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向奇实在看不下去了,捡起脚边的树果,朝其中一个大块头砸去,正中那家伙后脑勺。 “谁?” 三个大家伙都住了手,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到向奇身上,这才发现墙边倚着个人,围巾遮住他半张脸,看不清长相,但他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吊梢眼气势慑人,隐隐泛着凶光。 “哇,什么人?是神族的人吗?” “气息不像,应该是低贱的人类。” “人类?” 辨识出挑衅者只是个弱小的人类,三个巨汉又恢复了先前嚣张的气焰,把章鱼往地上一扔,径直朝人类走来。 “人类,既然你替那小东西出头,那也就是说你是它的同伙?” 什么逻辑? “还钱还钱,只要你把一百个金币还回来,我们就放过你俩,要不然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大个子欺身而上,伸长手臂来抓他脖子。 这家伙来来回回好像就只会这一招,向奇几个闪身都灵巧地躲了过去。 “喝!这小子滑不溜秋的,是泥鳅吗?” 大块头抓了几下没抓到,便更暴躁了,出手更是发狠,但依旧抓空。双方一比较,这大块头越发显得笨拙。 另外两个见同伴未能得手,也上前参战。 要跟这几个兽族大家伙不但孔武有力,而且皮糙肉厚十分耐揍,瘦弱的人类与之硬拼的话绝对讨不到便宜,但胜在灵巧。向奇的敏捷性虽然不及邹来迟,但对付这三头傻大个儿绰绰有余。 向奇不敢直接对抗,而是解下围巾巧妙与敌周旋。 他刚露出脸,一旁的吃瓜群众中顿时凌乱了,无不对他品头论足议论纷纷,但大致话题外是说这孩子相貌惊人,若不是他身上有人类的气息,被误认为精灵也不足为奇。后来好事者的话题从他的容貌转到他的项圈以及坠子上鸽卵大的黑宝石。别看这些家伙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其中倒不乏有识货之人,说那宝石绝非普通装饰品,上边附着惊人的魔力,一定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向奇用围巾缠住对手的手腕,先借此限制对方的动作,然后再挑下颌、太阳穴等弱点施与重击,继而将三人挨个踹飞出去。 众人拍掌叫好,甚至有女性直接冲他喊好帅的男人!我要嫁给他!我要给他生孩子一类的大胆告白。 向奇没得闲暇顾及旁人,因为刚才踹飞的大块头很快就从地上爬起,看他们毫发无损,向奇这才发觉刚才低估了他们的耐揍性,出手时太特意留了几分力道。 召唤火龙 “大哥,这小子长得不错,应该可以卖个好价。” “嗯,打死了浪费。”壮汉听完兄弟的话,觉得有道理,当即换了个说法:“敢不还钱就卖掉你抵债!” “我没钱,不过……”向奇食指弹了下黑宝石项坠,“这个可以吗?” “那是什么?黑宝石?” 为首的担心向奇使诈,自己不敢上前,打发同伙上前去看个究竟,“三弟,你去看看。” 没有能耐却还能在绝地城里混的,没点“江湖经验”确实混不到今天。 向奇多希望三人都到近前,若是同时中招,直接让他们走人就了事,可现在只有一个……一会儿少不得还得动手。 向奇审视着壮汉三号空洞的眼神问:“怎么样?这颗宝石可以抵一百个金币吗?” 壮汉三号木然地点点头。 “那……我说的话你都愿意做吗?” 三号又点点头。 “三弟,你跟那小子在说什么啊?” “大哥,那小子有古怪。” 察觉同伴目光呆滞,像丢了魂似的,就知他中了人类的诡计,当即从背后抽出小片儿刀,警惕上前。 “人类,你在耍什么阴招?” 向奇没理会,直接下达命令:“揍他们。” 受控的兽人也抽出自己的小片儿刀,红着眼朝同伙疯狂砍去。向奇看他们的武器都清一色小片儿刀,还不如自己捡的剁骨刀,拿这么差的装备,想必也就是外强中干的货色。 吃瓜群众再度不淡定了,大多一脸迷茫,不知那兽人是如何被人类收服的。 “那大个子是怎么啦?” “你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没?” “应该是中了精神类魔法。” “阴系魔法?怎么可能?他不是人类吗?” “人类也有会魔法的呀,难道你忘了来自坦桑城的那位少年?” “哦哦,对对,是谁说人类弱的呀?我看他们都好厉害的说。” “太了不起了,这么看来那男人更帅了,不知道他的队伍有几个人,还能不能容下我一个……” 虽然还在找队友,但是这样的花痴绝对不要! 向奇想趁乱脱身,可此时四周已被看热闹的观众围得水泄不通,无论往哪儿走,都引得女孩子激动尖叫,争先恐后往他身上蹭,向奇只好退开。 人群中也不乏有明眼人。 “这魔法不是本人放的,而是他脖子上的宝物。” “这少年什么来头?身上竟有这等宝物?” “你没发现吗?他的气息。” “嗯……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到了,虽然很微弱,但跟那位大人很相似,难道这孩子就是那位大人的……” “嘘,不要命了?这少年我们惹不起,走了。” 向奇被嘈杂的人群围在当中非但也没能挤出去,反而还被那些花痴各种吃豆腐,t恤的领口都被扯裂开了,向奇气得差点晕厥,心里盘算着直接踩着这些人的脑袋出去算了。 当然,那只是解气的yy,但是他却可以攀墙而上,然后从高处跳出人群外。然而他刚回身在墙面上蹬了两脚,就被身后飞来的小片儿刀逼回地面。 “站住,你小子想跑?没那么容易!” 壮汉老大怒吼着追过来,就听旁人大声提醒,“小心后面。” 向奇未及回头,往边上跨出一步,偏过身子,一把小刀从身侧劈下。壮汉见一击不中,一翻手腕,调转刀刃横劈过来,向奇旋转脚跟,随即腰身顺势后仰,再次让片刀从面门掠过,并同时扣住对方手腕,借力直起身,一脚扫向对方的脑侧。 壮汉挨了那一扫,身子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脑袋瓜子嗡嗡直响,似乎被踢懵了,扑棱几下脑袋才缓过神来。 若换做是普通人,刚才那一脚就直接被ko了,毕竟他跆拳道已是过了黑带八段,泰拳也有拿了红色的头箍和臂箍,尽管他不是好斗分子,但在人类的世界里,他也算是高手了。可向奇却没讨到什么便宜,对方的脑袋硬的够呛,刚才那一脚仿佛踢到在石墩上,脚背疼得发麻。 人类在六界生灵中被视作弱者,与其他族类相比,可说是毫无种族优势,何况兽族的攻防要比其它生灵高,所以想要一招ko是绝不可能的。 向奇不得已从背包里拿出两把剁骨刀,之所以不用枪,是因为围观的人太多,一枪打出去,万一对方躲开就会误伤旁人,再者,枪是他最后的杀手锏,要出其不意才能造成伤害。 这些家伙孔武有力,若是赤手空拳与他近身搏斗,只会打疼自己,所以向奇分别将两把刀系在皮绳两端,改造成流星锤一类的中程攻击武器,他原本是用来对付丧尸的,不过昨天在河边拆洗后还没重新系起来,现在用来对付这大力金刚再好不过的。 幸亏有一个中了蛊惑魔法,帮向奇绊住一个对手,所以四个人先在是分成两对在单挑。 向奇手握皮绳的中见,转动双腕,将剁骨刀交错打出,不但把那傻大个儿逼在三米开外,还将对方全身上下划出一道道浅浅的血口。并不是向奇手下留情,而是对方皮糙肉厚,剁骨刀也难以割开。 在冷兵器上有寸长寸强这么一说,此时大块头被逼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尽管眼下屎向奇占据上风,但似乎并没有一举获胜的可能,若论持久战,终究还是自己吃亏。 圈外掌声雷动,向奇内心却是五味杂陈,自己都成给人娱乐的耍杂卖艺人了。 大块气急败坏,猛然转身退出圈外,并加入另外两头兽人的搏斗中。那二人实力相当,正打得难解难分,这边突然又加入一个,变成了二对一,被向奇控制的傻大个儿后脑挨了一拳,随即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傀儡被放倒,马上轮到向奇自己面临以一敌二的局面。更令他烦恼的是围观的人太多,而且圈子越缩越小,他担心误伤旁人,甩皮绳时有点缩手缩脚。 这时皮绳的一端突然被对方拽住,向奇使劲拉没能拉回来,自己反而差点被拽飞过去,旋即当机立断,松开皮绳。 壮汉一把夺过他的武器,看也没看就丢到一边。眼下情形胜负已定,那二人得意地笑着,举着刀步步紧逼过来。 向奇紧盯着敌人,倒退着往后跑,双手开始迅速地打起法结。 这法结他昨天在草药坡看女魔头做过一次,此时凭着记忆依样画葫芦,也不知身为人类的自己能否将魔法施放出来。 当一条巨大的火龙从天而降时,整个广场的人都慌乱了,向奇自己也目瞪口呆,那是一条几乎覆盖住广场上空的巨大火龙。 “快跑,不要被波及了!” 吃瓜群众如作鸟兽散,个别生灵直接从原地消失,少数带翅膀的也迅速逃离,但大多数是不会那类高阶魔法的小角色,只能满地乱窜,当然还有一些胆子大的双手抱胸,杵在原地饶有兴味的看着。 向奇抬头仰望着火龙,内心即欢喜又担忧。他欢喜的是自己身为人类也能施放魔法,而且召唤出来的火龙比女魔头的大;担忧的是,火龙可能会伤及无辜,这广场上少说也有上千人,这火龙降下,后果将会死伤惨重。 偌大的火龙罩在整个广场上空,那些不会瞬间消失的生灵恐怕都难逃被波及的厄运。 魔法能否施放成功取决于自身的灵力,灵力足够而魔法法诀没错,即便是人类也可施放魔法,但魔法的伤害性则取决于自身的魔力,魔力越强,魔法的威力就越大。 通常情况下,人类体内是不具备灵力和魔力这两种力量的,但也有些个别的会有些灵力,这使他们能看到三维度以上的灵异东西,同时具备微弱的灵力和魔力之人即便有也是凤毛菱角,若是拥有高数值的灵力和魔力,那就不在人类一列了,应该称之为“神”。 以人类的资质来说,有点灵力实属侥幸,魔力更是微乎其微,伤人时或许效果还可以,但是要伤害有魔力护体的异类几乎是不可能,当然,没有魔力的弱小生灵不在此限。 向奇惶恐地瞪着天上的火龙,万没料到有自己召唤出来的火龙个头竟然是那女魔头的几十倍!现在后悔已晚,因为他不知该如何消去这个魔法,只能祈祷这条火龙可以缩小再缩小,尽量把伤害降到最小。 那火龙就好像有灵性能感应到召唤者的心意,体积竟渐渐收缩,暗红色慢慢汇聚成耀眼的黄色,后来缩小成巨蟒一样的形体时通身摇曳着金黄的火光,慢慢游下,围绕着那三个壮汉,一圈又一圈地游走。两傻大个儿顿时吓得脚一软,立马跪地求饶。(另一个还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中) 原来魔法的程度还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向奇这番无师自通以后,终于唱出一口气,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移开了。 或许是第一次以意念之力,不知何时鼻子竟流出两道鼻血来。 金发少年 “这个人类不简单啊,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火龙,他的魔力好强,我们是不是看错灵力,其实这少年不是人类吧?” “不要小看人类啊,这上面住着的一位也是人类啊,这塔楼是什么地方?是拥有不败战绩的贵族聚集之地。” “不能相提并论吧?那位金发少年虽然也有人类的气息,可是给人的感觉有点像是神了。” “那是因为力量实在强大啊,所以大家才会误以为他是神。” 金发少年? 原来幻域里还有他和邹来迟以外的人类,跟莱克一样,住在这塔楼里,而且名气不小。 向奇闹出这么大动静,邹来迟也发现了,拨开人群进来,就见向奇仰着头,手捂着鼻子,鼻血透过指缝正一滴一滴往下落,而他身前的两个壮硕的兽人被困在火圈内哀声求饶。 “阿奇,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向奇摆手,“可能用力过猛,流鼻血了。” “快抬起头,这样鼻血会流得慢些。”邹来迟几步上前,先是托着发小的头示意他再抬高些,然后滋溜从向奇t恤衣摆撕下一根布条,卷了卷塞向奇鼻孔里。 向奇皱眉:“怎么撕我衣服?” “是你流鼻血,不撕你的难道撕我的啊?” 又来!关于衣服的问题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扯了。 向奇双眼一瞪,邹来迟会意,立马摆出息事宁人的态度:“咱就这两身衣服,总不能都撕坏吧?最多洗好以后再换过来穿。” 要不是穷也不至于这么小气。 “话说你也够变态的,昨天那女魔头只用了一次你就会了?”邹来迟转过身看着那条围着仨大个儿绕圈的火龙,笑眯眯道:”“话说这三条友是怎么冒犯了你?” “敲诈、勒索、恐吓”向奇一边收回皮绳和刀一边说,捡起地上断成几块的围巾,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地上那仨货。 “这位小爷,求求你饶了我们几个吧,是我们有眼无珠,冒犯了你,求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这一回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另一个也跟着讨饶:“都是我们不好,我们不该讹你的钱,求求大人放过我们兄弟吧。” 邹来迟冷眼在这三人身上扫了扫,附在向奇耳边低声说:“这三个丑东西装备这么差,三个练手都打不过一个人类,说明实力弱小,身上应该刮不出什么油水来。” 向奇点头,要真有钱也不会用这种卑劣手段讹钱了。 “先别放入,我要借用一下场子。” 向奇狐疑地瞅着发小,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好意思,委屈你们再烤一下。”三大块头黑中带红的脸就知道火圈里很热,但邹来迟嘿嘿笑着完全没觉得他不好意思。 壮汉不明就里,但无奈脖子上的剁骨刀还没撤,也只好乖乖配合了。 邹来迟随地捡起个破纸袋摊开捧在双掌上,朝围观的群众走去,并扯开嗓门吆喝起来:“各位看官,我们兄弟初来贵宝地,人生地不熟,身无分文,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刚才我兄弟借着这三位壮士的场,给大家表演了一段以一敌三的打斗,如果各位觉得还算精彩的话,那就请给个脸,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借钱也捧个钱场。” 向奇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敢情这丫的真把他当杂耍的了。 可惜人类电视剧里的那套台词在这行不通,异界的吃瓜群众们哪里看过人类的电视剧,没一个听不懂的,邹来迟刚才那通吆喝算是对牛弹琴了。 “捧个钱场是什么意思?你拿这破袋子给我做什么?” “呃……”邹来迟只好老着脸把话直白地说:“就是给钱捧场的意思,那个,你们看啊,我兄弟为了讨你们开心,连鼻血都飙了,你们就随便打赏点小钱算是给他的辛苦费好吗” “啊?看一下也收钱啊?从没听说过。” “别人有那么帅的脸吗?”邹来迟恬不知耻地反问,随即补充:“要知道在人类的世界里,凭他这张脸随便就可以收到上亿的代言费,现在让你们随意给,你们可是赚到了。” 众人看这两个人类,不单表演的那个摄人心魄,就连收钱的这个也叫人怦然心动,这里不仅是看武力的世界,同样也是看脸的世界,长得好看的人说出来的话也很有说服力。于是众人纷纷往纸袋里投钱,有银币有金币,甚至还有人投水晶和宝石一类的。 出手大方的多为女性,看了花美男就失去了理智,邹来迟乐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了。 这时,圈外有人问:“卖身么?一晚多少钱?” 说话的一位男性,声音听起来似乎年纪不大,但挑衅意味十足。 众人循声望去,旋即惊呼:“是金发少年!” 又是金发少年! 向奇在教训三个傻大个儿的短短时间里,就听人提起过三次,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看来金发少年在这幻域果然大有名头,吃瓜群众一说到他无不谈虎色变,此时见到本尊,更是纷纷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人群的尽头走进一位年龄相仿的金发少年,身材高挑,相貌堂堂,比起向邹二人也好不逊色,周身散发着逼人的气息,而向奇此时鼻孔上还塞着止血布条,气势上难免又弱了几分。 向邹二人都是有血性之人,被人这么讥讽当然会不爽,只是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善于掩饰。 邹来迟露出人畜无害的招牌笑容客气道:“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卖艺不卖身,你若真觉得夜晚寂寞难耐的话,”说着往仍被困在火圈里三个蔫不拉几的大块头一指,“地上那三件我们刚捕获的,可以免费送你。” “谢了,这种货色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金发少年也不生气,不咸不淡地应了句,越过邹来迟径直走向向奇。“这么自甘堕落的苟活着,却还能乐在其中,人一旦不要脸起来,还真是可怕。” 向奇打量着朝他走来的金发少年,狭长的淡色冷眸,刻薄的嘴唇以及棱角分明坚毅面庞,无一不彰显这个人的傲慢,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耀眼的短发,栗金色,向奇对这个发色极其反感,这会令他想起某个精灵国的王——林小芽的监护人。 感觉到对方的敌意,向奇微眯起双眼,欣赏对方高高在上的架势,两道倔犟的视线隔空较量,无声中火药的味道弥漫开来。 金发少年神色倨傲,走到向奇身前,出其不意地揪起他的额发,迫使他仰起脸,似笑非笑地嘲讽道:“长这张脸的确适合卖,想过安逸日子啊?我可以带你到里边去,”金发少年伸手指着一侧的塔楼继续说:“这里有的是对你这种娘炮感兴趣的男人,只要你愿意张开……” “这是你的经验之谈?”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么无礼的话。向奇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可格洛克的枪口已抵在对方下颌。 而邹来迟这时用贝雷塔的枪管在金发少年的头侧轻轻拍了拍道:“喂喂,说话客气点,又不是吃屎的狗,不要满嘴喷粪嘛。” 金发少年脸一沉,微微扭头道:“我说话不喜欢被打扰,让开!” 语毕,突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四周迸射而出,火龙被摧毁,地上的三个大块头连同周围的人一同被掀翻,而邹来迟离得近,被掀飞摔落地时,忍不住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阿智!”向奇见状先是大吃一惊,随即怒喝:“你这人怎么回事?为何出手伤人?是想死么?” 向奇将抵在对方下颌的枪用力一顶,作势要扣扳机。 “话不要说得太满,谁死还不一定呢。”金发少年形同鬼魅,向奇只觉眼前一花,对方已到身后,而他持枪的手这时已被往回拧,枪口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倘若他刚才真扣下扳机,此时中弹的必然是他自己。 向邹二人被金发少年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一个被灵力重伤吐血,另一个被人用枪抵着脑袋,命悬一线却无计可施。 “你这金毛发什么疯?无缘无故干嘛伤人?”邹来迟从地上坐起身,说话的气息有点虚,不过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金发少年没理邹来迟,只轻笑地问向奇,“以为拿到这种东西就无敌了?杂碎就是杂碎,就算拿到再好的武器,最终能伤害的不过是自己而已。”说完,紧抓住向奇拿枪的手,慢慢调转枪头,最终在对上邹来迟的方向定住动作。 “你到底要干嘛?”向奇扣在扳机上的食指感觉到对方逐渐按压下的力道,不由得慌了,对方似乎对他们真有杀心。 “我无聊,难得见到同类,所以想让你们陪我玩儿玩儿。老实说,我这辈子第一次拿枪,很想知道自己的枪法如何。要不这样,我们来定一个游戏规则,如果我打中那家伙心脏的话,你就做我一天的狗,如果没击中,就把你俩都给放了,怎么样?” 向奇不语,猛地以后脑撞对方鼻子,金发少年一仰头,将鼻子避开,但下巴与向奇后脑相撞,两人同时痛的只吸冷气。 “你真不要命了?” 金发少年大怒,对着向奇膝盖窝踹上一脚,五指扣住他的脖子,猛地将他按在地上,并以膝盖撞上向奇的下腹,向奇痛的弓起身,浑身冒冷汗。 邹来迟见状,准备去捡刚才被掀飞时掉落在一旁的枪,不了金发少年对着他前方连开数枪,顿时把邹给震住了。 “你最好乖乖别动乱动,否则子弹就真打你身上了。还有你,少他妈娘们儿唧唧的,看了就来气。”说着冲着向奇一阵拳打脚踢,邹来迟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想冲上来与金毛拼命,金毛立马举枪威胁:“站住!” “你……不要过来!”向奇发现对方纯粹以施暴为乐,自己挨他拳脚,两人还有活命的可能,倘若邹来迟执意上前,那么两人的小命今天都得交代在这。 重生之人 “瞪什么瞪,谁叫你技不如人,我就喜欢欺负你这种废柴,怎么样?不服啊?不服就滚回幽冥城,打好基础来找我报仇,我在下月通关赛等你,你要是敢不来,我就把你扒光了吊在广场上!” 金发少年话音刚落,周围顿时议论纷纷。一般只有弱者向强者挑战的,可金发少年却反其道而行之,让人不解,胜了没什么好处,万一落败,留在塔楼的资格终将不保。 “不会吧?金发少年居然主动下战书?那人类什么来头?” “可是两人实力相差那么大,金发少年明摆着是要当全城人的面羞辱人家嘛。” “为什么呢?难道他们有仇?” “可是他们不像是彼此认识的呀?” “我知道了,一定是这里新来了个长得比他帅的人类,所以金发不高兴了。” 金发少年对旁人的闲言碎语全然不以为意,将被他打得半昏迷状态的人拖拽到广场中央,抬头望着塔楼上的某处,挑衅地冷笑,然后负气似的撕掉向奇的t恤。 这一举措立刻引起众人哗然,都以为这两位养眼的少年要当众表演不可描述之事,正翘首以待时,邹来迟抓起地上的枪朝金发少年连开三枪,巨大的枪响霎时间令整个沸腾的广场安静都下来。 金发少年并没倒下,子弹头悉数被接住,此刻正夹在他五指之间。金发少年回望身后,面若寒霜,森然道:“说过要你待着别动,是听不懂人话吗?” 一扬手,四颗子弹朝邹来迟飞射过去,邹来迟看得真切,可身有内伤,反应不如平时敏捷,只勉强避开了三颗,还有一颗打中大腿,顿时令他身体失衡栽倒在地。邹来迟愤恨地捶地,冲金发少年咬牙切齿道:“金毛疯狗,不许你对阿奇胡来,否则总有一天我要你后悔!” 金发少年冷哼一声,拍了拍向奇的面颊冷嘲热讽道:“你的骑士还真不少。” “你到底想干什么?简直莫名其妙。”向奇睁开肿胀的双眼问,一张嘴全是血腥味,刚才挨了通毒打,嘴里的牙被打断了两颗,双臂也被拽脱臼了。 金发少年轻笑不答,拍打在向奇面颊的手来到他项下,捏起那枚鸽卵般大小的黑宝石对周围的闲人高声说道:“你们这些看热闹的,一个个都瞎了吗?竟然没人看得出这是价值连城的上古宝物邪神之眼?有了这东西就可以蛊惑人心并操控傀儡,戴在这废柴身上简直是唾手可得,难道你们都不想要么?” 圈外有人朗声说道:“有你在谁敢抢啊?你特意跟自己的同类过不去不就是冲这宝物而来的吗?” “错!我对这宝物没兴趣,只想看这家伙到处被人追杀的情形,仅此而已。” “我跟你有仇吗?”向奇不明白这人素昧平生的偏要与他过不去。 “有仇?或许吧。在一切结束之前,我要把你欠我的统统讨回来。”金发少年的口气淡淡的,不掺杂任何情绪,但一字一句却令向奇如坠冰窟,但此时可以肯定这个人在他遗忘的那段时间里一定跟自己有纠葛。 “我现在就把人和宝物放在这里,你们想要的可以过来拿,动作快的有,动作慢的就抱歉了。”金发少年站起身,撂下一句“游戏开始”便转身走开。 众人发了疯似的一拥而上,向奇无从闪躲,这情形,即便不被撕碎,也会被踩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一阵寒气在瞬间扩散到广场的每个角落,那些疯狂的掠夺者就在那么一瞬间突然停下动作,眼瞳放大,面容扭曲,每个人都是惊恐万状的神情,整个广场的氛围给人一种夜幕中坟地的感觉,天地间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死亡阴影……那个人果然心疼了,很好!很好!”金发少年最先从惊恐中回过神来,颇为玩味地自语,继而纵声大笑扬长而去。 “刚、刚才……是怎么回事?我还活着吗?” 过了许久,力量较强的吃瓜群众相继恢复正常,顾盼间面面相觑,旋即明白在他们当中潜藏着某个能瞬间秒杀全场生灵的超级强大的家伙,刚才释放令人恐惧得无法动弹的气息就是最好的证明,看来这位人类少年已经被更加强大的生灵惦记上了。待众人在往地上看是,那两个身患重伤的人类少年已是杳无踪迹。 话说两位被打得半死不活的人类少年怎么就凭空消失的呢?难道他们已经修习了高阶气系技能并学会了次元越行魔法? 其实不然。向奇和邹来迟并非凭空消失,而是在众人沉浸在恐惧意识中无法动弹的时候,被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孩儿和一只三尺来长的红色章鱼偷偷带走了。 女孩儿一如既往地美艳绝伦,明眸善睐、朱唇皓齿,卓越的风姿中不失飒爽的英气。 向邹二人同时震惊得目瞪口呆。 那女子曾是邹来迟的青梅竹马、向奇的未婚妻——御菲菲,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他二人的记忆中,这女孩儿应该已不在人世。一年半以前,她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杀害,而邹来迟就是目睹她遇害的过程,才导致精神失常,住进了精神疗养院;向奇在告别仪式上最后一次看她在灵柩里的遗容。 遗体确实被火化并装进了骨灰坛。向奇记得那时自己和大英小杰还有王潇等朋友为了替邹来迟送她最后一程,特意跟着灵车前往殡仪馆,可是她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活生生的? “你是人是鬼?” 向奇伤得太重,一被人像米袋一样抗在肩上即刻晕厥,邹来迟却能保持清醒,看清女子的面容时,不由得一个激灵,难以置信揉揉眼睛问道:“真的是你吗?我……我以为再也……” “少废话,乖乖跟老娘走!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叙旧。”红衣女子不由分说,把邹来迟往另一边肩膀上一抗,并催促同行的章鱼道:“大头快,把地上的东西和金币捡了,赶紧跟上。” “是,狒狒大人。”章鱼张开触手上的吸盘在地面上扫了几扫,就把刚才散落一地的金币装进袋子,再卷起向邹两人遗落的枪,然后迅速追上红衣女子。 章鱼看逃跑的方向似乎是要去往幽冥城,于是问道:“狒狒大人,我们不是要回美杜莎大人那里吗?” “你是猪吗?那种地方能带他们去吗?” “可是只要在美杜莎大人的地盘里,刚才那些人就不敢公然来抢恩公的宝物了捏。” “先不说美杜莎老大会不会觊觎宝物,就这两个除了皮相好看起他一无是处的家伙,你觉得美杜莎老大会怎么处置他们?” “难道会像那些精灵一样被送到澡堂那边做奴隶?” “八九不离十。这两个男人,一个是我的未婚夫,一个是我的青梅竹马,我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去那种地方服侍变态!” “菲菲,你们在说什么啊?”邹来迟在御菲菲的肩膀上颠得难受,“能不能先放我下来?你顶到我的胃了,好难受……” “难受也先给老娘忍着,过来传送门再说。” “要去幽冥城的话,我们有个安全的藏身之处,阿奇的智能表可以导航。” “导航?”御菲菲不敢相信地重复一次“你说这里有卫星导航系统?” “嗯。虽然这个幻域是用灵力建造出来的,但是它却与西太平洋的某个空间重叠,所以这边也能接收到卫星信号。” “卧——次——奥!你们是人民币玩家啊?不但有枪支弹药,连高科技的电子产品都有,这也太牛掰了。” “他是,我不是,我来到这儿时两手空空,要啥没啥。幸亏遇上他,连我身上的衣服都他的,土财主一个。” “不过你丫倒是生财有道啊,随便忽悠几句那些就给钱了,不亏是商人的儿子。” “那也是刚好阿奇能攒起一个场子……所以刚才发生的一切你都看到了?” “嗯。” “那你怎么躲着不出来见我们?” “次奥!那金毛那么凶,你要老娘出来送死啊?”御菲菲白瞎了那张漂亮脸蛋,一如既往地开口闭口都是粗口。 “不至于吧?刚才在危急关头,你为了救我们不是把周围所有的人都震慑住了吗?说真的,当时我也被你吓傻了,那种恐惧感估计还会落下做噩梦的后遗症。” “那气息不是我释放的,老娘要真有那本事,就不用留在静默堂给美杜莎老大当狗腿了。” “不是你那是谁?”邹来迟愕然,不过能瞬间震慑住所有人确实需要非常强大的力量,御菲菲一个重生之人想想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拥有那么强悍的灵力。 “老娘怎么知道!老娘只想着趁那个时候把你俩偷走。” “可为什么你跟这只……叫大头是吧?为什么你们俩对那气息免疫?” “是哦!”御菲菲听邹来迟这么一问,猛然惊觉,“为什么呢?大头,大家被吓傻的时候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一点点害怕,但是还可以动,不像其他人那么严重。” “老娘也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她也不知道,看来当时在暗中救护他们并释放死亡气息的是另有其人。 静默堂 御菲菲和大头随邹来迟进入地下军火库,将向奇放下时忍不住咒骂:“你们是怎么得罪了那条金毛狗?下手还真他么狠,看把我如花似玉的向少打得阿妈都不认得了。来来,你伤又开始出血了。” “嗯,须得把里边的子弹头取出来才行。” 御菲菲为难道:“必须动手术吧?那可怎么办?这里没有外科医生,只有做法的祭司,而且收费还贼贵。对了大头,你刚才捡到的金币有多少?” “不到五百枚,不过有一颗水晶和两颗宝石,应该够一个人。” “向少的主要是皮外伤,一会儿去找点草药来敷上应该就没事,只是动手术……” 邹来迟摆手,“不必了,子弹离动脉有点距离,自己来就行了。” 说得轻巧,然而做起来却不那么回事。由于没有麻醉药,他在用刀尖剜肉的过程中,手抖得厉害,视线模糊不清,有几次险些通得昏迷。 “就会耍帅,还会什么?靠,让老娘来!”御菲菲在一旁实在看不过去,一手刀把邹来迟敲晕,旋即接过他剜子弹的活儿。 向邹二人苏醒过来后,发现各自的额头上都敷着一块湿布,伤口处也都涂上了烂糊的草药。此时御菲菲已不知去向,不过却留下一只宠物在一旁煎药,说明她并未弃他们而去。 问了才知道原来他们发高烧昏睡了三天,这期间大头章鱼寸步不离地伺候着,又是冷敷又是熬药;御菲菲则不停地在两城之间来回奔走,为了给他们找草药、找食物,而且还得时不时到广场上抢任务单,毕竟大家都要吃饭,不干活儿哪来的饭吃? 邹来迟竟然对青梅竹马重生之事绝口不提,这一点让向奇感到诧异,但看了她额间若隐若现的暗纹以及那与他们此前在河边遇到的两个魔族相似的气息,似乎明白了一个事实——重生后的御菲菲已不再是人类,如果他没猜错,现在的她是一只恶魔。而这一切应该跟她曾经的保镖千夜有直接的干系,据他所知,那一位也是一只恶魔。 如果牵涉到那一位,向奇也不方便问了。尽管自己曾经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可实质是却是她与邹来迟和千夜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邹来迟都不问他凭什么问? 可以觉察出御菲菲对邹来迟是充满愧疚的,那套被弃置一旁的神经病院的病号服如带刺的荆棘,时时鞭笞着她的心,当年她为了报仇,没少利用邹来迟,可唯独能回报的仅仅是她的愧疚。 虽说感情这种事强求不得,可是真心也不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即便内心被荆棘刺穿,即便知道前方可能是万丈深渊,也定是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邹来迟如此,向奇也是如此,他们是同类,所以懂得彼此。 三人避重就轻,只说眼下的话题,表面倒是一派和气。 “宠物,过来,老娘还没给你们好好介绍介绍呢,”御菲菲双臂一张,左拥右抱一边搂着一个帅哥得意洋洋道:“左边这位向大少爷是老娘的未婚夫,而右边这一位呢是老娘当年的小喽啰叫邹来迟,怎么样?老娘的男人都很帅吧?” 向奇没吭声,甩开御菲菲的手,到一旁整理他的背包去了,那天在广场上被金毛揍晕之后,武器回收得全不全还不清楚,所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检查装备。 而邹来迟瞅着御菲菲半晌,不满道:“你这女人怎么这样?我好歹也罩了你十来年,怎么就成你的喽啰了?还有,不要见人就说是你未婚夫,你们的婚约在你死的那一刻就解除了,还未婚夫!” “诶?解除了吗?” “那当然了,人都没了,你还想占着茅坑不拉屎啊?向氏未来的女主人总不能留给一个死人吧?” “你丫神经病啊?向氏未来女主人的位置是用来拉屎的吗?你们邹家少奶奶的位置才是留着拉屎的!” “你说什么!不知道听话要听重点啊?我是在说茅坑吗?” 这都扯的些什么啊? 那俩冤家不管在哪儿,总是一见面就吵架,估计一时半刻也完不了。向奇听着那些没营养的话,默默走到一旁,看御菲菲这几天搜罗回来的委托单。 两个任务都是委托寻找物品的,第一个是寻找一百株止血草药,这个任务在绝地城的草药坡可完成;第二个任务是寻找一根法杖,大概方位是在幽冥城东北角落。 任务一只要不碰到劫匪就不难完成,任务二不太清楚,但是既然地点是在幽冥城,那么最多遇上的应该是丧尸这样的死物,几个手雷应该可以搞定。 向奇拿着任务单朝那两个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家伙走去,将找草药的任务单递给御菲菲道,“时间不多,你们就到草药坡去叙旧吧,顺便把这个任务做了,我在这边找法杖。完成任务后回这里汇合。” “喂,向少,我们一年多没见了,难道你对我死而复生的事一点都不好奇的吗?叙旧的话我更想跟我俊美的未婚夫一起叙。” 超越了普通认知的重生当然会让人好奇,可他不认为御菲菲会如实相告,再说,既然金毛那小子放话出去,让大家都来抢他的黑宝石项圈,那玩意儿套在脖子上根本就没法取下来,挂着这么件价值连城的古物巴巴往人多的地方送纯粹是找死。 “阿奇你的伤没事了吗?那天不是吐血了吗?” “是牙血,不过我已经没事了。”就连松动的牙齿也恢复如初。 “那只金毛下手那么毒辣,老娘当时捡你们回来时,还以为你们没治了呢。没想到他还手下留情了呀。” 邹来迟摇头,“不是他手下留情,是阿奇恢复得快,这家伙自从认识了小芽妹妹以后,就沾染了人家的仙气,恢复速度超快的。” 什么沾染?说得那么难听。 向奇不语,瞪了发小一眼警示对方注意遣词。 御菲菲两眼在邹来迟身上扫了扫,“你不也没事了吗?跟老娘吵架还那么中气十足的。” “我还不行。虽然子弹没伤着筋骨,但是腿脚还是有些不便,如果遇到敌人只会成为你们的累赘。” 御菲菲突然正色道:“确实。而且我好像被美杜莎老大盯上了,刚才从绝地城回来时,他的狗腿来问我这些天在做什么,为什么没回去,而且还说有人见我跟大头捡到两个美人,为什么没上交。” “美杜莎老大?什么人?你们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向邹二人不是第一次听说到这名号,好像还做人口贩卖的勾搭,肯定不是什么善类。 “美杜莎老大是绝地城里势力很大的帮派头子,他的静默堂主要收入来源酒馆、赌场、澡堂和窑子,还有猎捕高级拍卖品和低级奴隶交易等生意,手下有上百个小队帮他打理这些业务,有实力的镇压没实力的,很多像我跟大头这样没实力的虾兵蟹将,要么就做些任务交收留费,要么是到外边给他骗新人,加入静默堂,所有的人都要听命于他,不管是杀人越货还是到澡堂或窑子服伺客人,谁要是敢不服从,分分钟被变成石头,静默堂里摆放着很多具已经无法恢复原形的石像,超级恐怖,所以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说到美杜莎老大,大头已陷入惊恐中,“狒狒大人,你说我们被美杜莎老大盯上了,那他会不会派人来抓我们回去啊?” “暂时不会,我说了我们拿到几张任务单,等做完了再一起回去交差。” “那天你不愿带我们回去就是怕我们被迫加入静默堂?” 御菲菲点头,“那是一个贼窝,进去了就很难再逃脱了,要想获得自由需要大量的赎金,像你们这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进去以后,绝对会被送到澡堂。” “谁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了?谁小白脸了?”邹来迟随口抗议,旋即问:“那你怎没被送到窑子去?” 御菲菲的容貌和身材不管在哪儿也是万里挑一的,怎就没被安排到服务行业里? “你瞎啊?没看老娘现在已经不是人了吗?” 两位少年闻言都忍不住憋着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御菲菲不耐烦地一挥手,当即甩出一柄奇特的重剑,“你们看看这个!好好看!老娘一身本事放到窑子岂不是可惜了?” 这柄重剑长三尺半,宽一尺,厚两寸,奇特就奇特在剑身上有暗红色岩浆流转,剑身燃着赤色烈焰,而且沉重无比,除了她本人再没谁拿得起这柄剑。 那两位没见识过的都震惊不已。 “哇塞,女狒狒,这么牛掰的东西你哪里搞来的?” 御菲菲身为人类之时就一身怪力,暗地里人送绰号“怪力女狒狒”。 作为没人管教的私生女,她打小就是一恶霸,不但把跟踪到她家附近的众多仰慕者打怕了,还把人家混黑道的帮派份子给教训服帖了。在她们那一带,不管是校园恶霸还是黑社会老大,一听她名号,无不闻风丧胆,谈虎色变,没人敢跟她争恶霸no1的位置。尽管她容貌惊人,身材高挑火辣,但见识过她惊人的蛮力和悍横的战力之后,容貌和身材都不那么重要了。后来她母亲亡故,被父亲接回御家,作为御氏财团的二千金,以前的那些恶劣行径有所收敛,但私底下捅出的篓子也没少让父兄动用御氏的人力和财力给收拾烂摊子。邹来迟刚才一激动将她生前的外号脱口而出。 “你特么喊谁女狒狒呢?”御菲菲大怒,伸出一脚在邹来迟腰上踹了又踹,“他么要不是你当年这么叫我,老娘也不会被这么难听的外号纠缠至今。” “哎呀,别踹别踹,男人的要很重要好不好,再说我可是伤员啊。” “看你还敢说还敢说?小心老娘把你丫的扭送静默堂,让你去澡堂伺候那帮变态!” 邹来迟嘴里念念有词地感恩,手却在胸口划十字,这不伦不类的形式也不知他到底信的是哪个教派的。“谢天谢地,感谢邹家列祖列宗给了我一个聪明的脑袋,还有敏锐的直觉。幸亏我当时多留个心眼,没上那几个丑东西的恶当,要不然可能真被那啥了……” 这是毋庸置疑的,像他和向奇这俩货,绝对是供人娱乐的料。 “你以前就力大如牛,几十个大汉都打不过你,现在又有了这么牛掰哄哄的装备,更是如虎添翼了,再加上你们也没有被限制自由,为什么不脱离那个帮派?” 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人脱离了静默堂,向邹二人才能凑够组队人数去绝地城登记,进而才能无限期地在绝地城停留。 “你以为老娘不想啊?不要说静默堂高手如云,擅自逃离被抓到的话会死得很惨,每个加入静默堂的新人都被美杜莎老大施放一种魔法,那种魔法在叛逃的时候就会发作,身体变成石头,除非能找到驱魔大法的魔法卷,否则就别想从那里逃出去。那鬼地方吃不饱睡不好的,而且还得到处打工交收留费,完成的任务的酬金自己只能留五分之一,都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凑够赎金,脱离苦海。” “是捏,”说到这个,章鱼大头的情绪也低落下来,“而且任务单越来越难抢了,要不是狒狒大人时不时地偷一点钱帮我交收留费,我可能已经被当做奴隶处理掉了。对不起狒狒大人,是我拖了你后腿了。” “哪儿的话,宠物的份当然由主人负责啦。” “那么我们要组队的话,第一,必须要找到驱魔大法的魔法卷,第二,你们一大一小的赎身费。” 遍地枯骨 四人最终决定,邹来迟留在地下室养伤,御菲菲和章鱼大头去往绝地城的草药坡完成100株止血草的任务,向奇则依照御菲菲此前找到的简易地图前往幽冥城东北边寻找法杖。 向奇整理背包时,御菲菲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拿起他刚装好的格洛克,新奇地摆弄一番,然后耍帅地冲向奇摆了个瞄准的姿势。 “我勒了个去!真他娘的酷毙了,你们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又来了! 这问题是不是每见一个人就要解释一次? 向奇怕麻烦,食指往旁边一指,示意她问邹来迟就好。 邹来迟非但不嫌麻烦,一边与向奇分配东西,一边积极解释:“他大舅舅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宝贝外甥终有一天会落难此处,所以早在几年前就预先给他准备了这些。大到重机枪,小到贝雷塔随便拿,不但有秀气灵巧趁他手的,还有沉重杀伤力大跟你名号很配的家伙,简直就是为你准备的。来来,我给你看看。”说着便招呼御菲菲到一边去了。 向奇看着那俩货,直接无语了。 邹来迟小子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当着他面拿他的东西泡妞。 不过这里确实有一把对御菲菲再合适不过的好家伙——thunder50,子弹用的却是50口径的机枪弹药,与其说是手枪,还不如叫手炮来得更贴切。 向奇听他大舅舅说,这款枪的威力比同口径的马格努姆还要大上两倍,一枪就能击毙一头野牛,不过有个弊端不太好御驾,就是后坐力惊人,让射击手骨折的情况时有发生,所以臂力不足的人,最好不要轻易使用。 这么凶猛的装备放着也是浪费,如今来了个一身蛮力的狒狒,东西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向奇想着对付的也不过是丧尸一类的死物,所以装备可以轻便一点。 往背包里装进四颗手雷,两个炸药包,四个装满实弹的弹匣,并把两支轻巧的贝雷塔塞进大腿两侧的枪套中,拎起之前在垃圾堆里找到的滑板就出发了。 那滑板虽是半新不旧,但zero的板,flip的高桥和thunder85a的轮子,刷街刷山道等粗糙路面,都是不错的代步工具。 坦白说,贝雷塔的弹匣充弹数量即便升级到三十发,身上所有的子弹加起来也就三百六十发,用来收集命魂远远不够,但他此番只为寻宝,而非去往绝地城,所以用来应急也就足够了。 向奇每次出入地下仓库,都会先把附近的丧尸集中引到某处,然后几个手雷清理掉一些,这样军火库的位置才不会暴露,待他出来时,只要动静不大,便不会惊动地附近闲逛的死物。 以大马士革为原型构建而成的幽冥城大得离谱,向奇一路快速前行,把如洪水般乌压压的丧尸远远甩在身后,他发现越是往东北部去就越安静。 四周的丧尸逐渐变得稀少,那些没有意识的东西似乎受到什么力量的牵引一般大多击中在幽冥城的中心地带。 到后来,唯一可听见的声音只剩下滑板的弹力胶轮在路面滚动的声响。 幽冥城没有昼夜之分,永远是那么灰蒙蒙的随时可能下雨的状况。 在这昏暗的天地间,那声音更显细微、单调、诡异。 向奇停了下来,环视四周——这地方没有建筑物,没有废墟瓦砾、没有丧尸,有的只是形态怪异的巨大枯木,以及前方满地的森森白骨。 这些天来幽冥城里都没能找到一丝生命的迹象,这不足为奇,可眼前的景象却沉寂得令人背脊发凉。 这是一片被诅咒的大地。 散落着各种动物的枯骨,小的如同人类婴儿般大小的骷髅骨,大的则像侏罗纪晚期的植食性恐龙的骨架。 驻足在这森冷的残骸之前,向奇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具高度腐烂的女尸形貌——那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的尸体。 他记得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们因林小牙血液的香气吸引了吸血鬼的注意而不时遭遇那些怪物袭击。 有一次他们两人一路奔逃,情急之下躲进了下水道。 他和小芽就是在那条漆黑的下水道里,第一次见到了高度腐烂,表情狰狞肢体扭曲的人类尸体,在冷色的手电光照射下显得那么森然可怖,令人毛骨悚然。 那个瞬间,他貌似镇定,没有像小芽那样惊吓得浑身无法动弹,甚至还有余力伸手去帮她遮住双眼。可后来才想起,自己当时竟吓得忘了将手电的光束从腐尸上离开,一直撑到小芽被她的监护人叔叔带走,才一个人扶着墙大吐特吐起来。 在那之后…… 向奇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他双手抱头强忍着痛,额间冷汗涔涔,不管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比起那时猝不及防的惊吓,眼前这些枯骨看上去干净了许多。 向奇心里这么想着,吞了口口水,收奇滑板,最终大步流星地跨上进那片神秘的土地。 冷静地审度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土坑,土坑的周围似有被烈火焚烧过的迹象,就好像有人事先在这里埋下过地雷。 向奇掏出枪并上了膛,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 他每走已步都那么小心翼翼,生怕突然从哪里蹦出个什么东西一口把他给吞了。 才过了三分钟,后背已被汗水打湿,这里越是沉寂就越是一种折磨,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怂得丢脸。 这时,远处有一个黑色身影进入少年的视野,那是一个身穿黑色斗篷静坐不动的人,带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人其实是一具年份颇为久远的骷髅。 骷髅呈面朝下跪伏的姿势,少年惶惑地打量着,总有种骷髅随时会从地上爬起的错觉。露在斗篷外形同枯槁的手骨被利器斜斜的削去了未指和无名指,仅剩的三支指骨正紧紧地捏着一团破旧的布块。 斗篷盖住了它的头部,压在露骨上尚未掉落的枯黄的头发,有一缕垂到帽檐边缘,似有被热火烤得发焦的迹象,但压在帽子里的却完好无损。 向奇慢慢走近,用枪管戳了戳那具枯骨,骷髅突然动了一下,吓得向奇赶紧跳开,手指扣在扳机上,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马上开枪。 然而不过是他反应过度自己吓自己,那具枯骨被他用枪管一戳,便散落在地上了,斗篷也瘪了下去。 向奇不禁为自己畏畏缩缩的熊样生闷气,这要是被那一身男子气概的女狒狒撞见,估计会笑话他娘们儿唧唧的。 少年又气又好笑,把枪收回枪套,再度上前,抽出手骨紧紧抓住的布块,展开一看,那是一张简易的地图,幽冥城的地图。 他看得出中间绿色的如同镜子一样的东西,正是连通到绝地城的传送门,以及附近这一带他今天才见到的景象。 地图不同的位置上画着七个三角形,其中有六个打上红色的叉叉,剩下的一个被圈了起来。圈起的地方在他前方的不远处。 这是一张藏宝图?很可能是法杖的藏宝图! 也就是说,在他之前,有人也曾经到过此处寻找法杖。可少年转念一想又觉得不通,这座幻域创建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六年,但从枯骨的形貌上看,少说也有二三十的年份。 向奇很快明白过来,这个地方不属于大马士革的模板,而是依照另一个地方复制出来的。 从散落在四处的各种动物的枯骨数量来看,当时的情形应该是披风主人带领的一队人马,大约是有三百来个怪物的大团队。 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个大团队折戟沉沙全军覆没于此? 向奇巡视着被烈火焚烧过的场地,以及地面上骨骸的情形,发现大多数是完好的,但个别的有被利器劈砍过的痕迹。 很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三百多具骨骸分属于两个队伍。数量多的团队用利剑砍杀数量少的一方,但最终一场大火夺走了所有人的性命,谁都没能幸存下来。 那火会是谁放的呢? 见大势已去跟敌人来个同归于尽?用魔法施放出来的烈火?但施放魔法的总不会把自己也给烧了吧? 少年一旦冷静下来,马上意识到自己看走眼了。 他回身看向刚才散落的骷髅,视野里那件不起眼的黑色斗篷似乎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抗魔防火,经久不坏。 差点走宝。 向奇过去拎起覆在骷髅上的斗篷,抖去上边的尘土。 有洁癖的人对死人用过的东西还是非常排斥的,然而这异界的宝物就怎么弃置那他就真瞎了,更何况自己还衣着褴褛,这件披风洗一洗还是可以用的。 他把斗篷卷好了装进背包,再度研究其刚才拿到的简易地图。 对照着周边的事物,发现沿着右边这条弯弯绕绕的小路走下去,就能到达一座巨兽骨骼架起的桥梁,桥的另一端就是红色圈圈的位置。 闹鬼 向奇心想不管此前来过多少波人,既然法杖仍在任务单上,就说明这东西还没被取走。 少年走过了那段遍地枯骨无处落脚的路段后,重新放下滑板继续前行。 终于来到巨兽骨骸搭建而成的吊桥边,再次摊开地图并对照眼前实景,用红线圈起的三角形,是一个小小的山峰,山峰的周围缭绕着灰蒙蒙的云雾,隐约可见山峰一侧有个黑乎乎的洞口。 目测两岸之间大约有50米的长度,骨桥下边是浓雾弥漫、深不见底的山谷。 巨兽的头骨斜斜的搭在对岸的边沿,看起来不太牢靠,随时有坠落山谷的危险。尾部搭放在向奇所在的这边,吊桥的中间因为胸骨的重量使得桥身呈现一个大大的u型,两只巨大的钩爪正勾在对面的峰腰,使得这副巨骨得以悬挂至今。 向奇审视骨桥,尽管尾巴末端的骨节相对密集,但最短的也有十公分,每一节脊骨大约有一米来长,最长的可能接近两米。这种巨兽绝对比07年阿根廷出土的,据说是人类有史以来发现的最大的恐龙化石还要再大上许多。尾骨顺着一个接近垂直的弧度往下,这个大大的u型底部被雾霭遮掩,显得若隐若现。 巨兽全长不下百米,如果要从上面通过,用走是绝对行不通的,须得先顺着骨节一点一点倒退着爬下去,再攀着胸骨颈骨朝上面爬去。 他不知道是骨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吹雨打,万一像刚才那副披着黑斗篷的骷髅一样,轻轻一碰就散架那就麻烦大了。 此外,这里终年不见阳光,阴冷潮湿,对面山峰的泥土撑起这具至少在十吨重的骸骨看着就觉得勉强,再加上他的重量,保不齐岸边的泥土会崩塌。 为了减轻负重,少年不得不再次检视自己的背包。 他把东西都倒了出来,一地的弹匣和手雷似乎都在嘲笑着他的胆小怯懦。 用邹来迟的话说,使刀的都是真爷们儿。 这话他是认同的,于是最先把两把剁骨刀挑出来,至于格洛克冲锋手枪就暂时放这儿算了,因为在连发状态时,一分钟能打出一千两百发子弹,弹药很快就耗尽,但如果选择点射,那还不如贝雷塔,小巧称手,携带方便。 向奇再三斟酌,最终把三颗手雷和四个弹匣放回背包,其余的连同刚才捡到的黑色斗篷回头再来拿,反正这种地方也不担心会有人来。 向奇俯视那个巨大的u型,想起以前玩滑板时的u型台,弧度跟这个非常相似。只是u型台表面光滑,而骨桥却是由一节节的脊骨连接而成,骨节之间的间隙就相当于减速带,降低滑板上冲的惯性,这样一来,就没办法一口气冲到对岸。 但相对而言也比自己攀爬要快上许多。 向奇最终踩着滑板站在兽骨尾部,深吸一口气,重心落在滑板悬空的前端,旋即俯冲直下。 耳边传来骨骼不安的咯咯声响,脸颊感受的是冷风划过的刺痛,一路颠簸到u型的最低处,果然如他所料,上冲的惯性减弱,不到三米就开始往下滑。 少年迅速解下手臂上的皮绳,将刀把往上一扬手,系在皮绳一端的刀在巨兽的肋骨上绕了几圈,同时一纵身,把滑板轻轻一带抓在手中,绷紧皮绳悬吊在半空。 将滑板塞在身后的背带上,随即几个起落,像灵猫一样三两下登上巨兽的头盖骨。然而还没等站稳,头骨突然一顿,岸边潮湿的泥土开始松散崩落,巨兽的头骨刹那间往下倾斜。向奇急忙往岸上一跃,死里逃生之后,扭过头来眼睁睁地看着那骨架和泥土哗啦啦往下坠落。 后路被断,这下麻烦大了! 半晌,少年叹了口气:算了,再这么瞪下去也无济于事,还是先到山洞里看看再说。 这山洞的洞口虽大,可外边阴暗光线却也没能透进去。 洞里的温度很低,加之少年刚才一身的汗,被冷风一吹,周身泛起阵阵寒意。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幻觉,风中似乎裹挟着某种细密低沉的声音,如泣如诉,若有若无。另外,密集绵密的嘎哒声却又真切无比。 然而,风一旦停止,所有的喧闹又归于平静。 山洞里到底有何蹊跷也只能看了才知道。 山洞并不是直线往里延伸的。 向奇才走了五六米就来了一个二十度的急弯处,一转过急弯,洞口那点微弱的光线就彻底被隔绝,黑漆漆的伸手难辨五指。 少年后悔没把夜视眼镜带来,幸好贝雷塔的枪管上安装了战术手电,于是掏枪。尽管这东西对异界生灵的伤害不大,不过有武器在手,多少也能壮壮胆。 少年把枪平举到眼前,继续前进。 山洞的空间并不宽阔,空地面积估计不到十个方,但却很深,随着深入,这个梯形的山体逐渐开阔。岩壁并没非完全封闭,不时有冷风透着缝隙吹进来。 向奇在旋转朝下的斜坡小心而行,脚下的泥地异常潮湿,厚底短靴每踩一步,都在泥地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印子。 刚开始探查了几个土洞,并没觉察异样,而洞内地形也不似会使气流产生回响,他实在不明白那时有时无的吟诵声以及硬物敲击声是怎么来的。 少年一连走下好几层都未曾遇到什么危险,于是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当他转了个弯下到第四层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亮,整个空间飞舞着幽蓝色的萤火虫,恍如星河中的点点繁星。少年将小手电的光束四下照了照,发现地上数不胜数的森森白骨。 密密麻麻无处落脚! 而空中飘荡的荧光便是由这些白骨产生的“鬼火”,也就是磷火。 刚才在外边踩过的那一大堆骸骨,算是打了记强心针,这里的数量相较之下不过是小菜一碟。 向奇步履稳健,厚底靴踩上骨骸时,心底也不再发毛得厉害,心想那法杖到底有多神奇,竟让那么多人前赴后继来送死? 送死! 脑海闪过这两字时,一阵寒意瞬间从头顶传到交底,马上想到这里的磷火并非自然生成。 首先洞内的温度就不对。磷的燃点在40摄氏度,可洞内潮湿阴冷,根本就没达到磷火自燃的条件。 再者充斥了整个空间的磷火并没有随着洞内的气流游走,而是好像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停留在这一层山洞中。 这会否是灵异现象?闹鬼了? 假如真有鬼,那么物理攻击能否有效?幽灵是否会趁人不备时赫然出现在眼前,以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的样貌冲击人们的视觉神经? 向奇甩甩头,那些不过是商业片为了销量刻意塑造的恐怖形象,所有的创意都出自于人类的想象。 总不能什么都没查,就不明不白地吓回去吧? 既然这个世界上有神有魔,那么有鬼有怪也不足为奇。异界的鬼他没见过,不过来都来了,就当开开眼界涨涨见识又如何? 若是理智地把鬼魂归到亡灵族这一科属,少年便不再那么地胆战心惊。 这里的遇害者跟外边的骨骸有没有关系呢? 难道刚才的推断是错的?那场大火没有让双方同归于尽,胜利一方的幸存者来到这里。当然,这堆骨骸也有可能跟外边那一批次的人毫无关系,也许是死在不同的时间点。 那么这一批团队的死亡又是什么原因所致呢? 向奇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上的白骨,寻找能够解开疑惑的蛛丝马迹。 大多骨骼都是完好的人类骷髅,与学校生物学道具储存室里的并无二致。 只是它们东倒西歪,姿态各异,有趴伏、蜷缩、扭曲的,看起来死前似乎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 是中毒吗? 骨头上并没有发黑的迹象。当然,也并非所有中毒致死的尸体,骨骼都会发黑。 这时又是一阵阴风袭过,山洞的深处再度传来那绵绵密密窃窃私语的声音,不过向奇在此时此地已分辨得真切,不像在洞口听到的那般虚无缥缈。 要想一探究竟,还得继续往下走,那声音或许与他此行所寻找的法杖有关。 向奇直起腰身向山洞深处进发,刚迈出几步,就听见背后响起嘎哒嘎哒的硬物敲击声,声音密集,且近在咫尺。 少年回身,小手电的光束刚照过去,那声音立马戛然而止,一切又恢复初时的模样。 不过看了这些白骨,向奇意识到所谓的硬物敲击声就是从这些骷髅上发出来了。 小手电微弱的白光从一具具枯骨上巡视而过,并没发现异常,但这就是异常所在。 幽灵在恶作剧! 幽暗中,眼角的余光瞥见某处的异样,少年立刻将光束移到边上一具姿势奇异的骷髅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尸王 向奇对眼前这句骷髅的印象颇深——第一眼看的时候还揣测它临死的时候,蜷缩着身体靠坐在土堆旁,一只手臂环住土堆,另一只手往上抬,搭在土堆上,就像是伸长手臂去取放置高处的东西。可是现在却换了个姿势,搭在土堆上的手竟已收回,另一只手的手肘放着膝盖骨上,枯槁的手骨支撑着下巴,仿佛是骷髅版的思考者雕像。 话说雕刻思考者的作者在创作该作品的时候,认为思考是脑力劳动,穿不穿衣服对那个动作并无影响,为了强调“思考”,所以去其华服返璞归真,以免还要劳心费神在服饰上。而眼前这具骷髅,去了皮肉,在某种意义上是不是也是一种回归本真的衬托手法呢? 向奇在大伯父的熏陶之下,在音乐画作等艺术上有相当不错的鉴赏能力,即便在此时也能天马行空一番,勉强给自己壮胆。 他踱回思考者面前,枪管和手电都指了过去,等着这东西能玩出什么幺蛾子来。可他瞪了半晌也不见有动静,便倒退两步,正准备转身,突然瞥见那只惨败的细爪猛然朝他抓来。 向奇吓了一跳,抬腿一个横扫,将飞身而来的骷髅踢倒在一旁,紧跟着扣动扳机,突突突三发子弹打在手臂肱骨与肩膀的连接处,耙子似的手骨应声脱落。 贝雷塔虽然安装了消音器,可山洞中的回音几乎与实声重叠,加之四周阴森沉寂,所以几声枪响闹出的动静也不小,霎时唤醒了其它装睡的亡者,骨骼碰撞声便开始无所顾忌地响起。 在幽蓝色磷火的映照下,不计其数的影子正缓缓地从地上爬起,并一步步朝他逼近,将少年包围过来。 上百具的骷髅! 它们没有血肉之躯,不像幽冥城的丧尸,只要一发子弹打坏头部的中枢神经系统便能解决,而这种东西连命魂都没有,要使物理攻击生效,就不得不依照它们的身体构造拆下四肢,唯有如此才能解除它们的攻击性。 麻烦! 向奇心底暗自叫苦,子弹不够用,就算用刀拆卸,也要浪费大把时间。 趁着自己还没被围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向奇双枪在手,一边将挡在前路的几具骷髅打散架,一边朝山洞深处奔跑去,连续蹦下了好几层,直到身后的骨骼撞击声消失才停下来,像狗似的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向奇感觉来到的这一层空间似乎比上几层的更大了,在土堆缝隙中迂回前行,仿佛走在一个巨大的迷宫。 向奇在迷宫里兜兜转转,非但没找到往下的入口,连进来时的出口也迷失了。 咯咯咯咯。 死寂的迷宫里突然回荡着诡异的声音,声源似乎从上空传来。 四周的黑暗浓重,所有的物体似乎都没反光,贝雷塔上两支小手电的光束似乎都被黑幕给吸噬,什么都看不见。 向奇正为自己此前没带上夜视眼镜而懊恼,突然感觉右肩一阵刺痛,似乎被什么利器猛刺了一下。 伴随着一阵腐尸般刺鼻的恶臭,向奇感觉臂膀上的衣料被浸湿了,紧贴在皮肤上极不舒服。他扭头看去,刺痛的地方有血液涌了出来,而白色的衬衫外留下了一滩褐色的液体,沿着伤口浸入体内,顿觉如烈火灼烧一般热辣。 向少爷忍不住干呕了一声,同时也意识到这褐色液体有毒! 可此时即便知道自己中毒,却也无计可施,只得提高警惕,听觉嗅觉甚至连第六感也一并用上。在给自己简单包扎的时候,还时不时地朝那偷袭的臭东西放几枪。 话说向奇在迷宫中遭到不明物体的袭击,虽暂无性命之忧,但身上的血口子却越来越多,而且留在他身上的恶臭无论如何都无法适应,少年被熏得头脑发胀,呕吐连连。 他忍着痛,一边提防那东西偷袭,一边没头苍蝇似的寻找出口,哪知他这一路顾此失彼,辗转间突然一脚踏空,刹那间失重感袭来,身体急速下坠。 正担心自己可能会粉身碎骨之际,眼前突然豁然开朗,紧跟着扑通一声,整个人摔进了冰冷的水中,哗啦激起一大片水花。 少年呛了几口水,挣扎着洑出水面,发现自己掉进的是一条地下河流,而且可以感觉到身体被水流缓缓地往下游带动。 这里应该是山洞的最底层,最底层并不像上面几层那样漆黑一片,他借着幽暗的光线依稀将这一层的空间看了个大概——底层宽敞开阔,景象却很诡谲。 洞内被幽蓝色与暗红色的微光切分成两部分:岸边一字排开五堆白骨,白骨上摇曳着幽蓝的磷火,磷火没有温度,暗淡的幽色更显洞中鬼气森森。而远离河水的岩壁下,有一座由七块巨大的石块堆砌而成的石阵,石阵的中心散发出暗红色的灵力流,向奇所见到的红色暗光便是来自于那古怪的石阵。 每当有气流从洞内穿行而过时,那几块石头就会发出如吟游诗人低声唱诵的声音,虽不明白当中奥义,但少年直觉那是一种古老的语言吟诵出来的咒语,而非之前认为的鬼泣。 向奇感觉那东西无害,便上了岸,径直朝石阵走去。 七块石头看起来也就普普通通的石头,只是每块石头中间都刻有一个奇怪的字符,每个字符形态各异,字符上流转的灵力颜色也各不相同。 林小芽说过世间的魔法灵力分为黄绿红蓝紫黑白七色,分别代表着土系、木系、火系、水系、气系、阴系和阳系等魔法技能。 石头之间的间隙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气流从石缝间穿过并相互碰撞振动便产生声响,而让声响变成咒语应该是咒文上的灵力使然。 七阵中央的七道彩光入七条游龙在圈内嬉戏追逐,红色的灵力流尤为绚丽夺目,给人暖暖的感觉,与岸边投来的磷火之光截然不同。 向奇伸出手,在指尖触碰到灵力的瞬间,低声细语的声音突然变成欢悦的高歌,一股暖流流过全身,少年马上会意自己体内某处有一丝异样的力量在觉醒,并与血液混为一体。 也不知何故,只要一触碰了这东西,智力便自行顿悟,知道那异样的暖流就是释放魔法所必须的灵力。 就在少年惊愕间,忽然有个浑厚的声音从后边传来,嗡嗡声绕着洞内回响。 “这次又是谁来打扰我的睡眠?” 向奇循声望去,见河岸上五堆骨骸上燃烧着的磷火缓缓升起,飞到水面上空来回旋转,似乎在迎接水下什么东西的到来。 闹鬼了! 在恐怖片里,这种情形是恶鬼开始闹妖的节奏,少年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将枪口指了过去,枪管上小手电的光束也跟着照了过去。 此时磷火环绕的水面下正咕咕地往上翻滚着水泡,不多时,一个黑黢黢的人影从水里一点一点冒出来,缓缓上升,最终离开水面漂浮到高空中。 凭借微弱的光束,依稀可分辨出那人的形貌。 那是一个身高将近两百五十公分的人……不,确切的说是东西! 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像极了一具长期浸泡在水里发胀了的尸体。松垮腐烂的皮肤上,有一种深褐色的粘滑液体随着身上的水一同低落,空气顿时充斥着那令人作呕的恶臭。 向奇突然明白过来,刚才在上一面偷袭他的应该就是这一具会飞的尸体。 他白色衬衣上残留的黑褐色液体以及那股挥之不去的尸臭味就是拜这东西所赐。 坦白讲,他跟幽冥城那些死物也打了一个多星期的交道了,现在见到会动的尸体也不像初时那般震惊。 只不过眼前的这一具有着明显的不同,不但会飞会说话,个头儿也比外边的丧尸高大,浑身流淌着湿漉黏糊毒液,而且他头顶生了锈的王冠,身着一件软金属鳞片制成的长袍,手中持有一根黝黑的手杖。 感觉上像是那些丧尸的头头儿。 向奇联想到游戏里每个关卡都会设有一个大boss,只要挑赢了就能捡到许多好装备。 这东西该不会是幽冥城的boss吧?打完了能掉什么宝贝? 向奇的视线忽然落到那东西手中所持的手杖上—— 手杖的顶端并排着三个兽头,每个兽头的眼睛和嘴里都冒着黑褐色的毒雾。 向奇猛然惊觉,这,就是委托单上所要寻找的法杖! 谁他妈说寻找物品是所有榜单中难度指数最低的任务?他就要被坑死了! 这打的可是boss! 别说来的路已经被毁,就算是一片坦途,他今日也是插翅难飞。向奇心中暗道:完了,看来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 为今之计,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想到这,向奇神色一凛,一手持枪一手拿刀,严阵以待。 注意到那只握住法杖的手,发黑的指甲足足有半尺长,想到浑身上下被抓破的伤口此时依旧热辣辣痛,料想那指甲绝对有毒,搞不好上面那层洞里的骷髅,生前就是被这东西给毒翻了的。 “人类?” 破音的嗓门中带着一丝惊诧,显然是没料到这次只身前来的是六界中最为弱小的族类。 “卡多的要求是越来越低了,竟然连这么低级的东西也放进来。哼,算了,管你是什么,既然送到嘴边,本大爷就勉为其难吃掉吧。” 生化武器 尸王似乎很瞧不起人类,话里的意思好像还嫌人家脏。 它高举着法杖,兽头对准向奇的方向喷射出黑褐色毒液。 向奇双脚点地,几个起落闪躲避让,尽管没被毒液直接击中,可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却把人熏得视线模糊,头脑发胀。 少年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掩住口鼻,昏暗中,眼角余光瞥见自己刚才落脚的地方,留下一滩又一滩粘稠的毒液,像极了腐坏的呕吐物,毒液里似乎正沸腾着不计其数的白色泡沫,待看分明了才发现,那哪里是泡沫,而是不停扭动身体的蛆虫! 这些液体到底是什么?该不会是什么尸体腐化后流出的尸液吧? 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东西,这位向氏的大少爷终究没能忍住,“呕”一声将胃里的水和胃酸一并吐了出来。 幽冥城里难得一见的生命体,居然是蛆虫这种东西! 打死也不能沾上! 向奇周身神经紧绷,丝毫不敢松懈。 然而,躲闪在战斗中是最为被动的行径,若想变被动为主动,就须得出其不意,抢占先机。 从刚才尸王的言语看,显然这怪物有自己的意识,但就不知道它的弱点是否也跟外边的丧尸一样,只要击坏头部中枢神经系统就能搞定。 虽然直觉并没那么容易,但向奇还是在那怪物的脑门来了个点射。 令人咋舌的是,子弹“波”一声只短暂地在尸王的额头上开了个孔,随后又被耷拉下来的烂肉填补上了。 这东西对物理攻击完全免疫么? 未必! 向奇又朝尸王的身上开了两枪,“叮叮”两声金属脆响,子弹头竟然被金属长袍给弹开了。 靠! 家伙穿的是刀枪不入的天蚕宝甲,连子弹都射不穿。 尸王的装备倒是不错——头部有王冠,身子有金属软袍,裸露在外边的就只剩下面部和脖颈。 向奇一边跳跃躲闪法杖的毒液攻击,一边忙不迭地朝尸王脖子连连开枪。 那尸王的烂肉看似迅速往下填补,可飞射过去的子弹头在击穿它脖子的时候,也顺带迸飞出部分的烂肉酱,他就不信如此密集地射击,不能把那怪物的头颅打下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来不及黏上的脖颈逐渐歪斜,耷拉在一边摇摇欲坠。可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法杖的攻击。 严重倾斜的那颗脑袋上所顶着的王冠终于没能摆脱地心引力,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并骨碌碌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可恶的人类,你使的什么妖法,竟敢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毁掉本大爷的身体!这个是本大爷最最喜爱的身体啊!不可原谅!本大爷要把你碎尸万段!然后再把你的血肉糊在墙上,还要把你的骨头堆放在水边焚烧千万年。” 最喜欢的身体? 难道还有其他喜欢喝不太喜欢的身体吗? 向奇眉头紧锁,看着那倒挂在胸前的脑袋上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喋喋不休,没明白那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 显然这怪物说话并不需要使声带振动来发声。 即便知道那怪物没了脑袋仍旧行动自如,向奇还是单手拽住皮绳一端,将系在另一端的剁骨刀飞出去,把那颗碍眼的脑袋直接打落水里。 尸王怒吼着,放开手杖,令其悬浮于上空自行攻击,自己则张开两爪飞扑下来。 尸王刚才还只是以法杖喷射的水柱为攻击,现在却一分为二,以二敌一。他不得不同时防范法杖的远程攻击,同时还要招架无头尸王的近身搏斗。 所幸那怪物的路数没什么章法,而向奇则是在他大舅舅的佣兵机构里做过专业的特训,不仅在射击和各种冷兵器的使用上,其它诸如泰拳、柔道、跆拳道、以及巴西柔术都十分了得,此外,他的攻击力、反能力、和在各种环境中的应战能力在每年的评定中都属优异,可以说在人类当中他是个天才中的天才,所以应付尸王没什么技巧可言的攻击可说是游刃有余。 “奇怪,一般的生灵在中了本大爷的毒以后都撑不了多久就开始全身抽搐翻白眼了,为什么你还活蹦乱跳一点事都没有啊?岂有此理,简直就是怪物!”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一个怪物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怪物? 向奇这时发现,说话的并非那具掉了脑袋的尸王,而是停留在半空中的三兽头法杖,近前这具张牙舞爪的无头尸不过是收法杖操控的傀儡。 最该对付的是收服那根法杖。 尽管他猜透了其中奥秘,但是也无法扭转战局。向奇并非没有中毒,虽然暂时还不至于全身抽搐和翻白眼,但恐怕离那情况差不多了,现在视线模糊,头脑发胀就是中毒的症状。 偌大的山洞里,地面和土壁上,到处都被黑褐色的毒液所覆盖,毒液中的蛆虫欢快地蠕动着,最早出来的蛆虫在吞食了毒液之后迅速长大,虫体颜色也由纯白转变成黑褐色,没一会儿的功夫竟还生出了翅膀,在洞中恣意飞舞。 山洞中的毒虫越聚越多,渐渐地如蝗虫般铺天盖地,不但遮挡了本来就很微弱的光线,还追着人叮咬。 空气变得更加浑浊,使得呼吸越发困难。向奇感觉头晕目眩、胸闷恶心的症状加重,动作变得有些迟缓,加之脚下的黏液打滑,稍不留神就可能栽倒。 体内的毒开始发作了,向奇心急如焚,没想到自己跟父亲一样都是个短命鬼。 只是父亲在他这个年纪就早已把大他六岁的母亲娶进门,并生下了他们双胞胎,而自己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难得喜欢上一个妹子,竟还是他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妹妹。 小芽…… 那个爱吃马肉味冰淇淋的女孩儿…… 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多年以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好想你……好想见到你…… 我的女孩儿…… “人类,除了神和亡灵,几乎没什么生灵在吸入我的毒气以后还能活命的。你知不知道,这些毒气和毒虫究竟是什么东西?” 向奇没有搭腔,心里在默默地跟心爱的亲人告别,身体的动作完全出于条件反射,单手旋转挥舞着皮绳,两把剁骨刀划过的刀影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那些毒虫一时间也钻不到空子。 法杖似乎有点耐不住性子,开始变得啰嗦起来,“怪物,别以为你抗得了毒液本大爷就治不了你!你听说过潘多拉之盒吗?你知道盒子里都装着什么吗?告诉你吧,里边全是灾害和疾病等邪恶之物,那是来自众神的诅咒,而潘多拉之盒里有的,本大爷这里全有。一种毒不死你,本大爷就换另一种,什么瘟疫鼠疫霍乱黑死病统统喂你,老子就不信你这怪物能百毒不侵。哈哈哈哈……” 潘多拉之盒? 那是古希腊神话中的东西。 传说普罗米修斯违背了众神之王宙斯的意愿,盗取天火给人类,宙斯因此震怒,便决定惩罚普罗米修斯和人类。他命令手艺高超的匠神赫准斯托斯,按照女神的模样制作出一个女子,取名潘多拉,这名字寓意着具有一切天赋的女人,并让每一个神都送一样礼物放在潘多拉随身携带的匣子里。之后,宙斯把潘多拉嫁给了普罗米修斯的弟弟埃庇米修斯。然而,普罗米修斯有先知的能力,知道潘多拉是宙斯用来惩罚人类的工具,因此事先反复郑重地提醒和警告埃庇米修斯——千万不要打开潘多拉之盒,但普罗米修斯万万没想到,自己语重心长的警示反而引起埃庇米修斯强烈的好奇心。 埃庇米修斯趁人不在,偷偷地打开潘多拉的那个盒子,于是,各种关于战争、疾病、瘟疫、灾难、痛苦、嫉妒等数不胜数的神谕从里边飞了出来,埃庇米修斯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惊慌失措地把盒子盖了起来。 而留在盒子里的最后一样东西是希望。从那以后,人类不得不经历各种各样的战争、疾病、瘟疫、灾难、痛苦、嫉妒……所幸的是内心始终存有希望。 卡多的幻域是一个用灵力另行构建出来的异次元空间,潘多拉之盒里的东西即便再次重现,对幻域外边的世界也并无影响。但是,如果一切真如尸王所说,那么向奇自己则须面临各种病菌的侵袭。 说白了,这法杖是一种生化武器,可以对普通生灵造成大范围地危害。 幸好邹来迟他们没有一起来,否则死的就不止他一个了。 向奇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不但视觉出了问题,现在连嗅觉和听觉也渐渐迟钝,他此时的恶心不再是因为臭味的刺激,而是体内毒素所致。 他不是不会中毒,只不过是发作的时间比别人慢一点而已。他的身体出现麻痹症状,动作也迟缓了下来,就连尸王来到身后也未及察觉。 正当尸王要在他背上挠一爪子的时候,向奇本能地向前扑倒,凭着直觉避开了刚才的致命一击,并翻过身,脚跟在地面一蹬,背着地往后滑退开,同时对着那只被水泡得发烂的爪子连连开枪,直到手中的贝雷塔突然一卡壳才发现子弹已经打完。 绝境 尸王的爪子挨了六七发子弹之后,也跟它的脑袋一下吧唧掉地上,附着在手骨上的腐烂肉酱随即喷溅了一地。 掉了一只爪子的傀儡尸体攻击力顿时消减大半,兽头手杖变得愈发狂躁,操纵剩下一只爪子的残废傀儡更加猛烈地袭击向奇,兽头喷出的毒液的力道也比之前刚猛了许多,毒液不再是喷出,而是如钢钉般从兽嘴里迸射出来,打在地上时便直接没入了泥里。 向奇脸上、脖子上和手背上被毒虫叮咬得血淋淋,裸露在衣料外的皮肤没一块好地儿,尽管如此,却也顾不上那许多,此时漂浮在上空的手杖就像一挺机火力猛烈的关枪,不停地朝他扫射。他不但要躲避毒针的枪林弹雨,同时还要提防无头尸体的攻击,一路翻滚打爬间,丢弃了没了子弹的贝雷塔,双手握住皮绳两端,迅速在无头尸的手臂缠绕几圈,然后用力往边上一带,抓向他面门的毒爪被扯到一边,无头尸重心不稳顺势摔倒在向奇身上,法杖射出的毒针“叮叮叮”都打在了无头尸的金属软甲上。 向奇手掌沿着皮绳滑至尾端,握紧刀把,手起刀落,把尸王的另一只爪子也剁了下来。 “啊,我最最喜爱的身体!该死的人类,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怪物!可恶至极!既然你毁了我的宝贝身体,就要用你自己的赔我!我要把你剁成肉酱来做我的养分。” 无头尸的两只毒爪虽然已被砍掉,不过包裹在金属软甲里的四肢是还在的,即便没有杀伤力,但也照样可以缠住向奇,限制他的行动。 向奇伸手到背后,从背包里掏出一枚手雷,拉开保险环,弹开保险栓,然后将手雷从无头尸的领口塞进去,随即一脚把尸体蹬开,接着几个翻身朝河流滚去。 他刚一落水,手雷就爆炸了,爆炸的火焰与气浪裹挟着腐血烂肉和断碎的骨头,还连带着漫天飞舞的毒虫向四周迸射,河面上铺满灵力被烤焦的毒虫。 向奇昏沉的脑袋在扎进冷水之时恢复了一丝清明,在水下听着爆炸的巨响的同时,感觉到河水涌动得厉害,一枚手雷便让山体震动,头顶上方的泥块入冰雹般坠落下来。 幸好这一层高度超过五米,上面的土块才没有被完全崩坏,倘若顶层坍塌,他就得活埋在淤泥里了。 爆炸的气浪摧枯拉朽,兽头法杖早已不知去向,就连河岸边燃烧着磷火的五堆枯骨都被掀进河里,火焰灭去,洞内变得更加昏黑,远处石阵的灵力之光并没能照射到河水这边,向奇只好把身上仅剩的一把贝雷塔掏出来,打开枪管上的小手电。 手电光束不经意掠过水底,向奇忽然瞥见身下有个东西熟悉的东西,这才发现滑板早已不在身后,想必是刚才从上边摔下来时,滑板就沉入了河底。 这滑板是不错的代步工具,可不能丢了。 向奇潜下去拿滑板,在抓起滑板的刹那,忽然觉得下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模糊的视线努力了许久之后,才看清那是一张狰狞扭曲的面孔。 向奇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又呛水,惊慌地蹬腿退开,手电朝四周又扫了扫,赫然看清这水底竟堆积着不计其数的各种生灵的尸体。 耳边再度回响起法杖刚才的话“这是我最最喜爱的身体”…… 供它操控的尸体都浸泡在水中,由于河水没有福尔马林的防腐功效,许多尸体已高度腐烂,腐肉随着河流慢慢游走。 向奇感觉自己的胃壁正在蠕动,一口气似乎就要冲上喉咙。这肮脏的山洞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待,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外边! 少年惊慌地冒出水面,还未及喘息,就见到岸边上又堆起了五堆白骨,白骨上燃烧着幽蓝的鬼火正缓缓地朝水面飘来,霎时间,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就在他惊疑之际,身旁的水下忽然响起咕咕气泡爆破声。 小手电的光束能照到的范围太小,向奇这时起自己的智能手表也有手电的功能,连忙打开,霎时将附近的河面都照亮了。 向奇循声看去,水里似乎有黑影浮上来,这次出来的尸体不止一个,而是三个! 出水的情形跟刚才被炸毁那那具尸体的一模一样,三处水泡下各有一个黑影缓缓升出水面。 一个就很难对付了,现在一来来了三个,向奇体会到什么叫做绝望,面色发白,整个人如坠冰窟,大脑一片空白。 大舅舅曾教导过他,越是危急关头,就越是要保持冷静。只有冷静下来,思路才能够清晰,也才能做出正确的决断! 向奇做了几个深呼吸,以强大的意志力驱赶着大脑因毒素导致的混沌,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冷,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思绪似乎已被冻结。 令他都感到诧异的是,自己的身体竟先于大脑的指令,朝最近的一具尸体游去,趁它还没离开水面,将最后的两枚手雷都拿了出来,先拔掉一个的保险环,塞进尸体口中。 2秒的时间,从塞手雷到安全逃开有点够呛,但也只能尽力一搏。 他把手雷塞进尸体嘴里,并顺势将尸体附近的另一具蹬去,同时借力逃开。 借力脚力,顺着水里,速度稍稍快了些许。可饶是如此,身后火光照亮整个山洞的同时,他还是被气浪掀飞出水面,撞到了远处的山壁上,继而从墙壁上落下。 山壁上的土质松软,承受了两次爆炸和一次撞击,土块纷纷坠落,过不多时便把向奇的身体全部掩盖住。 而向奇刚才被气浪炸得耳鸣目眩,再加上这么一撞,顿觉天旋地转,紧接着两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向奇即便人事不省,意识的深处却依旧疲于奔逃—— “快,这边!”他拉着林小芽拐进下水道的一个岔口。 林小芽有些担忧地问:“可是小奇你还好吧?刚才吐得那么厉害……” 向奇沉默半晌才沮丧道:“我很没用吧?只不过看了眼腐烂的肉块就吐成那样。” “我刚才不也吓得够呛?要不是有你带着,我肯定是走不动的。” “你的手倒是不抖了。” “那是因为小奇你的手暖暖的嘛,是你给了我腻酿!” “好好说话。” “啊,你笑了。”原来林小芽还有心力逗人开心,向奇越发觉得自己怯懦。 “那怪物的气息好像很近,我们跑快点。” 向奇话音刚落,就听见前方暗处传来阴阳怪气的笑声。 “跑什么跑?你们以为躲到地底下来我就找不到了吗?” 两人急忙止步,警惕地注视前方暗处某个浓郁的黑影。 “放轻松,我并不想为难你们,只是我们长老很中意这小丫头,想请她去喝杯咖啡而已。” “才不要!我讨厌咖啡,又不是奶茶。” 这是讨论喝什么的时候吗?向奇瞄了身旁的人一眼,生怕她真被人一杯奶茶就骗走了,于是上前两步挡在林小芽身前,冷冷道:“喝咖啡?恐怕还得用血来跟你们换吧?” 双方距离约莫有三丈,向奇智能表上的手电没能照到对方的脸。 林小芽偷偷伸手进口袋,将仅剩下的几颗五月女王的花种攒在手心,紧盯着前方黑影,只要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立马把种子丢出去,让荆棘捆死他。 “言重了。据我所知,这位小姐似乎跟精灵国的贵族有密切关系,我们可不敢为了满足一时的食欲而开罪了精灵族的人。” “既然知道还敢冒犯,你就不怕精灵族的人怪罪么?” “没办法,我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话音刚落的刹那,眼前的黑影突然消失,就连气息也被隐匿起来。 向奇未及细想便已回身,按下紫外线光刀的开关,并连同林小芽一并往后劈去。知道紫外线光刀只对吸血鬼起作用,于人类却是无害的,所以出手才这么无所顾忌。 在此之前曾见识过吸血鬼的速度,几乎等同于瞬间移动,所以眼前的黑影一消失向奇就马上做出反应。 那道黑影果然如他所料来到了身后。 对方仿佛看透了向奇的动作,上来就扣住他的手,另一手去抓林小芽的后领。 在速度比对手慢的情况下,向奇也只能靠预测对方的下一个动作而体现出手,所以右手还没被扣就已将光刀到左手,紧接着抱着林小芽一旋身,双方交换了个位置,倒体光刀的左手一个向后甩,紫光朝对方的左肋刺去。 而林小芽的手越过向奇的肩膀,将早已攒在手心的五月女王种子往吸血鬼身抛去。 吸血鬼似乎早已知晓林小芽的路数,加之动作快如闪电,还未及眨眼那一袭诡谲的身影便瞬间从眼前消失。 林小芽见这仅剩的几颗花种就这么白白浪费,心疼得连肝尖腰花都跟着颤抖。 “你这小丫头比我们还恐怖,我们只不过是吸血,只要分寸得当还不至于出人命,而你上来就直接夺取别人的灵力和生命力,你才是怪物啊。” 吸血鬼再次现身时没去管林小芽,而是先解决碍事的向奇。 听天由命 吸血鬼抓住向奇挥刀的左手顺势一扭,向奇手腕吃痛,光刀应声落地,吸血鬼趁机把紫光刀踢开。 向奇清楚自己手劲不如对方,于是手腕被扭时索性转身,借此卸去对方的力道,随即右手肘向后撞击对手肋骨。 吸血鬼顾着踢倒,没想到少年会来这一手,而且力道也出乎他的意料,右侧肋骨被撞得一声闷响。 “想不到向氏的少爷不但是个大美人,身手还很不错,杀了你实在是可惜的,不如这样,你加入我们血族?女人们见到你这张脸,应该都会争先恐后地让你吸血吧。” 向奇没搭理他,由于背对敌人且双手受制,当即身体前倾,抬脚朝对手胸口来个后上踢。吸血鬼不得不放开双手,交叠胸前,挡住对手一踹。 向奇这一脚的力道不小,那家伙后退了一步才站稳了身。但他未及收脚就被对手钳住了小腿,身体就被抡起往一旁的墙壁砸去。 “小奇!” 那吸血鬼嘴上说舍不得杀,下手却很毒辣,林小芽见状不禁大惊失色,喊了声小奇的名字,同时向吸血鬼施放了一记魔法。 一道刺眼的蓝光,伴随着寒冰凝结的声响划破了黑暗的沉寂。 向奇借着灵力亮光看清头部即将撞上的墙,千钧一发之际,腰身使劲一收,将头险险地避了过去。 吸血鬼躲避魔法时,随手把向奇丢开。向奇的运动神经灵敏,摔落地时双掌就地一撑,身体回旋下蹲,安全着地。 而林小芽施放出的寒冰落未能将那人冻住,反而被对方一脚踢碎,碎裂开的冰块四下迸射,向奇情急之下飞身扑向林小牙,把林小芽护在了身下。 大大小小的冰块全砸到了向奇身上,向奇忍不住闷哼了声,旋即感觉喉咙一甜,血腥味瞬间在口腔内弥漫开来。 “小奇。” “不要紧。”向奇假装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可从他额角滴落在林小芽脸上的血出卖了他。 “怎么可能没事,你的头受伤了,流了好多血。不要动,我现在就帮你疗伤,马上就好。”林小芽双手托住向奇脑后往下压,自己则仰起脸去舔他额角上的伤。 两人初遇时,林小芽也是这么帮他疗伤,被她舌头舔过的伤口会立马愈合。一般来说,只要施放疗愈魔法也会有同样的效果,但林小芽曾多次颇为自豪地告诉他,那是她天生自带的生命技能,并非是魔法的效果。 向奇起初还不明白两者的分别,很久以后的有一天,小芽的监护人叔叔帕里斯疾言厉色地警告他不要让她滥用自己的生命技能,因为那会消耗她自身的生命力,才明白,这种技能其实是自我牺牲。 空气中散发出血液的香味直接刺激了吸血鬼敏锐的嗅觉神经,于是闪电般朝向林二人扑过去。 向奇眼角余光瞥见那疾驰而来的身影,心下大急。林小芽的体能不行,身体的反应速度也差,加上来这儿之前才跟另一个吸血鬼交过手,几乎早已耗去所有灵力,现在施放起魔法来实属勉强,而且他自己也受了伤,以他们眼下的状况都无法再招架敌人的一招半式灵力。 危急关头,向奇突然感觉体内似乎有一股热流在急剧奔涌,手心不知何时竟燃起一团幽蓝的火焰,闭塞的下水道里忽然响起了密集的硬物敲击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从地下破土而出,借着手上的幽蓝之光,依稀分辨出进在身旁的是一个个身穿铠甲、手持利器的骷髅士兵。 近旁的骷髅士兵在吸血鬼袭来之际挡在了向林二人身前,并挥刀把敌人逼退。 “这是什么?”吸血鬼惊愕万分,这情境是他始料未及的,“你们不是人类吗?为什么会有亡灵族的技能?” 骷髅的数量似乎不少,因为吸血鬼被逼退开之后,似乎被许多骷髅缠上了,黑暗中兵器撞击的声音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啊?难道……我不知不觉地又召唤这种东西出来了?”林小芽浑身发抖,惊恐地开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骷髅,不由得双臂紧圈住向奇的背,闭眼颤声道:“小奇,我怕。” 向奇看着眼前的一切,惊愕之余又有些茫然。 这是小芽召唤出来的? 召唤骷髅属于亡灵族的技能? 凝视自己手掌中森冷的幽蓝焰火,向奇忽然醒悟这些是他自己召唤出来的东西。 虽然一时不明白其中原委,但此时他和小芽两人的小命终于得保。 “别怕,它们是在保护我们。” 向奇终于察觉两人之间的尴尬姿势,一个把另一个压在身下,而另一个又环抱着他的背,两只手还拽着他的衬衣微微地颤抖,鼻端是妹子身上若有似乎的幽香,身下是软玉温香,心口甚至还感受到对方的心跳,这距离…… 少年脑海里突然蹦出01毫米这一词,那是套套的厚度! 向奇刷地面红耳赤,支支吾吾连话都不利索了。“小芽,我们、趁现在、离开。” 他支起身,想要从对方身上下来,却反而被箍得更紧。 “不要!小奇你不要离开我,我怕。” “我是说、趁现在那怪物被绊住,我们感觉逃到外边去。”向奇感觉自己的狼尾巴就快露出来,两人若是还不分开他就把持不住了。 他挣扎着掰开林小芽的手,咬牙喝斥:“傻妞,你该害怕的人是我,我可是男人啊!” 这明明是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可不知何故气氛突然变得缱绻旖旎,身边的骷髅和吸血鬼都不见了,两人仿佛漂浮在云端。林小芽惊惶无措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深情款款,连言语听起来虚无缥缈。 “我知道,我知道小奇是男人。” “那还不快点松手?再这么抱下去就……危险了!”向奇红着脸警告,可说出口那话语竟是那么苍白无力。 “你这么急着举办婚礼不就是想早一点抱我吗?来吧,只要是你,我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服从。”林小芽此时的表情是他从未曾见过的魅惑迷离,向奇心砰砰直跳,偾张的血脉呼唤着被理性压制的狼性,偏偏妹子不怕死地又往烈火上添柴,“抱住我,吻我。” 向奇的意志天人交战着,却始终没敢进行下一步动作。 “怎么?不敢吗?为什么?”林小芽柔媚的神情突然变成冷冷地嘲讽,冰冷的唇间吐露出那个一直折磨着他的残忍事实,“因为我们是兄妹!” 向奇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头背着地,双脚被人拽着往河边拖行。 当看到眼前红蓝交错的幽光才想起自己刚才被手雷爆炸的气浪掀飞上岸,撞到土墙上接着跌落地上被碎土掩埋,在那之后他就失去知觉。 把他从土堆里刨出来的会是谁? 眼看自己马上要被拖下水,答案瞬间掠过脑际,此时拖着他的除了是被兽头法杖操纵的傀儡尸之外,还能是谁? 尽管明白自己的处境,但被体内毒素剥夺了五感且撞断了肩胛骨的少年此时正陷入半昏迷状态,已无力挣脱。 或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在想到答案的那一瞬间,向奇的手掌心突然燃起了幽蓝色的焰火,森冷的火光与岸边白骨上的磷火如出一辙。 山洞里陡然被一个个身穿铠甲手持利刃的骷髅兵堵塞得水泄不通。 “什么?你怎么会召唤骷髅?你还是人吗?”飞旋在上空的兽头法杖惊叫连连,因为那些骷髅根本就不忌惮它的毒虫毒气,加之数量繁多,它操控的那两具尸体很快就被拆卸成一地的尸块。 向奇趁着意识还有一丝清明,将自己的两截袖管撕下,沾湿后灌入空气再将两头扎紧,做成一个简易的救生圈套在脖子上,然后仰泳于水面顺着水流往下游漂去。 向奇不知这河流是否通往山体外边,亦或会将他带往地下水脉的更深处。 不知道,也顾不上,是福是祸听天由命。 如同随波逐流的尸体,少年再度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或许是此前触碰了山洞里那石阵中的灵力,在他两度陷入昏迷时,大脑深处却依旧活跃。 梦境回到了大家还在学校的日子—— 某日早晨,御菲菲臭着一张脸走进教室,向奇不意瞥见她额头上顶着个夸张的大包不由一愣,因为这女流氓在她之前的学校就是个臭名昭著的恶霸,向来只有她霸凌别人的,怎么刚做学过来没两天就被胖揍了? “又跟人打架了?对手是何方神圣?” 多亏了这不靠谱的未婚妻分散注意,向奇才偶尔能从失恋的痛楚脱身。只不过他这么随口一问,就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惹怒了御菲菲。 “算我拜托你们,有什么问题坐下来好好商量,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要拿我这无辜的人撒气好吗?” “我们?跟我有什么关系?” 向奇茫然间,就见她名叫千夜的陪读兼贴身保镖在一旁掩嘴窃笑。 “哼!怎么没关系!这个!”御菲菲气的哼哧哼哧直喘粗气,指着额头上的肿块一字一顿道:“谁砸的你心里没个数吗?老娘刚出公寓楼就挨了砸了,每块石头都那么大,麻辣隔壁,一大早就飞来横祸。” 一旁的保镖依旧乐不可支,编排道:“哟,二小姐都会说成语了,真得好好感谢小芽姑娘扔的石头,都把你打开窍了。” “你笑个屁啊!再笑老娘扣你工资!” 林小芽还真不是盖的,估计还在为他提分手一事愤愤不平。这两女生,一个刁蛮,一个霸道,撞一起的话估计就如拿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 风油精 向奇听千夜绘声绘色的描述,才明白怎么一回事。 原来林小芽听闻向氏和御氏订婚的消息心里不痛快,虽然不认为这就是小奇与她分手的原因,但还是忍不住迁怒到这无辜的女生身上。所以次日才会一大早猫在御菲菲公寓附近的绿化带里伺机动手。 要说这御菲菲也倒霉,她平时都过了两节课以后才去学校的,今天想着既然已经跟向氏扯上关系,就在这新学校树立个新好形象,不给向奇惹麻烦,所以早早起来了,却不料早起早挨揍。 她大清早的还没睡醒,迷迷瞪瞪地随着保镖出了公寓楼,冷不丁就被一颗石子打在脑门上,痛得她直吸冷气,迟钝的大脑瞬间清醒了。 “哇咧,我擦!”御菲菲看了眼被弹飞到一旁的鹅卵石,捂着痛处破口大骂:“那个小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暗算老娘?他么活得不耐烦了?有种就滚出来!” 她那狮吼功没什么震慑力,话还没说完又有石子接二连三招呼过来。 御菲菲抱着脑袋东躲西藏,手忙脚乱地狼狈不堪,偏偏身旁不识趣的保镖不但没帮她揪出凶手,还在一旁偷乐,看了更是火上浇油。 “你特么有保镖的自觉吗?感情老家伙是雇你来吃干饭的,还不去把那王八羔子逮来?” 主人发了话,保镖才帮她把石子接下来。 “你才王八羔子,你御氏满门都王八羔子!”林小芽见偷袭无效了便索性站起身,指着御菲菲骂道:“你这臭老太婆,要是敢霸着小奇不还,我就跟你没完!抓你浸猪笼!” 林小芽显然是昨晚睡前哭过,两眼红肿,撂下狠话之后便愤然转身,扬长而去。 “什么?臭老太婆?”御菲菲愕然,“我只比你大一岁,怎么就老太婆了?还有啊——”她冲着绝尘而去的背影大喊:“我跟向少又没怎样,浸什么猪笼啊真是的!” 对方是名义上未婚夫的前女友,也是向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的养女,她也不好计较什么,只能哑巴吃黄连地忍了下来。 而她那没什么用的贴身保镖此时忍不住捧腹大笑,眼角都泛出了泪花。 向奇了解详情之后,因林小芽的醋意而心情大好。 御菲菲悻悻然道,“怎么办?她一定很讨厌我了,要不我去告诉她,其实我们只不过是名义上的……” 向奇抬眼一瞪,御菲菲在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识趣的闭嘴了。 “有什么怎么办!你又不是要嫁给她,只要向少不讨厌你就行了。”这保镖不但没什么本事,而且好像也没什么脑子,不懂察言观色。 “你闭嘴!”御菲菲喝斥完保镖,转脸对向奇说,“不过小芽姑娘还蛮爱吃醋的,上次见我跟她叔叔说句话,好像也不怎么友善。哦,对了,早上看她眼睛肿得得跟俩桃子似的,应该是哭过。” 向奇闻言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 虽然两人已分手,但是就算毫无关系,表示一下关心也没什么吧? 何况,她跟他也并非毫无关系,一想到不久前才拿到的dna检测报告书,向奇心如刀绞。 矛盾、迟疑、挣扎,最终双腿不受控制地朝隔壁班走去。 “喂,向少,要上课了你上哪儿去?” “课本忘带了。” 向奇扯了个谎说去借课本,转身就到了隔壁林小芽的教室,一眼就瞧见那瘦小的身子有气无力地趴在课桌上,和前座的女生交谈着。 自从她那超俊美得令人窒息的监护人在家长会亮过相以后,林小芽的人际关系有了显著的改善,现在连同性朋友都交上了。 “你头晕啊?看你黑眼圈蛮重的,一定是睡眠不足,要不试一下这个?”前座的女生给她递过一小瓶白色的药水。 “这是什么?” “风油精,擦两滴在太阳穴上就不晕了。”见林小芽直接将风油精倒手心,已来不及制止,“你用指腹沾一下瓶口擦就好了,倒这么多小心辣着眼睛。” “凉凉的,会辣眼睛吗?” “擦到眼睛上就不凉了,所以要小心。” “哦。”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有人唤向奇的名字,立马扭头望去,那小子已来到近旁,正问邻桌的男生接数学课本,与林小芽视线对上时,便若无其事地打了个招呼,结果让人听来是在兴师问罪。 “喂,豆芽妹,听说你今早把我菲菲给打了?”向奇听说她眼睛哭肿了,本来是要过来表示一下关怀,哪知忍不住张嘴就把人名字叫的那个亲切。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虽然御菲菲是刚转学来的,可是她早几年就名声在外,出了名的校园恶霸,没想到那恶霸竟然是御氏集团的千金小姐,也没想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人现在还配了个保镖,更没想到她还是传说中的向氏继承人的未婚妻,已经对其闻风丧胆的人现在更是闻名则瑟瑟发抖。 看不出林小芽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女生居然把那流氓给揍了,于是无不对林小芽拜服得五体投地。 豆芽妹? 林小芽怒火噌噌直冒,单方面提出分手,现在连人话都不会说了,果然是只看身材的大色狼!当即一挑下巴挑衅道:“是我打的,怎么样?你要替她出头吗?” “她那本事还不至于由我为她出头,既然她让着你,我也就不跟你计较。” “不计较你过来干嘛?”林小芽鼻子冷哼,“都分手了,就不要再做些藕断丝连让人误会的事。” “呵,别自作多情,我过来借课本的,谁找你了?”向奇扬了扬手中的书,随即话锋一转,笑道:“听说这里有人眼睛哭肿了,我就顺便过来看看核桃。” 谁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林小芽左顾右盼,对自己的状况仍不自知。 向奇弯下腰凑近了脸,一本正经地注视着林小芽的眼道:“真的很像核桃,没想到那个不学无术的人也能说出这么贴切的比喻。” “我?” 林小芽指着自己,才明白对方是在说她。 难怪觉得眼皮很重,昨晚彻夜难眠,还以为是睡眠不足。自从向奇说分手以后,她就失魂落魄的,今早出门就惦记着找御菲菲麻烦,书包都忘了带,两手空空就来了。 向奇点头,“是不是你太白目,所以昨晚又挨帕里斯训了?你这智商不会是负数的吧?” 这臭小子心肠都黑的,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却若无其事地来这儿说风凉话。 “要你管!”林小芽大怒,张手将凑在近前的脸推开,忘了自己倒了一手的风油精,这么一抹,风油精都抹向奇眼睛鼻子上了,痛得向奇捂着双眼直哼哼。 “林小芽!你手摸过什么?”向奇咬牙质问,眼睛不停地飙泪。 “啊,是风油精!真的好辣!”似乎感应到对方的疼痛,她不自觉地揉了下自己双眼,结果是痛上加痛,连连哀嚎,“风油精真的会辣眼,好痛好痛……” “你笨蛋吗?明知辣眼你还揉。” 林小芽懊恼骂道:“没错,我是笨蛋!怎么会这么痛!” “跟我来。” 俩瞎子人手拉手出了教室。 “你要带我去哪里?” 向奇把林小芽带进了男厕所,里边放水的蹲坑的听见女生的声音,如见洪水猛兽,顿做鸟兽散。 “这是哪儿呀?” “你管是哪,来,弯腰,脖子伸长点儿,洗眼睛。” 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林小芽知道身前是洗手台,便依言弯下腰,向奇打湿了的手边帮她擦眼一边说道:“你先洗掉手上的风油精。” “这边,还有这边,都很痛,快点……” “别急。” “那个……同学,这里是男厕所……” 旁边来了个男生善意提醒,结果一看到向奇板着个脸,顿时就没了底气。 “没见有女生吗?还不出去?” 什么逻辑啊?该从男厕所出去的不应该是女生吗? 当然,那人只敢心里想想,脸上没敢表露,向氏的人,连校长见了他都点头哈腰的,他可得罪不起,走人便是。 “啊?这里是男厕所?”林小芽洗干净手,擦了把脸,便开始贼贼地往里张望,第一次进男厕所,难免有些好奇。“原来男厕所长这样啊?那些挂在墙上的是……” “眼睛还疼吗?”向奇一边用手帕帮她擦拭一边问,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奴性已深入骨髓。 两人四目相对,林小芽握住向奇的手,“小奇,那个吸血鬼把我抓去以后,真的只是吸了我的血,其它什么都没做,真的,你相信我,绝对没有像外面谣传的那样……” “嗯。” “你来墓园救我的时候不也看见了吗?我身上有穿着衣服……” “别说了,我相信你。”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不是怕我辱没向氏的名声那是怕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分手?” 此时上课铃早响过,校园已安静了下来。 向奇低头沉默片刻,才缓缓问道:“小芽,帕里斯这些年对你好吗?” “你混蛋!不要转移话题!告诉我答案!” 向奇的沉默啃噬着林小芽的耐性,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她的心一分一分地冷却,最终失望地低头,转身离开。 兄妹 尽管是自己先提出的分手,可当他看着林小芽决然前行的身影,却感觉被抛弃的人时自己,心里倍感受伤。 “哈,林小芽,你还真是骄傲,就这么走了也未免太绝情了吧?” “是你甩了我,难道连最后一点骄傲都不肯留给我吗?” 林小芽双肩微微耸动,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向奇眼睁睁地看着,等着,内心挣扎、恐慌,最终阔步追上,拽住小芽的手肘。 向奇心里清楚,自己没有挽留的资格和理由,不管说什么都无法再将这个女孩儿拥入怀。 于是他的动作也就僵在了那里。 林小芽瓮声道:“叔叔说男女之间最忌死缠滥打纠缠不休,也不要试图用眼泪挽留对方,这样只会让自己更狼狈,让对方更厌烦……虽然我不知道小奇你为什么突然讨厌我了,但是我想努力在你面前保持美好的一面……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哭……” “我并没有讨厌你……” 坦白讲,林小芽身材矮小还平胸,明明已经升了高一,看上去却还是个尚未发育的小学生,除了那张绝美的面容和灵动勾人的眼眸便也没什么了,可即便如此,向奇仍对她怦然心动,仿佛着了魔似的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向奇偶尔也为此感到困惑,感情这种事本就没逻辑可言,或许他的奇特眼光来自于遗传,只不过稍有不同的是父亲喜欢比自己成熟的女生,而他则喜欢小萝莉,但是这个想法马上又推翻了,因为不管什么类型的女孩子都从未进入他的心,唯独林小芽,自己对她的喜爱绝对跟容貌、身材、年龄甚至跟性别无关。 “小奇,不要分手好不好?”林小芽转过身,泪汪汪地拉住他的手哀求,“我一想到你跟别的女生在一起的画面我就整夜都睡不着,心脏像是被捏住一样,很痛。” 凝视着那张第一眼就觉得面善的脸,还有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眉眼,才惊觉眼前的人酷似幼时的自己! 什么一见如故啊?从某程度来说,这不是自恋么? 神识恍惚间,林小芽冰冷的嘴唇贴了上来,向奇双唇微启,正当探舌过牙关之际,突然惊觉自己的可怕行径,如果回应这个吻,自己跟畜生有什么差别?这样的自己令人作呕! “肮脏!” 向奇慌乱地推开身前的人,而自己在仓皇失措的倒退时也没站稳,两人都跌坐在地上。 在对上林小芽惊疑、凌乱、受伤、绝望的眼神,便再没勇气留下,于是狼狈地逃开。 耳边回响着林小芽呜呜的哭声,如冰冷的利剑刺穿了他的心脏,锥心刺骨的痛楚令他无法呼吸。 两行眼泪从少年眼角渗出,划过耳际滴落在床上。 “哦?人类,你终于醒啦。身上的伤还很痛吗?没道理呀,这种非魔法所致的普通伤痛用魔法治疗就没问题的了?难道是老朽看错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把向奇带回了现实,睁开眼,视野中出现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干瘦黝黑,浑浊的眼睛上滚动着两颗绿豆般细小的眼球,鼻子大得突兀,像极了雪人上的胡萝卜,嘴唇上的褶子因已脱落的门牙而内陷,与向奇对上视线时,咧嘴一笑,露出牙槽上仅剩的一颗黄牙。 向奇回想起此前顺流而下的情形,被水下的尸体抓住了脚。虽然在他晕厥前弄断了傀儡尸的四肢和脑袋,但穿过一处黑暗而漫长的地下水域,两袖管的空气没能让他平安脱险,所以在能够浮出水面之前,大脑就因血液缺氧而不知不觉地陷入昏迷。 起初他还怀疑自己已经死了,现在这是见鬼了,待到晕眩感退去了些许,才相信自己是获救了。 向奇重新打量起这奇怪的老头,花白的头发乱作一团,目测身高不到一百三十公分,身着一袭肮脏得辨别不出颜色的长袍,手持一根扭藤手杖,始终露出他一颗门牙的笑容看着有些瘆人。他此时还不懂得通过气息和形貌辨别族类,所以放弃猜测。 “年轻人,你还真是命大啊,中了那种毒还能活过来的,你是第一个。还有啊,你神志不清的时候一直在叫小芽小芽的,那是姑娘的名字?她是你女朋友吗?” 向奇神情一黯,默默摇头,挣扎着刚要坐起身,发现身上都敷着捣碎成糊状的草药,伤口处的灼烧感和麻痹感已然消失。原来这毒也有药可解,看来那兽头法杖不过是吓唬人罢了。 “这里是哪里?” 向奇这才刚刚苏醒,身体虚弱,说出的话都显得有气无力的。他四下环顾,发现这是一间简陋的小木屋,除了自己躺着的一张床,和屋子中间架在火堆上的大陶罐子就别无他物。 也不知罐子里煮的什么东西,墨色的浓稠液体正咕咕冒着气泡,看了叫人不安。 “这里是幽冥城东北边的伏龙谷,老朽也是前天在门外大条和打捞流木的时候顺便把你也打捞上来的。”小老头儿抬手指了指门外继续说:“喏,门外那条大河,就是老朽大前天打捞流木时顺便把你打捞上来的地方。” “大前天?”没想到自己这一昏迷就过了四天,抬手看看时间,发现智能表不见了。“我东西呢?” 除了智能表,腿侧的枪连通枪套和他的背包也都不知去向。 “啊啊,放心,都在都在。”老头儿转脸过一旁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墙角的背包,“人类的东西奇奇怪怪的,都不知道怎么用,老朽都帮你装那个黑色布包里了。” 四天没回去,邹来迟他们一定着急了,而且失联了四天,祖父他们肯定会担心。 向奇翻身下床,还没迈步出去,头脑就一阵晕眩,幸好旁边有人扶了一把。 下老头儿道:“年轻人,你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还需再休息一阵子,东西老朽帮你拿。” “我要走了。老人家,谢谢你救了我。” 向奇推开小老头儿的手,正要去能自己的背包,不料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倒在床上。向奇惊愕地望着老头儿,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粗暴。 小老头儿还是那副怪异的笑脸,不紧不慢地说道:“年轻人,救命之恩你一句谢谢就完了?” “那你想怎样?”向奇依旧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压制得无法动弹,但他并不慌张,如果这老头儿要对他不利几天前也不会多此一举把他从水里捞上来了。 老头儿没直接说出目的,“年轻人,老朽问你,为什么你区区一个人类中了三头狗法杖的毒之后还能活命?这奇迹的原因是什么?” 向奇糊涂了,他以为是对方给他解了毒,可现在却说是奇迹,当即反问:“不是你救了我么?” 向奇检视自己身上的伤口,中毒的迹象已经消失,而且骨折的内伤似乎也痊愈了,除了晕眩得厉害,其他已没什么大碍。 “呵呵,老朽只是把你从水里捞出来,再帮你把骨头接上,施放了简单的疗愈魔法。至于潘多拉之盒里的瘟疫和病毒可不是简单的魔法就医治的。老朽听说几百年前,你们人类也曾经历过此类病害的肆虐,死了很多人,直到后来整座城市被大火焚烧之后,那病毒才消失。其实不止是人类,魔族和兽人族的居民也曾深受其害,犹如生活在地狱当中,后来魔族举族搬迁到火山岩地带,才逃过灭族之灾,而兽人族的病患就只能被驱赶到诅咒之地,任其自生自灭。” 说到几百年前人类世界里被大火焚烧过的城市,向奇马上想到的是1666年的伦敦大火greatfireoflondon,在那个时期,欧洲广泛传播的疾病是黑死病,除此之外,瘟疫、天花等也曾夺走大量人类的生命。 如果说从潘多拉之盒里放出来的疾病是这一类病菌的话,那么人类这几百年在医学上的发展与突破,早就研制出那类病菌的抗体。 而他们这些新生代的人类,从婴儿到幼儿期间,需接种各类疫苗。向奇之所以没发病,或许是因为打过预防针,身体有抵抗力的缘故。毕竟,狗头手杖所收集到的,应该也是年代久远的病毒。 向奇为自己身为现代人类而感到庆幸。 “不是奇迹。”向奇摇头,并把自己的推断告诉对方。 老人听着难以置信,“当年这些病毒都是神族特意为你们人类准备的,没想到六界中最弱小的族类竟能找到克制之法。哈哈那帮堕落的神族看来也快不行了。” 向奇记得莱克也说过类似的话,人类渺小而又伟大,可以办到许多连神也无法办到之事,所以他们迎来了神隐的时代。 其实人类也并不完全如他们认为的那样了不起,因为像战争、饥饿、和新的疾病一直延续不断,只有部分幸运的人,生在富裕的家庭,安全的国度,享受着上等的待遇和充沛的资源。 偷血 “老人家,你限制我行动是为了救命之恩的回报吗?” “那当然,老朽向来不做善事。”老头儿笑容依旧,言语却冷酷无情。 “我的东西你都看过了,想必也难能入你法眼。” “谁要你那些个破玩意儿。”小老头儿满是褶皱的脸堆着笑,仅剩的一颗门牙显得特别碍眼,他干瘦皲裂的手突然在少年的面颊和身体上东摸摸西戳戳,仿佛在把玩一个有趣的物件,“这张脸和身材老朽颇为满意,只可惜太脆弱,估计顶不了几天就会坏掉。” 没想到是一变态老头! 少年神色一凛,疾言厉色道:“老头,说话放尊重点!我宁愿死也不愿陪你做肮脏龌龊的事。” “什么肮脏龌龊?年轻人,你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就让我来告诉你吧。”老头两只干瘦的枯爪托在向奇脑袋两侧,脸凑得很近,那根胡萝卜似的鼻子差点就戳到向奇的面颊,“你是为我而生的,所以我高兴对你怎样是我的自由,你没有立场说不。” 从没听说有哪个人是为了他人才降生于世的,这老头简直自大成狂。 向奇气恼之余,想到自己这一年来离奇的境遇,原因或许跟这老头有关。 “说得好像我是你的附庸品一样,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须得记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做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你要对我做什么?”瞪着老头的轮廓逐渐在眼中放大,向奇慌忙问道。 “放心,我现在是在帮你不是害你,你现在太弱了,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所以……”老头胡萝卜似的长鼻子顶到向奇的鼻梁,便低声咒骂了句该死,所以我才讨厌圣侏儒,然后调转了个方向与向奇额头相贴,接着继续道:“我先传授你灵力增长的技能,助你尽快顿悟一切,就像你们人类说的打通任督二脉。等你什么时候变强了,我再来找你。” “啊……” 向奇还未及说话,就感觉一股霸道的灵力从两人额头相抵之处滚滚而来,灵力中裹挟着的咒文迅速地挤进大脑里,突兀的违和感与剧痛使得少年忍不住大叫出声。 “放松!你的意念若是继续抵抗只会让自己更痛苦。”老人在他脸上轻拍了拍道,“不想死就相信我,用意念控制灵力散开,让技能的咒文进去,忍着点,对于人类来说,只有这种方式才能让你立刻习得技能。” 向奇心里明白眼下状况,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别无选择,只能相信。虽说这马上就能学会技能的过程却伴随着剧痛的折磨,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漫长,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在胀大,随时都可能会爆炸。 痛楚麻痹了他的意识,他不知道这样的折磨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恍恍惚惚神识不清地瘫在床上,就连后来有人破了小老头布行在外边的结界并强行闯入木屋也毫无觉察。 “你是什么人?要对那孩子做什么?” “哈哈,终于发现留在水里的尸体是假的了?可惜太迟了!我想要的东西早已到手,之所以留到现在,就是想看看你们这帮杂碎会被耍多久。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小老头扭头看了眼直奔他而来的两个不速之客,跳到床的另一边并劈手抓起床上的少年,将他头朝下往一旁地面摔去,而自己则穿墙而过飞到了外边。 领头的人披散着几乎拖到地上的银色长发,白色长袍,淡色的眉宇间隐约泛着一股凛然之气。他一个闪身将少年接住,面色一寒命身后的人追,那随从应了声是,旋即一纵身便消失了。 怀抱着少年的白衣人忽然发觉屋内气息不对,转头看向木屋中央那一大罐仍在沸腾的墨色浓汤,先把人放回床上,然后走过去,食指在滚烫的浓汤里沾了一下再在舌尖上试了试味道,立马神色大变,手臂一拂,瓦罐飞出屋外,连同里边的浓汤打翻了一地。 山谷一阵阴风吹过,将浓汤上升腾而起的墨色烟雾悉数吹散。 那人来到床边,拍着向奇的脸颊唤道:“醒醒,小奇,小……”顿了一下,马上改口,“小朋友,你还好吧?” 不论怎么叫,向奇仍旧是眼神涣散神识迷糊,没点反应。 那人眉头紧锁,解开了向奇的扣子,把他身上敷着的草药悉数清理干净,刚重新给他穿上衣服时,去追老头儿的随从回来了。 “没追上?” “追是追上了,”随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禀,言语有些吞吞吐吐,“不过那个人强行穿过卡多的结界,结果一到外边,身体就开始慢慢崩坏,浑身上下都是血,直到最后剩下的只是一滩血水。” 白衣人低头沉思,“身体崩坏……这不像是卡多的手笔。” 随从应道:“是啊,之前有强行从结界穿过的那几人所受的都是精神伤害,而像这样肉体伤害的还是第一个。对了主人,我在那人的血水上找到了这个。” 随从将手掌摊开,就见他手心上显现出一颗水滴状的血红色晶石。 白衣人拿过一看顿时明白,“这孩子的血果然被偷了。” “不知那人为什么要偷人类的血,打算用来做什么?” 白衣人也不直说,而是指着刚才从向奇身上刮下来的草药道:“你看那是什么?” 随从捏起一小撮放在手心研开,随后不太确定地说道:“这个……好像是离魂草。” “没错,就是离魂草。”白衣人肯定地点头,继续提示,“你再想想,我们此前在伏龙山的地下河流里遇到的障眼法。” “那圣侏儒用一具尸体幻化成这位少年的样貌,所以我们第一次找到的人类是假的,而他却早已把真的从里边带出来,并把这里布行了障眼结界,敷离魂草,取血,再加上身体崩坏……血液是附体的媒介!难道……” “没错,身体即将崩坏,所以才急于寻找新的宿主。”白衣人将向奇的血晶石举到眼前细看,话锋一转道:“这一颗恐怕不是全部的血量,你带几个人再到那附近去找找。” “是。属下这就去办。” 随从退下之后,白衣人将血晶石放置于向奇心口,以灵力将之化开并推送回心脏。在等待向奇恢复神智之时,一个疑惑从脑海里闪过—— 为什么那圣侏儒会精准地知道向奇所在的位置? 有了刚才那可血晶石的补给,向奇不久便恢复了神智,见守在床边的人已不是先前强行教授他灵力增长技能的脏老头,先是一愣,继而坐起身来默默地打量这位气度不凡的银发男子。 “醒了?感觉怎样?有没觉得哪里不适?” “头晕。”向奇左右看了看,问:“刚才救我的那位老人家呢?” “救你?你可知自己的血液差点就被那个人偷干净了?要不是刚才追回了一半,恐怕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偷血? 难怪自己醒来时频频感到头晕,原来不单单是几天没进食或是大病初愈身体虚弱的缘故,敢情还跟贫血有关。 老头儿救他就是为了他身上的血? 向奇想起此前对老头说过自己幼时曾做过多种疫苗接种一事,估计那老头儿以为他的血液有解毒的功效,所以趁他昏迷时便偷偷抽取了。 算了,既然自己已醒来就不追究了,反正凭他的本事也没能耐追究,况且对方把他从水里救出来也是事实,就当扯平了。 “那他人呢?” “死了。” 向奇闻言一惊,“你把他杀了?” “不是。是他自己强行穿过幻域的结界,所以身体碎裂而死。” 向奇震惊地睁大了眼,没想到老头就这么死了,更没想到这幻域的结界竟这么恐怖,凭老头的力量也无法安然离开,就更别说自己区区一个人类了。 “一个人在这里生存一定很辛苦吧?瘦了眼睛就显得更大了,”白衣人的手忽然放在向奇头上,眼神流露出怜惜之意,“叫人看着心疼。” 向奇陡然格开那人的手。 倒不是因为对方的举动突兀,而是这个人的神情和话语令他想家,他怕自己犯了思乡病就再难继续待在这个幻域。 白衣人神情一黯,收回了手,“抱歉,是我唐突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向奇顿了顿才继续道:“我还是担心自己接受哪怕是一点的善意就无法再坚强,所以不要那么对我……” 不要温柔待我,我怕我会依赖你。 白衣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宽容地笑了笑,“你是个好孩子。” 孩子? 这人真拿自己当长辈了? 向奇无言以对,佯装要整理东西,便若无其事地去翻看自己的背包。 他最在意的是智能表,幸好还在。只是这几天没戴手上也没晒过太阳,所以这时候没电了。 两个皮质的枪套还在,不过贝雷塔就只剩下一支。 之前系在手臂上的皮绳和剁骨刀还在。 滑板不见了。 剩下的一枚手雷也不见了。 锦衣夜行 向奇只让白衣人把他送到骨桥边,因为他要先去取回此前减负时留下的弹匣和手雷,还有一件半道上拾到的抗魔披风。 由于诅咒之地无法施放魔法,所以白衣人陪他在布满枯骨的地段走了一程,临别时还给了他一支牛奶味的棒棒糖,有助于缓解头晕。 向奇当时很诧异,没想到这个人也挺了解人类的,也许是因为了解,所以才会对身为人类的自己友善,就像莱克那样。 向奇回到他们的秘密居所时发现里边一个人都不在。 按说不至于的,邹来迟腿上的枪伤少说还得再休息十天半月。 向奇了解这个发小,冷静理智沉稳,从小到大都是伙伴中最可靠有担当的老大,像他这样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带伤外出的,那不仅是自找麻烦,也是给别人添麻烦。 玻璃桌面上有几行木炭留下的小字,写着:阿奇,你走的第二天菲菲就被静默堂的人带走了,目的应该是为了引我们出来,我和大头先去看看情况,你自己也小心点。 御菲菲和大头救走他们的事果然还是被发现了,也难怪,当时广场上围观的人少说也有几百号,肯定有那么几个在他们离开之前便从死亡阴影中缓过神来。 向奇一面揉着两边太阳穴一面低头沉思。 想必静默堂的人也听说了这两个弱小的人类不但相貌可以,其中一个脖子上还戴着价值连城的上古宝物邪神之眼。御菲菲和大头不但没将人和宝物带回静默堂,然而还将他们隐藏起来,现在她们俩一定被视作叛徒。就不知静默堂会如何处置叛徒,最严重的恐怕是永远化成石雕像,若能侥幸不死,那一魔一兽多半也是关押在牢笼里或是发配到旗下的酒肆赌馆浴场等地做奴役,又或者是送到拍卖行或者奴隶市场转手卖掉。 邹来迟留言的日期在御菲菲被带走的当天,三天过去了仍未见他回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御菲菲在此前就不止一次说过,像他们这样的相貌,若是落到静默堂的手里,绝对会被送到浴场去服伺客人。照这么说,御菲菲也很有可能遭遇同样的处置。 至于那只章鱼…… 向奇思前想后,最终决定到静默堂所属的几个浴场去查探一番,或许能找到那两人,而大头只能之后再说了。 出发之前,向奇还得先做点准备。 他检查了下武器,除了邹来迟自己用的那柄长刀,两把格洛克也一并带走了,仓库里只剩下一挺重机枪,若干弹匣和手雷。而目前他自己只剩下一把贝雷塔几颗手雷,以及一副用皮绳和两把剁骨刀做成的改版流星锤。 饥肠辘辘的少年不意在已经冷却的炭堆里找出几个已经烧焦了的毛薯,当即草草剥了皮便狼吞虎咽起来。向奇以前跟着大舅舅的佣兵组做丛林生存特训时,也曾吃过类似的东西。人一旦饿了几天,不管什么食物,再刁的嘴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从去伏龙山到现在已失联四天了,向奇晃了晃手腕上的表,见智能表已有电量可用,于是马上打通电话给大伯向纪轩报平安。 碰巧他的大舅布莱恩贝利尔也在一旁。 因此前失血过多,向奇消瘦惨白的脸把电话视频里的大伯和大舅都吓了一跳,无奈鞭长莫及爱莫能助,也只能先冷静地听着侄子或外甥讲述这些天的经历。 布莱恩在听说外甥血液被偷的时候,剑眉微蹙,随即给向奇提了个建议,让他在子弹头上沾一点自己的血,或许也能对异界的生灵造成意想不到的伤害,当然这个方法只能在万不得已之下使用,毕竟失血过多可能会要了宝贝外甥的命。 布莱恩的提议突然令向纪轩灵光一闪有了新的主意。向奇起先听着从伯父嘴里说出和尚道士风水先生神父一类的词还有些茫然,后来才知道向氏和贝利尔家族为了在西太平洋上打开卡多幻域的入口救他回去,不但用上了军用舰艇、直升机和潜水艇,还把各处有名望的和尚道士法师教父都请来了,法事做了仪式做了,甚至连蒜头和狗血都用上了。 向奇注视着那两位上流社会的精英分子,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跟那类人那种事扯上关系,错愕之余又忍不住想笑。 布莱恩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嘀咕早跟你说没用了偏不听,向纪轩无所谓地耸耸肩说无计可施的话,什么方法都要试试的,不过既然侄子的血液有奇特的效用,或许可以试试人血。 狗血不行换人血…… 理论上或许可行,但要能取得小奇的血,向氏和贝利尔也不用这么劳师动众地在西太平洋公海飞天入海瞎忙活了。 向纪轩说既然小奇有着向氏和贝利尔家族的血缘,或许自己的血加上布莱恩的也能派上用场,但设想刚提出立马遭到旁边的人反对。 布莱恩原话是这么说的,就算这孩子的亲生父母都未必可行,更何况是舅舅和大伯。 不过最终在向纪轩的坚持下,布莱恩还是做出让步,愿意配合放血。 在向奇印象里,这两位亲人似乎总喜欢抬杠,不过感觉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把彼此当做是自家兄弟对待了。 向奇想到在伏龙山谷底的木屋那会儿,白衣人说过那偷血老头的事,于是不得不先提醒这两位亲人,即使哪天真的见到了重叠的世界,也不要贸然闯入,否则可能会全身爆裂而亡。 向奇到了绝地城直奔邹来迟上次介绍的餐馆而去。 虽然他曾来过一次绝地城,但绝地城那么大,他也不知道静默堂在哪儿,他们经营的那几家浴场在哪儿,所以只好先到漂亮老板娘的餐馆收集信息。 此时的绝地城夜幕降临,街边店铺华灯初上,这于向奇来说非常方便,毕竟不是所有的生灵都有可夜视的眼睛,他也就不必担心脖子上的邪神之眼随时被人盯上。 向奇独自到来让让漂亮老板娘有些意外,特意往向奇身后张望一眼才问道:“怎么只有你?那位邹小哥怎么没来?”瞥见少年的黑曜石项坠,先是警惕地瞄了瞄四周,接着紧张地领着少年从后门进了餐馆中庭。 “邹小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向奇将邹来迟的留言和自己的推测与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对方,老板娘神色凝重,听说向奇要只身前往静默堂经营的浴场,马上摇头说:“不可。出入浴场的大多是身份尊贵的客人,所以静默堂安排的守卫非常森严,像你这样的人类还没能接近浴场恐怕就被发现了,小哥哥,要小心行事啊,邹小哥出事了,你可不能再搭进去了。” “我不能放着朋友不管。” “小哥哥别急,让我先好好想想。”老板娘双手抱臂在中庭来回踱步,半晌立定道:“有了,我一个老乡是酿酒师,经常往静默堂各个分点送酒,前几天我还听他说起这附近的浴场有龙族的人过来,静默堂通知他这两天把佳酿送过去。要不这样,我去问问他送了没,如果还没,就让他把你装酒罐里一起送进去。不过进去之前,你最好还是乔装成里边的侍奴,这样方便你找人。我会让老乡找那几个护卫队的队长喝酒,尽量帮你争取时间,最好是在里边醉上一个晚上,如果能找到他们,第二天早上再用空酒罐把你们带出来。” 这主意不错,既能掩人耳目又无需硬拼,只是…… 向奇说出自己的顾虑,“恐怕里边的人只凭气息就能知道我是人类吧?” “这个你放心,只要你藏进酒罐里,气息就能被遮掩,而侍奴身上有酒味是再正常不过的。” 老板娘让向奇先去洗个澡,自己就匆匆去找她那酿酒的老乡了。 显然一切都如人所愿。 过不多时老板娘神采飞扬地回来了,还特地给向奇准备了一套浴场侍奴的衣物。 向奇拎着薄透短的衣裳不由得瞠目结舌,这种衣服即便穿在女人身上都觉得难为情,更何况一堂堂血性男儿? “真要我穿成这样吗?”还有旁边一溜的首饰,要都穿戴是,估计自己摇身一变就成人妖了。 “听说里边还有很多什么都没穿的,我给你准备的这件算是保守的了。还有,把这个挂上,这一排珍珠刚好可以盖住这块宝石。” 尽管早已知道那不是个正经之地,可如今看了这些不正经的东西,更有了深切的体会。向奇无奈之下也只好穿上了,看了眼镜子里那陌生的耻辱装扮,简直不忍直视。 “向小哥哥,说真的,你是我见过最俊俏的生灵。”老板娘由衷赞叹,也许是异界审美跟人类不同,在老板娘的眼中除了欣赏之色,并无其它令人不快的意味。 “有外套吧?” “有,当然有。不仅外套,还有披风。可不能让你这样子出去,否则半路上可能会被掳走。”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少年知道对方所言非虚,毕竟上次在草药坡险些被魔女那什么一事印象深刻。 向奇最终被裹得严严实实了才出门。 美女老板娘的老乡是个仍未完全幻化成人类形貌的兽人,而且穿着衣服的四脚蛇,名叫基尔。 酒罐装下一个人有点勉强,向奇不得不先将披风还给老板娘。 一切都按计划行事。 基尔在静默堂各处的守卫那里都已混了个脸熟,由于他是卡多幻域里顶尖的酿酒师,进出各处时有另备美酒佳肴,所以把酒送到酒窖之后,便拿出另带的私货将浴场内部的几个护卫招呼到一边了。 观摩 向奇待外边的脚步声走远了才从酒罐里钻出来。由于贫血再加上在酒罐里熏了一路,刚站起身便一阵晕眩,缓了好一会儿情况才好转。 这孱弱的体质令他欲哭无泪,只能祈祷邹来迟和御菲菲两人都在这边的浴场,行动顺利的话,三人藏身在空酒罐里就可以出去了。 向奇脱下外套塞进空罐子,顿时被酒窖里的寒意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展开此前基尔为他准备的地图,按照画好的路线来到一处大澡堂外。 澡堂里人声嘈杂,不时传出肆无忌惮的大笑和有些不堪入耳的呻吟。透过帷幔的缝隙也只能瞧见里边雾气氤氲,如不走近根本就看不清那些人的容貌。此外,附近似乎有人朝这边走来,若是继续在外边窥探定会引人怀疑。 少年心一横,猛然掀开帷幔阔步步入。 首先入目的是令人作呕的肉欲横陈,各种不堪的声音和下流的动作交汇出一帧帧污秽靡烂的画面。灯红酒绿紫醉金迷,享用不尽到美食美酒和美人,这里就是那些所谓权贵的天堂,是所有被剥夺了人身权和自由权的侍奴的地狱! 向奇的出现引来了所有人的视线,偌大的澡堂霎时间鸦雀无声,凝望这位面若冰霜又傲慢无礼的侍奴从人群中穿行而过,众人的眼神无不疑惑、好奇、揣测,当然也不乏有贪婪的渴求和无耻的欲望。 “这大美人是谁?”澡堂里静默了许久,终于有人吱声了。 “以前好像没见过,新来的?” 偌大的澡堂里少说也有上百人,有的人看上去神情恍惚,似乎已被魔法或药物控制。向奇绕着浴池来回转了两圈,没能找到邹来迟和御菲菲。 这边的浴场很大,从地图上看,整个浴场的面积应该是这间澡堂的三四倍,而且楼上还有两层等面积的供贵族使用的单独房间,要进入房间里找人恐怕就不像公共澡堂这么容易了。 向奇寻人无果,正要往隔壁澡堂走去,冷不防被旁边躺椅上的人拽住了手,扭头看去,虽然从形貌上看不出族类,但是向奇隐约察觉这人有跟御菲菲一样魔族的气息。 “美人你要上哪儿去?是不是还没人要你?那本大爷今晚就再加你一个好了。” 此时这恶魔的左右两侧各贴着一个精灵族的侍奴,明明正忙着那活儿,眼睛却像猎鹰般紧盯着新来的猎物。 向奇厌恶地甩了甩手,不但没能甩开,那恶魔的另一只手也攀上他的手腕,“你的手好冰,冷吗?到大爷怀里来,本大爷很快就能让你热起来。” 旁边的人扯着嗓子喊道:“那是个男孩子,你不是只喜欢女的吗?男的还是让给我吧。” 这一个个都把自己当爷了,要真是大爷也不混公共澡堂。 当然,这话向奇没敢说,如果把对方惹毛了,自己估计会被静默堂的人盯上。 “不好意思,我已经被楼上的大爷订下了,所以不能侍候你。” “撒谎也不打草稿,如果你真是被楼上的贵客预定了,又怎会来一楼澡堂乱转?分明是在骗人。” “真龙的贵族大驾光临,你不会不知道吧?因为我是新来的,所以那位大人让我先下来观摩,学会了再回去服侍他。” 向奇语毕,澡堂里顿时哄堂大笑。 “观摩?学习?果然在扯谎。你也是男人,难道不了解吗?男人更喜欢经验不足的,这样还可以享受一番调教的乐趣。” 恶魔用力一拉,向奇没能站稳,在摔到对方身上时,迅速掏出藏在身上的贝雷塔,枪口顺势抵在对方的肩头,并毫不迟疑地扣住扳机。 枪管上装有消音器,所以枪声只是突的一声闷响,但出其不意的痛感使恶魔叫了出声,“这是……枪?人类的东西?虽然枪可以很快愈合,不过这么打进来本大爷还是会痛的。” 由于向奇此时伏在对方身上,用来遮盖黑宝石项坠的珍珠挂链错开了位,那恶魔按压在向奇背上的手来到他后颈,一把扯断珍珠挂链,散落的珍珠在地面上跳动。 “邪神之眼?你果然是那个人类。” 这话一出,整个澡堂都躁动了,自从高晨生那天在塔楼广场一宣扬,几乎绝地城的生灵都知道,有一件价值连城的上古神物在一个弱小的人类身上,只要找到他,宝物唾手可得。 或许是自己的血液并没有想象的那样有用,恶魔中弹后似乎没多大反应,也不急着将子弹逼出,注意力更多的是在邪神之眼上。 向奇在背上的手移开的瞬间便从恶魔身上跳,撒腿就跑。然而他动作快,那些异界生灵的速度更快。向奇还没冲到出口就被十来个光溜溜的家伙包围住了。 “宝物就一个,力强者得。你们在拿到宝物之前是不是先商量一下?免得伤了和气。”向奇试着挑唆,但那些恶棍不吃这套,边说着谁先拿到就是谁的,然后十几个人一拥而上。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股强悍的气息散出,如气温骤降般,空气停滞就,就连热水的雾气也被那股气息冲散去,澡堂里再度一片死寂。 跟那次在塔楼广场时一样,只需猛然释放出气息,就能把力量弱小的生灵镇住,只是这次的气息跟那次的不太一样,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你们要对我的侍奴做什么?” 空气中的气息越来越浓厚,最终在肉眼可见的气流中幻化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形态,一头凌乱的短发,灼灼的双瞳异常地坚定有神,尽管身材矮小气场却很强,张扬的野性给人一种野生动物的生猛感。 “他就是真龙族的人?” 众人颇感意外,毕竟他刚才释放出的气息威力过于强大,以至让人以为来的是个成年的大家伙。 少年来到圈外,直接命令挡在身前的人让开。 震慑于少年的气势,围堵向奇的十几个人纷纷退散到远处,毕竟真龙族在六界中身份高贵,地位仅次于神族,他们天生就有着普通生灵无法匹敌的力量,即便是未成年的幼龙实力也不容小觑。 真龙族的少年越过人群来到人类面前站定,抬起头与向奇四目对视,身高的差异完全没有影响自身的气势。 “名字?” 还是个傲慢的小鬼,而且比他更惜字如金。 “小鬼,问人名字之前先自我介绍是最基本的礼貌。”被一个个子比自己矮小的小鬼这么问话,向奇有些不爽,特别是居高临下时,感觉气势却比人矮一节似的。 “我叫克劳迪奥,真龙族的下一任龙王。还有,不要叫我小鬼。虽然我还是一头幼龙,但是我已有三百多岁了,所以我比你大。” 三百多岁的幼龙,不过就算比我大,看着也是个小鬼。 向奇刚才只不过是搬出这位的身份吓一吓人,没想到竟把真的给引了出来。不过幸亏他出现得及时,解了一次危机。 “向奇。” 真龙小鬼点点头,继而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么向奇,你学得怎样了?” “学?学什么?” 向奇惊疑地审度对方正气凛然的神情,以为是自己听错,但心底仍隐隐萌生出一丝不安。 “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虽然我是幼龙,虽然现在也还没到龙发情的季节,虽然你也是雄性,但是对象是你的话,我愿意试试。” 果然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过…… 向奇四下瞄了瞄,见那些被迫退开的人仍在虎视眈眈,显然仍未甘心,却又不敢靠近。他或许可以借着这个真龙族的小子继续在浴场找人。 于是向奇也正儿八经地点头,“我已经学会了。” “好。”真龙少年扫了眼一旁的人,然后转身在前面带路,“跟我来。” 克劳迪奥并没直接往楼梯的方向去,而是隔壁的澡堂,说了句我也要先观摩一下,接着一掀帘进了隔壁澡堂。向奇顿时明白这头幼龙原来是在帮他。 向奇感激道了声“谢谢”,真龙少年却看着向奇道:“向奇你应该是一个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你不用谢我,我真的只是来观摩而已。” 这家伙的观摩就是面无表情地猛盯,不是把人惹恼了就是让人败兴了。仗着力量强大,带着一个人类几乎把浴场上上下下逛了个遍。 可惜都没见到邹来迟和御菲菲。 在最后一间房间的门外,嚣张无礼的真龙少年停下了脚步,“里面的人比我强,最好就不要进去。” 夜战金毛 整个浴场几乎被翻了个遍,就是不见邹来迟和御菲菲的身影,也许他们没被送来这边。 向奇正忧虑间,真龙族的少年又道:“不过我能感觉到里边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的确有人类在没错,”见向奇神色一亮,便接着说:“如果你要找的人是你的同类,那么很可能就在这个套间里。” 真龙少年的话令向奇喜忧参半,喜的是发小的下落终于有了希望;忧的是克劳迪奥这个未来的龙王都说自己比里边的人弱,此前硬闯观摩那一套已行不通,要想进去一探究竟,还得另想办法。 向奇对真龙少年说:“到这就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既然说打不过人家,就不好拖他下水了。 “你想要自己进去吗?”真龙少年似乎已看穿向奇的心思,“你这么进去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绝对救不出要找的人。” 那也不能让自己的兄弟在里边受罪。 “我见机行事。” 真龙少年不语,仰望向奇片刻方道:“那个人是你很重要的人吗?甚至是搭上身体或性命也在所不惜?” 向奇点头。 真龙少年说:“我知道了。你在外边等着,我去帮你把人带出来。” “不用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你真的很怕欠别人人情。” “这跟欠不欠人情没关系。我不会拿兄弟的性命当儿戏,但也不希望你为我涉险。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也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忙……” “我今天做的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没想过要你谢我,你不用跟我客……”真龙少年话还没说完,突然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有人出来了,先藏起来。” 克劳迪奥一边说一边伸臂在向奇的腰上轻轻一带,两人瞬间飞到了拐角处。 向奇看清那个从房间里出来的人,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克劳迪奥所说的人类并不是他要寻找的发小邹来迟,而且上次在塔楼广场遇见的那只金毛。 真是冤家路窄! 这金毛第一次见面就把他和发小打了个半死,还当众宣扬他脖子上的黑宝石项坠是价值连城的上古宝物,害得他不敢见人,只能像老鼠似的东躲西藏。 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种地方?难道他也喜欢这种地方? 向奇低声问:“这个人的力量在你之上吗?”没想到金毛一个人类,竟然强过下一届的真龙之王。 “不是他,是里面那个。”真龙少年见向奇仍躲在墙角不现身,惊诧地问:“这个人类不是你要找的人吗?” 向奇正要说话,就见金毛突然看了过来,显然他们已经被发现,向奇的手不由自主地按上大腿外侧的枪套,只要那家伙一过来,他就立马开枪,否则不知道这次又会被整成什么样。 真龙少年察觉出向奇的紧张和戒备,轻声宽慰道:“别担心,那个人类对我们没有敌意。” 那是因为对方不知道躲在拐角处的人是他。 “我们有过结。” “我不会让那个人伤害你的。” 向奇的自尊心很强,真龙少年的话让他听着很不是滋味,就好像自己是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弱女子,与其这样,他宁愿被打一顿。 金毛的行止有些奇怪。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金色的东西,举到眼前看了看,然后朝向奇这边一甩手。金毛把东西一扔,人就朝一旁的楼梯走去。 落在脚边的是一枚跟中指等长等粗的金色子弹,子弹的尖头被漆上了一层暗红色。向奇捡起一看就知道那是thunder50专用的子弹,立马明白金毛手上掌握着邹来迟和御菲菲行踪的线索。 “站住!” 向奇拔腿朝金毛奔去,生怕对方一走有关发小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金发少年站立在楼梯口,回身看着向奇朝他奔跑过来。他的脸一如既往地沉郁,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欠了他什么似的。 向奇还没开口,这位便已开始阴阳怪气冷嘲热讽起来。 “你这是什么装扮?已经沦落到来这种地方卖肉抖大腿维生了吗?”瞥了眼向奇身后不紧不慢地跟过来的真龙少年,不禁冷笑,“这么快就找到新的骑士了?不错嘛。” “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向奇举着手中的子弹问道,对方挑衅的言辞此时通通充耳不闻。 金毛也将他的问题置若罔闻,自顾自地打量着向奇的脸,沉默了片刻方道:“几天不见,你的脸怎么跟鬼一样苍白?呵呵,想靠装柔弱来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吗?” “你他妈少废话!”向奇忍不住爆粗口,并上前一步揪住金毛的领口低吼:“快说这东西你怎么有的?” “你可真有本事,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向奇忍无可忍,握紧的拳头就朝金毛的脸颊砸去。 “这可是你先动的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金毛似乎是有意激怒对方,向奇此时出拳正合他意,抬起手臂格开拳头,紧接着翻转手腕扣住向奇的手臂顺势往自己的方向一带,右手同时往向奇腹部送上一拳,正巧与对方蹬过来的一脚撞个正着,向奇手臂借着双方拳脚相撞的力道挣脱衣服钳制,但身体也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金毛挑衅地冷笑,冲向奇张开五指道:“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如果五分钟后你还爬得起来,我就告诉你你的小伙伴们在什么地方。” 他果然知道! 而且很可能还是他挑起的事端。 “是话算数?” “骗你是小狗。” 这金毛骗不骗人都疯狗一只,哪还在意是不是小狗? 坦白说向奇并不相信金毛的话,可主动权在对方那里,他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抬起手臂,在智能表上设置了五分钟的倒计时播报程序。 一直默默旁观的真龙少年审视着金毛的表情,片刻也只是淡淡地将视线移开,并未出言劝止。 金毛轻蔑地冲他勾勾手指,向奇便几步助跑飞踹过去。 于是这两个人类少年就在并不怎么宽敞的三楼走道里大打出手。 金毛的敏捷度向奇早已领教,与其说两人在干架,倒不如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向奇只要坚持在五分钟里不被伤及要害,就如金毛所说的,只要还能从地上爬起来就算过关。况且貌似挨揍挨多了,渐渐的就适应了对方的速度,便偶尔也能寻到一两次反击的机会。 由于两人交手的地方是在楼梯附近,双方一来二去的闹出的动静不小。浴场的管事和护卫赶来时,向奇正紧贴金毛后背,刚横出手臂勒住对手的脖子。 “放肆!区区侍奴竟敢跟客人动手,我看你是活腻了。还不快住手?”浴场的管事气急败坏地叫喊,并示意手下立刻把那不知死活的奴隶捆起来。 一分钟还没过浴场的人就已赶到。若是现在被抓,不但是今晚的一切努力都付诸流水,还把自己也搭上了。 向奇不甘心地咬着牙威胁道:“别过来,否则我就扭断他的脑袋!” “哈,口气不小,不过奉劝你说大话之前先搞清楚状况。” 金毛说的没错,向奇根本就制不住对手,小尾指被人一掰手臂就不得不送开,紧接着金毛一个过肩摔将向奇甩下楼梯。 向奇在背脊骨撞上阶梯之际,双手反掌在楼梯上一拍,最终旋转半蹲在最一层的楼梯口。 这两人在浴场管事的到来之前就已毁掉了一条楼梯和踹碎了几间套间的外墙,此时也又从二楼打到了一楼。 向奇脚刚着地,浴场的护卫便一拥而上,但马上就被真龙少年喝住了。 “站住!谁敢碰他试试?那人类是我的朋友,可不是这里的奴隶。” “可是他穿成那样……” 管事畏惧于真龙族的高贵地位,语气显得期期艾艾的。 “怎么?我们穿成什么样还得经过你的同意吗?” “不不,小人不是那个意思……”管事冒着冷汗连连摆手,就凭他一个浴场的小管事,哪里得罪得起这尊大神。 真龙少年又道:“这里的奴隶脚上都会套着一个铁环吧?你睁大眼睛看看,这个的脚上哪里有那种东西?” 确实没有。管事的面有难色,看着周围一片狼藉,终究还是是壮胆说道:“真龙大人,你看这里被毁成这样……我也只是个小小的管事,要是被我们老板怪罪,我可担当不起啊……” “我赔。” 有他这句话,管事的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两个人类的打斗并没有因为浴场的护卫到来而停止。 向奇刚落地,金毛就弯曲双膝从上跳下,朝着向奇的头脸撞去。 伙伴的下落 这金毛可谓争分夺秒,丝毫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不过在双方过招间,向奇总觉得自己与对手之间有种难以名状的违和感,可具体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每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要说有什么深仇大恨却又不像,相较于上次在塔楼广场上挨的揍,向奇感觉这次对方似乎有手下留情。 此外,也不知这金毛使了什么妖法,向奇总觉得揍在对方身上的力道会有几分反弹给自己,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多疑,后来发觉对手明明可以避开的击打却偏偏迎上来。 这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的朋友之所以会被静默堂的的人带走这当中一定是你搞的鬼吧?” “居然猜中了,挺聪明的嘛,我还以为你秀逗了呢。” “你这个到底怎么回事?我没得罪过你吧?为什么老是找我们麻烦?” “为什么呢?这么说吧,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而欺负你是我的快乐之本,所以在我的有生之年就是为了欣赏你悲伤哭泣的脸。” 向奇惊愕不已,这丫的是打算一辈子都跟他耗了吗?谁会将自己的一生倾注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这算什么? 向奇一个不留神左手臂被扭到了身后,紧接着膝盖窝挨了一踹人就跪在地上。 由于他们的前方正是一个雾气蒸腾的浴池,金毛在向奇单膝跪地之际,抬脚踩上他的后脑,一用力就把他的头压进池子里。 向奇右手来到后脑扣住敌人的脚踝,将重心前倾,双脚在地上用力一蹬,连带着把身后的人也一起拖下了水。 论力气和敏捷,向奇不如对方,但论搏斗技巧和招式,对方不如他。所以这一时半会儿也势均力敌难分高低。 两人浮出水面时都狼狈地喘着。向奇抹去脸上的水,瞪着金毛讥讽道:“有生之年?你该不会是变态吧?这是想一辈子都跟我纠缠不休吗?” 金毛闻言一愣,旋即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擦去眼角的水一边道:“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自恋得无可救药了?谁想和你纠缠一辈子了?要不是……”金毛似乎想到了什么言语一顿,神情瞬间黯淡无光,剩下的话也没再往下说。 “要不是什么?”为什么不接着说?金毛到底在隐瞒什么?会不会是跟他失忆的那一年有关? 金毛抬起头来注视着向奇,眼神困顿,表情又恢复了先前的沉郁顿挫,咬着牙冷森森道:“要不是你夺走我宝贵的东西,我也不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不要以为只有你是特别的,不要以为所有的人都必须喜欢你,为你付出一切。你给我听好,直到我死的那一刻,都将和你势不两立!” 向奇茫然无措,眼下的自己一无所有,就连记忆也是残缺不全,混乱不堪,他不知道自己抢走了对方什么,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难道是关系女人的? 难道自己抢了他的女人? 怎么可能! 向奇马上否定了这个设想,因为自己的心里除了那个不可能的人暂时还装不下其他的女人,更谈不上会去抢夺别人的心头好。 “发什么呆,你别想拖延时间!”不知什么时候,金毛的手里多出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对着向奇的脑袋横劈过来。那把长剑并非实体,看上去似乎是由灵力凝聚而成,可挥过来时却蕴含着凌厉的杀气。 向奇身子一矮,将长剑阳面避过,但未及躲开的几根发尾被削了下来,落在了眼睫上。 向奇顺势躺倒在浴池边上,并飞起一脚踢开对方持剑的手,金毛的剑再度刺过来时,他已鲤鱼打挺跳出浴池。 那一剑没刺中,金毛索性将光剑脱手飞出直取向奇心脏。 光剑来得太快,几乎在向奇翻身上岸的时候就已飞到身前,向奇上一个动作还没完成,根本就来不及闪躲,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凭空出现了三具骷髅挡在他的身前,骷髅排成纵列,被透体而过的光剑串成一串。 “召唤骷髅?”众人大骇,“为什么那个人类会亡灵族的技能?” 向奇凝视着手中的冥火,原来在濒死的刹那,身体先意识一步自行召唤出骷髅来,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四天前他在山洞对付兽头法杖的傀儡尸,险些丧命的时候,身体便自行召唤出这种东西,还有以前和林小芽被吸血鬼追杀的时候,也曾有过一次。 虽然不清楚当中缘由,但是林小芽天生就有生命技能,或许他跟林小芽一样,从娘胎里带出的召唤亡灵技能……毕竟两人是孪生兄妹…… 可是,生出他们这么一双怪异的儿女的双亲,又是什么人? 他们……是人吗? 三具骷髅被光剑散开的光束击成碎片,七零八落地散落一地。 向奇见金毛再度将灵力汇聚于掌上,疾步飞奔过去,趁灵力凝聚成利器之前,踢出一脚。 他可不敢跟对方比拼魔法,目前自己勉强能与对方较量的就好只有格斗和搏击。 确实是勉强! 力道不如人,敏捷也不如人,再灵巧的招式和路数也弥补不了那两个要素的不足。由于此前被偷血落下的虚弱的后遗症,再加上对手是幻域里拥有不败战绩的传奇人物,落败不过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事,至于能不能撑过五分钟那也是对方说了算,自己只是供人消遣的玩具而已。 五分钟似乎是没有尽头的时间河流…… 向奇最终被对手压制在地上,束手无策。 不得不说那金毛小子有严重的虐待倾向,掐住向奇的脖子时下的可是狠手,看着他涨紫着脸无力挣扎的模样,似乎非常享受。 享受的不止金毛一个,还有其他吃饱没事干在旁助威叫好的看客。 向奇一度伸手去摸枪套,结果被金毛抢先一步把手臂踩在脚下。 金毛的笑容看着有些狰狞,一面掐人脖子一面惺惺作态地鼓励道:“你可要坚持住啊,如果连你也挂了,那几个可怜虫就真的没救了。” 真龙少年实在看不下去了,出言警告道:“高晨生,你最好适可而止,否则别怪我不给坦桑城面子!” “我跟这家伙的事你少管,坦桑城你可以不给面子,神族你得罪得起吗?” 真龙少年似乎不受威胁,向奇眼角瞥见他迈步上前的身影不由得暗暗着急,如果中途被打断的话,和高晨生的约定恐怕就不作数了。 向奇情急之下曲起膝盖撞击高晨生的裆部,金毛顿时松开了手,扭曲着面容翻身倒地,痛苦地蜷缩成一团。而与此同时,向奇也感觉到自己相同的地方疼痛难忍,此时更是确定了对方身上有反弹攻击的妖术。 两个人类少年几乎同一个姿势缩在地上抱紧膝盖身体哆嗦个不停。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耻,用这种下三滥的阴招不觉得丢脸吗?”高晨生强忍着痛骂道:“这是防狼术的招式吧?没想到你看上去像个娘们儿,实际上也是个娘们儿!” 这时,智能表上设置了的闹钟开始响铃——五分钟已到。 “时间到,快说,我的朋友在哪?”由于空气突然灌进气管,他说话的时候还咳得厉害,所以比起蛋疼的对手,向奇更为不堪。 “重来。刚才的不算,要不是我让你,你怎么可能会安然无事。” 这无耻之徒居然要耍赖,向奇气不打一处来,一翻身手臂压在高晨生的胸口,膝盖顶在对方胯下威胁道:“你要是敢出尔反尔我现在就给你做绝育手术。” 众目睽睽之下被个人这么威胁,高晨生难免尴尬,脸都红了,气势也蔫了,但是从他这个角度看向奇的脸,不禁有些发怔。 “你说不说?”向奇终于把贝雷塔拔了出来,枪口抵在对方额头上。他就不信这东西对异界的怪物无效,对人类会不管用,除非这个人也已变成了怪物。 枪口指着脑门,高晨生又变回生人勿近鬼畜退散的神态,而且还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蔑视着上方的人语气非常不屑,“我说你有真正杀过人吗?你敢开枪吗?刚才你拿枪打那只恶魔的时候,枪口为什么不对准心脏?” 高晨生说着闪电般拍开向奇的手,眨眼间,向奇被摔到一边。 没想到自己的恻隐之心不但被看透了,还被当作是弱点来捏。这金毛说的没错,就算对方出尔反尔,他也没那个胆一枪把人会嘣了。 向奇无奈地看着金毛的背脊,就在他以为对方准备这么离开的时候,高晨生说话了。 “这里的老板是个唯利是图爱财如命的小人,”高晨生在别人的地盘这么肆无忌惮地评价人,完全不把美杜莎老大那些手下和狗腿会怎么想,面不改色地继续道:“能换成钱的绝对不会随便糟蹋,更何况那三件当中有一件还是稀有的上等货,凭你的智商不用我多说应该也能猜到他们在哪,今天要是动作快的话,在被处理掉之前还可以见着。倒是你自己……” 高晨生说着偏过头来看着地上的少年,“不要忘了我之前的邀战,下一次我不会再像今天这样放水。” 看来在弄明白自己夺走了对方什么宝贵的东西之前,是无法消除金毛对自己的敌意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去把他的三个伙伴找回来。 听高晨生那么说,向奇心里有了底。既然被当成高档商品交易,那么塔楼一层的拍卖场就是今天必去之地了,另外,贩卖奴隶的集市应该也能找到章鱼大头。 现在已是拂晓时分,没时间耽搁了。 拍卖会 “自从牙牙离开之后,你呀就总是郁郁寡欢的,老实说,像你这么一个连牙都还没长齐的小屁孩,一天到晚总板着一张脸装老成,怎么看怎么不可爱。” 一个披散着黑色长发的黑衣人缓步行至一个牙牙学语的幼童面前,蹲下并将手中的奶瓶递了过去。 幼童有着底子非常不错五官,显然从他的双亲那里遗传到了绝佳的基因,眼睛溜圆,灼灼的眸光透着不符年龄的澄澈和冷静,稚嫩的脸上挂着突兀的深沉,仿佛这具幼小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有累世经历的灵魂。 幼童只看了眼奶瓶便别开了脸,对那东西完全不敢兴趣。 “这奶瓶是她平时用的那个,虽然你们两个用的是一样的奶瓶子,但是你应该能分辨出来吧?这上面有她的气息。还有,你看这里,奶嘴都被她咬变形了,就算她不在这里,奇奇你也要乖乖吃奶啊,吃饱了才能快点长大,你是男孩子,要是以后比自己的妹妹还要瘦小那可怎么办呐?男孩子就应该高大威猛身强力壮,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重要的人。乖,快趁热喝了。” 幼童这才双手抱过奶瓶,安静地吮吸起来。 黑衣人轻轻叹了口气,将小男孩儿抱起,托在自己的手臂上,注视着那张稚气却没有表情的小脸蛋说道:“你很想她,是不是?别难过了,相信我,你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小男孩闻言身子一僵,停下动作,两只溜圆乌亮的水水的眼睛,狐疑地打量起黑衣人的脸,尽管他还在吃奶的年级,但在揣度人心这一点却不比成年人逊色,消除了内心疑虑之后,随即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他前不久才冒出牙床的几颗门牙,为了表示感谢,幼童把自己正喝着的奶瓶捧过去,将奶嘴抵到黑衣人唇边,示意对方也喝。 “你这是要谢谢我的意思吗?”黑衣人哭笑不得,握住幼童的手,又将奶嘴送进孩子的口中,“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不过,只要你肯乖乖吃奶就是给我最好的谢礼。” 小男孩点头,并奶声奶气地唤了声“牙牙”,接着便认真的用起餐来。 黑衣人静静地注视着,微笑着,神情渐渐地流露出淡淡的感伤,眼中似有不舍,轻拍着孩子的背,喃喃说道:“你马上也要离开这里了,虽然很舍不得,可是如果不尽早把你送走,将来我会更加舍不得的,到你的亲人那儿去吧,他们会比我更爱你,也可以给你提供更加合适你成长的环境。奇奇,下次见面,你还会记得我吗?” 黑衣人的面容映照在男童那双澄澈明亮的瞳孔上,俊雅、和善…… 那张脸! 向奇猛然从床上坐起身,刚才出现在梦里的那个男人的脸他确实有见过,虽然发色和衣服不一样,但是那张脸确实是在伏龙山谷见到的那个白衣男人的。 向奇双手托着阵阵刺痛的头部两侧,寻思着刚才梦境中的那个半岁有余的男童就是幼时的自己,而抱着他的那个黑衣男人就是昨天在伏龙山谷救了自己一命的白衣人。 那个人一定知道他和小芽的身世,也一定知道自己被送到这个幻域的原因。 要上哪儿去找那个白衣人? “啊,向小哥哥,你醒啦?时间差不多了,我正想叫你起来。” 向奇正沉思间,容貌秀美风姿绰约的餐厅老板娘推门走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套质地精良的长袍,而她自己也是盛装装扮。 今天早上从高晨生那儿打听到三个伙伴的消息之后,便匆匆离开了静默堂的浴场,回到餐厅跟老板娘一商量,都觉得邹来迟和御菲菲两人被送到拍卖场的可能性比较大,而战力弱小又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海妖兽人章鱼则可能被转手到附近的奴隶市场。 据老板娘的估算,身为魔族的御菲菲拍价可能会高一点,但按以往惯例,一般的魔类最多上到四千金币,最多不会超过五千;邹来迟是人类,之所以有竞拍的价值多半是因为他那张俊美的脸,此前从未拍卖过人类,所以他的拍价不好估算,相对于其他族类的人来说,他们的寿命太短,就像人类饲养宠物的心态,怕饲养出感情之后就不得不面对不久之后的生死离别。不过人类终归是人类,就算长相再好看拍价应该也高不到哪儿去,最多五百枚金币。 老板娘将自己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再加上些零散的宝石和银币,勉强凑够五千金币,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另外从朋友那里借了三千。 在前往塔楼拍卖场之前,向奇换上了老板娘为他准备的异界衣袍,虽然说好不要太招摇,但是少年本身就是招摇的存在,毕竟他也有着不逊于神族的样貌,所以最终又拿了围巾把头脸都遮了起来,两人这才匆匆赶往拍卖场。 老板娘经营的是小本生意,并非财大气粗的主儿,所以缴纳的仅是每人五百金币的末席。 这拍卖场有点像人界名流的慈善拍卖晚宴,但这里的等级划分却非常明显,贵宾被安排在二楼的单间看台,不但有美酒佳肴,还有三五个美人在旁侍候;其次是一楼的二等席位,那也是好吃好喝好招待的,虽不似楼上贵客那般花团锦簇,但也是有专人伺候的;再来就是中等席位,这一类客人被安排在专门的竞买区,每个人有一个座位,没有水酒招待;而末席则是下等席位里的角落位置,几乎跟没有竞拍资格的围观区挨在一块儿。 二人进入会场不久,拍卖便开始了。 向奇一进入塔楼,似有所感般视线往二楼的贵宾看台扫去,在右上侧的单间看台上,一袭英挺的身影映入眼中,那如瀑般及腰的黑发,以及暗红滚边的黑色锦袍,那人正是他来到幻域里见到的第一个人,莱克。 莱克手里正端着酒杯,敏感地察觉到向他投来的视线,便扭头望过去,就对上少年惊愕的目光,动作不禁一滞,但马上电力十足地向对方抛了个媚眼。 四目相对的刹那,向奇也是始料未及,许久不见,向奇本来还想冲对方点头打个招呼的,可瞧见对方那轻浮的小动作,顿时装作不认识似的别开了脸。 那花心大萝卜,有三五个美人在侧了,居然还隔空勾搭七远八远之外的人,难怪他的情人会跑路。 被甩也是活该! 拍卖品并非都是强行羁押上展示台的,听说不乏有些各方面资质不错的族类,想要借着拍卖的机会等待伯乐的发现,希冀被某个有权势的竞拍人相中,以自由换取温饱,即使无法逃离幻域,但至少也能衣食无忧。 而席边上的观看区之所以人满为患,当然有纯粹来看热闹或开眼界的,但也有的是为自愿作拍卖品打探行情的。 其实,那些被带到展示台上的拍卖品,要区分他们是出于自愿或是被迫的也不难,单从神情就能看得出来。 自愿作为拍品的人,神智都是清醒的,表情和动作也都显得非常积极,而被强行押送上来的拍品,事先会被灌下致使神智迷糊的药物,手脚也被上了禁锢灵力的手铐和锁镣。 向奇和老板娘在看了几个竞拍的精灵,起拍价竟是一个比一个高,而价格最低的那个也高达一万金币,这才发现此前的估算严重偏低。 老板娘揣在身上的全部家当——所有的金币、银币和宝石加起来也就勉强八千,越往后的,价格越高,听说拍品的价格由抵到高,邹来迟到现在都还没出现,想必起拍价更是要穿天,老板娘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向奇也不得不开始寻思对策。 他下意识地去摸腿侧的枪套,从老板娘的餐厅出来时,只带了一支贝雷塔,而弹夹里的子弹此前有用自己的血液处理过,虽然无法使这些异界的怪物马上死去,但是向奇想到昨天晚上对这某个魔物开了一枪,那之后那魔物的神情就变得非常怪异,开始时还有精力纠缠,可到后来神色就越发不对劲。 针对人类的武器无法伤及异界的灵魔之体这点,向奇的大伯给的建议是,先用自己的血液涂一点在子弹头,然后再装入弹匣。 向奇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被吸血鬼咬住脖颈动脉的一幕,在那之后,那怪物就像是急症发作,捂着咽喉倒地挣扎,那扭曲的表情看上去极其痛苦,之后不久便一动不动了,整个人迅速萎缩成形同枯槁的干尸。 昨晚中弹的恶魔之所以表情怪异,或许是毒性开始发作了也说不定。 今天若是竞拍不下,就只能试着抢劫了。 妒火 坦白讲,向奇想凭现在的体能和实力抢人,即便有附着剧毒效果的子弹恐怕也难以得手,此前听老板娘说只要通过竞拍就能把邹来迟和御菲菲救出来时,还觉得得这主意不错,在这位有五岁时就凭着双亲的巨额遗产荣登全球财富榜前十的少爷看来,但凡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然而,当他发现以老板娘微不足道的财力根本无法解决,这才深切体会没钱的痛苦,想到那个人既然出现在楼上的贵宾区,想必也是幻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为人有点轻浮,但也不坏,只是一直过一面之缘的人问他借钱…… 向奇下意识朝楼上莱克的看台瞄了眼,不料看台上的座位已空,那人不知到哪儿去了。 该不会是走了? 向奇正无措间,突然被人从身后拽住了手臂,刚要回头,嘴巴也被捂住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已附在耳边轻道:“借一步说话。” 是莱克。 向奇精神为之一振,没料到他竟主动送上门来了,正求之不得。当即点头,莱克这才拿开掩在少年嘴上的手。 向奇转过脸,正要跟老板娘打声招呼,就见老板娘望着莱克,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显然是被这号人物的大驾给震惊到了,手指着莱克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位……你认识?” 向奇直接说:“我跟他出去谈点事,尽快回来。” 即使向奇同意了跟他一起出去,可莱克还是一路拉着少年的手臂。向奇挣了几下没能挣脱,便也只好由着对方牵着。 两人来到塔楼中庭边上,拐过几个转交,拍卖会场的嘈杂声已被隔绝,向奇这才不悦问道:“可以放手了吗?” 好像升初中以后就再也没有跟同性手拉手了,主要也是他们现在的社会环境太过敏感,女孩子手拉着手可以是亲密友好,可男孩子要是也手拉着是就很可能被视作是基友。 莱克轻轻一笑,这才放开他,歪着头看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道:“干嘛把自己裹得这么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即便穿成这样不也被你认出来了么?” 莱克一把将他推到墙边,接着“啪”一声双手拍在对方身侧的墙上,将人围在了双臂间,“我没认出来,只是刚才在里面看到这双超级勾魂的眼睛在朝我放电,所以我就找来了。怎么?我们认识吗?” 这架势、这路数不正是花花公子用来对付女孩子的那一套么?这家伙是真没认出来还是装糊涂? “装什么蒜?你们异界的怪物不都用鼻子辨识的么?什么时候改用眼睛了?”向奇没好气地拉下围巾,把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如你所愿。”莱克鼻子凑近了向奇,像狗一样这闻闻那嗅嗅,然后欣喜道:“啊人类,原来是你啊?” 莱克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料味儿,似乎总能轻易令人心荡神驰,或许他就是靠这香味来招蜂引蝶。 “有完没完?还真拿自己当狗了?还有,你能不能离远点?”正常人可不这么说话的。 莱克不但没退开,反而还将手指贴上了向奇的脸,眼神关切,语气怜惜:“才不到半个月,你怎么就瘦成这样了?这是什么……”不意瞥见向奇脖子上的异样,当即扯下他的围巾,并抬起他的下巴问道:“你脖子上的勒痕是怎么回事?” 那是高晨生的杰作,虽然才过去几个小时,但被掐的地方由于皮下出血,再加上向奇皮肤白皙,所以脖子上留下的十个指印的黑紫色淤痕才会这么显眼。 “不碍事,”向奇把在他脖子上摩挲的手挥开,“所以你不用在意。” “这些日子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的确如此,上次跟莱克匆匆一别之后,且不说挨饿受冻是常态,期间不但差点被一个女魔头给奸了,还被一个奇怪老头儿将他体内的血偷走了大半,两次被高晨生打了个半死,甚至还因为脖子上的“邪神之眼”项圈而惨遭整个幻域的生灵追杀,不得不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当然,向奇是个心高气傲的少年,怎会轻易向人示弱,更何况还是个半生不熟的人。 于是只淡淡说道:“还好,只是遇到了些麻烦……” 莱克打断了他的话,“那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来塔楼就能找到我的,我就那么让你信不过吗?” 向奇不由得头大,为拉开距离,脑袋和后背都抵到墙上了,即便如此,莱克肃然的面容仍是在瞳孔中放大,于是不耐地皱眉,“你挨这么近是干嘛?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不这么做怎么有气势?没有气势又怎么震得住你?” “别拿把妹的招数对付我,我不是女人。” “谁当你是女人了,”莱克轻笑,最终还是退开几步,坐在围栏上,“你那么心狠手辣,要不是魔力太低,那天广场上的那兽人三兄弟还不被你活活烧死了啊?” “你看到了?”向奇一愣,没想到他当时还真在塔楼。 “嗯,我从房间的窗户就能看见广场上的一切,那天我一直在等你,可你就是不上来,真叫人伤心啊……” 向奇突然想到当时他险遭高晨生毒手的时候,广场上突然间释放出令所有人恐惧得无法动弹的妖气,这才令他和邹来迟死里逃生。 “难道当时释放恐怖气息的人是你?” “不客气,以身相许就行了。” 向奇斜倚着墙,双手抱臂居高临下道:“你也就举手之劳,再说那次我也没拜托你救我。” 莱克狡黠地笑问:“那么这次呢?你都乖乖跟我出来了,难道只为了闲聊?” “当然不是。” 虽然这家伙先主动送上门,可毕竟是第二次见面,张口就问人借钱,而且还没有抵押,也未必有能力偿还的债务,更何况现在也不知御菲菲和邹来迟他们两的拍价,向奇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问你借钱……” “可以。”莱克不暇思索,答得潇洒干脆。 “数额还不确定。” “多少都没问题。”莱克越是爽快利落,向奇内心越是觉得不安。 “偿还期限也不确定。” “就算不还也没关系。” 向奇无语,狐疑地揣度着对方的表情,等待对方开出放债的条件,但等来的却是对方的一句“怎么了?”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这个嘛……”莱克想了想,抬头迎视着少年的目光,语气却似恳求地问道:“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可不可以第一个先来找我商量?” 向奇震惊地注视着对方,内心与其说是如释重负,不如说是被莫名其妙地冲撞了一下。 聪明如他又怎会不知这是缔结牵绊的开始? 向奇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时他才发现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男人笑起来竟是那么柔和。 “你不要忘了当初答应过我的事。”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走道的尽头传来,两人循声望去,就见拐角处走出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年,耀眼的栗金色头发,周身散发着杀气腾腾的气焰。 莱克对那怒气冲冲的金发少年淡淡说道:“你躲在那很久了吧?我们在说什么你会不知道?” “哼!就怕你是说一套做一套吧?” 向奇注视着朝他们这边走来的高晨生,脑海里灵光闪过,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你大可放心,我没有对他做任何违背我们约定的事。”莱克依旧是平淡的语气,不过话锋一转,指着向奇脖子上的淤痕,带了几分责备的意味问道:“你能不能收敛一点?你要自虐我不管,但是不要虐别人。” “呵,心疼了?”高晨生冷笑着走近,与向奇并肩倚在墙上,继续他那阴阳怪气意味不明的言辞,“你不知道,你越是心疼就越是害了他。” “晨生,我知道你心里有愤懑有怨恨,你想宣泄就都是冲我来吧,我只希望你不要伤害无辜,也不要伤害自己。” “我想怎么宣泄用得着你管么?可以一箭双雕的方式我为什么不用?这是你欠我的,”高晨生怒视着莱克,继而扭头怒视着向奇,眼眶发红,“是你们欠我的,在我玩够之前,你们谁都别想脱身。” 向奇安静地旁观这两人对戏,从你来我往的对白中想起他们之前曾对他说过的话—— “这里的东西,他都不要了,包括我。” “他没死,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只不过没心没肺的,一转身就把我忘了个干净。” …… “要不是你夺走我宝贵的东西,我也不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不要以为只有你是特别的,不要以为所有的人都必须喜欢你,为你付出一切。你给我听好,直到我死的那一刻,都将和你势不两立!” 原来高晨生就是莱克那间小屋子的另一半人类主人! 难怪在塔楼广场上第一次见面时,这金毛就把他和发小给打了个半死,因为那时候他身上穿的正是金毛的衣服。 高晨生一定误以为他是插足他们感情的小三,所以才屡屡给他和他的同伴们找麻烦,可这手下得也太毒辣了,先不说事实绝非如此,即便他真跟莱克有什么感情纠葛,那也不能拿邹来迟、御菲菲和大头他们撒气,他们这群悲催的无辜者都快被那金毛小子的妒火给烧成灰了。 高晨生这厮不仅有坦桑城的后台,似乎跟神族也颇有渊源,否则怎么有点连真龙族的下一任龙王都敢威胁? 向奇寻思着莱克的钱他是不敢借了,否则花了大钱把人捞出来,高晨生也会寻机再把他们弄死。 要想活命,最好就不要跟这两人扯上任何关系。 向奇直起腰身,对那二人道:“你二位慢聊,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向奇刚迈出步子,高晨生一伸手勾住了他的肩,上前一步道:“我说过,我没喊停,你们谁也别想脱身。游戏刚刚开始,havefun” 高晨生拍了一下向奇的肩膀,越过对方,自己先离开了。 望着那颀长的背影渐渐走远,向奇无奈地回头看着莱克,这个人若不是在外边勾三搭四,也不会把人伤成那样,无端端还伤及无辜。 莱克似乎明白向奇的想法,“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向奇无所谓道:“刚才借钱的事当我没说。谢谢,再见。” 发小是天使 向奇回到拍卖厅的时候,御菲菲刚好被牵到了展台上,看上去目光涣散,神情呆滞。或许是拍卖方担心她挣断锁链,用钢索将她双臂跟身体一起捆得严严实实,脚镣上还拖着两颗沉重的金属球。 老板娘一听说起拍价五千金币,立马报了个六千,但很快就有了别的竞买人举牌。仅为了御菲菲一人,老板娘就还了两次价,第二次就倾尽她所有,接下来就只能听着竞拍金额逐步攀升无计可施了。 当拍价上到一万八金币时,突然二楼的贵宾区有人给出三万的高价,于是楼下的中下末席就再没有谁跟风了,因为迄今为止,还未有哪只恶魔能卖到这个价钱。众人都以为这只捆绑得像个粽子的魔类将属于楼上出价三万的竞买人时,突然另一边又有人还了个三万五的。然后二楼的还价此起彼伏。 向奇从他末等席的位置勉强可瞧见左上方一位竞买人的看台,里面端坐的是一个栗金色短发的人类少年——高晨生。另外几个虽然都没能看见,但其中一个年轻却又冷静的声音似乎之前在哪儿听过,向奇稍一寻思,眼前马上浮现出昨晚在浴场遇见的真龙族下一代龙王的脸。 知道了当中的两个竞买人,向奇便也明白了高晨生的意图。那金毛小子哪是真心实意要买下御菲菲啊,只不过是为了抬高价钱,彻底绝了他们从竞拍人手中二次购回的念头。 只要有这厮在,不管他们今天准备了多少钱,都别想拍下邹来迟和御菲菲二人。 几轮竞价之后,楼上的声音从开始的四五个到最后剩下高晨生和克劳迪奥两个,而御菲菲此时的拍价已高达一百二十万金币之后,高晨生终于消停了。 还以为御菲菲的买受人是真龙族的少年,哪知拍卖人这时告知众人一个消息,有一位神秘买家已事先跟拍卖行商定,不论该拍卖品的成交价是多少,对方都愿在那基础上加三千金币订下了这件拍卖品。 于是御菲菲最终的成交价是一百二十万三千枚金币。 随着时间流逝,拍卖会逐渐接近尾声,可由始至终向奇和老板娘都没等到人类这样的拍卖品,当最后一个件关押在铁笼里的拍卖品被推出来时,老板娘几乎要哭出来,向奇也跟着傻眼了。 铁笼里的生物长着一对巨大的翅膀,白色的羽毛上沾满了血迹,怎么看也不像人类。 随着周遭的震惊与哗然,他们才明白过来笼子里蜷缩着的是一个刚刚成形的小天使。 “向小哥哥,我们怎么办?邹小哥不在这里,要不我现在马上去奴隶集市找找?” 向奇一声不吭,双眼发直,木然地盯着那蜷缩着手脚,把脸埋在膝盖上的小天使,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幕几乎已被自己遗忘的情形—— 向氏派出的几架直升机在一片被大火焚烧殆尽了的山林上空盘旋。 当时他与大伯父乘坐的是布莱恩舅舅驾驶的那一架直升机,从上空俯视地面,清晰地看到地面上留下几道似乎被巨人的利器劈开的山谷,高山被夷平,御氏集团准备用来开发做温泉度假村的地方一片狼藉,废墟之上浓烟滚滚。 他记得他们当时是为了寻找邹来迟和御氏兄妹三人的踪迹。 那是他想要直接到地面搜寻,不过被大伯父制止了。地面不久前才被大火焚烧,虽然草木都已烧成灰烬,但温度已然很高,而且那样的浓烟直接可令人窒息。 后来他通过邹来迟之前与他设定的定位器,才在另一座山头找到了目标。 当时映入他们眼中的是一只与人等高的白色翅膀,血迹斑驳的羽毛下有一具人类的身体在颤动。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只的禽类?什么鸟来的?”一同跟来的保镖举着枪缓步走过去。 邹来迟的定位器怎么会跑到这东西的身上? 当保镖将那对白色的翅膀翻转过来时,赫然发现那是一个背上长着翅膀的人,那个人的脸正是他的发小邹来迟。 是他? 应该是他,肯定是他。 向奇从座椅上站起来,一边对老板娘说了句“别急,我先去看看。”一边朝展示台奔去。 “向小哥哥!” 老板娘要制止已来不及,只能不安地望着少年疾步飞奔的背影。 向奇几个纵跳攀爬便上了展示台来到铁笼前,“阿智,是你吗?看着我。” 笼中的天使没有反应,倒是周遭都炸开了锅。 拍卖人先是大惊失色,待辨识到跑来的只是一介人类,当即喝斥:“什么人竟敢擅闯产品禁区?还不赶快退下?” “阿智!” “大胆人类,快退下!你听到没有?” 向奇没理会拍卖人,直接伸手进铁笼里,想要抬起天使的脸确认。 只有这样才能尽快确认眼前这个天使是不是自己的发小,由于他们在这儿又浪费了一天的时间,如果邹来迟不在这里,就得立马赶往附近几个奴隶集市,否则时间拖得越久,希望就越渺茫。 “不许触碰宝贵的拍品!” 话音未落,一条燃烧着烈火的长鞭从楼上破风而来,抽打在向奇的背上。向奇顿觉右边肩胛骨到左腰侧如烈火灼烧一般,皮开肉绽的剧痛瞬间令他跪倒在地,无力站立。 而就在向奇挨了一鞭的同时,站住看台边上的高晨生突然倒头栽落,在众人的一阵惊呼声中,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闪电般从看台的对面斜冲而下,将头部朝下的金发少年接在怀中。 “阿智,是你吧?” 向奇几乎被那一鞭子抽掉了半条命,不要说抬起手臂,就连每一次呼吸都痛的几欲晕厥。他知道身后的鞭子再度飞来,却是没有半分余力躲开了。只听得老板娘在台下惊呼“向小哥哥!”,同时还有另个女人的声音在高喊:“不要伤我的男人。”电光石火间,向奇便觉眼前一晃,身体瞬间移位,待定睛一看,自己正被莱克捞在臂膀上,而他刚才所在的前方站着的是真龙族的少年克劳迪奥,他的手中正拽着燃烧着火焰的长鞭尾端,绷直的长鞭的另一端伫立着的是一个无法辨别族类的人,微卷的红发和一双顾盼神飞的桃花眼,若不是身材健硕、嗓音浑厚低沉,还真雄雌莫辨。 红发男子先将赶到台下的两个女人和前方的真龙少年以及几米开外的莱克看了个遍,然后饶有兴味道:“一只魔女,一只狐狸精,一头黑龙还有一尊神,你们谁才是这人类真正的饲主?” 话音刚落,两男两女异口同声道:“我。” “你们最好先考虑清楚哦,我的拍卖场还从未有人敢来抢劫拍品,现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起了个坏头,作为饲主也得负起连带责任。我若是不杀鸡儆猴以后怎能以儆效尤?” 一听说要负连带责任,展台下方的两个女的都为难了。 老板娘表情稍显迟疑,凝视着笼中的天使片刻方决然道:“向小哥哥是我的朋友,他刚到幻域还不太了解这里的规矩,恳请卡多大人饶恕他这次,所欲的责任我愿一人承担。” 幻域的主人嘴角轻扬,双眸往旁边的魔女一瞟,“那么你呢?刚才说他是你的男人?你们的从属关系又是如何?” “从属?”魔女直愣愣地望着向奇,视线接着在真龙少年和莱克的脸上打转,说话似有斟酌,“我是他的女人……” 趁着卡多与展台下方两大美女说话之际,莱克这边也在跟向奇亲密私语—— “喂,事情还没解决,你可别晕过去了,千万要挺住啊。” 向奇背上的剧痛在身上流窜,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折磨,向奇此时已是冷汗涔涔,视线模糊,倘若不是依靠自己坚强的意志支持,恐怕他现在已痛晕过去。听见莱克在耳边低语,于是又强打起精神。目光朝高晨生扫去,见到对方那同样惨白的俊美面孔,心想现在无暇顾及高晨生的醋意了,眼下借助莱克的力量让同伴和自己脱离目前的困境才是明智之举。 “莱克,请你帮帮我好我的朋友。” “我已经让我的人私下跟卡多说好了,不管你的朋友成交价是多少,我都会多加五千金币让他们最终归我所有。” 向奇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地转过脸来看着莱克,这个人对他的事如此上心让他始料未及,开始明白高晨生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所以你放心。”莱克把向奇汗湿的额发往头上拨,顺便擦去额头的汗珠,继续道:“只是你这么遮遮掩掩东躲西藏的也不是长久之计,我要你挺住是希望你能配合我演一出戏,承认你是我的人,这样也方便你们以后在幻域行走。” 这时,真龙少年来到两人跟前,冲莱克伸出手道:“这人类交给我照顾就好。” 莱克皱眉,俯视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小鬼不悦地问:“凭什么?” “他是我的朋友,所以他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噩梦 “哈,那边好戏开始了。”卡多瞄了眼身后那三人的情景,然后对着展台下的老板娘和魔女说道:“算了,那责任也不是你们两个能担得起的,奉劝你们不要趟这趟浑水,还是交给那边两位好了。” 说完回身朝那三人走去。 卡多抱着看好戏不嫌事大的心态问:“你们这边呢?商量好这只宠物归谁了没?商量好的话就叫罚金吧,三百万金币。” 此言一出,全场都不淡定了。震慑于卡多的力量,他的拍卖会还从未有人敢来闹事,所以罚金一事也是有史以来第一遭,没想到卡多竟这般狮子大开口。 “什么!”向奇一激动扯到背上的伤口,痛得直哆嗦,“这……简直是敲诈!” 卡多耸耸肩,一边将手中的长鞭一圈圈收起来,一边无辜地说道:“你担心什么,那笔小数目对这两位金主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可最终还是算到他头上!即便这笔钱债主不在乎,最起码人情债却是跑不掉的。 “所以说你们二位是谁给钱?” 真龙少年道:“我给。” “这明摆的事还用问吗?”莱克神态倨傲,挂在他臂弯上的少年少有地温顺,于是手掌在少年的后脑轻轻抚了抚,那答案自是不言而喻了。 卡多看似无奈实则暗爽地苦笑道:“喂喂,你们两位今天都从我这成交了好几件高档商品,也算是我的大客户,我可不想得罪你们任何一方啊。要不这样,谁能证明这宠物是自己的谁就把他领走如何?” “这人类昨天夜里一直跟我在一起,昨天去过静默堂浴场的人都知道,还有……”真龙少年伸手往边上的金发少年一指,继续道:“那个坦桑城的人也看到了。” “哦?是吗?”卡多笑望着那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年,亲切地喊他:“晨生,这位真龙的少主说的是真的吗?” “没错。”高晨生用刻板的声音描述着令人难堪的情景:“听说那两人没那方面的经验,所以还一起到各个房间去观摩,看其它客人是怎么跟侍奴亲热。” 众人捧腹大笑,卡多笑得尤其夸张,一边擦拭眼角的泪花一边扭头来打量着未经人事的真龙少年,哈哈笑道:“这种事还用得着学习吗?真龙族的少主还没到发情的年龄吧?竟然这么着急。也对,那么漂亮的宠物,是我也恨不得马上长大。莱克,既然是人家的东西就不要抢啦,还给这位少主吧。” 莱克附在向奇耳边低声道:“喂,该你说话了,还是你想跟那小鬼走?” 既然莱克事先就已把邹来迟和御菲菲都买了下来,那干脆自己的这份人情也一并欠下好了,而且自己身受重伤少不得还需要人来照顾,莱克与人类相处过,相对来说比真龙族的小孩会有经验些。 向奇拿定主意后,缓缓抽下脖子上的围巾,将掩盖住的黑宝石项圈显露出来,然后捏起项坠上的“邪神之眼”道:“这件宝物是莱克借给我,所以我……不是真龙族的让人。” 真龙少年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抬头仰望着莱克和向奇,然后冷静问道:“向奇,你喜欢比你高大的人吗?” 怎么可能!他除了林小芽之外,既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向奇没有回答真龙少年那个奇怪的问题,而是应付了句客套话,“克劳迪奥,不管是昨晚还是现在,我都要谢谢你,谢谢你肯帮我。” “我知道了。宝物是借的,钱也是借的……虽然你说了不是真龙族的人,但是你也没说是谁的。”真龙少年转身离开。 而向奇失去意识之前,映入眼中的是那少年回头时爽朗地笑,“你等我。” 据莱克后来说,向奇的体质跟一般生灵不同,不论是药物还是魔法都没什么效果,必须要靠他自己的身体自行恢复。由于伤口发炎引发的高烧迟迟不退,向奇已经昏昏沉沉地在莱克的小石屋里倒趴了三天。 他在昏睡期间,噩梦不断,在那反复出现的梦境里,总有一个少年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树林中仓皇奔逃,而身后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朝他这边而来。 漫无边际的黑暗以及脚下枯叶发出的沙沙声响无不裹挟着恐惧和绝望,一点一点的啃噬着他的神经。 这片气氛诡谲、怪影嶙峋的枯木林里,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没有光,没有虫鸣,草木凋零,周围都是光秃秃的巨木,地上则铺盖着厚厚的枯叶,踩下的每一脚都像是要沉入无底的深渊一般。 自己单调的脚步声,在沉滞的空间里更显得瘆人,空气中有一股死亡的味道从森林深处传来,恶魔在黑暗的中心无声地笑。 少年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勉力前行,尽管身上的灵力所剩不多,但还是以意念诵读魔咒,试图再次施放次元越行魔法。 终究还是失败了。 四周黑影重重,少年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也不知该往哪去,只一味慌不择路地奔跑。 呼吸越来越急促,步伐也越来越凌乱,少年一刻也不敢停歇,可即便如此,身后那不徐不疾的脚步声变得越发清晰。 自己是被狩猎的一方,而猎物在绝望中的恐惧和无助则成了狩猎人绝美的佳肴。 少年被突起的老树根给绊倒之际。地上的树根突然活了过来,如灵蛇般从松软的枯叶底下钻出,缠上了他的身体。 至此,狩猎结束。 “跑啊,怎么不跑了?” 一个比黑夜更加邪恶的身影缓缓靠近,带着玩味的恶质声音听上去既残忍又变态。 一只冰冷的大手扣住了少年的脖子,将人整个地高高举起,被树根缠绕着的腿脚则被往相反的方向拉扯,气管瞬间被挤压得无法呼吸。 “竟敢背着我放走那丫头,毁了我们准备已久的计划,你以为众神会放过你吗?你可知这一路上,我想过多少种杀死你的方法?” 扣在少年咽喉的五指不停地收紧,那力道几乎要将少年纤细的脖子直接捏碎。 少年奋力拍打那只手,但就如同一只被吊住脖子的小鸟,任凭怎么扑腾翅膀都是徒劳,此刻俨然已沦为待宰的羔羊。 “看着你这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慢慢扭曲,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黑影说着,将少年砸向旁边的树杆。 少年的头部在树干上“咚”地撞出一声闷响,跌落地上时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然而更令他难受的是,刚才受阻的气管突然冲进空气,便顿时呛得猛咳。 那人并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抓着他的领口,将人提起,然后再度重重地在树杆上狠撞几下。猛烈的撞击,使他有种内脏震裂的感觉。 挨打仅仅是个开始。 那人将少年扔在地上,接着硬质的鞋尖朝他的腹部就是一脚,少年立刻弓起了背,蜷缩在地上痉挛、抽搐,眼眶里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生理泪水。 “你要坚强点哦,太快死掉就不好玩了。”说话的声音里,有难掩的亢奋。 那人一面说着,一面将坚硬的靴底踩上少年的头颅,慢慢加大下压的力度。 少年咬牙忍着,冷汗打湿了身上的衣料,耳中嗡嗡的鸣响似乎还夹杂着颅骨断裂的声音,泪水与汗水交织在一起,越过高挺的鼻梁,与另一边的泪水交汇流下。 就在他以为脑浆迸裂的瞬间,颅骨上的压力突然消失,接着腹部再次传来几次剧痛。 晕眩、胸闷以及呕吐的感觉排山倒海般侵袭而来,少年转过身,趴在地上一阵阵干呕。 那人揪住少年后脑的头发往下扯,强迫他抬起头,可即便在感觉到对方吐息的距离却仍旧无法看清那张脸。 “这点程度就哭了?怎么?以为像个女人一样哭泣,我就会收手?” “人类在……疼痛的时候,流出的……只是生理水……不叫哭……”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少年像是故意激怒对方似的笑道:“你……舍得……杀我?除了……像……像一头没脑的怪兽一样泄愤……也无计可施了吧?我绝不接受所谓的命运!你有种就杀了我!” 少年的话刚说完,对方的一个巴掌就狠扇了过来,将他的脸直接打背了过去。 少年冷笑,缓缓转过脸道:“呵呵,没人说过……你的拳脚……软绵绵的,还不如女人的吗?根本就不痒不痛,再用力点啊。” 那人松开少年的头发,勾住他脖子上的项圈,将少年拉近自己,“你叫一个男人再用力点?难道你毫无羞耻心么?呵,长这么一副面孔还敢说出这样话,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贱?嗯?”那人忽然阴仄仄地笑了,言语中有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甜腻味儿,“要我用力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今天就满足你!” “你干什么?”少年的衣摆被撩起,顿时脸色大变,急忙抓住那只正要解开皮带的手,抬起没被树根缠住的左脚朝对方胸口蹬去。 少年的反应似乎让对方很开心,轻易扣住了他的脚踝,将他双脚大幅分开,并压在地上,一根像蛇一样的树根从枯叶下蜿蜒钻出,并缠上。 那人将少年双腿制住之后,连声音都染上了几分引诱的魅色,“还能干什么?你不是要我用力吗?像你自尊这么强的人,被干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反应呢?我用力的话,你应该也会喘也会叫吧?” 往事不可追(一) 身体被激烈贯穿的耻辱和剧痛在体内流窜,那份剧痛逐渐在背上停留,火辣辣伴随着脉搏的跳动一阵又一阵地刺痛着。 “小奇?又做噩梦了吗?” 身后一个缥缈的声音从虚幻慢慢变得真实,向奇睁开双眼的刹那,见罩在自己上方的身影和垂落在他脸旁的长发似乎跟刚才梦中的黑影重叠,“啊”的大叫一声撑起身往前逃开,可后背伤得太重,稍微一动,伤口便崩裂开,顿时又痛晕了过去。 卡多的皮鞭附着火系魔法,那一鞭抽下不仅皮开肉绽,而且还连带着烫伤,刚才他极度惊恐的挣扎扯裂了伤口,鲜血从白色的绷带里渗透出来。 莱克担忧地看着趴在床上再度陷入昏迷的少年不仅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虽然你的伤没办法用魔法疗愈,但让你稍微睡得安稳点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莱克最终将手掌轻轻搭在向奇的头上,将自己的一些灵力传了进去,不一会儿,向奇紧蹙的眉头才慢慢松开。 “小奇,叔叔不要我了……” 向奇在深夜听管家来报说小芽小姐正在他们宅邸外墙边上淋雨,边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眼前的林小芽浑身被雨水打得湿透,身上的浅色卡通睡衣紧紧贴在她瘦小、平板、营养不良的身体上。 向奇不解,自己为何会被这样的女孩子吸引,难道是因为她那张绝美的面孔?因为她那双澄澈明亮一对上视线就再难移开的大眼睛?可这些都来自于同一对父母的遗传,林小芽的脸根本就是他上小学时还没长开的稚气面孔,迷恋这样的相貌跟自恋有什么区别? 小芽那亚麻色的长发被雨水攒成一股股麻花,雨水顺着贴在脖子上的发丝从睡衣的领口灌入,那无助和落寞的表情,还有瑟瑟发抖的娇小身躯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这样的女孩儿看着叫人心疼。 自从看了两人dna的检测报告之后,他便再也不敢轻易靠近这个女孩,自家的大门也不再向她敞开,尽管这里也是她的家,可向奇害怕自己的行止会背叛理智,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定力来面对这个曾经是女朋友的孪生妹妹。 然而当对方泫然欲泣地对他说出那么句话时,他极尽努力才强行压制下将对方一拥入怀的冲动。 林小芽显然是慌乱仓促地冲出家门的,因为她身上还抱着自己的枕头。 他知道林小芽此时是来向他寻求安慰,可是身为“哥哥”的自己不能怀揣着不纯的情感用那样的方式安慰她。 “跟我来。” 向奇伸出冰冷得发颤的手,拉着林小芽往宅内走去。 两人都没说话,林小芽安静地任由向奇牵着穿过庭院的草坪和石雕画作的收藏屋,一直到进入主人起居楼然后来到他的房间。 向奇这一路收拾好复杂的情绪,才故作镇定地问道:“怎么了?被叔叔骂了吗?” 林小芽只是摇头,平时好动多话的人现在这么沉默不语看着比哭出来更叫人揪心。向奇只好把她拉进盥洗室,并给她放了洗澡水。 他刚红着脸从盥洗室出来,就听见门外大伯父在唤他的小名 “奇仔。” 向奇一开门,大伯父警惕的眼神如激光扫描般往房内扫,张口就问:“小芽在里面?” “……嗯。” “在哪儿?” “洗澡。” 大伯父的表情十分严肃,沉声道:“奇仔,你不要做让我没脸见人家家长的事啊。” 向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羞赧之余更多的是哀伤,他别开视线道:“我知道的,不可以。等会儿我会带她去客房。” 他当然知道实情,而且还是这个家里最先知道的一个,也正因为此事,才单方面取消了婚约。 向奇显然是不需长辈们多操心的好孩子,但他的隐忍同时也让人心疼。大伯父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开。 当夜,向奇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之际,林小芽来敲门了。 “小奇,我睡不着,让我进去好不好?”依旧抱着个枕头,这似乎是经年累月所养成的习惯。 “可、可是……”向奇支支吾吾,要知道自己正处在血气方刚的少年期。 “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待着,让我进去好不好?你放心,我保证很乖,不会打扰到你的,地板沙发什么都好。”林小芽说着说着,竟开始抽泣起来,“每次一闭上眼就梦见有一只大手伸过来,抓着我的脖子……我怕。从小到大都一直有叔叔陪在身边我才睡得安稳,可是他带回了一个漂亮的大姐姐,也不让我进他的房间了,我、我……呜哇哇……” 向奇听说她与自己的监护人关系竟亲密到夜夜同眠,头脑就再难冷静,而小芽此刻吃味的表现也让他心如刀绞。 “进来吧。” 向奇绷着脸,最终还是让她进入自己的房间。 他把自己的床让给对方,自己则躺在挨着床沿的地毯上。静静地听着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向奇越发精神。 “小奇,睡着了没?” 隔了半晌向奇才应道:“睡着了。” “睡着了还说话?” “梦话。” 又了一会儿,林小芽把头探出床外,在向奇的头上方说道:“反正都睡不着,说点什么吧。” 向奇头枕着双臂,睁眼看着眼前的脸,平静地问:“你想说什么?” “嗯……就说说你小时候的趣事呗。” “小时候的趣事……”是啊,他们兄妹两本该有着共同成长的经历,却不知因何缘故失散多年,向奇想了想,说:“好像没有……” “咦?怎么会?” “是真的。爷爷和大伯一直都忙着工作,满世界东奔西跑的,陪我度过童年的,要么是收藏室里那些冰冷的模型玩具,要么是家里的佣人。特别是五岁那年被绑票过一次之后,过得更加小心翼翼,童年被各种辅导课程占得满满的,除了学校,还得学习许多课外的知识和技能,各种防身技巧、各类乐器和艺术鉴赏,还有情商财商管理等等。” “啊?这么恐怖啊?这样的生活多无聊啊。” 看来林小芽的童年几乎是被监护人宽松放养的,所以才会这么说吧。 “不过上学期间还好,至少有阿智和大英小杰他们一起玩。” “一起玩滑板?” “不止滑板,滑雪、冲浪、滑翔,我们都喜欢刺激的运动。” “上次看你踩滑板在半空旋转180度的样子真的好帅,你是那所有人里面做得最好的一个。” 向奇被夸得有点难为情,“还好啦,其实来迟才是我们当中最厉害的,他的动作轻飘飘地就好像身体反重力一样。” “你也很轻啊,我觉得有时候你的敏捷度跟精灵不相上下。” “精灵的敏捷度很高吗?” “听叔叔说,相对而言,精灵是所有生灵当中灵敏度最高的族类,当然,具体也要看个体的状况。” 提到精灵,向奇也不禁对林小芽幼时在精灵国的生活感到好奇,“你之前在精灵国生活是怎样的情形?” “大多时候都不是很愉快,小朋友都不跟我玩,而且还暗地里给我取些很难听的外号,什么“贪吃圆耳怪”或者尿急急之类的。” 确实难听。 “有什么根据吗?” “因为我比较喜欢食物的味道,上课的时候会忍不住想吃。” “呵呵,这个我知道,你的贪吃是出了名的。”而且还多次亲眼见证过,“不过你的耳朵并不算圆。” “哦,你没见过精灵所以不知道,所有的精灵耳朵上端都是尖尖的,跟我们人类不一样,本来整个精灵国里就我一个人类的耳朵上端是圆的,后来叔叔说要陪我做圆耳怪,所以也把自己的耳朵变得跟人类的一样。” “那尿急急的外号又怎么来的?是因为跑厕所跑得太频繁了?” “才不是!还不是因为叔叔用自己的王权在学校给我搞特殊,后来,老师允许我在上课的时间到教室外边吃东西,不过那些讨厌的家伙都以为我是去上厕所,所以就给我取了这么个破外号,就算后来他们知道真相,也还是不肯改口,真是难听死了,若是我留在精灵国,这个外号一定会跟我着一辈子。” 向奇忍不住笑开了,“看来你不管是在哪里都很受欢迎嘛,总是作为焦点。” “才不是。我一直都是被欺负的一个。” “你不了解男孩子,有时候是因为喜欢才会去欺负,若是不在意的人,谁愿意浪费时间和精力。” “是这样的吗?”这说法还是第一次听说。 “嗯。有些人心里喜欢却不敢说出口,所以就借用别扭的方式表达。” “那小奇呢?以前欺负过谁了?” “没有。” “骗人。” “真没有。” “不肯说就算了”林小芽放弃道:“不过我觉得精灵跟人类有点不一样,而且当年欺负我的也不全是男孩子。刚入学那会儿,我几乎天天都得跟人打架,不过那些我打不过的小精灵后来都被叔叔调到别的学校去了,留下的都是不敢惹我的或者是打不过我的小朋友。” “还有这种事?” “叔叔超级护短的,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任性的大人。” “确实任性,看来帕里斯真的很疼你……” 往事不可追(二) 说到帕里斯,林小芽眼眶一红便沉默了下来。 “所以这些年来,你在精灵国里一个朋友都没有?” “也不是完全没有,泰乐和罗兰就是我的好朋友,不过后来我们也没什么机会一起玩,泰乐很优秀,提前毕业了,跟着他的哥哥格鲁老师一起去守卫森林之城,罗兰因为是精灵八大家族之一的家主,位高权重,整个皇家精灵学校,只有他和他的妹妹琳达是跟我打架之后没被调走的学生。” “所以你跟罗兰是不打不相识咯?” “没错。以前琳达跟我同班,找我打架没能赢我,就把高年级的哥哥找来帮忙,结果……”林小芽想起往事忍不住发笑。 “结果怎样?” “罗兰的耳朵被我咬出血了,当时他耳朵上还留下一圈渗着血珠的牙印,后来他偶尔提起这事,还总是说我牙齿有毒,不然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耳朵上还留有淡淡的疤。” 罗兰,应该就是第一个亲吻她的男生。向奇心里泛起一股酸意,然而,现在的自己却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平时在宫殿里还好,因为叔叔会带一些小动物回来跟我玩,也会给我做各种好吃的。对了,小奇,我在林间圣地里还有另一个朋友,那是一匹非常高贵美丽的独角兽,我第一次见到那么美丽的生灵,它的角和鬃毛都是金色的,远远望去就好像全身都散发出耀眼的金光,虽然那禁地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去,不过我还是经常偷跑进去。小奇你知道吗,那里的草木在黑夜里会发出莹莹光亮,整个林子看上去美极了,草地上还结满了黑黑紫紫的幽莓,那是我最爱吃的果子,酸酸甜甜的,不行了,一想到就流口水。”林小芽吞了吞口水,越说越精神,越聊越起劲。 “精灵国和人类的世界,你更喜欢哪边?” 林小芽认真地想了想,但是无法得出结论,“其实两边我都同样喜欢,精灵们疏离我可能是嫉妒我由他们敬仰的王亲自抚养的的缘故,而且那里毕竟是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在我的心里算是第二故乡;而人类的世界就更不用说了,这里才是我的家,虽然我还不是很擅长交朋友,但是总的来说,大家对我还是蛮友善的,更重要的是这边……” 有你…… 尽管最后两字没说出来,但向奇从对方凝望自己的眼神便已知道。如今两人已经不是男女朋友了,但她这些日子来的死缠烂打的执着,向奇认为对方也跟他一样,心里尚未接受突然的分手。 或许,她也已经知道了两人是孪生兄妹的事实? 良久,向奇突然道:“要不要看相册?” “你小时候的照片?” “嗯……还有我……父亲和母亲生前留下的照片。”小芽一定对自己的双亲感到好奇吧? 林小芽兴奋地坐起来,高举双手欢呼:“看!我要看!” 向奇一骨碌起身,先把灯打开,继而几步到飘窗旁,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本厚厚的相册回到床边。 林小芽跳下床,与向奇并肩坐在地毯上,一同翻看起相册来。 他们先从近照翻起,向奇的照片大多都有着特殊的纪念意义,诸如中学毕业照、剑道比赛冠军、小提琴少年组比赛金奖等等,越往后翻,少年的脸型逐渐变化,从丰神俊逸变成稚气未脱再到眼大脸圆的小萌货,从帅气到稚气,不管是哪个时段的照片都令人着迷。 “小奇从小就这副表情呀?绷着个脸像个小大人,但是却说不出的可爱。” “也只有你才会这么说,他们都说我面瘫,从小到大就只有这一副表情。” “那是他们不了解你。”林小芽知道,小奇在面对她时的表情比对着外人柔和许多。 “咦?这张的眼睛怎么怪怪的?”林小芽指着一张大概在他六七岁时的照片问,“这张的你的眼珠颜色竟然是紫色的,是带了色隐形眼镜吗?” “没有。这张是在我五岁那会儿,被恐怖分子绑票到中东一带,获救后拍下的照片,我也不知怎么会这样,可能是相机曝光了还是当时光线的原因所造成的吧。” “被绑架?你那时候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恐怖分子为什么绑架你?难道是想勒索要赎金?” 向奇摇头,“不是,那时舅舅手下的佣兵组围剿了他们的基地,还捕获了他们的头目,那些暴徒知道我不仅是向氏的继承人,同时也是舅舅那边爵位和财产的继承人,所以绑架我只是想要用我去换出他们的头目。” “后来呢?”林小芽追问下文,“你是被换回来的还是被舅舅派人救回来的?” “我是被救出来的。舅舅虽然是欧洲联军的高级要员,但是那是基地组织的头目已经交到联合军政府手里,他无法再问他们要人,所以亲自调派手下的精英人员搜寻暴徒余党……” “幸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林小芽拍了拍心口,将脑袋伏低了些看个仔细,“不过我觉得紫色的眼瞳也很适合你耶,明明小小只的,全身却散发着凛凛霸气,好酷!” “不怒自威是吧?”向奇咧嘴,林小芽对他的赞美直白,而且从不吝啬,没有谁的赞美让他这么受用。 “对,绝对是当一把手的料。” 这马屁拍的,二人对视,都忍不住嘿嘿地笑。 翻过页,林小芽的笑容凝固了,视线停留在一张结婚照上。 照片里的新娘有着欧洲人立体深刻的五官,新郎则有着亚洲男性的俊美。 没想到妈妈是个外国人,难怪同学们都说他们是混血儿。 林小芽眼眶发红,指腹摩挲着照片上的人,喃喃自语般说道:“小奇的脸型和下巴像爸爸,眉眼和鼻梁比较像妈妈……” 她又何尝不是呢?甚至连发色都跟妈妈的一样褐色的…… “你爸爸和妈妈在这里看起来好像高中生……” “母亲不是,拍这张照片时已经23岁,比父亲大了六岁。那时,母亲是明圣高中的教师,而父亲是里面的学生。” “哇,好浪漫,又是姐弟恋又是师生恋,就算到了现在,这种恋爱还是很时兴啊。”林小芽掐指算了算,不禁乐了,“你爸爸结婚时还未成年啊。这样都行?” “听说那时候我母亲已经有了身孕,所以不得不赶紧举行婚礼。” “嗯嗯,”林小芽连连点头,“这个我懂这个我懂,他们是先上车后补票。好浪漫……” 向奇无可奈何地摇头,“双方做出那种事,对成年人一方来说可是犯法的,那是得坐牢的。” “呃?犯法吗?” “那当然了,不管是谁先出手,在法律上认定母亲犯的可是强奸罪啊。”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啦,可能是妈妈太喜欢爸爸,所以情之所至就没管那么多了。” “不,事实恰恰相反。虽然大伯和舅舅告诉我的不是很详细,但他们都说当年父亲追求母亲时可谓用尽心机和手段,甚至不惜并购母亲娘家的企业并以拆分做要挟,起先父亲跟贝利尔家族斗得很凶,后来还把整个向氏也卷进去了,双方剑拔弩张的,不过最终由舅舅和大伯出面,才合力促成了这门婚事。” 林小芽歪着脑袋,一脸茫然,“可是,你不是说你妈妈那时已有身孕了吗?那种事不是要两情相悦才可以吗?为什么听你说着好像妈妈当时是被迫答应的?” “所以在我看来,就连这事也是父亲暗地里耍的手段。” 林小芽从刚才的兴致勃勃变成蔫掉了的花朵一般沮丧,不满地碎碎念:“干嘛告诉我这些?冷冰冰的充满着阴谋权术,没一点美感,我宁可相信他们是因为爱才在一起,孩子也是因为期盼才来到这个世界。” “或许一开始只是父亲的一厢情愿,但到后来,我相信孩子是因为爱和期盼而出生的。” “后来?可是妈妈那时不是已经怀孕了吗?” “那只是假象。我是在他们结婚后的第十四个月才出生……” “然后呢?这能说明什么?” 林小芽忽闪着眼睛特清澈单纯,显然初中时的生理卫生课没学好。向奇定定地看着她道:”人类怀胎只需十个月,而且听说我是刚满七个月的早产儿,所以我想他们在婚后应该有一段时间培养感情。” “早产吗?”林小芽大吃一惊,听说早产的孩子体质体质弱,“难怪我……” 她适时打住,两人是兄妹的事就算彼此心知肚明,但她仍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拒不承认事实,而且那个说法似乎也没什么依据,小奇的体质就不弱。 “你怎么了?有什么反常的吗?” 出于担忧,向奇还是直白的把话说出来。林小芽不高兴了,嘴一撅,头一扭,赌气道:“才没什么反常,有也跟你没关系。” 向奇无奈地笑了笑,两人又沉默地将相册翻过下一页,但却已是空白。“他们的照片这一本存放的不多。” “还有别的?” “有,不过都放在海岛的别墅里,他们两人之前在那边生活,所以有关他们的东西几乎都存放在那边。” “哦……” 往事不可追(三) 林小芽有些失望,她多想再多了解一些关于自己父母的事,她甚至想把他们的照片带在身上,随时拿出来向人炫耀,她也是有父母的孩子。 “要不要找个时间到那边看看?” “呃?可以吗?”林小芽一脸期待。 “当然了,只要你想去随时都可以。” “那明天去好吗?”一个建议立马令她笑靥如花,“明天正好周末。” “明天是星期五。” “星期五不就是周末吗?” “林小芽,你老是逃课就不怕被学校开除吗?” “你有资格说我吗?你自己也逃过不少次吧?” 向奇竟是无言以对,默默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突然又想到什么,“啊,我记得这里有本以前的杂事,上面有母亲代言的广告。” “啊?她不是明圣高的教师吗?还兼职当麻豆啊?” “她在那之前曾经是红极一时的天才歌手,也拍过影片。国际巨星安吉拉圣贝利尔,现在还常有人翻唱她的一些歌曲。” 向奇终于找出那本杂志,封面人物果然是她,背面的香水广告模特儿也是她! “哇,原来她是这么了不起的人,美丽、优雅、高贵、神秘、性感、聪明又有才华,小奇你也一样,真叫人羡慕……” 向奇的脸刷地涨红,怔怔地注视着林小芽随着眼睑扇动的长睫毛,怦然心动,心想你才是最迷人的那个啊。 忽然觉得浑身发热,向奇慌乱地拿起遥控器再一次调低室温。 林小芽抬头看了看空调送风口,“你这暖气是不是坏了?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冷?” “呃……”向奇没说现在开的是冷气,而是拉过被子给她,“你盖上这个吧。” “那你呢?”林小芽掀起被子一角问:“你要不要也钻进来,被窝里会暖和许多。” “不、不用了……”向奇慌忙摆手,“我身上这套睡衣够厚,现在有点热。”担心林小芽察觉自己身体的异常,急忙转开话题,“对了,就算是现在用搜索引擎,还是可以搜到很多关于父亲和母亲的报道。他们当年相当牛掰啊,两人经常霸占各大新闻版面的头条,一个娱乐版、一个财经版,父亲在当年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商界小天才,虽然当年并购和拆分蒙特利豪集团的项目最终终止了,但是那一战令他声名鹊起,为人敬佩。” 向奇拿出平板电脑,输入双亲的名字,果然出现几百条的相关链接。这一晚,他和小芽一边听着母亲的歌,一边看着关于双亲的传奇事迹,既神往又骄傲。 二人不知不觉地在地上睡着了……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前往双亲生前居住的海岛别墅。 那是一座风景优美的小岛。 两人从直升飞机上下来,就直奔那高大壮阔的玻璃花房而去。这里虽已无人居住,但还是有让人定期过来打理,所以花木依然繁盛、室内也干净清爽,不像是久置的空屋。 “哇,这里太好美!” 林小芽由衷赞叹,坐到花房里的秋千椅上,冲着向奇招手,再四下张望,这花房里收集了许多从没见过的奇花异草,即便是在冬日里也是绿意黯然。 向奇一边帮小芽推着秋千一边道:“若是夏天过来,你会发现更多的惊喜,因为这里有很多植物是在夏天开花,特别是木椅那边的紫藤,一到夏天远远望去是一片紫色的花海,跟游戏里的场景没什么两样。” 林小芽是个好动的人,一刻都坐不住,一听小奇这么说,立马跳下秋千飞奔过去。 她双手握住紫藤的枝干,闭上双眼,以意念导出灵力,顷刻,紫藤绿色的叶片间抽出新的紫色花芽,不一会儿,满架子的绿叶下垂吊着一串串紫藤花,此时望去,景致与夏天无异。 向奇望着花架下的人不由得着了迷。 “小奇,来,我想到一个更好的方法,说不定管用。”林小芽像一只欢脱的小狗,屁颠屁颠地跑来拉他到樱花树下。牵着的手并没放开,而另一手则搭在树杆上,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仰起头,对着花房里的植物唱诵起精灵族祭奠时的歌谣。 向奇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正流向小芽,而眼前的一切在刹那间令他目瞪口呆,所有不同花期的花卉都在这一刻盛开,百花齐放,争奇斗艳,头顶上的粉色樱花花瓣顺着灵力的流走在偌大的玻璃房里回旋翻飞,此时的盛景是从未见过的奇迹,美轮美奂,宛若于仙境。 “真的好美!”林小芽张望着四周的美景不觉出了神,“原来这里的夏天是这样的呀?” “不,现在比夏天还美。”向奇跟着陶醉,指了指一旁的兰花说:“就连它也开了,真是太神奇了。” 林小芽顺着向奇手指的方向看去,好奇道:“小奇,那是什么花?为什么不种在盆子里,而是悬吊在半空,就这么让根系都暴露在空气里,亏得它还能活着,真不容易啊。” “那叫圣代兰,这种植不需要土壤也能生长,”向奇说着又指着另一边一串串随意悬挂在铁丝上的植物说:“看那边,叶片像米粒一样有点泛白的植物,那叫空气凤梨,只要这么悬挂着,就能自行吸收空气中的水份,藉此生长。” “哇,你们家竟然有这么多奇花异草!真不可思议。” 小芽,你才是最令人不可思议的。不管做什么都总是让人惊喜连连,大家的视线都被你牵引,耀眼的女孩儿…… 向奇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有着深深的着迷,四目相对,都被眼眸深处的温柔所吸引,凝望着彼此,静谧中,飘荡着百花的芬芳与甜美,妄想着时间停驻,此刻便是永远。 在看过了父亲的个人收藏室之后,二人才知道父亲在生前对母亲有多执着,整个收藏室里挂满了他们母亲的画像、照片、海报以及各种剧照,此外与她相关的所有唱片、影片、杂志、报刊以及各式各样的纪念品等都尽数收集并完好地归类摆放。满屋子琳琅满目数不胜数的个人收藏,已完全超越了一般粉丝对明星偶像的狂热,每一样东西似乎都证明了主人是彻头彻尾为偶像而生。 心细如发的向奇还发现父亲从五六岁起就开始搜集关于他们母亲的资讯,要知道那时候年仅十一的贝利尔名门千金还没出道。 向奇不禁心生疑惑,“看到这些,就感觉他们匆匆的来到这个世上又匆匆地离开,特别是父亲,仿佛预知自己短命,所以情窦未开就开始寻找母亲了。” “你不觉得这一切很美吗?一生一世只为一人,相遇相知,同生共死。” “你知道他们怎么离世的吗?” “嗯。” 向奇有点吃惊,没想到帕里斯也着手调查过去之事,就不知他对他们双亲所发生的一切了解到什么程度。但此时林小芽对父母离世所发表看法的态度似乎比较轻松浪漫,这或许跟她自幼在温和的环境下成长有关,习惯性的思维都比较柔和,不过这样也不错,天真无邪取决于成长经历,他倒希望她能够永远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虽然向奇很欣赏小芽的天真,但他对父母当年车祸以及在那之前两人的人生都充满怀疑,直觉上他们的人生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幕后操纵。对于一个情窦未开的孩童来说,痴狂地迷恋上比自己大六岁的姐姐可说是匪夷所思的事,至少于向奇来说无法理解,而且他们在一起时似乎总是遇到各种天灾人祸,约会时遇到雪崩差点被活埋、度蜜月时游艇触礁沉没二人在荒岛上当了将近一个月的野人,后来这二人最终没能逃离厄运的魔爪,在孩子满月之日,双双车祸罹难。这一切似乎太不自然,无法不令他联想到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在查明真相之前,他不忍将心中的疑虑告知小芽,所有沉重的过去和未来将由他一个人来背负,林小芽只要负责天真快乐就够了。 “为什么婚礼视频的光碟还标识着一和二的?而且日期也不一样,”林小芽抽出两个装着光盘的盒子,细细看了看上边的日期,两盒录制的时间相差半年,“难道他们结了两次婚?” 向奇从林小芽手中接过光盘,低头看了看,“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举办了两次婚礼。”取出一张放进读碟机并按下播放键,“这两盒光盘我都看过,第一次的婚礼现场很盛大很隆重,当时政商艺界的名流都来捧场了,不过新郎和新娘的笑容看起来却很假,就像是在演戏。” “虚假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知道内情的人应该都这么认为,半年后的那场婚礼没有婚证人没有观礼人,也没有宾客,而是两人私下举办的,不过听他们彼此宣读结婚誓言和说我愿意三个字时,我很感动。那绝对是出自真心实意誓言,没有第一次时的勉强。不急,等看完这张再播放另一张给你看,比较之后你就知道了。” 往事不可追(四) 林小芽刚开始怀揣着假吗不假吗这样的疑问观看录像,可是当里边美艳不可方物的主角出场时,她激动了,发抖了,心想不愧是国际巨星,一进入镜头就牢牢攫获所有人的视线,而她的注意力也由此转移到新娘身上那件神圣的洁白婚纱上,轻盈的裙摆、柔美的线条,梦幻般将美艳不可方物的新娘衬托得更加仪态万方雍容华贵。 这应该是所有的女孩子都憧憬着穿上婚纱的一天吧? 林小芽不禁幻想着自己穿上同款婚纱的自己,无比沉醉地说:“好美!不知道我穿上是什么样子,也可以这么美吗?我好想快点长大……” 她以后当然有机会穿上婚纱,问题是为谁而穿……向奇垂下眼睑,心知那一天迟早会到来,将来不知是哪个幸运的男人能与这位高贵的公主发誓终生相守永志不渝…… “小奇,你长得真的像爸爸多一点,不单脸型,就连你背影都很像,高高的挺挺的帅帅的,看起来很有精神。这对新人太般配了,换做其他人站他们旁边,我都觉得很不搭,不是同个世界的,那叫和什么感来的?” 林小芽挠头,半天没想出是什么感。 “违和感?” “对,就是违和感。”林小芽握拳在手掌上一捶,“小奇,快看快看,舅舅把妈妈的手交到爸爸手上的那一刻会不会想哭……我也想结婚……” 林小芽兴奋得忘记在爸爸妈妈之前加个定语“你”。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向奇眉宇间翳色渐浓,凝视她神采奕奕的陶醉神情缄默不语。 两人各怀心事地看着婚礼的录像视频,彼此注意的事物完全不一样。林小芽完全被这场精心策划的婚礼惊艳住了,而向奇却是对这类场合却不陌生,何况他对虚假的表演并无兴趣,不过突然看到镜头从一袭颀长挺拔的黑色身影迅速掠过,他不由得一震,那黑色身影非常眼熟,于是又把进度条往回倒一点,再看一遍,可惜镜头闪过太快,没看清那人的脸,但是黑色的长发似乎在哪儿见过。 那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婚礼现场?他来做什么?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吗?” “没。”向奇暂时不将疑虑告诉小芽,以免她跟着困扰。 “注意这里,”向奇出言提醒,“你看看新郎的表情。” “好像真在演戏,笑容有点僵。”与其说是在笑,不如说是咧嘴忍受着什么。 “新娘在生气,你看她的眉头是不是皱了一下?”向奇说着将刚才那一幕又倒回去,他向来心细如发,有着敏锐的洞察力,纵然是一丝丝微末的细节也难逃他的眼。 “嗯……”其实林小芽回答得不太肯定。 “喏,这里!”向奇按下暂停键,将画面定格在那特定的瞬间,“新郎的右手食指在刚才表情怪异的那里被掰断了,所以现在用左手拿酒杯。” “咦?哪里哪里?我怎么看不出?” “右手食指第二节关节弯曲得不够自然,而且又红又肿的,所以我想当时应该是在刚才咧嘴的那个时候被掰断了。” “啊,真的耶,你爸爸这婚结得真辛苦。” 林小芽在看完第二张光盘后,鼻涕眼泪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得知新人最终冰释前嫌并彼此互生情愫,并发誓此生相依相伴直至终老,心下满足,可转念一想时间若只是停止在两人交换誓约之吻的那一刻该多好,像童话故事一般的happyending,然而现实却那么的残忍,他们又怎会料到与心爱之人的相处时间竟如此短暂,不久便与世长辞吧? 向奇起先还用带来的零食试图哄她,但收效甚微,看着她横膈膜频繁地抽筋,连自己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两张婚礼的录像放映完已是深夜,林小芽这天夜里枕着向奇的腿含泪睡去,液晶屏幕兀自重播着双亲婚礼的画面,而向奇则带着深沉的眷恋凝望着小芽的睡颜,一夜无眠。 当晨曦透过窗纱照射进来,向奇这才惊觉自己竟这么看着林小芽整整一夜。在过了一天两夜,帕里斯始终没有现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在他的印象中,帕里斯把小芽看得很紧,轻易不让人接近,可为何这次却迟迟没来? 向奇正思忖间,忽听见小芽梦呓:“叔叔……你是不是不要我来了……” 向奇愕然,难道小芽这次离家出口真是因为帕里斯有了别的女人,所以才吃醋跑掉的?为什么她会介意帕里斯有女人?内心的酸涩感又是怎么回事?那是自己的心情还是来自小芽的心情? 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渗出,沿着此前泪干的痕迹滑下。 他缓缓将光盘退出,装盒归放原处,正发愁自己对某人的眼泪无计可施之际,忽然想到她昨天看新娘婚纱时那两眼发光的情景,此时若是把实物拿出来让她试穿,她一定会高兴的。 林小芽一从盥洗室出来,向奇领着她到母亲的衣帽间,各色名贵的衣服和佩饰琳琅满目,林小芽两眼瞪得溜圆,过度的震撼和惊喜使得她双手发颤,几次望着向奇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向奇把她推到悬挂着婚纱的衣橱前,“看,这就是昨天在录像里看到的婚纱,要不要试穿?” “我我、我可以吗?”林小芽难以置信,幸福来得太突然令她不知所措。 “当然可以,”向奇说着上前取下,将那件由巴黎高级时装设计师亲手裁制的名贵婚纱塞到林小芽怀中,“不要见外,这里的所有东西你都拥有使用权,只要你高兴,想怎么样都可以。” “嗯。”林小芽点头,前天晚上一时冲动,穿着卡通毛绒睡衣打着赤脚就跑了出来,而昨天一早急着到海岛上来,也没时间让人出去采买她的衣物,所以她此时身上穿的是向奇上小学时所穿的衣服。 林小芽在衣帽间里磨蹭了半天也不见出来,向奇忍不住在外边敲门,“小芽,换好了没?可以让我看看好吗?” 林小芽支支吾吾,但最终还是同意向奇进来。一进门就见她一手抓上一手拎下,红着个脸扭扭捏捏道,“这婚纱太宽了,而且裙摆有好大一截拖在地上,我的身材果然只适合穿小学生的衣服……” 向奇抱臂不语,正经八百地将她上下打量个遍,然后道:“等一下,我有办法。”说着打开一旁的抽屉,从里边拿出几支回形针,从她背后扣住多余的衣料,再来是把婚纱前摆往里折进三十多公分,接着帮她戴上头纱,然后将她推至镜前。 这么一看,镜中的人似乎与当年那红极一时的国际巨星有那么几分相似。两人呆呆地望着镜子,白皙的脸颊都泛起了红晕。 镜子里的人美得令人神识恍惚怦然心动。 “小奇,你去换上你新郎的衣服吧,我也想看你结婚时的样子。” 这个提议诱惑力十足,向奇内心挣扎一番,随即释然一笑,“有何不可?” 他先让小芽在原处等着,自己转身进了父亲的衣帽间,三两下换上了父亲当年的婚礼上的那一套,然后风急火燎地跑进客厅打开音响,恬静的室内缓缓响起如流水水庄重优雅的《婚礼进行曲》。 一切准备就绪,他示意小芽到客厅过来。 于是隔着长长的走道等待着那位身穿白纱的美丽女子一步步朝他走来,恍惚间,好似他们真的结婚了。 不知你是否清楚 当我初次见到你 我紧张得词不达意 在那一刻 我找到了我的唯一 终于弥补了我生命的缺失 所以我将永远爱你 至死守护这你 穿着白色婚纱的你如此美丽动人 向奇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将人领到客厅外的露台,对着碧海庄严肃穆地宣誓:“我,向奇,请朝阳和大海见证,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倾尽一生守望着你,即便为你付出生命也甘之如饴!” 林小芽一怔,向奇现在说的是结婚誓言好像跟结婚典礼上的誓言有所不同,却也非常诚挚,“我,林小芽,请伟大的朝阳和大海见证,不论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也一生一世信任你,支持你,直到生命的终结。” “小芽,我……可以给吻你吗?” 林小芽抬头,迎上对方的视线坚定地要求:“请给我誓约之吻。” 向奇掀开她的面纱,慢慢地…… 终究还是没勇气突破底线,双唇只是在她额头印下一记祝福之吻。 林小芽缓缓睁开眼,移开黯淡的视线,两人之间不自然的沉默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好一会儿,她突然“啊”了一声,莫名其妙地说:“那个河边的妇女。” “什么?” 向奇愕然,哪条河边的哪个妇女?跟此时有什么关系? “现在的这首曲子,邹来迟上次有弹奏过,他说曲名就叫《河边的妇女》。” 向奇白眼一翻,无力地更正:“那是班得瑞的《水边的阿狄丽娜》。” “咦?是吗?难怪我一直搜索不到这支曲子。”原来是被骗了! 虽然水边确实有可能是河边,阿狄丽娜从严格意义上讲确实也是个妇女,但是如此优雅的钢琴曲搭上那粗鄙的名字,格调顿时降低了不少。 向奇啼笑皆非,摇头道:“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以后少跟那小子瞎混,会被带坏的。” 梦,终究还是要醒来。两人与其在露台上举办虚假婚礼自欺欺人和自虐,还不如尽快找其他乐子转移注意力。 往事不可追(五) 向奇记得林小芽说过很喜欢海底世界,虽然这里的酒窖并非筑建在海底,但却也是完全没入海水中,而且酒窖四面墙壁和地板都由钢化玻璃构成,在阳光灿烂的天气里,可以透过玻璃将海里的绮丽风光看得一清二楚,丝毫不比海洋馆逊色。 “小芽,这栋别墅的最底层有一间酒窖,要不要去看看?” “要喝酒吗?叔叔说我酒量和酒品都很差,不让我沾……”酒窖不就是藏酒的地方吗?有什么好看的? “知道了知道了,连吃幽莓果都能醉的家伙我怎么敢让你喝酒。跟我来。” “咦?你怎么知道幽莓果?那是精灵国才有的东西啊,还有,你怎么知道我连吃那东西都会醉?”林小芽一溜小跑跟上几个阔步就已走远的向奇。 “还不是前天晚你自己说的,笨蛋!” 那天夜里他们先聊着父母的往事,后来又聊起各自的童年,临睡前迷迷糊糊地说了不少的话,最后连自己说过什么都不记得了,而向奇则被她和那不要脸的哈迪斯整得几乎通宵都没得睡。 二人搭乘电梯直达没入海水里的酒窖。这栋别墅的设计确实很棒,电梯门一打开,又把林小芽看得瞠目结舌。她绕着排放在酒窖中间的几台高大的酒架,满满当当的少说也得上千瓶的顶级珍藏。林小芽对酒一窍不通,除了某些瓶身颜色和形状能吸引她的注意,也没其它什么新奇感了,一张巨大的长方形品酒桌摆放在靠墙的位置,因为是纯透明玻璃构成,所以不会影响到他们欣赏海景。 林小芽透过玻璃墙面看了出去,惊奇地发现竟然有鱼从玻璃墙外的上方飞过,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爬上品酒桌贴着玻璃墙,揉了揉眼睛再次仔细看去,那飞在高空中的果然是鱼! “小奇,我看见会飞的鱼!那是新物种吗?还是我们来到了魔法异界?” “这间酒窖是建在海水里,玻璃墙的外边全是海水,所以这些鱼看起来就好像在半空飞舞。” “你们家太棒了!不愧是有钱人!” 此时将近正午,难得天空放晴,阳光明媚,所以就算不打开强力探照灯,也可看清外边的旖旎风光。 “小奇小奇,下面那些不是珊瑚吗?”林小芽从品酒桌上跳下,直接五体投地趴伏在玻璃地上,撑大了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没错。”向奇索性打开安装在地板下端的强力探照灯,几道形同白柱的强光同时射向海底,那先斑斓多彩的珊瑚床便清晰收入眼底。 “好奇妙!这次不用下水也能看到海底的世界,太神奇了,小奇你看,”林小芽突然将自己双手举起,“我的手在抖。” 林小芽撅着屁股跪伏在地上的模样像极了猫,萌的叫人心都融化了,向奇席地坐到她一旁,云淡风轻道:“你要喜欢的话这栋别墅就归你了,这样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说得大方,其实不光是这座岛,就连双亲遗留下来的所有资产也该有一半归林小芽所有的,只不过在不知何因的情况下,现在这些遗产全在他向奇一个人的名下。 林小芽听向奇这么说,心里一颤,马上听出向奇的话外之音,眼中不觉闪过一丝郁色,装作没听见般地四处看风景。 “小奇,那是什么呀?”林小芽指了指海底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好像会动。” “……好像是鲍鱼。” “鲍鱼?就是酒店里卖的很贵很贵的要几千块一只的那种?” “这样的个头应该还上不到几千块的价。” 她那表情只消看一眼就能明了,那是即将垂涎而出的节奏,向奇笑了,“露出本性了吧,要吃吗?” “能抓到吗?”眼中的期待不容拒绝,见向奇一个没问题的手势立马喜笑颜开。 “我记得游艇出口旁边的房间有潜水器材。决定了,午餐就海鲜大餐。” “太好了,我也要潜水。”林小芽跟着向奇站起身,雀跃不已。 “你不会游泳吧?” 向奇话音刚落,她刚才兴高采烈的模样立马蔫了下来 “没关系,你在这里看着就好,如果想要看得更清楚的话,那边有个观光式升降电梯,可以直达海底,你在底层的观光区看我捉鱼吧。” “下面还有一层啊?” “嗯,全玻璃的,诺,看那边,就是那里。” 向奇给她指了指,然后说:“那我先上去换衣服,一会儿你见到我潜下来后再去乘升降电梯。” “嗯。” “我负责打捞,你负责煮。” “嗯。”林小芽笑得眉眼弯弯,用力点头,她前阵子为了向奇发奋图强跟帕里斯练习厨艺,哪知略有小成时对方却提分手了,如今机会难得,她要给这小子好好地露一手。 当瞧见身穿潜水服,背后还背着一瓶氧气瓶的家伙游到酒窖的玻璃墙外敲了敲,又指了酒窖另一边的观光式升降电梯时,林小芽马上拎着裙摆,一溜烟进了升降梯。 底层的空间比酒窖小了许多,与其说是观光区,似乎更像是一个隐蔽的逃生口,但海底压强大得惊人,若真的作为出口的话,开启通道门的刹那,海水就会灌进来,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逆着水势从入水口出去?所以这作为出口的假设看来是不现实的,难道爸爸妈妈当年修建这道通往海底的升降电梯真的只是为了隔水看海?这也太穷奢极侈了吧。 隔着厚厚的钢化玻璃和海水,就算她喊到喉咙破,外边的人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于是只好作罢,趁着向奇偶尔看过来时,再兴高采烈地指指这儿点点那儿,向奇就这么东扣扣,西掰掰,网兜里不多时就有了不小的收获。他掂了掂份量,觉得差不多时忽想到玻璃室里那个营养不良的小不点儿是个超乎寻常的大胃王,于是又游到稍远的地方继续捡海货去了。 林小芽独自一人呆在狭小的空间里,这个季节的水产并不像夏天那么丰富,看着外边一成不变的景色,越发无聊,先是两脚换着站立,到后来干脆倚靠玻璃板抱膝而坐,空洞的大眼呆滞地眺望着向奇大概所在的方向,直到那像海豚一样灵巧的身影重新进入视线时,才像只久候主人的土狗欢脱地蹦跶个不停。 向奇隔着玻璃板向她晃了晃网兜里满满当当的战利品,然后指了指上空,示意她可以上去了。 林小芽一个劲地点头,虽然听不见声音,但看嘴型好像在说:“你先上去。” 向奇摆手,指指她再指指她身后的升降梯。林小芽明白他的意思,一边比手划脚一边一字一顿道:“你先上去我再上。” 向奇摇头,接着指一下自己又指一下小芽面前的玻璃板,示意自己要从这进去,再然后指一下小芽,挥手要她退到升降梯中,二人隔着钢化玻璃无声地比划了半天,小芽才总算明白对方的意思,乖乖地退进电梯,并阖上门,就见向奇在自己的腕表上打开了虚拟键盘,单手敲下一串程序指令,而后就见他身前的一块玻璃挡板缓缓升起,海水汹涌地灌进了小芽刚才站立的空间。向奇待整个玻璃室都注满水后,才游了进去,将玻璃板放下来,之后又用腕表的遥控把他所在空间里的海水通过水管抽干。 林小芽在透明升降梯里目睹着这一切,两眼睁得溜圆,已经没有闲暇惊诧了,待向奇进入电梯之后,她呆呆地竖起拇指,“你们人类的智慧实在是太恐怖了,我现在才知道人类为什么不会魔法也没有什么特异功能,因为智商太高,上天果然是公平的,这才是最强的武器啊!” 向奇摘下氧气罩和护目镜,啼笑皆非,“说什么呢,搞得好像你自己不是人类似的!” “我是人类吗?不能算吧?我的智商可达不到这么高端的水准,也琢磨不出这么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看了你两处豪宅里的所有设备不是声控就是遥控,这么高科技的东西我真怀疑我跟你是不同族类的了。” 向奇淡淡地说道:“原理我都懂,但是让我一个人来完成这一系列的工程我也做不来。这些都是人类科技千百年来发展的结果,不是个人的成果。” “小奇,应该是你们家比较特别吧?我想我们学校全体师生的家里,也只有你们家是最特别的,都是些高新科技的东西。” “这栋别墅的装修和设计都是独一无二的,不是有钱就办得到的。” “所以……你是想说……你们家还不是非一般的有钱?”林小芽突然贼兮兮道:“小奇,你应该叫人打一副狗链子那么粗的黄金项链带上,那才能彰显你富贵逼人的气势。电视上那些暴发户和黑社会老大都那派头。” 也不知她平时看的都是些什么片。 向奇无语,憋了好半天才说:“别闹了,说正事儿呢”说完又言归正传,“我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当年把这别墅打造成这么多功能的住宅目的是什么,但我想他们绝对不是为了炫富,何况整座岛上就只有这套房子,也没有什么外人可以炫耀的,至于现在跟爷爷和大伯父一起住的那处住宅也就只是稍微比这儿大了点,功能不像这里的先进。” “有钱人啊!你就是大家所说的上流社会的人吧?” 往事不可追(六) 向奇瞥了对方一眼,哭笑不得,“老说我是有钱人,比起你来我还差得远吧?帕里斯不但是向氏集团的神秘股东,更是精灵国的国王,你居住的王宫应该不比这里更气派吧?” 林小芽摇头,“精灵国的宫殿虽然很宏伟壮观,但是居住条件倒不如这里便利,不过后来叔叔按照人类居住的惯例改造之后,现在也适合人类居住了。精灵国近年来各项开销很大,而且,听说有两处金矿被兽族给抢占了,所以叔叔还要时不时地把在这边赚到的钱兑换成金条运送回去,填补那边的花销。” 难怪她平日总舍不得花自己的钱,原来帕里斯的精灵国并不富足。 “精灵国除了金矿就没有其它主要进项吗” “这些不太清楚,叔叔从不跟我讲这些,我也是大概只知道一点。现在的精灵国是被一部分同族人分裂所剩的国家,疆土、资源和族民都是大概只剩下之前的一半,叔叔这几年在兴建精灵族各个层级的守卫兵种,建造兵种的住舍、招募兵种还有训练都需要花打量的金币和种资源,所以我们除了金币之外,像水晶和宝石也是非常稀缺的资源。” 升降梯来到酒窖处停下,两人出了这边的电梯没在酒窖继续逗留,直接走到另一头搭乘升到地面的电梯。 “还是不说我们的事了,这些事听着很没趣吧?” “就算帕里斯从不告诉你,你还是知道得很多嘛。” “叔叔跟大臣们议政的时候,并没刻意让我回避,所以我偶尔会听到他们的谈话。不说这些了,”林小芽话锋一转,说:“这座孤岛什么都好,就是交通不方便,没有直升机的话就过不来了。” “也不会啊,除了直升机,还可以乘坐游艇摩托艇之类的,而且从这座岛到大陆之间建了好几座桥墩,按一下遥控就可以放下可供车辆通过的吊桥。” 林小芽换上一身简便的衣服,和向奇一起清理刚打捞的海货,种类繁多,鲍鱼、扇贝、海螺、海蟹等等,看着眼馋嘴也馋。 林小芽叉着腰盯着几乎被堆满的水槽,频频点头,“这么多,连明天的份也够了。” “不够吧?恐怕连今天两餐都有点勉强,要知道,你大胃王早就名声在外了的。” 林小芽立马飞去两道杀人的视线:“没礼貌,怎么这么说女孩子,真是的。” “能吃是福。”向奇赔笑,“而且你还在长身体,就该多吃点。” 林小芽仰望着眼前的人,一脸狐疑,“真是奇怪,为什么你能长这么高,也能长这么好看,而我却吃多少都还是这副小学生的样子,真是不公平,明明就同一个……” 同一个妈生的。 林小芽突然闭嘴,显然也已经知道两人是兄妹的真相。 气氛变得凝重,双方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可即便知道了真相,那又如何?这世间并非所有付出的东西都能随心所欲地收回,比如说—— 感情。 “……可能是精灵国的水土不适合人类成长,说不定你在这边多待几年就恢复正常了。” “嗯,我想多少也跟我使用灵力有关系吧,尤其是在施放疗愈魔法之后,饭量就变得特别大,平时还好……对了,我们昨天不是带了两篮子吃的来吗?好像还没吃吼?” 向奇心念一动,犹豫着问她今晚是否在岛上留一晚,林小芽却抢先开口了。 “小奇,我们今晚可以在这儿住下吗?再陪我一晚好不好?就一晚。” 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大眼睛澄澈明亮,就连乞求都那样天真无邪,似乎蕴含了让人有求必应的魔力。 向奇知道,林小芽所说的陪伴就是干净纯粹的陪伴,并不似他内心蠢动时的肮脏。已经两个夜晚天人交战,无休无眠了,再这么继续会出人命吧? 尽管心里这么想,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林小芽兴奋地跳到他身上,跟猴子一样挂住他脖颈,迅速在他脸上印了个章,然后就跑没影了。 向奇指尖轻触脸颊,回味刚才那稍纵即逝的瞬间,神情正恍惚间,那丫头咻地又折回来,拉着他的手往外拖。 “你要带我去哪儿?午餐怎么办?” “那个等下再说。跟我来,平时都是你在我面前耍帅,现在轮到我了,哼,今天不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就算我输。” 向奇顿时面红耳赤,“什……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女孩子就该矜持一点。” “不要!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心情,短短一个月内就被两个男人抛弃,你叫我怎么甘心?从现在开始,我要把我所有的优点都秀出来,哼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你和叔叔全都跪在我的脚下唱征服!” 什么鬼? 林小芽拖他去往的目的地并非卧室,而是别墅外几十米地的树林间。 小芽从口袋里掏出的几粒种子放在草地上,催动灵力的瞬间,一棵树苗拔地而起,迅速开枝散叶并结出丰硕的苹果。 这是小芽天生自带的生命技能,向奇此前就已见识过,只不过那时的五月女王换成了现在的苹果。 向奇不解地看着小芽的举动,不禁再度狐疑——什么鬼?这丫头就像靠这个技能让他和那只精灵王跪地唱征服?不过既然今晚要住下,眼前的苹果倒是可以当做储备粮。 “小奇,等一下再摘,你现在先把灵力借给我,说不定我们合力还可以催生出别的东西来。” “怎么借?” “手拉手。” 向奇依言来到小芽身旁,握住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 二人十指相扣,向奇就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走,紧接着,新的果籽如灵蛇般抽出枝藤,延着一旁的树杆攀爬而上,顷刻间,藤蔓上便开满了黄色的小花,盛开的花朵如视频快进般凋谢,然后变成一根根青色的小瓜,再到后来的成熟大黄瓜。 向奇震惊了,“苹果种子为什么能长成青瓜,你是怎么做到的?” “嘿嘿,意念。”林小芽洋洋自得,“厉害吧?有没有觉得我也变帅了?” “虽然离神魂颠倒还有点远,不过你还真不简单。”虽然这耍帅里边有他一部分的功劳。 当真被夸赞了小芽反倒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其实,凭我自己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叔叔说意念控制需要强大的魔力,而人类体内的魔力微乎其微,但是我发现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管是意念还是魔力都陡然倍增,变得无所不能,所以我才想拉着你试一试,果然,只要我们两人化作一体,魔法的效果就明显不同了。” “魔力?那么灵力呢?” “啊,这个我以前在精灵学校里学过。灵力是释放魔法的基本要素之一,而施放出来的魔法效果如何则取决于魔力。” 向奇明白了,两个几乎可忽略不计的个体将魔力凑到一块儿,就像电压的并联效应,使魔力增强。 而她之前说过,魔法的属性可分为水土火木气阴阳七个系属,意念则属于精神范畴的阴系魔法技能。所以魔力和意念属于两个不同的概念。 向奇的脑海里有闪过一个疑问—— 父亲当年为什么执意要娶母亲?他们的婚姻与其说是偶然,不如说是必然,目的就是为了让双生子降生? 在偏远的小岛上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又有何用意?如果仅仅只为了二人世界完全不必大费周章修建安全性能极高的住宅,甚至还在海底建造了逃生出口,也就是说他们在那之前生命就已遭受威胁。这么想来,曾经遭遇的几次天灾人祸也是有人刻意为之。雪崩、游艇触礁……此类杰作恐怕也非常人所为,而婚礼上出现的那个黑色背影又是谁?他们双亲丧命兄妹分离是否跟那个人有关?那么精灵国的国王在这里面有充当什么样的角色?还有前天晚上从大伯的神情可以料到,他已经知道了小丫的身份,可为什么没问帕里斯要人?而且隐约感觉大伯父跟帕里斯的交情私下交情不错…… 这背后需要查明的真相还有很多,他该从哪里开始着手? “小奇?”林小芽张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向奇这才回过神来,“在想什么呢?快去找个篮子来装东西啊。” 原来一晃神的功夫,小芽又催长出许多蔬果,林间空地转眼变成一方菜园。 “好。” 向奇没意识到关于指使别人的自己对这个丫头竟是如此地言听计从。 他刚站起身,顿觉一阵头晕目眩,四肢发软,浑身沉重疲惫,于是困惑地看向小芽,见她此时脸色苍白,也是一副累趴了的模样,当即明白是灵力使用过度所致。 林小芽吐吐舌头,“抱歉,第一次使用精神魔法,所以灵力耗费特别大,连累你了。” “我没关系,你怎么样了?”直接催动灵力的会比间接使用的更加辛苦吧,何况小芽身子本来就弱,他有点不放心。 “我躺这儿休想会儿。” 向奇点头,“嗯,我给你拿巧克力,等着。” “爱死你了。” 笨拙的看护工 两人在菜园里一边忙碌着,一边生嚼着刚摘下来的瓜果,也不知是饿坏了,还是用灵力催长出来的东西特别香甜,这两人决定就地解决午餐。人手一支沙拉酱,背靠背大嚼着脆生生的瓜果,像极了两头啃地瓜的野猪。 “海鲜怎么办?” “先放着,一会儿这里吃得差不多了再去煮,我估计照我们现在这情况,得吃到晚上。你现在知道我的饭量为什么那么大了吧?” “你这魔法真方便,就算我们被困孤岛,也能存活到自然老死吧。” “嗯嗯,”林小芽连连点头,手举持着青瓜依然是山猪啃地瓜的节奏,“这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食物,你捕鱼我种菜,我耕你织,自给自足,绝对不会饿死。” 然而,实际上他办不到……内心矛盾着、挣扎着、纠结着想马上从这个人的身边逃开,同时又想一生一世守望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终于醒了,梦见什么好事了?跟谁私定终身了吗?” “梦?” 向奇有些困惑,背上传来的痛楚以及额头下冰枕的触感让他终于想起自己在这之前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即便是梦中充满酸楚,他也宁愿不要醒来。 “睡傻了?你望着墙干嘛?上面有什么吗?”莱克的声音在身后絮叨:“你呀,要是再不醒来,我就真得为你准备后事了。” “还不如死了算了。” 向奇重新把额头搁在冰枕上,背上的伤依旧很痛,满脑子的浆糊晕沉沉的,显然还没退烧,这番醒来再度忍受着伤痛的折磨,简直生不如死。 “那可不行。我辛辛苦苦把你带回来又没日没夜地照顾了四五天,可不是为了看你死的。” 昏迷了四天? “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他们三个都很好,就等着你养好伤回去重聚。” 向奇这才放心,不过转念一想到接下来所面临的巨债和此时仍未结束的人情债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莱克虽然是有权有势的人,可照顾伤员一事却亲力亲为。虽说他以前又跟人类相处的经历,可是在照顾病人上却意外地笨拙。 先不说他背上的伤口是否处理得当,就连饮食上也让人不敢恭维。 当向奇第一次见到对方端来的食物时,不免一愣。一般来说,像他身上有伤的情况,鱼虾一类高蛋白食物只会加重发炎的程度,可莱克偏偏给他做的是鱼羹! 向奇受人照顾,也不好说什么,加上几天没进食了,这会儿也该吃点填肚子,不料在口腔里扩散开的是又油又咸还带着一股浓浓土腥味的口感时,他忍不住“呜呕”了一声。 记得第一次看他剥蛇皮手法还挺娴熟,以为他习惯了跟人类相处的,然而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莱克在帮他换药擦身时,看着少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忍不住赌气说道:“这么摸你都没点反应,你这种人以后一定是靠分裂来繁殖的吧。” “你又不是女人我能有什么反应。”向奇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发毛,因为对方的性取向跟他不一样。 “哦?那要是换了那天拍卖会上那两个漂亮的女性这么对你,你就有反应了吗?” “怎么可能!” 除了林小芽,天下没有第二个女人能让他心动的了,这一点他早已做过测试,就算对方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也只是觉得心灰意冷,并没有其他的生理反应。 “话说回来,那两位美丽女子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来幻域也不久,怎么就收了个女人,你小子不赖嘛。” 莱克在他背上忙碌的手稍微碰了一下伤口,向奇就忍不住抽了一口气,然后才说道:“那位狐狸兽人是阿智的朋友。” “阿智?就是那个天使吗?” “嗯。” “那么另一个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是他的男人她是你的女人,你们的关系到底到哪一步了?” “那魔女只是中了黑宝石的蛊惑魔法。” “什么时候的事?” “我来到幻域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候。” 莱克抬头想了想,突然呵呵笑道:“凭你这点微薄的魔力,邪神之眼的魔法效果最多只能持续一天。她哪是被宝石给蛊惑,明明是被你蛊惑了。哦,魔族的求偶方式向来彪悍,不论男女,只要看上的都能硬来,凭力量征服心上人。那魔女这么些天来都对你念念不忘的,你该不会是已经让她给……” “未遂而已。” “真遗憾。” 向奇回头瞪向床边的人问:“什么意思?” “如果你被女人给那啥了的话应该会留下心理阴影吧?那之后会不会就开始留意男……”莱克直言不讳,扬起的嘴角蕴含着恶作剧的意味。 “哦,对了,你好像对男人感兴趣。我警告你别盯上我,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 “要不然就一刀劈了你那玩意儿,这样你就有两个了。” 莱克大笑,“病猫一只还敢来威胁人。” 这时莱克的手指不小心又碰到了伤口,向奇疼得直哆嗦。 “是故意的吧?你这混蛋!” “啊,抱歉抱歉,真的是无意的,我怎么可能拿你的身体来开玩笑,看你受伤我也不好受,真的。” 莱克的话听着也算诚恳,所以向奇也没再做声。 “话说,你跟那个天使好像也很亲密,还有真龙族的少主似乎也对你非常执着,小奇啊小奇,你可不要到处留情啊。” 为什么自己要为这种事向对方一一解释?不管是不是误会,这都属于他的私事不是么? “就不能换个人来照顾我吗?” “干嘛?嫌我烦啦?” “你觉得自己适合照顾伤患么?”向奇气不打一处来,把这两天的不满都说了出来:“煮的东西难吃就算了,还搞那么些高蛋白促进发炎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伤员在疗养期间饮食要清淡?” “难怪你醒来后就老是用审判的眼神看着我。还有其他发现吗?”莱克侧身坐上床沿,单手撑着床单微微俯身近看向奇的脸,轻笑地问道:“你开始注意我了,我很高兴。” 注视着莱克垂落在枕边的长发,向奇脑海中再度浮现出自己在漆黑的枯木林中被男人施暴凌辱的噩梦,虽然看不清那暴徒的脸,但从当时散落在他胸口的触感断定那个人也是一头长发。 那个情景纯粹只是个梦?亦或是大脑记忆的重现? 如果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么当时向他施暴的男人又是谁? 长发…… 在这个幻域里,长发的男子随处可见,莱克、卡多,还有上次在伏龙山谷遇见的银发男人,那个人的脸令向奇联想抱着小时候的他说“再次见面你还会记得我吗”的黑衣男人,以及在他双亲婚礼中散发着一样气质的黑色身影。 他和林小芽的身世以及双亲离世的谜团或许能在这个幻域中寻到答案,疑团的后面会有什么等着他? 对于未知的不安还有想到刻印在身体中被侵犯时的恐惧,向奇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冷吗?” “还好。” 莱克拉过被单轻轻盖在向奇背上,“是或不是就直说嘛,老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让人猜,真是个别扭孩子。” 被人轻易看穿的少年脸上挂不住了,虚张声势质问:“你没见我严重缺水了么?嘴唇皲裂你没看到?你到底是怎么照顾病人的?” “啊?口渴了?是是,大少爷,我这就给你倒水去。不过看你骂得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向奇咬牙,“你不是跟人类相处过的吗?怎么一点都不了解人类?那段时间该不会只顾着下半身的活儿,其它什么都不管吧?” 像是被说中一般,莱克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道:“回想起来,好像真如你所说……” 向奇无言以对,瞪着给他喂水的人,突然懊悔当初选择让这个人来帮他疗伤,现在没死绝对是天意。 不过看着水杯里插着根当做吸管的草茎,又觉得这个人多少还有些细心可取,毕竟自己背上有伤,一直倒趴着,要起身喝水进食都很困难。可也仅此而已,在后来看那人给他煮个面条都能让火给烧去大半,还厚颜无耻地说什么煮面烧香两不误的蠢话,就彻底放弃了要依靠这个人康复的打算。 如果再不想办法自救,估计他很快就会变成标本。 向奇强压下怒火,然后道:“如果你找不到消炎药止痛药一类的东西,麻烦帮我找几个椰子来,还有可以输液用的针管,找不到胶管的话你用干净的鱼肠代替,不过你要确保输液器材都经过杀菌处理,我可不想感染病菌。” 美女是野兽 向奇在莱克那里待了十来天,尽管伤口尚未痊愈,但也已能下床行走,于是干脆就直接回幽冥城的地下仓库与伙伴们会合。 邹来迟在恢复意识之后,身后的两只大白翅膀便自行隐去,又变回了人类的模样;御菲菲经过静默堂一闹,状态似乎不太好,体内不时有两股难以相容的力量在对冲,所以还得不时面临灵力在体内乱窜之苦。至于章鱼大头运气相对来说还算好点,刚被带到奴隶集市就被莱克的人买了回来。 向奇临别时,莱克给了他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听说是那拍卖品的持有证明,所以向奇就直接交给了邹来迟和御菲菲两位当事人。 由于此前有人在拍卖会上恶性抬价,所以御菲菲最终的落槌价是一百二十万三千枚金币,邹来迟是两百万另三千金币,加之向奇在拍卖会上擅自扰乱拍卖会的罚金三百万枚金币,所以他们这个苦逼的小队可以说是一出道就背了六百二十万六千枚金币的巨债。 得知这个繁重的债务之后,小队成员无不亚历山大,就在几人一筹莫展时,不意发现狐狸老板娘收藏了一支萨克斯,恰巧邹来迟擅长这门乐器,于是在向奇归队之前,那三个人已在塔楼广场的某处支起个场,每天吹拉弹唱地赚点小钱。 卡多的幻域里偶然会有那么几个拿着竖琴的吟游诗人出现,但是萨克斯这种乐器目前对于各路生灵来说还算新鲜,加之邹御二人长相绝美,又是赫赫有名的高价拍品,所以捧场的人不少,每天的收入倒也足够几人基本的吃穿用度,若是购买好一点的装备和武器怎还有点勉强,而还债的话则远远不够。 御菲菲虽然是御氏集团的千金小姐,但是五音不全。她在十三岁之前过的是无人管束的私生女生活,从小在艰苦的环境下练就的就是些抽烟喝酒赌博斗殴等流氓技能,凭她那身蛮力,要在卖艺的场子做个维持秩序的保安勉强可以,指望她才艺表演简直是痴人说梦。偶尔心血来潮搞一段说唱,也是那种丢脸的开场,比如什么“药药,我说切克你说闹……”“卡母昂北鼻够……”,真是白瞎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 章鱼大头就更不用说了,它那样貌勉强卖萌也赚不到几个钱,好在多手多脚,收钱够利索。 所以在向奇回来之前,这个场子仅靠邹来迟一人撑着,虽说是帅哥一枚,可是长时间鼓着腮帮累得也顾不上形象了。 向奇以前在名圣高读书的时候,曾经跟邹来迟和大英小杰兄弟组过乐队,这几个智商超高的有钱公子哥,平日里聚在一块儿时,不是玩玩极限,就是搞搞音乐。虽然向奇从小接触的是高雅的西方古典乐,但是后来作为乐队的鼓手,现代摇滚也一样玩得很溜。 为了攒钱买装备和还债,邹来迟早已做好了一套架子鼓,就等向奇归队,只要有他出马,卖艺的收入必能激增。 实际也确如邹来迟所料。 向奇早已习惯被万人瞩目,何况他们现在急需攒钱,所以像敲几下鼓就能来钱的轻松活计又何乐而不为?只是有他加入以后,观看的场子几度失控,为了接近那两个耀眼的少年,自称是他们女人的比比皆是,女人们扭打作一团的事时有发生,向奇还好,毕竟在拍卖会上被神族的人和真龙族的少主抢着要人的戏码已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没有谁敢碰他,倒贴上门的另当别论,但却苦了其他三人,被趁乱动手动脚也就算了,后来竟然还有人施放了群攻的魔法,于是整个场子的人瞬间如同鸟兽散。而向奇他们忙活了半天,钱没收到,连吃饭的家伙也被拆得七零八落,更够呛的是在混乱中,队友们失散了。 此时一身狼狈的御菲菲来到了塔楼顶层的房间,一进门见到落地窗前英姿挺拔的背影,以及披散在背后的微卷的红色头发,于是一边整理被扯坏的衣服一边不耐烦地抱怨:“搞什么?没事不要随随便便叫我过来!” “我才想问你们在搞什么?”红发转过身来,一双顾盼神飞的桃花眼中和了凌厉的语气,“兽头法杖的任务单和地图早就到你手里了吧?你们正事不办,却跑到这来耍猴,到底在想什么?” 御菲菲嘴上“嘁”了一声,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座,翘起二郎腿直视着窗前的人喋喋不休:“这归根结底应该怪谁?向少的伤还不是因为你造成的!你明知他现在还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却下这么狠的手。老娘才想问——你在搞什么?” “心疼了?”卡多揶揄地笑着继续道:“哦,我想起来了,说到底那漂亮小子也曾经是你的未婚夫。”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找我来有什么事?快说,下面乱成一团,我不在,那几个家伙别又被人抢去卖了。” “虽然还不清楚那个叫莱克的是何方神圣,但是看在真龙族的面子,一般人也不敢轻易动那几人,这点你大可放心。倒是你自己,当那几个菜鸟的保安很辛苦吧?衣服都扯破了,要是王兄看到你这幅光景,一定会生气的。” 提到那个人,御菲菲的神情黯淡下来,红发的恶魔来到她身旁坐下,倾过身诱惑道:“想到王兄你很寂寞吧?要不要我代替他来安慰你?反正你以前还是人类的时候连兄妹禁断都不在意,现在来个叔嫂通奸也是可以的吧?” “我x”御菲菲暴怒,一把揪住对方的额发将脸拉开,另一手掰开抓在她胸部的咸猪手顺势一拧,粗话脱口而出,“千夜你个王八蛋,老娘可警告你,再敢这样动手动脚的就废了你!滚远一点!我x。” 尽管卡多变换了样貌,但御菲菲还是习惯叫他在做她保镖时所用的化名。嘴上叫人滚远点,可双手甩开了那个人之后,自己却站起身,顺手抓起桌子的香烟和打火机走到窗边,刁上一根点上,先吞云吐雾冷静一番才居高临下地问道:“话说你在拍卖会那时让老娘吞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害得老娘在那之后冷热交替难受得要老命。” “对,我叫你来也是为了这事。” 卡多又靠了过去,正想从菲菲手中拿过香烟和打火机,不料那人一扬手将东西丢回他身后的桌子上。 卡多也没回去捡,而是直接抢过菲菲嘴上刁的那根塞自己嘴里。 这种事以前做保镖的时候也没少干! “自觉点啊,你要是带着一嘴的烟味回去会被那两人怀疑的吧?他们那么精,你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你把东西放那么显眼的地方不就为了让老娘抽的吗?” “不要自作多情,这里是我的房间,我想把烟放哪里是我的自由。” 这个恶魔,绝对是故意的, 御菲菲气得干瞪眼,对于她这么个有着三四年烟龄的烟枪来说,这绝对是一大折磨。 “快说正事,既然叫老娘来,就是为了要消除老娘身上的异状的吧?” “没错。你现在就把衣服脱了,到床上等我。” “我x,耍我啊?”御菲菲抓紧自己领口,一副警戒的架势。 “谁耍你了。”卡多冲菲菲吹了一口烟雾,然后慢悠悠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恶魔的?” 御菲菲顿时面红耳赤,转过脸去低声嘟囔:“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卡多嘻嘻一笑,没打算就此打住,“虽然王兄以前是以凡人之躯跟你睡,可毕竟那身体里装着的是一个恶魔的灵魂,所以以此为契机,我后来往你的尸体里灌注魔族的灵力就容易多了。” 虽然也就一年半前的事,可是此事重提,听起来恍若隔世。 “这跟我现在冷热交替的症状有什么关系?” “那个讨厌的天使追着你投胎做人,又追着你来到这里,难道到现在你还想不起自己的前身?” “我的前身是什么” “我美丽的姑娘,在你堕入人间之前可是那家伙的伙伴啊,你也曾经是云中城里的一个天使。” 御菲菲瞠目结舌,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么说来,王兄的死跟你也有直接的关系,天使与恶魔本就不该结合,可你们却执意要在一起,要不是你侵噬了他的力量,王兄的灵魂也不至于会被混账天使打散,虽然他到死都没有后悔,但身为魔族的王,他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子民还重,这一点他失职了。” “你……骗人的吧?你从以前就擅长胡说八道,一定是在编故事,少骗人了……” 卡多暗红色的眼瞳蒙上一层阴翳,“我之所以让你重生,一半是因为王兄把自己的赤炎魔心剑给了你,还有一半是要你还债,你害死了我们的王,所以我要你用余生来偿还。” “就算事实真如你所说,我的前身是天使,那又怎么样?跟你现在叫我来的目的有关吗?” 天使与恶魔 卡多咬着烟头瞪着菲菲道:“你这智商比猪还不如。残留在你体内的天使力量已经觉醒,这力量和我之前所灌入的恶魔力量形成对抗,所以才导致忽冷忽热。若是不尽早把那股力量压制下去,总有一天这两股力量使你浑身炸裂而死。” “死就死,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你想得美,我说过要你用余生来赔偿我们魔族的臣民吧?你的死活由不得你说了算!” 御菲菲干脆耍无赖道:“你们爱咋咋地,反正老娘绝对不上张床,你看着办。” 卡多指了指旁边一处门道:“那就到浴室里的血池去泡一泡,我释放出的灵力会通过血液浸透进你的身体里,只要天使的力量被压制,你身上的异常症状就会消失。” “切,早说不就行了,那么多废话。” 御菲菲暗自松了一口气,遂转身进了浴室,可看到一大池子的红色血液,不由得毛骨悚然,恶魔的嗜好还真是变态。 至于浴池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血,最好就不要去细想,有时候脑袋空空会比较幸福。 御菲菲咋舌,毅然决然地脱去身上衣物,才刚跨进血池,卡多就推门进来了。 御菲菲大惊,急忙坐下,深红色的液体掩盖了所有的春光,只剩个脑袋露出池外。 “你要干嘛?” 她这才想到刚才见着血液太过吃惊,以致忘了锁门,不过凭卡多的本事,即便上锁也挡不住他。 卡多神色自若,一边宽衣解带一边说道:“还能干嘛?当然是为了把我的灵力释放进血池里啊,这血水本身又没有灵力,只不过是作为传送灵力的媒介而已。” “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胡来就别怪老娘不客气!” 御菲菲实在是不忍直视那赤条精光地朝血池走来的男人,索性紧闭双眼把脸转到一边。 “我的身体你见过的吧?之前我跟你姐姐欢爱的时候,你不还躲在一旁偷拍得起劲吗?还有,”卡多此时也坐进了血池,用膝盖轻轻撞了撞御菲菲的腿道:“以前你半夜里喝得烂醉回来,我不还帮你洗过澡,卸过妆么?事到如今装什么娇羞啊?” “你他妈废什么话啊?你哪只眼睛见到老娘娇羞了?”御菲菲恶狠狠地顶回去:“是你丫身材烂到惨不忍睹,老娘那叫不忍直视!” “就算是魔宫里的侍从,偶尔也会认错我和王兄的背影,你真的没有偷偷在我身上寻找王兄的影子?” “你跟御景弦长得一点都不像,至于你的什么王兄,抱歉,老娘想不起他长啥样。” 卡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可笑声中充满的尽是讽刺的意味,他移到御菲菲身旁,捏着她的下巴冷然说道:“你果然有做恶魔的资质,那个愚蠢的男人为你放弃一切,换来的却是你这样无情无义的话。” 御菲菲打掉卡多的手说道:“为我放弃一切?你忘了他作为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时是怎样极尽所能地折磨我的?我的死不正是拜他所赐么?难道你还要我感谢他朝我开枪?我脑子没病!” “别说得自己好像很无辜似的,你要真对他无意,又何必一次次主动往他床上送?说到底,你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谁叫你到处勾搭?” “老娘什么时候勾搭过谁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小姐,我好歹也曾做过你的贴身保镖,那段时间,我没少帮你赶苍蝇。” “所以咯,你都说是苍蝇了,自然是主动飞来……我x,你他么才是招苍蝇的屎!” “那么这枚戒指你怎么解释?”卡多拉过御菲菲的手,注视着中指上的拍品持有证物说道:“这一枚应该是那个混账天使的吧?” 御菲菲甩开对方的手道“只不过是将错就错,没什么特别意义。” “唉,王兄的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御菲菲对于那个人,应该是恨多过爱。如今重生,那些也不过是前尘旧梦,卡多或许还没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但是于她而言,爱也好,恨也罢,再也不想去回顾了。 “我对谁有意无意那是我的自由,还轮不到你来管。” 御菲菲话音刚落,嘴唇就被对方双唇封住了。卡多的舌成功敲开她的牙关之后便长驱直入,肆意撩拨。 御菲菲力气竟然,推开压迫在身前的人,并一记右勾拳乎得卡多直接背过脸去。 “老娘警告过你的吧?” 那一拳卡多似乎不以为意,拨了下垂到脸上的头发,挑衅地问道:“如果我非要管呢?” 御菲菲故作镇定地迎着对方的挑衅直白地说:“你没竟老娘同意就擅自将我复活,这笔账老娘还没跟你算呢,想要老娘做你的狗乖乖为你所用的话,就不要做些无谓的事,否则把我惹急了,我连主人都咬。” “好吧,我认输。”卡多举手投降,然后老老实实地移到血池的另一边,“虽然是个凶悍又水性杨花的烂女人,不过在作为属下的话倒也还有利用价值。” 烂女人…… 不过对方说的基本属实。 在她生而为人的时候,为了报复御氏,她不惜利用邹来迟向奇帮她找出御氏女主人当年买凶奸杀她亲生母亲的罪证,曝光她亲爹的绯闻以及毁了她同父异母姐姐跟邹来迟的婚约,此外还色诱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录下不雅视频并公之于众,同归于尽也要闹得御氏满门身败名裂土崩瓦解。 在她生而为人的时候,为了给死去的母亲报仇,她早已沦为狼藉不堪的烂女人。 然而在大仇得报之后,为什么会觉得空虚呢?在她看来能跟御景弦同归于尽就是最好的结局,可是现在作为恶魔重生却感到了无生趣,活着与死了没什么差别。 话说向奇、邹来迟和章鱼大头三个被困人群中无法脱身,要不是莱克及时用次元越行魔法把他们带进塔楼内空旷的拍卖厅,三人可能已被混乱中的群攻魔法波及。 “还差一人。” 邹来迟双脚一着地就发现少了御菲菲。 “那魔女早溜了。”莱克冷眼将狼狈不堪的三人扫了一遍,然后对着向奇不悦道:“想钱想疯了,在这种地方卖艺?你们是还想被卖一次吗?” 邹来迟先看看莱克,再看看向奇,随即暗暗示意大头。这俩货正打算悄悄离开,就被向奇察觉了。 “站住,你们要去哪?” 邹来迟回头,灿然一笑,“难得有机会来到塔楼里面,当然得好好看看了。” 向奇哪里不知那小子在刻意回避,于是不爽道:“不许走,这个人也是你们的债权人。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邹来迟笑眯眯地举起戴着拍品持有证明的戒指说:“我只知道这东西是你给我的,债权人我只认你,至于你跟这位莱克先生之间的债务关系就真的跟我没关系了。你们慢聊,我跟宠物在里面逛两圈就回去,你不用管我们。” 待那二人出去之后,莱克瞄了向奇一眼道:“你跟我独处会感到不安?” 向奇一屁股坐到拍卖厅的椅子上,“与其说不安,不如说是压力山大。” “为什么?” 莱克在与向奇隔着一条通道的同排位置坐下,两人都面朝着展示台。他在应对这位少年时似乎总有些小心翼翼,轻易不敢越过某条界限。 “我们从来都没有为钱的事发愁过,现在突然欠下这么多,一时间无所适从吧。” “我说过那些金币我并不在意,就算不还也可以。” 向奇摇头,“你我非亲非故,你肯出手帮忙我们就很感激了。” “我希望你不要太勉强自己。”莱克听出少年言辞中刻意的疏离感,有些怅然若失。 向奇再次仔细地环视整个拍卖厅,突然问道:“租下这个拍卖厅和雇佣护卫一个晚上大概需要多少钱?” “你要干嘛?”莱克转过脸,狐疑地注视向奇,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这里举办一个演奏会应该就不会发生像刚才那样的麻烦。” 莱克断然否决,“你好歹有点自觉吧,本来就很招人惦记了,要是再这么堂而皇之地向人炫耀,知不知道后果会怎样?这里可不是人界,对待偶像会那么斯文客气。” 说的也是。 向奇想到那些自称是他们女人的疯狂观众,只好打消念头。 “要不这样,我目前正好缺一个乐师,如果你真那么在意欠钱一事,不如就直接到我那儿演奏吧,价钱随你开。” 这个人对谁都这么热情么?还是…… 向奇注视着莱克的侧脸,希望这个人就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简单,但同时也打从心底排斥那样的“简单”,他并不歧视,但不意味着本人也能接受。 “说来你好像挺喜欢钢琴,之前帮了我那么多次,我都没什么可以回报,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给你弹奏几首曲子聊表谢意?” 莱克的眼神瞬间闪过惊异的神采,难以置信地四目相对,神情最终柔和了下来。 “很棒的谢礼。” 悲怆即兴曲 时隔数日向奇再度来到莱克瀑流边上的居所,发现屋子里又添置了几样人类的物件——天然气炉灶,烤箱,还有个双门大冰箱,不用看也知道,里边一定装满了食物。 据说高晨生已经不会再回到这间屋子,所以向奇马上会意这些东西一定是特意为他添置的。 然而,向奇见到这些东西却无法高兴,心里反而异常沉重。 莱克为他做的太多了,不管是单纯出于对他的好感还是背后别有意图,这些都不是他所希望的,平心而论,他对莱克的印象不坏,不愿某一天会跟他闹僵,更不愿反目成仇。 莱克打开冰箱问,“要喝什么?” 向奇扭头看去,果然不出所料,冰箱里堆放得满满当当,也不知那电是从哪儿接来的。 “摩卡。” 莱克哑然失笑,回头看着一本正经给他出难题的少年说道:“我这儿没有那种东西啦。” “那有什么?” “白酒红酒啤酒都有。” “水。” 他背上的伤还没痊愈,哪能沾酒?莱克这人果然对人类的常识知之甚少。 向奇来到钢琴前坐下,第一次零距离观看,更加深切地感觉到残留在琴键上的悲伤情绪,眼前不禁浮现出高晨生的脸,不知为何,那家伙即便是愤怒的表情,眼神里却似乎流露出令人心痛的忧郁,就好像他的身体里装着一个沉重的灵魂。 “给,你的水。” 莱克给向奇端了杯冰水,给自己的是葡萄酒。 向奇将琴键试了个遍,意外地发现这台钢琴居然还没跑调,这倒省去他调音的功夫。 “想听什么?” “就弹你拿手的。” “我拿手的可不少。”这话也并非自大轻狂,向奇在音乐方面确实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异禀。 莱克端着红酒来到一旁,看这向奇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黑白键上随意游走,笑眯眯地说道:“我记得某人不久前才说不会弹钢琴。” “那时候跟你不熟。” “现在呢?” 向奇没再说话,手指在琴键上敲着敲着,不规则的音符突然变得流畅起来,或许是前些日子梦见过的原因,音符在不知不觉便形成了《水边的阿狄丽娜》,用林小芽的叫法是《河边的妇女》。 向奇在弹奏这支曲子时,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又回想起和小芽一起在海岛别墅度过的光景,虽然婚礼是虚假的,但彼此交换的誓言却是真的,对于流着相同血液的两人来说,那或许就是最限度的幸福。 莱克已不知什么时候到床上去了,像一只刚饱餐过后的慵懒的大狮子,趴伏在床单上,半眯着狭长的眼一脸享受地看向向奇这边。 小屋静谧的时光在优美柔和的钢琴曲中流逝,可曲风从开始的水边的阿狄丽娜、肖邦的升c小调夜曲,慢慢地转向悲伤的音律。 当不经意弹奏出的竟然是贝多芬《悲怆》的第三乐章,莱克脸色一变,眼中流露出担忧的神情,与此同时,向奇也愣住了,发现自己竟为钢琴本身的情绪所感染,在第一次来到小屋的时候,他就已经残留在钢琴上的悲痛绝望的情感,没想到所附着的魔力如此惊人。 向奇仿佛在刻意对抗情绪的牵引,十指同时在琴键上重重一敲,然后加快了曲子的节拍,硬是把一曲哀恸的曲调改成了激昂奋进的曲风。犹如炫技一般,繁复的指法、时缓时急的旋律,柔和与强烈相间的节奏、女孩子所不足的气魄和男孩子欠缺的细腻在少年的高超技巧上发挥得尽致淋漓,起初还只是刻意改变气氛,后来自己的意志逐渐占领上风,弹奏出来的已是他自己的《悲怆》即兴曲。 强烈鲜明的音色冲击着自己的鼓膜,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在心间慢慢扩散,那感觉比跟爱人一起在伊甸园里偷尝禁果还要美,以至他忘记了由于弹奏过快牵引起伤口的疼痛。 琴声戛然而止,向奇难以抑制此时的激动,五指将额发勾上头顶,回过头去冲着床上的人神气一笑,神情潋滟明媚,令人窒息。 莱克完全被强劲的曲风震撼了,凝望着那个仿佛沐浴在金色阳光中的俊美少年,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 向奇看着莱克缓缓向他伸来的手,身体竟僵直得无法动弹,不知这么纵容势态会导致怎样的后果,但下一刻莱克的动作让他如释重负, 莱克只是恶作剧地捏住他的脸,敢情是下了狠手,脸颊顿时一跳一跳地痛。 “干嘛?松手!” 莱克非但不松开,还拽着他脸颊上的肉左右扯了扯道:“幸亏你不是在拍卖厅当着众人的面演奏,要不然你这辈子麻烦就大了。” “什么意思?” 莱克没有回答,气息有些凌乱,匆匆放开向奇径直朝门外走去,“抱歉,我现在有些激动,先离开一下,你自便。” 啊? 向奇捂着脸上发热的隆起,愕然地看着那人从眼前消失,一时没明白莱克突然异常的原因。一回神,发现连通幻域的入口也一并消失了。 什么自便?出口都没了,这不是把他软禁在这里了么? 向奇负气回屋,这才察觉背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这时手腕上的智能表发出震动的声响,看显示是大伯的来电。 这个电话打来除了关心他的伤势之外,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将向家和贝利尔两家与他有血亲关系的人之血混合起来,从西太定位器显示的位置洒落,竟然有那么几个瞬间凭空出现了另一个地域的光景。虽然不是向奇描述的叙利亚战地废墟,也没有形貌可疑的异界生灵,但他们怀疑当时看到的地方属于卡多幻域里的某一处。 向奇看着大伯传送过来的边白茫茫一片的雪原照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场景不在幽冥城和绝地城里,很有可能是在曙光、希望和欢乐三个城镇的其中一个,具体也要等到一一通关了才知道。向奇记得高晨生的邀战,正是绝地城的通关资格赛,听说报名时间已经开始了,报名条件是以团队的名义参加,每个团队成员都需出示一件被认可的宝物才可报名。 向奇本不想接受挑战,毕竟他跟那个变态金毛的实力不在同一档次,但要想找到照片中的雪原,就必须要拿到通关资格才行,同时还需考量的是队友的意愿、自身的状况,以及报名所需的宝物。 少年左右没能把开门的人等回来,于是百无聊赖间,趴在床上睡着了。直到莱克回来已是四个小时之后的事。 “喂醒醒,你不要睡得这么安稳啊?到底有没有点警觉性啊?” 向奇被叫醒后坐起身,拨了下一头的乱发,才不满地瞪着莱克问:“你干什么去了?出口都不留还叫人自便?” “抱歉,刚才走的急,把这事给忘了。” 由于两人离得近,向奇马上发觉那家伙身上除了自己原有的香味,似乎还多了一丝甜腻的味道,于是狐疑地打量起对方那神清气爽的脸,似乎看出了点难以启齿的端倪——女人。 “算了,我正好要补觉。”身上有伤的人睡眠也不太好,“我也出来很久了,今天就这样吧,钢琴你改天再听吧。” “等一下,你好像都没吃东西,冰箱里的都不合你的口味吗?要不带回去吧,你不吃的话也可以给朋友吃。” 向奇不语,转过身直勾勾地盯这莱克。 “怎么了?被你这么盯着还真有点不自在。” “为什么要给我东西?” “我不想你们过得太辛苦。” “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的为人,坦白说,身为男生,我不希望自己老是被照顾。” “可你不也接受你那几个朋友的照顾吗?” “那不同,我跟他们是平等的。” 况且邹来迟他们是自己人,朋友之间本就该互相照顾,但是莱克……他的善意带有目的,向奇无法满足对方的期许。 “你啊,总喜欢在些无谓的地方较劲。”莱克叹气,话锋一转提出了让向奇无法拒绝的建议,“既然你不愿意收我的东西,那要不要学习连结魔法,就像我现在连结到自己的居所,如果你也能随时随地打开通往自己房间的门,那么你在人界的家人就可以照顾你了。” 向奇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声音按捺不住地颤抖,“你是说……我可以回家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可以,但是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到达任何一个角落,具体还要看你自身的魔力,魔力越大可连结的范围就越大。就拿我来说,我的魔力所连结到这里的范围差大约有一万平米左右,可是你现在的魔力太小,最多能连结的也许就只有一张床那么大的空间吧。” 向奇摇头,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范围,而是“是与否”的答案。他转身折回在莱克身前止步,伸手扣住对方双臂再次问道:“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教授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向奇顿时眼眶一热,双手止不住地打颤,为掩失态,他垂下了头。 莱克轻抚向奇的后脑问道:“你哭了?” “没。” 向奇推开几步,抬起头时已整理好凌乱的情绪,望向对方的眼中也有了一丝温度,心想不管莱克是个怎样的人,即便十恶不赦,自己对他恐怕也讨厌不起来了。 莱克有些气馁,“我还以为你会喜极而泣,然后冲上来给个热情的拥抱,现在这样算什么啊?这么冷静,像个老头子一样,一点都不好玩。” “你知道我连结到人界之后最想得到的是什么吗?”向奇平日里看着特别凶的吊稍眼此时闪烁着难得一见的狡黠之光。 “是什么?” “止痛药。多亏了你的高明医术,我背上的伤到现在还痛得我难以入睡。” 这小子要说的不是谢谢,而是抱怨? 所以接下来教会他连结异界的魔法也只是为了赔罪? 向奇走到木架前取下一卷泛黄的羊皮卷,先拉开看了看里边怪异的符号,接着翻转背面空白面平摊于钢琴上,然后从炉灶里拿出一截木炭又走了回来。 莱克狐疑地看着少年在屋里忙碌,不解地问:“你在干嘛?” “给你写承诺券。” “做什么用的?” 莱克凑近了看少年用木炭在羊皮卷上留下的内容,竟然是一次在人界吃喝玩乐的招待券,时效是这个人类短暂的有生之年。 “当然是作为你教我连结异界空间魔法的谢礼。” 莱克抖着羊皮卷,不满地碎碎念:“什么呀?你这谢礼未免也太敷衍了吧?吃喝玩乐在哪儿不行?用得着跑到人界去吗?” “像你这种人什么都不缺,我能给出的也就只有这种程度的东西而已。” 莱克马上说道:“我缺爱,给我爱。” “抱歉,这种东西我给不了。”向奇从莱克手中拿过羊皮卷,把上边的一次改成三次之后,无比真诚地劝说:“你很喜欢听音乐吧?以前我每年都会到维也纳听跨年交响乐,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希望这三次招待券不会成为空头支票。” “陪我三次,你可不许食言,这个我就先收下了,以此为凭,以免你日后耍赖。”莱克听着不由得心动了,一把夺过羊皮卷,再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卷起来,摊在掌心上,咻地便消失不见了。 “你想什么时候教?” “你想什么时候学?” “现在。” 刚才还急着要走,现在却又急不可耐地留下来,只不过没点本事还真别想能留住他。 “真是个急性子。”莱克毫不掩饰地笑了,“那你等我,我先去把魔法卷找来。” 向奇见莱克要往外走,不知他这一去又要多久才会回来,便急忙叫住对方。 “你去哪?” “给你拿魔法卷去,三卷都放塔楼那边了。” “等等。你打算怎么教我?” 一个魔法三个卷轴?要学多久才能习得? “怎么教?照本宣科咯,给你讲解古老的咒语,再告诉你怎么操纵灵力,凭你的天赋异禀相信不出半年就能掌握了。” 半年……黄花菜都凉了。 向奇想到上次在伏龙山谷的木屋里,那个奇怪的老头传授他技能的方法,虽然期间痛晕过几次也痛醒了几次,但那是最高效的教授方式,一天之内就能学会。 “有一种额头抵额头,用灵力将魔咒灌入大脑的魔法,你会不会用?” “嗯,那叫注神咒,我会是会,只是那种方法对接受的一方会非常痛苦,特别是人类,太过脆弱,搞不好会丧命的。话说你是怎么知道这种魔法的?” “前不久才亲身体验过一次,痛是痛了点,不过很省时,而且想忘都忘不了。” 向奇说得云淡风轻,莱克却十分震惊,枉然大悟道:“难怪上次在拍卖会上见你到时,你面色那么差。” “那只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应该是我体内将近一半的血液被偷的关系。” 莱克神色凝重地问道:“你被血族的人吸血了?” “不是吸血鬼。”向奇眼中浮现当日救他一命的银发男人,于是问道:“你在这个幻域里有没有见过一个银色头发的男人,个头儿跟你差不多,一身白袍看上去有种不食烟火的气质。” “银发的男人?好像也不少,但是从外表来辨认的话恐怕不够精准,如果是兽族和幻兽族的人,他们的形貌都是幻化而出的,有些人并不喜欢保持一两个固定的形貌,所以大家通常以气息辨别。” 幻化么?但是那张脸跟抱着幼时的自己的那个黑衣男人好像是同一个,向奇的确很在意,找到那个人,或许有关他的身世之谜就能解开。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男人对你做了什么?好像颇得你好感。” “萍水相逢,无所谓好坏。”向奇草草结束话题,旋即往床上一坐,“开始吧,就用注神咒教我空间连结的魔法传给我。” “你要不要对自己都那么狠啊?” “上次都没事,这次由你来教我就更死不了吧?” “你就那么相信我啊?”莱克朝床边走去,并开始摘下身上的饰品,额饰,耳饰、颈项上的挂饰以及两手上的戒指。 那情形有些暧昧,向奇脸上挂不住了。 “干嘛都摘下?” 莱克一边将摘下的宝物随意往床上丢,一边说道:“怕你一会儿乱动,万一被这些东西刮伤就不好了。” “你一大老爷们的还戴这么多首饰。” 莱克轻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些东西一来可以彰显身份,二来可以吸引女人。” 向奇无语,心想靠这种东西吸引来的也就些爱慕虚荣的拜金女吧?没想到莱克在这方面不怎么讲究,而且男女皆可,貌似在那方面的关系还相当混乱,不过这也是他个人的自由。 “你会因此轻视我吗?” 向奇自信自己的表情掩饰得很好,再说他也还不至于因这一点就轻视他人的程度,只是偶尔会怀疑莱克这人有透视人心的能力。 “借用伏尔泰的话说,我可以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真是遗憾啊,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事实上我更希望我们能志同道合,希望你能够理解我,认同我,站到我这边,而不是在远处摇头,那种冷漠的尊重很伤人。” 两个价值观天差地别的人要达到志同道合,恐怕比登天还难。 “理解和认同需要时间去了解,人都会变的,或许有一天我改变了看法,又或者是你改变了做法。来日方长,是吧?” “说的也是。希望我们能有相互理解的那一天,我很羡慕你那朋友跟你之间的默契、信任还有依赖,要是你也能把我视作是自己人就好了。”莱克也坐上了床沿。 抱歉,无法回应…… 向奇注视着莱克,尽管对方尝试着推心置腹,但信任这种东西不是轻易就能建立起来的,事到如今还怀疑对方的动机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一想到这便为难地垂下眼睑。 “你背上的伤还会痛吗?现在睡觉可以……”莱克一边说着话,一边伸出手,可还没碰到向奇的头就猛地被排开了,二人一怔,莱克的话也打断了。 这过剩的意识还真叫人尴尬啊!向奇暗自叫苦,可能是此前被人施暴的噩梦所留下的心理阴影。 “你啊,对我就像一只戒备的猫。”莱克苦笑,“不要担心啦,没有得到许可,我是不会对你乱来的。” 其实就算莱克真对他动了心思也是无害的,这一点在他突然离开了几个小时然后带着陌生女人的味道回来之后就可以确定了的,或许不必对这个人过度设防。 “抱歉,刚才失礼了。”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是不是有过什么不愉快的经历?” 向奇对莱克关切的视线有点无所适从,移开了视线才道:“我也不清楚,毕竟缺失了一年半的记忆,我不知道过去的一年半里自己经历过什么,不过会做出这种反应纯粹是条件反射,我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所以并没有特意排斥你的意思。” “是吗?一会儿要教你魔法也会有肢体接触……” “不碍事的,不影响我专注精神。” “那就好。”莱克释然,“我刚才是想问你现在可以仰躺着睡觉了没?因为一会儿将魔咒导入你脑中会很痛,所以你还是躺着接收比较好。” “还不行。你躺着吧,我在上……由我来触碰……”这话怎么说怎么别扭,还好他是个面瘫,勉强还能端着泰然自若的神态。 莱克废话不多,直接躺下,“那好吧,交给你咯。” 额头相抵这样亲昵的动作一般是恋人之间才有的,现在俩大男人这么做直叫人脊背发寒。 向奇盯着莱克的脸半天没动作,想到上次偷血的老头儿对他这么做时,好像也没什么顾虑,果然还是跟脸有关么?发现自己竟持有这种无聊意识之后有点惊愕,旋即想到自己性向正常,这才豁了出去。 泰坦遗族 向奇感觉自己身体的应激性越来越强,接受了注神魔法之后,似乎对灵力冲击大脑的痛感有所适应,所以他这天接收空间连结魔法的第二个魔法卷的内容途中都未曾昏迷,只不过针锥般的刺痛仍旧折磨得他面色惨白,冷汗涔涔。 “先休息一会儿吧。”莱克起身朝冰箱走去。 向奇虚脱地趴在床上,将汗湿的额发往上拢了拢,望着莱克宽大挺拔的背,想起昨天发小所说的话——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什么人亲近就会沾染上什么人的气息,这话一点没错,那个女流氓成日里打打杀杀,所以回来的时候带着暴戾的血腥味,而你果然一直跟莱克在一起吧?在拍卖厅的时候就发现你们两人的气息有些相似……” 不知为何,邹来迟一味地喝着闷酒,说那番话时的表情似乎有点寂寞。 莱克将一瓶水递给了向奇,问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向奇接过之后先喝了一口才问:“你平时用的是什么香水或香料?” “为什么这么问?” “我朋友说我跟你的气息有些相似,我想是不是也沾上了你的香水。”虽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就表面来看,两人所做之事貌似非常亲密,额头相抵,同床而卧。 莱克背对着向奇坐上床沿,“我没用香水或香料哦,你之所以沾染了我的气息应该是因为我灵力进入你体内的关系,灵力也是形成气息的一部分。” 向奇脑子里突然闪过上次拍卖会上的情景,“那次为了向卡多证明我跟你是一路的,你好像说过我身上有你的气息,那是怎么回事?” 莱克像是被抓了现行一样开始心虚了,挠了挠后脑赔笑道:“那个……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哈……” “什么?”向奇手肘支起半身,一脸狐疑地看着某人游移的眼神。 莱克摆手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就是稍微侵犯了你一点隐私权,那个……为了方便了解你的情况,就偷偷在你身上留下我一点灵力。” “是在你第一次带我来这儿动的手脚?怎么做到的?”比起生气,向奇更多地是感到意外。 “还记得我们在用餐时,我突然碰了你脖子上的那颗宝石吗?就是那个时候。” “原来是那个时候……”向奇下意识地摸了摸项坠上的黑宝石,重新趴下,双臂垫着下巴,“灵力附着在项圈上,所以我才没察觉。” “前些日子我刚好有些棘手的事要处理,人不在绝地城,所以你几次遇险我都没能赶去救你,对不起啦。” “上次我和朋友在塔楼广场挨揍时,是你施放死亡阴影阻止那家伙的吧?谢了。” 莱克如释重负,“既然说开了,我心头悬着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了,我超怕你会见怪我侵犯隐私什么的。” “这才是重点……” 向奇话还没说完,莱克立即打哈哈地问道:“你衣服都被汗打湿了,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不要转移话题。”向奇把还剩半瓶的水塞到莱克手中,意思是让他拿走,然后道:“虽然很感谢你的帮忙,可是说真的,我不喜欢时时刻刻都被人监视和窃听的感觉。” “这个你放心好了,当时注入的灵力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如果不重新注入的话,再过几天就偷窥不了了。” 向奇猛然抬头道:“这两天不是一直往我脑袋里注入灵力么?” “这两天注入的灵力附着的是魔法咒文,跟施放在宝石上的不一样啦。”莱克就着向奇塞到他手中的半瓶水喝了一口,向奇装做没看到,但感觉视线无处安放,索性闭上,就停莱克问道:“如果不知道你的情况,我会担心的。” 向奇对这种直白的说话方式有些无所适从,硬生生转移了话题。 “再休息几分钟就把第三卷的魔法咒文传给我吧,今晚我想泡个热水澡,再喝上一杯摩卡。” “好。” 事实上向奇未能如愿,一天之内强行塞进两大卷的魔法咒文已超出他的极限,所以当天还是在莱克的小屋里留宿一夜,次日醒来才打开了连结到在人界的自己的房间。 之所以只能连结到自己的房间是因为那里是汇聚了他气息最多的地方。 “你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莱克没被邀请却也厚着脸皮跟着向奇进了房间,环视一圈后如是说道。 然而,他们所望见的并不是就能去到的地方,由于向奇魔力太小,加之房间过于宽敞,他们能到达的只有整个卧室不到四分之一的空间,连盥洗室都进不去。 向奇想说把房间整改一番,尽量把盥洗室睡床和其他用品都挪到自己可以触及的范围,不料莱克忽然向他伸出手掌说道:“抓住我的手,我帮你把范围扩大到整间卧室。” 借助了莱克的力量,向奇所连结的空间才算是完整。虽然所能触及的范围远不如莱克的,但这个套件已令他心满意足。 向奇看着自己的房间,恍若置身梦境一般,所有的物件摆放,一如一年半前他离开时的状态,床头柜上的书依旧是他此前翻开的页码,室内一尘不染,显然每天都有人来打扫,时刻准备主人的归来。 莱克一边随意地翻看飘窗边架子上的书,一边告诫向奇道:“不要小看卡多的力量,没有得到他的许可,任何活物都无法穿过幻域的结界,所以即便你的亲人有看得见结界的能力,也请奉劝他们不要贸然穿行,否则很可能会尸骨无存。不过,普通人类的话,他们是看不到空间连结之门的。” 向奇想到伏龙山谷的偷血老头儿,听说就是在强行穿过卡多的结界时全身炸裂而亡。虽说大伯和舅舅那边也只在那么一瞬间看到结界里的景象,可保不齐那天就让那一瞬的时间延长了,万一他们冒然进入,后果便不堪设想。 “除了活物,其他的都没问题吗?”这意味着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挨饿了,再也不需为物质上的事感到窘困潦倒了。 莱克为难地望着向奇,开始头痛了,“你可要低调点啊,卡多主要是靠从各界倒卖物资为生的,万一被他知道我协助你走私,恐怕我在幻域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就单单那次拍卖会上收刮到的金币就足够买下一座城池了,还嫌不够?看来那厮真是贪得无厌啊! 莱克翻着手中的相册,突然发现了有趣的东西,欣喜地问道:“这是你吗?好小只啊,小奶娃一只嘛。” 向奇箭步朝莱克走去,伸手去抢相册,“喂,未经许可,你不要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 莱克一边把相册举高一边揶揄道:“我们都同床共枕那么多次了,你还当我是外人啊?” “你闭嘴!”虽然两人并无暧昧,但是一想到此前用灵力传送魔法咒文的情形,还是会觉得难为情,向奇板着脸道:“坦白说,我不习惯开这种玩笑,也不习惯应付你这样的人。” 莱克无可奈何地的叹气道:“你呀,小小年纪就这么古板,一点情趣都没有。” “我怎样都不关你事……”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边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朝这边过来。 向奇下巴示意了下空间连结口对莱克说道:“有人来了,你快走。” 莱克赖着不动,“干嘛赶我走?就不能趁此机会把我介绍给你的家人认识吗?” 说什么傻话?又不是女朋友。 向奇将瘫在飘窗软座上的家伙生拉硬拽起身,尽管对方说自己已经施放了隐身魔法,但最终还是被连推带搡地赶了出去。 推门进来的是循例到向奇卧室里做清洁的帮佣,再见到向奇的刹那,震惊地唤了声“奇少爷”,手中的东西全掉落地上。 家里除了管家和帮佣,其他人都不在。 向奇终于得偿所愿地一边喝着冷饮一边泡着热水澡,盥洗台上一大束的火百合飘散出沉醉的芳香,轻柔的音乐在氤氲的水汽中缭绕,暌违了将近两年的舒适日子终于到来,他惬意地闭上眼,几乎就要陷入梦乡。但很快就察觉到一股令人不快的气息,睁开眼就见莱克耳朵上戴着一朵百合,正闲适地倚在盥洗台边,风情万种地朝他这边放电。 向奇不禁邹起眉头,也不说话,摘下耳机怒目而视。 莱克对少年黑着的脸视而不见,一边笑眯眯地朝浴缸走去,一边指着相册里布莱恩的照片问道:“这个人是谁?感觉上不像是普通人类,他该不会就是你的父亲大人吧?” “不是,那是我舅舅。”向奇突然注意到“不像普通人类”几个字,开始怀疑自己和小芽的特殊血统来自于母亲这一边,可是这些年没觉得舅舅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表现,虽然确实很优秀,但那也是人类范围内可达到的程度吧?“你为什么说他不像普通人类?” “直觉。”莱克背靠着浴缸坐在地上,又指着另一边的人问:“那这一位呢?” 通关赛 “他是我大伯。他像不像普通人?”向奇想知道他们双胞胎的不普通是单方面的原因还是由父母双方共同造成的。 “嗯……怎么说呢,大伯的长相在人类中确实是万中挑一,你们的相貌在某些地方看起来很像,不过他是人类哦,但是舅舅嘛感觉上像是泰坦族的人,这点我要见到本人才好判断。” “等等!什么大伯?舅舅?大伯和舅舅是你叫的吗?你还要不要脸了?”向奇龇着牙,凶相毕露。 莱克则哈哈大笑道:“不要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嘛。我很好奇你这个怪胎是怎么来的。找个时间安排我跟你的家人见见面呗,说不定舅舅真的是坠落人间的泰坦遗族的人,泰坦族好歹也是我们神族的一个分支,说不定我们几万年前曾是一家。” “少在那自说自话,没理由带你见家长的吧?” 莱克阖上相册出去了,向奇独自泡在水中若有所思。 假使一切都如莱克所说,难道自己和小芽的身上都流着泰坦神族的血?舅舅是否知道他自己的身世?如果知道,那么他试图隐瞒什么?如果不知道,他又该怎么去追根寻底? 向奇决定先将这个疑问压在心底,尽管觉得有点对不起对他疼爱有加的舅舅,但真相扑朔迷离,他想自己分析整合,尽量不受任何一方干扰。 不仅仅是为了接受高晨生的邀战,也为了取得去往下一个城镇的通关资格,寻找离开幻域的途径,所以他们决定参加这个月底开始的通关对战赛。 在向奇卧病在床之时对战赛早已开始接受报名,报名的前提条件有两个——一是报名需得以团队的名义,因为对战赛并不都是一人对一人,有时是团队与团队的对战,二是团队的每个成员都需持有一件通过对战赛负责人认可的宝物。 这两个条件看似简单,实际要做到第一个就不容易,因为这历次的比赛中,闹出人命的事例时有发生,而每个小队的成员实力大多良莠不齐,这的确是考验弱者的勇气,绝地城每到这个时候就会迎来许多队伍的分解与再重组,于是滞留在这个城镇的大多是没勇气和实力参赛的弱者。 从某种意义上讲,绝地城果然名副其实,弱者的绝望之地。 绝地城通关对战赛的第二个参赛资格,是参赛队伍的每一个成员都必需持有一件被认可的宝物。宝物可通过完成委托任务获得,也可以通过购买得到,不过在这个尚武的世界里,抢劫是最直接的办法,幻域里时常有人以出售宝物为诱饵以抢劫金币,所以想通过金币购买宝物的弱者最终可能是财物两空。 向奇小队四人,力量最强的是不久前重生为魔类的御菲菲,恶魔的体质有着非比寻常的自动恢复能力,在她身为人类的时候,就已拥有了惊人的悍横之力,变身为恶魔,那股霸道的力气更是发挥到了极致,此外,御菲菲还能召唤出附带火属性攻击的赤炎魔心剑,这柄重剑的攻击会随着主人力量的增长而增强,这对于力气惊人的魔女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排在第二位的应该算是小章鱼,尽管它近身搏斗力较弱,但远程攻击的属性在距离上相对来说就成了不错的优势,而且在向奇养伤期间,它成长得很快,不但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睁开了,连触角上的吸盘也增加了两排,所有的孔眼不但能射出高热的灵力光束,造成的效果与御菲菲所持的赤炎魔心剑相似,即是物理伤害的同时附带雷电属性的魔法伤害,而且还能释放出使人肌肉麻痹的液体护住自身。 排在第三的邹来迟综合能力与第二没太大差别,虽然他此前曾被药物刺激显现天使的原形,但潜伏在体内的力量并未觉醒,不过天道酬勤,来到幻域之后,他进步得最为神速,不但有着极高的敏捷,还无师自通地习得了初级的御风魔法,这些进步,或许要归功于他在大闹美杜莎老大的巢穴时,被逼入绝境时的潜意识反应。 而这期间体弱多病的向奇则理所当然地排到了最后。他攻击远不如御菲菲,防御不及小章鱼,速度赶不上邹来迟,从别人那儿偷来的魔法却因自身的魔力太低而没什么杀伤力,若不是他此前在伏龙山的山洞里踩过一次七彩魔力石,以及上次偷血的老头儿传授增强魔力的技能,他的魔法效果几乎可忽略不计。向奇唯一的优势在于体内那不明缘由而变异的血液,只要在刀刃上附着上一层那样的血液,即便是人类的普通武器,也能附着上击伤异族生灵的效力——当然,凭他的速度,也要有机会能伤到人才行。 这四人如果按照队员特性定位的话,力量超强的御菲菲适合做主攻,速度敏捷杀伤力不大的邹来迟是助攻的不二人选,再加上赤炎魔心剑的物理攻击本身就附有火系魔法伤害,邹来迟的御风可使火系魔法威力倍增,所以相对而言,御邹二人是团队主攻的最佳拍档。 小章鱼则能为主攻争取战机,是个绝佳的辅助手。 以向奇目前所偷师的那两个魔法来说,勉强算得上是队伍里的术士,可在远处施放魔法,然而他所习得的魔力翻倍技能还处于初级水平,体内仅有的一点魔力值仍旧不变,所以所施放出来的魔法并无太大杀伤力,此外,不管是召唤火龙还是施放闪电,都属于不分敌我的群攻魔法,在御邹二人与敌方交上手之后,这两个魔法就不能用了。 向奇自从来到幻域之后,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于是,他的三个同伴一致反对他与敌人紧身搏击。所以,他也就只能拿着格洛克或者贝雷塔,站在远处冲敌人东一枪西一枪的。异界的生灵被他用血液浸泡过的子弹击中以后,即便没死,也会造成难以治愈的创伤,只是这个战术不能频繁使用,毕竟他血液有限,被偷走大半之后再频繁放血只会让身体愈发羸弱。 以他们目前的实力,想要通关对垒赛中获胜简直比登天还难,接下来两周的时间,与其用来外练筋骨皮,不如想办法提升自身的灵力和魔力。 据小章鱼以前从它们族里的祭司那儿得知,提升灵力和魔力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佩戴附有灵力和魔力的装备,诸如头盔、胸甲、披风、靴子或项链、戒指等,然而附有灵力或魔力的装备都属于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的宝物,这种东西想想也就算了。 小队四人当中,只要向奇自带“邪神之眼”的宝物,还有上次在去往伏龙山的半道上见到的抗魔披风,所以他们还差两件宝物。 御菲菲的赤炎魔心剑虽然也是超强的装备,但那把剑只能在她手中发挥功能,于别人来说,根本就重得提不起来,就更别说正常使用,这类装备不能称之为宝物。 正当几人烦恼着要到哪里去搞所欠的两件宝物时,御菲菲想起自己此前偷偷埋在幽冥城某处废墟下的小包裹,都是在美杜莎老大手下当喽啰的时候,小偷小摸小打劫而来的一堆没有上交的鸡零狗碎,再去翻翻看,说不定运气好能翻出什么宝贝来,就不用到塔楼广场的任务榜处被人挤到吐奶了。 邹来迟仗着自己神行太保的本事,先把幽冥城传送门附近的一大片丧尸引开,才回头去跟三个伙伴在事先约好的地点会合。 几人无比期待地看着御菲菲从泥地里刨出的小包裹,打开一看,大多是泛黄的羊皮卷,小物件里头有几枚生锈了的戒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惊喜。 邹来迟一边翻开卷轴,一边不解地问道:“明明有这么多魔法卷,干嘛藏着不用,你留着让它们下崽?” “你懂个屁!”御菲菲直接呛声:“老娘老早就知道中了那满头虫的美杜莎老大的石化魔法,所以一直在找解除魔法的魔法卷轴,可谁知,他妈的抢来的这么些玩意儿没有一个是驱魔大法。”说着将手里的卷轴随意往邹来迟身上一丢,接着说:“都不知道怎么用,当时那龟孙子拿着这玩儿对老娘碎碎念碎碎念的,然后就有一道闪电劈下,劈得老娘外焦里嫩的,要不是魔族身体的抗磨性比较强,老娘早挂了。可是这东西到手后,却没什么用,念了半天咒文,屁也不见一个。奶奶个熊!哦对了,对,说不定向少可以,他上次在塔楼广场上不是使用过魔法吗?召唤出好大一条火龙。这个闪电魔法卷还是向少带着吧,不过规模小很多,只有一道闪电,貌似只能命中一个目标。” 那敢情好,他就需要攻击单体目标的魔法。 “狒狒大人,那个……”小章鱼刚要点什么,御菲菲一个杀人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吓得顿时忘了后边的内容。 “老娘叫菲菲,不是狒狒!下次再敢狒狒狒狒地叫,就一剑拍死你丫的!” 小章鱼架不住御菲菲的破口大骂,哧溜缩到邹来迟身后去了。 寻找法杖 邹来迟双臂一张护住身后的人道:“别闹了,宠物是我们小队里最了解幻域情况的人,他可是资深顾问。你别动不动就吓唬它。”说着身子往旁一让,问道:“大头,你刚才想说什么?” 小章鱼探出脑袋,“其实魔法卷不是随便拿到就可以使用的,体内要有足够的灵力才行。” “灵力?” “是捏。像神族、精灵族和魔族的人,他们的身体天生就有灵力,只有喝下魔法井的水,又或者是在搭建有灵力塔的城镇里休息一晚,就可以施放魔法了。可是对于低等的族类,就比较难了……” “你说什么?谁他妈是低等的族类?你给老娘说清楚!”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我们海兽族和普通兽族,还有就是人族。不过狒狒大人既然是魔族的,却没有灵力?很奇怪捏,阿奇是人类,他却能施放魔法,你们都好奇怪……” “这俩家伙都是怪胎,先不管他们。我记得你刚才说,借助佩饰可以提升自身的灵力和魔力值,有了那个,就算是没有灵力的人类也有可能施放魔法。” “是捏。不过前提条件还是要有灵力。” “那么灵力要怎么获得?” “我知道有三种方法捏。第一种是佩戴宝物,有一些宝物会附带灵力的捏,只要带在身上,宝物的灵力就可以归自己使用,我想阿智可以施放魔法,应该也跟他戴了的项圈有关系。第二种,是从有灵力的敌人身上抢夺,这个过程是要在对方要死却还没死的时候才能抓取到,时机不太好掌控捏,而且灵力的属性不同,可能会有相互销毁的风险,所以这个办法一般人们也不太会用;还有最后一种方法就是触碰七彩石。有些石头是加灵力,有些可以加魔力,这个具体要看石头上的咒文是什么才知道了。” “那是什么样的?” 一听说七彩石,一直闷声不响的向奇突然想到山洞里那发散着七色暗光的石头。 “其实……我也没亲眼见过,以前听我哥哥说,七彩石是七块彩色石头摆出的石阵,每一块的颜色都不一样,像彩虹一样好看,而且它们还会时不时地用古老的语言唱出很美妙的歌声捏。” 在向奇的印象中,那声音一点也不美妙,特别是在那阴森的山洞里,所谓美妙的歌声听着就如鬼泣一般。 向奇随手抓起一卷羊皮卷,尽管上边密密麻麻都是些看不懂的字符,但只要把羊皮卷拿在手中的那个瞬间,自然而然就知道魔法的施放方法。灵力随着心想意动,魔法就能生成。 邹来迟见他看得入神,便问道:“阿奇,能看出什么名堂来不?” 向奇摇头,“拿这的时候好像能明白,一放开手大脑像是瞬间失忆了。” 邹来迟看向小章鱼问:“一定要念咒语才行?” 小章鱼摆了下触脚说:“不是捏,这种古老的文字也不是靠眼睛来辨识的。它主要靠灵力感悟,如果体内的灵力足够施放这个卷轴的魔法,拿到魔法卷的时候,就能随意念施放出来。一般来说,拿着魔法卷就可以不念法咒、不打法结,它就是一件法器,在灵力足够的情况下就可以发动。嗯……这种魔法卷我以前有见过,看图案应该是叫做魔法袖箭没错,属于最低级的魔法,好像也是所有的初级魔法中,唯一的一道攻击性魔法捏。” 小章鱼才刚说完,就见一道电光当空落下,劈中前方的一块石头,石头从被电光劈中的地方显现出向周围扩散开的细密裂纹。 向奇走了过去,脚尖在石头上轻轻一点,石头应声散落成一地的碎石。 几人看着一地的碎石,目瞪口呆,没想到最初级的魔法也能发挥出这样的威力,但是更令人震惊的是出自人类之手。 邹来迟一把勾住向奇的脖子问道:“快说,你小子的魔力是怎么来的?之前在塔楼广场的时候,那么大的火龙不都没有温度的吗?怎么才几天的时间,魔力就变强了?” “对啊,快说!老娘也想知道!” 御菲菲也粘过去抱住向奇的肩。这下好了,就连关系还出自半生不熟状态的小章鱼也坐不住了,身子一弹飞向抱团的三人,如同海星般贴了上去,“我也要,阿奇告诉我方法好不好?” 大头一激动,忘记控制自己的灵力,触手空洞中溢出的电流连同自己一并被电倒在地抽搐了许久。 还好电压不大,没被电死,不过那三人的头发都发散式地炸成巨大的蒲公英。 “笨蛋,既然会漏电就不要随便贴上来!看我们都成了蒲公英家族了。” 邹来迟看着小章鱼湿滑的脑袋上蜕下烧焦的死皮,心想它自己也是受害者,便没好再抱怨。 “你个死大头,下次再敢乱来,就把你晒成鱿鱼干!” “章鱼和鱿鱼是不一样的捏……”小章鱼被自己电得七晕八素的。 一出乌龙剧之后,大家的注意又回到向奇身上。 “刚才大家扎堆是要干什么来着?”邹来迟顺了顺自己的爆炸头,猛然想起,“阿奇,快告诉我们,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灵力,还有做了什么让魔力增强了?” “对啊恩公,我也想知道捏。我想要变强,我想要当上大族长捏,这样,小美就会……” 御菲菲没错过宠物不自然的停顿,转而八卦起来,“小美是谁?另一只乌贼?” “呃……那个……我们都是章鱼啦……总之,快告诉我好不好?” “对,向少你快说,作为一个恶魔,身上却没有一丁点的灵力和魔力,老娘在你们这些低等生物面前都快抬不起头了。” “明明自己不久前也是个低等生物。” 邹来迟话刚说完就被抢白:“要你管!” 向奇等他们都闭嘴后才说:“增强魔力的七彩石在幽冥城郊的山洞里有,不过那里很凶险。” “哪里的山洞?”御菲菲追问:“你说的该不会是伏龙山吧?对了,上次给了你一个找手杖的任务单,地点好像也是在那里。” “没错,在你们出事之前我去过。” “有没有找到法杖?” 向奇摇头,将自己此前在山洞中的遭遇巨细靡遗地向同伴讲述一遍。 “既然向少一个人都能活着出来,那再加上咱们仨就更是不在话下了,人多力量大嘛,赶紧把里边的宝物拿出来,顺便去踩一下魔力石提升全体队员的魔法战斗力。” “真要去啊?你就不怕那些毒气毒虫什么的?万一……” 御菲菲粗鲁地打断了邹来迟的话,“那孙子不把自己吹得厉害点别人怎么会怕它?真有那么牛逼向少还能活着出来?” “你刚才也听说了吧?那可能是打了疫苗的关系。” “那不就得了,老娘小时候也打了不少针,总有那么几只是疫苗吧。” “问题是你现在是恶魔,以前的抗体还能有效吗?”邹来迟的顾虑不无道理,“而且大头是完全没有抗体的,我不希望大家去冒这个险,况且那里被炸了几次,很可能会坍塌,你想大家都被活埋吗?” “不管,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东西找出来!死也要刨出来!” 御菲菲似乎对那件宝物有着异乎寻常的执着,而且不善掩饰,这一点向邹二人都有所察觉。 “可是……为了宝物把性命搭上,不就是本末倒置了吗?。” “前怕狼后怕虎的,姓邹的你还是不是男人了?不拿宝物要怎么参赛?不参加通关赛又怎么有机会出去?难道你们都想老死在这鬼地方吗?” “你过来。” 邹来迟不由分手抓起御菲菲的手,强硬地把人拉到一边。 “拉拉扯扯的干什么?放手!”二人远离了向奇和大头之后,御菲菲才甩开邹来迟的手,“你想说什么?向少不是你的好兄弟吗?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是在替你着想。女狒狒,你这点小聪明瞒得过谁啊?” “老娘哪里耍什么小聪明了?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 “其实你早就知道那份并非简单的任务单吧?当初轻描淡写地骗阿奇只身前往险境,到底是处于什么居心?”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御菲菲心虚地避开视线,邹来迟太聪明,而直来直去的自己却不太会演戏,坦白讲,自己恐怕已被对方看穿。 “你身上的戾气变重了……”邹来迟神情黯然,语气有些寂寞,“难道你真的不想回去了吗?” “回去哪儿?” “云中城,我们的故乡。” 御菲菲惊疑地睁大眼,“你……都想起来了?” 邹来迟点点头,“从你被杀的那一刻开始,以前的事情一点一点地在脑海里浮现,菲菲,跟我回去吧,那个人明明已经不在了,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不是吗?” “其实我并不清楚自己以前是天使这么一回事,你说的那个人在我印象中,还是那个令我痛恨的异母哥哥,死过一次的人,就感觉之前那些事都变得非常遥远,我并没有留恋什么,只是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所以,为了还债,就可以不顾阿奇的生死?” “向少有众神庇护,怎么可能轻易就死。”御菲菲安慰道:“我知道你担心兄弟,不过你大可放心,我跟你一样,也不希望向少出事,真的。” “为什么你一定要得到那根法杖?”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我们也还欠两件宝物,刚好又有这条线索,干脆就拿下不是一举两得嘛。而且你跟向少都是资优生,一定有办法取出法杖的,对不对?”御菲菲知道邹来迟从来都不会拒绝她。 御菲菲刚转身,邹来迟突然从背后圈上她的肩,近乎哀求般道:“跟我回去好不好?趁着天使的力量还还没被完全压制之前,跟我回去。” 御风 御菲菲在介绍法杖功能的时候,顺便把自己的犯罪想法也说了出来,“听说那兽头法杖不但可以放毒,还能解毒、疗伤和医治各种疑难杂症,像感冒发烧吐血呕奶鼻塞不孕不育这些都不在话下。向少这么些天不是一直在吃止痛药嘛?说不定拿到法杖之后,病痛只好了,老实讲,老娘还是喜欢看自己的未婚夫一副生龙活虎元气十足的样子。还有就是,有了法杖咱们以后就能坐地收钱了,随便放点毒气毒翻整个城镇的人,难后再挨家挨户救命收钱,这样也可以减少你们家里提供金币的负担,救死扶伤收钱两不误。” “女狒狒,你这人还真是,不管重生几次都这样……”邹来迟无奈地摇头,尽管知道她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但还是忍不住吐槽。 “什么意思?这样是哪样?你小子话里有话啊?” “流氓、烂仔呗,以前还只是勒索个别小混混,现在不得了了,居然想打劫整个城镇的人,本事没有,野心倒是很大。像你这种擅长招灾惹祸的人,法杖千万不能交由你管。” 御菲菲皮笑肉不笑地啧啧道:“说了这么多废话,最后那句才是重点吧?不交我管就不交我管,老娘才不稀罕,让向少拿着就好,反正他是咱们队里的术士加奶妈,说好的了,我攻你防大头助攻向少管好我们的血,拿到法杖应该还可以让他的魔力增强吧,毕竟是法杖嘛。” 其实不管那兽头法杖被说得如何了得,对于有洁癖的向奇来说还是会嫌弃的,一想到那东西每天与河底下成百上千的腐尸为伍就有点反胃。 一行人冒着淅沥的微雨往伏龙山进发。沉默间,御菲菲突然爆发道:“你小子以前不是爱我爱得要死吗?怎么现在老特么跟老娘抬杠?” “啊啊,没错,不止是以前,我现在依然爱你爱得要死,既然你不肯跟我,我只有继续跟你抬杠耍存在感咯。” “切,你个王八蛋!” 自从向奇习得空间连结魔法之后,不但解决了吃穿住等问题,就连辅助工具都很齐全,从攀岩用的安全带、下降器、安全铁锁、绳套、安全头盔、攀岩鞋、镁粉和粉袋,潜水用的潜水服、护目镜、氧气瓶,到防毒面具、夜视眼镜一样不少,要什么家里就给什么,非常方便于行动的开展。 由于通往伏龙山的龙骨桥已坠毁,他们打算从水路直接进入山洞底部,这么一来,就必先下到伏龙山谷。在攀岩上,章鱼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它八只腕足上不满了的吸盘,能使身体牢牢地粘附在岩壁上;御菲菲凭借升级版的体能以及削铁如泥的赤炎魔心剑也能应对自如,只需将重剑变成轻巧趁手的匕首,就将匕首扎进岩壁里,以此作为身体的着力点,本来这个工作由八只脚的章鱼来完成是再好不过的,但是赤炎魔心剑只听凭主人使唤,就如同雷神之锤般,其他人都无法提得动。攀岩对于热爱极限运动的两位少年来说并非难事,加之工具齐全,所以一行人决定顺着岩壁爬到谷底,然后在谷底的小木屋稍作休息再换上潜水装置前往山洞。 这次行动,向邹二人原本不打算让御菲菲和小章鱼参与,毕竟魔类和兽类无法对法杖的毒气免疫,但那两人为了山洞里边的魔力石,坚持要一起行动,而且考虑到拿下法杖之后就能清除身上的不良症状,此外,生长在海洋里的小章鱼水性自然是最好的,恶魔的不死之身即便长时间泡在水里也无妨,四人若是在水里遭遇傀儡尸的袭击,主要还得靠这两人御敌,所以最终四人成行。 或许是为了冲刷砍杀丧尸留下的血渍,幽冥城的天气隔三差五地下雨,湿滑的岩壁加大了攀爬的难度,然而通关赛的报名截止时间一天天逼近,而他们至今仍欠两件宝物才取得报名资格,所以时间紧迫,由不得他们看日子出行。 四人的腰上都系着一根两三米长的绳索,两两相连,垂直而下。 御菲菲为了在岩壁上凿洞方便下来的人落脚,所以她是排在最下方的一个,接着是向邹二人,章鱼排在最上方,时刻拖拽住绳索的尾端,以防中间有人不慎跌落。 刚开始时一切顺利,可还不到一半的高度,向奇便开始体力不支,背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羸弱的体质抵御不住浇灌在身上的雨水的寒意,四肢发软,逐渐觉得力不从心。 隐约听见向奇喘气的声音,邹来迟关切地问:“阿奇,你还好吧?” “没事,不过我们最好加快速度。”时间拖得越久,体力就耗得越大,他可不愿成为大家的累赘。 “要不向少下来,我来背你。” 虽说御菲菲力大无穷,可某高头大马又自尊极强的男生却不乐意,那种没经大脑的善意只会让对方感到不堪。 “不必了,你快点,开凿坑洞的间距再大些也没问题。”向奇说这话,手指突然打滑,身体便猛地坠下,在上方的邹来迟猝不及防间被连带着一起扯落。 “哎呀!”两个一米八大男生的自由落体运动带来的冲劲,差点被把章鱼也一起拖下去,还好吸盘够牢固,但凭它的小个头儿,同时吊住两个人,似乎有点吃不消,“你们快点抓牢!” 然而,御菲菲所凿开的坑洞并非直线向下,而是顺着她右手习惯的手势逐渐呈弯曲的弧线,因着惯性在空中摆荡的两人一时间都无法碰到岩壁上的坑洞,被雨水冲刷得溜滑的壁面更是无从着力,俩少年就像两根风雨中飘摇的腊肠左右摇摆。 “快点……我快支持不住了……”章鱼腕足上的吸盘正一个个地剥离墙面,看情形很快就被拽下去。 “卧槽!宠物你再撑一下,老娘马上上去。” “说什么?我听不见……”雨声哗哗作响,把最下方的声音给掩盖去了。 “给我撑住!” 御菲菲迅速朝向奇攀爬而上,眼看就要够着之际,伴随着惊叫“哇啊啊……对不起——”的章鱼连同向邹二人咻地摔落下去。 “靠!”御菲菲足尖在岩壁上一蹬,飞身而上,伸臂捞住向奇,另一手同时一挥,将赤炎魔心剑扎没入岩石中,电光石火间力挽狂澜,这才拎住了绳索上的三只蚂蚱。 几人正准备为刚才的一场虚惊松一口气的时候,连接在向奇和邹来迟之间的绳索突然断开。 “阿智!” “来迟!” 向奇未能及时抓住绳索的一端,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隐没在迷蒙雨雾里。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向奇和御菲菲都懵了,还没来得及懊悔与悲痛,眼前突然出现一副奇妙的景象,向下滴落的雨水竟往上冲,一阵强劲的气流从谷底逆势扬起,刚才跌入深谷的同伴也被这股强风托了上来。 “菲菲,放开匕首,不需要攀爬了。” 此时的邹来迟神情严肃,浑身似乎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 被风托起的四人身子一沉,又开始往下落,然而这次由了风的阻力,下落的速度相当缓慢,直到离地还有两米多高时,风力骤然消失,四人才从上空摔落地上。 “刚才怎么回事?”御菲菲惊魂未定,拍着胸口左顾右盼地问道:“难道咱们是被这里的山神还是土地公搭救了?” “阿智,刚才的风……是你召唤来的吧?” “嗯,御风,刚才不好意思,已经到极限了。”邹来迟从地上爬起时,虚脱地问:“大家都没事吧?” “我还以为自己就快死了捏……”章鱼甩去身上的脏水,待回过神时立马兴奋道:“御风啊?阿迟的御风就跟飞行魔法一样,太厉害了。” “没错,飞行魔法应该是气系魔法技能里的一种,只是我力量不够,所以刚才没能让大家安全落地。” “不错嘛,你小子越来越可靠了。”御菲菲笑嘻嘻地来到邹来迟身旁,一把将其拦腰抱起,“大家还是先到那边的小屋休息一会儿吧,抽根烟恢复体力了再继续行动。” “喂,别这样,我好歹是个男人,背我也好啊,这个样子真的很丢脸耶。”邹来迟双手捂脸,活像刚过门的小媳妇。 “你特么废什么话,老娘给你的是最高礼遇的公主抱啊,你丫该知足了。”御菲菲咧着嘴一脸痞气地笑,扭头问另外两个:“你们俩走得动吗?不行的话老娘还可以背你们。” “我们没事。”大头的脑袋要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以后一定要像狒狒大人一样做个顶天立地充满男子气概的人。” “我去,你这家伙胆肥了哈,越来越不像话。” “你这女狒狒当年一定是投错了胎。” 这几人斗嘴间,向奇已默默地朝一旁的木屋走去。 交涉 山洞底层唯一的光源来自于操控尸体的媒介——磷火,尽管角落的七彩石也能散发出一丝微光,但是距离太远,那点光线几乎可忽略不计,昏黑的山洞中,人类的视觉仅凭那么几多磷火之光是看不见东西的,不过针对这个问题,一副夜视眼睛就能解决。 其实,关于照明一事,他们算是多虑了。在他们潜水进入地下河流的时候,山洞中早已升起了如繁星般密集的磷火,密密麻麻的尸体大军主动堵截到访者。 在水下遇到伏击的情况已在预料中,而出乎意料的是御菲菲的战斗力,在这期间似乎又提升了不少,即便在水下威力也相当惊人,重剑一挥出,悍横的力道不但近前的傀儡尸被直接拍得粉碎,还将整条河流的水击得瞬间逆流,障碍扫除得非常高效,加上河水时不时地逆流,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几人看着山洞里随处飘游的磷火,不由得看呆了,磷火的幽蓝之光和远处魔力石散发出忽明忽暗的红色微光相交辉映,景象诡异而炫目。 这么壮观的鬼火媒介,那得同时操控了几具傀儡?可是刚才在河里遇到的数量并没有想象中的多,而的情眼前的情形,就像是已经有人来此惊扰了一般。 这么看来,那根兽头法杖上次对向奇是相当地客气了。 几人翻身上岸,戴上防毒面具。 “阿奇,不是说最多五个吗?这么多的鬼火,这是要操纵一个师的节奏?” 邹来迟一边说着一边往水里丢了两枚手雷,刚从水下冒出头的尸群被爆炸的气浪冲散,四散飞溅的水花瞬间熄灭了数十团磷火。 “我去!这些不就是普通的火嘛?碰水就灭,装神弄鬼的吓唬谁啊?老娘还以为这鬼火有多邪乎,原来也就这样。”御菲菲起先还忧心忡忡的,看到水灭火的一幕便觉得稀疏平常,没什么可在意的了,一戴好防毒面罩便马上召唤出赤炎魔心剑在岸边拍傀儡尸。 “确切地说是非普通磷火,一般的磷火燃烧温度大约在四十摄氏度,但这里妖风阵阵,显然还没达到这个温度。”邹来迟一边从背包里摸出手雷一边跟解说。 “管它几度,都灭了再说,那些尸体虽然很弱,但是络绎不绝的也很烦。”御菲菲手中的魔心剑上的暗红色流火在水里嗤嗤做响,蛮横的力道将河水搅出一个个漩涡,使得水下那些蠢蠢欲动的尸体随着漩涡回旋至底。 海兽类和魔类似乎对温度都不太敏感,但作为人类的向奇和处在人类状态下的走来迟此时正冷得浑身发颤。 “你们看上面,就算没碰到水,那些火也会自己灭掉,刚才那些傀儡尸体在水下围堵我们的时候,当然是数量越多越好,可现在我们已到了这儿,空间有限,估计那法杖是担心自己的地盘被毁了,才不打算玩出太大动静。” “哈,还有顾虑啊?那还真是太好了,它越怕就越要整塌,先给那些恶心的东西来个火葬,烧成碎末再来个土葬,入土为安嘛。埋紧实了,看它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最好不要,你是恶魔,这里坍塌了你肯能没事,但我们三个身娇肉贵的绝对会在这里永垂不朽的。”邹来迟一边往水里扔手雷一边跟御菲菲闲聊。 “哦,老娘都忘了这一茬,话说那拐杖咧?” 御菲菲看着丢手雷也挺帅,于是从邹来迟手中夺过一个,依样画葫芦,然后就被对方训斥:“不要浪费弹药!” “哦,你丢就不浪费,我才丢一个就叫浪费?你丫是不是很久没挨揍皮痒了?” “你随便挥一下重剑的效果都比这手雷的威力猛,干嘛还要浪费物资。真是的。” “你们别吵了,趁那东西还没出来,先到那边去加魔力。” 向奇此时已披上抗魔披风,手里抓着几张羊皮卷,显然已准备就绪。他指了指几十米开外的七彩石阵,示意他们抓紧时间过去,山洞里的磷火已灭去了大半,兽头法杖随时都可能出现。 “啊,真的是七彩石阵捏,我以前只在画卷里看过。” 章鱼的防毒面具和护身衣都是量身特制的,穿了老半天才把他八只脚都塞进防护套子里,这时已急不可耐地朝七彩石阵冲去。 “也对,女狒狒,别玩儿了,先去看看魔力石。” 邹来迟刚跨出几步,就听见身后的上空出传来厉声的惊叫:“你们是什么东西?长得这么奇怪,本大爷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我靠,来了!” 大家内心顿时一咯噔,一直放着河面,没想到竟然直接从上空出现。 “你先过去。”御菲菲将邹来迟拦腰抱起,双臂一使劲,也不管对方会不会摔坏,把人朝魔力石抛去,随即转身,一挥手臂,流转着赤色焰火的重剑再度显形,接着几步助跑,脚尖点地直接蹦向高空,结果法杖一闪身,御菲菲扑了个空。 “话也不说就开打,怎么会有这么粗鲁的怪物?”法杖咻地不见踪影,但尖锐的声音仍在洞里回荡,“除了那个八只脚的怪物,都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气息会如此不同?魔族的、神族的,还有人类?嗯嗯,这个复杂的气息……不就是上次会召唤骷髅的人类小子吗?” “快看,法杖在那里。”小章鱼说着,八只腕足活力全开,直接朝法杖开枪。 御菲菲暴怒道:“猪头宠物,不要乱开枪,打坏了你会修理吗?” “可恶!别以为你们分两路过来本大爷就会怕你,告诉你们吧,上面那个人类已经被解决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轮到你们遭殃了。” 分两路?人类? 向奇闻言不禁皱眉,他果然没猜错,在他们到达之前,就已经有人惊扰了这里的主人,所以才会升起那么多的磷火,也难怪他们在水下遇到的傀儡没有想象中的多。 “阿奇,那怪东西说的人类该不会是那金毛吧?”邹来迟这时已来到向奇身侧,低声说道:“要真是他的话,咱们动作可要麻利点了,速战速决,要不然这东西可能会被那小子抢走。” 向奇点头,高晨生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绝对是冲着通关赛的宝物而来的。 “可是要怎么活捉呢?” “活捉了也没用,不把那东西驯服的话,法杖会一直喷毒气毒虫什么的吧?那么危险的东西带到外边去可能会被幻域的主人几鞭子抽死,看看向少背上的伤,到现在都还没好全。” “说的没错说的没错,还是那个女魔懂事,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拥有本大爷的,本大爷眼光高着呢。” “那么什么样的人才能做你的主人?” “嗯……”山洞中的毒雾开始由浓转淡,不停地在高空游荡的兽头法杖速度慢慢放缓,“你这个小子身上有人类的味道,也有一点神族的味道,不过好像还欠点什么……” “那么其他三个呢?俊男美女任你挑,有没有你看得上的?” “那个穿抗魔披风的人类,上次有来过吧?是你没错吧?你果然没死,明明是人类,不过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喂喂,拐杖这时看上我们的向少了?那就赶紧归顺。” “不要随便下定论,你这个丑八怪魔女。还有,老子不是拐杖。” 御菲菲手中的魔心剑剑身的暗红流火轰地燃起明艳的橙色,咬牙道:“你说什么?信不信老娘把你烧成木炭?” 邹来迟扯住菲菲手臂低声劝解:“原谅它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别跟它一般见识,你忘了咱们来这儿的目的了?如果能用语言沟通不是比来硬的强么?” “人类小子,老子问你,你是不是有个叫小芽的妹妹?” 法杖语毕,所有人愕然,林小芽并不在幻域,这怪物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 “你怎么知道?” “你们一个个都想得到老子,老子当然也要对你们逐一做个了解啊,正好那小子上次昏迷了一阵,就顺便潜入他脑袋里看看了。” 邹来迟无奈地摇头:“那家伙窥探他人隐私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向奇也忍不住出声了:“你可以看到我的记忆?” “没错。不过你的脑子有够乱的,看得老子晕头转向,而且还有个可怕的……” “可怕的什么?”法杖突然的停顿令众人都在意起来。 “没、没什么。”法杖假咳了几声,突然话锋一转道:“喂,人类小子,把你妹妹给我,老子要她。” 邹御二人不约而同地咽口水,不安地看向向奇。 那是向大少爷的禁忌啊,知情人都暗中捏了把冷汗,这种话绝对是踩雷了。 果不其然,向奇目光一寒,森然问道:“你说什么?” 虽然表面看去依旧冷静,但是周身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场明显加剧了洞内的冷意,那是潜藏在体内下意识发散出来的阴系魔法技能,也就是精神类魔法,只是他本人还没意识到这点。 言灵咒 “别激动啊,那老子换一个说法好了,把法杖交给那个叫小芽的丫头,老子只愿认她做主人。其实你跟外面那个金头发的人类资质都很不错,可惜是悲剧人物,跟着你们是没有幸福的,再说了,老子比较喜欢那丫头的魔法技能,跟她在一起的话,双方的力量都能发挥到极致。” 御菲菲心动不已,急忙低声催促道:“向少,这简直是白给啊,这种好事哪里找去?赶紧答应了吧。” “可是那家伙要认的主是小芽同学啊,她又不在这里。” “那就去找她来啊,你们把她带来老子就跟你们走。” 这是交涉要失败的节奏? “你现在要不要跟我们走?以后有机会再把你交给她?因为她现在可能在人界或是精灵的族地。” 兽头法杖突然大叫,“啊,不好!” 御菲菲怒吼:“咋地啦?一惊一乍地吓死人了。” “你们在上面的那个人类朋友真的好强,竟然把我所有的尸体和骷髅全毁了,想想就生气。没搞头了,我的家当都被你们败光了。” “等等!你是说那个金毛人类马上就要到这来了?他才不是我们的朋友,敌人,是敌人。这里的宝物不要了,大家动作快,赶紧闪人。” 众人都慌了,此刻若是不走,一会儿估计又得挨揍了,金毛那小子心狠手辣,挨他一顿揍不躺上半个月是起不来的。 “没道理啊,那个人的气息跟这个人类小子很像。” “都是人类,肯定像啦。” “等一下,你们怎么这么逊啊?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没办法,我们就是逊,马上就要比赛了,我们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养伤这种事情上。” 一伙人手忙脚乱地摘下防毒面具挂上氧气瓶。 向奇抬头注视着悬浮在半空的兽头法杖道:“再问你一次,你要不要跟我们走?” “那你答不答应以后把那丫头交给我?” “我只能答应有机会的话一定把你交给她。” “好,就这么说定了。” 这四人正为轻易把宝物拐到手而高兴,突然听得上空嘭咚一声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巨响,头顶上方的土块哗啦啦散落,紧接着一个矫健的身影从空而降,轻灵地落在地面。 只这几句说话的功夫,高晨生便已出现在他们面前。 还是那副别人欠他几百万的嘴脸,一路杀来却没有一丝的狼狈,从容优雅宛如贵公子一般。 “不许动!”四人十一支枪的枪口都指向高晨生,双方顿时呈剑拔弩张之势。 高晨生冷冷问道:“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根本就没用,上次不都见识过了么?还没学乖?” 邹来迟道:“就算这样,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做无谓的挣扎只会让你们看起来更像是丧家犬罢了。” “靠,这丫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说话却这么刻薄。” “科尔帕洛斯二世,你给我老实待着,要是再敢移动一下,小心我把你容身的法杖毁掉。” 兽头法杖原想趁人不注意自个人悄悄从水下逃走,可惜被眼尖的金毛发现了,所有如意算盘落空。同样失望的还有向奇一干人,因为就如刚才谈妥的,在找到林小芽之前,法杖是愿意跟随他们的,所以即便逃走,最终也会主动找上门来,而留在这里,恐怕就只会落入这金毛小子的魔掌。 见鬼鬼祟祟的法杖竟如此乖顺地停在水面上不动,连脾气最好的邹来迟都被惹火了,暴怒道:“喂,狗头法杖,人家叫你不动就不动,不是还没认主吗?就变得这么听话了?叛徒!” 法杖也不爽了,暴跳如雷道:“混蛋,不要瞎扯淡,老子是中了那卑鄙小人的言灵咒,现在动不了啦!” 御菲菲啐道:“我去!这什么破宝物,这么没用!辣鸡!” 法杖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几百分贝:“没用的是你们!人家才一个人,你们有四个,还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似的,人家是人,你们也是人,人家阴系魔法技能都登峰造极了,你们连一般魔法技能的最低级魔法都不会,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靠,这种辣鸡不要也罢,带在身边只会被它活活气死。” “所以说,这东西我带走就好。”高晨生忍不住微微样子嘴角,朝法杖迈步而去。 “站住,谁许你动了?”向奇阔步上前,将枪口抵住金毛的后脑,然后对同伴道:“阿智,你们带上东西先走。” “不行。”邹来迟来到他们近旁,枪口抵在高晨生头侧道:“你的伤还没好,要走也是你们先走,我垫后。” 御菲菲不耐烦地咂嘴“你们两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就不要争了,老娘从小就耐揍,还是换我来对付这只金毛吧,再说这小哥长得俊俏,是老娘的菜,就让我们俩单独相处一会儿吧。” “那、那个……还是由我来吧,我的脚比较多,拿的枪也多,还有我游水的速度最快,所以……”章鱼虽然胆怯,但这番话却也出于真心。 “你们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不是说过这东西对我不管用吗?” 高晨生话音未落,身形一闪,出手快如闪电,眨眼的功夫就放倒了向奇的三个同伴,向奇还没回过神,手臂已被扭到身后,还被按这后脑贴到了石壁上。 高晨生的速度比上次在浴场交手时更快了,在他对邹御和大头三人出手时,向奇就感觉自己眼花,看到的是对方无数个移动中的残影,仿佛瞬间移动一般。 “啊啊,那个家伙太帅了,真搞不懂,这么好的苗子,为什么会沦为弃……” “闭嘴!”高晨生怒喝道:“你不想元神毁灭的话就管好自己的嘴!” 被魔法禁锢在水面上的兽头法杖立马噤声,毕竟刚才在向奇到来之前,就已见识了这位金发少年的恐怖实力。 “高晨生,我的朋友都没事吧?” “只是被打晕而已。” 如果把他们都打伤了,可就没办法参加通关比赛了,高晨生可是一早就期待要在通关赛上与他对决的。虽然屡次交手都是一塌涂地的惨败,可对方却还是坚持邀他在公开的通关赛上对决—— 为什么? 坦白讲,向奇隐约察觉到高晨生对他持有的情感似乎不是愤恨,更多的是痛楚和悲哀,尽管如此,这么被压着后脑勺摁在墙上,是人都会火大。 “通关赛的邀战有什么意图?你在隐瞒什么?” 高晨生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也没有高低起伏,“什么意图?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我不爽你,所以要当众羞辱你。就这么简单。” “你之前就说我抢走了你的东西,如果那东西是指莱克这个人的话,你大可放心,我从没有抢夺的打算,过去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哈哈,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高晨生先是愕然,旋即放弃解释的念头,话锋一转道:“看来你还没搞清楚,我们并不是闲聊的关系。” 高晨生说着,压在向奇后脑的手下滑至后颈,猛然向下撕开了向奇的潜水服,伴随着衣料撕裂的声响,向奇的后背敞露在对方眼前。 向奇恼羞成怒,刚要挣扎,却被更强的力道压制住,于是怒吼:“你干什么?” 高晨生没说话,指尖突然覆上向奇背上那道尚未痊愈的伤痕上,冰冷的触感沿着右肩到左腰侧游移,力道逐渐加重。即便向奇在来之前吃过止痛药也还是觉得疼痛难耐,忍不住闷哼了声。 “搞什么?有病啊你?”向奇后脑猛地朝高晨生的脑门撞去,双方都吃痛捂头,高晨生这才从向奇身后退开。 “听说你这位身娇肉贵的大少爷有严重的洁癖,这东西不适合你,所以……我收下了。报名时间就快截止了,加油~” 金发少年一边说着话一边朝悬浮在水面上的兽头法杖张开五指,法杖随着他的意念自行飞到他手中,末了开朗地朝向奇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转身跑开。 “可以了,拉我上去!” 向奇这才注意到从上一层垂吊下来的绳索,显然他的同伙正在上边接应。 在高晨生抓住绳索朝上方喊话时,向奇脚尖迅速勾起地上的格洛克,枪一到手便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 “你要是希望我参加通关赛,就把东西留下。” 由于他手中的格洛克是冲锋型手枪,子弹可以连发射出,而且双方距离不到十米,所以子弹飞达的速度更快。虽然知道即便如此也奈何不了高晨生,但至少暂时让他远离了绳索。 “要我在这儿放水的话,你们很可能在初赛的环节就会被人干掉,好歹也努力一番啊,都说了不要老是依赖这种东西。” 高晨生一个瞬移来到向奇身侧。 向奇还没看清对方的动作便觉得虎口一麻,手中的格洛克就被抢了去,旋即被随手丢进了水里。 高晨生看向奇对他似乎没了当初的警戒感,不禁露出困顿而又无奈的神情,“我现在不杀你不等于以后不杀你,要是你对我没点戒备,最终吃亏的是自己。” 重逢 “我们无冤无仇,不是吗?而且你对我的敌意也是可以装出来的吧?你想杀我随时都可以,但是我不想杀你。” 开什么玩笑,他这辈子唯一开杀戒的时候也就前阵子在河边镗的几条鱼,让他对眼前这么大活人痛下杀手,他可做不到。 “你意思是说,宁愿死在我手上也不愿杀了我?呵呵,哈哈……” 高晨生突然大笑起来,可笑声中却泛着苦味,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你会这么想也是因为忘了我们是你死我活的死敌关系,毕竟失忆了嘛。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杀了你我可没有半点成就感。” 向奇心下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失忆的事?” 是从莱克那得知的么? 高晨生答非所问,“说白了就是要激起你的杀意你才会有干劲。要怎么做好呢?”说话的同时,看看向奇三个昏厥在地的伙伴,再看看手中的兽头法杖,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 “你想干嘛?” 向奇马上会意对方的意图,伸手去抢法杖,可一对上高晨生的眼,就不由得着了他的道,一股寒流瞬间从头皮窜到脚底。 这一刻,他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到了死亡般的阴影,阴影中裹挟着令人战栗的恶寒排山倒海而来,如坠冰窟般,向奇被吓得无法动弹。 这股战栗之意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是莱克此前在塔楼广场上使用过的精神类魔法“死亡阴影”,当时那邪恶而又强大的恐惧气焰把广场上几乎所有的人都震慑住了,没想到高晨生也会施放同样的魔法。 与莱克的不同,高晨生魔法的邪气全部冲他一人而来,任凭他意志再坚强,这一刹那也濒临崩溃的边缘。 倒映在向奇瞳孔中的某人的面孔似乎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动摇,然而他此时已没有神智去思考那丝动摇意味着什么,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身体不听使唤地抖如筛糠,更遑论还能顾及形象,不但面容扭曲,涕泪四流,连口水也溢出嘴角,一副惨不忍睹的窝囊模样。 中了这类阴系魔法技能,一秒的时间也能如一生般漫长。 当那股吞噬一切的恐惧消褪之后,神识才一点点恢复过来。 向奇恢复之后,发现自己正与三个同伴并排躺在地上,高晨生早已带着法杖离去,他们带来的枪支弹药、魔法卷以及抗魔披风被洗劫一空,更令人发指的是那人在离开之前,还在他三个同伴的身上都下了毒。 向奇看着同伴面色发紫,陷入深入昏迷的状态,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住般,几乎喘不过气来,高晨生为了激起他的憎恨和杀意,竟不惜以他人的性命为代价,简直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他懊恼自己当时早早脱下抗魔披风,更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轻易就被吓破胆,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走向死亡的深渊却束手无策。 他记得上次偷了他血液的老人说过,被兽头法杖的毒气所伤的生灵,即使是生命力顽强盛的兽族,最多也挨不过三天,而他的同伴一个是半人类,一个是前不久才重生的半调子恶魔,还有一个是有名无实的弱小海兽类,看他们目前的状况,恐怕都撑不到第三天。 若是这两天内不夺回法杖,那么一切都将回天无力。 可是高晨生不是一般的强,就连冲锋手枪都伤不着他,这样的对手,向奇凭什么从对方手中抢回法杖? 而且他现在一想到那个人,双手仍旧颤抖不止,内心对对手的恐惧使得他六神无主。 向奇重新坐到地上,反复搓着手,稍微冷静之后,脑海里忽然浮现莱克的脸。相较于半路异化的人类,身为神族的莱克力量一定在高晨生之上,可是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暧昧不明,涉及高晨生的事情莱克可能会为难。 更何况上次归还六百万枚金币的时候,莱克似乎很生气。尽管向奇明白其中缘由,但在他看来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应也不愿往简单的事情掺杂进诸如见外、生分、疏离一类的想法,所以还钱的那天,莱克只冷冷地看了眼那些随意摆放在瀑流边上的一袋袋金币便先行离开。 也是从那天起,两人就没再见面。 向奇能想到的第二个帮手是克劳迪奥,那个比他还要矮一个头的真龙少年,似乎对他的事也很热心,不过上次在静默堂的浴场里,克劳迪奥曾说过高晨生当时所在的房间里有一个力量比他强大的家伙,只是不确定那个家伙是否指的是高晨生,亦或另有其人。 向奇犹豫着该向哪个人求助,但不管是谁,他都得先离开这里。 从智能表上显示的时间来看,他已经昏迷了大半天,用以救援的时间只剩下两天半,他必须争分夺秒才行。 由于他不会飞行魔法和次元越行魔法,于是不得不沿着来时的水路出去。几个氧气瓶都不翼而飞,用膝盖想也知道,一定是被高晨生丢进河里。整个幽冥城都笼罩在滂沱的大雨中,而且似乎没有停歇的迹象,所以河水比此前更加汹涌,所以那种小东西在沉下之前很可能就已被河水冲走。 即使是顺流而下,时刻保持不溺水也相当耗费的体力。 向奇从地下河出来时,外边果然还是大雨滂沱,苍白的肌肤在如瀑流般的雨水拍打下隐隐生疼,水流湍急,若不是他用适时抓到的一截胫骨插进岸边的泥地里,恐怕自己也跟那些失去法杖禁锢的尸体一样随波逐流而去。 向奇哆哆嗦嗦爬上岸,跪伏在岸边,喘得像条上了年纪的老狗。望着雨幕中隐约有四五个重影的小屋,有种远在天边的绝望,但爬也要爬过去,否则继续呆在大雨中就算脑子不进水,身体也吃不消。 雨水沿着后背潜水衣撕开的地方灌了进去,冷得他牙关咯咯作响。 向奇明白欲速不达的道理,在攀爬上峭壁顶端之前,必须到那间废弃的木屋里休息片刻,之前让家里帮忙找的个人飞行器或许已经找到了。 向奇来到屋檐下,仰望着黑压压的云层不由得眉头紧蹙,这雨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就算能马上找到飞行器,在这种天气里使用还是相当危险的。 他感到脑袋昏沉沉的,四肢发软,浑身又湿又冷,可身体却在发烫,看这迹象恐怕是感冒的征兆。 这个时候,若是能泡在恒温浴缸里,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喝着热可可,那该多好…… 可惜没那时间。 人在身体不适的时候,精神状态也较为萎靡,一想到他的三个同伴很可能就这么死去,就觉得有什么正紧紧扼住喉咙,让人无法呼吸。 多想无益,还是强打起精神该干嘛干嘛。 向奇吁了口气,缓缓收回了视线,五指随意将凌乱的湿发拨到脑后,然后拨通自家宅邸的电话询问飞行器一事,同时拉开潜水服的拉链,准备换身衣服。 正当他回身走进木屋的刹那,视线突然对上了一双深邃的几乎能将一切都吸进去的黑色眼眸,动作不由得僵住了。 原来他的警觉性一如既往地低,离得这么近都没能察觉到身后有他人的气息,但比起困扰,更多的却是惊愕和欣喜。 向奇怔怔的看着那披散着黑色长发、一身暗红滚边黑色锦袍的男人闲适地倚在对门的墙边,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嗨,好巧,我们又见面了。”莱克歪着脑袋,微笑着招手。 巧?向奇心情有些复杂,与其说是巧遇,不如说这家伙是特意在这儿等着的。莱克总在他无助的时候出现,但是带他脱离困境的同时,却也给他增添了些无谓的困扰,他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想法并不纯粹,而自己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无耻地接受对方的帮助,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对莱克有所依赖,也难怪高晨生要处处与他作对。 “喂,奇少爷?”这时电话也接通了。 向奇回过神,与电话那头的管家英伯说了声迟点再打过去,便匆匆挂断了,然后无奈地看着莱克没好气道:“你上次不是说气息快消失了吗?都多久了怎么还在?” 之前莱克就承认在两人初遇时,曾在他项圈的宝石上施放了便于追踪的气息,虽然隐私被侵犯,但也亏得如此才屡屡化险为夷。 莱克腆着脸道:“你就那么讨厌让我了解你的近况吗?” 用邹来迟的话说,窥探他人隐私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也够不要脸的。 向奇也被整得没脾气了,无所谓道:“谢谢关心了。” “你这是在夸奖我还是在见怪我?” “做都做了,我的态度还重要吗?” 莱克窃笑,同时朝向奇走了过去,才刚伸手就被对方警惕地格开了。 “你要干嘛?” “帮你把水弄干,你现在很不舒服吧?” 尽管刚才确实如他所说,但是向奇在见到莱克的刹那,顿时容光焕发,感觉身体也轻了不少。 麻烦的视线 “这种小事就不劳烦你了,我换身衣服就好,你还是直接带我去找高晨生吧,用次元越行魔法。” “找晨生?” “你来这不就是为了帮我的吗?”向奇直视莱克的脸,后者的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些为难,于是道:“不方便的话,就送我到真龙族的少主那,他应该在静默堂浴场那边。” 莱克眸光一闪,不悦道?“为什么要去找那个人?” “在这个幻域里,我认识有能耐的人除了你就是他,既然你不行,我只有找他了。” 反正一开始向奇也没对莱克抱多大希望,毕竟他跟高晨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指望他从高晨生那里抢回法杖也不太可能。 向奇双手打着连结到自己卧室的魔法法结,还没发动,手腕就被莱克拽住了。 “那真龙族小子虽然看上去还是小鬼的样貌,可是你知道他对你的意思吧?你了解的吧?” 这种话莱克又有什么立场说? 向奇平静地迎视对方的视线,表面看着不置可否,但这态度就表明是默认。 “如果那小子帮了你,你要怎么回报他?” 向奇瞥了眼莱克扣在他手臂上的泛白的指节,并不急于甩开,一如既往地摆着扑克脸问道:“那么你呢?你希望我怎么回报?” 这个问题让莱克的表情由愤怒转为阴翳。他松开向奇的手,颓然后退几步坐到床上。 “虽然我没有高尚到不求回报,但是于我的立场来说,我的付出只是为了乞求你的施舍。” 一个神族的对一个人类说乞求? 至于这么卑微么? “你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莱克抬头,默默地凝望着眼前的少年,终究没说,只是摇摇头便转移了话题,“确切地说你要找的并不是晨生,而是被他抢走的三头犬法杖吧?” “不都一样,首先要找到人,然后才能拿到东西。” “他不在绝地城,东西却在,应该是交由同伙保管了。” 向奇刚想问你怎么知道,但马上想到这家伙既然能在他身上放用以监视的气息,当然也能对高晨生这么做,所以知道那个人的行踪也不足为奇。 “你会帮我抢回来吗?” 莱克眼皮一撩,面色和悦了几分,咧着嘴揶揄道:“你不是想找别人帮忙嘛?” “那要取决于你的决定。”不知为何,向奇觉得跟这家伙沟通有种劳心劳神的疲乏感。 “所以我是被优先考虑的咯?”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向奇火了,他堂堂向氏继承人几时被人这么调侃过? “要我帮忙也可以,但是我不方便出手,或许可以借你几件不错的装备,然后由你本人亲自要回法杖怎样?” “什么装备能让我力量激增到可以跟高晨生的同伙抢东西?” “马上你就知道了。”莱克抛了个媚眼,接着站起身,迅速打着法结,连结了他在瀑流边上的小石屋,然后笑着冲向奇一摆头道:“我事先让人带来了,快进来看看。” 向奇默默跟上,不料莱克突然止步回身,两人差点就撞上了。 “干嘛?” “像你不行这样的话以后不准再说了,是男人都会生气的。” 开黄腔?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兄弟好像都没说过这类话题,向奇有些无所适从。 “神族的人都像你这么低俗吗?” “男人皆如此,你也是男人,应该了解的。” “不要用自己的标准判断别人。” “是吗?”莱克突然凑近,附到向奇耳边轻声细语问:“那么小芽呢?这个你在昏迷时不停呼唤的名字,还说什么好久没接吻了,你对她真的一点邪念都没有?” 向奇的脸刷地红到了耳根,虽然后来知道那女孩是自己的亲妹,但是他的感情却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继续往禁忌的方向奔驰。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最大秘密被人看穿的少年,恨不得当场打个地洞钻进去。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因为我也是。”莱克笑嘻嘻的指了指自己,一副欢迎来到大家庭的嘴脸。 “虽然你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很不错,不过小心起见还是不要感冒了。”莱克对着向奇张开五指,隔空将他身上的水汽在掌心凝聚成水球,然后丢到一边。“脸好红,不会是又发烧了吧?” 莱克的手指还没碰到向奇的额头就被拍开了。 “我很好,不要在多余的事,赶紧拿装备走了。”向奇说完越过对方先行跨进连结两个空间的门,入眼的尽是遍地的金币,看得人眼晕。 向奇讪讪道:“你还真是有钱人,六百万枚的金币当垃圾堆放。” 在向奇还钱一事上,莱克似乎还耿耿于怀,向奇话音刚落就立马回敬道:“是我小看了你,近千万枚金币不管是尺寸、克重还是纯度,居然不到三天时间就按照这边的规格赶制出来,你们家的财力惊人,可说是富可敌国了。” “你过奖了,这里边有一半是我朋友家的。” “那个天使?” “嗯。” 邹来迟一家得知他们那从精神病医院失踪的儿子跟向氏老董的宝贝孙子跑到异界去耍的消息,是又惊又喜。要知道那娃可是邹家在七个千金之后好不容易盼来的男丁,一家老小这些年可都是捧在掌心呵护过来的,所以关于他的事无不尽心尽力,即便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 前两天两家的亲人见面会就在向奇的卧室举行,邹来迟这边父母姐姐姐夫外甥之类的浩浩荡荡地挤满了整间卧室,而向奇这边可谓人丁单薄,只有爷爷和大伯两人,加上两条狗都凑不够人家的尾数。当时的情形可一言蔽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但也多亏了这场一万点伤害的暴击,邹家那边钱给得特别爽快。 莱克瞧见向奇背后衣服被撕开的大口子,白皙的皮肤上一道暗红色的伤疤异常显眼,于是问道:“你的衣服是被晨生撕破的吗?” “嗯。” “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向奇突然感觉背上传来手指轻触的酥痒,顿时全身一僵,随即往前几个阔步与身后的人拉开距离,尴尬之余又觉得火大,便猛然回身冷冷问道:“你对我的事那么上心,是因为看上这副身体吗?” “我只是想看你的伤恢复得怎样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如果我的举动让你不愉快实在是抱歉了。” 向奇却不买账,直视着莱克继续道:“帮了我那么多次,我是不是应该识趣点让你睡?” “小奇,不要激动,我刚才是真的没动歪心思。” “那么以前呢?敢说你没动过?还有以后呢?也不会动?你那好色的眼神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说吧要睡几次才够报答你的大恩?哈,说得好听,乞求,其实是要我自己识趣点对吧?” “是,没错,我对你确实有那种心思,”莱克不得不坦言道,“但是请不要侮辱我的心意,我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你的身体,要解决私欲,我有的是床伴。还有你要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所以不要轻视自己,你的价值远不止这些!” 这番言词的肉麻程度不亚于情话,向奇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内心五味杂陈却无言以对,悻悻然注视着对方兀自走向石屋的背影,不言,不动,隐隐听见莱克嘀咕着:“真是的,一身刺,谁敢碰你啊。” 莱克说的装备有两件,一柄奇特的宝剑和一件华丽的紫色长袍。 向奇接过宝剑立马感应到附着在宝剑上的强大力量,就连持剑之人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瞬间变得轻盈。拔剑出鞘,见剑身一面闪动着银白色的寒光,另一面则黝黑发亮,剑身散发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凛然气息,而这气息自然而然地让他想起上次在山谷木屋里遇见的那位超凡脱俗的银发男子。 至于那件紫色长袍,尽管莱克巨细靡遗地解说衣服的料子取自泰坦神遗址里某种古老生物的筋骨制成,不但可以加攻加防加敏捷,加灵力和魔力,还能降低外界对自身魔法伤害的程度,可衣服的款式和领口、袖口、腰带上镶嵌的饰品……可就一言难尽了,总之是较为适合女孩子穿着,换做男孩子的话,即便是再阳刚的外表也能穿出娘炮的味道。 向奇穿上之后,莱克乐得连连赞叹“相形益彰,只有你才能淡化这战袍的戾气,而这战袍也更能衬托出你那种冷淡又神秘的独特气质。” 向奇灼灼有神的吊稍眼已变成了死鱼眼,连说话的语气用的也是无奈的平调,“还有更肉麻的说辞吗?” “肉麻吗?我只是实话实话。不过说真的,让你这么出去,不知道又会招惹多少人惦记,一想到那些投到你身上的热切目光,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莱克有嘴说别人,自己还不是一样,他那灼热的视线已经到了向奇不得不出言控诉的地步,“你不是滋味个什么劲?这么说别人的同时自己就没点自觉和反省么?外边的人爱怎么看怎么看,反正也只当他们是土豆。”向奇话刚说完就后悔了,而这个破绽也立马被对方揪着不放。 莱克一脸欣喜,“那我呢?我是什么?” “马铃薯。” 坦桑城 莱克正为自己与众不同的名号沾沾自喜,冷不丁就听向奇说道:“我知道你顾及高晨生不方便出面,可既然你都清楚我跟他的动向,为什么不在那人离开的时候就去山洞找我?” “我也想的,可是给你准备装备花了点时间,赶来的时候你又刚好在地下河里玩水,所以只好到这里等咯。” “给我准备装备?这身衣服不是高晨生的吗?” “怎么可能。我跟晨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这身衣服是我命人特地为你做的,不过看来你并不是很满意就是了。” “呃……不……” 向奇不禁低头沉思,高晨生口口声声说他抢了他的东西,如果被抢的东西不是指莱克那是指什么?显然对方知道他失忆一事,而在过去一年半的时间里,两人必定有交集——那个人一定知道他被送到幻域来的原因,甚至还可能知道关于他身世的所有秘密。 “在想什么?” “听说高晨生是坦桑城的人,你知不知道坦桑城是个怎样的地方?” “知道啊,以前常去。那里是专门培训和出售斗奴的城镇,也是租借场地给幻域做通关赛使用的地方,绝地城这一期的通关对决赛月底就要开始了吧?所以你很快就可以看到了。” “你是说所有参赛的人都有机会去坦桑城?我还以为赛场设在塔楼广场。”毕竟那片空地也可容下好几千人。 “不止是参赛者,幻域里所有的生灵都可以去。不过卡多为了方便管理,做的传送门应该只能到坦桑城专门赛场的范围内,通关赛就在专门赛场举办。比起塔楼广场的空地,那边的环形阶梯式的观众席更方便众人观看,容纳的观众也多得多。哦,对了,”莱克话锋一转道:“既然你们冒死去找法杖,也是为了这次的通关赛报名吧?宝物找齐了没?” “还没。” “还差几件?” “四个人,算上这个项圈和准备抢回来的法杖跟抗魔披风,还差一件。” “那正好,再加上你身上的这件战袍就齐了。” “好意我心领!” 向奇马上拒绝,就如莱克刚才说的,和高晨生不是能送衣服的那种关系,可他跟对方之间也同样不是可以接受这种礼物的关系!再说,这么高调的着装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 “相对于这件战袍我知道你更喜欢那柄宝剑,可是抱歉啊,宝剑我也是问别人借的,没办法自作主张,所以能送你的就只有这身衣服。” 向奇完全没想着给对方留情面,拒绝得果断干脆,“不需要。可以借用这一次就已经很感激了,剩下的那件我们自己会想办法。” 虽然塔楼广场那边的任务单很难抢,但御菲菲的手气似乎很不错,或许在通关赛截止报名之前再去碰碰运气。 向奇是这么想的,可莱克却不干了。 “自己想办法?你该不会是又想找那个真龙族的小鬼吧?那样的话直接接受我的好意不是更省事么?” “为什么我非得找你们两个?没错,我们确实力量弱小,可是我们有的是钱,只要肯砸钱,我就不信砸不来一件宝物。还有我跟你也不是那种关系,别给我乱吃醋,你没那个资格。” 莱克被呛得哑口无言,只得讪讪道:“抱歉,我又惹你生气了。” “你用不着这么低声下气,看起来很虚伪。” “话说的没错,而且你现在还有求于我,我完全可以用来做交换的条件嘛,”莱克哂然一笑,立马换了副施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道:“如果你想让我带你去把法杖找回来,就必须答应我,不准理那个真龙族的小子,不准跟他说话,更不准跟他亲密往来,不然我就把你关在这里当猪养。” 向奇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莱克道:“你神族的少说也有几千岁了吧?还这么幼稚不丢脸吗?” 那种事也不可能会发生,他性取向正常。 莱克不答,轻佻的哼一声把脸转向一旁。 这个动作令向奇想到了林小芽,因为是那丫头的习惯性动作,只不过由娇蛮可爱的人这么做看着会觉得心酥,而由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来做看了只会令人感到恶寒。 向奇瞪了对方许久,才不得不让步,“好,就照你说的做。要立字据为凭吗?” “不用不用,”莱克笑眯眯地摇头,伸出小尾指道:“拉钩就好。” 向奇眼中迸射出的凶光几乎可杀死人,可不管再怎么不情愿,最终还是勾上对方的手指,瞪着对方恶狠狠地问:“你到底几岁了?” 换来贱贱的回答:“不告诉你。” “算了,走吧。” 向奇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毕竟他的三个同伴还在那个阴冷昏暗的山洞里昏迷不醒,所以他一心只想尽快拿到法杖。 “不急。”莱克说着往床沿上一坐,接着道:“幽冥城那边还在下大雨,我们等雨停了再出去吧。” 由于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属于幽冥城,从幽冥城通往绝地城传送门的条件是灭掉五千个丧尸,在暴雨中行动不便,就更别说还要砍杀五千个丧尸。 “不等了,那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向奇刚才进屋之前就已看过乌云的情况,黑压压令人触目惊心。 “不会的,卡多是个非常珍惜水资源的人,只要地面冲洗干净了,尸体修复了就会停止降雨的。” 敢情这还是人工降雨。 原来幽冥城也是有人管理的,难怪那些被毁掉的尸块全都不翼而飞,原来被人重新修复了。 “那我先到那边看情况。” 向奇提着宝剑转身要出门,就被莱克给叫住了。 “等一下,难道你不想趁雨停之前的这段时间先了解一下对手的情况吗?” 向奇闻言,动作一滞,心想够格做高晨生同伙的人,想必能耐也不小。而且他此次可能要应对的对手人数、族类、以及所持的武器和擅长的攻击方式也都不清楚。 莱克此时已侧身躺着,一手撑在头侧凝望着少年挺拔的身姿挑衅地揶揄:“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就那么怕跟我单独相处吗?” 就算莱克不用激将法,向奇也打算折回的。 “谁怕?”少年回到莱克面前,大喇喇往琴凳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半眯着眼神色倨傲地问道:“对手人数、种族、武器和攻击特点怎么样?说。” 莱克优雅地抬起左手,装模作样地研究手指上的几指戒指,然后慢悠悠道:“你那是拜托人的态度吗?” “你想怎样?” “昨夜你又擅自闯进我的梦里,来,趁着梦还没冷,给爷弹一曲《爱之梦》,我要重新回味一下昨晚的美梦。” 向奇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这明摆着是在调戏,当即冷冷拒绝:“小爷我现在没那个心情,就算有,我也不会弹这首给你听。” “为什么?” “不合适。” 李斯特的《爱之梦》曲风舒缓,节奏悠长,整首曲子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像是沉浸在浪漫温馨的爱情里,平淡而又甜美;第二部分进入全曲的高潮,甜美的爱情进展成激情洋溢汹涌澎湃,对爱的追求和憧憬也攀上了最高点;第三部分则是激情过后的纯美柔情,对美好爱情的回忆,意味深长,耐人寻味,听上去就像是情人之间一段浪漫的爱情对白。 “那什么合适?” “《安魂曲》” “不要。”莱克转了个身,将后背对着向奇,像个小孩在闹别扭,“我就要听《爱之梦》,不听这个我就没动力跟你说话。” “你幼不幼稚啊!”向奇气得够呛,从琴凳上弹起身,抬腿往莱克身上就是一脚,直接蹬出个42码的惊叹号。 “哎哟我的腰……”莱克扭曲着脸转回头,不停地哼哼:“腰是男人的命啊,怎么可以乱踹。” “我比较擅长李斯特的《钟》,你听不听?” 在弹奏技巧上,《钟》的难度要比《爱之梦》大许多,不单要求手指灵巧,有时拇指和尾指之间的跨度会很大,水平一般的人是不敢轻易以此炫技的。 “听,不过还是留到我们回来以后,毕竟有点长嘛。你就先来个简单的时长相对短点的让我过过瘾,我估计外边的雨也快停了。” 向奇拗不过对方,只好当做是艺术欣赏,老实地献上一曲柔和的《爱之梦》。 “技巧满分,不过音色冷冰冰的没一点感情,听着没趣。” 莱克这番点评虽然犀利,同时也戳中事实,但是那始终没从向奇身上离开的视线可不是“无趣”那么回事。 “爱听听不听拉倒。” 反正我就这样,别指望改进。 “唉算了,既然倔牛不想喝水,我强按牛头也没什么意思,还是等救了你那几个朋友之后再说吧。” 虽然被当成牛有些不爽,不过他此时确实没那个闲情逸致弹奏钢琴。当即一收手,重新转过身与莱克对面而坐。 “只要把正事办好了,你要听什么都行,就算是《甜蜜蜜》我都可以给你弹。” 莱克立马精神了,坐起身说道:“真的?” “嗯。” 在得到向奇的肯定回答之后,莱克喜笑颜开,纯粹得像个孩子。 贵气逼人 莱克向向奇简单地介绍了高晨生三个同伙的大概情况,并讲解了应敌的方法和注意事项,在那之后,两人便从瀑流的空间回到山谷的木屋里。 正如莱克所说,幽冥城这边的雨已经停了,尽管天色依旧暗沉,但是空气里少了原有的血腥味和腐肉味,闻起来舒服多了。 莱克用飞行魔法带着向奇来到丧尸密集的地方,然后像初遇时那样,仅用一个魔法便招来万道炫目的闪电,原本暗淡灰霾的空间顿时变得通亮炽白,在强光的照射下,一切景物都失去了轮廓。 惊雷落下伴随着一阵阵砂石开裂的巨响,地面传来一阵阵震动,不久之后便又归于平静,在他们的周围,目所能及之处再没有一具能动的丧尸。 “我帅吧?” 莱克留下一个嘚瑟欠扁的表情便飞身去了传送门。留下向奇一人独自看着满地的尸体,不由得气结于胸,那家伙抢先一步把五千个命魂给收了,接下来的自己要上哪儿去找五千个带有命魂的丧尸?还要在幽冥城里转悠到什么? 莱克第一次在他面前施放这道魔法时,正好背对着他,向奇没能看清魔法的法结,而这次两人肩并着肩所以看得真切,加上身上装备附着的巨大灵力,使他只稍一眼便顿悟了魔法的奥义。 向奇为了将魔法记牢,即使眼前的尸体已无命魂,还是依样画葫芦将法结照做一遍,随即万道闪电从天而降,落雷的范围之广,几乎将整座荒城都笼罩在电光之中。 莱克借给他的装备魔力果然非同小可,施放出的魔法效果威力惊人,即便是在视野之外的猎物也同被击中,而且仅此一招,他的身体也飞到了两个城市之间的传送门前。 “你呀,在放出这么大型的魔法之前就不先想想后果吗?”莱克双手抱臂,侧身靠在传送门的拱形门柱上,虽然嘴上说着苛责的言辞,眼光里却充满了宠溺和激赏,“要注意控制魔力啊,特别是这种大范围杀伤的魔法,一不小心很可能就成了杀人魔哦。” 向奇这才惊觉自己的鲁莽和大意,竟没想到偌大的城市里可能还有人,更没想到自己释放的魔法攻击范围那么大,威力那么猛,于是急问道:“我是不是伤及无辜了?你能感应到气息么?他们怎么样了?” “幸亏我刚才预先给这一带的生物布行了结界,所以你的雷电没能击中他们。” 向奇这才长出一口气,心想太好了,幸亏有大神在,否则自己肯定会愧疚一辈子。 “我听说你们人类有这么一个说法,叫什么来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对吧?”莱克一摆头,勾起嘴角问道:“你要怎么报我?” “大恩不言谢!” 莱克不满道:“喂,你这句应该是由我来讲的客套话吧?” 向奇立马反唇相讥:“既然你都不跟我客气,我为什么还要跟你客气?” 莱克哑然失笑,“你变了,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你对我还蛮客气有礼的,现在露出本性了。” 向奇有些无奈,谁叫那家伙不能用钱打发,不然他也不至于屡屡欠下这么多人情债,不过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如果对方有要他帮忙的地方,他一定会义不容辞的。 一穿过传送门,向奇就问:“有没有嗅到法杖的味道或者是高晨生那几个同伙的气息?” 莱克为了不被他人认出面貌,在出门时特意披上一件宽敞的黑色斗篷,此时正将斗篷的帽子戴上,立起的高领和宽大的帽檐将他的脸遮掩了大半,再隐去气息,除了向奇,还真没人能认出他来。 莱克煞有介事地提鼻子在空气中闻了闻,接着慢慢凑近向奇这边,认真地东嗅西嗅着,然后一本正经道:“你身上有一股狗味儿。” 就算身上残留那条肮脏的地下河水,也不至于是狗的味道,无聊的莱克只不过是拿他寻开心,向奇愤然顶了回去:“你才是狗!笨狗!是叫你嗅空气,不是叫你嗅我。” “别生气嘛,狗也没什么不好啊,你啊长得漂亮,又聪明又冷静,威风凛凛的,同时还具有冷萌冷萌的气质,简直跟德牧一模一样,可爱得要命。” 这样的夸赞实在无法让人高兴起来。 向奇冷冷地看着对方,等他自觉进入正常状态。 莱克一个人唱独角戏也觉得没意思,于是撅起嘴满怀幽怨地嘀咕了声“无趣”,接着指了指塔楼的方向道:“在广场那边。” 莱克怕被人认出来,没敢与向奇同行,只好远远地、鬼鬼祟祟地在后头跟着。 向奇来到了塔楼广场,这里的依旧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据莱克所说,高晨生的三个同伙中,有两个是未完全幻化成人型的兽人,一男一女,都还留有虎纹猫耳和尾巴等特征,另一个是魔族的男子,除了额头和眼角有明显的深蓝色魔纹外,头顶还长了六枝排成两排的犄角。 向奇在来来往往的人海中寻那三人的身影,可还没发现目标,自己却在第一时间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没办法,他身上的紫色长袍太过抢眼,堪比cosplay的华服,罕见的材质所泛出的光泽,以及那精湛的做工,就算是不识货的人,只消看一眼腰带和袖口上成排的水晶和宝石,便知价值不菲。此外,他脖子上还套着一圈造价不菲的乌金项圈以及项坠上鸽蛋大小的“邪神之眼”。这么些令人发指的装扮,就算是一头野猪,都能衬出贵胄的气质,更何况是相貌俊俏、身形完美的少年,整个的逼人富贵,富贵逼人,招惦记的不只有贼,还有为之倾倒的一众生灵。 广场上所有见到他样貌的人都噤了声,没有不震惊得失神的。 这下倒好,身旁一片寂静,也方便他集中精神感知兽头法杖的气息。 向奇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锁定了一个独自坐在任务发放栏下方阶梯上的魔族青年,因为察觉到那人身上隐约有一股腐肉的气味,料想那一定是法杖长期与腐尸为伍所沾染上的气味,于是朝那人走去。 当向奇看清对方如杂草般凌乱的头发里露出的六枝尖利的犄角时,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显然向奇的到来也早已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只是双方打照面的刹那都出乎了各自的意料。 向奇记得那张脸,上次在静默堂管辖的浴场里见过,当时他为了寻找失踪的发小而假扮成侍奴混进澡堂,就曾与这位交过手,还在对方的手臂上留下一颗用他血液浸泡过的格洛克子弹。看到这家伙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向奇顿时明白自己血液的功效被舅舅和那个奇怪的老头高估了,还白白浪费了那么多。 两人在浴场那里就结下了梁子,现在对方不但抢走了他们的宝物,还毒害他的同伴,现在的情形,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从二人之间扩散开。 虽然向奇站在低处,气势上却不输分毫,冲着恶魔冷道:“喂,你跟高晨生是一伙的吧?把东西还来!” 恶魔手掌摊开,一把漆黑发亮的格洛克显现其上,然后一边把玩着枪一边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道:“来得正好,我还想去找你呢。” 在附近的恶魔的另外两个同伙此刻也发现这边气氛怪异,并赶了过来,于是转眼间,原本一对一的局面变成了一对三。 “希瑞,那家伙是谁?超养眼的说。”雄性的虎纹兽人看着向奇是眼神大放光彩,雌性的那个则两眼发直。 “你们最好都别动心,这位就是咱们队长盯上的那个人类。” 犹如谈虎色变般,名叫希瑞的恶魔语毕,另外两人顿时脸色大变,“原来就是他啊?害的希哥痛苦了那么久,今天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才行。” 说着,两个兽人都祭出了各自的武器。广场上好事的人无处不在,对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都特别敏感,乌泱泱一大群立刻腾出了个大圈子,不停地吆喝着“打打打。” “这是队长的猎物,我们真要打吗?” “队长把东西交给我时就料到这小子会来,而且也跟他的主人打过招呼了,就陪他玩玩儿吧。” “你们想怎么玩儿?” 向奇在下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拔出宝剑朝那几人隔空一挥,一股凌厉的剑气破风飞去。三人从阶梯上跳开,剑气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化开一道巨大的裂缝。 “哇,这家伙好凶。” “美人都会有点脾气。” 名叫希瑞的恶魔对向奇说道:“只要你能打败我们,你的东西我们可以全部归还。” 果然是三对一,真是臭不要脸! “游戏开始。” 雌性兽人说着兴奋地扑过来,第一个对向奇发起攻击。 或许是猫科动物的运动神经都比较灵敏,那虎女身形一闪就到了向奇跟前,五指成钩朝向奇的面门抓去。 “这张脸生得比雌性还好看,真是叫人生气。” 形同鬼魅的速度似乎与邹来迟不相上下,若是平时,向奇双眼就算能看清,身体的反应也决计跟不上的。可换上了莱克为他准备的装备之后,不但能将敌人的路数看得一清二楚,脸身体也变得十分轻灵,出手犹如闪电般后发先至,扣住对方的手腕轻轻往旁边一带,虎女就被摔了出去。 召唤亡灵 虎女这么一摔,身子贴着地面擦出了七八米远才,所过之处,明显可见五指在地面上划出的几道笔直的刮痕。 要知道,高晨生是这个幻域里有着不败战绩的传奇人物,作为他的同伴,实力自然也不在话下。有着“灵猫”著称的虎女以速度见长,据说能够轻易避开她攻击的没几个,更遑论能有机会击中她。而且,她的实力并不仅限于速度,攻防实力也不容小觑,所以灵猫叮当在长期混迹的绝地城中拥有很高的声望。 虎女没料到刚才一击会失手,更没料到自己的手腕反被扣了个正着,身体被甩出去时,若不是以五指在地面制造阻力,恐怕还不止摔出七八米远。 起初所有的人包括向奇自己都以为刚才将虎女甩开只是侥幸得手,但在接下来虎女如疾风骤雨的攻势下却依然得心应手毫发无损,便令得众人惊骇不已。 见过向奇两次跟高晨生交手的人都知道,尽管对手不同,但是他的表现与此前不可同日而语,出人意表的爆发力和敏捷度为他赢来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和欢呼。 在虎女被剑柄敲中背心飞出去,身体还未落地便喷出一口血时,向奇惊诧地看着眼手中的宝剑,这才惊觉手中的宝剑有使他击出的力道增倍的功效,不禁又惊又喜,同时也有点不安,毕竟他此番前来,只为了取法杖救人,并不是来大开杀戒的。 向奇思忖着自己下手是不是该注意一下分寸,这时恶魔突然举起手中的冲锋手枪对着他一边扫射一边说道:“喂,这种东西虽然是你的,但是对你的伤害作用反而更大吧?听说打在要害部位会马上死掉的。” 向奇看着一颗颗闪着金光的子弹头仿若电影里的慢动作缓缓向他飞来,本想举起剑身去拍掉,不料宝剑竟自行在他身前化出一面巨大的灵力之盾,将子弹悉数弹飞。 这么强大又方便的武器让向奇欣喜若狂,神情一亮,忍不住得意道:“那也要能打到才行。” 向奇的样貌本就令人难以转移视线,现在突然露出明朗的表情更是让对面的恶魔愣怔了一下,连生气都忘了。 恶魔手中的格洛克用的是连发,没过多久弹夹里的子弹就空了。向奇趁着这个空档飞奔过去,不料那家伙连弹夹都不换,直接把格洛克往身后一扔,刚空出来的手上又凭空多出另一把枪,见向奇扑过来,当即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可只听得几声咔嚓的声响,却没能射出子弹。 “那个混蛋没教你怎么使用么?还是连他自己也玩不来?” 即便是人类,一般来说也不是人人都清楚各类火器的使用方法的,向奇之所以能娴熟,一是因为自家的企业有参与军工研发和生产,二是自己有定期到舅舅经营的佣兵机构里接受专业的培训,所以对于各类军用的冷热武器都很熟悉,瑞希手中拿的这款savz61蝎式冲锋枪,扣扳机之前要先拨开枪身右侧的安全栓。 向奇几乎是瞬移的速度来到恶魔身前,一个直拳打向对方的鼻梁骨,收手时顺势夺过了枪。 恶魔双脚点地往后跳开,见向奇已抓住枪管,也不争抢,索性松手把手枪让给了他。 向奇娴熟地拨开保险,二话不说就朝恶魔身上突突突一通连发。 “幸亏拿出的这一把没有那股邪恶的气息……”就因如此,所以恶魔才没特意避开,被颗子弹都击中的刹那,表情还是微微扭曲了一下,摸了摸伤口,看着附在手掌上的血,道:“虽然不会要命,但是还是会痛啊。” “瑞希你干嘛不躲开啊,被打出血有那么爽吗?你这个受虐狂!” 正要给同伴疗伤的虎男见另一个同伴也受伤了,当即破口大骂,“你们不要觉得我灵力多就可以随便浪费,再这么漫不经心的我可就不管了。” “不,我只是想比较一下这些子弹跟那天的有什么不同。” “比较出个结果了没?” “嗯。这个感觉没那天的难受,而且恢复的也比较快。” “你们不要说废话了,是不是一看到长的漂亮点的就起了色心认真不起来了?银铃你不要光看热闹,快点用魔法劈死那贱人!” 虎女怒吼着,一把推开正在给自己施放疗愈魔法的同伴,愤然站起身,看着自己在地面上擦破了皮的手臂,杀意顿起。 “那可是队长特意留到通关赛的玩具啊,我们现在要是弄死了,他一定会生气的。” “是你自己舍不得下手吧?”听那妒火中烧的口气便能感觉到虎女在炸毛,这把她的同类给唬住了,连连摆手,“没有,绝对没有!那个人类是公的,而且就算长得再好看也没有铃铛你漂亮,我发誓,我只喜欢母老虎。” 原来是猫星人,看他们个儿大,就误以为是虎了。 向奇没有心思理会那对猫怪的相声,自己的同伴生命垂危,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浪费,只想尽快让这三人交出法杖。 虽然名叫瑞希的恶魔在子弹射进腹部时确实受了伤,但正如对方所说的并无大碍,此时正将子弹头逼出体外。 打出的子弹并没有一击毙命的效果,而另外那对猫怪似乎有随时准备出手的苗头。此外,还有个实力变态的高晨生虽然暂时不在,但很有可能很快就会回来,若是不能赶在他之前抢走法杖,继续拖延时间,邹来迟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向奇忽然想到自己也可以灵力生成的冥火召唤骷髅,如果用骷髅牵制住那两只猫怪,自己来对付恶魔或许能更快一些。 向奇用意念催动灵力,手掌心出轰一声燃起一团幽蓝色的火焰,紧接着周围的人一片骇然。 “哇,巫尸王!”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 “不得了,这个人类不但会亡灵族的技能,而且还是召唤出这种高级的东西!” 巫尸王?不是骷髅么? 向奇回身,就见身后站着二十几个在伏龙山洞里被三头狗法杖操纵的那种尸体,头上带着金属王冠,身上穿的是软质的铁索战袍,跟山洞里的那些尸体有一点不同的是,这二十几具尸体的手中都各持着一根长长的骷髅头手杖,墨绿色的浓烟正咕咕从骷髅的嘴里冒出来。 这些是我召唤出来的死灵?确定不是对方的兽头法杖所召唤的? 向奇惊疑不已,视线四下里扫了又扫,这里只有一朵幽冥之火,而且就在他的手上。虽然不知原因何在,但确定这二十几个巫尸王是自己召唤出来的死灵。 这时,有些不明所以的小生灵忍不住问:“招魂术不都能召唤出这种死灵吗?” “才不是咧,不论是谁,所有的招魂术都只能够召唤出骷髅,我听说要召唤出巫尸王就必须要穿上巫尸袍才行,难道这个人类身上穿的就是……” “不可能,巫尸袍可是亡灵族的镇族之宝,区区一个人类,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之前就听莱克说自己是神族的人,为什么会有亡灵族的东西?而且这么贵重的法宝竟这么大方地交给他,也太夸张了,这剂猛药是处于什么用意? “啊!”吃瓜群众中忽然有人大叫:“这个人我认得,他就是上次出现在拍卖会上的人类,好像是莱克大人身边的爱宠。” “没错,虽然气息变了,不过确实是同一个人。” “啊,快散开快散开,这东西会远程攻击,被毒液波及可不得了。” 好事的吃瓜群众谈虎色变,顿时做鸟兽散。 “你怎么也会召唤亡灵?而且还是高等级的巫尸王……” 六角恶魔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他的两个同伴显然也不淡定了。 “铃铛,瑞希,你们自己释放抗魔,还有把队长带回来的法杖给我,我要施放群攻魔法。” 显然,这三人在见到向奇身后的巫尸王之后,一个个都神色凝重,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 据说像兽头法杖,不但能放毒、解毒,还能消除人们身上的所有不良症状,而起,除此以外,法杖的主人找手持法杖的时候,体内的灵力和魔力值都会增强,藉此所施放出的魔法自是威力倍增。 这种东西落在敌人的手里,自然而然就加大了对战的凶险度,然而向奇此时却巴不得他们立刻祭出这东西,因为他此行就是为了法杖而来,邹来迟、御菲菲和宠物小章鱼都中了法杖的毒,等着法杖解毒。 只是此前对方一直将法杖收藏在自己储藏物品的异空间,没有本人唤出,任谁都无法拿到里边的东西。 向奇没料到刚二十几个巫尸王,便让对方祭出宝物,心下自是喜不自胜。 恶魔刚一显现出法杖,向奇便奋力冲过去,试图直接从那家伙手中抢过来,在一旁的猫男见状,也迅速奔向同伴。 莱克的装备大大地提升了向奇的敏捷性,他的移动速度此时与猫男的不分上下,斗快的两人身影在众人的眼中拉成两道紫色的和褐色的线射向同一个目标。 心电感应 向奇虽是在仔细观察希瑞的伤势,可心里头想着的却是关于自己的事情—— 为什么我的血会有腐蚀的能力? 为什么我的头发会突然变样? 我到底是什么? 高晨生在力量暴走时也像他这样吗?我们是不是同类?他一定知道答案吧。 “这伤高晨生怎么说?”向奇抬起头,就见恶魔双颊泛红,眼神游移不定,随即秒懂对方此刻的心思。 这也不能怪对方,现在圈外那些围观的有哪个不是这样?主要是这身太过华丽的长袍显得他不男不女的,加之头发长长以后,就算不照镜子,向奇也知道自己看上去跟一娘们儿没啥区别。 见恶魔一副心猿意马的神情,向奇不爽地喂了声,强行强行让对方回过神来。 “啊……队长也没辙,所以我们才到伏龙山找兽头法杖,结果那法杖除了能吸收回它自己放出的毒,其它的根本就没办法嘛。” “坦白讲,我并不懂医术也不会疗愈魔法,现在没法马上治好你的伤,不过也并非毫无希望。” 向奇实话实说,尽管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但他知道自己天生就掌握了死亡技能,召唤亡灵就是最好的证明。而身为他的孪生妹妹林小芽恰恰相反,生来就携带生命属性,这就是为什么之前被她舔过的伤口会在瞬间愈合的原因。这一点他们当时在海岛的别墅便得到了证实。 “我有两个医治方案,第一,给我一点你的dna和坏死的肌肉,我会让专业研究人员培育抗体疫苗;第二,我会尝试帮你找一个人,那个人天生有着与我相反的能力,只要找到她,你的伤就一定能治好。只是这两个方案都需要时间,”向奇注视恶魔的双眼诚恳道:“而我的朋友等不了太久,所以你能不能让我先拿回法杖救人?请你相信,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恶魔才刚点头,那个叫铃铛的猫女立马出言反对了,“希瑞,不要被那个狡猾的人类给骗了,法杖一到手,那家伙肯定就不再理你了,想想上次在拍卖会上那两个被他蛊惑的雌性兽人,被他用完就丢,前车之鉴啊。” 那猫女说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无故被人扣屎盆,向奇顿觉不爽,不过他的同伴倒是明事理。 “就算被骗也没办法了,希瑞的伤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他一人,与其拉着三个不相干的人垫背,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法杖给他,说不定还能博得好感不会置之不理。” 敏感的猫女立马炸毛,“是不是连琥珀你也看上那妖孽了?” 猫男不置可否,耸耸肩道:“既然我们的威胁不起作用,博取好感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我们费了那么大功夫抢来的法杖,凭什么就这么给那小子?再说少了这一件宝物,我们四人怎么参加通关赛?难道你就不怕队长见怪吗?” “你知道队长到曙光之城干什么去了吗?取宝物,既然在宝物数量已经凑齐的情况下还只身冒险去拿第五件宝物,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将法杖纳为己有。不过最终还是要看希瑞的意思,毕竟需要医治的人是他,由他说了算。” 这下猫女也无话可说了。 向奇听了那番话,直勾勾地看向有着决定权的恶魔,期盼着对方点头。 “dna是什么?”希瑞还是一只没去过人界的年轻恶魔,对人类的一些专用术语还不是很清楚。 向奇有些意外,就算说是脱氧核糖核酸对方也未必明白,于是简单地解释道:“是一种可以组成遗传指令,引导生物发育和生命机能运作的东西。” “虽然听得不太懂,不过也没关系了。这种东西我要怎么给你?” “口水、血液里都行,你只要把擦过嘴的餐纸或手帕给我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希瑞难以置信地拿出手帕,一边往自己嘴上沾一边嘀咕道:“又是遗传又是孕育生命的,对于你们人类来说,有了这东西是不是就可以生出我的孩子?” “是克隆,不是生。而且克隆出来的不是小孩,而是另一你。”向奇看着对方的举动,心想这是同意他先拿走法杖的交易条件了吗? “哇,人类这么厉害。”恶魔把手帕递了过去,“给,请好好善待另一个我。” “不,我们是不会用你的dna来克隆的,只会用于研究身体机能,以便研制出适合你的药物。所以请放心。” 向奇小心地将手帕叠好,塞进口袋。 这时猫男扛着法杖走了过来,“既然希瑞愿意相信你,那么这法杖就归你了。” “谢谢。” 向奇转身接过法杖,却不料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浑身力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光,顿时双腿一软便撑着法杖半跪在地。 “你们……” 对我做了什么? 向奇手捂着胸口,面色刷白,连质问的后半句都无法说完整,紧咬着牙,瞪视面前的两人。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希瑞和琥珀一脸担忧,两人各搀住向奇一边,这时,猫女也一脸茫然地靠近,这三人的神情都不像在演戏。 过了好一会儿,向奇才发现疼痛并不是发于自己的身体,于是想起以前跟林小芽之间能感觉到彼此身上的疼痛,所谓双胞胎之间的心电感应就是这样。 一定是小芽出事了。 她现在在哪儿?难道那个监护人叔叔没守在她的身边吗?听大伯说他们在也有一年半的时间没见了,所以两人很可能已经回到了精灵的族地,但是帕里斯是精灵国的王,如果小芽身在精灵国又怎可能会受伤? 向奇心乱如麻,忍着剧痛再一次拨打林小芽那个一直以来都不在服务区的电话号码,回应他的依旧是那平板不带情感的电子音。 恶魔希瑞看他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不安道:“你胸口有伤吗?” 向奇推开两边的人,像一匹刚出生的小马驹独自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深吸了几口气,待痛感缓过来以后才虚脱地摇头:“不是我?” “什么不是你?”那三人面面相觑,“是说胸口受伤的人不是你吗?那是谁?” 向奇没多说话,静静地走到一边,给他的大伯打了一通语音电话,想问问进来有没有小芽或者帕里斯的消息,然而得到的答案一如既往地令人失望。 不知道小芽的下落,不管他再怎么焦急也无济于事,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企盼她能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向奇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地往人群走去,可刚迈出几步才想起身后的人,于是回身,举了举手中的法杖对那三人说道:“这个谢了,你的事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的这个时间,我会来这里找你。” 希瑞点头,然后问道:“你还好吗?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恶魔话音刚落,猫男立马用手肘捅了捅伙伴小声说道:“喂,最好不要跟他走得太近,队长会不高兴的。” 猫女也一脸严肃地注视着向奇这边道:“没错,别忘了队长之前向这家伙下了战帖,我们是敌人。” 那两人的话向奇当做没听见,淡淡地冲他们点点头便阔步离开。 向奇的视线一眼就落在圈外人群稀落的地方那个身穿黑斗篷的颀长身影上,尽管宽大的帽檐和竖起的衣领遮去那人大半张脸,但他知道那人就是莱克,于是毫不迟疑地朝对方走去。 莱克静立原地,看着少年迫不及待地奔向自己,不禁扬起嘴角。 人群中有人认出向奇的脸,忍不住惊呼:“那孩子不就是上次在拍卖会上出尽风头的美人吗?气息和发色变了,差点没认出来。” “诶?原来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人类?终于见到本尊了,这趟没白来。” “没办法,毕竟那样的美人肯定都是被圈养在深宅里鲜少露面的。” “这么说穿黑斗篷的果然是……那位大人吧?” “嘘……八九不离十。” 被人当面说着闲言碎语的少年表面虽然若无其事,实际上血压却不断飙升。 莱克见向奇手捂着胸口,便问道:“怎么了?又受伤了?” “没伤。”向奇摇头,只想马上离开这里,“可以直从这里接越行回幽冥城的山洞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现在胸口很痛吧?”莱克指了指广场尽头的塔楼道:“我们先回那里的房间,让我看看你的伤严不严重。” “不用,我没事。” “不许使小性子,难道你要我在这里当那么多人的面脱下你的衣服吗?” “你!”向奇一时气结,瞪着对方好一会儿才压下暗火耐心解释道:“受伤的人不是我,而是跟我有心电感应的人。” “心电感应啊……”莱克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吃味,瞄了眼四周的闲散人员,突然笑了,修长的手指**似的勾起向奇垂落在胸前的一缕头发,倾身细嗅,“与你这样的大美人为伍,那些个土豆都对我羡慕嫉妒恨了吧?” 向奇平生最讨厌别人说他“美”,有种被小看了的感觉,于是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斥责和命令:“少废话!快带我回山洞!” 消失的同伴 就在这时,身后有个陌生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向奇回头看去,见一个目光灼灼身高与自己相仿的青年朝他们这边走来。 “向奇?你是向奇对吧?” 向奇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谁? 他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那双矍铄有神的眼睛,和张扬不羁的气息似曾相识。 “你不认得我了?”那青年来到向奇近前站定,直直的注视着他的眼睛道:“我只是稍微让自己变成熟了点就认不出来了吗?” “克劳迪奥?”那双澄澈的眼睛和野兽般的气息让向奇想起那个曾经在静默堂浴场帮过忙的真龙族少主,只是当时对方的身高才刚到他胸口,没想到半个来月个头就窜到与他同高了,所以话语有点不太确定。 “嗯。”克劳迪奥凝望着向奇的眼神相当直接,话也说得很直白:“我没想到你的变化这么大,二十一天没见,你比之前更好看了,瞳孔是被灵力染色了吗?就像紫水晶一样。” “谢谢。”向奇嘴上客气着,脸色却不太好看,“你找我有事?” “好久不见,既然遇上了,就过来打声招呼。” 向奇不怎么习惯跟半生不熟的人寒暄,然而对方曾经两度出手帮忙,他也不好就这么转身走人,于是没话找话填充冷场:“谢谢你刚才在浴场帮我找人。” “不用客气,况且我们当时说好是为了观摩……”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正事要办,没时间闲聊。”莱克生生打断了克劳迪奥的话,手臂往向奇肩膀上一盘,故作亲密地附在少年耳边低声道:“我们来这儿之前才刚拉钩的,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 确有此事——不许理会真龙族的少主,不许跟他说话。 当时拜托莱克帮忙寻找法杖,临时就答应了对方这个无理取闹的要求,居然还幼稚地勾过小指头,可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又见面了。 向奇感觉气氛诡异,如同两个男人在争风吃醋一般,于是不满地扒开整个贴他背上的大块头,然后冷着一张脸道:“抱歉,我现在没办法耽搁太久。告辞。” “等一下。”克劳迪奥突然拽住向奇手腕,另一手掌心上浮现出一枚巴掌大的闪闪发光的鳞片,“拿去,这个是我的龙鳞,你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用它来唤我。” 向奇转脸看了莱克一眼,然后婉言谢绝了。 莱克默不作声,霸道地将向奇的手腕从克劳迪奥手中拉过来,连法结都没打,然后就凭空消失了。 转眼两人又回到了伏龙山谷底的小木屋,向奇一看不对劲,便问道:“为什么不直接越行到山洞里?” 莱克道:“山洞的具体形貌我又不清楚,冒然进去我们两个可能会掉进水里或者被夹到石头缝里。” 难不成还要逆流游进去? 向奇一想到那条肮脏的地下河流,怎么也提不起劲,但该做的还是得做,不管怎样,还是先换上潜水服再说。 无奈之下,只好打着连结自己房间的法结,莱克见状,问道:“你要干嘛?” “回去换身衣服,不是要下水吗?” “不用麻烦,只要你知道山洞里的光景,我们照样可以直接越行进去。” “那刚才又何必多此一举越行到这里?” 莱克不高兴地说道:“刚才不是有个讨厌的家伙在嘛,走得急,所以暂时就先到这里落脚。” 向奇暗气暗憋,想到自己被莱克和克劳迪奥当做女人来争风吃醋的处境就不爽,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也是有自尊的。这两人争相帮忙的意图让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怎么不说话?”莱克低头打量向奇的表情问道:“难道是因为我没让你拿那小鬼的东西所以你生气了?” 开什么玩笑!像这种不正常的家伙一个就够麻烦了,更别说是两个。 “那种事随便怎样都无所谓,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现在最在意的是什么。” “进洞救人。” “那就快点,我知道山洞里的情形,然后要怎么做?” “我施展魔法的时候你一边想着那个地方一边触碰我的身体就可以了。” 向奇将手搭在对方肩头问:“像这样?” 莱克扭头注视着向奇平淡无波的眼神,负气道:“你一派从容的样子真叫人生气,人类都像你这么冷淡的吗?” 向奇说着缩回手,淡淡地说道:“不要对我抱有期待,首先我性取向正常,其次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没办法回应别人的感情。” “我知道,那个叫小芽的姑娘,你在昏迷的时候唤了她几百次了。”莱克抓起向奇的手往自己肩膀上一拍,接着道:“好了,不要说话了,现在集中精神想着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莱克这次也没打法结,只觉身随念动,眼前一晃就来到了那个昏暗的山洞。 莱克在黑暗中啧啧道:“这里真是一片狼藉啊,这里没人啊,你的朋友呢?怎么不在?” 山洞中没了兽头法杖操控傀儡尸体的磷火,就只剩下角落里那魔力石散发的微弱红光,向奇猛然来到暗处,一时间还没适应这个暗度,于是自己在手心燃起一团召唤亡灵的冥火用以照明。他高举着冥火来到之前安置同伴的地方,发现果然如莱克所说——人已不在。 向奇傻眼了,他记得自己离开之前,将他们三人并排放在眼前这片干净的空地上,可现在却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他们不见了。我明明有把他们放在这里的,为什么……” 向奇一着急,随手将手中的冥火扔到地上,冥火借着充沛的灵力轰一声在碎土上燃起了遍地的幽蓝火焰,火光使偌大的山洞瞬间变得通亮。 莱克安慰道:“别急,再好好找一找,一定能找到的。” 话虽如此,但也只是无济于事的安抚而已。 莱克一挥手臂,地上的尘土缓缓向上飘浮,即使是地上的最后一层碎土渣翻飞起,也未见邹来迟他们的身影。 当时三人不省人事,绝无可能自行离开山洞,难道是被野兽叼走了?还是被傀儡尸体拖下水了? 既然岸上没有,就到水底去看看,水底没有就沿着河流到下游去找。 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向奇二话不说冲到河边,丢开手中的法杖,在莱克未及阻止之前便纵身扎进水里。 岸上的幽冥之火随着向奇的意念蹭地窜到了水边,火焰通天,如北欧夜空中的极光,灵动游弋,照亮了浑浊的水面。 “小奇你冷静点。这么乱来会感冒的。” 向奇冒出水面换了几次气,对莱克的话充耳不闻。他打开了智能表上的小手电,光束照射到的河底空荡荡的,除了淤泥别无他物。心想着同伴可能已被冲到河流的下游,便奋力顺着河流的方向急游而去。 “小奇你这么找不是办法,快点先上来。” 莱克在岸上叫了他多次都被无视了,无奈之下,只好跟着下水去制止那疯了似的少年。 向奇好不容易才抢回的法杖,可风急火燎地赶回来后,发现急待抢救的人已如人间蒸发一般,当即希望落空,所有悲伤、忧虑、焦灼、无助与绝望的情绪一时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如同一只发狂的困兽对着试图拉他出水的人拳打脚踢,大喊大叫着“放手!” 扭打中,莱克脸上身上挨了几拳几爪,于是便张开双臂将少年紧紧圈在自己胸前。 “别闹了,赶紧上去。” “混蛋,放开我!不要妨碍我,滚开!” 向奇用力挣动,奈何莱克气力惊人,如同巨蟒般勒地他无法动弹。 “冷静点,你这么找是找不到的。” “那要怎么找?你有办法就赶紧给我找啊。” “别急,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他们。现在先到岸上去,听话。” 向奇感觉有温热的吐息喷薄在耳郭上,陡然察觉背后的人正紧贴着自己,心里顿时升起一丝异样的惊慌,马上放弃挣扎,于是莱克这才松开了几分力道,可向奇稍微挣动,便又收紧臂膀。 “放、放手。”向奇的头脑仍旧无法冷静,但是慌乱的缘由较之前更为复杂。 “冷静下来没有?”莱克撤去手臂的力道,却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你放心,他们都是你重要的伙伴,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他们的,也一定不会让他们轻易丧命的,相信我。” “松手,我没事了。” 莱克一放开,向奇便迅速从水中跃上河岸,一边将碍事的湿发拨到身后,一边故作镇定地问:“你要怎么找人?上哪找?” “你还真是个急性子。” 莱克笑得有些无奈,像之前那样对着向奇张开五指,隔空将他身上的水汽悉数吸到自己手心,接着再将汇聚手中的水球丢进河里,弄干了向奇身上的水汽,然后才整理自己的。 向奇无语地看着这一切,瞥见对方脸颊上被他刚才误伤的红痕,心下过意不去,“抱歉,我刚才失礼了。” “不会,偶尔见到你做出跟年龄相符的表现还蛮新鲜的。”莱克宽容地笑道:“应该很少有人能见到你这种情形。” 索忆 在向奇眼里,莱克跟他的大伯和舅舅一样,有着大人的包容和从容,这些是他羡慕的,也一直都在刻意模仿的,可是不知为何自己这份做作的努力在莱克面前总是轻易破功,原形毕露,但这也无可奈何,毕竟成熟不是一蹴而就的,还需要岁月的打磨。 “世间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拥有记忆,就连石头、泥土、墙壁也不例外,”莱克走到魔力石阵旁,拍了拍喧闹地吟诵着古老咒语的石头继续道:“所以想要了解之前发生过的事情,问下这里石头就行了。” “问?就算问了不知道吧?”石头又不会说话。 “有一种魔法叫索忆,通过触摸就可以读取存留在物体上的记忆。”莱克歪着脑袋一脸得意地问道:“想不想见识一下?哥哥我可以免费带你体验一番哦。” “你的年纪一定比我祖父大,甚至比远祖鼻祖还大。” 向奇平淡的一句话宛如一把利刃扎进某人的心脏,以至刚才的自信和神气刹那间荡然无存。 “你啊,个性差就算了,说话还这么难听。” 明明说的就是事实,却还反过来数落别人,这种个性难道就不知道反省么? “说要带我免费体验,是要教我魔法吗?” “现在教恐怕来不及,还是由我来施放,同时把读取到的记忆共享给你就好。” 也是,莱克上次教他空间连结魔法就花了两天半的时间,而现邹来迟、菲菲和大头三个所剩时间不多,他必须争分夺秒才行。 但是…… 向奇突然想到自己异于常人的学习能力,根本就不需要记住魔法的咒文,只要看过的法结,依样画葫芦地照做一遍魔法就能发动,既然如此,他又何须再浪费时间去接收咒文? 向奇把这个疑虑告诉莱克,而对方的回答才让他明白,自己之所以照做法结就能发动魔法是因为魔法的咒文早已存在脑中,尽管失忆,但是只要潜意识里的咒文回应法结,魔法便能发动。 至于向奇的大脑里是否已经存有索忆的魔法咒文还有待日后证实,现在当务之急是查处同伴的下落。 “话说,你要怎么分享给我?” “你想要我分享吗?”莱克突然摆出一副王者的姿态,恶作剧地说道:“想要的话就求我啊,只要你求我,我一定有求必应。” 这是在调情。 向奇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四周由他意念和灵力控制的冥火突然轰一声增强了蓝色火光,没有温度、没有声音,但耀眼的光芒中却散发出明显的怒意。 莱克立马赔笑:“我开玩笑的啦,你是古板的老头吗?一点玩笑都开不得。真是的。” “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快点。” 莱克苦笑着摇头,用命令的口气来表述请求,天底下也只有这位敢这样对他说话了。 “分享记忆的先决条件是两人气息相通,然后再以触碰的方式把我所读取到的记忆映象可以同时在你意识里呈现。” “既然是通过触碰,跟你用灵力教授我魔法咒文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之前用灵力灌输给你的方式是单向的,不管是给的一方还是受的一方,都需要集中精神,但是进行索忆时,我的注意力就不能放在你身上,所以只能由我的气息自行感应,与我这边的意识同步。” 向奇明白了两者的区别,前者的主动教授在对方,后者则是由接收的一方以对方的气息主动去感应。 “气息要如何相通?” “让身上沾染彼此的气息。” “沾染?”血缘越是相近的人,气息就越相似,所以向奇不暇思索道:“通过血液?” “这也是一种方法。有血缘关系的人,血液就是气息相通的媒介。不过除此之外,关系亲密的情人,彼此的身上也会有对方的气息,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血亲之间以血液为媒介,情人之间则以…… 向奇思忖着,瞥见莱克注视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暧昧不明的黠光,表情看上去十足的坏坯子,便马上明白了什么。 为了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向奇正色问道:“要交换血液吗?” “血液应该是最后考虑的媒介,你的血液很珍贵,千万不要随便浪费,而我的血液力量过于强大,凭现在的你,根本就压制不了,反噬的力量,跟喝下巨毒没什么差别。” 向奇顿时瞪大了眼——这老毒物! “那有其他建议?” “其实携带气息的不单只是血液,像唾液、汗液和体液都是携带气息的媒介。”瞄了眼向奇闪躲的视线,莱克忍不住作弄一番,痞气地笑道:“别想歪了哦,我说的体液是指组织液、淋巴液、脑脊液和细胞液一类的东西,绝对没说亲热时的那个。” 意识到这家伙在明目张胆地性骚扰,向奇气不打一处来,吊梢眼凶光一瞪,森然道:“眼泪也可以吧?” 莱克嘻嘻一笑道:“可以。你要弄哭我吗?还是让我弄哭你?” 向奇是想耍狠,可话经对方之口就变了味儿,简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你想怎么来?” 向奇眯缝着眼斜睨着对方,心想这大尾巴狼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继续跟他来往的话,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喂,你不要一副把人看透的表情好不好?我没你想的那么坏啦。”莱克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 “如果你是在跟我调情,那就免了。我对男人没兴趣!” “无趣。”莱克说着伸出舌头,拇指在舌面上按了一下便迅速塞进向奇嘴里,接着顺势在他唇齿上一擦,然后收回嘴边舔了舔。 向奇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得恼羞成怒,低吼道:“你干嘛!”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交换媒介啊。” 向奇这辈子除了林小芽,就没吃过第二个人的口水,况且他还是个有洁癖的人。皱着眉头,感觉胃在蠕动,似有什么正冲向喉咙,干呕了声急忙捂住了嘴。 “我有那么么脏吗!” 向奇好半天才压下那股恶心,神情阴翳,说话也带着刺:“你不脏,是我难以适应。” “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就是嫌弃人家呗。”莱克又羞又恼,像他这样强大美丽的神祗,可说是普世众生敬仰的对象,可到了向奇这里,却如此不堪,简直是种侮辱,于是咬牙切齿威胁道:“你至于这么夸张吗?又不是怀孕,要再敢干呕,信不信我吻你?” “我情愿被你的血毒死。” 莱克的脸色极其难看,冷哼了赌气道:“闭上你矫揉造作的嘴!简直是在浪费时间。这石头的记忆你爱看看,不看拉倒!” 莱克手掌在石面上重重一拍,闭上双眼,低声念起法咒,显然是开始读取石头的记忆。 “我要看!” 开什么玩笑,事到如今才放弃?刚才的罪不就白遭了? 莱克扭头看着他,两人都一副别人欠了几百万的脸,大眼瞪小眼。 “我要看。”向奇有重复一遍。 “要看就靠过来。”莱克伸手在向奇后脑勺上一按,同时自己的额头撞上对方脑门,“咚”的一声闷响,向奇疼得直咧嘴。 “你有病。” 向奇不甘示弱地揪住某人后脑的头发,两人的眼神在近距离下都有点吓人。 “没错,我得了不做*就会死的病,你要帮我治吗?” “我建议你做化学阉割。” “可恶!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自己今天说过的话!” 莱克是真被惹毛了。 向奇心知自己有求于他,还是不要过度抬杠的好,于是闭上双眼主动休战。 随着莱克一连串古老的魔法咒语,向奇感觉到脑海中走马灯似的涌现出一帧帧画面。犹如电子数据传送不稳定般不停跳动,待他完全平复了气息之后,画面才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尽管画面里光线昏黑,以人类的视觉难以分辨洞内情形,可这是以石头的视觉效果得来的图像,所以不形象向奇对里边情形的了解。 莱克读取的最近几天的记忆,所以画面从向奇中了高晨生“死亡阴影”精神魔法那里开始。 在向奇陷入自己恐惧的精神世界对外界毫无感知期间,高晨生冷漠的表情渐渐崩塌,静静地地注视着面前的人,眼中充满了哀伤。 直到山洞的上一层传来同伴的呼喊声,高晨生这才回过神,先是五指一张,让中了言灵咒的兽头法杖自行飞到他手中,接着把向奇他们带来的枪支悉数塞进装有抗魔披风的背包,然后把防毒面罩、氧气瓶统统踢进河水里。正当转身要走之际,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背包,双手将法杖横在面前,闭眼不动,那神态似乎在用神识与法杖做精神上的交流。 过了好一会儿,高晨生如石雕像般挺拔的身影又动了,走向地上的三个人事不省的人,将法杖举到他们面前,兽头嘴里喷出的毒烟直接从他们的口鼻进入体内。 恶魔附体 魔力石的记忆图像在高晨生离开之后又进入了静止状态,直到向奇从“死亡阴影”的魔法中恢复神识,静态的画面才有了新的动静。 接下来的内容是向奇安置好同伴,然后离开从地下河离开山洞的情景。 令向奇感到惊讶的是,在他刚下水不久,御菲菲突然诈尸似的坐起来,先是痛苦地转过身去大口大口地咳出混杂着黑色毒液的血,挣扎一阵过后,脸上的肤色因中毒而变成的黑紫色正慢慢褪去,但退到一半就不动了。与此同时,她背上突然长出了什么东西刺破了潜水衣料向外伸展出来,待到成形时才看得出那是两只颜色相异的大翅膀,左边的翅膀长满的是黑色的羽毛,而右边的则是白色。 那是天使的形态,确切地说是半边身体是天使的形态,另外半边则是恶魔的。 御菲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两只手的肤色跟她的脸一样,一半已恢复正常,另一半还是中毒的状态,不耐烦地咂了下嘴,扭头看向一旁人事不省的邹来迟,继而伸出手,五指扣住了邹来迟的脖子,将其从地上抓起移到自己面前,盯着邹来迟那张同样因中毒而变色的脸咬牙道:“混账天使,居然连那点禁锢封印都无法冲破,看来你的力量已大不如前了,为了这个烂女人,不惜牺牲到这一步,真是可悲。” 说完,将手中的人重重地摔倒地上,然后起身抬头察看山洞顶部的光景,发现头顶上方有一个容许一人通过的小洞后,便一翻手掌,显现出一条燃着烈焰的长鞭,紧接着长鞭一挥,头顶的土块瞬间崩塌,如骤雨般哗啦啦坠落。 御菲菲一边扒开泥土,将埋在土层深处的邹来迟和章鱼大头挖出来,一边冷哼着道:“一帮废物!搞不懂那些人为什么会看好这几个家伙,该不会是被向美人迷晕了头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吧?算了,个人恩怨先放一边,让坦桑城欠本王一份人情也不坏。” 御菲菲像拎猎物一样把邹来迟和大头拎了出来,然后振翅飞出了魔力石的感知范围。 莱克的索忆魔法到这也就结束了。 最令向奇惊骇的是御菲菲召唤出来的东西,因为那是这个幻域的主人卡多所持的武器。他在二十一天前的拍卖会上被抽过一次,背上的伤至今还没痊愈,所以对这东西印象深刻。 御菲菲的手里怎么会有卡多的火鞭?而且她的言辞也很奇怪,就不像是她会说的话。 还有,她为什么是半天使半恶魔的模样? 这个女生到底是什么人? 向奇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双方家长安排的相亲会餐上,那时他刚得知小芽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平生第一个令自己心动的女孩转眼变成了亲妹,因此那阵子心情跌到了谷底,这也是他愿意出席这次相亲会餐的原因。 他原本对这类商业联姻就没什么兴趣,但在察觉对方脸上再厚的遮瑕粉也遮掩不去的淤青,以及撩起她刘海看到那只乌青的熊猫眼,觉得这人也挺有趣,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人是发小邹来迟钟情已久的女孩,而且跟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御景弦有着见不得光的关系。两年前,御氏兄妹的丑闻曝光,菲菲被御景弦亲手所杀,邹来迟目睹了这场悲剧的发生,精神大受打击,被送进了精神疗养院。 这些就是向奇对御菲菲这个人以及她跟邹来迟之间的纠葛大概的了解。 “看来你的朋友在你离开的时候就被卡多带走了。”莱克见向奇低头不语,于是先开了口。 “卡多?”向奇愕然抬头,“你是说刚才那个一半天使一半恶魔的人是卡多?” “那个是你的朋友,她是被卡多附身了。” 难怪刚才御菲菲会说出那么些奇怪的话,向奇还以为她精神分裂了。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在你拿到法杖之前,他们应该就已经获救了吧。” “你怎么知道?” “他不是说了嘛,让坦桑城欠他个人情也不坏,一定是去救人了。” 向奇不明白为什么说救了御菲菲、邹来迟和大头几人,坦桑城就得欠卡多一份人情?还有刚才他口中所说的向美人是不是指自己?难道他跟坦桑城有什么关系? “不对!高晨生就是坦桑城的人,没理由自己害的人还要欠下人情让别人救。” “坦桑城又不是高晨生说了算,夏洛才是坦桑城的城主。” “夏洛?”向奇对这个名字似乎并不陌生,可就是想不起名字的主人长的什么样。 “不过貌似你们跟坦桑城也有关系呢,卡多说的向美人指的是你吧?难怪你会被送来这里,说不定你也是坦桑城挑选出来的斗奴?不,比起斗奴,你看起来更适合做顶级的活玩具。” “什么意思?”事关自己的身世,向奇岂会轻易放过这些信息。 “我之前有说过的,坦桑城是培养和训练各类人才的地方,佣兵、斗奴,当然也有些专供权贵赏玩的高级玩具,你很可能是他们的所有物。” “如果我是坦桑城的所有物,又怎会像条野狗被丢弃在这种地方自生自灭?”向奇话虽如此,但想到高晨生屡屡无缘无故地找茬,还有魔力石记忆的画面里看他的那道充满哀伤的目光,又不禁起了疑。 “怎么可能让你自生自灭。幻域里有许多各族的权贵出入,这些贵族都有可能成为坦桑城的顾客,而你又这么耀眼,把你送过来就相当于展示商品,轻易就能被人看上。我算是比较幸运的,在你刚到幻域的那几天就被我发现了,不过在你被拍卖的那几天我估计还会有很多人跟我抢。” 这什么世道?把人当商品贩卖!而且坦桑城有什么资格贩卖他! “我不是商品,你们谁也别想买卖我!” “别激动,这只是千百种可能性当中的一种。我之所以会这么想,还不是因为晨生那家伙邀你在通关赛对决,你看啊,你们都是人类,而且又都是美少年,很难不让人想到是两件商品在做比较。不过你要是坦桑城的商品就容易多了,只要花钱就能到手,不然还得想法子攻心,老实说,这方面我不太擅长……” “行了行了,别净扯些废话。”莱克开始说的还有条有理,到后来就乱七八糟不知胡扯些什么了,向奇直接打断,然后话锋一转质问道:“你有没有像这个幻域的主人一样跟坦桑城的人狼狈为奸暗地里勾结做些无耻的勾当?”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嘛。”莱克没好气地笑道:“我算是坦桑城的常客,不过做的都是正当交易,从他们那边送来的人综合素质都很高,我用得也很称心。” “也就是说有你这帮混蛋支持,那些王八蛋贩卖人口才那么肆无忌惮。” “小奇,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人类的规则和法例在这里行不通,如果觉得痛苦,就迫使自己变强吧。坦白讲,我对你今天的表现有些失望,毕竟借你的装备可以说是顶级的了,可你却不会善加利用,换做是高晨生的话……” 向奇不等莱克把话说完就冷然呛声道:“我让你抱有期待了吗?我表现得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说过没有人有资格把我当商品买卖,既然你那么看好高晨生,你买他就好了。” 莱克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不过说话的口吻却比平时生硬刻板,“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这里不是你所熟悉的温室,在这里没有企图心是很危险的,你的善良只会令你变得优柔寡断,无法对敌人痛下杀手。刚才你跟晨生的队友交手时也这种心态,可他们对你就不不见得客气。” “他们后来也没怎么为难我,当时所有围观的人不都有目共睹的吗?” “那几个人向来出手狠辣,却唯独对你客气,你应该知道原因”莱克顿了顿,突然劈手扯过向奇的衣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态度问道:“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这张漂亮的脸蛋来获取对手的仁慈么?与其这样,不如乖乖当个宠物一辈子让人拴在床榻上赏玩。” “你闭嘴!” 向奇暴怒之下一巴掌扇了过去,莱克的脸上顿时浮起一片红色的枫叶印子。本来这一时未能克制的冲动令少年心生愧疚,可看莱克轻咬着牙转过脸,表情狂放不羁,眼神鄙夷地斜睨着他时,那一点点愧疚立马又变成烦躁和愤怒,拍掉揪住他胸口衣襟的手怒吼:“不要把你的观念强加于我,我没觉得善良有什么不对,如果让我像头野兽一样随便杀人,我宁愿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类死去。”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亲人的感受,朋友的感受,恋人的感受,哦,叫小芽是吧?你有没有替他们考虑过?如果你死了,他们会怎么样?虽然这种结果对我的一切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莱克指指自己的心口说:“我的这里会痛。” 向奇瞪圆了眼,震惊地望着莱克的脸,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活过了很多年,也经历过很多次生离死别,可唯独你的死会令我难以释怀,拜托你,好好珍惜自己,即便再自私再卑鄙,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不知为什么,向奇脑际忽然回响着小芽的声音:“小奇,答应我,你一定、一定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我们身在何处,不管我们的身边有谁的陪伴,只要知道你好好的、开开心心的,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还有,我爱你。” 不记得这话是在什么时候说的,也不记得她当时说这话的情景,但这诀别的话语让他悲痛不已,刹那间,脸上划下两行清泪。 惊觉自己失态,向奇胡乱抹了下脸,故作镇定道:“什么话,说得我快死了似的。” 猝不及防间,向奇被莱克突然的拥抱吓得浑身一僵,双手无所适从地停滞在半空。 “我是认真的。” 莱克在耳边的低语震动着向奇的鼓膜,心间似乎有一股暖意如涟漪般慢慢扩散,“谢谢你们。” 他不知所措停滞在半空的双手轻轻搭上对方的背。 莱克察觉之后,欣喜地将少年抱得更紧,并肆意地揉着他的后脑。 三头犬 莱克恬不知耻和得寸进尺的行径简直令人发指,向奇忍无可忍之下将某人推开。 “喂,差不多行了,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莱克如蔫掉的花朵萎靡不振,拉着有气无力的长音道:“这短暂的瞬间远远不够啊……我想抱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你可以去死了,在死亡里找到永恒。” “你这家伙是喝敌敌畏长大的吗?嘴巴怎么这么毒?”莱克注视着别过脸的少年,话锋一转问道:“刚才你哭了吧?是被我感动了还是……想起了什么?还有啊,刚才说谢谢你们,这个你们里面除了我还包括谁?” “你的问题太多了!”向奇拾起刚才放在一旁的兽头法杖和宝剑,将后者往莱克手里一塞,说道:“去找卡多要人吧,即使那三人被带离这里,可是没有法杖的话还是无法解毒的吧?” 既然向奇不愿回答,莱克也不便勉强,于是顺着对方的话道:“他可能把人带回塔楼了。我们也回塔楼,不过你得在我房间等着,带着你去找人不太方便,你也不想被取笑什么找人出头之类的吧?”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没用。 向奇倒是不在乎会被人怎么笑话,况且明明是他的朋友,让个不相干的人去搭救,自己却躲在一边什么也不做,似乎有点说不过去,总觉得就这么接受对方的好意心里会愧疚,一种难以名状的无助感在啃噬少年内心的不安。可平心而论,他去了纯粹是给人添麻烦。 两人过了幽冥城的传送门,莱克便直接用越行魔法带着向奇来到他在塔楼的房间。 尽管在两人初遇时,莱克就说过有需要可以到塔楼这边来找他,可时至今日向奇还是头一遭到来。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宫殿的某一隅。 幽蓝色的雕纹青砖以及粗壮的大圆柱子几乎高达三丈,房间天花板的正中央悬挂着硕大的明珠,浅青色流光在圆球体内不停地回转,室内摆放了不少棵灯树,细密的树叶发散出浅青色幽光,高大的石柱上也盘缠着莹莹发亮的藤蔓植物。 房间的主人似乎不太喜欢强光。用光线柔和的明珠和奇异植物照明也就算了,厚重的黑色窗帘将落地窗遮挡得严严实实,外边的光线一丝都透不进来。室内的摆设几乎都是暗沉的色调,那一张铺垫着黑色床单的床宽大得让人心惊肉跳,仿佛有野兽天天在上面作恶。 向奇突然想到莱克刚才在伏龙山洞里说的那番话“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这张漂亮的脸蛋来获取对手的仁慈?与其这样,不如乖乖当个宠物一辈子让人拴在床榻上赏玩。” 把人拴在床榻上当宠物赏玩……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是不是也意味着能做出这种事? 凭这个人的身份、地位、力量、财富,以及身材相貌,要拴几个都没问题。 从踏进这个房间,向奇就开始后悔了,隐隐感觉到莱克是一个危险的男人。 “你是见不得光吗?” 向奇虚张声势地把所有的窗帘都拉开,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在他身上发散出一层淡淡的却又令人神迷目眩的柔和光晕。 莱克看着窗边的少年,不禁双眼发直,神情恍惚。 “喂!”向奇火了,瞪着发呆的某人责问道:“看什么看?你还记不记得来这里要干什么?” 少年心想:这身衣服是祸害,绝对要换掉! “啊!哦……嗯。”莱克这才回神,“找人。” “还不快去!”之前麻烦他人所产生的愧疚和不安全都转化成恼怒,发号施令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莱克笑眯眯地往上指了指道:“卡多的房间在最顶层,我这就上去找他。” “那法杖你带上?” “不用了,我直接把那三人带下来。”莱克走到门边,开门时忽然想到什么,偏过头浅笑着说道:“比起不安,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更适合你,因为你有这个资格。我很快回来,等我。” 什么意思?几个意思? 向奇感觉那大以巴狼的意图越来越明显,这个房间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莱克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连结了自己在人界的房间。回到自己卧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换掉那身花俏的长袍,并剪掉了瞬间长长的头发。虽然他在与高晨生的队友交手时听说自己的眼瞳和发色都变成了暗紫色,不过现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两者的颜色却已恢复如常。 向奇并没忘记希瑞的事。他把从那恶魔伤口上取来腐肉和dna采样让人送去药物研究实验室,不管能否研制出有效的医疗药物都需在三天内给个答复。 再来是让人带个智能表回来,这东西毕竟是自己公司的产品,要多少有多少。为了方便联络,前些天他才给队友三人各送一个,而这次是为莱克准备的。莱克在他身上偷偷放了可追踪的气息,随时随地都能找到他,公平起见,他决定让莱克也带上智能表,好让自己需要时也可以随时联系上对方。 不过向奇忘了莱克的德性,拿到那东西的第一时间竟是先研究起拍照功能,然后肆无忌惮地对着他各种拍,甚至还要他用诱人的声线呼唤他的名字,以此设为来电铃声以及闹钟铃声。当然,像向少这样淡漠的人,怎可能一一配合,即便是后来莱克频频发来的无聊短信,十条也不见得他回一条。 这些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向奇换下莱克借他的装备之后,顿觉浑身虚弱无力,而背上的旧伤和胸前心电感应到的小芽的伤也令他疼痛难支,于是在莱克回来之前,他先让人叫来了家庭医生给他注射止痛剂和营养液。 在输液期间,左右无事,便开始把玩起那失而复得的兽头法杖。 他记得这支法杖在作战状态时,顶端并排的三个兽头的眼眶里会冒出幽蓝的焰火,攻击时嘴里会吐出毒烟和毒液。只是这货之前非常聒噪,啰里八嗦地废话特别多,可自从被高晨生施放了言灵咒之后,就没再见它吱声。 向奇摆弄着变成普通木棍的法杖,想到高晨生曾经唤它“刻耳柏洛斯二世”。如果没记错,那是西方异教神话里一只地狱守门犬的名字,既然在名字后面加上“二世”,就意味着这法杖是那怪物的孩子?可是一只三头犬怎会生出一根木头?这未免也太荒诞了。 他依照高晨生当时的架势,双手托着法杖横于面前,闭上双眼将法杖贴上额头,摈除杂念,心神归一,继而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陌生的空间。空间里没有天地也没有四周之分,仅仅是无边无际的漆黑一片。 黑暗中的某处,有一堆硕大的白色毛团。 向奇仔细打量那毛团,发现那是一只长着三个脑袋的巨型犬。 原来这货才是栖息在法杖里的那个聒噪的正主。 此时,三头犬正趴伏在地上,像一坨大粽子被金色的锁链捆绑得动弹不得,见到向奇有气无力道:“你这个病秧子怎么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本大爷今天有多惨?被那帮龟孙子一个一个轮流使唤,都累成狗了。还不快点过来给大爷松绑!” 这是求人的态度? 或许出现在这个空间的只是神识,向奇的手背上并没有连着输液管,所以可以自由行动,但他自幼也是使唤人惯了的,岂会乖乖听从他人差遣? “既然你之前就已答应要跟我们走,为什么还听从别人的命令毒害我的同伴?” 虽然大白狗看上去精神萎靡,说话却毫不客气,“那能怪我吗?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蠢,你要是稍微有那么点能耐你的同伴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我也不会被那个臭小子五花大绑捆在这里。你不知道,那个金毛有多恐怖,在意念空间里都把灵力具现成锁链,而且他的精神魔法差点没把老子折磨崩溃,要是不听他的,老子就算没死,现在也可能变成一条疯狗了。” 灵力具现而成的锁链? 向奇试着用意念控制自己的灵力导向三头犬,于是在那堆雪白的茸毛上渐渐地显现出细小的淡紫色锁链。 三头狗立马来了精神,破口大骂:“臭小子,你这时什么意思?老子是叫你解开金毛的锁链,你干嘛又拿自己的灵力捆我?虽然老子听从那金毛小子的命令把你的三个同伴毒翻,不过不是没多久就马上帮他们抽走全部的毒素了吗?就算你不懂得感恩戴德,至少功过已经亮亮相抵了啊。” “你已经帮那三人解毒了?他们都安然无事了?” “是啦是啦。真是的,不然我怎么说那群孙子轮番奴役我,累死老子了。” “让你解毒的人是卡多吗?” “诶?那个半天使半恶魔的怪物是卡多?难怪……就说嘛,那个魔女看起来也没那么厉害。” 获悉同伴脱离险境后,向奇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心想自己或许可以借这次机会作为交易打探一点关于高晨生的情报,毕竟他是知道这只大狗有窥探他人隐私的能力。 女神是男人 向奇不语,只默默地撤去灵力,刚才具现出的淡紫色锁链便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别玩了,快给老子松绑!” 向奇走了过去,拽起几乎镶嵌进大白狗皮肉里的金色锁链,不禁有些困惑,低头寻思着:既然高晨生的灵力是金色的,也就说明他的魔法属性是阳系魔法,但他似乎也很擅长属于精神类的阴系魔法。而灵力为紫色的自己,魔法属性则为阴系,虽然之前有试着施放过火系和气系魔法,但相对而言自己可能更适合使用阴系魔法。 “臭小子,发什么呆,动作快点啊。” 三头狗等得不耐烦了,再三催促,可向奇偏偏就不慌不忙地研究了一番锁链,然后慢慢从大狗身边退开,走到大狗的正对面说道:“你在跟高晨生交手时应该就知道他资质不错吧?为什么执意要跟一个素昧平生很有可能都没机会相遇的人?” 大狗不耐烦地咂嘴道:“我不是说了嘛,那丫头的特殊技能跟我比较搭,而且比起雄性,本大爷更喜欢跟雌性在一起。” “那么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呢?” 大白狗愣了愣,似乎不愿如实相告,却也不擅掩饰,假意清了清嗓子才说:“都说了,本大爷不喜欢跟雄性在一起。” 向奇紧盯着大狗的举动冷冷道:“我想尽可能地了解那个人的信息,如果你希望我帮你解开锁链,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结果这货不肯屈从,轻佻骄傲地哼了声道:“不解开就不解开,你有没有发现这锁链在慢慢变小,现在那个小子一定是受了重伤不能好好控制灵力,本大爷只需等到那锁链再缩小一点就可以自己挣脱了。” 高晨生受伤了? 向奇从他的队友那听说他好像独自前往曙光之城找宝物去了,莫非是因为这事受伤?不过既然由他的灵力具现而出的锁链还在,就说明他还没死。 明明是自己的敌人,却还担心个没完,若是被御菲菲知道,一定又会骂他咸吃萝卜淡操心,有空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吧。 “如果我把那根木棍烧掉,你就没有栖身之所了吧?” 这番威胁果然有效。 大白狗大骂“卑鄙”,然后不耐烦地“啧”一声屈服了,“我知道的也不多啦。那个人类虽然属性是阳系魔法,但是他其它六系的魔法技能几乎跟他的属性技能一样强。老是说,我还是非常愿意认他做主人的。” “那又为何舍近求远?” “因为他是个短命鬼,本大爷很感性的,不想跟了他几天产生了好感就换主人。” 短命? “你能预知未来?” “不能。”三个狗头六只眼都变成了死鱼眼,任命似的继续说道:“但就是知道。我还知道你也可能是个短命鬼,不过要是你能活下去的话,就得好好感谢你的这张脸了。” 向奇皱眉,难道自己在过去的一年半里真的被带到了坦桑城当活商品? “既然你可以入侵别人的记忆,那关于我的记忆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不是哦。我只能看到你自己知道的那部分,你不知道的我也没办法知道。” 这么说,关于他失忆的那部分也没辙了。 向奇又换了个问题:“那么你有没有从高晨生那了解到一些关于我的记忆?” “啊!对了,有有。”大白狗兴奋道:“你知道我从他记忆里看到了什么?那小子被你穿裙子的样子煞到了,眼睛发直,真是太有趣了。” 向奇还未及从惊愕中舒缓过来,大白狗的三个狗头都已笑得见牙不见眼,“来来来,给你看看当时的情景,小芽长大以后,一定也会像你一样美丽,我就是看中这一点,所以想让她做我的主人。” 在向奇前方的黑暗处出现了一方如电影屏幕的亮光,亮光逐渐汇聚成像。向奇看着银幕中的自己,陌生的感觉慢慢褪去,虽然还是想不起那个片段之前和之后的光景,但此时记忆中的画面竟不知不觉地与大白狗给他看的重叠。 当时的自己不知何故穿上了那身令人羞耻的女装,似乎为了显得娇小可人还特意屈膝行走,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冲着高晨生去的,至于原因——至今仍是个迷,而关于那个唆使怂恿或是强迫他这么做的人,他现在也想不起来。 高晨生正独自靠坐在花园的亭子里,捧着一卷发黄的羊皮卷轴埋头研究。 向奇径直朝对方走去,一肚子怨气,显然这么做并非出于自己本意。 高晨生察觉有人靠近,抬头看去的刹那全身都僵住了,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仿佛魂被勾走了一般,他手中的东西掉落地上也未察觉,直到向奇弯腰拾起滚到脚边的卷轴,高晨生方如大梦初醒。 向奇一语不发,澄澈而淡漠的双眼也一样直勾勾地瞪着对方,不明白那小子脸红个什么劲,因为该感到丢脸的是男扮女装的自己,同时心里疑惑着……这家伙该不会还没认出他来吧,虽然他们之前似乎曾斗得个你死我活。 “你……”高晨生来到他身前站定,凝视着对方的脸疑惑道:“我们见过的吧?应该见过……” 废话!何止见过?还大干过一场,不会是换了装扮这货就认不出来了吧?什么眼神? 向奇记得当时的自己有这么腹诽,但表面上确实不露声色,因为一出声就露馅,他还没做好被取笑的心理准备。 向奇不语,低头看着卷轴上怪异的字符,不知那画的是什么玩意儿,可当手指触碰到字符时,便马上意识到这是一轴魔法卷,上面记载的是次元越行魔法,不禁有些吃惊,毕竟这种异常珍稀的顶级魔法,并不是随处可见的。 他感觉到一股神奇的力量从卷轴上传来,那股力量让任何持有它的人都能施放出来,但手指一离开,力量便如水上行舟了无痕迹。 “啊,想起来了。”高晨生忽然恍然大悟道:“我在梦里见过你。” 向奇顿觉浑身一阵恶寒,没想到这小子看着一本正经,泡妞的话却说得这么顺溜,可惜表错情了,要是知道眼前的妹子实际是个纯爷们,精神世界会不会瞬间崩塌? “你这个样子我只梦见过一次,我梦见的你像一位高贵的女神站在高山之巅,为山下出征的士兵唱诵圣歌,而你的歌声具现出的祈祷的金光,加持在每一个士兵身上。”高晨生目光温柔,笑容潋滟,语气柔和,“那个画面很神圣,所以我印象深刻。” 看来高晨生是把他误认成另一位女神了,他和那位女神的样貌真有那么像么?而那个要他穿上女装来这儿的人是不是知道这一点? 女神该不会是这家伙的初恋吧? 向奇内心恶作剧地冲高晨生笑了笑,鼓励对方接着说。 而高晨生看着那难得一见的笑脸不禁失了神,目光变得有些远,自顾自地继续道:“其实大多时候我梦见的你都是还没长大的样子,跟小朋友打架的样子、捉毛毛虫吓唬女孩子的样子、烤蜻蜓烤蟋蟀就野果一起吃的样子,还有到处惹是生非之后被训时冲帕里斯撒娇的样子,真的很好玩。” 向奇听见帕里斯几个字不由得浑身一震,忘了掩饰自己偏中低磁性的少年嗓音,急切地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林小芽?” 虽然天下同名的人多的是,可对方所描述的女孩却像极了自己的女友林小芽,而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却时时梦见自己喜欢的人,向奇心里当然会吃味。 “你的声音……” 高晨生愣了愣,很意外这么漂亮的女孩竟有着男孩的声线,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境里把她的声音美化了。 “是不是?”向奇上前逼近一步,却不料踩到裙摆,一脑袋往高晨生身上撞,猝不及防地两人同时倒地。 高晨生自然而然地拥住倒在自己身上的人,关切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摔着哪里?” “装什么绅士。”向奇甩开高晨生双臂站了起身,冷笑这问道:“你该不会是到现在都还没发现我是男人吧?” “早就知道了。”高晨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被恶搞,极力掩饰着恼羞成怒仪态,从地上起来,拂去衣服上的草末反唇相讥道:“只不过既然你喜欢被当作淑女,那我就配合你用对待淑女的方式对待你了。” “恐怕不是吧?说什么女神在高山之巅唱诵圣歌,是男是女都还没搞清楚,就迷得七荤八素的还好意思装酷。” 高晨生面色铁青,刚才的风度荡然无存,出言句句针锋相对:“穿女装搭讪男人是你的嗜好?” 向奇知道对方故意激自己,但还是不免着了道。“明知是男人你还一脸陶醉,难道你好那口?” “谁陶醉了?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还敢往这么窄的衣服里挤,真当自己是仙女啊?变态!” 确实,不屈膝的话,这裙子就显短了,再说正常的男生也不会穿这种东西。 我要吃肉 向奇被骂变态也是无话可说,但看着高晨生跟煮熟的虾子一样红的脸,反倒噗嗤笑了,不管怎么说,该觉得不好意思的是自己才对。 金发少年被笑得更加炸毛了,怒吼:“笑毛笑!” 向奇打开智能表上的虚拟屏幕,翻出林小芽的几张照片问道:“你梦见的那个跟帕里斯撒娇的女孩是不是长这样子?” 高晨生看了看照片,不禁惊奇道:“是她!你为什么会有她的照片?”话音刚落,旋即恍然大悟道:“啊,原来你就是她那双胞胎哥哥啊?难怪那么像。” “谁是哥了,我是她男朋友。”显然那个时候他还不知自己跟林小芽的真实关系。 “男朋友?”高晨生惊诧地半张着嘴,半晌道:“奉劝你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趁着还没深陷进去的时候分手。” “你胡说八道什么,倒是你为什么会再三梦见别人女朋友?这点你是不是该交代清楚?”向奇关掉虚拟屏幕,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问道。 “我怎么知道,自然而然就梦见了我有什么办法。” 向奇对这个解释很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那你梦见她唱歌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还能梦见未来的事?” “我本来也以为是,不过……”高晨生瞅了眼向奇的脸道:“有可能是我搞错了,说不定在山巅唱歌的人是你这个人妖。” 被人又是变态又是人妖地骂,向奇忍不住火大,可还没发作又听高晨生苦口婆心劝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你跟那个人是不能恋爱的关系,不信你可以去测一下两个人的dna。” 高晨生说完转身要走,被向奇大喝“站住!”于是偏过头等着下文。 “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天底下最吓人的事莫过于有情人终成失散多年的亲兄妹,这种玩笑他开不起。 “就不告诉你。” 高晨生故作神秘地笑着走了。 原来他早在自己从人界失踪以前就认识了高晨生,也直到现在看了高晨生的这段记忆,才明白自己当时何为要做小芽的dna检测,也因此才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妹妹。而由此推断出,除了自己,向氏的核心人物以及贝利尔家族所有人的记忆在很早以前都被动过手脚。虽然不知这么做的目的,但是背后却牵扯到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关系网,坦桑城的势力、精灵族的势力甚至连魔族的势力都牵涉其中。 空间里显示记忆图像的那一方亮光已经消失,大白狗见向奇低头沉思,许久都不见动静,便叫道:“喂,醒醒,病秧子,病秧子?” 向奇这才回过神,抬头注视大狗。 “这回你该满意了?可以给我松绑不?” “还有其它信息吗?” 向奇仍不满意,毕竟刚才所见的那段记忆,并不能证明自己和高晨生同是坦桑城培养的活玩具,至少让他了解到更多一些情况也好,至少让自己知道他究竟欠了高晨生什么,又或是刚才的记忆片段里他身穿女装出现在对方面前的目的是什么?若非出自本意,又有何人在背后指使? “喂,大爷我做狗也是有底线的哈,要是老子口风不紧的话,这几百年也是活不下来的啦。” 既然它不肯说,向奇也不好强人所难,再说这法杖将来好歹也是小芽的武器,还是不要激怒它了。 向奇再次勾起大狗身上的锁链,可即便如大白狗所说锁链变小了,他还是无法将之扯断,况且这里是意念的空间,根本就没法带工具进来。 向奇铆足全力拉扯着,锁链却纹丝不动,于是无奈问道:“你自己不可以咬开吗?” 三头狗以为向奇不愿给它松绑,当即把自己的底线又降了降,自暴自弃道:“好啦,本大爷再给你透露点猛料。看完后你小子可得给我好好干活儿!” “不……我是说真的……” “可恶!要是被那些家伙杀掉的话,本大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向奇未及解释,就见黑暗处又出现了记忆之光,当灵力汇聚成像之际,向奇的一口老血差点就喷了出来。 画面的冲击性太猛——他看到了沉睡中的自己正被一只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的手轻抚着脸颊,映入画面中的还有一缕垂落在枕边的金色长发。毋庸置疑那是高晨生的,因为这记忆是属于高晨生一个人的,所以画面以他的视角呈现。 “别给我轻易放弃啊你这混蛋!你的命是我给的,你得给我好好活着,不要浪费我的生命力,快点醒来。” “那个人已经答应了,以后都不会再伤害你,也不会继续把你关在这里,醒醒啊,你很快就自由了。” 向奇这才看清画面里的自己双颊消瘦,面色苍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凭高晨生怎么呼唤都没有醒来。 高晨生伏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道:“告诉你个秘密,她没死……因为我又梦见她了,被精灵拥戴为女王,她带上精灵王冠的样子,真的好美。” 或许当时的他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意识,在听完高晨生的话以后,有两道清泪从眼角流出。 高晨生伸出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泪珠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回头望去,一袭出尘的白衣和银发的男人映入眼中。 向奇看清那张脸的刹那,惊诧地瞪圆了眼,画面中出现的男人正是上次在伏龙山谷救过他一次的银发男子! “那个人就是坦桑城的城主?” “啊!”大白狗似乎意识到什么,慌乱地灭去亮光,三个狗头既紧张地看向向奇,旋即装傻似的说道:“什么?你看见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没看到。” “叫夏洛对吧?”向奇直视着狗头冷静地问道。 看是隐瞒不掉,大狗头趴到地上自暴自弃地说道:“是啦是啦,那个家伙超恐怖的说,你这个病秧子可别出卖我哦,要是被他知道你是从我这儿了解到这些,一定会捏碎我的元神的。” “嗯。” 向奇再次回想刚才的情形,试图将所得的信息梳理出清晰的脉络—— 高晨生说的那个带上精灵王冠的女王十有八九是指林小芽,也只有她的生死才能让自己这么在意,在那之前他很可能是得知小芽的死讯才放弃生存的意志,这也很可能是昏迷中的自己在听到她没死的消息便恢复意识的原因。 此外,可以肯定的,就是自己多亏了高晨生才得以活下来,所以他欠高晨生的东西是命。 还有一点,从高晨生的话语来推断,他曾经被关在某个地方没有自由,难道他被丢到卡多的幻域是高晨生的主意?而之前那个囚禁他的人又是谁?坦桑城的城主? 向奇算是明白了,银发男子出手相救的那次并非巧遇,而是必然,因为他是坦桑城的所有物,在找到买家之前要先保护好。 大白狗见向奇心不在焉地扯着锁链,不由大怒,怒斥道:“蠢材!这锁链是用灵力做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用蛮力除去?你专心点啊,用灵力,用灵力解开!” 向奇以意念催动灵力融入锁链中,没想到自己的灵力与高晨生的竟能轻易地相容,紫色灵力具现出的锁链在金色锁链之间慢慢延伸,束缚在大狗毛皮上的力度越来越松动,没费多少工夫,三头犬便从紫金相间的锁链中脱身出来。 “哈哈,终于出来啦!” 三头狗语毕,向奇立马被弹出了法杖的意识空间,并发现自己仍保持着额头贴着法杖的姿势,而悬挂在吊杆上的输液瓶里,药水的容量似乎跟之前没多大变化,没想到在那个空间里却过了那么久在外边却只是眨眼的工夫。 看来两个空间属于不同的时空。 这时,法杖的兽头眼眶里突然冒出一股清气,清气最终凝结成三头狗的形状并慢慢缩小到普通大狗的体型,并最终显现出实体。 “嗯?这里是哪里?怎么有浓浓的人味?” 废话,这里是向奇在人类的房间,当然会有人味。只是他没料到这怪物还能以这种形态出来,要是一会儿让进来换药水的管家或者帮佣看见,还不得直接把人吓死? “你给我回法杖里去,你这个样子会吓到我家的人。” “不要。”三头狗直接就拒绝了,然后随意地在向奇的房间里转了一圈,东看看西瞧瞧,“对哦,你好像是大户人家的儿子,有的是钱。去,让下人带几个奴隶过来给我吃。” “我家没有奴隶,还有,你不许吃人。” “那你要我吃什么?” 现在这货暂时要跟着他,那么就得由他来管饭了。向奇想到这货之前在山洞里与尸体相伴,估计它一直都以死尸为食,不由得头大。 “狗是杂食性动物,给什么你就吃什么。” 如果肯吃狗粮的话会比较省事。 “本大爷要吃肉!” “牛肉怎样?” “嗯,还行。” “生的熟的?”既然这货连腐尸都吃,估计对食物也没什么讲究,但他还是循例问了。 “都可以,不过我比较喜欢味道,所以最好是找个厨艺好的做给我吃。” “食量多大?” 普通的成年老虎每天得吃下几十公斤的肉,但他没养过妖怪,这点不好拿捏。 “越多越好。本大爷饿了很久了,又被抓去害人救人什么的,就快饿死了,你快点叫人把食物送来呀。” “现在不行,你不能在我的房间里进食。” “啊?那我要在那里吃饭?你这病秧子哪来这么多规矩?”三头狗转回到向奇床边,伸出爪子在输液管上轻轻勾了勾,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如果你希望我每天都给你食物,就要好好听我的话。现在马上回到法杖里,不然我就不养你。” 看来这威胁管用,三头狗啧了一声道:“回去就回去,但是你不要让本大爷等太久哦,我没什么耐性的。” 三头狗说完又化作一团清气钻进法杖中。 共生咒 莱克回到自己房间看到伫立在落地窗前的向奇,第一反应是痛心疾首地大叫道:“你怎么把头发剪了?那么漂亮的长发你怎么招呼都不打就剪了。” 敢情剪个头发还要经过他的允许? “衣服也换了……”莱克像个任性的小孩,气鼓鼓地往沙发上一坐,问道:“你就那么不愿让我看你盛装打扮的样子嘛?” 向奇没跟对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纠结,而是开门见山问道:“人呢?” “对啊,人呢?”莱克嘻嘻一笑,不紧不慢地扶手上支起手肘撑在头侧,另一手妩媚地拨了下垂至胸前的长发,促狭道:“你把衣服换上我就告诉你。” 向奇不语,背着光直勾勾地看着那货作妖。 “难道你不担心那三个伙伴的生死吗?特别是你那青梅竹马的朋友,天使的力量被遏制,单凭普通人类之躯是撑不了多久的。” “我知道他们已经脱离危险。倒是你,说话没什么可信度,说好把人带这来的,结果呢?”以向奇对这人的了解,坐地起价的恶行绝不能妥协,否则以后只会将对方惯得愈发得寸进尺。 “你已经知道了?”莱克瞥了眼随意摆放在一旁的法杖,旋即明白个中缘由,一改刚才耍无赖的死相,身子一歪倒在沙发扶手上,托着要死不活的声调汇报:“我找遍了整个幻域都没找到卡多,不过后来发现你那三个伙伴被藏身在幽冥城某处废墟下的地下室里,我进去看了看,他们已经没事了,不过还在呼呼大睡,于是就给他们留下点水和食物,就回来向你复命。现在满意了吧?” “谢谢你。” 莱克幽怨地斜眼看着向奇道:“只是口头道谢啊?就没有什么实际奖赏吗?” “瀑布边上几百万枚金币被当做垃圾随地摆放,还有什么奖赏是你看得上的?” “只要是你的东西,我都稀罕。” 莱克语毕,向奇一扬手给他丢了个东西过去,“那就把这个戴上。” “什么来着?”莱克接住一看,是智能手表,倒也没犹豫,只是一边戴一边嘀咕:“这东西只是方便你找我的吧?” “你不希望我找你吗?” “说什么傻话,你来找我我当然是求之不得,但是你可不可以别只是在有事的时候才找我?像跟你的家人那样每天跟我通一次电话?” “恕难从命。” 向奇开始怀疑给对方送智能表是不是错了。 “那就发短信好了,发信息给你你会回吧?”莱克仍不死心。 向奇随便敷衍了句“看情况”,拿起一旁的法杖准备走人。莱克见状立马起身阔步来到少年身前挡住了道路。 “慢着,你这是要干嘛?” “呆在这也没事,我回去了。” “有事。不许走!”莱克从向奇手中抢过法杖随手丢进床底下,继而霸道地说:“哪有你这样的,用人的时候就装乖巧,用完了就丢,你这样做人会没朋友的。” “有什么事?”向奇往后退开半步。 莱克晃了晃手腕道:“这个!人类的东西我不知道怎么用,你总得先教教我吧?”说着手臂毫不客气地招呼上向奇肩膀,勾着他到沙发上坐下。 其实这不过是某人随口扯的谎,之前在向奇昏迷期间就已将他手腕上的脱下来琢磨个透了。 “教就教,不要动手动脚的。”向奇甩开肩膀上的长手臂,然后用自己的智能表做讲解示范,“这东西有电子说明书,你只要打开这个界面就能找到。” “胸口还痛吗?” 莱克根本就没看向奇的操作,而是无所顾忌地欣赏少年绝美的侧颜。 “刚才打过止痛针,已经没事了。” 向奇立马会意过来,这种简单的操作对于莱克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对方不过是希望自己再陪陪他。 “你身上有药味,虽然不是很重,但还是能闻出来。你一直有在吃药?” “嗯。” 莱克的手掌突然绕到向奇身后,轻轻覆在他背上,“是上次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吗?” 背后传来某人掌心灼热的触感,向奇不由得背脊一僵,随即默默地格开对方的手臂。 “让我看看伤口,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向奇没反应,但注视着对方的双眼充满了不信任。 莱克哑然失笑,“你不用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我不缺解决私欲的床伴,这点你可以放心,你不点头,我绝对不会对你乱来的。再说,我们单独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向奇心思被看穿,脸上有些挂不住,对方那话倒显得他以小人心度君子腹了。 “反正你也治不好,看了又能怎样?” “起初我以为是卡多火鞭的魔力太强,可是过了这么久,而你身上别处还会莫名其妙的痛,所以我怀疑是其它原因,比如附了什么伤害魔法,或是慢性毒药。但不管怎么说,还得看过了才能下定论。” 其实让对方看看也没什么,再说之前在他那间石屋里养伤时该看的不该看的也都早被看了,现在在意这些未免矫情。 向奇低头解衣扣,不意抬起眼皮时撞上对方视线,仍觉不自在,于是干脆背过身去,毅然决然地脱下衬衣丢到一旁。 “已经结痂了,不过伤口好像因动作过大而反复开裂,你呀,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养伤?” 向奇感觉对方的指尖沿着伤口轻轻地从肩甲滑至侧腰,顿时乍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通关赛报名截止时间就快到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凑齐宝物。” “别说找宝物有危险,就算真的成功报名了,身负重伤与人对战,你是小看那些对手还是赶着去送命?” “那也没办法,总不能老死在这种地方。” “年轻人要沉住气。” 莱克手勾住向奇的肩将他扳转向自己,指腹请帖在对方胸口轻轻滑动,“是这里痛吗?” 向奇猛地抓住他的手,冷着脸道:“不要用对付女人的花招来对付我。” “菜鸟,一看就知道你没经验,爱抚女人不是这样的,要我教你吗?” “不必了。那种事我没兴趣。”向奇重重地放开对方的手,捞起衬衣一边穿上一边道:“看也看过了,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不陪你在这胡说八道了。” “胆小鬼。”莱克翘起二郎腿,手支在头侧,一边赏心悦目地看着少年穿衣的姿态,一边慵懒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身上应该被人下了共生魔咒,自身生命力流失,所以伤口才会恢复得这么慢,所以另一方受伤时,你可以感觉到对方的痛感。” 感觉到对方的痛感。 这难道不是心电感应? 向奇最先想到的是跟自己是双胞胎兄妹关系的林小芽,因为他们以前不止一次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疼痛。 但很快他又想到另一个人,那就是高晨生。 当时两人在静默堂浴场大打出手时,每次痛击对方自己也感觉到痛,向奇当时还怀疑高晨生会“移花接木”之类的妖法,而上次在拍卖会上,他挨了卡多一鞭子的时候高晨生从二楼摔落也并非巧合。 此外,向奇还想起了刚才在三头狗意念空间里看到的高晨生的记忆,想到他对着昏迷的自己说的那番话—— “别给我轻易放弃啊你这混蛋!你的命是我给的,你得给我好好活着,不要浪费我的生命力,快点醒来。” 如此说来,他跟高晨生两人缔结了共生魔咒也不是不可能。 “是让两人同生共死的魔法吗?” “同生,但不共死。共生魔咒简单地讲就是与某个人缔结共享生命力和力量的魔法。缔结魔咒的人一般有两个,通常情况下生命力和力量的流向是双边的,但实际上两人之间却是主从关系,如果死亡无法避免,那么不管是那一个遇害,最终死去的一定是被魔咒设定为从属的那一个。” 向奇震惊地睁圆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跟高晨生之间竟是这样的关系,那么谁是主谁是从?他的手不知不觉地捂住胸口思忖:难道高晨生这里受伤了? 这种事不亲眼见证有怎会相信? “我……果然是坦桑城的商品吗?” 向奇虽然这么说,但又觉得不可能,凭高晨生的资质绝对是被归到顶级商品里,若是要保护商品,缔结共生魔咒时不可能让两个顶级商品绑在一起,而是应该分别跟另外两个不值钱的奴隶缔结才对。 “你想到什么了吗?” 向奇忽然抬头问道:“要怎么解除魔咒?” “如果是主的一方,直接把另一方杀死就可以了。但如果是从的一方,则要先重新缔结逆向共生魔法,然后再杀死对方。” 向奇愕然,血色从双颊迅速褪去。 难怪高晨生决意邀他通关赛对决,这次比赛他定是必死无疑了。 “你还好吧?”莱克突然握住他冰冷的手,安慰道:“不要怕,如果你真的是共生咒从属的那一个,我也不会让你死去的。只要找到那个与你缔结的人,该了逆向共生,然后再杀了他就好。” 向奇摇摇头,虽然不说话,可是他心里清楚,这跟杀人犯没什么区别。 不论是谁,他都不愿对方因自己而死。 作弄 从少年的手传来的,莱克觉得对方需要一点热的东西,于是问道:“要不要喝点热牛奶?” “给我被温水就好,谢谢。” 向奇喝着水,头脑慢慢的冷静下来。于自己而言,缔结了共生咒的两人即便不解除魔咒也没什么大碍,作为魔咒从属的一方只要护好主体和保住自身的性命,两人也可以活到寿归正寝。 但是高晨生可能就不这么想了,不管是主还是从,单单是与他人共享生命力和力量这一点就不乐意了,何况对方还是个时时拖后腿的弱者,直接解除魔咒还比较省事。再说,向奇的确还欠人家一条命,对方即便要收回也无可厚非。 向奇心里虽然这么想,可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生死岂是那么容易看得开的?亲情和爱情的牵绊都让他割舍不下,有了依恋才有了活着的执着。 “别跟个闷葫芦似的,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向我吐露呀,难道我不能成为你的依靠吗?” 莱克的手刚拨弄起向奇的头发就被无情地拍开了,“请不要说肉麻的话,听着恶心。” “你呀,一点都没有你这年龄该有的天真可爱,像个老头子一样无趣。” 向奇放下手中的水杯,起身来到窗前,望着下边熙熙攘攘的各个族类的生灵,开始认真考虑起自己有可能很短暂的人生。 如果自己时日不多的话,那么在他短暂的余生里最想做的是什么? 人生最后的时光,他想要跟林小芽一起度过,即使是以兄妹的身份也好,他只想要体验跟家人一起度过的幸福。 “你说我们通关赛报名所欠缺的宝物你都可以给我们凑?” 莱克神情一亮,应道:“是啊。你改变主意了吗?” “嗯,就如你说的,带伤参赛等于送死,所以我想趁这段时间好好养伤。” “这就对了嘛。”莱克也来到落地窗前,指尖描绘着少年映照在玻璃窗上的绝美轮廓,接着说道:“有时候,适当地接受别人的善意也没什么不好。” 向奇注视着某人在玻璃上细致的动作,慢慢微眯起双眼。 “你就那么喜欢这张脸么?” 坦白讲,莱克这人让人捉摸不透,虽然表面做得滴水不漏,可向奇内心对这位总有种难以名状的违和感,因为直觉上他应该是个深沉内敛的人,然而却有着轻浮的表象。 “当然了。这么漂亮的面孔看着赏心悦目,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世上长得好看的人多的是,为什么是我?” “你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啊,这种事要是有逻辑可讲就好了。”莱克注视着玻璃镜中少年疑惑的表情轻叹了一声道:“那么换我问你,芸芸众生之中,你为什么偏偏喜欢上那个叫小芽的女孩儿?” “你也窥视过我的记忆吗?”这里的怪物们窥探他人的隐私都视作理所应当的,这就是向奇讨厌这里的原因。 “根本就不用那么麻烦,你昏迷那会儿,小芽小芽地叫了几百次,还说什么好久没接吻了,都说得这么直白了,我能不知道吗?” 莱克不说的话,向奇都不知道自己对那个人都痴情到这个地步,那家伙明明就是个发育不良的黄毛丫头,又贪吃脾气又坏,即使上了高中还是一副小学生的身板,向奇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着了魔地被她吸引。 看向奇无言以对,莱克一副了然的口吻道:“看,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吧?” “情况不一样,两者没什么可比性。” “在我看来是一样的。这么多年来,不管是权力、财富还是女人,都不需怎么努力争取,自然而然地就到手了,像现在这么费尽心思讨好的,还是第一次,虽然大脑总是被占据,心绪也时不时被左右,可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就像饮鸩止渴,明知是毒却还要去碰……我还真是个糟糕的大人啊。” 莱克这番直白地吐露心声让向奇有些招架不住,头脑若不努力保持冷静,思路很可能就被对方牵着走。 “你那瀑流边上的小屋的另一半主人呢?你说过是为了寻他才来到这个幻域的吧?来到幻域的人类就那么几个,结果呢?你找到没有?” 貌似呼之欲出的答案里夹杂着不为人知的阴谋的味道,危险却又吸引人,向奇内心忐忑不安,害怕是某种程度不可控的恶劣结果,却又预感听来的不过是浅白轻浮的言词。 果不其然…… 莱克低头轻笑,不答反问:“你在意那个人吗?告诉我,你是在意的吧?”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向奇突然意识到这个人之所以难以看透,就是因为他惯于避重就轻,巧妙地将别人的注意导向安全的方向。 莱克出其不意地来到向奇身后,双手越过他身侧按在前方玻璃窗上。看着映照在玻璃窗上两人亲密的身影,向奇内心不由得有些慌乱,皱眉低吼:“让开,你不要太过分了。” “哈,这样就算过分了?想想你那时在我床上当着我的面不停地呼唤着别人的名字,那才过分吧?” 感觉到喷薄在耳郭上的温热的吐息,少年顿觉双颊发烫,如此猛烈的冲击,向奇的思路果然被带偏了。 “我很高兴,你愿意找我帮忙也就说明你心里开始愿意接受我了,所以我很高兴。” “不要随意下定论,我不过是想利用一些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来达成目的。”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把你带到我私密的空间来,我的心意你了解了吧?” 向奇头脑空白,此前理清的思路好像被打乱了,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到底是什么?他在怀疑对方什么?这些都已在空白的头脑里溶解,所有的意识似乎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身后两人近得几乎就要触碰到的距离。 “小奇,你连耳朵都红了,太有趣了。”莱克掩嘴窃笑着,见作弄人也作弄得差不多了,便自动自觉地从向奇身后退开,“谁叫你老是摆着一副扑克脸,忍不住就想欺负一下你。” “杀了你!”向奇咬着牙,两道犀利的视线迸射出杀人的凶光。 “开个小玩笑,你就别生气了。肚子饿不饿?为了表示歉意,我请你去吃饭。” “吃饭就免了。”向奇压下怒火冷冷道:“把法杖还我,我要回去了。” “法杖?我又没拿你的。”莱克朝床的方向指了指,“不是在那下面吗?” “少给我装无辜,是谁丢的啊?给我捡出来!” 莱克无聊的手指勾垂在胸前的头发一圈一圈地绕着,促狭道:“也行,不过你要答应我穿上我送的那件长袍。” 算了,还是自己捡吧。 与其再穿上那身不男不女的衣服,还不如死了算了。 向奇走到床边,刚伏下身往里钻,屁股上就被人踹了一脚,好不容易够着法杖,匍匐地往外爬时,蹲在外边候着的家伙马上像抚摸狗头一般摸着他的,还嬉皮笑脸地说道:“好乖好乖,东西给我,这次再扔得远点,你也要好好捡回来哦。” “你是不是活得太久想死了?”向奇紧咬着牙,就差把门牙呲出来了, “讨厌,人家今年才十八,跟小哥哥你差不多大。” 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么用软妹子的腔调说话不知有多恐怖,死人听了都能从棺材里蹦起来。 这时候如果越理他就会越来劲,向奇瞪着死鱼眼一边从床下钻出了一边反复催眠自己: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对了,你们还差几件宝物来着?一件?两件?” “你给我准备一件就可以了。” 他们四个成员的小队现在已有了“邪神之眼”和兽头法杖,按理说还差两件宝物,可向奇觉得后天见到希瑞时,问他要回之前被抢走的抗魔披风应该不成问题,所以再问莱克借一件宝物就够了。 向奇突然想到什么,马上瞪着莱克恐吓道:“你要是再叫我穿那件长袍试试!” 莱克立马做了个投降的手势,随即往床沿一坐,道:“搞不懂你为什么那么抗拒穿那件衣服,白费了我之前的一番心血。” 他当然不懂。 向奇一向讨厌别人赞他漂亮、美丽之类的,在他觉得这跟说他是奶油小生或者娘娘腔差不多,主要就因为他那张脸比较中性,如果衣着配饰稍一花俏点的话,很可能会被误以为女人。 “那柄黑白双色的宝剑拿着还算趁手,就把剑借给我吧。” “不行。都说了那东西也不是我的。”莱克断然拒绝,抬头想了想道:“我倒是有另一件宝物也挺适合你的,不过不在这里。这样好了,反正我这几天也要回去一趟,到时候顺便带来就好,我会赶在最后一天交到你手里。还有,有一点要先提醒你,那件宝物可能会擅自让你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你别被扰乱心神了,无视它就好。” “你要离开这里?” 不是说所有的生灵都要通完幻域里的所有关卡才能出去的吗?向奇想到上次在伏龙山谷的小老头,听说他就是强行穿出幻域的结界,结果浑身碎裂而死。 前尘旧事(一) “干嘛?舍不得我啊?想我的话就打我电话吧,发短信也行。” “为什么你可以随意出入幻域?你是什么人?跟这里的城主是什么关系?” “原来你是说这个啊,害我白高兴一场。”莱克蔫不拉几地倒下,闭上眼随性地说道:“我算是他们的大主顾吧,所以有自由出入幻域的权限。” “所以说你跟这里的主人和坦桑城之流狼狈为奸了?”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莱克翻了个身看向床边冷冷地俯视着他的少年,“那个追着你不惜使用力量让自己快速成长的真龙族小鬼跟我也是同样的身份哦,通关赛开始后,还会有许多各个族类的显贵到幻域来的,参观、押注、竞拍、雇佣或是找乐子。” 这个世界也很不公平啊! 向奇颓然转身,靠着床沿坐在地板上,心想着到时候自己在角斗场上累成狗,莱克则在贵宾台上看他丑就是了。 “卡多是什么人?” 大肆买卖奴隶,搜刮那么多钱财做什么用的?上次拍卖会上狮子大开口,从他这儿刮了几百万枚金币,虽然当时是莱克给的钱,但是后来就算莱克拒收,他也硬是把这笔巨款给还上了。 “魔族东边领地的一个部族首领,严格来讲,是那个东边部族的摄政王。”莱克好像会读心术般知道向奇在想什么,所以针对性地介绍道:“他们那儿主要是火山地形,地下水脉多为岩浆,环境酷热难耐,相当恶劣,几百年来,魔族各个势力之间为了抢夺水资源,连年征战,魔族的整体势力在内斗间消损。后来,东边领地原来的王塞尔伦不知何故突然消失了踪影,卡多作为塞尔伦的弟弟,不得已暂时代替他哥哥掌管魔族事宜,由于兵力有限,不得不转攻为守,但也因此抢夺不到水资源,所以他才这么疯狂敛财,为的是与外部高价换取水资源。” 这与人类国与国之间通过贸易的途径换取各自所需物资是同样的道理。 只不过听说魔族的子民生活在环境恶劣的岩浆地带,向奇对卡多的厌恶减了几分,连带着被作为间谍安插到他们身边的御菲菲在拍卖会时与卡多唱的双簧也不那么介意了,但该问的还是会问。 “御菲菲以恶魔之身复活是不是卡多的杰作?” “这可不好说。不过,既然卡多能轻易就附身到那女孩身上,我想那女孩身上一定有他的气息,若是分出一点生命力也不是不可能。” “恶魔不做善事的吧?” 想必是到六界各处物色资质优良的商品回来倒卖,但是即便注入自己生命力的商品之前在拍卖会上也没卖出很高的价格,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一般会有人为一件普通商品消耗自己的生命力吗?还是卡多生命力充沛,所以廉价贩卖? “当然了,卡多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不过舍得把自己的生命力分出去,看来是相当中意那女孩。听说这几年频频往人界跑,这边都没怎么管,很可能就是奔着那美人儿而去的。对了,那女孩真的是你在人界的未婚妻?那么说不定你跟卡多之前也打过交道了。没印象吗?” 一经提起,向奇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名叫千夜的少年。那个来路不明的人曾以保镖的身份寸步不离地跟着御菲菲,不但在向御两人的相亲会上见到,就连后来御菲菲转学到向奇的班上也跟了过来,以陪读的身份同他们待一起。 难道千夜就是卡多? 所以御菲菲才得以重生? 又或者说御家兄妹之死少不了这只恶魔在暗中搞鬼? 而在盯着御菲菲的同时也盯上了他和邹来迟? 向奇的怀疑不无道理,否则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三人被拐到幻域来? “话说你当时在拍卖会上把我们三人买下之后,我们在名义上是属于你的财物了吧?”向奇话还没说完,莱克见缝插针更正说“是所有物”,被少年直接无视,接着说:“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不用参加通关赛,通过你的关系就能直接离开幻域?” 莱克摇头,“不管是谁的人,除非是一开始就拿到通关令牌,否则就只能按照这里的规矩出去,而这里的规矩制定者是卡多。” 也就是说,能否出去全凭卡多一人说了算。 “没有通关令牌的商品竞拍下来也没有意义啊。” 莱克轻笑,挪到床边,对着少年靠在床沿的后背轻声道:“你忘了?我刚才说过……” 听见身后的声音挨得很近,向奇从地上站起,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 莱克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各族的权贵来这儿除了寻找可用之才外,更多的是来找乐子,所以就算是带不出去的,也可以作押注或玩赏用。很多人在这里都有固定的房间,玩具们也可长期放养在此处。” 说白了,这里是供人吃喝嫖赌的地方,是人渣的乐园,而莱克也是众多人渣种的一个。 见到少年鄙夷的神色,莱克脑门冒汗,无可奈何地苦笑,“你那是什么表情。” 向奇也不说,刚好这时有电话打来,看显示是发小的号码便走到一旁接通了。 倒也没什么急事,三人醒来之后,该吃吃该喝喝,接着斗了几把地主,仍不见向奇回来,这才打个电话过来询问。 莱克看情况似乎也不好继续留向奇,于是用次元越行魔法送他回到幽冥城他们栖息的仓库外边,临别时还指着自己刚拿到的智能表千叮咛万交代一定要每天都跟他联络。 话说在地下仓库的三人斗地主时各怀心事,一见向奇回来,都蹭的站起身来。 御菲菲表情严肃地说道:“人到齐了,那个……我有件事情要跟大家说。” “不!等一下!在那之前我有事要跟阿奇商量,你排我在后面。”御菲菲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邹来迟疾步走向还在门边的向奇,一边推开玻璃门一边对向奇说:“阿奇,我们到外边去谈吧。” 向奇知道发小心里想什么,也知道他有怎样的顾虑,既然要抢在御菲菲之前跟自己商量,无非是不想双方过早摊牌,邹来迟为了御菲菲,几乎放弃一切也要追到这儿来,如果御菲菲现在就说出自己跟卡多的关系,就等于判了邹来迟死刑,那么接下来他就再没有留在她身边的理由。 向奇知道御菲菲生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利用邹来迟,虽然这一点让他对这个女人有些反感,但是邹来迟在知情的情况下还一次次心甘情愿地自我牺牲,所以看在发小的份上,他还是愿意接纳这个人的。 此外,御菲菲也是他们小队里不可或缺的成员之一,少了她非但不能有效组成可以随意逗留在绝地城的战队,更加无法获得参赛资格。虽说卡多爱钱,或许他们可以以顾客的身份找他谈谈换取通关令牌的条件,但向奇也不想错过通关赛的报名,做两手准备总比把所有希望押在一个方案上来得好,更何况他还希望从高晨生那儿打听一些关于自己身世的情报。 向邹二人来到了楼顶天台。 向奇看着邹来迟席地而坐,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刁一支在嘴上点燃,向奇虽然不抽,但还是知道那烟跟御菲菲抽的是同一个牌子。 “如果不方便说可以不说,我相信你。”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方不方便或可不可说的,我也不想对你有所隐瞒,只是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所以还在组织语言。” 邹来迟从小在众人眼里就如太阳一样耀眼,聪明、漂亮、幽默,为人爽朗而又温和,双商极高,思维缜密,做事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天生具备凝聚力和向心力,不论到哪里都有无数的拥趸众星捧月般将他围拢在人群的中心,可完美只是表象,这位品学兼优的典范私下里也会吸烟喝酒,聚众斗殴,只有关系好的几个朋友才知道他的真面目,他比谁都会钻规则的空子,把坏事正当化的坏蛋。这样的人作为敌人会很棘手,但作为伙伴却让人安心。 向奇走到发小的上风处与其并肩而坐,望着远处黑压压的乌云安静地等待。 “接下来我要讲的故事是一个我如何从主角沦为配角的故事,这个故事要追溯到我和菲菲生而为人以前,很遥远很遥远的以前。” 邹来迟语气幽幽,却透着一股寂寞的味道。 这种孤独感,向奇深有体会,两人自幼容臭相投,所以才会将彼此视作知己。 “那个时候,我们还是云中城的未成形的天使的孩子,我的双亲和菲菲的双亲都是战死在与泰坦遗族的战争里,成了孤儿的我们小时候都吃了不少的苦,但是因为同病相怜,慢慢地我们便走到了一块儿,相互扶持相互依赖,一起被送进学校,一起学习各种魔法和技能……就这样,我们渐渐地成了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前尘旧事(二) 邹来迟说到这顿了一下,接着突然笑了。 “那家伙招灾惹祸的体质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惊人的蛮力也是,明明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面孔,却总是做些不讨喜的事,男孩子们见了她无不退避三舍,就连村里的狗都唯恐避之而不及。每次闯祸都得由我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她惹下的祸多不胜数,但是多亏了她有天赋异禀,所以即便是个问题孩子,也还不至于被放弃。我们两同时被天神选中,作为神的使者住进了云中城。神族是六界各族的主宰,作为神的使者,天使要奔赴六界各地传达神谕和代神祇出面处理各界的事务。随着时间推移,我们都从小天使成长了大天使,野丫头的性子也慢慢变沉稳了,特别是在我当上天使长以后,为了不给我添麻烦,我能感觉得出她在刻意地压抑自己的性子。漫长的岁月看似宁静安好,实则乏味无趣,我不想她闷坏,所以自从我继任天使长之职,便频频委派她些简单的任务,让她多到外边的世界走走看看。每次看到她接到任务时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天真的表情,我的心里也暖暖的……我以为那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可是……” 邹来迟烟抽得很凶,说话的工夫,脚边已满是烟头。 这家伙以前在学校里就有喷香水,为的是掩盖身上的烟味,所以除了几个要好的朋友,没人察觉出这位大牌私立学园品学兼优的学生会长是个烟枪。然而大多时候跟他混一起被熏了一身烟味的向奇就屡遭怀疑了,还好学校是他们向氏的私人产业,班主教导倒也没敢拿他怎样。 邹来迟重新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一番后接着说:“后来,我无意中发现她即使没有任务也会私自溜出云中城。她的性子我是了解的,尽管长大后安静了许多,但终归还是坐不住的,刚开始我以为她只是有点调皮,对她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被别人发现后,还利用职权帮她开脱。毕竟天使长的事务繁忙,我不能像不像以前那样时时陪在她身边,所以极尽所能帮她打掩护,况且我相信她的能力,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加上她现在也懂事了,不会出什么岔子,想着只要她开心就好,于是就这么放任不管。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发觉她身体开始变得虚弱,力量也大不如前,而且时常走神,跟我说话时目光闪躲,似乎在隐瞒着什么,我怀疑她频频外出不仅仅是因为贪玩,于是有一次偷偷地跟着她到一个无人岛上去看个究竟,结果发现她与一只恶魔在幽会,而那只恶魔正是地狱东边部族的魔王塞尔伦,这个人之前带兵偷袭蜥蜴人的城池,那时我得知消息,他们的队伍人数不多,便命菲菲到他们半道上阻截这小撮人马,可我没料到,那家伙竟被那只大恶魔给迷惑了……” “天使与恶魔是不可以长相厮守的,他们的体质对于双方来将就是毒药,在一起的时间越久销蚀彼此的生命就越多。虽然这些风险他们两人都很清楚,可就是不听劝……塞尔伦也就算了,他是死是活跟我无关,但是如果他们不悬崖勒马,菲菲也会跟着没命的。出于担心和嫉妒,我背着菲菲找到了大恶魔,就在我给对方最后一击之际,菲菲出现了,替恶魔挡下了我的魔法,后来他们一同坠落山崖,我在谷底找了很久,没能找到他们的尸首,从那以后也没能打探到他们的消息,但是我一直没放弃,皇天不负苦心人,二十五年前,听说卡多命人将两个灵魂带到人界。要知道,渡魂是冥界死神的工作,而非恶魔,所以这事必有蹊跷,而且卡多是塞尔伦的弟弟,直觉与菲菲有关,于是就赶过去看看情况,到了这时,我才得知他们的真身已毁,元神没了容器所以才需转世为人。我本打算阻止,但是看到塞尔伦的灵魂很微弱,恐怕是被我的诛神剑重伤之后维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当时心一软,就由着他进入人类的体内,但是菲菲的灵魂却被我抢了回来。” 接下来的事不说向奇也能猜到了,邹来迟拿着御菲菲的灵魂定是纠结了很久,一方面肯定是不愿成全自己的情敌,而另一方面又想到塞尔伦的灵魂即将消失,这可能是他们能在一起的最后一世,于是心生不忍,再者,御菲菲的灵魂也需要一具可以依附的身体,最终在不甘与不忍以及夹杂着想要继续守护青梅竹马的复杂心情下,舍弃自己的一切,陪着心爱的人一起渡魂去了。 “让他们同父异母生在御家,这个设定太腹黑了,不过确实是你的行事风格。” 邹来迟苦笑,“兄妹关系不也没能挡住吗?折磨他们的同时也在折磨我自己。这些你不都清楚吗?” “你这人爱犯贱怪得了谁。”向奇无情地吐槽,话锋一转道:“话说他们打从开始就知道天使跟恶魔不能相恋却仍要在一起,这种飞蛾扑火式的感情根本就没有外人插足的余地,你何不大方成全他们?” 邹来迟嘴角依旧挂着苦涩的笑,言语中却充斥着愤恨与不甘,“我们从小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 嫉妒可以让一个圣洁的天使堕为黑暗的恶魔! “那么多年的陪伴都敌不过别人短暂的相处……”向奇的话顿时令人气结,邹来迟干瞪眼却无言以对,毒舌男继续道:“你是真心喜欢她吗?你对周围的人不论男女都一副中央空调的暖男形象,想必以前做天使长时也差不多这样吧?围绕在身边的优秀男女多不胜数,以你的个性对谁都温柔以待,可真正在意的那一个你有好好把心意传达到吗?” 邹来迟哑口无言,半晌道:“那么多人当中,我待她最特别的,最在乎的只有她,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只想守护她一人,我想,这一点即便不明说,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的。” “懦夫!连心迹都不敢说出口,也难怪被人横刀夺爱。” 邹来迟神情怆然,扭过头注视着发小问道:“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输了?” “你爱她的话就放她自由,给她自己选择的权利。” 向奇没有正面回答,但是给出的答复却不言而喻了。 当头棒喝的冷酷言语使得邹来迟内心激剧动摇,却又极度挣扎着,狰狞地神情反问向奇:“那么你呢?换做是小芽你能做到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虽然你表面上疏远她,暗地里不也耍各种心机手段不让别的男人靠近,自己不要也不让别人靠近,你有嘴说我自己也反省反省啊。”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毒舌级别可谓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故事说到最后就变成互相挖苦,向奇觉得无甚意思,便强制转回话题,不耐烦道:“总之,你跟我废话了那么久,就是要我在那女流氓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也不让她把实情说破好让大家继续装傻继续相安无事对吧?” “一点就通,聪明人跟聪明人沟通就是省事。” 向奇站起身准备下楼,嘴里抱怨道:“学人抽什么烟,臭得要死,人家流氓你也跟着流氓,幼稚!” 邹来迟恼羞成怒,跟在对方身后直呛:“你有资格说我吗?也不想想自己,以前装酷不沾甜食的,转头被那贪吃丫头带歪之后变成什么样,现在兜里还不是老揣着几颗糖。谁才幼稚!” 两人针锋相对互踩痛脚,回到地下仓库时都黑着个脸。 御菲菲内心踌躇了许久的事情,好不容易痛下决心想把自己跟卡多的秘密向队友坦白,却偏偏赶上这个时候。所以她刚要开口,走在前面的向奇直接撂了俩字“闭嘴!” 御菲菲莫名其妙地瞅瞅向奇再瞅瞅后头的邹来迟,希望后者能给她说明一下状况,不料邹来迟也吃了枪药:“没错,你给我们闭嘴,什么也别说。” “为什么?”御菲菲愕然,不知这俩贵公子刚才因何起争执,竟如此蛮横霸道地剥夺她说话的权利。 “我们四人里,我是队长,他是副队长,大头是宠物,只有你是级别最低,是普通队员,所以我们的话你都得无条件服从。” “凭啥啊?娘炮们,一个病秧子一个娘们唧唧的,老娘拳头比你们硬多了,凭啥排最后啊?” 御菲菲大声抗议,但也为此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凭这两个人精的智商,这些天发生的事可能早已从中看出端倪。再者,要向同伴坦白就意味着自己要违逆卡多的意思,尽管不清楚卡多让她重生的目的,但是对于自己还能够活在这个世上她是心存感激的。 “凭啥?”邹来迟嘚瑟地指指自己的头,得意地道:“当然是凭脑子比你好使咯。” 嗜血精灵 于是,关于御菲菲的那点秘密,除了宠物大头,其它几个都心照不宣。御菲菲从卡多那儿带回的魔法卷也就无需像之前那样绞尽脑汁地想出些蹩脚理由来搪塞。 自从莱克答应借通关赛报名所需的宝物给他们,向奇等人就不再为寻找宝物之事而烦恼,便有了闲暇开始修习魔法。 四人中,当属向奇和邹来迟两人的悟性最高,魔法的习得也非常高效。 此外,向奇还有一个绝妙的学习技能,就是别人对他用过一次的魔法自己马上就能掌握,然后再照着莱克之前将魔法咒文用灵力传进他大脑的方式,把快速传授的技能传授给邹来迟,进而使整个团队的学习速度大大提升。 有了这么便捷的传授方法,让那两个只动手不动脑的御菲菲和大头章鱼乐不可支,受益于懒人学习法,这俩货的智商直接从零飙升到了二五零,什么都不做便坐享其成。 至于向奇此前答应希瑞的的事,其实三天时间根本就不够研制出有效药物,但他还是如约到塔楼广场与对方见面,把该解释的解释了,甚至还把人带回自己家中,请科研专家亲自做检查,还提供了些暂时抑制恶化和止痛的药物。 希瑞看出向奇的诚意,便自动自觉地归还了高晨生上次从他们这抢走的抗魔披风,但对于自己同伴是否身受重伤一事却绝口不提,向奇看这家伙的保密意识度过高,嘴巴跟紧闭的贝壳差不多,便死了从他这里他听金毛消息的心,只有等到报名时亲自向高晨生验证了。 莱克比预计的时间提早一天回到幻域,连稍事休息的时间也不愿多花便急不可耐地拨打向奇的电话,约他出来见面。 向奇也想早一刻拿到次日通关赛报名所需的宝物,所以就干脆地答应了。令他意外的是,才刚从地下仓库的机关门出来,莱克健硕颀长的身影便赫然映入眼中。 “嗨,好久不见。” 莱克神采奕奕的神态中似乎有那么几分疲倦之意,一身的玄色劲装沾染着风尘仆仆的味道,那是从另一个空间带来的气息,夹杂着血腥味儿。 向奇原以为要到绝地城的塔楼才能见到人,没想到对方竟出现在这里。 莱克似乎已洞悉少年心中的困惑,主动解释道:“我想早点见到你,所以就直接到这儿来了。” 不加掩饰的热情让人难以招架,向奇犹豫着是不是该礼貌地把对方请到他们的秘密基地,并把他介绍给自己的队友认识。不过坦白讲,莱克所在的似乎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向奇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定位这个人,又如何能坦然地向同伴们做介绍。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啊,二十几天短信只回一两条,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都凉了?” 一提到短信向奇就来气,“拜托你不要乱发些恶心的骚扰短信,还有发短信时能不能考虑一下时间?” “啊!”莱克恍然大悟,“原来是打扰你休息,所以生气啦?抱歉抱歉。” 莱克一副死皮赖脸的向奇也懒得跟他客气,把手一伸道:“宝物给我。现在这时间在绝地城已是深夜,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为什么叫我回去休息,我现在还不想睡。亏我还特地给你送来了宝物。我不管,你得陪我。” 莱克不由分说楼上向奇的肩,连法结也没打,两人已晃眼就来到了伏龙山谷的破木屋里。 向奇厌恶地甩开肩膀上的大长手说道:“你刚杀完人,应该很累吧?” “我没杀人啊。” “你身上有血腥味,别以为瞒得过我。” “哈,这么淡的气息你都察觉啦,不错嘛,几天不见就有这么大进步了。”莱克先是一副颇感欣慰的神情称赞着,继而解释道:“我没杀人,只是到前线视察战况去了。” “你们那打仗了?” 莱克这时候还悠哉悠哉地在这里闲谈说笑真的没问题吗? “不是我们。是兽人族和精灵族的在打,我只是去调停。”莱克一打着连通异界空间就阔步进去,一边解开扣子一边往石屋里钻,看来是急着把身上的衣服换掉。 精灵族? 向奇曾听小芽说过精灵的族地被分裂成三个小国,除了帕里斯,还有另外两个精灵的势力,就不知是哪一方的势力在与兽人族开战。 “是帕里斯的势力吗?” 向奇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不想莱克听到这个名字突然停步转身,他差点就撞了上去。 “你认识帕里斯?” 莱克疑惑地看着向奇点头,顷刻意味不明地哈了声道:“那个被誉为六界第一俊美的男人……你跟他什么关系?” 那个一手把他的双胞胎妹妹养育成人的男人要说与他有什么关系的话,应该算是他们向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吧,除此之外,别无关系。 关于林小芽的事,向奇不愿与外人多说,于是索性顺着莱克的阴阳怪气把话题引了回去。 “你好像说过自己喜欢美人,这次去调停该不会是冲着第一俊美的男人去的吧?” “饶了我吧。”莱克当着向奇的面无所顾忌地脱下衣服,一边打开衣柜翻找衣物一边没好气地说道:“能说出这种话,看来你对那个人也不算了解。帕里斯还有另一个外号叫嗜血精灵,超级心狠手辣,令人谈虎色变闻风丧胆,这种家伙是不会有人去在意他的长相的。” 看来他跟莱克对那个精灵王的认知有很大的出入,向奇虽然不怎么喜欢那个身为林小芽监护人的精灵王,但是印象中是个温和谦逊没有什么攻击性的男人。 “真的是帕里斯的势力在跟兽人族开战吗?” 向奇见莱克随手拿出一套似乎是人类制式的换洗衣物就往外走,知道他要到河里洗澡,但也不以为意地跟到岸边,随性地席地而坐。 比起难堪,他有更加在意的事要问。 “没错。那个家伙已经不满足于之前的势力,勾结兽人族向邻国的同类开战,后来因为分赃不均又跟兽人族闹翻。魔族和两栖族,精灵和兽人,神族和泰坦遗族,到处都在打仗,眼看着战火就要波及到我的地盘,烦都烦死了。” 莱克在河边宽衣解带时,向奇正随意地把玩着堆放在河岸边上的袋子里的金币,待对方下了水,才抓起一把金币走到水边,一边将一枚枚金币打水漂一边若无其事地问:“关于帕里斯的事你了解多少?” “不多。听说他是上一代精灵王从外边带回来的孩子,神得老国王的喜爱。老国王在临死之前把王位传给了他,但是后来由于其他几大势力不服,所以精灵国在他接任不久就一分为三了。” “那……关于女人方面呢?外人是怎么看他的?” 向奇话音刚落,莱克警惕的视线就落到少年没有表情的脸上,端详着、审度着,语气明显听着不高兴了。 “下流好色,估计私生子遍天下了。” 如果有私生子,还有必要把人类的孩子放在身边吗?显然莱克对帕里斯的言辞有所偏颇。 “他近些年应该收敛很多了吧?” 向奇低头沉吟,虽然莱克的话不能全信,但是外界的评价也并非空穴来风,如果帕里斯真的是个残暴嗜血、异性关系混乱的人,林小芽呆在那个人的身边没事吗?而且现在帕里斯忙于战事,小芽在精灵的族地安全吗? 由于焦虑,向奇隐隐感觉心口在灼烧。 “谁知道!听说这几年换口味了,从哪里捡来个人类的小女孩,人类的成长时间比较快,估计养个十几年就可以吃了吧。” 莱克的话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向奇的咽喉,愣怔间,手中的金币哗啦啦洒落地上,继而顺着倾斜的平滑石面滚进河水里。 莱克隐忍了许久,终于爆发了,“小奇你怎么回事?在我面前不停地提另一个男人的事,你不觉得过分了吗还有,不要拿金币来玩啊,你这个败家子。” 向奇直接忽视莱克的酸话,直奔目标问道:“你有没见过那个人类孩子?” “我跟帕里斯没交情。”就是说怎么可能见过,“你……是对帕里斯感兴趣……还是对他养在身边的那个人类感兴趣?” 向奇抬起头,迎视莱克凝望着他的目光说道:“那个女孩叫小芽。” 莱克幡然醒悟,“那个狗粮味的吻……原来你们真的认识。既然你跟帕里斯身边的人关系这么紧密,这么说来你应该对他本人也很熟悉才对,还装模作样问我那些问题做什么?”莱克游到岸边,挨近了向奇幽怨责问:“你是故意的吗?就这么想看我生气?” “知道我关心的其实另有其人,现在就不生气了?” “我能生气吗?” “不能。” 莱克轻笑着说道:“你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有种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买给你的冲动。”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一次又一次地麻烦这个人,向奇觉得自己在对方的面前越来越卑微。 蛇形臂环 “嗯,我知道。你想要的是关于小芽的情报对不对?虽然我的人进不去帕里斯的王宫,不过正巧我这次带来的宝物说不定可以帮到你,戴上之后,宝物有一定几率给你一些有用的提示。” 难道是占卜? 向奇闻言马上挺直背脊,惊疑地问道:“水晶球?” “帕里斯是出了名的结界高手,水晶球怎么可能窥视到他身边的人。” “那是什么?” “这个。” 莱克摊开手掌,一个绕成三圈的蛇形臂环显现于掌中。小蛇的身上镶嵌着细密的五彩碎钻,从头部到背上有五颗显眼的深色宝石,宝石颜色各异,依次为蓝紫黄红绿。 臂环明明是静止不动的,可是稍微盯久点,便能看到一个幻象,幻象里是一个由红、蓝、黄、绿、紫五色灵力构建而成的空间,闪动游走的灵力流宛若北欧夜空下的绚烂极光。 而这条五彩的小蛇就在这样曼妙的空间里悠闲自在地游弋。 “这东西我好想在哪儿见过……” 向奇有些疑惑,臂环的样式别致,以前也见过贝利尔旗下品牌的饰品有类似的设计,一时却想不起来,正伸手去拿,莱克把手一缩,握紧宝物游到河中心,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对岸边的少年下达命令。 “想要就下来,帮我搓背,还有松骨。” 莱克分明是在作弄人,向奇哪会不知,但又不好断然拒绝,于是推诿道:“这种活我没做过,要不你到我房间来,我那有按摩浴缸,不满意的话也可以让女佣来。” “不要,你来就好,没做过也没关系,我不介意你拿我的身体练习。” “所以不管我技术好坏,也不管你舒不舒服,只要我照做你就把东西借我是吧?” “嗯嗯。”莱克眉开眼笑,频频点头。 这个看似深沉内敛的人却如此明显地将自己的喜爱表露出来,向奇不论见着几次内心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而且在提到帕里斯时,莱克似乎有一肚子怨气,说话剜酸带刺,可说起林小芽非但不以为意,还非常热心地帮他打探情报,这是何道理? 向奇心想:难道吃醋也分男女?可是大伯跟女星传绯闻时,舅舅会非常介意,甚至不惜从地球另一边专机飞来探个虚实。莱克跟大舅舅的类型不同?亦或是纯粹做出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只是在他面前演的一出戏? 若真如此,这么热情地接近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但不管怎样,向奇目前是需要莱克的,没有这个人,他在这幻域里什么都做不了。 向奇咬牙森然道:“你不要后悔!” 照那架势搓背的话,估计能搓出火星子。 向奇深知这种事若是不来次狠的,以后一定会没玩没了。 两人在水里一通折腾都差点掉了半条命,见识了少年的心狠手辣,搓背这事估计给莱克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两人翻身上岸,趴在石板上喘成狗。好一会儿,向奇支起四肢,跪爬到莱克身旁说道:“接下来是松骨是吧客人?” 莱克惨白着脸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怕了你了大少爷。” “东西给我。” 莱克二话不说,乖乖将臂环交出来。 向奇接过臂环,隔着湿漉漉的紧贴在皮肤上的衣袖直接戴上,但是完全没有异样。而与此同时,莱克在一旁警惕地观察和审度他的表情和反应。 “这东西要怎么用?” “你戴上之后,头脑里没有浮现出什么画面吗?”莱克起身到一旁忙着穿衣服去了。 “完全没有。” 莱克扣上纽扣重折回向奇身边坐下,伸出手掌,一边隔空将少年身上的水汽吸到自己掌心,一边解释道:“其实这臂环最主要的功能是吸取别人的灵力然后纳为己有。至于获取情报的功能存在几率性。因为这东西有灵性,对使用者的灵力很挑剔,并不是所有人戴上它都能了解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像我的灵力就不行,戴上之后也是什么都看不见,不过……” 向奇看着对方不紧不慢地把水球丢进河里,于是催促地问:“不过什么?” “你有可能是灵力不足所以没能唤醒臂环的这一功能。” 向奇听完有些失望,但旋即想到臂环吸取他人灵力并纳为己有的功能立马又有了精神,也就是说这东西的功能跟武侠小说里的“吸星大法”一样,戴上之后还不得天下无敌了? 与其说是宝物,不如说是神器! 向奇看着缠绕在手臂上的小蛇,内心惶惑不安,莱克为为何这般待他?“这东西很贵重吧?” “对于力量弱小的家伙来说应该是吧,姑且用水打个比方,如果自己只有一杯水,那么另外再给你来一碗,你所拥有的水量就翻倍了,可是当你拥有了一个海洋,你还在乎那么一星半点的水量吗?” “你这么说是为了减轻我的不安吗?我可能真的不知感恩哦?” “没关系,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 “那是为了什么?” 莱克伸出手去勾起向奇耳后的头发在指间揉搓,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又似别有意味地暗示,不过马上就被对方警惕地避开了。 “你无需多虑,我并不打算强迫你做什么,用你平常的方式对我就行了。” “无事献殷勤……” 莱克无奈地苦笑,往石板上一躺,望着少年略显单薄的肩背说道:“硬要说的话,是因为我心怀着对普罗大众无私又伟大的爱吧。” “普罗大众?” “难不成你以为我只爱你一个?” 虽然向奇没回过头来看莱克的表情,不过还是从对方的口吻里听出促狭的意味,便不甘示弱地回敬道:“我没那么自以为是,作为常年支持坦桑城和幻域贩卖奴隶和活玩具这种变态行径的大主顾,你还是相当博爱的。” 莱克用鼻子冷哼着道:“你这种人一定没什么朋友,刻薄的嘴想必也不懂得如何讨好女孩子,即便长着一张阅女无数的脸,实际上人缘和桃花运都很烂,我说的没错吧?至今还是处男?” 看来莱克的嘴也不是一般的贱,随随便便就是甩出个一万点伤害的暴击。 向奇连耳朵都红了,尽管难为情却又理所应当地说道:“难道不行吗?我只是不想随随便便去碰自己不喜欢的女人。” “哇,真被我说中啦?”莱克猛然坐起身,紧盯着向奇问:“小芽呢?那个狗粮味女友?你们也还没有……” “她……”向奇心口隐隐作痛,低垂着头艰难地说道:“不是能随便碰的人。” “我明白了。帕里斯!一定是那家伙从中作梗,所以你们相爱也不能相守,对吧?”不知为何莱克突然兴致高涨起来,“来,再试一次臂环,说不定这次就能探知小芽姑娘的消息了。” 向奇确实很想知道林小芽的近况,因为电话一直打不通,而且刚才还听说了精灵族和兽人族正处于交战状态,所以心里总放不下那女孩的安危。尽管如此,对于莱克令人难以置信的热情,向奇多少还是有点困惑。 “要怎么试?” “我刚才说啦,臂环没有回应你的心念,并不一定是跟你的灵力绝缘,还有可能是因为你体内灵力过少的缘故。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就好办了,你只要从我这儿吸取灵力问题就解决了。” 可向奇记得莱克刚才说过自己的灵力跟这宝物绝缘,即便吸了他的灵力也不起作用才对。 莱克似乎洞悉少年的想法,直接解释道:“臂环可以把从外界吸取到的灵力转化成与主人自身相同的,只要你体内的灵力足够,心中所想的事情就能被臂环感应到,这东西有问必答,甚至还能探知过去和感知未来,当然,前提得要你力量足够强大。” “你的灵力我要怎么吸取?” “灵力是依附在血液里的,所以你只要这样……”莱克撸起袖管,接着抓起向奇的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五指抓破表皮扣进肉里,接触到血液,灵力自然而然就会流进你体内。” “这样你会受伤……” “这点小伤不碍事,只要你手指一离开伤口马上就能自动恢复,毕竟我是神族的嘛,跟你们人类不一样。不过,”莱克突然坏笑,挨近了小声说:“如果是用咬的话我比较不会疼。” 向奇五指一收紧,森然问道:“海洋是吧?那我随便抽个一两百杯也没问题了。” “等等!有些话要先说清楚。”莱克握住向奇的手拉近自己胸前接着道:“我的灵力对于你来说过于悍横,就算经过臂环转化可能也不太好御驾,你可千万不要贪心,不然会没命的。” “那多少算安全?灵力的分量要怎么衡量?” “看时间,十五秒,最多不能超过二十。还有啊,”莱克说看着少年的指甲道:“虽然我不介意你直接用指甲抓我,但是这点长度恐怕是不行,你抓的时候最好是用意念把灵力汇聚指尖,这样比较容易扎进去。” 双目失明 向奇一直以为莱克身上的香味来自于某种香水或香料,当指尖刺破对方的皮肤触碰到血液的那一刻才明白,原来那味道来自于灵力的气息,淡淡的却令人陶醉。 原以为只要看着时间轻易便可结束,其实不然。初尝灵力甘美滋味的少年突然像贪婪的野兽,情不自禁地将另一只爪子也抓上莱克的臂膀。他的头发正迅速长长,颜色跟瞳孔的一样,逐渐转变成妖异的紫色,散发出魅惑的光晕,但精致的面孔却因忘乎所以的贪婪而显得既危险又狰狞。 十五秒已过去,向奇非但没有停止的意思,另一只手的五指还企图抓破莱克的臂膀,同时吸取灵力。 莱克的手掌来到向奇的后脑,顺着顺滑的头发轻抚至脖颈,随即毅然决然地揪住向奇后领,把人从自己身上拽开,一把丢进水里。 “我的灵力真那么美味吗小鬼?” 突如其来的寒意顿时令向奇回过神来,一脸错愕的表情僵立在水中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莱克看着少年的表情从惊愕变成了惊慌,于是问:“怎么了?上来啊。” “我的眼睛……”向奇睁大了双眼左顾右盼,神态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 “眼睛怎么了?” “看不见了。” 莱克闻言哈了一声,幸灾乐祸道:“你还真不懂节制啊,说好不超过二十秒的,叫你不听,多吸了五秒能不瞎嘛,要不是我强行把你拉开,说不定你会吸到死都不松手。” 听对方语气云淡风轻,似乎并没什么大不了,向奇便也稍微镇定了几分,“我哪知道你毒性这么强。” “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斗嘴,看来你也不怎么慌啊。” “听你说话的口气,似乎问题不大,你应该有办法治好吧?” “你信得过我?” 向奇不答,伸长双臂摸索地来到河边,双手往岸上一撑便利索地上了岸。 莱克饶有兴趣地看着,忍不住调侃道:“真是个水灵灵的美少年,瞎都瞎得这么帅。” “你闭嘴,小心把你揍飞。”向奇刚走几步就被身前装着金币的箱子绊得一个趔趄,若不是莱克及时拉住,铁定摔得个狗啃屎,于是不耐烦道:“到底要多久才能恢复?” 莱克没出声,向奇又烦躁地喂了声。 “不是叫我闭嘴,不是不让我说话吗?” 跟这种人待久了,本性也暴露了,“你是这么听话的人吗?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那就要看你给的是什么奖励了,像我们神族的人,生命是无限的,若是能在心爱的人怀中死去倒不失为一种幸福。” “少扯些有的没的,快说要怎样才能恢复视力?” “什么也不用做,这常有的事,你吸取的灵力不算多,顶多几个小时过后就没事啦。” 莱克见少年在自己随意堆放的金币里摸索得吃力,索性将他拦腰抱起,向奇顿时恼羞成怒,像只炸毛的猫怒斥着:“别碰我,放我下来!” “不放。谁叫你随地摆放垃圾,跌跌撞撞地看得我难受。” “谁让你看了?难受就别看。你少管我。” 几百万枚金币到了他这儿竟成了阻碍通道的垃圾,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你啊,就别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了,拉长的脸就好像大猩猩。”莱克心眼不怎么好,作弄起别人来心情特别愉快。 向奇不由得气结,心知这种时候自己越是生气对方就越来劲,索性不理会不回应对方觉得无趣自会消停。 进了小屋,莱克将向奇放下,然后伸手去解他的扣子。 向奇眼睛看不见身体反而更敏感,一把抓住胸前的手沉声喝问:“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帮你换衣服了,湿湿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吧?” “你明明可以用魔法把水汽抽走,还换什么衣服?什么居心?”向奇甩开某人的魔爪,继而抬脚往对方身上一蹬,道:“你离我远点!” “哇,你就算瞎了,瞪起眼来还是那么凶。”莱克一边用魔法将向奇的头发和身上的衣物弄干,一边散发着怨念说:“难得你头发长长了,就再穿一次那件我特地让人为你裁制的战袍嘛,我想拍张照片留作纪念。” “想都别想,你死心吧。” 那种花俏得令人发指的衣服他是打死也不穿的。 “唉,你啊除了长得帅就没什么优点了吧,说话刻薄,脾气又坏,性格古板,还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女孩子们一旦了解之后都不敢深交了。虽说你有个女朋友,但是可以说你的女人经验几乎为零吧?” “关你屁事。” “我关心你啊。” “不需要。” “人类生命短暂,你何不趁着年轻好好享受青春?” “我的青春要怎么过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向奇小心翼翼地摸到琴凳上坐下,这个屋子里的家具不多,除了餐桌旁的两块树桩以及墙边的小床,就只有钢琴前的长凳可以坐了。 莱克显然还没放弃,跟到钢琴边苦口婆心道:“大多数人类都有繁衍后代延续生命的传统观念,这样的观念在名门望族的思想里更加根深蒂固,所以啊早点找个女人生个孩子完成人生大事不好吗?” “你是我妈吗?”向奇神情惊愕,即使眼睛看不见,但还是习惯性地转脸望向对方。 “讨女孩子欢心不是只能在吃的方面下功夫,也不是只靠一张得天独厚的的脸就行,言谈举止上要凸显自己的修养和魅力,小到开门拉椅子的方法都要注意,对待自己心仪的女孩,不要吝于夸赞,嘴巴甜一点,当然不要像个笨蛋似的一个劲地夸,要抓住重点,还要懂得察言观色,不要错过对方闪躲的眼神和惊慌的神色,因为这是你表现自信开展进一步攻势的好时机。” 莱克说着说着也坐到了琴凳上,长臂挎上少年的肩膀。向奇虽不动声色,但内心却乍现出想揍某人的冲动,而那家伙依旧没完没了。 “然后,自然……但是又有点别有用意地轻轻触碰,像这样……”莱克说着还亲身示范起来,轻触少年的发梢、手指、面颊,而后双手托住向奇双臂,凑近了脸用低沉性感的声音悄声道:“然后突然天真地说出让人心跳加速的话语,就这样一起入眠吧之类的话……” 向奇忍无可忍,冲莱克一拳乎过去。 “适可而止吧。你并不了解小芽,那家伙头脑里装的就只是吃的。” 莱克呵呵笑道:“是你不了解女人。” 向奇不语。 其实莱克说的那些他以前都有做过,可即便触碰了,林小芽也不会往男女之间的那层意思上想,更过分的也做过,就算他曾拉开她的领口并咬上那白皙纤细的脖颈,那丫头也以为这是在扮演吸血鬼游戏,接吻过后马上就问他之前是不是吃了什么……两个人由始至终,动了男女之情的好像只有他自己。加之她身边还有个完美的精灵王,所以向奇在面对林小芽时,毫无自信可言,有的只是沮丧和挫败感。 一想到小芽,向奇心里就堵得慌,手指下意识地在钢琴的黑白键上游走起来,音符拼凑出了《安魂曲》却混不自知。 此时向奇一片漆黑的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出现在画面里的似乎是一片古老的森林。 近百米高的乔木、见缝插针式般充分利用空间的灌木以及地上的草本和地衣,密密层层的繁茂枝叶将光线阻隔在外,终年不见阳光的空间昏黑、阴冷、潮湿,浓雾弥漫。 画面似乎随着什么人探索的意志在转移,视野最终在一棵参天的巨树前定格。 那是一棵经历了成千上万年岁月的古树,粗壮的树干即便三十个人伸长手臂也圈不住,整棵树布满了青苔,局部青苔被从树皮缝隙里渗出的汁液和浓浆染成了深红的血色。 沉闷的空气完全静止着,树叶一动不动,但是仔细看那粗壮的树干,就会发现树干上的某个部分在慢慢蠕动,就好似在—— 咀嚼。 渐渐地,画面的视线穿过古树的表皮透视进树干内部,里面有多不胜数的各类动物的尸体残骸,正在树木的挤压和渗出的汁液中慢慢腐化。 残骸的最中央似乎有一个人形豆荚,豆荚里边包裹着一个瘦小的躯体,看上去像是人类的尸体,尸体的心口处晕染了大片的血迹,当向奇从逐渐清晰的黑暗画面中分辨出尸体的那张脸的刹那,胸腔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莱克惊骇的托住险些从琴凳摔落的少年,发现那略显单薄的身子正颤抖不止。 “小芽、小芽出事了……”向奇回过神来,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扣住莱克双臂几近哀求道:“你可以自由出入结界,可不可以帮我把她救出来?是你的话一定有办法救人,帮帮我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救出小芽……” 名字的由来 “别急,慢慢说。”莱克轻拍着向奇的背一边安抚少年的情绪一边冷静地问:“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臂环的提示?小芽在哪里?” 向奇点点头,神情茫然无措,那个地方在哪里他并不清楚,“好像是一片古老的森林,一棵很大的树……她被大树吞食了……” “刚才的提示可以让我看吗?就像上次在山洞里我给你看石头的记忆那样,你也让我看看臂环的提示。” “好、好……” 向奇非常配合,两人额头相抵,便用灵力把刚才所见的画面传给莱克。 “食人树……帕里斯忙着争夺城池和矿山,难道连养女的生死都不顾了么?”莱克看了提示,双手抱臂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那地方看起来像是在精灵族地的深处,不过我也不是很肯定,需要到现场确认一番才行。” “你现在就去!” “没问题,我马上出发。”莱克起身,把向奇扶到床边道:“你也别太担心,那女孩有血妖籽保护,不会轻易就死。” “血妖籽?”向奇想到那个裹在林小芽身上的东西,“就是那个人形豆荚?” “嗯。那东西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树精灵,即便只是依附在人类身上,那食人树也未必是它的对手,而且血妖籽显然已经将那小丫头视作自己的主人,所以一定会保护好她的,你放心。” 话虽如此,但向奇一想到林小芽浑身是血的一幕,内心始终在煎熬着,“她心口有伤,情况很糟糕,请你马上找到她把她带来这里,我现在就让家里找医生,也会在我的房间里准备好医疗设备,小芽一到就马上抢救。” 向奇身上的伤无法用魔法恢复,而小芽既是他的双胞胎妹妹,想必体质相同,所以事先备好人类的医疗器具是必要的。 “你智能表里有没有存放那小丫头的照片,先让我看看,以免认错人。” “可以。我现在看不见,你自己到电子相册里找。” 向奇毫不犹豫地抬起左臂,刚要摘下手表,莱克握住他的手腕说:“不用脱下,我直接这么看就行。” 莱克说着在向奇身旁坐下,就着对方的手臂点开了智能表上的虚拟屏幕,迅速把相册里的图片导入自己的智能表图库里,然后匆匆起身,准备走人。 临走前交代说很快就回来,让向奇在石屋里等着就好。 莱克的次元越行魔法非常高效,因为意识中有了具体的景象,所以眨眼的功夫便能到达目的地。 向奇打开连通自己空间的法结,摸索着进入自己的房间,一边跟家人一起将自己卧室的一隅改造成临时手术台,一边等待莱克的消息。 莱克倒是了解他的焦虑,没过多久便打来了电话,不过得到的却不是个好消息。 臂环所提示的是过去了许久的景象,吞食了林小芽的食人树或许是因为血妖籽力量过强,生命反而被吸食,整棵树已经枯死,吃进树干中的动物残骸里,并没有发现林小芽和血妖籽。此外,莱克还发现食人树附近一带的磁场曾受到灵力的干扰,周遭事物两个月以前的记忆全被扰乱,不管是石头还是草木,都无法从中读取到有关小芽的记忆,所以无法查获从林小芽是如何来到这边森林又是如何从食人树死里逃生的信息。 莱克打算偷偷潜入帕里斯的国境内,看看在那里能否找到人,挂电话前告诉向奇时间可能会有点久,让他不要等了,如果到明天早上还没能赶回来,跟同伴会合与通关赛报名的事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向奇焦躁不安,辗转反侧间突然想起刻耳柏洛斯二世之前从高晨生记忆里窥视到的情景,以及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告诉你个秘密,她没死……因为我又梦见她了,被精灵拥戴为女王,她带上精灵王冠的样子,真的好美。 高晨生的话能信吗?梦见的能是事实吗?可是既然这么笃定地劝慰,是否意味着他的梦有预知的能力? 将近清晨时分,向奇才迷迷糊糊睡去,睡梦里出现一间光线幽暗的房间,有两个几个月大的婴孩,是一对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其中一个较为瘦弱的孩子正不停地啼哭,而另一个壮实点的则在一旁轻轻地拍着瘦弱孩子的背,学着大人的语气奶声奶气地哄着:“哦哦乖,不哭不哭……” 这时一具骷髅端着一碗清水来到孩子们身旁,用小勺子舀了一勺水往哭闹的孩子嘴里送,那孩子嘴巴碰到了食物立马止了哭,但发现所谓食物不过是没有味道的清水,便转过脸,小手将面前的汤勺推开,哭闹得更凶了,嘴里“呀呀呀”的抗议些没人听得懂的话。 另一个孩子话也说得不利索,似乎就只会“哦哦乖”和“不哭”,不过却异乎寻常地懂事,肉肉的小手不时帮哭泣着的小孩擦眼泪、抹口水。 两个孩子似乎都饿坏了,呀呀哭个不停的小家伙把送到嘴边抹口水的小肉手塞进嘴里,两颗刚冒出牙床的小门牙用力一咬,壮实的婴孩吃了痛,也跟着哭起来。自己哭着还不忘继续拍打另一个的背,一边哄着“乖乖,不哭。” 两小鬼的二重唱终于引来了骷髅以外的人。 “人类的小孩真可怕,那哭声简直魔音穿脑。” 一个英姿挺拔的银发男子出现在门外,瘦弱的孩子见了便哭着朝那人爬去,抱着男子的脚,“呀呀呀”啰嗦个不停。 “不是才刚换过尿不湿吗?怎么又哭啦?这次又为什么哭啊?”银发男子手忙脚乱地抱起脚边的孩子左看右看,没能找出原因,嘴里嘀咕着连自己都想哭了。“小哥哥为什么也跟着哭?你不是安静的孩子吗?求求你们不要哭啦,我的脑袋都快爆炸啦。” 银发男子把壮实的小哥哥也抱了起来,于是左一个右一个在他耳边“呜哇呜哇”个不停。 “啊,小哥哥的肉手怎么啦?这两个印子……妹妹是不是又咬小哥哥啦?哦哦乖,哦哦乖,不哭不哭,妹妹不可以咬哥哥哦,虽然看起来嫩嫩的很好吃的样子,但是不可以吃人肉哦,他是你的亲哥哥呀。乖乖,乖乖,哦哦哦乖啊……” 银发男子抱着俩娃左右摇晃,渐渐地奶娃们便停止了啼哭。男子虚脱地松了一口气,这时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原来瘦弱的那一个小手正在他平坦的胸膛上一通摸,找准了位置便一脑袋扎了过去,小嘴隔着衣服使劲地吸。 银发男子乱了分寸,大呼小叫道:“啊呀,我没有啊,不要乱来。我不是你们妈妈,没吃的没吃的。迪克,救命啊,这家伙饿疯了~” “来啦来啦,新鲜热乎的羊奶,每人一瓶,人人有份。” 手捧着奶瓶闻讯赶来的人有着跟银发男子一样的相貌和体形,二人的样貌看似一对孪生兄弟,其实又有着明显的不同,一个银发,一个黑发,衣着也是一白一黑。 名叫迪克的黑发男子先把一只奶瓶塞进瘦小婴孩的怀里,然后抱过壮实的那个一边喂食一边说道:“这两个小不点还不怎么会说话,想要什么做什么都不会说,还真是头痛啊,估计他们自己也急死了。” “确实。”银发男子瞅着两个安静地吃奶的小娃娃,一扫刚才手足无措的蠢样,“其实我觉得小哥哥应该会说的,只是不想说,他那样看我们手忙脚乱的样子就好像在暗爽。妹妹貌似真的不会说,只会呀呀呀地叫,也不知道在叫什么。” 迪克凑近到银发男子怀中的孩子问道:“小奶娃,你呀呀呀是什么意思呀?几个意思呀?一身奶味还敢呀呀叫,不像话!” “对了,两只奶娃还没取名字呢,不如就叫这一只呀好了。” “呀?”迪克想了想道:“他们家姓什么来着?好像是向,向呀?” 银发男子马上改口:“向呀?向牙,听说在人类东方的过度,象牙是很贵重的珍品,刚好向牙同象牙谐音,奶娃妹就叫向牙吧。” “好名字。”迪克点头称赞,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名字取得好随便,“那奶娃小哥哥叫向什么?” “向日葵?” “不好,一听就是女孩子的名字。” 坦白说,在人类世界的东方国家,正常人也没谁会给女孩子取这样的名字。 “这小家伙好像对什么都很好奇,不如叫他向奇,怎样?” “向奇?向牙?太棒啦,你们两只小东西从现在开始有自己的名字啦,高不高兴啊小向奇?”迪克指尖点着怀中奶娃的小鼻子,结果奶娃吐出奶嘴,张口咬住对方食指。显然是在宣泄自己对那个名字的不满。 而另一只被叫做向牙的女娃娃则专心吃奶,对别人管自己叫什么完全无动于衷,爱怎么叫怎么叫,我先把奶吃了。不过喝完奶之后又开始新一轮的闹腾,小手往银发男子脸上用力一拍,欢脱地叫道:“啦啦。” “什么啦啦?” “她会不会是在叫你的名字?夏洛?洛洛?结果就变成了啦啦?”迪克猜测。 “是吗?啦啦?我喜欢这个名字。”夏洛惊喜地低头问怀抱里的奶娃妹,“牙牙,啦啦是在叫我吧?” “啦啦。”奶娃又兴奋地拍了下他的脸,看来确实如此。 “牙牙,好痛啊,哈哈哈。”夏洛被逗得眉开眼笑。 重逢 “啦啦,啦啦。”女娃又叫了两声,小手在夏洛的脸上拍了两下。 “喂,痛啊,好痛啊。”夏洛笑不出来了,这小鬼不是一般的皮。 “啦啦啦啦啦啦……”女娃叫几声手就拍几下,那节奏可谓响个不停。 “不要打了,真的很痛啊。” 迪克和怀中安静的孩子听着那响个没完没了的“啪啪”声,不由得满头黑线,“听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貌似安琪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夏洛一边把脸避开一边抱怨:“这家伙贪吃、好动、顽皮,比他们的母亲有过而无不及。” …… 向奇翻了个身,悠悠醒来。心想刚才似乎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情,那个黑发男子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在他梦里了,叫迪克?而那个银发男子果然就是坦桑城的城主夏洛。 原来他向奇和小芽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原来他和小芽跟坦桑城真有渊源,小芽是被卖到精灵国去的吗?为何只有他会被送回自己家由亲人抚养?为何要将他和小芽拆散开? 一个个疑团接踵而至,向奇百思不得其解,恨不得通关赛马上开始,到了坦桑城那边,见到那个银发男人一定要问个明白。 黑暗中传来了智能表的来电铃声,当他抬起手腕也没能见到智能表上的荧光屏,才发觉自己失明的双眼还没恢复过来。 莱克说过恢复视力可能需要几个小时,可向奇总觉得这几个小时过得特别的漫长,他本以为是莱克的电话,没料到来电的是自己的发小,因为今天是通关赛报名的最后一天,所以打电话来催他了,并问说几人要在哪里会合。 一通电话,向奇才惊觉自己的视力过来一夜也没能恢复,并没像莱克预料的一样,不由得有些惊慌。然而莱克此时仍在精灵的族地打探林小芽的情报,除了他也没人能出对策了。为今之计只有等莱克回来再说了,至于他们几个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是按原定计划行事。 由于幻域跟人界的连结口只有从幻域过来的人才能看见,人界这边的看到的只是房间的墙壁而已,向奇离开时也只能依靠自己一人摸瞎着出去,所幸邹来迟的御风已到了随心所欲的程度,向奇只需一个电话,发小就会飞来伏龙山谷底接他。 邹来迟在电话里听说向奇双目失明,当时就大吃一惊,慌慌张张赶到木屋,见到向奇泛着深紫色光泽的长发,不由得愣住了。 “阿奇,你的头发……” “嗯,突然长长了。” 向奇倒不以为意,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只是长长了,颜色变了,眼睛也是,深紫色的,不过挺亮的,真的看不见了吗?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是多吸收了一些不太适合自己体质的灵力。” “你昨晚说来拿宝物,宝物有吸取别人灵力的功能是吧?难道你是在试宝物时吸取了莱克的灵力?”跟邹来迟这种高智商的家伙说话就是省事。 “嗯,一不小心就吸多了,所以暂时性致盲,应该很快就恢复正常。” “哦,那就好。”邹来迟这才放心,重新打量起向奇的样子,惊艳的问道:“说真的你有没有看过自己这个样子?” “之前你们被法杖毒翻的时候发生过一次,不过我自己没看到,等后来剪头发时,颜色都已经消退了。” “哥们,你现在美腻了都,要是就这么到外边走一圈,估计整个绝地城的生物都被你勾了魂儿。” 邹来迟语毕,见向奇一双瞎了的眼仍能恶狠狠瞪过来,当即心虚,立即赔笑道:“开玩笑啦。不过你这个样子走动一定会招来不少麻烦的。” “帮我把头发剪了。” “诶?要剪吗?好不容易长长,要不就留着吧,戴上帽子和眼镜就行了。” “这么长,戴帽也遮不住,帮我剪了。” “也是。剪就剪吧,不过还是怪可惜的。”邹来迟叹了口气,从靴筒里抽出匕首开始忙活起来,“只是随便削短啊,要想帅回家找发型师。” “不用,随便削我也能很帅。” 邹来迟手一僵,随即瞪着个死鱼眼道:“再嚣张就削你啊!” 在剪发之际,向奇把昨晚的事大致跟发小说了一遍。两人简单收拾一番后,便飞到了幽冥城丧尸密集地,各自收集了五千个命魂先后来到传送门前,在那久等了的御菲菲和大头章鱼一见到两人,蹭地从地上跳起,将烟头踩灭,然后开始发飙。 “我说两位小祖宗,磨磨蹭蹭的怎么才来?再等下去老娘要疯了。” 邹来迟赔笑地说道:“我说姑奶奶,请你稍安勿躁,之所以这么久是因为扶盲人过马路了。” 御菲菲暴跳道:“屁啊,这里哪来的盲人?当我们傻子好糊弄啊!” “不,我是说真的。”邹来迟把向奇推到两人面前,摘下向奇的茶色墨镜说:“盲人在这里。” 御菲菲和大头看了向奇的眼睛不约而同地哇了声,毕竟第一次见到向奇的瞳孔变色,而且色泽妖异魅惑,大头的反应可以理解。但是御菲菲就有点出人意料,竟然是:“向少昨晚到哪浪去了?黑眼圈好重,遮瑕膏要不要借你用?” “别闹了,阿奇现在真的看不见。” 不正经的伙伴这才正经过来,纷纷询问原因表示关切。邹来迟是个可靠的同伴,知道向奇不耐烦反复解释,便由他代劳,毕竟这也是刚才在木屋时向奇为什么主动告诉他一切的原因。 通关赛报名的最后一天,塔楼内外都汇聚了特别多人,除了赶着来报名的,和看热闹的,还有一些早已通关到其他城镇回来盯宝物的。 向奇一行人相当低调,所有能藏起来的宝物都收到他在人界的房间里了,无法取下的项圈和臂环也用围巾和休闲西装掩盖起来。不但宝物不外露,就连各自的着装都把自己遮掩得严实,帽子、墨镜、围巾,加之人类的气息早已改变,这一路倒是没什么能认出他们来。 一干人在塔楼入口的守卫那儿拿了号,便前往一楼拍卖厅等候,被叫到号的小队成员由人领到二楼相应的单独房间出示宝物,等待审核。 虽然向奇双眼看不见东西,但是在气息的辨识上反而更加灵敏。 在二楼的通道上遇见迎面走来的四人,邹来迟还没提示什么,向奇便已察觉到相当熟悉的气息。 “是高晨生么?” 向奇低声问发小,因为感觉双方的距离越靠近,体内的灵力就越发躁动不安。 “是他。” 双方擦身而过,随即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停止。 “慢着。”是高晨生的声音。 向奇等人停步回身,高晨生几步来到近前,冷嘲热讽道:“凑齐宝物不容易吧?那根法杖和披风就送给你好了。” 送?说得好听! 明明是他抢人东西在先,如今又当着他们的面装大方,还真是厚颜无耻。 向奇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说道:“那是我凭本事要回来的。” “凭谁的本事?” 虽然那天向奇跟希瑞三人过招时高晨生不在现场,不过想必后来他的队友都把当时的情形告诉他了。高晨生的话说得阴阳怪气,无非是讽刺向奇不过是借了莱克之力才要回那两件东西。 “凭谁的本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东西在我手上。” “奉劝你不要太过向那个人撒娇,依赖那种人迟早会令自己后悔。通关赛对决是不允许外人插手的,到那时,如果你还想现在这么弱,我会在所有人面前让你死得很难看。” 向奇感觉到高晨生的手正摘下他的墨镜,当即抓住对方的手腕,两手触碰的刹那眼前的亮光撕开了漆黑一片的视野,映入向奇眼帘的是高晨生清雅俊秀的脸。 向奇心想他们的灵力果然是互通的,所以向奇一碰到对方,失明的双眼便立刻恢复了正常。 两人四目相对,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几天不见,高晨生竟消瘦得如此明显,而且脸色苍白,最令人吃惊的是他的那双金色眼瞳。与此同时,高晨生也因向奇紫色水晶般的瞳孔而惊讶。 “你的眼睛……” “你不也一样,力量开始觉醒了呢。”高晨生甩开向奇的手,将墨镜丢回去,转身离开时撂下一句“通关赛对决变得有趣了,我很期待。” “站住,我有话问你。” 高晨生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顾着继续前行,向奇被激怒了,阔步越到对方身前,长脚一伸踩到墙壁上拦住对方的去路。 “我叫你站住!” 高晨生也不生气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向奇单刀直入地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你问出这样的话不觉得可笑么?认不认识难道自己还不清楚?” 高晨生的话没否定,但也没肯定。 “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想隐瞒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高晨生在向奇的追问下开始动摇了,疾步上前,手掌沿着向奇的小腿外侧滑到了大腿上,寒着脸逼近对方沉声质问:“就算我们以前认识又怎么样?如果你什么都不记得的话,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邪神之眼 既然对方不肯讲,向奇只好自己求证了。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和对方是否与缔结了共生咒的猜测,他直接扯开了高晨生的衣襟,赫然见其胸膛上缠着渗血的绷带。 果然,向奇此前感到疼痛的与高晨生受伤的部位相同,也就是说他们能感知对方身上的疼痛,也难怪那次拍卖会上向奇被卡多抽了一鞭子时,高晨生竟意外地从二楼摔落,凭他的身手怎可能会出现那种低级的失误。 向奇出其不意的举动令两边的同伙都惊呆了,不知他两人唱的是哪出戏,但两位俊美的少年同框,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养眼,于是都神情怪异地在一旁静静地看好戏。 “看够了没有?”高晨生搡了向奇一把,一边低头扣上被扯开的纽扣一边怒斥:“变态啊?哪有人一上来就扯人衣服的,难不成你有那种嗜好?” 向奇直接无视对方的人身攻击,开门见山地问:“你口口声声说我欠了你的,你所指的是命吧?我们之间是不是连结了共生咒?” 高晨生似早有所料般冷笑道:“原来你知道啦?是那个人告诉你的?你对他说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就不怕哪天被卖了还喜滋滋地帮他数钱?” 语气中透出一种对对方智商的同情意味,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这点令同样心高气傲的向奇很不爽。 “该相信什么质疑什么我自己会判断,用不着你操心。倒是关于共生咒的事你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好歹我也是被牵连其中的受害者。” “受害者?”高晨生神色鄙夷地讥讽道:“不管心里想什么,以为只要问出来,别人就一定会为你解答?你还真是天真,不愧是在温室里长大的小少爷。” 向奇见对方似有要走的意思,便又张开双臂将对方拦下。 “你要纠缠到是什么时候?最好给我适可而止!” “那些问题你不回答也没关系,不过有件事我无论如何都希望你能给个解释。” “我没那个义务。好狗不挡道,让开!”高晨生粗鲁地格开向奇的手臂,不料越过对方时又被拽住了手肘,扭头怒斥:“你到底有完没完?” “之前你在我床上对我说的那番话是不是真的?” 向奇的话音刚落,不止是走道上两边的同伙,就连几个房间里做宝物鉴定人和报名队伍和八卦地探出头来。 高晨生慌乱地看了看左右,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红,“喂你话不要乱说,我什么时候上过你的床?” “你告诉我说她没有死,因为你还梦见她当上女王的样子……” 高晨生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声音听着有几分冷意:“你当时不是还没醒吗?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人不可能连这些都告诉你的吧?” “除了那个人,我也有其它途径。”向奇话锋一转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上,“你所说的她是不是指的小芽?” 高晨生冷哼了声道:“谁知道呢,要想撬开我的嘴,就得拿出点本事来,否则你永远都只是个被人愚弄的玩具。” 说完甩开向奇的手走了。 向奇对着他的背说道:“我不在乎自己的命有多长,也不在乎会不会死于你之手,但是就算会死,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高晨生内心似有触动,突然僵在原地,低头吁了口气闷声说道:“那么这样吧,在接下来的对决赛上打败我,作为奖励,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包括你想知道的一切还有我所知道的一切。” 既然高晨生不愿说,向奇也是无可奈何,虽说对方做出了那样的承诺,可双方实力悬殊,高晨生的承诺也不过是漂亮的空头支票,随便敷衍而已。 向奇等人被领进一个小房间,里边的两位鉴宝人早已等候多时,其中一个棕色头发如枯草的壮汉在见到这四人时,立马绽放出热情洋溢的笑容。 “来啦来啦,另一位主角登场。刚才的戏真是基情满满啊少年,不过,听说坦桑城的那位小哥虽然年轻,却眼高于顶,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不管你怎么死缠烂打都打动不了他的,所以劝你还是早点放弃的好,再说了,你旁边不是还有两个毫不逊色的美人嘛?有男有女的,啊,真羡慕你,可以跟这么美丽的人待在一起,我要是你就好了。” 说完斜过眼珠偷瞄了旁边搭档一眼,言外之意似乎并不怎么待见这位。 “喂,你这个好色大叔在说什么啊。” 御菲菲刚发话邹来迟便偷偷撞了撞她手肘,眼神暗示她不要生事,毕竟这次能不能报名还全看这两人的心情。 坐在壮汉一旁的人带着面罩,看不见五官,虽然衣着宽松,但从整体的身形来看是一名娇小的女子。 “宝物。” 那女子对搭档的话完全不以为意,对向奇等人生硬地说出两字,声音倒是异乎寻常地甜美。 “稍等。” 向奇打着法结显现出连结自己房间的入口,从中拿出兽头法杖和抗魔披风往那二人面前的桌面上一放。 “还有?” 女子将东西随手往壮汉面前一推,壮汉不耐烦地啧了声,却是敢怒不敢言,许是在通关赛报名的这段日子里,对这位冷漠霸道的搭档积怨颇深。 看来宝物数量是最先列入审核的条件。 向奇扯下围巾,并脱掉外套,把项圈上的“邪神之眼”和镶嵌了五彩宝石的蛇形臂环显露出来。 女子一见这两样东西,立刻从座椅上弹起来,凑近了脑袋盯着那枚黑宝石项坠,想要触碰项圈而伸出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啊!邪神之眼!”壮汉见了脸色大变,旋即醒悟了什么,抓起向奇的围巾往他脖子上一仍遮住了黑宝石,另一手手掌在女子的头顶一拍,大声吼叫:“没先施放禁魔魔法,就不要直接盯着看啊,不要小看这小鬼,就算是你也可能会被蛊惑心神的。” “这孩子就是……” 女子欲言又止,两人对视一眼,便都转过脸来。 向奇的帽子和墨镜马上被女子自作主张地摘了下来,那二人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向奇的容貌,女子戴着面罩,她什么表情不得而知,而那壮汉却整个地看呆了,如梦呓般说道:“这相貌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那位人大人会如此疼爱……” 女子突然冷喝道:“安东尼奥,你不要命了?不要说多余的话!” 那位大人?疼爱? 向奇顿觉浑身一阵恶寒,他们提到的人显然不是莱克,因为这枚项圈是在遇见莱克之前就已经被套在脖子上了的。 向奇猜度的视线立即落在壮汉的脸上,心想这两人一定知道他们所说的人与这枚项圈的渊源,可似乎忌讳颇深,总在关键时刻闭嘴不谈,在刻意隐瞒什么。 “喂喂,有了这个其它宝物都可以不用看了吧?” 女子不置可否,丢了四块同样写着204号的牌子给向奇等人,冷冷地说:“比赛期间凭牌子入场。好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带上东西快走!” 向奇感觉到来自对方身上的杀意,从见到这枚项圈起,女子的手就没停止过颤抖,貌似情绪起伏很大。 从房间里出来,向奇心事重重,隐约觉得这事情的背后有一场会将许多人牵涉其中的大阴谋在等着他,不由得一阵冷意袭遍全身。 邹来迟的手突然招呼上向奇的肩头,安慰道:“兄弟,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 “兄弟,还有我。”御菲菲则搭上向奇另一边肩膀。 章鱼大头见状,唰地冲到三人面前,支支吾吾道:“阿、阿奇,那个……我可不可以也当你的兄弟?虽然我还不够强大,但是只要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那个……我是想说……还有我。” 由于难为情,它的大红脑袋显得更红了。 “嗯。”向奇紧绷着的脸不知不觉中柔和了几分。 这时,手腕上传来智能表的振动声,屏幕上显示的是莱克的电话。 双方在电话来也不多说,向奇总共就说了三句话—— “打探到什么了没?” “你在哪?” “我马上过去。” “小芽有消息了?”向奇刚挂电话邹来迟马上就问,见对方点头便催促道:“那你赶紧去吧,我们先去了解通关赛的相关规则和信息,有事打我电话。” “嗯。” 莱克在塔楼内侧的空中花园里,向奇依照对方发来的路线图找到了通往花园入口的传送门,穿过灵力门目的地就在眼前。 那是一坐欧式风格的大花园,沿着蜿蜒的石板小道前进,再从缠绕着繁花的灌木拱门穿出,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一座圆顶凉亭映入眼中,而脚下的大理石板通道连接在他与凉亭之间。石道两旁各立着六尊手托陶罐的女神雕像,每个罐口中都有一个出水装置,十二道水柱从罐中流出,落到石道旁的水池里。雕像后面的树木层次分明,矮的红千层到高的黄花风铃木,在绿意盎然的绿色海洋中相映成趣。 眼前的景色勾起了向奇的乡愁,一想到自己可能将不久与世,不由心生感慨,到不了的是远方,回不去的是家乡,这或许也是自己的命运。 你报恩的时候到了 向奇来到凉亭,却没见莱克,长桌上摆放着的精美茶具以及杯子里喝剩一半的茶水吸引了他的注意,显然人是临时走开了。 向奇这么想着,不料眼角余光瞥见桌子旁的长椅上正躺着个人,这人正是莱克,由于身形高大,两条大长腿还不得不碍事地架到长椅扶手上,可即便如此仍能睡得香甜。 向奇见状不由一愣,旋即想到既然他能这么安然入睡,想必小芽此时已平安无事,所以才这么一派轻松。 莱克这些日子为了调停兽人族和精灵族之间的战争而忙着奔赴前线,才刚回来便又马不停蹄地帮他到精灵族地的食人树森林和精灵国的王都打探小芽的消息,现在睡得这么沉,一定是累坏了。 向奇走到长椅前,并没打算叫醒莱克,只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的睡颜。 莱克似乎不太愿意以真面貌示人,在人前总是用斗篷把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的。他身份尊贵,这么做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对于向奇却毫无防备,此时斗篷的帽子已然放下,亮泽的黑发如瀑布般从长椅上散落下来。 看着莱克立体深邃的脸带着倦意,向奇平素凌厉的眉眼难道添了几分柔和,也只有在对方不知觉的情况下,他才会这么仔细地打量一个人。 视线沿着莱克高挺的鼻梁滑下,最终落在那双紧闭的嘴唇上。那双不时扬起随性慵懒笑意的薄唇,此时看来却有几分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像这样的人,身边是不乏有美女倒贴的。 不过这厮嗜好奇怪,招惹的不仅仅是女人。所幸他分寸拿捏得当,也不会强人所难,跟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倒不会让人觉得不自在。向奇不是那个圈子的人,但也不歧视,毕竟将他养育成人的大伯和舅舅貌似关系也不错。 只不过…… 向奇的手指不知不觉地捏住了项坠上的黑宝石,脑中掠过刚才鉴宝大叔看着他的脸时说的那番话“这相貌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那位人大人会如此疼爱……”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了,他在记忆空白的过去一年半中,似乎沦为了什么人的玩物,“疼爱”两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灼伤了的不仅仅是他身为男人的自尊,还有对位置阴谋的恐惧。向奇也终于明白自己有时候会做一些难以启齿又令人作呕的噩梦,梦里的他被蒙住了眼,但落在身上的不管是嘴唇、手指还是其他,所感受到的都是男人的方式,那些潜藏在意识深处的烙印很可能是源于现实的伤害和恐惧,以至即便失忆,也会通过梦境反映出来。 一阵恶心感袭来,向奇转身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急切地将所剩的茶水一饮而尽,待不适感退去,才想起这是别人用过的茶杯,有着洁癖的少爷惊诧地瞪着手中的茶杯,可不管怎么气恼懊悔都改变不了事实,最终负气地放下,坐到一旁翘起二郎腿打手游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莱克醒来时第一眼看到少年的侧脸不禁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或许在他看来,这位像一只不愿跟人亲近的猫一样的少爷是没有那个耐性在一旁等候的,于是不由得看得有点愣怔。 向奇察觉莱克看向他的视线,于是转脸看过去,“你醒了?” “既然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想着你昨晚一夜没睡,所以我就先打会儿游戏。” “哈,你这位有钱人家的少爷居然会这么体……懂事,真是难得。”莱克在遣词上明显是经过斟酌的,生怕惹得这位面瘫少爷不快,只是有点小心过头了。 “还用居然两字,太夸张了。”向奇说着退出游戏,并关掉了虚拟屏幕和虚拟键盘,抬头就见莱克已起身倒了杯茶,杯子正到了嘴边,急忙隔着长桌伸出手臂,可想要制止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莱克先轻呷一口,抬眼看向奇神色怪异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于是问:“怎么了?” “……没。” 喝都喝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再说要怪也该怪这厮自己,就不应该只带一个杯子过来的。 莱克狐疑地垂下眼睑,看了眼杯子又看了眼少年,平淡地问道:“你是想说这杯子你刚才用过?” 相较莱克的不以为然,向奇却不淡定了,“你刚才在装睡?” “没有啊,只是察觉到上面有你的气息。” “那你还喝?” “这没什么,我又不觉得脏。”莱克说着又喝了一口。 向奇看着某人装优雅,不由得啼笑皆非,拖长了语调道:“哦,也是。” “什么意思啊?” “吃惯了别人口水的人这种事也就稀疏平常了。” 莱克扬起嘴角,手支在头侧,直视着向奇说:“可是像这样吃人口水的,我还是第一次。” 向奇将翘着的二郎腿上下交换了一下,靠到椅背上无所谓地到:“你不介意就好。” “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其实,为了让我们关系好起来,我做了不少努力,比如说从一开始就将给你用的餐具和借给你的宝物都舔了个遍,特别是你受伤的那期间,我天天这么做。就像动物用尿液留下气息一样,只不过我用的是唾液。” 向奇瞠目结舌,半信半疑地瞪着莱克,不管真假,想象着对方所讲述的画面,整个人都石化了。 “开玩笑的,”莱克看他半天不动不说话,当即捧腹大笑起来,“谁叫你有洁癖嘛,逗起来特别好玩,下次在你吃饭的时候我再给你讲些好玩的故事。” 向奇越发起疑,沉着脸问道:“你上次说在我的项圈上留下你的气息,你该不会也舔过的吧?” “没有,没有,这个我可以按着圣经发誓。” 向奇面无表情,语气极为克制,“你信耶稣吗?” 莱克一脸小白地问:“耶稣是谁?” “那你按什么圣经?”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不信基督,刚才的发誓不过是屁话。少年凌厉的吊稍眼中迸射出的凶光几乎能把对方杀死个千百回。 “那我说实话?” 莱克的笑脸又贼又坏,打消了向奇继续探究的念头,继续说下去他可能会忍不住把那家伙揍飞。 “说正事。” “哦,对,说正事。”莱克已经提醒,马上邀功道:“说到正事,这次你可得好好感谢我才行,为了帮你打探小女朋友的情报,我不但强行进入了精灵国的结界,甚至还闯进了他们王都的禁地,听说那里是帕里斯联手精灵国里八大世家的家主一起布行的结界,那威力太大了,差点就伤及我的元神,还好我聪明,用护额上的灵力帮忙给挡了,不过这枚额饰也因此报废了,不信你看,这可是我最喜欢的配饰了。” 向奇看了眼莱克摘下的额饰,镶嵌在发带上的方形黑色晶体确实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可感觉上莱克邀功心切,故意夸大难度,于是向奇不咸不淡地对他说着风凉话道:“这东西坏了也好,你个男人就不要戴这种女孩子的发饰了。” “你这家伙,说这种话良心不会痛的吗?” “对你来说小意思吧?” 这货从来就没把钱财和宝物放在眼里,要不然瀑流边上也不会至今还到处堆放着金币,也不会拿宝物当玩具似的今天借他宝剑明天借他臂环。 “还有这里,你看,被帕里斯那混蛋弄伤了。” 莱克拉起衣袖,就见他遒劲的臂膀上留下五道淡红的指痕,说受伤有点夸张,但是能在神体上留下痕迹,想必帕里斯的力量也大的惊人。 “这真的是昨天晚上留下的?”向奇压根就不信。 “怎么不是?要不是向你证明,这么丢脸的事我也不想说的。”莱克像个小孩似的嘟嘟囔囔的,将衣袖放下来。 “那你忙活了一整晚,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别那么快转移话题啊。我更重要的还没说呢,”莱克显然是还要在邀功上做文章,强行把话带了回来,“你也知道,我肩担调停兽人族和精灵族两大族类战争的使命,所以这次是隐身潜入精灵国的,要是身份败露,我在精灵族这边就没了公信力,这会造成什么后果你知道吗?战争会延续,战火还有可能波及到我的臣民,那将会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要搭进去啊?” 这简直是敲诈!要真有那么严重,他就不会轻易潜进精灵国了,又不是傻子,孰轻孰重自己能不清楚? 向奇双手抱臂,仰头睥睨着对方问:“所以呢?你希望我怎么买你的账?” 莱克贼兮兮道:“你懂的。” “不懂。你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莱克笑眯眯地竖起一根指头道:“一天,给我24小时。你看啊,你之前受伤的时候都我在照顾你,现在我受伤了,所以说也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那几个红印子也叫伤? 向奇瞪着眼前的无赖突然有种脱力感,“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再报。” 莱克哈哈大笑起来,“不许耍赖,也不许拖欠。你们人类不是有现世报的说法吗?这一世的恩给我这一世报。” 现世报是报应来的,并不是报恩,不过向奇也懒得跟他解释了。 精灵王的传说 向奇不动声色,只静静地看着莱克作妖。 “你可以自由出入结界,可不可以帮我把她救出来?是你的话一定有办法救人,帮帮我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救出小芽……”莱克学着向奇的口吻重复了当时的话,然后忿忿不平地嘀咕:“说话不算话,骗子。” “那人又不是你救的。” “可是我有帮你打探到消息了呀,对了,这里还存了几张昨天偷拍到的照片,你的小女朋友超可爱的,要不要看看?” 莱克见威逼不成便改利诱,晃着手腕上的智能表,一脸小人得志样。 向奇开始还不信,“三更半夜的你偷拍什么照片?” “不是半夜三更哦,精灵族地跟幻域的时间不同,我去的时候那边是大白天。本来想偷偷把小姑娘带出来的,不过那帮混蛋精灵警觉性很高,我还没能靠近就应经被发现了,幸好之前有先拍了几张照片,回来也好向你交差。” 向奇手一伸道:“拿来我看看。” 莱克把手藏到身后,“不行,你当我傻啊,你都还没答应我。” “一整天是吧?我答应你。” 向奇心想莱克就一无赖,拿不是伤的伤来说事,再者虽说从未见他带随从,但凭他的身份绝不缺人伺候,纯粹是作弄人。不过要是能拿到林小芽的照片,偶尔被作弄也无妨,再说这货确实帮了他不少,他无所回报也于心不安。 “真的?不骗人?”向奇爽快答应了,莱克反倒难以相信。 “我可以按着圣经发誓。” 没想到一本正经沉默寡言的人也会开这种玩笑,莱克忍不住笑了,“少来,你又不信耶稣。” “要怎样你才相信?” “跟我走。”莱克站起身,下巴一扬示意道:“时间就从现在开始算好了,明天这个时候我会把照片都传给你。” 向奇跟着起身迟疑道:“可是接下来的通关赛……” “放心吧,没那么快的。今天一整天都还在接受报名,”莱克一边打着连通异地空间的法结,一边说道:“等报名结束以后,你们的手中的参赛资格牌会自动提示赛事规则。因为每年都会有许多已经成功通关的人为了曝光率再度回来参赛,跟你们这些新人抢名额,如果参赛人数过多的话,会先让主顾们先筛选一遍,剩下的再针对性地制定几个任务,淘汰掉一些。而我要挑选的几个名额都已心中有数,所以刚开始你就悠着点吧。” “既然要淘汰,直接限制已获得通关资格的人参赛不就好。” “但是优秀的遗珠也有权利为自己争取展示的机会呀。” 这是商品交易会?还展示? “获取通关赛的资格不是为了离开么?” “来到这里的,大多为了谋取前程,只有极少数你这种不思进取的才想着离开。” 这个畸形的世界他区区一介人类怎会懂,在他看来,回到人类的世界比什么都重要。 “好了,不要磨蹭了,快点过来,我现在要听你弹的爱之梦还有梦中的婚礼。”连结瀑流边小屋的空间早已打开,莱克催促着先行跨了过去。 “不会,我只会弹六只小鸭子,你爱听不听。” 向奇无奈之下只好给发小几个发了要照顾残废明天才能回去的信息。 “那就先帮我松骨,要知道我为了你一整晚都没休息,现在全身僵硬,你先给我做个全身按摩,然后弹几曲柔和的曲子让我入睡。对了,我睡着的时候也不许你跑回自己的房间偷懒,要寸步不离地陪在我身边,还有,醒来的时候要吃你亲手做的饭菜……” 莱克前面的要求都还可以,可是要他这个大少爷亲自下厨还真是强人所难。 “你不要欺人太甚!” 莱克将脱下的斗篷随手一扔,转身坐上床沿,冲向奇轻佻地笑着,并勾勾手指道:“来,我们开始吧。” 向奇皱眉,居高临下地看着某人,明明还没开始,耐性却快要消磨殆尽了。 莱克似乎很有办法对付这个倔强的少年,一边趴下一边说:“想必你还没去过精灵国吧?那个小芽公主生活的地方。” 这话题确实能引起向奇的兴趣。 “虽然没去过,不过以前经常听她提起。” 大多都是跟吃的有关。 向奇来到床边,自动自觉地帮对方揉捏肩膀。 “他们那儿有一处自然灵力非常充沛的林子,精灵们管那林子叫林间圣地,也是精灵国的禁地,他们的王都和整个精灵国周围的结界都是在那布行的。精灵国最强的八大世家的家主还有他们的王再加上自然的灵力所布下的结界,使得那个小国的防御固若金汤,外边的人不管是个体、商队还是军队,没获得许可都无法进入他们的领地,听说他们的邻国曾有人带着一支精锐小队搞突袭,强行穿过边境结界时都身受重伤,还没来得及撤退就被帕里斯这边闻讯赶去的守卫拦下了,我只知道那支突袭的精锐小队,除了领队其他无一生还。” 边境的防御尚且如此,更遑论王都的结界是何等悍横。亏得莱克力量强大,换做别人恐怕难以全身而退,他之前说会伤及元神,这点恐怕并不夸张。 “我听说帕里斯的国家兵力不多却还跟兽人族交战,难道他们把所有的兵力都调派到了前线,自己的国土都用守了吗?” “这就说明他们对自己的结界防御能力有多自信。而且有传闻说帕里斯曾以一己之力击退上千人的军队还毫发无伤,他的力量、谋略、战术和胆识在六界中都是少有的,这样的人要是作为盟友还好,作为敌人的话,就算斗赢了也会损失惨重。” 何止是有力量、胆识、谋略、战术和胆识,他还有令人自惭形秽的外表和无可挑剔的双商,只要想到林小芽身边有这么一个完美的人,向奇就有种自卑到尘土里的挫败感。 “你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啊,右边再用力点。” 向奇依照要求加大了手指的力道,一边说:“我在想像那样完美的人现实中还真的有存在。” “你觉得帕里斯完美啊?那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凶残、嗜血又好色,枉费了那张脸,却是个让人闻风丧胆望而却步的魔鬼。老实说,你竟敢打他身边之人的主意,我对你的勇气非常钦佩。” “那些也都只是传言吧?”在向奇的印象中,帕里斯是非常有涵养和风度的人,谦和温柔,完美的无懈可击。 “或许吧,但也不可能完全是空穴来风,他嗜血精灵那名头的由来是可是震惊六界的,好像说他当时残杀了海妖族的某个部族的几千性命,脸手无寸铁的雌性和幼儿都没放过,手段极其残忍,不但生生取出那部族大祭司的髓骨,还当着那个尚未气绝的大祭司的面玷污了人家的妹妹。”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帕里斯还真是个劣迹斑斑的男人,向奇又怎能放心让小芽呆在那个男人的身边。 “发什么呆?不要停,继续动啊。” 向奇有点心不在焉,“你还不够?” “不够,还远远不够。” 莱克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对话内容奇怪,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 向奇这也才有所会意,当即觉得老脸发烫,于是怒道:“我管你啊,你不是通宵没睡吗?赶紧睡!” “又叫我睡,我现在还不想睡。”向奇刚起身,莱克就拉住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腰背上,乞求道:“来嘛,再捶捶。” 向奇瞪着某人腰身遒劲紧实的线条有点懵,手掌传来对方肌肉坚实的触感神情不由得有了一丝动摇,惊慌地抽出手远离了床上那只祸害,转身到钢琴前坐下。 “给你弹一曲摇篮曲助眠好了。” 莱克幽怨地凝望着向奇的侧脸,突然打开智能表上的虚拟屏幕,翻开他之前在精灵国偷拍到的照片。 “要不要看小芽公主的照片?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到他们的禁地里拍的,而且用的还是连拍效果,每一个角度都很有艺术感哦。” “发给我。”向奇没出息地低下头,果然被引诱得心动了。 “过来,我们一起欣赏。” 向奇不爽,为什么自己要跟别的男人一起欣赏小芽的照片啊?不管是女友还是妹妹,都没道理的。 “话说你的眼光还蛮奇怪的,居然会喜欢这么小的孩子,完全就还没长开嘛。”莱克趴在床上兀自点评照片里的人,“头发乱糟糟,两根歪辫一长一短,刘海还被火燎了,这一张更惊人,鼓起腮帮伏地上吹篝火的样子真像一只青蛙,这家伙真的是精灵国的公主吗?该不会是放养的小野人吧?” 向奇刚开始压根就不信小芽真如莱克说的那么不堪,可自己亲眼看了虚拟屏幕以后,才发觉莱克的言词完全符合事实。心想或许是在禁地里,根本就没人看见,所以那丫头就放飞自我了。向奇看了林小芽花猫似的脏脸,睁圆了眼盯着篝火上的几条小鱼,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还是没变,一如既往地贪吃。 召唤亡灵 猫女挨了向奇一脚,在摔落前就没忍住喷出一大口血,由于冲力过猛,着地后身体仍擦着地面划出了七八米远。 要知道,拥有不败战绩的金发少年,在这个幻域里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作为他的同伴,以速度见长,有着“灵猫”名头的猫女也绝对是令一众生灵闻风丧胆的存在,别的城市不好说,但在绝地城里,据说能够轻易避开她攻击的没几个,更遑论能有机会击伤她的。 这力道和速度,令得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连向奇本人也是一脸愕然,没想到莱克借给他的这身装备,会有这么立竿见影的威力。 而那三人,虽然这次是第一次见到向奇本尊,但是在此之前,都曾听高晨生提到这个人,感觉他不过是个掀不起风浪的弱小人类。 然而见他此番出手,立马颠覆了先前的刻板印象——这个人类不好对付! 六角恶魔见向奇正准备迈步朝他这边来,立即举起手中的冲锋手枪,用枪口指着向奇,神色颇为得意,“喂,不想死的话就站住。虽然这东西对我们没什么作用,但对你来说可是会致命的吧?” 向奇瞥了眼对方手中的枪,枪管上没有准星,显然是他自己之前在用的那把,在被金毛抢走时,里边还剩下十来发子弹。 那六角恶魔说的没错,身为人类,这子弹确实能要了他的命,但是对方只说对了一半,因为这一匣子弹在装进去之前,是有先用他特殊的血液浸泡过的,据大伯父说,这么处理过的子弹,即便是异界的生灵,中弹后也会死亡。只是他至今仍未找谁试枪,还没见证到过那种情形,但是上次在拍卖会上闹场时,这里的主人似乎对里边的子弹有所忌惮,还称之为“邪恶之物”,想必大伯父的话也并非空穴来风。 “x的,你活腻啦?” 六角恶魔见向奇毫无顾忌地飞扑过来,当即扣下扳机,然而几声咔嚓的声响,却没能射出子弹。 “那个混蛋没教你怎么用么?还是他自己也玩不来?” 即便是人类,普通人也不清楚各类火器的使用方法的,向奇之所以能娴熟,一是因为自家集团旗下的企业有参与军工研发和生产,二是他经营佣兵机构的大舅舅从他幼时那起绑架事件之后,会定期给他做此类特训,所以他才如此精通各类火器的使用。 向奇几乎是瞬移的速度来到恶魔身前,一个直拳朝对方鼻梁骨挥去,同时劈手夺枪。 六角恶魔向后跳开,见向奇已抓住枪管,索性松手将手枪留给他。 向奇抢回格洛克,娴熟地拨开保险,接着二话不说就对准六角恶魔突突突地一通连发。 “都说了,人类的东西对我们魔族来说没什么危害。” 六角恶魔就是抱着这样的心理,才没刻意躲开飞射过来的子弹,被颗子弹都击中的刹那,得意的表情突然扭曲起来,摸了把伤口,看着附在手掌上的血,道:“虽然不会要命,但是还不是一般的痛啊。” “诺蒂你干嘛不躲开啊,被打出血有那么爽吗?你这个受虐狂!” 正要给猫女疗伤的猫男见又一个同伴受伤,当即破口大骂,“你们不要觉得我灵力多就可以随便浪费,再这么马大哈我就不管了。” “谁要你管了,这点小伤死不了,你废话少说,快点用魔法给我劈死那贱货!”猫女怒吼着,一把推开正在给自己施放疗愈魔法的同伴,愤然从地上站起,看着自己在地面上擦破了皮的手臂,杀意顿起。 “可她是高特意留到通关赛的玩具啊,我们现在要是弄死了,高一定会生气。” “是你自己看上这贱人舍不得下手吧?”听那妒火中烧的语气都能感觉到猫女在炸毛,这把她的同类给唬住了,连连摆手,“没有,绝对没有!那个女人再好看也没有你长大好看,而且她的声音有点粗,不是我的菜。” 向奇没有心思理会那对猫怪的相声,也懒得说明自己其实是男人,他现在只担心自己生命垂危的同伴能否熬到第三天,眼下的情形无异于跟死神赛跑,必须逼六角恶魔立刻交出三头狗法杖。 虽然名叫诺蒂的恶魔在子弹射进腹部时确实受了伤,但对方似乎并无大碍,此时正忍痛将子弹头逼出体外。 打出的子弹并没有一击毙命的效果,而另外那对猫怪似乎有随时准备出手的苗头,眼下情形不容乐观。此外,还有个实力变态的高晨生很有可能也在附近,若是不能赶在他之前抢到法杖,邹来迟他们定是必死无疑。 向奇忽然想到自己也可以灵力生成的冥火召唤骷髅,以骷髅牵制住那两只猫怪,或许可使自己的局面不太被动。 向奇用意念催动灵力,手掌心出轰一声燃起一团幽蓝色的火焰,紧接着周围的人一片骇然。 “哇,巫尸王!”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 “不得了,这个人类不但会亡灵族的技能,而且还是召唤出这种东西!” 巫尸王?不是骷髅么? 向奇回身,就见身后站着二十几个在伏龙峰洞低被三头狗法杖操纵的那种尸体,头上带着金属王冠,身上穿的是软质的铁索战袍,跟山洞里的那些尸体有一点不同的是,这二十几具尸体的手中都各持着一根长长的骷髅头手杖,墨绿色的浓烟正咕咕从骷髅的嘴里冒出来。 这些是我召唤出来的死灵?确定不是对方的三头狗法杖所召唤的? 向奇惊疑不已,视线四下里扫了又扫,这里只有一朵幽冥之火,而且就在他的手上。虽然不知原因何在,但确定这二十几个巫尸王是自己召唤出来的死灵。 这时,有些不明所以的小生灵忍不住问:“招魂术不都能召唤出这种亡灵吗?” “才不是咧,不论是谁,所有的招魂术都只能够召唤出骷髅,我听说要召唤出巫尸王就必须要穿上巫尸袍才行,难道这个人类身上穿的就是……” “不可能,巫尸袍可是亡灵族的镇族之宝,区区一个人类,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之前就听莱克说自己是亡灵族的人,没想到这么大方,竟然将族里的至宝借给他,为了把他骗到手,不惜对他下猛药……至于么? “啊!”吃瓜群众中忽然有人大叫:“这个人我认得,他就是上次出现在拍卖会上的人类,也是莱克大人身边的爱宠。” “没错,虽然头发的颜色变了,不过确实是同一个人。” “啊,快散开快散开,这东西会远程攻击,被毒液波及可不得了。” 好事的吃瓜群众谈虎色变,顿做鸟兽散。 “你怎么也会召唤亡灵?而且还是高等级的巫尸王……” 六角恶魔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他的两个同伴显然也不淡定了。 “铃铛你赶紧自己疗伤,诺蒂,把高带回来的法杖给我,我要施放魔法。” 显然,这三人在见到向奇身后的巫尸王之后,一个个都神色凝重,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 脱胎换骨 据说像三头狗法杖这样的宝物,不但能放毒,还能消除人们身上的所有不良症状,而起,除此以外,法杖的主人找手持法杖的时候,体内的灵力和魔力值都会增强,藉此所施放出的魔法自是威力倍增。 这种东西落在敌人的手里,自然而然就加大了对战的凶险系数,然而于向奇来说,却是巴不得他们立刻祭出这宝物,因为他此行就是为这法杖而来,他的队友邹来迟、御菲菲和宠物小章鱼都中了法杖的毒,此刻命悬一线,唯有对方手中的法杖才能解毒。只是对方此前一直将法杖收藏在自己的异空间,没有本人唤出自己储存物品的收藏空间,任谁都无法拿到里边的东西。 向奇没料到刚召唤出的二十几个巫尸王,便轻易让对方祭出宝物,心下自是喜不自胜。 名叫诺蒂的恶魔刚一显现出自己的储物空间,向奇便奋力冲过去试图直接从恶魔的手中抢过法杖,在一旁的猫男见状,也迅速奔向同伴。 亡灵族的镇族之宝大大地提升了向奇的敏捷性,他的移动速度竟然与以速度见长的猫男不分上下,斗快的两人就如两道紫色的和褐色的闪电射向同一个目标。 本来向奇在距离上比较占优势,眼看就要触碰到恶魔手中的法杖,不料一道闪电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当头劈下,向奇顿觉浑身麻痹,跪倒在地。 从猫男刚才双手所打的法结来看,向奇显然是中了他所施放的魔法袖箭。一般来说,魔法攻击不受对方的速度限制,只要被魔法锁定,不论再怎么闪躲,都会中招,要想避开魔法攻击,要么穿戴抗魔宝物,要么修习抗魔技能,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既然知道高晨生当众给他下了战贴,猫男或多或少地顾及同伴的想法才没置他于死地,只以初级魔法将他放倒。可即便如此,猫男也没能顺利拿到法杖,向奇召唤出的那二十来个巫尸王纷纷主人的三个对手发生毒液攻击,一道道毒液像一支支墨色的短箭射向目标,那股冲击力不啻于强弩射出的箭矢,可将目标身体刺穿,此外,毒液滴落地上时还会冒着细密的泡沫,发出嗞嗞声响,叫人看了毛骨悚然,也难怪吃瓜群众都闪到几百米远的边上,谁不怕皮肤溃烂血肉模糊?御菲菲十有八九也是被这种毒液迎面击中。 以那两只猫怪的灵敏度,要躲避毒箭雨的攻势并不太难,但恶魔就有点手忙脚乱了,他挨了几发子弹,到现在还没把体内的子弹头逼出来,行动多少受到点影响,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身上的那几处枪伤有着烈火灼烧的痛感,并始终没有自动愈合的迹象。要知道恶魔都有着惊人的再生速度,可那子弹似乎附着非比寻常的邪恶力量,阻止身体自动愈合的功能。 “喂,人类,你对那些子弹做过什么?不是普通的人类武器吧?” 向奇当然不会告诉对方,这个弹夹里的子弹曾经用他自己的血液浸泡过,起初他还以为没什么作用,看来恶魔已察觉到异样了。 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因为接下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将会遭受着病痛的折磨以及对自己愚昧和掉以轻心而懊悔。 由于三头狗法杖在他这里,所以向奇用半数以上的巫尸王追击这只恶魔,一时间竟被夹击得狼狈不堪,于是不得不把法杖丢给敏捷度远在他之上的猫怪。 “琥珀,接着。” 恶魔把法杖朝同伴的方向扔过去,而就在这时候,向奇的身体开始恢复知觉,起身去追法杖,同时朝飞扑向法杖的猫男连开数枪。 “小心那些子弹,千万别被击中!” 恶魔大声警告,不过他的担心明显有些多余,猫男挥了几爪子便将向奇打出的子弹悉数接住,“我又不是笨蛋,才不会这种东西被击中呢。” 就在向奇指尖即将碰触到法杖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猫女双手正在迅速地打着法结,手法的顺序与刚才猫男的如出一辙,若是法结完成,向奇铁定又要再全身麻痹一次,当即对着那女猫怪扫射,同时用意念控制所有的巫尸王都集中火力射击女猫怪,这才解除再度挨魔法闪电劈中的危机。 但也正因如此,他与法杖失之交臂,被男猫怪一个空翻给抓了去。 “珀珀,干得漂亮!快放几道连锁闪电,把那些讨厌的东西全部灭掉!”饶是她速度再快,也被二十几个轮番对她射击的巫尸王烦不胜烦。 女猫怪话音刚落,她的同伴已甩开一张羊皮卷,几乎不需要什么酝酿的时间,便觉天空一暗,抬头望去,就见一座巨大得令人咋舌的石山从天而降。 “快跑啊,那座大山太大了,再不跑连这里也跟着遭殃的。”这是几百米外吃瓜群众的惊呼声,从他们那个角度似乎能看清大山的全貌。 “哇,你疯啦,你这是要把我们自己也一起砸成肉酱啊?” “你们两个抓住我,我要用飞行魔法,快点!” 巨大的石山越来越近,向奇被笼罩在阴影的正中央,眨眼的功夫就见对手如离弦之箭般飞射到阴影之外,而自己却眼睁睁地看着远处巨山的边缘与地面之间发亮的空间越缩越窄。 向奇僵立在原地,眼前那片充满生命之光的地方在他看来是那么的遥远,这样的距离即便是插翅也难飞。 伴随着一声震天巨响,巨石砸落地面,整个广场地动山摇,广场上的生灵都纷纷跌坐地上。 待魔法的时效结束以后,那座巨大的石山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去,留在地上的一摊摊和着暗色污血的烂肉泥。 众人正准备为那位世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感到惋惜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意外的惊呼,原来,不知这什么时候,一抹紫色的身影蹲伏在地上,那身华贵抢眼的巫尸袍,以及披散在后背的长长的紫色头发。 “这、这个人是谁?” 当众人对上那双如紫水晶般神秘、高贵而又勾人的冷眸时,仿佛连灵魂也一并被吸引进那汪深不见底的紫色深潭中,从此以后,这天神般的样貌又将萦绕在多少人的心头,再也挥之不去? “气息……变了,难道……他不是人类?” 要不是他身上的巫尸袍和脖子上的黑宝石项圈,人们都不敢相信他就是刚才那个黑眸黑发的人类,因为,不但是他人类的气息改变了,就连容貌看上去也跟先前有了些许的不同,似乎变得更加冶艳魅惑、摄人心魄。 偷袭 “他、他……刚才是瞬移出来的吗?”女猫怪掩着嘴,难以置信地指着向奇说道:“还有……他为什么会和高一样?头发突然变长了,眼睛的颜色也……” “这个人类该不会也跟高一样,体内都隐藏了不得了的力量吧?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高晨生的三个同伙打量着向奇的眼神越发不安,倘若这人真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像他们这种水平的,再来十个八个恐怕也未必是人家的对手。 向奇拨开人群,朝那三人走去,陶醉在他惊世容颜中的闲杂人等这才惊醒过来,意识到那双方胜负未决,眼看着又要开打,如果靠得太近,恐怕会被波及,比起发痴,保命更重要,毕竟谁也不愿做冤死的鬼。 周遭的看客如退潮般散去,场地在霎时间又变得空旷了。 “法杖还我。” 向奇此时不敢贸然召唤巫尸王,担心对手再来一次泰山压顶,刚才自己是怎么虎口脱险的他都还没搞清楚,名叫铃铛的女猫怪怀疑他用力瞬移魔法,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魔法的法咒和法结,要是被大山再压一次,估计就没有刚才那么幸运了。所以他把枪口指向男猫怪,尽管知道人类的火器无法让对方一击毙命,但从六角恶魔刚才的话语可以肯定,他们对这东西有所顾忌。 “好啊,拿去。” 诺蒂急忙叫住:“喂琥珀,就这么给他的话,高会生气的。” 对方这么爽快,向奇倒起了疑心,刚想伸手,忽然觉察到一旁默不作声的女猫怪正迅速地打着法结,当即举起枪,把剩下的几发子弹悉数招呼过去。 恶魔见向奇动手,连忙祭出自己的大砍刀,长杆一挥,横刀砍过来,向奇往后跳开,紧接着女猫怪和恶魔联手进攻,对手无寸铁的向奇展开疾风骤雨般的攻势。 在与两人周旋间,向奇发现自己竟然能应付得游刃有余,不但是身体的反应上,就连出手的力度也比刚才重了许多,当他反身一别手将女猫怪扫飞出去,再单手掰断恶魔一寸来厚的砍刀时,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的人都震惊不已。 仅仅是眨眼之间的停滞,向奇瞥见琥珀这时正拿出一张羊皮卷,扬手捏着指尖的半截砍刀飞掷过去,但要阻止已然太迟。 那家伙用魔法卷施放魔法时,早已娴熟得无需酝酿时间,几乎是手指一沾到魔法就生效。 伴随着落雷的霹雳声响,数百道闪电从天而降,连同自己的同伴在内,把对战的两人同时放倒。 “混、混……” 恶魔趴在地上,艰难地“混”了半天,愣是没能把后面的蛋字说出来。 “对不起啦,诺兄,这小子滑不溜秋的,要不是有你拖住,我连魔法都很难锁定他。”琥珀得意地翻转着手中的法杖,笑嘻嘻地走过来,一边给同伴施放疗愈魔法,一边端详着地上痛苦抽搐的向奇,“这家伙命好长呢,挨了三次魔法都没死,依我看,绝对不是普通人类,不行,以防万一,我还是先给他来个迟缓和定身的魔法。” 疗愈魔法的法结刚打到一半,就改了手法,气得同样痛苦抽搐的恶魔直瞪眼。 被雷电击之后,向奇此时仍能保持清醒的意识,然而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大脑所下的指令无法传达到身体各处,这次魔法的等级显然要比之前的魔法袖箭要搞,伤害力也强了许多,即便体能变强,却依旧浑身麻痹的。 当他听对手说要给他再来两个魔法,急得直冒汗,可全身就只有右手的食指微微地抖动,仅此而已,更别谈如何站起身了。 意识不停地催促着身体做出反应,否则别说是抢回法杖救人,连自己恐怕也得成为敌人的俘虏。 然而,在他身体麻痹的状态下,对方又对他施放了两个莫名其妙的魔法,被定了身,就连上一个魔法所留下抽搐的后遗症都做不到,向奇最终想快木头摆放着地上,完全是任人宰割了。 “琥珀,还不快点给诺蒂疗伤,看什么看啊?魂都被这个臭女人给勾走了。” 琥珀被铃铛的怒喝吓了一跳,难为情地移开视线,结结巴巴道:“没、没有的事,我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看起来有点像男人,声音也像,比起你来没什么女人味。” “哼!别以为这么说就能把我糊弄过去,你离这贱女人远点!”铃铛挡在琥珀和向奇之间,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向奇的脸,“这女人真的是哪位大人的爱宠?” “应该没错吧,你看他身上的装备,连这样的稀世珍宝都舍得给,肯定是对她疼爱有加。” “稀世珍宝?那我不客气了,啊,她脖子上的项圈也很漂亮,我喜欢。” “铃铛,还是算了吧。她可是莱克的人啊,连高都忌他三分,我们还是不要趁火打劫了。” “高才不怕那个人呢,要不然也不会想要要亲手杀了这个人,嘿嘿,通关赛,这女人要是死在赛场,就算是那个人也无话可说吧?真是好主意。” “是不是真的想亲手杀掉这小妞还不好说呢,高的心思总叫人捉摸不透。”恶魔说着说着,突然吸了口冷气,“好痛。” “咦?怎么可能,不是才给你施放过疗愈魔法嘛。” “不,我说的是最开始被这小妞打伤的地方,子弹头确实已经逼出来了,可是伤口却一直没有愈合,而且还热辣辣的痛。” “恶魔的身体不是能快速恢复的吗?” “可是这次不行,我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 “可惜这法杖还没最终驯服,再忍一忍吧,等高完全将那畜生驯服之后,不管什么伤都不成问题。” 二人正交谈间,冷不防被数道闪电劈中,可怜他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已当场晕厥过去。 原来女猫看上了向奇脖子上的黑宝石,在琢磨着要如何解开项圈时中了黑宝石附带的“蛊惑人心”的魔法,她在心神受控之下,解开了向奇所中的迟缓和定身魔法,向奇在身体恢复自由的瞬间,迅速对恶魔和男猫怪施放了数道闪电。 这出其不意的路数说是偷袭也没差,但男猫怪施放魔法的速度太快,如果他不这么做就无法在那家伙面前得手。 向奇接过女猫怪从同伴身上搜刮来的三头狗法杖和几张羊皮卷,全部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飞行的魔法,无奈之下,只好用跑的了。 闲言碎语 恶魔的储物空间在取出三头狗法杖之后便重新隐去,所以此前被高晨生抢走的东西都没能拿回来,所幸最重要的已经到手,其它鸡零狗碎的不要也罢。 向奇拿了法杖便匆匆走开,可刚迈出几步,发现被蛊惑了神智的女猫怪竟然像一只忠诚的狗般静静地跟在身后,于是回身下达指令道:“别跟着我,回你同伙那儿去。” 他们所在的幻域是一个尚武的世界,聚集在幻域里的人大多只信奉力量、追求力量,有的只是对强者的敬仰与艳羡,却没有对弱者的同情。 向奇此番出手,几乎让全场围观的各族生灵折服,在人群中穿行之时,甚至还听见有人毫不掩饰地表露好感。 “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迷人的人,我梦中情人的标准因为她而提高了,不但力量强大,反应敏捷,还有一张绝世的美貌。” “更难得的是她还非常聪明,已经习得了瞬间移动这种金系魔法中的顶级魔法,听说这个魔法的法咒特别深奥,就算是神也有好多都没能领悟透彻。” “不只是你的梦中情人啦,像她这种型的应该是所有男人的梦中情人。” “咦?可是他看着像是雄性啊?到底是男还是女?啊~就算是女的也不管了,美腻到这种程度的人就连同是雌性的我也嫉妒不起来啊。” “对啊对啊,是男是女都没关系,我也好喜欢像她这样强大又俊美的人,真希望可以永远追随着她,我的女王大人~” “克劳迪欧,你也很强,说不定她会接受你。” “真、真的吗?呵呵~” “别傻笑了,快看,她朝这边过来了,不如你趁现在向她表明心迹,要是被人抢先一步的话,说不定你就永远都没机会咯。” 那个叫克劳迪欧的傻小子猝不及防间,被人从身后一推,便一个踉跄扑向迎面而来的向奇。 向奇眼尖,算好距离向后退了一步,那一头乱发的野小子扑了个空,对着向奇来了个五体投地,嘴唇也正好堵在向奇的鞋尖上。这一闹剧顿时惹得众人捧腹大笑,唯有两个当事人笑不出来。 向奇面无表情,低头扫视着脚下的人,那人此时也正仰着头无所顾忌在打量着他。 那莽撞的家伙有双矍铄有神的眼睛,眼神中充满着张扬的野性,一头凌乱的短发,外表看上去与他年龄相仿,身形健硕,领口下隐约可见暗色的妖纹。 原来他跟御菲菲一样,也是魔族的人。 两人视线在半空短暂地交汇过后,向奇忽然似有所感般,猛然移开视线,继而便直直地落在人群稀落处一个身披黑斗篷的颀长身影上,宽大的帽檐遮去那人的大半张脸,但露在帽檐下方的优美薄唇以及精致白皙的下巴不禁令他眼前一亮。 还以为那人会留在塔楼的房间里看热闹的,对方的出现让向奇感到意外,先是微微一怔,旋即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半步,直接无视脚下的人,径直向那袭黑衣走去。 “呃,等一下……那个……我叫克劳迪欧,你叫什么名字?” 向奇救人心切,此刻哪有功夫理会这么些无关紧要的人,更何况是把他误认为女人的人! 起先他还是保持着正常的行走速度阔步前行,但接着步伐逐渐加快,最后是好不矜持地奔向那人。 黑人静立原地,向奇当着众人的面迫不及待向他奔来的情形,很大程度的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和被需求实感,于是情不自禁地地扬起嘴角。 “啊,原来美人已经名花有主了啊~” “什么!怎么会这样?” “哎哟,那孩子不就是在拍卖会上出尽风头的人类嘛,换了着装和发色就把这茬给忘了。” “没办法,任谁看了那张脸都会脑子空白的啦。” “这么说那个人是……莱克大人?” “八九不离十。”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向奇若要较真,只会气得血压飙升。 “你终于愿意主动来找我,真是荣幸啊。” 莱克愉快的调侃令向奇眉头一皱,但终究没说多余的话,开门见山劈头就问:“你会瞬移魔法吧?” 向奇突然觉得自己这话纯粹是废话,在他刚来到幻域的时候,对方就曾说过已经习得了次元越行魔法,于是改口说:“我赶时间,现在马上带我到幽冥城北郊的伏龙峰。” 莱克果然没令人失望,爽快地点了下头,“好。你想像那个要去的地方,我们现在就过去。” 向奇大喜,上前拉住莱克的手,并闭上双眼想象着山洞底层的景象。 消失的伙伴 向奇没料到自己刚碰到莱克的手,就被对反后退了步避开,当即不解地问:“怎么了?” “你电力太强,”莱克一语双关道:“我怕自己会像那两个家伙一样不省人事啊。” “无聊!”他的同伴们生死未明,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而且还是如此低级的玩笑,“这种话你留着说给会受用的人听好了。” “你不受用吗?”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女人。” “啊,差点忘了,”莱克苦笑着说:“你现在还非常讨厌我呢,若不是有求于我,你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我这张脸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即便如此,他不也没放弃么?还时时在暗中留意着他的举动,不然也不会在幽冥城北郊谷底的木屋“偶遇”。 向奇才不信那真的是巧合,百分百肯定是那家伙特意到那儿堵他。 像莱克这样集权力、财富、力量、魅力于一身的人,情人应该是多得数不胜数才对,可为何对他如此执着?就那么喜欢他么?还是别有意图? 向奇狐疑地端详着对方深邃立体的五官,再度感到这张脸似乎并不陌生。 “在来到幻域之前,我们以前真的没见过么?” 莱克哑然失笑,修长的手指挑逗似的勾起一缕向奇披散在身前的淡紫色的长发,暧昧地把玩着问:“大美人,别人也都这么向你搭讪的?” 问题不但被巧妙地避开了,而且还顺带着又被调戏一番。 向奇极力压制心头的怒火,看了看手表,距离伙伴们的抢救时限所剩不多,所有的疑问和愤怒都不宜在此刻追究,当务之急是先赶到山洞救人。 “少废话,早点带我过去,早点完成交易。” “交易?”莱克神色一黯,显然是对向奇的话感到失望,“你还真是固执,我说过那种事要你心甘情愿才有意义……不过算了,还是先送你到你想去的地方再说吧。” “你们在说什么交易?”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近旁传来,二人扭头看去,就见刚才那个给向奇意外地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的魔族少年朝他们这边走来。 广场上游手好闲的人无处不在,但畏惧于莱克强大的气息,绝大多数都不敢靠得太近,唯独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肆无忌惮地靠近。 “这位美丽的姑娘,如果是用越行魔法带入的话,我也可以带你哦,而且免费。” “谁要你多事?”向奇沉着嗓音从齿间挤出几个字,“还有你说谁是姑娘?” “诶?男、男的?”魔族少年打击不小,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这么美丽的人,怎么可能!” 两个少年大眼对大眼互瞪了会儿,向奇抓起莱克的手道:“走了。” “好。” 莱克欣然回握向奇的手,但某个不识趣的混小子叫道:“等一下。”同时拉住向奇的另一只手,“朋友,做朋友也行。” 这在搞不清楚状况的人眼里,是二男抢一女的戏码啊,看戏不嫌事大的好事者开始起哄—— “对决对决,谁赢谁带走。” “对对对,美人是属于强者的。今天不分出胜负,谁也别想把人带走。” 这场面活像发情期的野狗们在争夺母狗的交配权,向奇气得全身发抖,忍不住爆了句“我靠!”然后甩开两边的手,抬手取下背在身后的三头狗法杖,另一手从衣襟里拿出刚才抢来的魔法卷,正巧是之前他们从骷髅身上捡来的高级火系魔法卷“末日审判”,这是一道部分敌我攻击全场的魔法,他在山洞里打傀儡巫尸的时候,就用过好几次,已算娴熟,魔法酝酿时间越来越短。 只是拿出来时,突然想到自己并没有穿着抗魔披风,而且现在身上的装备和手中的法杖都有增强魔法的效力,杀伤力想必跟之前施放的不能同日而语,总不能两句话不合就让那些闲得蛋疼的家伙尸横遍野吧? “原谅他们吧,他们并无恶意。” 莱克轻笑着拿过向奇手中的羊皮卷,重新收卷成轴,在递给向奇。向奇在接过魔法卷的刹那,发觉周遭光线一暗,愕然环顾,发现周围的事物已换成幽冥城谷底的木屋里的光景,不禁松了口气道:“真方便。” “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莱克知道对方说的是越行魔法,但见到向奇投来警惕而又狐疑的一瞥,于是边掀开斗篷的宽檐帽边解释道:“你不用像防贼一样防备这我啦,就算到最后你都不愿回应我的心意也没关心,我依然会很乐意教你魔法和给你帮助,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就算得不到回应也可以?”向奇心中的疑问像雪球般越滚越大,“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追求你的努力。坦白说,我从没追求过男孩子,不像女孩子那样送些花啊首饰啊再一起吃几餐浪漫的烛光晚餐就能搞定,所以,我只能从其他事情上,尽量讨你欢心。” 向奇被对方的话推进两难的境地,一般来说,有谁会在无意向交往的前提下还厚颜无耻地继续利用对方、接受对方的付出?接受对方的好意就意味着接受对方的感情,与其这样,他宁愿对方提出交易,尽管肮脏,但是完事后互不相***脆利落,无需拖泥带水地没完没了,还徒增罪恶感。 “明知道没有回报却还一味付出,你是不是傻?” “在别人看来或许吧,但是,你应该也不是那种用会功利来衡量爱情的人吧?不管最终有没有得到回应,只要对方能给自己付出的机会,就很开心了,真的。” 两个男人谈论这样的话题感觉还真有点诡异,但撇开性别不讲,他能体会为自己喜欢的人付出的那种心情,毕竟,他也有深爱的人…… 一想到林小芽,向奇的心头不禁泛起一阵酸楚,以及永远都求而不得的痛。 “那么,高晨生又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误会,不过事实上,我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高晨生似乎知道一些关于向奇失去一年的记忆,和被人莫名其妙地丢到幻域来的原因,原以为莱克是高晨生的情人,一早被向奇列入了刻意人员的名单中,可是现在,这条线索也断了,所有的疑惑,都只能等到通关赛上战胜实力超群的高晨生才能得到答案。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还得麻烦你在用一次越行魔法送我到山洞里。” “伏龙峰的山洞是吧?我没到过里边,你想像一下里边的光景,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谢谢。” 不再是之前毫不客气的恶劣语气,莱克当然有觉察到这点积极的变化,转脸报以微笑便双手打起越行魔法的法结。 向奇想到刚才从塔楼广场过来时,莱克并没有打法结,也没有念法咒,仅仅是通过意念就使魔法生效,而他这次刻意打法结,难道是特意为了给他看的?知道他看过一遍就学会的缘故?不对,第一次在幽冥城见莱克施放魔法时是有借助法结的,那时对方不可能知道他一学就会。算了,说不定那只是别人不经意的习惯,无需事事怀疑,搞得自己过于神经质。 向奇心里想着山洞底层七彩石阵的地方,待魔法生效,两人已现身在山洞中。 突然从明亮的地方换到漆黑的洞里,即便七彩石微弱的幽光,双眼一时间还是没能适应过来。 见向奇站着不动,莱克出言提醒“到了。” “好快!”向奇忍不住赞叹,“比行魔法还好用。” “当然啦,这叫瞬移。这种法术可厉害了,算是金系魔法里的终极魔法,六界中会使用这个魔法的人屈指可数……喂,我还没说完呢。”莱克望着向奇疾步离开的背影嘀咕了句:“没礼貌!” 向奇急着看邹来迟他们的状况,可是跑到近前却傻眼。 他记得自己离开之前,将他们三人并排躺在较为干净的空地上,可现在却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莱克觉察向奇的异样,便过来问道。 “不见了,他们不见了。在我离开之前,明明把他们安置在这里的,可是为什么……” 向奇急忙将手电的光束四下里照了又照,偌大的山洞把这点昏暗的光线给吸收了,什么也看不清。 莱克安慰道:“别急,再好好找一找,毕竟你之前发烧得神志不清,很可能是记错了地方。” 尽管如此,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莱克一边说着,手心里忽然燃起了一束幽蓝色的冥火。他将冥火往上一抛,接着手心又燃起一束新的,如此重复,空中飘浮的冥火越来越多,将山洞里的各个角落都照亮起来,这情形与之前很相似,向奇起先看着不由得一怔,但心思很快又回到眼下令人不安的现状来。 向奇找遍了岸边的各个角落,甚至还翻动了松软的土堆,都没有发现同伴的身影。 明明是自己亲手将那三人安顿好才离开的,以他们当时奄奄一息的状况来看,绝无可能自行离开。 可怎么就不见了呢?难道是被什么怪物吃掉了或者是拖走了? 地狱守门犬的崽 向奇和莱克回到山洞底层,发现邹来迟等人不见了。以那三人当时的情况来说,绝无可能自行离开,可向奇扒便了山洞里的每一处灰烬,都没能找到同伴的身影。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岸上没有,就到水里去看看,他们很有可能被河底的尸体拖下了水。 向奇急的满头大汗,完全忘了那些尸体在失去了三头狗法杖的操控之后,已还原成普通的尸体,哪里还会爬上岸来拖人? 但他没多想,冲到河边便毫不犹豫地扎进水里。 尽管莱克在山洞里燃起了上百束幽冥之火,但河水太深,再加上外边的暴雨使得整条河道都变得浑浊不清,上边的幽光根本就照射不到水底,而好巧不巧的,他的智能表也因没电而罢工了,于是,只得发了疯似的在水底乱抓,但凡抓到手的就直接拖出水面,再接着微弱的幽光辨别尸体的模样,发现不是便挂到岸边,接着重新沉下继续打捞。 要知道,河底沉尸多不胜数,这般莽撞行径根本是于事无补。 “小奇,冷静点。这么找是行不通的,你大病初愈,别有着凉了,快上来。” 向奇越长找越慌,此时已是六神无主,哪里还肯听劝,沉了浮,浮了沉,不从尸堆里捞出同伴便誓不罢休。 莱克在河岸上叫了他多次,却都被彻底无视了,无奈之下,只好下水去制止那少年的疯狂之举。 向奇好不容易才抢回的法杖,可风急火燎地赶回来后,却发现亟待抢救的人早已消失不见,从绝望中燃起的希望再度落空,还不如从未给过希望的的好。所有悲伤、忧虑、焦灼、无助与绝望,一时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他只能机械地重复着打捞尸体的动作。 所以当莱克拉住他时,压在心口的情绪瞬间找到了迁怒的对象,像一只发狂的困兽,对莱克拳打脚踢,大叫着“放手”。 两人扭打中,莱克脸上身上挨了几拳几爪,于是不得不将他整个人紧紧箍到自己双臂中。 “混蛋,放开我!你不帮忙找也不要妨碍我,滚一边去!” 向奇用力挣动,奈何气力不如人,整个的被人从身后紧勒着无法动弹。 “冷静点,下边尸体太多,你要这么一个个地确认到什么时候?再说,他们也不一定在水下,这么找纯粹是浪费时间,说不定会错过最佳救治时间。听话,先上去吧。” 感觉到怀里的人终于安静下来,莱克这才松开了些许力道,可向奇身子稍微一动,便又重新收紧双臂。 被莱克那番话点醒之后,向奇终于平静下来,恢复了平常的语气道:“放开我,我没事了” “冷静了没?”莱克在他身后问道,双臂力道是松了,可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你说的对,我不会乱来了。”至少在此时,身后传来的体温不会让他异常排斥。 “真是让人操心的孩子。” 莱克吁了口气,先把向奇托上河岸,自己也飞身跳了上来。 “抱歉,我刚才失礼了。” 莱克摇头不语,只宽容地笑了笑。 向奇此前从女猫怪手里接过三头狗法杖的一瞬间,神识直接被法杖带进了三头狗的意念空间,在那里,他意外地发现,那只原本嚣张的庞然大物,竟然像粽子似的被人用金色的锁链一圈圈地捆成了一坨,摆放在自己的地盘里。 “所以你被那个金毛给驯服了?” 向奇当时还在纳闷高晨生那小子是如何把锁链带进别人的意念空间里,但转念一想,那家伙似乎非常擅长精神类攻击,这些锁链或许是他以意念具现出来的武器。 “胡说!本大爷岂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人类乖乖就范!可恶,竟敢将本大爷五花大绑,他以为这样老子就让他随心所欲,做梦!喂,你快点过来给本大爷松绑!” 三头狗的脾气异乎暴躁,一见人进来就气急败坏的大嚷大叫,但这副模样越发显得滑稽可笑。 “所以他是打算绑到你听话为止了?” 话说,这种妖兽的驯服方式跟普通的大狗一样么?向奇心下严重怀疑。 “愚蠢!这种状态本大爷怎么可能会服气?又怎么会乖乖受他驱使?快放开我!我要毒翻那个无礼的臭小子!” “放开你也可以,不过前提是你要先认我做主人。” 三头狗六只眼睛偷瞄了向奇一眼,继而滴溜溜地转动,思索片刻后再度打量对方,“话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不怕我的毒气毒虫,而且气息还可以变来变去的,真是奇怪。” “不知道。”向奇摇头,他对自己身上诸多疑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眼下不能继续在这类问题上浪费时间,当务之急是驯服法杖,赶回伏龙峰的山洞救人,可惜御菲菲也不知道驯服的方法,所以只好试图从这大狗的嘴里探出点有用的来。“我要做你的主人,怎么做?” “虽然你们都是臭人类,气息也很相似,不过你的气息里面好像还参杂一种生气,这个我颇为喜欢,与其被讨厌的家伙带着身边,说不定跟着你还能有另一番有趣的体验。只不过你的体质也不是最理想的主人人选……” “少废话,你到底愿不愿意?” “急毛,本大爷话还没说完。想要借用本大爷的力量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先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长话短说,我没时间可以浪费!” “啧,真是没点耐心。” “你有资格说我么?”向奇已握手成拳阔步向三头狗走去,他的双拳上有意念汇聚的紫色灵力流走在游走,不稍加威胁,那畜生的态度估计还不知收敛。 三头狗见状大惊道:“别、别动粗啊,我看你斯斯文文的,怎么也喜欢使用暴力?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再说,我这个空间跟外头的时间不是并行的……” “什么意思?” “就是说,空间只是停留在外头时间的一个点上,所以不管我们在这里待上多久,在外边都只是停留在你的手碰到法杖的那个时间点上,毕竟是意念嘛,一纵即死。” “稍纵即逝!”向奇粗暴地更正,感觉这大狗越发不靠谱起来,“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三条人命亟待抢救,他可赌不起。 “真的啦,当然是真的啦。我、我……可以按着圣经发誓!” “圣经?”这个幻域里的生灵信奉耶稣?向奇先是一愣,继而想到那可能是从另一个人类那里学来的谎言,旋即一拳砸在三头狗的其中一个脑袋上,“没点诚意,简直是在找揍。” 吃了一记灵力重拳,三头狗惨叫连连,难以想象这么大块头的家伙竟然这副怂样。 “你、你的拳头怎么会附带雷电攻击啊?昨天前明明还很弱的说……还是那个黄头发的人类温和一些,至少他不会动粗。” 说到拳头带电向奇也不甚了解,或许是刚才被男猫怪的魔法劈中之后,身体残留的电流还没完全消退。 看来今天发生的一切只有莱克才能解释了。 向奇再没耐性跟三头狗闲扯,故意将罩着紫色电流的双拳抬起,好让那家伙识相。 “别、别再打我了,我愿意、我愿意还不行吗?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找到更好的主人,你别死皮赖脸的留我,更不要妨碍我跟新主人一起奔幸福。” 坦白说,这东西不是一般的臭,要不是因为它与众不同的疗愈技能,向奇也不会想把这东西带在身边。 “可以。”向奇爽快地答应了,接着问道:“然后呢?” “啊?什么然后?” 向奇皱眉:“口说无凭,你要怎么证明你愿意?” “这个,我们缔结血之契约,你喝下我的血,我也喝下你的血,这样我们就以血为盟,你可以把我的元神收入你的血液里,以后只要你呼唤我的真名,我就会出现,附在法杖上,赋予法杖相应的法力。”三头狗心里叹息,唉我竟然堕落到主动教人类如何收服我……但愿这个人类不会令我失望…… “你的真名?” “科尔泊洛斯二世。” 传说中的地狱守门犬——的第二代? 难怪喜欢吃腐尸…… 向奇犹豫着,最终伸出手指,在三头狗的伤患处沾了点血,放在自己舌尖上点了下,而后划破手掌,往大狗的嘴里挤了一滴血,接着唤了三头狗的名字道:“科尔泊洛斯二世,你是否愿意归附于我,从今以后听从我的命令,供我差遣?” 三头狗在向奇的血液渗入舌头的刹那,感觉到有一股压倒性的力量从舌头侵袭向意识,那股力量是如此强大,又如此令人憧憬,仿佛只要追随它,就能获得永生。 出自诚意地回答道:“我愿意。” 三头狗说完之后,被金色锁链束缚住的大狗的元神顷刻化作一阵轻烟,隐没进向奇身体的血液里,高晨生金色的锁链随即掉落在地上。 科尔泊洛斯二世的元神刚离开,它所构筑的意念空间也随之消失,向奇的神识重新回到现实中,正如大狗所说的,动作是从女猫怪手中接住手杖缩回手的那一瞬间。 此情只可追忆 向奇冷静下来后,这才想起刚才驯服了的三头狗的元神可以同时操控成百上千的尸体,何不让它出来帮忙寻找邹来迟、御菲菲和宠物等人的下落? “科尔泊洛斯二世,出来!” 向奇话音刚落,一团清气在空中汇聚,逐渐显现出三头狗的形态,出现在向奇身前。 “我才刚刚睡着就召唤我,这也太快了吧?你不会是打算以后都这么使唤我吧?就算本大爷耐操也不能往死里操啊,会累死我的。” 三头狗罗里吧嗦跟没完,虽说已认了主,但向奇是在黄毛事先用意念具现而成的灵力锁链捆住三头狗的前提下,侥幸驯服了它,终究算不上是凭他的真本事,所以当它被召唤出来的时,难免会态度散漫满腹怨言。 “嗯?这股气息……”三头狗这时注意到站在主人身后的莱克,不禁显露出了怯意,六只眼瞄着对方窝囊地退了两步、再退两步。 向奇回头瞥了眼莱克,继而对三头狗道:“这个人不会伤害你,你可以不用管他。我要你动用所有的灵力,最大限度地操控这里的尸体,尽快找出我那三个同伴的下落。” 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三头狗也便消除了警惕,又恢复了老油条的德性,“你的同伴?就是那个嘴巴很贱的人类,还有不会用魔法的魔类和另外一个圆圆的大秃头的海怪?” “少废话!快找!” “是——” 三头狗很没干劲地拖了个长长的尾音,摆动它那滚圆的肚子,一挺一挺地走到一边,开始升起冥火,执行主人下达的第一个命令。 “你跟那狗立定的是对等契约?” “什么事对等契约?”向奇从莱克望向大狗的眼神中看出有些许不悦,而大狗听他一说,敦厚的背突然颤了下,其中一个狗头还心虚地偷偷往回瞄。向奇料到自己可能被那贼狗给骗了。 “相当于你们说的平等合作关系。它寄宿在你的血液里,以你的灵力为食,而且自己随时可挣断跟你之间的薄弱束缚。其实,你不需要用自己的血同它交换的,应该由它把自己的血液献给你,一般来说,缔结从属契约比较好,以免遇险时,它为求自保,可能会吸取你所有的灵力,加大意外的几率。” “无所谓了,我只要它帮我把人治好,之后它要走要留都随它。” 对主人不忠的狗留着也没用,再说——那狗真的好臭,感觉自己也被熏得一身臭烘烘的。 “你啊,对一条小狗都这么友善,对我怎就百般戒备呢?” “你是在吃那狗的醋么?” “没错。” 莱克的坦诚来得猝不及防,向奇顿觉气氛尴尬,看着三头狗操控的一波波尸体正热热闹闹地上天下地,忙得不可开交,便清了清嗓子朝大狗走去。 “等等,先把身上的水弄干,别又感冒了。” “没关系。”向奇格开莱克的手,坦白讲,这个人在无形中总能给人一股莫名的压力,跟他在一起时会觉得浑身不自在。 “听话,别动,很快就好。” 莱克压下向奇横在胸前的防御的手势,继而对着他隔空张开手掌,很快,向奇头发上和衣服上的水滴便自动飞向莱克的掌心,并汇聚成一个小水球,接着把水球扔进河水中,而后,他在自己身上也如法炮制了一番。 向奇对莱克层出不穷的花样已经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既然来到异界,像这类小魔法,应该很稀疏平常吧? 向奇不安的时候,手指会下意识地把玩胸前的项坠,可此时触手的却是某个神秘人物擅自挂在他脖子上的黑宝石。 “是情人送的吧?看你这么真爱这东西,都成习惯性动作了,摸着定情物,心里想的是谁?” 莱克是误会了,能让他养成惯性动作的绝对不是那枚来路不明的宝石,而是在穿着皮绳上的戒指。 那是与小芽各持一枚的情侣对戒,自从两人分手以后,他便把手指从手指上摘下来,偷偷挂在项链上,藏在领口下。 情人? 要真是情人就好了…… 当两人的dna相似度为100%的检测报告摆在面前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岿然崩塌,甚至为此还一度憎恨过自己的双亲,为什么要生下双胞胎?两人承袭着相同的基因这个事实便从此断绝了曾经永志不渝的盟誓。 在他混乱的记忆中,却依然有那么一幕历历在目—— 林小芽之前明明还因为他跟御菲菲订婚的事寻死觅活的,可没没几天功夫,竟然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来归还情侣戒指了,说什么既然要分手,索性就分得干净彻底些,毕竟留着前任的东西,对双方所结识的新对象都是一种不尊重。 明明在那之前还口口声声说在这个世界上最最喜欢地男生就是他,结果说完分手,就换了一副冷漠的面孔。 他当时心如死灰,浑身气力尽失,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尽管最先提出分手的人是他提,可这不代表最先能放下这段感情的人也是他。 他气不过林小芽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更气自己愈加发了疯地对她着迷,即便知道两人是亲生兄妹的事实,也仍旧跳脱不出那份感情。激怒之下,他摘下自己手指上的戒指,连同林小芽递来的那一枚一起丢进了公园的荷花池里。 之后,他们两人耍酷地背向离开,才转过一个弯,他就立刻后悔了,于是便又悄悄折回去,跳进池子里,找回了刚才被几扔掉的戒指。可是,不管怎么努力,只找到一枚内侧可有林小芽字母缩写的那枚,而代表他的那一枚却怎么也找不着。他最终放弃了,代表自己的那枚戒指就算找回来,也是自己保管。与其看了心里难过,还不如自欺欺人地当作它还在林小芽那里的好。 向奇很庆幸自己没太快离开,否则,就错过了躲在一旁看那个傻丫头猫着腰在水池里来回翻找的情形。先是抽泣着,接着低低的地呜咽出声,后来,干脆哇哇大哭起来。她比他更加固执,那个在水中流连不返的瘦小身影从夕阳下沉,到晚霞褪去,再到昏黄的路灯亮起,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一直到她的精灵王监护人强行把她带走…… 而在此期间,向奇则一直僵立在树影下,默默地流着泪……原先那无以名状的怒火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是对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现实的无奈与无法呼吸的痛,当中,还有一丝没有被抛弃的欣慰——这份欣慰也成了他毕生的牢笼。 他做梦都想冲破那层无形的阻碍,可是现实就是现实,向奇终究是个理智的人,干脆地分手了,但内心却始终忍受着那份求而不得的苦情所折磨,聊以安慰的就只有那枚内侧刻有小芽名字的情侣戒指。 然而,现在连最后一件念想也被剥夺了,指尖传来黑宝石温热的触感,不禁厌恶地放开手。 “想到自己被人挂上了狗牌,要真是情人,就不会把我丢在这种地方不闻不问了。” 莱克轻扬嘴角,意味不明地应了声或许吧,然后看着在那些连山洞的上几层也一并翻了个便的尸体,叹气道:“找了这么久都没结果,想必他们都是不在这里。” 邹来迟他们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向奇眉头紧蹙,像个孩子般无助地望着莱克,希望这个屡屡给他惊喜的人能再一次从容淡定地对自己说:别担心,我会重生的魔法。 索忆 莱克对那样的眼神毫无招架之力,于是道:“你先把那只没用的小狗收起来吧,或许我的办法会更管用些。” “居、居然说我没用!”三头狗似乎被戳到了痛处,原本对气息强大的莱克心生畏惧,可被他这么一激,情绪有点小小地失控,然而对方所说的又是不争的事实,肚子的怨气隐忍着只差没喷出一口老血,“我是用来战斗的,要是到了大型战场上,看我有没有用!人家明明是战斗型的非要用来做侦察,再说了,那三个人说不定早就不在这里了,当然不可能有结果啦!你要我怎么找出来?真是强人所难,要怪就只能怪你们自己蠢!连三个要死不死的家伙都看不住!” 这狗话锋一拐,就骂到主人的头上,自己倒撇得一干二净了。 向奇还犯不着跟只狗较劲,“科尔泊洛斯二世,没你的事了,你可以消失了。” “哼!早就该让我收手了。你知不知道同时操纵这这么多死物会消耗我多少灵力,要不是看在你让我睡在你血液里的份上,大爷我才不鸟你!” 三头狗骂骂咧咧地正准备化作清气,不料被莱克突然叫住:“慢着!” “干、干嘛?”大狗的逐渐幻化的身影重新恢复清晰,三个脑袋都扭向莱克这边。 莱克的话语中少了对向奇才有的亲和,多了几分压迫和威慑,“虽然你的主人不太在意契约的形式,不过我可警告你了小狗,你日后若是敢背叛他,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哼。”三个狗头同时别开,以示不满。 “听清楚没有?” 莱克淡淡的语气中透着不怒自威的王者霸气,科尔泊洛斯二世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本来对莱克的气息就相当忌惮,如今被这番逼问,哪敢继续耍性子,随即不耐烦地咂了下嘴,但低头夹尾的姿态出卖了内心的怯意。 “知道啦。”大狗说完回到向奇的血液中。 向奇的血液比较奇特,虽然能隐约感到某种令人心悸的黑暗潜质,但是当中却又不时能感受到温暖舒适的生气,这是历届主人的血液都无以比拟的,然而宿主目前的力量还算是差强人意,所以这只势利的大狗才有机会将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特性发挥到极致。 待科尔泊洛斯二世消失,莱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物似主人形,它的毒舌跟你有得拼。” 哪里像! 要说毒舌,这家伙跟邹来迟更像一些。再说向奇平常基本上就没怎么废话,而那从一出现就罗里吧嗦喋喋不休的家伙相较之下简直是天差地别。 对上向奇不认可的眼神,于是问道:“我说错了吗?” 只能说莱克不真正了解他,不过比起这个,他更想说的是“你实在可以不用管得这么宽”,毕竟是他跟科尔泊洛斯二世之间的事,向奇并不希望对方任意插手,尽管是出自善意,但两人现在的交情,对方这么做有些逾越,更何况那给人的感觉就似保护属于自己东西,对方不经意表现出的占有欲叫人无所适从。 向奇很无趣地言归正传,“你打算怎么帮我找人?” “能不能找到我不敢保证,不过所有的东西,诸如石头、泥土、墙壁都跟我们一样,都有自己的记忆,这里发生过的一切想必这石头都清楚,问它就可以了。” “问?你要怎么问?” 即便真如他所说,石头拥有自己的记忆,可是它不会说话啊。 “我可以通过触碰来读取物体的记忆。” 莱克总能时不时地弄点新鲜花样,层出不穷、惊喜不断,强大而又无所不能,向奇相信,即便是男人也难免为之折服。 莱克不意对上向奇艳羡的目光,心境瞬间百花齐放,当即帅气地一摆头,问道:“要一起看吗?” 向奇颇感意外,“可以一起?” 莱克点头,“只要气息想通,我所读取到的记忆的映象就可以同时过到你的意识里。” “气息如何想通?” “就是我们身上沾染彼此的气息。”莱克这么说向奇立马明白了,可明白归明白,据他所知,除非是像林小芽那样与自己血缘相近的人,即便无需沾染,身上也会有相同的气息。 “怎么沾染?血液?” “没错,最常见的是有血缘关系的人,气息本来就相通,又或者是关系亲密的情人,长期相守,自然而然地就有了情人的气息,但短时间内要想沾染上彼此的气息,就不得不借助媒介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血液就是最直接的媒介。就像之前与科尔泊洛斯二世立定契约一样,双方交换血液,只是…… “要交换血液吗?” 又要将不愿吃下的东西放进嘴里,这对有洁癖的人来说是一大挑战,不过转念一想,连三头狗那么脏的血都吞下去了,莱克的应该不成问题…… “血液应该是最后考虑的媒介,你的血液很珍贵,切莫随便浪费,而我的血液力量过于强大,以你目前的实力,恐怕会被反噬,跟喝下毒药没什么差别。” 向奇顿时瞪大了眼—— 这危险的老毒物! “那你有什么建议?” “其实携带气息的不单只是血液,像唾液、汗液和体液都是携带气息的媒介。”瞄了眼向奇闪躲的视线,莱克忍不住作弄一番,痞气地笑道:“别想歪了哦,我说的体液是指组织液、淋巴液、脑脊液和细胞液一类的东西,绝对没说亲热时的那个。” 意识到这家伙在明目张胆地性骚扰,向奇气不打一处来,吊梢眼凶光一瞪,森然道:“眼泪也可以吧?” 莱克嘻嘻一笑道:“可以。你要弄哭我吗?还是让我弄哭你?” 向奇是想耍狠,可话经对方之口就变了味儿,无异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你想怎么来?” 向奇眯缝着眼斜睨着对方,像他这种大色狼,是巴不得选择亲热的吧?还说什么要等他心甘情愿,简直就一无赖。 “喂,不要一副把人看透的表情好不好?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啦。”莱克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 向奇正色道:“如果你现在是在跟我调情,那就免了。我对男人没兴趣!” “可是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别的男人的气息?” 这不是在说废话么!这很正常不过的,在来此之前,既存在血缘关系,他肯定会带有跟爷爷和大伯一样的气息;此外,邹来迟是跟他从幼儿园就玩到一块儿的发小,跟他气息想通也没什么不对。恰巧这些人都是男人而已! “我没有男朋友!”向奇再次澄清。他冷冰冰的声音和表情明确地告诉对方自己已经被惹毛,也无意再继续这个愚蠢的话题。 当然,莱克是个识趣的人,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 “别生气嘛,我只是在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你不用紧张,即使是交换唾液,也并不一定要接吻,像这样就可以了。” 莱克说着,食指指尖在自己的舌面上点了下,然后迅速地塞到向奇嘴里,顺势在他贝齿上一刮,又放回自己口中。 向奇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刚才伸进自己嘴里湿滑的手指上的具体是什么东西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是比血液更让他难以接受的东西,这辈子,除了林小芽,他还没吃过第二个人的口水。 “呕~” 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向奇冲出河边,弓着背大吐特吐起来。由于这些天都没进食,此时除了胃酸,也吐不出什么来。然而,饶是如此,嘴里某人手指留下的触感却久久挥之不去! “我有那么么脏吗!” “混账!”向奇一边用手背擦拭嘴角,一边怒骂:“有你这么恶心的么!” 莱克既尴尬又恼火,像他这种灵力强大的神族的气息,是多少低等生灵梦寐以求的东西,可到了向奇这里,却是变成这么不待见,简直是种侮辱,而且,还得挨骂。 “你至于这么夸张吗?拍卖会那次,你吃了我咬过的糕点不都没事?” 那时的确也觉得心里发毛,但没有直接吃别人口水这么直接,这种事,果然是爱人之间才不会觉得恶心。 “我情愿被你的血液毒死好过了。” 莱克此时的脸色极为难看,冷哼了一声道:“闭上你矫揉造作的嘴!这简直是在浪费时间。这石头的记忆你爱看看,不看拉倒!” 莱克径自走到七彩石旁,大手掌负气地在石面上一拍,闭上双眼,嘴里低声念着法咒,便开始读取那上边的记忆来。 “我要看!”向奇跑了过去。开什么玩笑,事到如今岂有不看之理?刚才的罪可不能白遭。 两人都摆着一副别人欠了几百万的脸,大眼瞪小眼较着劲。 “我要看。”向奇有重复一遍。 “要看就靠过来。”莱克伸手在向奇后脑勺上一推,同时自己的额头也撞了过去,“咚”的一声闷响,向奇疼得直咧嘴。 “干什么?” 后脑勺被紧紧地按住,两人就这么额头抵着额头。从这个距离来看,双方的眼神都有点吓人。 恶魔附体 “还能干什么?不是要看吗?当然是为了把石头的记忆过给你啊。闭上眼睛,摈除杂念,将灵力导向额头。” 看来刚才的呕吐真的把莱克给惹毛了。既然自己有求于他,还是乖乖地顺着他的意思比较好。 向奇在对方的瞪视下闭上了双眼。 向奇依言引导灵力,在两人额头相抵处,似乎有些模糊的影像涌进他的意识中,画面犹如有线电视的数据信息传送不稳定似的不停跳动,待平静下来之后,才逐渐清晰地显现出来。 画面里一片漆黑,人类的视觉在七彩石幽暗的光线中无法看清洞内的情形,但是石头并不像人类那样视觉会受到光线的局限,所以画面要比向奇自己看到的要清晰许多。 向奇辨识出画面里他深度昏迷的同伴们的所在位置,像是冰鲜档上排放整齐的死鱼,一动不动的,只是他们中毒过深,皮色跟绿巨人的极为相似,特别是小章鱼,像是一棵放倒了的毒蘑菇。 在他看了御菲菲血肉模糊的面容时,意识突然跳跃到另一个画面——另一具高度腐烂的女尸,浑浊无光的双目以及连牙床一同呲露在外的牙齿,使得表情异常狰狞,腐烂的肉块成了蛆虫的乐园,胸腔破了个大洞,隐约可见老鼠在里边活动。 整个空间里充斥肉块腐坏的恶臭。 那是属于他自己的记忆。 或许是因为穿上了莱克借给他的高级装备,力量大幅提升,所以看到相似的画面便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过去的事情。 那并非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人,但像这般狰狞恐怖的却是初次看到,画面带来的冲击过于强烈,以至于即便记忆被封印,也能轻易想起当时的情形。 当时,他和林小芽两人为了躲开吸血鬼的追杀,潜逃进城市干涸的地下排水道,在看到腐尸之后,自己便吓得无法迈开脚步,而紧跟在身后的林小芽撞上了他的背,见他僵立不动,疑道:“怎么不走了?前面有什么吗?” 他这才惊觉身后还有个林小芽的存在,忙叫道“不要看!”并伸手捂住小芽双眼,但已是太迟。林小芽一个踉跄跌坐地上,身子抖如筛糠,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怕……我在……有我在!”虽然这么安慰着对方,可是远离了那具腐尸之后,两人都没忍住跪倒在墙角狠狠地呕吐了一番。 “喂,我在这边累死累活地帮你搜寻记忆,你这家伙却在走神?到底还看不看?” 啪的一声轻响,莱克刚才摁在他后脑的手这时正拍到他脸颊上。 “抱歉。”向奇的记忆被中断,意识又回到现实中来。 “被那魔女的模样吓坏了?” “……还好……” 那就是不否认。莱克低声嗤笑:“胆小鬼。” “闭嘴!” “刚才那个小姑娘该不会就是你的女朋友吧?原来你喜欢这种幼齿啊?” 向奇没想到自己刚才的记忆也不一并被莱克窥探了去,不由得大吃一惊,猛然推开莱克,“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他人隐私?” 莱克双手一摊,无辜地辩解:“我是想尊重啊,可是我导过去的灵力你不收,反倒把自己的记忆冲过来,不过看了也就看了,没什么吧,幸亏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画面。” “这账以后再算,你有从石头那里探出什么结果来吗?” “他们自己离开了。” 自己离开?在那种据说是熬不过三天的濒死状态?难道体内的疫苗有效?可是身为海妖兽的小章鱼可没接种过人类的疫苗注射啊…… 所以向奇的直接反应是——怎么可能? “过来,我把刚才读取到的记忆传给你,”莱克冲他勾勾手指,“正好我觉得里面有个有趣的情节不容错过,你的未婚妻好像有人格分裂症。” 他说的是御菲菲? 向奇迫不及待地扳正莱克的脸,自己将额头贴了过去。 他似乎连不乐意被人碰的毛病也给忘了,莱克不禁窃笑。 从对方传来的画面还是停留在三人静止不动的情形,但静待几秒之后,御菲菲诈尸般坐起身来,看了看身侧的邹来迟和小章鱼,然后指尖轻触自己的连,接着自言自语道:“啧,这个笨蛋,全身上下唯一可取的就只有这张脸蛋了,却还毁成这样,你要怎么向王兄交代?真是的。” 向奇愕然。 与其说是精神分裂,倒不如说是被鬼附体。 什么王兄?这根本就不是御菲菲会说的话,如果这人不是御菲菲,那会是谁? 画面中,就见浓浓的墨色毒液混合着血水从御菲菲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流出,过了好一会儿,她脸上的伤势居然在慢慢恢复。 “这只恶魔的魔力很强嘛,这么快就恢复了,没想到你的队伍中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同伴,真是不容小觑。” 向奇不解,“不是说除了神族和亡灵族之外,其它族类都会被毒死吗?” “话虽这么说,不过也要看具体对象,像这只魔力强大的家伙,那只小狗岂是她的对手,不过说些大话吓唬吓唬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鬼罢了。” 不对,这么吓唬他的并不是科尔泊洛斯二世,而是上次在山谷木屋里遇见的那个干瘦老头儿。对方当时那么说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骗他放血? 向奇皱眉,思绪再度回到御菲菲的问题上。 她是魔族的没错,可平时打架用的死蛮力,连点灵力都没有,就更谈不上说有魔力了。可眼前这幅景象该如何解释?还有她刚才说的那番话,连声音都不像本人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哈,多亏了你那时的力量,骑士先生,否则我可爱的boss就没救了。” 骑士先生?可爱的boss? 这说话的调调让向奇想到那么一个人——御菲菲还是人类时候的贴身保镖千夜,那只恶魔!难道早在御菲菲兄妹殉情的时候就已被他附了体?所以那时死去的只有御锦玄?而她则作为恶魔重生? 千夜不过是御菲菲同父异母的姐姐召唤出来的恶魔,为了将御菲菲置于死地而拿自己的灵魂跟恶魔做了交易,可是为什么恶魔最终反倒救了他本该杀掉的人?莫非是在作为贴身保镖的那段日子情不自禁地喜欢上猎物了? 话说,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向奇忽然察觉这段意识很突兀,似乎曾经有谁警示他不要过多掺和御菲菲和邹来迟的事——那个人是谁? 向奇下意识刚探向记忆的禁区就立刻感觉到头痛欲裂。 “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头痛?” 感觉到莱克沁凉的灵力在封印处回旋,片刻之后,痛感缓缓退去。 “没事了,谢谢。”向奇格开莱克抚在他头上的手,并说道:“她那不是精神分裂,而是被恶魔附体了。” “谁?” “她以前的保镖。” “她以前的保镖是恶魔?”莱克饶有兴味地哼了声,“恶魔居然干起守护天使的行当,还真是怪事一桩,不过你情敌应该很多,而我的情敌也不少吧?” “别净说些有的没的,后来怎么样了?” “至少那只恶魔没问题,而另一个花俏小子虽然还没完全激发天使的形态,不过他本身是神族的人,有天使的力量护体,病毒不会扩散到全身,最多就昏迷不醒,但不至于死去,要担心的应该是那只小海兽,力量不足以抵挡小狗的病毒。” “必须尽快找到他们,不论是谁,一个也不能少。” 恢复如常的御菲菲在洞内探查了一番,愤恨道:“这几个饭桶!这点小事都搞不定,我之前还真是高估你们了。” 御菲菲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七彩石旁边,冷冷地俯视着邹来迟和小章鱼,迟疑了会儿,最终蹲下,拎着邹来迟的领口,将他提到自己眼前。 “算了,你是不错的护花使者,暂且留着你吧,还有你,聊胜于无的东西,就顺便凑个数好了。” 说完,像猎户般把邹来迟往肩上一挂,而后又拎起蔫搭搭的小海兽,自我赞叹一番:“没立契约的事都干,我还真是心地善良啊。” 御菲菲抬头看了看顶上坍塌之后显露出来的大口子,走到正下方,随即纵身一跃,那矫健的身姿便从画面中消失了。 “不仅心地善良,长相也美得惊人,而且身材还不是一般的火辣,真是完美的女性,更重要的是娶一送一,一个身体两个灵魂,有这样的未婚妻,你赚大发了。” 向奇瞟了莱克一眼,这种被寻开心的风凉话他自己看没找到笑点,眼下也没心情陪对方对曾经的未婚妻品头论足一番。 被附身了的御菲菲在那之后,很可能直接循着法杖的气息找到高晨生那儿去了,又或是在来找他的路上。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在他拿到法杖之前,那恶魔可能就已经把问题给解决了。 虽然是合理的推测,但是他可不敢抱着侥幸的心理,毕竟关乎人命,必须谨慎对待。如果伙伴们已经苏醒,他们很可能会回到幽冥城的底下武器库等他。 向奇决定先到那里看看。 损友 “走吧,到别的地方找找。” 向奇望向头顶上方的大洞,御菲菲可以直接从那里跳出去,但他不行,况且莱克的越行魔法省时方便,既然已经麻烦过他几次,那么再来几次也没多大差别了。 “你打算先上哪儿去找?幽冥城的地下仓库?绝地城的狐狸精餐厅?还是你们常去抓鱼的河边?” 向奇微微一怔,随即大怒:“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的?”而且还自己爆出来,对他竟然已到了这般无所顾忌的境地。 莱克低沉地笑了几声,直接略过对方的提问,“我可先说清楚啦,我的金系魔法技能才刚修到中等水平,次元越行魔法一天只能使用三次,刚才已经用掉两次了,所以剩下最后一次最好是先到可能性最大的地方。” “既然这样,第一次就不该浪费,我压根就没打算去木屋。” “唉呀,我好心帮你解围,你非但不感谢我,还埋怨我浪费次数?你自己摸摸心口,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早知道就让那头幻兽继续骚扰你了,我还可以顺便看好戏。不过说真的,我不喜欢看到你跟别人拉拉扯扯。” “我跟别人怎么样都与你无关,别说得好像我是你的东西。”向奇不悦地拨了下面前碍事的长发,瞪着某人道:“走不走?” “我说你啊,现在使唤起我来已经很习惯了嘛,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莱克耍着油腔滑调应道:“好,都听你的,你说走就走,谁叫我喜欢你呢。” 这个人老爱自说自话,诸如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的甜话,其实都是本着自我为中心的自恋自大的表达,根本就不考虑对方的感受,一股脑丢过来还期待对方同样的回馈。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该不会是这张脸吧?那只会让他更加不屑对方的肤浅。 莱克勾起向奇散落在身前的发丝把玩着,那上面由于灵力激发时的紫色现在正逐渐转黑,“什么都喜欢。” “别跟我打太极!既然说喜欢我,不是更应该趁此机会了解彼此么?” “那么我问你,除了迫不得已,你在接受我帮忙这当中,难道就没有掺着哪怕一点点其它的因素吗?” 莹莹阴火中,向奇感受到对方眼中的几分渴盼。 “一见如故,不可以吗?”虽然向奇还是一张没表情的扑克脸,但能让他说出这么有温度的话着实不易。 仿佛深谙向奇的性情,莱克在听到这番话后,惊诧地张着嘴,放开缠绕指间的发丝,轻笑道:“这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向奇头一摆,半试探般挑衅:“你了解我多少?” “不多,对于我来说,你是迷一样的大美人。刚开始确实是为你的相貌所吸引,可是越是留意你就越发对你感到好奇,比如说,为什么科尔泊洛斯二世的病毒对你没有影响;比如说,为什么你会在危险关头,瞳孔和头发的颜色会改变;再比如说,为什么你会使用死亡阴影这样高等的魔法。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可以对我坦诚吗?” 关于这些问题,他自己也想知道!向奇无可奈何地摇头道:“我的事迟点再讨论,先去救人,不能再耽搁了。” “嗯。” 莱克双手打着法结,眨眼间两人此时已出现在幽冥城废弃的旧楼里。相较于漆黑的山洞,这栋危楼里昏暗的光线在一时间竟显得有些刺眼。 既然莱克也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向奇在他面前也无需遮掩,直接去触动地板上的机关,地板应声打开,显露出掩藏在底下的台阶。因为对方有那么个越行的魔法,几道机关和电子锁都阻挡不了莱克这么一号人。 “欢迎回来,我们的大帅哥!” 密码锁刚解开,门就被人从里边打开了,邹来迟冷不丁地直接挂到向奇身上,来个热烈的考拉式拥抱。 “欢迎回来,我们的大恩公!” 小章鱼也跟着扑过来,张开八条腕足裹住向奇而邹来迟两人,可它的拥抱热情有余却谨慎不足,兴奋过头个别吸盘漏电了,三人别电倒在地上。所幸的是,它大病初愈,电压不强,三人倒无需忍受痉挛抽搐之苦。 “你们闹够没?闹够了就起来。”向奇冷着脸问。 邹来迟这么做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他讨厌什么偏偏就来什么,而不了解状况的小章鱼就会跟着瞎闹,不过,看他们这么精神,显然是已经没事了。 “阿奇,你的头发怎么这么长了?这长度得长几年吧?难道我们真的昏睡了那么久了?” “是捏,恩公,你好像变了很多,我们真的睡了很久了吗?” “你们很重,能不能先起来?” “啊?哦。”邹来迟依言起身,这时发现门外还有个高大的黑衣人,跟向奇一样的黑色长发,于是低声问道:“阿奇你加入了什么教会吗?那位是谁?” “嗨~”莱克微笑地跨进门,看向向奇问:“你不给我们介绍吗?” 向奇顿觉头大,此前着急队友的安危,没顾虑太多,可事出突然,要把这位麻烦人物介绍给自己的发小和队友,一时间却不知该怎么说。 向奇指着发小冲莱克说:“他是我朋友邹智……” “嗯,拍卖会上的那个天使,上次有幸见过一面。” 莱克这么一说,邹来迟立即明白过来,幡然大悟道:“哦,你就是传说中的莱克大人?阿奇的……”被向奇一瞪,不由得顿了顿,“债主?” 这臭小子!还好转得快,没说出什么欠揍的词儿。 “债主?”莱克听了这词儿忍不住呵呵了。 “搞清楚了,你和御菲菲才是实际债务人。” 向奇说的没错,一千多万的金币还不都是拍卖会上为了给他们俩赎身才欠下的,可他话刚说完,莱克就冲邹来迟非常友善地说道:“不用担心,那笔钱你不还也行,我认的是他。”说着还把手搭在向奇的肩上。 邹来迟当即笑容灿烂,并发至肺腑地致谢:“那真是太感谢了,莱克大人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说话的债权人。” “哪里,你客气了。” 向奇被这两人三言两语就给卖,冷冷地警告:“你们,给我适可而止!” “好,听你的。”莱克见好就收,看着小章鱼问道:“那么这位是?” 存在感较弱的小章鱼突然被问,不禁喜笑颜开,“莱克大人,小的名叫凯罗罗亚,来自水星西边的海域。” 原来它还有名字啊……大家都宠物宠物的叫它,这也是向邹二人第一次听它提起自己的名字。 “原来你的故乡在那里啊?”莱克的眼中流露出悲悯的神色,“那是被神遗忘的地方……这些年来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小章鱼闻言,顿时双目湿润,强忍着泪水摇头道:“自从跟着狒狒大人以后,就没怎么被欺负了,而且现在也自由了,来迟和恩公对我也很好,我要跟着大家一起变强大,总有一天我要回去改变故乡的现状。” 莱克点头,“有志气,好好努力,还有,以后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找我,只要是小奇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谢谢莱克大人。”小章鱼最终还是没忍住偷偷抹泪。 “你们小队里唯一的队花呢?” 向奇转脸朝仓库里看了看,没见到御菲菲的身影,难怪刚才没跟这邹来迟和小章鱼一起扑上来,不过也不知那个叫千夜的恶魔是否已让她恢复原来的自己。 “御菲菲去哪儿了?” “我刚醒来意识还不是很清晰的时候,她就出去了,说是去找吃的,估计是到绝地城的河边捉鱼了,要不我也去看看好了。” “还是我去吧,你和凯罗罗亚看起来状况都不是很好,还需要休息。” “哦,对了,阿奇你呢?退烧了没?” 邹来迟忽然想到这他中毒昏迷之前,向奇一直在高烧状态,不过现在好像没事了一般,便伸手到他额头探了一下温度。 “你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莱克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两人的互动,向奇似乎并不排斥被发小触碰。 “我那里有些适合人类和海兽类的食物,不如就让小奇跟我到塔楼一趟,再顺便去接你们的伙伴如何?” “阿奇,你真的没事了?”邹来迟还是不太放心,再次询问。 向奇摇头,从背上取下三头狗法杖递给邹来迟,:“这东西放这儿。” “丫还真不是盖的,最后还是被你拿下了。”邹来迟皱着鼻子结果,无比嫌弃:“不过,这玩意儿还真臭。” 向奇没说更臭的还在他身体里呢。 “我先跟他去拿点吃的,尽快回来。” 邹来迟识趣地笑道:“啊,不急不急,我跟宠物还不是很饿,你们慢慢来也没关系。” 莱克心照不宣地在旁窃笑。 向奇是明眼人,自己的发小屡次帮外人助攻,这点让他极为不爽,话也挑明了说:“阿智,我们十几年的交情还不值那一千多枚金币么?” “好兄弟,别生气。”邹来迟一把勾住向奇的肩,在他耳边悄声道:“新的开始可以忘却旧时的痛苦,不妨试一试嘛。” 向奇搡了对方一把,撂了句“要你鸡婆!”转身出门了。 莱克戴上斗篷的宽檐帽紧跟而上,临出门时不忘回头冲邹来迟做了个“谢谢”的嘴型。 甩不掉的牛皮糖 由于向奇身穿着的亡灵族镇族之宝巫尸王袍使得魔力倍增,所以在去往幽冥城传送门的途中,收集五千个丧尸命魂的任务并没有花费他多少时间和精力,基本上施放六七次大规模的闪电魔法就能搞定。 而这期间,莱克一直随行在侧,目睹少年越发娴熟的魔法法结,不住赞叹:“只看我做过一遍就学会了,真是聪明得叫人害怕啊。” “没那么夸张,只要记得法结,任谁都能施放成功。”向奇内心理智的抵御对方的糖衣炮弹,他可不会因男人的夸赞而沾沾自喜。 “确实只要法结完成就可施放魔法,但是在没有金系魔法技能的基础上,以意念催动灵力达到伤害效果的人,绝对是万中挑一的,所以我的话绝不夸张。” 莱克激赏的目光让向奇浑身不自在,于是移开视线,“这附近的丧尸都被清理干净了,你到别处收集命魂吧。” “不必,我在这里也照样可以收集到别处的命魂。” 那意思似乎是说你休想撇下我。 向奇无所谓地继续前行,他放了六次闪电,收集到的命魂已有四千九百九十七个,只要再找到三个丧尸,就能离开这里,“我还差三个,先到传送门那等你了。” “少说大话,你那三个命魂还不知要找多久,而我这五千个现在就可以到手。” 莱克的这番话更像是大话,这附近的丧尸都被劈成焦炭了,他要怎么收集命魂?但既然他这么说,就一定能做到。 向奇止步,回身,狐疑地注视对方一派游刃有余的神态,等着见证不可能变成可能。 “不要迷上我哦。”莱克轻浮地笑说,接着闭上双眼,仿佛在凭气息感知城中丧尸较多的地方,只一小片刻,睁开眼睛是,墨瞳里闪过一道冰冷的寒光,继而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尽管这一切都寂静无声,但在莱克眸光恢复如常之际,向奇肯定就这么一瞬间,对方已经那五千命魂集齐。 果不其然…… “还差一个就搞定。我很帅吧?” 莱克转过脸,冲他露出温和儒雅的笑,然而,刚才那瞬间的杀意泛着浓重的死亡气息,以摧枯拉朽之势猛冲出去,令人心生惶恐却又无处遁形。比起高晨生此前震慑众人的精神类魔法,莱克的这招却有着压倒性的伤害。 这应该是亡灵族特有的死亡技能…… 向奇骨子里泛起的惊惧使自己意识到,他对刚才那样的寒意似乎并不感到陌生。 “……谁……是谁?” “嗯?我是莱克啊。” “不……不对……不是……” “喂,你怎么了?” 莱克的声音变得遥远和飘渺,透过对方狭长的墨瞳,向奇眼前浮现出另外一幅景象。 他看到自己在一片鬼气森森的枯木林里拼命奔逃,那里枝桠横生,陆离光怪,而且,仿佛永远也等不来黎明。 远处的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不疾不徐地朝他走来,那节奏从容而又坚定的脚步,踩在地面厚厚的枯叶上,发出沙、沙、沙的脆响,相较之下,自己的步伐竟显得那么仓促、凌乱。 然而,即使他跑得再急再快,却始终甩不掉那如噩梦般的机械的声响。 慌乱中,自己被地面突起的老树根给绊了一脚,栽倒时还一头撞上了树桩,顿时眼前一片发黑,未及起身,那坚定从容的脚步声已来到了身后。 “跑啊,怎么不跑了?” 他回过头,见到的是一个比黑夜更加浓重的黑色身影,黑暗中,无法看清那人的脸…… 那人是谁? 为什么自己会那样畏惧那个人? 那个人将要对他做什么? 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每当想要深入到记忆的迷雾当中时,就会有种头痛欲裂的感觉,伴随着冷汗涔涔的,还有令人反胃的恶心感。 向奇一个踉跄,险些无法站稳。 “小奇?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重新对上莱克关切的眼,向奇的呼吸才慢慢平复,发觉对方正托着他双肩,当即挺直腰身,挣开莱克的手。 “没,刚才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想到什么了么?你刚才看着我就好像在看着另一个人似的,那个人是谁?” 向奇摇头,并不是不愿说,而是无从说起,那股子烙印在体内的恐惧竟然在刚才引发了共鸣。这些天反复被吓,他越发地风声鹤唳惶惶不安,自己的怯懦无能之别人眼里,可能会变成一个消遣的笑话。 “别害怕,我在……有我在……” 莱克这话在向奇听来极具讽刺,因为那是以前自己对小芽说过的,对方不久前在山洞中无意知道了,所以才这么复述他的原话,可是起到的是反效果,向奇被激恼了。 “少自作聪明!谁害怕了。” “不用掩饰啦,人类有七情六欲很正常,害怕就害怕,没什么丢人的。说实话,我刚才那记魔法可是连某些神族的人也颤抖的哦。我给它取了个颇具诗意名字,叫寂静之夜。” 眨眼间一大片都死个精光,能不寂静吗? “你在你们亡灵族里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吧?” 没想到莱克是根杆子就往上爬的人,脸皮极厚,听完向奇的话,洋洋自得地双手抱臂,“那当然。不是吹牛,即便是在六界生灵中,也找不出几个是我的对手,大家都畏惧力量也崇拜力量,所以可想而知,敬仰我、羡慕我,臣服于我的人比比皆……” 这牛皮吹的……都快炸天了。 向奇翻了个白眼,二话不说,转身走开。 “喂,我还没说完呢……”莱克望着少年耍帅的背影,不满地嘟囔了句“没礼貌”,然后疾步赶上。 “别跟着我,到传送门那儿等着。” 明明就可以一次性灭了五千只丧尸的,却偏偏留下一只,一看就知是故意的。 “不要。”莱克当场拒绝,“干等着多无聊啊,别赶人家走嘛,人家要待在你身边。” 人家?! 他到底说的什么? 向奇哭笑不得,不过也多亏了那家伙,才能很快忘了刚才的不快。 两人穿过传送门来到绝地城的时候,就见有个人立马朝他们这儿走来。 跟莱克一样,黑衣的风衣,黑色的长发,五官俊秀,眉宇间透着股凛然之气。 在见到那人刹那,向奇不觉一顿,因为那个人有着似曾相识的熟稔之感。对方走来时,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向奇。 “喂喂,你这么看他我会吃醋的,难道这一型是你的菜?”身后传来莱克低声的询问,这不着调的家伙总爱说些欠揍的话。 “这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莱克嗤笑道:“你该不会是见到每个黑衣长发的男人都这么说吧?什么面善啦、似曾相识啦、一见如故的,若无其事地对谁都说些叫人心动的话,有我还不够吗?” “你闭嘴!” 莱克的前半句似乎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可是后半截就不像话了。 待那人走近,莱克问:“迪克,找我什么事?” 这人该不会是他的队友吧?难道小队的所有成员都这般黑发黑衣?别人见他们仨站一块儿,估计真要误会是什么奇怪的教会团体。 那名叫迪克的黑衣人在莱克耳边说了些什么,就见莱克脸色一变,话语间透着一股子冷意:“被拦下了?他胆子不小,竟然敢拦截你的军队,这么说止水城是被他们吞下了?” “正是,不过作为交换,他说愿意把人给我们。” 莱克冷笑,气不打一处来,“用一个人换一座城池,这买卖做得也太精了吧?何况那本来就是我们的人。” “那一带战线拉长了,古特雷斯部族节节败退,这么继续下去早晚会被其它三方蚕食殆尽,主人,我们该怎么做?” “既然这样就只能用越行魔法绕进去了,军队编制要尽量压缩,人数要减少到能以你的魔力带过去的范围。去把我军各部所有的骨龙召集起来,由你亲自领队,用越行魔法绕进去。如果铎一部族不听劝的话,就只有宣战了。” “属下领命。” “慢着。” 迪克行礼,正准备退下时,莱克叫住了他。 “主人还有何吩咐?” 莱克面露歉意,转身对向奇道:“小奇,抱歉了,你身上的巫尸王之袍恐怕……” “好。” 向奇会意,既然莱克要手下带兵打仗,同时又要人减少兵力,那就只能以巫尸王之袍来临时召唤兵力,于是抬手解扣子。 莱克握住他的手,轻笑着制止:“不要在这里……跟我来。” 话刚说完,便已做出了异次元连通之门,扭头对迪克说了句“你在这等着”便拉着向奇匆匆穿入那间坐落在森林中的小木屋。 莱克从衣橱里拿出一套人类的平常制式,转身见向奇已经把长袍脱下来,不觉心猿意马起来。上次在河水里对他做的有点过分,还以为他会对自己有所顾忌,也不知是粗神经还是不在意。 向奇眼睛余光瞥见一旁发直的视线,直接甩出手中的长袍罩到对方脸上,淡淡说道:“拿去,别叫人久等。” 神奇臂环 莱克回来时发现向奇正拿刀削头发,急问:“你在干嘛?” 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么?还需问? 向奇看傻子似的瞟了对方一眼,“我找不到剪刀,只好用匕首代替了。” “所以我才问你到底在干嘛!”莱克疾步上前,一把夺过匕首,“好好的头发为什么要割掉?” “你没看见长长了吗?” “这不是理由,谁说头发长就一定要剪掉?” “剪发也不需要理由吧?这是个人喜好。” “不许!” 莱克的反应在向奇看来有点不可理喻,居然连别人剪头发这种小事都要干涉,又不是他的附属物。 向奇皱眉,“为什么?” “长发更好看,剪掉了可惜。” “少自说自话!我又不是生来供人观赏的艺术品,剪不剪是我的自由。”向奇长臂一伸,“匕首给我。” “不要剪啦,你偶尔也听一下劝好吗?”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向奇对莱克的软磨硬泡哭笑不得,只好耐着性子解释:“我跟你不同,你力量、权力、财力都非常强大,没人敢找你麻烦,所以可以优雅地留着长发,而我力量弱小,经常遇人找茬挑衅,留着长发碍事,我可不想打架的时候像个女人被扯头发。” 因为他曾亲眼目睹女生打篮球时互扯头发的情形,滑稽可笑,令人无法直视。 莱克闻言,噗哧一笑,“你还真幽默。” “落你身上就笑不出来了。” “这是你的亲身经历?所以有心理阴影?” “怎么可能!我只是尽量规避风险。” “那好吧,”莱克终于放弃道:“你要留短发也行,不过得由我来剪。” “你来剪也行,不过得是我原来的发型。”这个人品位奇怪,还是事先说清楚地好。 “都依你,行了吧?” 莱克打开柜门内侧的镜子,让向奇坐到镜子前来,并以灵力在手中具现成剪刀的形状,向奇默默看着,内心忽然有所启发,或许自己也可以试着这么做,说不定连购买武器的钱都可以省了。 莱克看着缠绕在指间的发丝,忍痛剪断的时候不无遗憾地说:“我本来还想送一枚额饰给你的,跟这长发很搭,可惜了。” “额饰就算了,你要真有心,就随便借我一样宝物吧,我们小队还差一样宝物才够格报名接下来的通关赛。” 报名截止时间只剩下两天,他们小队刚被洗劫一空,没钱没装备没线索,在两天之内绝对找不到最后一件宝物,索性腆着脸问莱克要好了,反正也已经欠他不少钱,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哦,我听说了,那个幻域中最强的人类少年给你下战贴了。” “嗯。” “你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还是不要应战了。” 向奇没好气道:“我还没出师你就这么灭我威风,什么狗头军师啊?” “话虽不好听,但那是事实啊,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独活于世?” 连这时候都不忘偷偷讨个嘴上便宜…… 向奇撩眼看向镜中的人,面无表情道:“你可以跟我一起死。” 莱克双手一滞,两人视线在镜中对上,“你终于接受我对你的心意了?” “你重点放错地方了。” “不,是你自己没意识到愿意有我殉情的前提。” “别跑题了,”向奇硬是把话题又带了回来,“你到底愿不愿意把宝物借我?” “没问题啊,你看上我什么尽管拿去。” “那就你拇指上的戒指吧。”向奇也是随便说说,戒指上硕大的明黄色圆球看起来像一只窄瞳眼珠,估计也是件了不起的宝贝。 “这枚戒指叫龙之眼,也不是什么稀奇宝贝,你若喜欢给你也可以,只不过这东西只是提振士气用的,带兵打仗的时候还行,但是在个人的攻防和魔力上都没有助益,拿了也没用。” “食指上的宝蓝戒指呢?” “这枚纯粹是证明身份的领主之戒,只有象征性意义而已。” “你脖子上那么多串都是些什么?该不会是普通装饰吧?”一个大男人,从头到脚都那么花里胡哨的,生怕别人不知他地位尊贵有权有钱似的。 “这个是使矿物增长的、这个呢是将战场所有敌我两军战死的灵魂转化成为我军效力的幽灵、这个则是……” “行了行了,不肯借就直说。还有,能不能快点?不要停,你想磨蹭到什么时候?”只顾着说话,他那一头的长发几乎都没怎么动。 “年轻人,别心急嘛,真是的!”莱克慢吞吞的动作直叫人火大,“我又没说不肯借,只不过我身上这些东西对你都不怎么适用,要不这样,我送你一枚臂环,不过有个条件你必须要先答应我。” “什么条件?” “你们报名时,臂环可以让那个小海兽拿着,但绝对不要让其他人碰到,报了名之后,就必须由你戴着,在通关赛期间都不要取下来,做得到吗?” 向奇狐疑地扫视着镜子里的人问道:“这么多规矩,有什么猫腻吗?” “那东西比较凶险,会吸取别人的力量,如灵力、魔力和生命力等,主要是戴上之后,不吸到饱它是不会脱落的。” 向奇想到某部武侠剧里的吸星大法,有了那种东西,基本上可以不劳而获了,虽然是不怎么厚道的宝物,但是应该也是众人梦寐以求的稀世之宝。 “为什么只能让小章鱼碰?其他人为什么不可以?” “海兽的灵力比较特别,贮存在体内时时液体状态,就好比汽油贮存在油箱里,通过车子的零部件转化成动能,而海兽则通过它们特殊的身体构造将液体灵力转化成攻击能量。臂环吸食力量是是三种同时吸取,灵力、魔力、生命力中,一旦有一种无法吸食,其它两种力量也就无虞了,所以它对海兽没有伤害。” “既然这么凶猛,你让我拿着就不怕我被吸光生命力?” 莱克当即应道:“所以我才要你戴着,而不是拿着,这样它吸取到的力量才能为你所用。不过有一点我要先说明,”难得见到他这般严肃正经的神态,“那东西很坏,它可能会时不时地告诉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绝对不要相信它就对了。” “比如说?” 莱克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避开向奇的视线道:“没什么好比如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嗯——”向奇没有错过对方的闪躲的眼,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调,旋即奚落道:“你这身本事还不老不死的,就是因为这坏东西帮你从别人那儿抢来的力量吧?” “我本来就很强,不需要借助那东西也能所向无敌。” “切。”向奇一副你说是叫是的神态,懒得再争,结果马上轮到对方调侃他了。 “你刚才那催我的那句话,如果换个场合对说,我会高兴死的。” “刚才哪句?换什么场合?我什么时候催你?”向奇一头雾水,但见莱克那痞气的笑脸就知他心术不正,十之八九又是些不中听的话,当即断了让对方继续这话题的念头,“算了,不听也罢。” “真的不想知道?”莱克不甘心地追问。 “不想。” 向奇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新发型,感觉差不多了,便站起身,结果又被莱克按到凳子上,示意刘海要修一下。 “干嘛那么防备?你这个无趣的胆小鬼!”莱克失望地嘀咕。 “我可没指望从你嘴里吐出象牙。” “话是你自己说的,不让重复也就算了,居然还骂我,这是何道理?” “那是我阻止得有技巧,你敢说刚才你想讲的不是些上不得台面话?大尾巴狼。” 莱克随即哈哈大笑,“这么说来,你好像开始了解我了。” 向奇看着镜子里那人率性的笑,不禁有些迷惑,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问道:“你跟高晨生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我很好奇你是凭什么认为我跟他是那种关系?” 凭什么? 凭莱克说过自己的恋人是个人类,还有凭高晨生对每次见到他时的那股莫名其妙的敌意。 难道自己猜错了? 可听说幻域人类并不多,在绝地城基本上就只有两个半,高晨生一个、他一个,还有邹来迟算半个,以莱克的势力和实力,幻域里的五个城都能畅通无阻的来去自如,想必都已经确认过了,是没找到还是确定彻底被甩了?又或者……向奇设想自己的可能性,立马寒毛倒竖、心里发毛,潜意识拒绝去接受这样的设想,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他的心里始终被那个日思夜想的女孩子所占据,尽管那个女孩子有着与他相同血液、相同遗传基因,尽管他此生可能再也无法与她相见,一颗再也装不下他人的心又怎可能去接受另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向奇打了个擦边球,试探着问:“你要找的人还没找到吗?” “找到啦,我决定了,就是你。” 向奇愤然摇头,粗声道:“我问的是你之前的那个恋人。” 莱克凝望着镜子里向奇紧绷着的脸,神色渐渐黯淡,“只知道他会来到这里,所以从两年前就到这儿打通了关系,可是……” 莱克没再说下去,但看着他落寞的神情,向奇暗自松了一口气——自己不是对方要找的那个人,同时也有点失望,自己的所有疑惑果然还是只有高晨生才能解得开。 困扰 由于塔楼一层的拍卖会场临时作为通关赛的报名场地,所以这些天来在这里进进出出的生灵骆驿不绝,但绝大多数都老实安分地局限在会场范围内活动,几乎没什么人敢晃到内侧走廊尽头的传送口,只因通过那个传送口的人,不是手握众生生杀大权的贵族,就是拥有不败传说的强者,一般生灵不敢轻易到那儿去招惹麻烦。至于强者,他们大多更喜欢居住在希望之城,留在绝地城的权贵可说是寥寥无几,于是内侧走廊一如往常清冷沉寂。 向奇为取食物,随同莱克进入塔楼。 两人穿行过拍卖会场西门的结界,来到内侧走廊,碰巧瞧见金发少年从庭园曲径通幽处钻出,双方不意照面,同时微微一怔。 也就这么一瞬,高晨生的表情很快从意外转成冷笑,张口就讥讽:“宝物还没凑齐吧?那根法杖就送给你好了。” 抢了别人的东西就据为己有了,现在见拿不回索性装大方,这人真够厚颜无耻的。 向奇微眯着眼,鄙夷道:“送?那是我凭本事要回来的。” “凭谁的本事?” 高晨生瞟了眼向奇身旁的人,那意思不言而喻。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这金毛跟他交过几次手,当然知道他那点能耐,若是没有莱克帮忙,凭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夺回法杖的。 向奇被呛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无奈对方说的是事实,一时间竟无话辩驳。 “没关系,你尽管撒娇依赖,只不过比赛的时候不许外人相助的,到时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祝你好运。” 高晨生说完就走了,向奇望着那家伙的背,气得直哆嗦。 莱克不解道:“你怎么会被他盯上?” 向奇原以为是因为对方吃莱克的醋,哪知实际上却是自己会错意,既然金毛跟莱克两人之间没有关系,他也想不出其它理由,不过,这或许跟他失去的那一年的记忆有直接关系。 “可能是嫉妒我帅吧。” 莱克没料到不苟言笑的少年会说出这种话,忍不住捧腹大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就只许你自恋?” “其实我们可以互恋。” “谁要跟你互恋。少废话,快走。”向奇扭头往传送门走去。 莱克疾步跟上,并说道:“他好像是坦桑城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你去招惹他,毕竟上次拍卖会的事我还欠他们城主一个人情。” “现在是他先盯上我,不是我去招惹他。” 不过,既然对方跟他失忆以及莫名来到幻域有关系,他也不可能会与对方相安无事和平共处的,这后面估计跟坦桑城也脱不了干系,不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他誓不罢休。 “要不要我让他们领主出面劝他取消你们对决?” “这事你别管。”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来到目的楼层的中央传送口,向奇轻车熟路地走到莱克房间的门口,等对方解除结界禁令时问:“你跟坦桑城的城主很熟?” “还可以,他们问我借过兵,我也请他们帮我物色过几个人。” “也就是说他们给你拉皮条,所以你就把自己的兵力借给他们?” “呵呵,不是那样的,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下流好色。” 但在向奇看来他确实如此。 结界消除,房门自行打开。 尽管此时外头阳光明媚,但厚重的黑色窗帘将所有的光线都隔绝在外,室内只有床头柜上几片发出幽光的树叶勉强用以照明。 向奇一跨进门就问:“东西呢?在哪儿?” “才刚来就急着要走?”莱克阖上门,靠在门上注视着向奇,“你就那么害怕和我独处吗?” “什么话,刚才不已经独处很久了么?” 坦白说,室内光线幽暗,对方模糊不清的表情更添几分暧昧,而想到莱克此前的种种过火行止,显然就是个危险的行动派,向奇内心难免会紧张。 “剪一个头发的时间,再陪我一下啦。” “那行,你先拿点吃的来,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昏暗中这么与人对视,感觉气氛变得很微妙,向奇转身,故作镇静朝落地窗走去,“你好像很喜欢黑色,衣服是黑的,床单是黑的,室内摆设也是这种暗色调,就连窗帘也是黑色的。” 正准备拉开窗帘,忽然有双长臂从身后伸出,压住窗帘布。 “不是叫你拿吃的吗?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啊?” “小奇,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接受我?” 莱克说话时,那喷薄在他头顶的吐息轻轻的,却有种痒痒的感觉,向奇整个身子被罩在那双手臂间,虽然没有触碰到,但是可以感觉到此时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 “我……” 明明对他就没那意思,可在知晓对方心意的前提下,一味接受对方的付出,却不做任何回应,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很卑鄙?可是感情这种事不是说喜欢就能喜欢上的,若真能如此,一直以来,自己在面对小芽的事情上也就不会这么痛苦。然而,既然接受对方的好意,就总该回报点什么吧?心给不了,身体…… 向奇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侧过脸,双手来到胸口,一面解扣一面说道:“我可以……” 无力的话语出卖了自己的真实心声。 “我不希望你有一丝一毫的勉强,”莱克制止了向奇的动作,握住他双手搭在窗玻璃上,“抱歉,是我太心急了,我去给你泡杯热可可。” 笼罩在身后的温热突然退开的刹那,向奇双肩松垮了下来,猛地拉开窗帘,外边的阳光耀眼得令人目眩。 “你们不是要准备出兵打仗了么?你怎么还赖在这里无所事事的?”向奇喝着可可,吃着曲奇,尽量装出一派若无其事的神态。 而莱克此时也恢复了平时闲散慵懒的调调,“我有的是将领为我卖命,这种小事无需我亲自出征。” “你这样当领主真的没问题么?”就不怕下面的人造反?万一哪天城门一关,他就回不去了,居然还悠哉悠哉地坐在这儿吃甜点! 莱克咧嘴,“你要是放心不下的话,要不要到我的族地来,帮我管着那群家伙?” “不好意思,我对当猴子山大王没兴趣,更何况不过是狐假虎威。” “呵,猴子山大王……这嘴真毒。” 死亡阴影 向奇在莱克那儿用过了茶点,临走时还拎上一大包托人从人类世界里带回来的零食和水果。 莱克本想亲自送向奇回幽冥城的地下仓库,但被婉拒了。 自从拍卖会那晚当众承认自己是莱克的人,敢来惹事的人就不多了,而半天前自己才在外边的广场以一战三,那期间不但召唤巫尸王、以瞬移魔法死里逃生、而且还会施放大型的闪电伤害魔法以及操纵人心,这全程大家有目共睹,已见识到他的厉害,现在再没有谁会认为他只是个弱小的普通人类,而且能让住在塔楼里的金发少年主动邀战的人,绝非等闲之辈。绝地城里的一般生灵,哪里还有想不开主动去招惹他的? 来到楼层中央的传送门,向奇对莱克说:“别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莱克虽是依依不舍,但既然对方坚持,也就只好作罢,“那明天过来报名时,记得先到我这儿拿臂环,我在花园的凉亭等你。” 向奇点头,“谢谢你。” “客气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忙,我很高兴。” 对方的热情令向奇很是过意不去,“……我除了说谢谢,也没什么可回报你……” “没关系,都是小事,别忘心里去,况且来日方长,你要真觉得欠了我,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慢慢还。” 向奇第一次对莱克这么客气,道了别之后,决定先到草药坡附近的河流看看御菲菲有没在,然后再回他们的秘密基地。 远离了喧闹的塔楼广场,在去往城郊的路上,向奇总觉得这一路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可每每四下察看,却又不见有人。 虽然自己在外人眼里的表现看似了得,实际上不过是借了巫尸王之袍的光,明眼人都明白他依然还是个弱小的人类,再加上手无寸铁,要他小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向奇加快脚步继续前行,来到上次他和邹来迟被恶魔追杀到的地方时,终于察觉到一个若有似无的气息,当即驻足回身,并大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四周一片沉寂,就在他怀疑自己太过神经质的时候,突然听见深有有人叹气道;“这边。” 向奇咻地转身,赫然见那金发金瞳孔的少年站在眼前,手上还拎着昨天从他们这儿抢走的背包。 这黄毛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尽管向奇的神色看似镇定自若,实际上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跟着我干什么?” 高晨生晃了晃手里的背包,“我是来还东西的。” 看到邹来迟那把半截露在外的军刀,以及背包沉甸甸的份量,估计所有的枪支和手雷都在里边,料想不会有假,只不过这家伙突然变得这么友善感觉更让人起疑。 突然转性,到底有什么意图? 向奇也不说话,警惕地盯着对方。 高晨生把背包往地上一放,说:“你用不着那么戒备,我要想害你的话刚才这一路有的是机会,也不会等到现在。我来只是想问你,为什么我队友的伤无法恢复?你对那些子弹做过什么?” 原来是为了他的同伴在今天早上中弹之事——很不巧,当时他拿到手的那把格洛克的弹匣里,所填充的子弹是事先用他自己的血液浸泡过的。 居然没死,看来拍卖会上幻域的主人小题大做了。 “那只魔类现在怎么样了?” “伤口好像有扩大,看起来像是中毒,但实际上肌肉坏死,直接失去了生命力,虽然才刚刚开始,但却是正在死亡,如果放置不管,总有一天他会因全身被这股死亡的力量吞噬而死。” 莫非这就是莱克说的“死亡阴影”? 世间的死不外乎两种,第一种是干脆痛快地死,不带一丝痛苦,面对这样的死亡,恐惧要来得少一点;而另一种就是忍受着漫长的身体折磨和精神折磨,在痛苦、恐惧、不甘、绝望的煎熬中慢慢死去。 难怪幻域的主人说那子弹上附着邪恶的气息,连那么强大的生物都这般忌惮,想必所造成伤势很难医治,甚至是无法医治。 不过传说专治各种疑难杂症的三头狗法杖就在他们手上,高晨生此番定是为了讨要那东西而来,可惜,他扑空了,别说法杖没带在身侧,即便是带了,对方抢去也是枉然,因为法杖的元神已经被他收入体内,剩下的那根木棒恐怕也只是增强灵力和魔力的普通宝物,并无救治病患的效果。 “然后呢?”主动权在自己手中,向奇开始摆出一副待价而沽的姿态。 “当然是请你去帮忙医治了,通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可不希望我的队友负伤参赛。” 此前这金毛各种刻薄各种敌意,不但邀他在通关赛中对决,还差点害死他的三个同伴,现在也有求他的时候?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你确定是请?不是威逼?” “大少爷,是请,可以了吧?”高晨生的眉眼中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没有了此前的盛气凌人的傲气和愤恨难平的怨气,但也没有对同伴的担忧,笑得很纯粹,就好像他们是认识了数十多年的好友,“当然,如果请不动的话,就只能威逼了。” “威逼就不用了,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同意帮忙。” 如果能以此作为条件,换取这些时日来一直困扰着他的那些疑问的答案,就不必等到通关赛的时候了,况且要战胜这个拥有不败战绩的家伙,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果是要问关于你的事就免了,答案要是要你在通关赛上击败我之后才能得到的,这是我们之前就说好的约定,不是吗?” “谁跟你约定?那是你自己擅自做的决定!” 高晨生耸耸肩,表示这事儿没得谈。 向奇看他双唇闭得比贝壳还紧,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就只好自己让步了。 “那好,就问关于你的事吧。” “我?”高晨生面露讶异,“你想了解我什么?” “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对我怀有敌意?” “没有。” 向奇怒目直视,“别当我三岁小孩唬弄!” 向奇自幼心思缜密细腻,对他人诸如欣喜、爱恋、愤怒、嫉妒、悲伤之类的情绪感知都非常地敏感,又岂会让高晨生随便“没有”两字就敷衍过去。 “好吧,我说。我是见你一副没出息的废柴样就生气,但那可不是什么敌意,我想你一时半刻也不会放我走,到那边坐下慢慢聊吧,正好有吃的。” “我没空跟你慢慢聊……” 高晨生根本就不好好听人说话,直接拎起地上的背包,再上前抢过向奇手中的那一大袋零食,到一旁的草地上席地而坐,从胶袋里翻出一包肉干,很不客气地开嚼了。 向奇皱眉,这家伙还真不跟他客气。“要不你先跟我到河边找人,之后我们再谈?” “你要找的人是不是你的那个魔女未婚妻?她不久前见她提着几条鱼往幽冥城的方向去了。” 向奇也只好过去坐下,他从昨天一直饿到现在,所以自己也拿出了一根蓝莓派,还不忘提醒别人,“你别吃太多,这些是我们四人n天的口粮。” “我才刚开吃你就这么说。”高晨生鄙夷地横了他一眼,“听说你们家是富可敌国,没想到有钱人还这么小气。” “我的事你都清楚?” “不敢说都,但也不少。” 既然不能问关于自己的事,向奇只好从对方貌似与自己无关的小事试探起了。 血缘的疑惑 向奇审视着高晨生的金发与金色瞳仁,想起他昨天在山洞里出现时的长发,似乎跟自己今天在广场上的情况相似,只是颜色不同,他的是金色,而自己的是紫色。 “你的发色一直没变过?” “嗯,从出声就是金发。” “可你是东方人吧?” 高晨生有着东方人的名字、酷似东方人的面孔,想来应该跟自己一样是中西混血。 “一半亚洲血统,一半欧洲血统。” 果然如此。 “我记得你之前是黑眼睛。” 高晨生将视线对上向奇双眼道:“你的眼睛颜色也变了,现在是淡紫色的,不过头发的颜色已经完全变回原来的黑色了。我听说今天早上你在欺负我同伴的时候,头发突然长长了。” 谁欺负谁啊?还先说先由理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不好意思,关于你的情报现在还不能说。”高晨生边说着,爪子又往零食袋里伸。 向奇迅速把零食拎开,板着脸道:“差不多就行了。” “看来人们说的没错,越富越小气。” 高晨生拍了拍手,直接躺地上了,还闲适地翘起脚,一派怡然自得的姿态就像是跟自己的朋友时一样轻松。向奇搞不懂他为什么非要跟自己决战,而且还口口声声说要杀了他。 “那么话题回到你身上,为什么你的头发也会在瞬间长长,瞳孔的颜色变成了金色。” “灵力激发的后遗症,等灵力降到原来的水平,瞳色就会恢复本来的颜色。” 果然,两人不但状况几乎一模一样,而且还共享痛感和灵力,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什么关系,因为与他共享痛感和力量的人还有另一个——他的双胞胎妹妹林小芽。 “你是人么?” “你在骂人?”高晨生先转过脸来端详向奇的表情,确认对方纯粹是好奇之后,才答道:“虽然跟普通人有点差别,但在飞升成仙之前,我还是肉体凡胎哦。” 飞升、修仙……他以为是在打游戏啊? 飞升成仙之前是什么意思?难道对方体内的血液也跟他一样?一直在变异? 不对!向奇脑中一激灵,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想到自己与小芽的dna检测是在前年做的,可是在他五岁那年就已发现血型变异,也就是说自己是在变异之后才有了与小芽相似度百分之百的dna…… 有没有可能…… 林小芽不是自己的妹妹? 向奇的心狂跳不已,如果那层障碍移除了,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可是小芽好像离开了…… 离开了哪儿? 向奇不自觉地搜寻混乱的记忆,隐约记得林小芽在他还真人界时发生过什么事,去了什么地方,可是大脑一片混沌,强行探入大脑的封印可能又会像上次那样,头痛欲裂、高烧不退,而且就连近日发生的所有一切,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会遗忘得一干二净。 “喂,你怎么突然……”高晨生也感到不适,跟着起身问道:“你这人身上是不是有很多毛病啊?” 上次自己能恢复被封印之外的记忆,就是因为被高晨生触碰过,或许这次也可以借助他想起一点什么。 向奇清楚高晨生的身体的反应远比自己敏捷,如果这么冷不防过去抓他,可能会被轻松避开,不如索性装病,一个支撑不住跪倒地上。 高晨生见状,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托住他:“喂,头痛就不要想了,那些忘记的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别勉强了。” 连他失忆的事都清楚,看来金毛知道的很多。 向奇一把握住对方的手,吃力道:“头好痛,渡点灵力帮我缓解一下,拜托。”偷眼察看高晨生神色,不禁纳闷,这小子吃错药了?抓住他手的又不是女生,到底脸红个什么劲? 高晨生的灵力果然立竿见影,只借用了他一点点的灵力,刚才刻意搜寻的有关林小芽记忆立马清晰显现,如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迅速流过,那是他上一次和林小芽在一起的情景—— 放学后,林小芽没回去她跟监护人叔叔的家,而是跟着钻进每天接送他的豪华房车里。向奇也不阻止,反正她本来就是向家的人,跟他回家也没什么不对,而且祖父已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她的身份。 向奇清楚,此时的林小芽心里更牵挂的是另一个家,那里有从小养育她长大的精灵国的国外帕里斯。向奇对那俊美得令人发指的精灵王非常反感,甚至巴不得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可若真如此,小芽一定会伤心,与其自己不快,他更不愿看到林小芽伤心难过。 总之,在帕里斯来接她回去之前,就先让她住在自己家里好了。 就在向奇满心期待着帕里斯不要太早出现时,却不意瞥见一袭亮瞎狗眼的金色光芒早已等候在向宅电子平移门外。 林小芽一路上魂不守舍,察觉到帕里斯的气息时,表情复杂惊喜中夹杂着怨怼,当她透过车窗与那人四目相对时,顿时眼眶一红,视线再没移开。 向奇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最终还是示意司机停车,不料却被小芽制止了,“不要,我现在不要见他,也不要跟他说话。” 司机不知该听谁的,回身望着向奇,向奇叹气,说听她的吧。 向奇纳闷精灵王竟如此平静,没上前拦住他们,只淡淡地看着车子从身前缓缓而过,正疑惑间,忽然觉察空气中有血的气味,猛然回头,就见帕里斯捂着嘴,指缝间滑落的血液已染上了衣襟。 “叔叔!” 林小芽没等停车就直接从车上跳下,惊慌地朝监护人跑去。 “叔叔、叔叔……” 帕里斯脸色苍白如纸,已不似平日的丰神俊逸,气息淡淡的,好像随时可能消失。 “叔叔你怎么了?怎么吐血了?哪里受伤了啊?” 林小芽上下检视帕里斯,眼泪忍不住哗哗而出。 向奇也赶了过来,“快,先回屋里休息,我已经叫人通知医生了,别担心,医生很快就到。” 林小芽听说医生两字,马上抹泪说:“不,不用叫医生,我会治疗,我来帮叔叔疗伤。小奇,你帮我把叔叔扶到那边的长椅上,快。” 向林二人架起帕里斯手臂,而帕里斯这时也已缓过气来的,摆手道:“别慌,我没事。”他虽然这么说,但却是气若游丝,明显受了严重的内伤。 “怎么可能没事,”帕里斯现在就连散去血迹的魔法都做不到了,林小芽一边掉泪一边擦去叔叔嘴边的血迹,“叔叔哪里痛?快告诉我。” “你啊,要我说几次你才肯听?不要浪费自己的生命力。”帕里斯最终还是被向林二人搀到长椅坐下,抬起头,对小芽柔声说:“不哭,叔叔是不会死的。”继而望着向奇,“小奇,你可以坐到我旁边来吗?” 向奇不明就里,但看在林小芽的面子上,还是配合地坐下,不料对方一个出其不意,将一枚细小的冰刺飞身进他的额头,向奇一惊,脑中传来阵阵刺痛,紧接着寒意从冰针处向四肢百骸扩散,身体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颤,他不知道帕里斯对他做了什么,隐约中听见一个很遥远的声音在问:“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勉强从长椅上站起,但随即一阵天旋地转,在那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有关小芽的记忆就停留在这突然中断的意识,在那之后,林小芽和她的监护人叔叔犹如人间蒸发了,再也找不到他们两人的踪迹。 帕里斯身受重伤,林小芽很可能是随同监护人一起回到精灵的族地。她似乎对两人是孪生兄妹的事深信不疑,若是知道了他们不是兄妹的可能,会不会欣喜若狂呢? 我到底是谁 “你已经没事了吧?没事就把手放开!”见到向奇嘴角扬起的笑意,高晨生厌恶地抽回自己的手,恢复了先前的傲慢和鄙夷,“你平常就是像现在这样,不分对象地勾引人啊?” 向奇嘴角的笑意很快隐去,本来还希望借着机会多理清一下混乱的记忆,无奈对方中断了灵力,他也只好作罢,听金毛出言不逊,当即反唇相讥,“说我在勾引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够格吗?” 高晨生冷笑,“那谁够格?那个在拍卖会上为你一掷千金的男人?你还真是卖身的啊?” 向奇也不甘示弱,立马顶回去,“你在嫉妒?难不成你跟那些神经病一样也喜欢男人?该不会是喜欢我吧?难怪我一来到绝地城就来找我麻烦。” “到底是谁往自己脸上贴金?”高晨生脸色先是微微一变,旋即偃旗息鼓懒得再争:“你要只是想吵架的话,恕不奉陪,带法杖来报名的时候,记得顺便给我同伴治疗枪伤。” “慢着!我话还没说完。”向奇叫住转身要走的人:“如果你这么走了,就休想我会答应你的请求。” “还有完没完了?”高晨生愤然回身,铁青着脸粗鲁问道:“你还想知道我什么事?” 这是向奇第一次与这人正常交谈,虽然前几次都闹得很不愉快,但是向奇却也发现高晨生其实是个率真的人,而且之前对他恶意也不像是来自仇恨,感觉程度上要轻许多,更多的像是来自于气愤。 “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对决?” 高晨生双手抱臂道:“也不是非对决不可,想要取消随时都可以,只不过,现在应该是你非要跟我对决不可吧?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 那也要有本事打败他才行啊,这个居住在塔楼的拥有不败战绩的强者,对于向奇来说,简直是不可完成任务。 “谁是这场对决幕后的主使者?” 高晨生眼睛一亮,“大少爷,你的脑筋真叫人害怕,不过这个问题跟你有直接的关系,所以我无可奉告。” 算了,既然如此,就只能寄望于莱克的神奇臂环了,戴上那东西,或许能提高几分战胜对方的几率。 “那好,最后一个要求。”向奇背上背包,再提起地上装零食的胶袋,一边问道:“你会越行魔法吧?只要你送我到幽冥城,明天我就帮你队友疗伤。” “要求没完没了的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有够卑鄙的。再说,你自己明明就会,干嘛老要使唤别人?为了显得自己高人一等吗?” “你什么时候见我用过越行魔法?”这家伙该会不是脑子秀逗了吧? 高晨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道:“我是没亲眼见到过啦,不过听说今天早上你在跟我的同伴过招时,用瞬移逃过一死。” 那就是瞬移? 当时大山当头落下,他眼看自己大难临头却无计可施,做好了被压成肉酱的准备,然而这危急关头,突然感觉到体内灵力陡然激增,头发也随着突然长长,身体未经大脑指令就做出了反应,待他意识到自己的境况时,人已毫发无损地落在石山之外。 很显然,那时的瞬间移动并不是他能随心所欲地施放出来的,他也弄不明白当时的奇迹是拜巫尸王之袍所赐,还是自身变异了的血液在作怪。 不管是同一次元还是不同次元的瞬移,都属于越行魔法。向奇曾听说瞬移是所有魔法中最难习得的顶级金系魔法,六界生灵中,能成功施放这个魔法的人数可谓寥寥无几,而高晨生这么笃定地认为他已习得了如此之牛逼的魔法,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比自己想象来得牛逼。 向奇不禁疑惑:我到底是谁? 惊喜 向奇打开地下室的电子锁,立刻迎来御菲菲的考拉式拥抱。 “向少,我英俊的未婚夫,可算回来了,你要是再迟一点儿,我们几个都巴巴等成望夫石了。” “放开。” 向奇吃力地掰开紧箍在脖子上的手,拼了一番老命之后,那厚脸皮的女人终于把手松开。 “听说你跟一个气宇不凡的霸道总裁拿人类的的食物去了,吃的咧?在哪儿?” 向奇顺势把一大袋零食往对方怀里塞,省得她又像八爪鱼似的贴过来。 御菲菲欣喜地接过东西,另外两个也迫不及待地凑过去,三人猫地上悉悉索索地翻找起来。 “有没有烟有没有烟?我已经好久没抽了,想快疯了都。” “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又不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我们都是占了阿奇的光才有机会吃到这些久违的……哇,顶级巧克力耶,”邹来迟忙忙碌碌间,突然翻到一盒熟悉的包装,抽了出来丢给菲菲,“这个一颗就得好几千块,味道比你之前抽过的所有香烟都要赞,拿去吧。” “咦?这一袋装的啥?凉凉的,软软的……”邹来迟拿到鼻端闻了闻,“好像还有点儿腥,应该是海货吧。” “打开看看。”御菲菲已经开吃了,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再高级的巧克力到她这儿也是浪费。 “这一坨黏糊糊的是什么呀?” 小章鱼立马蹦跶了老高,“啊,真的有我们家乡的食物,莱克大人真的好体贴啊。” 御菲菲此时的行止与平常无异,吃相凶猛还不时粗口成章,向奇看着她这样粗鲁的形象,不禁疑惑,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像是她本人,可从莱克此前渡给他的那段石头的记忆来看,在山洞中自行醒来的显然是另外一个人,确切的说是另外一个恶魔,如果猜得没错,那恶魔就是两年前一直跟在御菲菲身边的保镖,名叫千夜。 御菲菲不意觉察向奇审判的视线,往嘴里塞东西的东西不由一滞,“干嘛这样看着我?” 向奇没吭声,只安静得别开脸。 邹来迟和小章鱼到现在可能都还以为是他用法杖帮大家解了毒。 难道御菲菲不打算跟大家解释些什么?还是她自己也不清楚? 不对,如果她不清楚此前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就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安分的嚼着肉干,她可是个打破砂锅也要问到底的人,所以,向奇推断御菲菲不愿向邹来迟和小章鱼坦白那事,而且,她很有可能会私下里找他解释些什么。 “阿奇一定是被你之前在山洞里的样子吓坏了,所以现在看到你还是心有余悸,对吧,阿奇?” 向奇对邹来迟的话不置可否,没当众点破的做法让御菲菲内心满是感激。 其实她也没想刻意隐瞒大家,只是事出突然,她自己都还没理出头绪,就更不知该从何说起。 当时,那个恶魔千夜是怎么借用她的身体把人事不省的邹来迟和小章鱼带出山洞,又是怎么把徘徊在鬼门关的伙伴拉回来的事一概不知。 自她在山洞中中毒昏迷之后,第一次恢复自己的意识时——也就一个晃神,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间陌生的房间。 当时她一脸茫然,左顾右盼间,忽然看到一袭熟悉的身影,不由得一愣,继而心跳怦然—— 那是她午夜梦回十分萦绕在心头的身影,是曾经伤害她最深的也是她爱得无法自拔的曾经的哥哥御景弦! 这是真是幻? 难道是自己中毒以后,意识陷入迷梦之中?但即便是梦,御菲菲也甘愿以生命为代价,在这样的美梦里结束自己的一生。 “弦?” 她这么大胆而亲昵地唤着自己曾经同父异母的哥哥。 从初遇时满心憧憬与感激的弦哥哥,到后来知道两人兄妹关系,以及自己的生母死于对方母亲所筹划的谋杀之后,弦哥哥就变成了不无讽刺的哥,她第一次坦然叫他弦是在被对方用赤炎魔心剑刺穿身体的时候,在死的那一刻,她终于坦然承认了自己心底一直否认的爱意。 在那人回过身时,御菲菲再难掩饰心潮的激荡,疾步冲过去,一头扎进御景弦怀里,闭上双眼,深深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御景弦的体温和味道依旧那么真切,让人意乱情迷。 “这个味道……没有错,我的弦……是你没错……”御菲菲鼻尖不停地在对方胸口上蹭,并喃喃细语“这个实感一定不是梦,对不对弦?告诉我这不是梦。” “好热情啊,这样的你真叫人招架不住,”御景弦双臂圈上菲菲的肩背,带着些许戏谑的口吻道:“比以前更加坦率可爱了。” “原来千夜没骗我,他果然找到了让你恢复实体的方法,可以这样抱着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御菲菲激动得难以自持,埋头啜泣着,环在对方腰背上的手收紧再收紧,“就像做梦一样,不,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这一定是梦……” “我恢复实体就令你这么开心吗?就算是幻影,我也一样可以和你见面,陪你说话的呀。” “不,不一样,不一样的,我要像这样抱着你,感觉你的体温,闻着你身上的味道,还有……” 御菲菲说着说着,突然抛开所有矜持,双手勾住对方后颈,踮起脚便吻住御景弦的唇。 御景弦顺势转身,毫不迟疑地把那具暖玉温香的娇小身体压在墙上,热情地回应。 唇舌绵密交缠间,御景弦一手来到菲菲胸上娴熟地揉捏,另一手则从她裤腰探了进去。 问罪 御菲菲惊觉那双在她身上不老实的手,不禁浑身一颤,旋即猛然推荐对方,紧接着一巴掌甩了过去,并愤然质问:“你不是他!你是谁?” “啊,露馅了?你是怎么察觉到的?”顶着御景弦风流不羁的脸在挨了耳光之后显得更加邪气,一面舔着刚才在御菲菲身上乱摸的手指,一面不无遗憾地叹息,“可惜,都已经湿了。” “x你xx!你特么到底是谁?”御菲菲又羞又恼,一甩手臂,她那柄燃烧着赤色焰火的重剑已显现在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愚弄老娘!” 话还没说完,赤炎魔心剑已自下而上朝那人斜斜削去。 “看来你这一点就爆的脾气是死都改不了的了。”那人往后跳来。 “关你屁事!” 御菲菲握住剑柄紧追而上,凌厉的剑风裹挟着炽热的火焰在空气中呼呼作响。剑风在撞击到房间边缘的结界时,可感觉到整个房间微微地颤动,御菲菲人没砍到,但房间里满地狼藉,桌布、床罩、窗帘和地毯等物都着了火,两人刹那间陷入一片火海中。 “疯够了没有?差不多就可以了。”男子换了另一副威严的口吻说道,同时脚尖在御菲菲手了上一踢,御菲菲虎口一麻,重剑便脱手而飞。 御菲菲马上踏前一步,并握手成拳呼向对方脸颊。男子这次不再避让,看准菲菲手腕扣下并顺势一扭,御菲菲疼得直咧嘴。 “我看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是你,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还是踹着明白装糊涂,好借机放肆?” 说话间,火已悉数灭去,房间里只剩烟雾缭绕。 “x你老母!千夜你个混蛋!畜生!对自己的大嫂下手,你才放肆!还不快放手!” “大嫂?”千夜哈哈大笑,“你们又没结婚,不过是睡了几次,就当自己是人家老婆啦?要是个个都像你真的不要脸,那我的大嫂就多了去了。” “什么?你哥有很多女人?”御菲菲突然放弃了挣扎,狐疑地转过脸,望向已经变回原本样貌的恶魔,“你骗人!弦才没你这么低级。” “那好,先不说你们第一次殉情以前的事,我们来说说他做为人类的时候好了,这段时间你不也很清楚他的女人缘嘛?哦,对了,他跟女人滚床单时不还被你撞见过几次吗?” “那、那是因为……这也不算是……”御菲菲一心想替御景弦辩解,可语无伦次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一个未婚男人,在确定女朋友的人选之前,多了解几个又不过分。” “哦哦,是不过分,可是,连自己的妹妹也搞就不像话了,烂人一个。” “你特么嘴巴给老娘放干净点,不清楚状况就不要胡说八道,总之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千夜无声地呵呵笑道“我怎么会不清楚状况?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起初并没打算对你出手,架不住你三番两次地勾引,我说的没错吧?” 御菲菲腆着脸,赌气嘟哝:“那也只能说我是烂人,弦不是,他只是被我利用了而已。” “嗯,你确实是个烂人,这点你很有自知之明,”恶魔微笑着点头,“兄妹关系并没阻碍你们再续前缘,可在跟你干柴烈火之后还抱别的女人,这你要怎么说?” 那时的情况复杂,当中掺杂着爱恨情仇,当事人都理不清道不明,而身为保镖的旁观者又岂会明白?但这终归是她与御景弦之间的事,为什么要由一个不想干的人来置喙? 想通了这一点时,御菲菲立马呛声“关你什么事?你他妈找老娘来就为了说这事?” 千夜嘴角扬起,但那令人寒颤的笑意透着股嗜血的意味,“你以为你们感情仅仅属于你们之间的事?跟我无关?跟我魔族千千万万的族民无关?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我的敬仰的兄长,也是我族万千子民爱戴的国君,他肩负着我魔族兴衰命运,就因你的出现,侵蚀了他的生命,”千夜劈手揪住御菲菲衣襟,咬着牙一字一顿往下说:“是你害死了我的兄长,我族的国君,你是我们全族的罪人!” 信任的前提 “嗯,我知道的……” 千夜并不是第一次对她说起这事,但每一次听到这番话,她的心都犹如被皮鞭狠狠地抽过一般。御菲菲眸子里染上一层阴翳,自责地低下头,“为了能让他重生,你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千夜一味地冷笑,“灵魂都已经消散了,要让人复活谈何容易,不过,就算希望渺茫,即便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几率,我也月不放弃。”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你不要误会了,我可不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你若是真的有心赎罪,就向我这个摄政王,也有可能是魔族的王立誓,效忠于我,并且放弃残留在你体内的最后那点天使的力量,从此以后,不管王兄能不能重生,你都要以恶魔的身份、以我族臣民的身份活下去。” “要我立誓也不是不可以,可我有点不明白,弦在消失之前就已改变了我的体质,难道我还不完全是恶魔吗?” “没错,污染不够,王兄在弥留之际所剩的力量不足以将你完全改造,所以你才需要进行二次污染。” 刚才还缩得跟只鹌鹑似的少女突然暴怒:“什么污染,你特么就不能找个文明点的词儿吗?” 文明两字从那不吐脏话会死的嘴里说出来极其讽刺,恶魔凌厉的眼神不由得柔和了几分,似乎正隐隐泛出笑意。 “这可不是我的原话,最初这么说的是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天使,明明是相互侵蚀,却说得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弄成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 “千夜,你他妈开口闭口别老你们你们的好不好?当初我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否则……”御菲菲话语一滞,想到即便时光倒流到过去,她和那个人依然会互相吸引并坠入爱河,不管是否付诸性命,也不管双方是否有着亲近的血缘关系,什么都阻挡不了对彼此的吸引,此前不久是这般过来的么?刚才愤怒的气焰顿时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与自责,“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总之我会尽一切能力弥补我的过错。相信我,就算身体还没完全堕化成恶魔,但我的心,绝对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那个天使,虽然还没恢复神识,却无时无刻不守在你身边,若是哪天他恢复了力量,你一定会跟他回到云中城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吧。” “邹来迟的意志不等于我的意志!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 “杀了他!只要你亲手杀死自己的同伴,断绝回去云中城的后路,我就愿意相信你。” “什么?”御菲菲震惊地抬起头,迎视对方直直投射过来的目光。这只恶魔周身泛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逆光下的面容在阴影里令人捉摸不透,“你要我杀死……邹来迟?难道你的信任就一定要搭上他的性命才能换取吗?” 千夜仰头,微眯起眼睛斜睨着御菲菲道:“你这么问的意思是说你对他下不了手?” “说什么屁话啊!那家伙跟我无冤无仇的,干嘛要杀他!”御菲菲开始怀疑这恶魔在故意刁难。 恶魔的嘴角的笑意有几分邪气,语调也变得轻浮,“何止无冤无仇,恐怕他在你心中也同样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吧?一直以来,你都这么顶着一张天使的伪善面孔,同时在几个男人之间纠缠不清,在你是天使的时候是,在是人类的时候是,是不是往后走你作为恶魔的日子里也将继续这么朝三暮四心猿意马?” “你特么不要血口喷人!不管是作为天使还是人类,我跟邹来迟都是清白的。你丫如果还有脑子的话,不妨想一想,若是我对邹来迟有那意思,还犯得着大费周章地堕化成魔吗?” 恶魔冷笑,“是你还不明白自己的心吧?” “我不想跟你谈论什么心不心的东西!”御菲菲粗鲁地打断,“总之,杀死邹来迟这事,恕难从命。” 御菲菲的语气听起来毫无商量的余地,恶魔不禁祭出手中的王牌,“难道你就不想让你心爱的男人死而复生了吗?” “那也不能用来迟的生命来换!”御菲菲断然拒绝,“我已经够自私了,亏欠玄一个就够了,不想再亏欠另一个。” 两人怒目相视,沉默不语,较劲般,固执地希望对方做出妥协。 最终,千夜放弃地叹了口气,态度也放软了下来。 “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杀他,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要把体内残留下的天使气息全部魔化,这是我最后的让步。” 御菲菲想到之前御景玄将她身体魔化时的情形,再厚的脸皮也不由得染上一层红晕,支支吾吾道:“污污染的时候,只只能下血池吗?” 千夜鄙夷地斜睨着御菲菲,顷刻才道:“又不是没看过你光溜溜的样子,装什么清纯玉女。” 御菲菲一点就爆,怒道:“靠!知道了。你他妈特意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事?事情的轻重缓急你都搞不清吗?邹来迟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现在才想起来,也未免太迟了点吧?”恶魔释然一笑,“他们死不了,不过你要记着,你前我一次。” 御菲菲松了口气,继而不耐烦地挥手,“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就是了。” “还是以身相许来得容易些。” “你他妈废什么话?要泡血池就赶快,泡完了我好走入。” “这事倒是不急,我这次找你来时要告诉你,林小芽很快也会被带到幻域来,你要暗中保护她,还有,想办法把科尔泊洛斯二世法杖交由那丫头掌管。” “她就是魔族与精灵族暗中结盟的契机吗?” “你照我吩咐的做就好,其他事,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为好。” “切,摄政王了不起啊?不告诉我就算了,老娘还懒得管你们两族之间的污糟事!”御菲菲不满地嘀咕:“就传个话,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地把我带到这鸟地方来么?真是的。” 搜刮财物 通关赛的报名截止时间仅剩一天,时间紧迫,向奇几人一早就向绝地城进发。 御菲菲附带火属性攻击的赤炎魔心剑收集命魂的速度最快,她是几人当中最早一个到达传送口的,其次到达传送口的人应该是邹来迟,虽然他使用的军刀只是人类用的普通货色,但是他御驾风的技能较之以前更加炉火纯青,一刀挥出,裹挟着数道肉眼也可看到的风刃飞出,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成群的丧尸还没到近前就已被削成碎片,一刀放倒一大片。然而出于队长的责任心,他要确保小队的所有成员都无碍通关了才最后一个到达传送门。 向奇第二个来到绝地城时,并没有瞧见早已过来了的御菲菲。那家伙是个惹祸精,稍没看着,她就能搞出点事儿来。 这不—— 向奇四下张望,就见那女汉子肩上扛着两头绿幽幽的怪物蹭蹭蹭来到眼前。 御菲菲面无表情地将完全变色的两个同伴往地上一扔,道:“快让那只抽狗出来帮忙解毒。” 待看清之后,才知地上两人只是中毒了的异界生灵。人命关天,向奇无暇惊诧,直接唤醒沉睡在自己血液中的科尔泊洛斯二世,“科尔泊洛斯二世,出来把这两人身上的毒收走。” “收走干嘛,他们这个样子很好看啊。”三头狗出来时出来了,就是没什么干劲,说话的语气拉得长长的,懒狗一只。 “少废话。叫你做就做。” “是是是。” 科尔泊洛斯二世拉长着声调,极不情愿地转过法杖对着地上的一人一妖,那些从皮肤毛孔溢出的黑绿色毒菌化成浓雾,尽数被吸进狗头法杖中。 这时邹来迟和小章鱼也陆续穿过传送口,远远地见到那只三头大狗怪,便只轻轻靠近,以免使向奇和狗怪分心。 在三头大狗的努力下,地上两只发黑的家伙开始由黑转绿,再由深绿色慢慢变成浅绿色,直到最终回复他们本来的蜜色肤色。 这个过程不算太长,只是即便将他们身上的毒菌抽取干净,这一人一妖仍未见转醒迹象。 向奇以为他们转醒只是时间的问题,不料御菲菲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法杖,将杖头在大狗头上狠狠一敲,科尔泊洛斯二世吃痛,立马大叫:“痛痛痛!你这个可恶的男人婆,干嘛打我?” 御菲菲冷笑道:“你可以欺负你的新主人不懂事,但可别当我不存在。你敢不给我尽心尽力医治,就别怪老娘的重剑不长眼睛!” 御菲菲话音刚落,倒提在手中的大剑剑身突然燃起赤色烈焰,她一轮手腕,将流转着岩浆的重剑挥拍而去,科尔泊洛斯二世顿时惊叫连连:“好烫好烫!住手!快住手!你这个疯女人!” 御菲菲冷哼一声,剑柄一转,剑身便又黯淡下来,接着二话不说,将法杖丢还向奇。向奇在旁惊诧地看着这一切,他现在完全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御菲菲跟之前的不是同一个人。先不要说性情差异明显,就单拿魔法来说,那个满嘴粗话的女人是没有一点魔法根底的,然而眼前这个却轻易释放出魔法火焰。 只稍一想,就知道继续耽搁下去,地上的人身体内脏可能会因为毒素影响导致功能衰竭,如果不及时施予治愈魔法的话,恐怕就这么永远沉睡不醒了。 明白个中厉害之后,向奇不禁眉头一皱,冷然道:“科尔泊洛斯二世,既然做了我的召唤兽,就得完完全全服从于我。这种半吊子的态度我不想再见到第二次。给我记着!”空气的气息骤变,隐隐泛出令人心悸、颤栗的死亡气息。 向奇自己尚未察觉到什么,但科尔泊洛斯二世这时已是噤若寒蝉,而御菲菲则意外地瞥了向奇一眼,低语了句“好吓人”,语气颇为玩味。 “我真的很尽心尽力啦,他们身上的毒都已经抽取干净了。” “那为什么还不醒?” “真是的,我现在再给他们施放一个小小的治愈魔法,他们很快就能醒过来啦,你们这些没礼貌的家伙,一个个都那么性急,真是的,上吊都还得先喘口气不是?” “慢着!” 御菲菲突然伸臂拦在大狗身前,这时小章鱼的肚子不适时宜地咕噜噜叫了起来,红着脸说道:“哎呀,这几天消耗太多灵力,所以饿得很快捏……我们的食物都没有带过来,要是有钱就好了,好想找个地方大吃一顿。” “嘿嘿,老娘就是想到这个。” 若换在平时,没钱的话直接去城郊打打怪多少也能捞到一点值钱的东西,虽无法发家致富,但至少温饱不成问题。可是现在通关赛在即,大家都一门心思苦练功夫,哪里还有时间想着搞钱?现在眼前有两个没知觉不会反抗的家伙,御菲菲死性不改,又想着重操旧业,于是蹲下身,理所当然地伸手在那两位异界人士身上一通翻找。 看她那利索而娴熟的动作,众人都一致沉默,她哪是去关心别人伤势啊,纯粹是去打劫。 “喂喂,你这是要干嘛?”邹来迟也蹲了下来,刚要制止,正好瞧见御菲菲从那人身上掏出一个小布袋(虽然即便是会使用异次元储存空间的人,也并不会把自己所有的物品都放置到异次元储存空间中,还是有些常用的东西要放在就手处)。 “呿,才这么点碎金渣,咦?这个石头是宝石吗?”御菲菲拿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宝蓝色石头,前后看了看,没能看出是什么材质,干脆丢回布袋利,把袋口一扎,揣进自己衣袋里,道:“管它的,一会儿到黑市去换钱。” “菲菲,这样不好吧?” “反正他也用不上了。” “人家还没死呢。” “我不管,既然钱进了我的口袋就休想我再掏出来!” “你这是打劫!” “打劫就打劫。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还有,我们都吃了几天的鱼了?向少带回来的零食也撑不了多久,我这也是为了大家着想。” “这些都不能成为你打劫的理由!” “呿,学生会会长就了不起啊!”御菲菲嘴上虽这么说,但手还是不情不愿地把收起来的小布袋拿了出来,正要丢还回去时,眼角瞥见向奇召唤出的三头大狗怪,当下欣喜道:“会长大人,我可没打劫,这是我未婚夫给他们的医疗费。这点钱换两条命算他们赚大了。”说完又笑嘻嘻地把钱袋收了回去,歪着脑袋看着邹来迟,神气活现地在衣袋处轻轻拍了拍,这回收地正正当当。 紫云枪 御菲菲刚把钱财藏好,地上的两个异界生灵这才悠悠转醒。恢复了原貌的小光球滴溜地转动两颗眼珠子,将周围的人打量了一圈,发现没有恶意,随即附到另一个两头人身的生灵身上,紧接着消失了。 原来那光球跟科尔泊洛斯二世一样,都是认了主人的召唤兽。 剩下的狼人大叔醒来后,也将身边的人打量了个遍,在向奇的脸映入眼帘的刹那,如触电般从地上惊坐而起,并失声惊叫“人类!” 这张不管在什么人的眼中都属于上层的精致面孔却让那大块头吓得跟见了鬼似的,狼人的反应一起众人的好奇,邹来迟瞄了向奇一眼随即安慰道:“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狼人定定地盯着向奇半晌,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垮下来,“不,不是……虽然气息相似,但不是那个人。” 向奇不语,冷静地审视狼人的神态,从对方话语中的人类、气息等词中,已料想到这事儿跟高晨生有关。 两人很没默契地对视不语,其他人则茫然地左看看右看看,都明显感觉都气氛中的冷意,邹来迟暗自翻了个白眼,心底暗骂:这小子有够懒得,自己想知道还要别人来帮他问,真是服了他! 会意了向奇的意思,邹来迟旋即发挥他亲善大使的功能,毫不吝啬的招牌笑容,散发金光的天使形象,“这位大……”那狼脸上不知是毛还是络腮胡的,看起来还有点老相,大哥还是大叔什么的似乎不好界定,索性叫大哥吧,没人嫌自己年轻的。 “这位大哥,你是遇到什么危险了?看你刚才中毒的样子,我们都被你吓到了。” “叫我托德就好。”对上那种暖阳般的笑容,轻易便放松了警惕,将此前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三天前,托德六个人的小队和另一个同样是六人的队伍兵和一处,一起到暗黑城的紫云崖处寻找紫云枪。 这种兵器并不是一般的兵器,因为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大多时候呈现成紫色的雾状弥漫在整个紫云崖间,但听说它幻化成形时,多是带钩刺的十字头长枪,于是渐渐地就被人唤作紫云枪。这个宝物听说是整个幻域中难度最大的武器,至今为止,不知有多少能人异士都沉沙折戟铩羽而归,两队人马寻遍了整座紫云崖和深谷,最终才找到紫云枪元神的栖息处——狭小的崖壁裂缝里另行构建出的异次元空间。 一开始,两队人马各自打着如意算盘,想等对方削弱紫云枪的灵力,然后再坐收渔利,所以众人把它引到开阔处,轮番对战,但这武器的元神过于强大,他们轮番上阵只会耗费己方的战斗力和灵力,于是后来转为十二个对一个的群殴。随着周遭紫色迷雾越来越浓,紫云枪的威力也越来越强,就算是十二对一,这十二个也是被虐的一方。 他们身上细细密密伤都是由雾气幻化出的尖刺所造成的,还好紫云枪的元神并无恶意,只想逼退这帮人马,他们这才没有性命之忧,要不然也不可能坚持三天。当然,在这三天里,这两队人马也并不是毫无输出,他们的魔法攻击多少还是削弱紫云枪的一部分力量。托德这边是带了足够的食物、药物以及魔法药水做持久对战,三天下来,他们还小占上风。按照这样的计划,紫云枪迟早可以纳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只是,他们预料到开头,却没预料到结果…… 不知在什么时候,有一个四个成员组成的小队来到他们激战的地方,躲在远处窥探他们的举动,一直在旁伺机而动,为了抢夺他们战果。 就在他们使出一个两败俱伤的大型魔法之后,这伙人趁着大家争分夺秒疗伤之际,突然杀了出来,——领队是一个栗金色长发的人类少年,另外还有一个头顶两排犄角的魔类,以及一对兽族的灵猫人。谁也没想料到那个人类居然会使用死亡阴影这类意念型魔法!这四人一现身,在场所有人就像中了邪似得浑身战栗,无力动弹,这还没完,那个魔类还在每个人身上都下了一种其丑无比的剧毒,而那个人类少年趁紫云枪元神瞬间晃神之际,用意念幻化出一条浅金色的锁链,捆住紫云枪的元神。 或许是被人类击伤又或许只是被这样的伎俩所激怒,持续浓缩的紫色迷雾忽然在这个空间掀起一股强劲的气浪,只有金发的人类少年那一队的人在一个浅金色结界的护罩下毫发无损,托德他们两队防御力最弱的术士直接被这股气浪炸烂,变成肉酱四散飞溅,其它皮糙肉厚的队员也被气浪翻飞很远,有些甚至掉下深谷,不死也重伤。当中毒已深的托德再次回到跟紫云枪鏖战的地方时,远远就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紫色圆球,里边是怎样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托德拼尽最后的灵力,使用飞行魔法卷才勉强来到绝地城,想找朋友帮忙疗伤,可是双脚才落地就身体就再也支持不住了。 我是谁 “叔叔……冷……” 林小芽一边梦呓一边往身边的人怀里钻,然而她钻几次就被推开几次,直到后来一张薄被丢到身上,才终于消停下来,不过也只是安静了一小会儿,她觉睡得不老实,两个翻身“咚”地滚地上去了。 似乎吃了痛,低哼了声,这才裹着薄被迷迷糊糊地又爬上床,但是经过这么一摔,意识慢慢清醒,察觉身旁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猛一抬头,一个金发碧眼的绝美面容映入眼中,尽管视线冰冷,但那长长密密又微微上翘的睫毛覆盖在两汪湛蓝的碧泉上,竟是如此地摄人心魄,鼻梁高挺,嘴唇的弧线优美性感,嘴角处似乎还挂着几分不羁和戏谑,脸上的皮肤仿若凝脂般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却令人目眩的光彩。 林小芽忘乎所以地惊叹:“哇,姐姐好美……” “姐姐?” 说话的人剑眉微蹙,低沉浑厚的声音听起来像极男人的,林小芽困惑改口:“哥哥?” 大美人哥哥沉默不语,支着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真、真的是男的?”林小芽一脸错愕,伸出魔爪在对方平坦的胸膛摸了摸,确认的同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猛地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手防备地护在自己胸前,另一手指着对方的鼻子喝问:“你是谁?为什么进我房间睡我的床?” “你看清楚了,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你才是入侵者。” 林小芽四下张望,精美的水晶吊灯、暖色的浮雕壁画、做工精湛的陈设以及品味不凡的摆饰,入目的一切看起来确实很陌生,但又莫名地有种亲切感。 “你的房间?为什么我会在你的房间?不,等等……”林小芽猜疑对方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也不清不楚,呆头鹅般愣愣的自问:“话说,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我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傻不愣登地抛出哲学的三个终极问题,然后跪坐在床上与面前金发碧眼的美男子大眼瞪小眼。 “你连自己的事都不记得了?”男子看林小芽茫然地摇头,转身从身后的床头柜上拿过一本过期的财经杂志,指着封面上的人物问:“知道这个人吗?” 林小芽说出了那人的名字。虽然她对财经方面的资讯不感兴趣,但貌似经过多年的耳濡目染,商界那么几个顶级大鳄还是知道的。 “认不认得这些字?” “认得。”林小芽直接把对方所指的几行字念了出来。 经过一番确认,男子这才放心地丢开杂志说:“幸好不是社会型失忆,基本技能也还在,否则凭你这智商,再度从零教起的话估计老师们都会疯掉。” “什么话!什么叫凭你的智商啊?你在看不起我是不是?不要以为自己长得帅就说什么都能得到原谅。” 人家说一句她顶十局,是典型的笨还不肯承认的人。 “看起来还很精神,那就没什么可担心了。”男人也懒得理她,掀开被子准备起床。 “等一下!”林小芽赶紧上前拽住那人的衣袖,刁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还有我是谁,不许走!” “我是谁和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关系,”男子碧蓝的眼中闪过一丝黠光,笑盈盈地说道:“我都让你上我的床了,来猜一猜,我们什么关系?” 同床共枕的关系?难道…… “欸?我们是情侣吗?”林小芽十二分惊诧,话刚出口马上又摇头道:“不是,绝对不是。” “为何这么肯定?” 林小芽仔细打量男子的脸,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完全找不出半点瑕疵,完美得不像个人类。这样的人没理由不喜欢的,但是,当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张同样魅惑得令人心颤的面孔时,瞬间知道了答案。 “虽然你长得很帅,不过好像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的是小奇那样的……诶?小奇又是谁?” 林小芽的话把男人给激怒了,双手托着林小芽瘦弱的双肩猛地将其压倒在床上。 “所以你忘了我甚至忘了自己也不会忘记那小子了?我们这几年的朝夕相处还敌不过那小子的几个月,林小芽,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哈?我们是同居的关系吗?” 林小芽的表情惊讶之余似乎还有点惊恐,不敢相信自己已跟眼前的男人竟到了这样的关系,不对,差点漏掉了重要的信息——名字!她总算知道自己叫什么了。 “我们每天同吃同住同睡一张床,难道不是吗?你根本就离不开我,不管到哪都像牛皮糖似的粘着我,昨晚也是,自己就钻到我被我来了,这些事情你的猪脑袋里真的一丁点印象都没有吗?那么我的爱抚是不是能帮你想起点什么来?” 男人说着撩起林小芽的卡通睡裙的裙摆,手掌往她胸膛摸去。 “干什么!你这大色狼!” 林小芽大吃一惊,照男人的肚子蹬了一脚,但对方块头比她大了许多,这一脚却没能蹬开。 “你照照镜子吧,没胸没屁股的,小身板跟豆芽差不多,”男子把五指张开,手掌几乎完全覆盖了林小芽的胸膛,“看你这里连小都说不上,直接就没有,跟个男人似的。” 事实却是如此。 林小芽个头矮小,肢体纤细,两条细长的腿就像是插在青蛙身上的两支鹤脚,加上身上穿的是卡通式睡裙,而内裤上还有秋田犬狗头的印花,怎么看都是个还没发育的小学生,说得好听点叫小巧玲珑,实际上是营养不良骨瘦如柴。 被踩到痛处的林小芽顿时恼羞成怒,手脚并用对那刻薄的男人一通猛蹬猛挠。 “那是因为我还小!叔叔说我长大以后自然就会有了。” 林小芽说完这话自己就怔了怔,不知那脱口而出的叔叔到底是何许人,几时跟她说过这种话,就好像是无意识的习惯叔叔说叔叔说的。 “还小?你知道你今年几岁了吗?” “不知道,我几岁了?” 说话间,林小芽两只手腕被对方单手钳住,乱蹬的双脚也被这大块头一条腿就压制得无法动弹了。 “你已经十八岁了,人类的雌性到这个年龄早已发育成熟,可你看看自己,一点动静也没有,再不赶紧长过两年就长不了了。” “不可能!我以前要隆胸叔叔还劝我不要做多余的事的……话说谁是叔叔啊?明明想不起来却老是莫名其妙地蹦出这些话,到底怎么回事啊?”林小芽一个劲晃着脑袋,痛苦地思索着:“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出了事故撞坏了脑子?还有你到底是谁啊?我这样是不是你害的?” 男子也不回答,只幸灾乐祸地啧啧说:“你惨了,身材寒碜再加上脑残,你这长不大的老姑娘以后可怎么办啊?” 林小芽仿佛听见自己的自尊如一条战败的土狗般嗷地一声惨叫,整张脸红成了番茄,却还死鸭子嘴硬地呛道:“既然我这么一无是处了,你还让我上你的床,你说你是不是变态?” “我可没让你擅自爬上我的床啊,每次都自己粘过来,要知道因为你,我都多久没正经跟女人亲热了。既然说到这,那我们就先把话说好了,这种事下不为例,你要是再胆敢闯进我的房间,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男子警告完以后,终于放开了林小芽,下床换衣服去了。 林小芽看那男人大喇喇地当着她的面脱下睡袍,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又羞又恼,整个小身板都气得开启了振动模式,冷不丁抓起两个枕头朝那家伙的背扔过去。 “你个死变态,臭人妖,谁稀罕求了,就算你跪地求我我都不来!” 林小芽就像一颗声音响亮的小爆竹,炸了之后直接跳下床,岔开她两只鹤脚冲去开门,临出门时还回头朝男子吐了吐舌头。 林小芽出了房间就被外边的景象震撼住了,宽敞而看不到尽头的走道可谓金碧辉煌,镂金的墙壁和弧形的圆顶上有各种色彩鲜明的壁画和浮雕,从走道一旁的无数扇大门外照射进来晨光显得格外耀眼。 林小芽两只眼珠都快蹦出来了,心想这俨然是王宫的规模,她究竟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貌似里面那死人妖关于她是什么人,为什么失忆之类的事都只字不提,要想知道更多,她只能自己探索了。 林小芽穿过通往外边的随意一扇大门,走到围栏边,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可以俯视到大半个城市景色的巨大看台,不远处的广场上有一排排的士兵在操练,而这栋建筑的周围也有多不胜数的卫兵把守和巡逻,远处的街巷上车马穿梭人头攒动,一派喧闹繁盛的景象。 可是……那些房舍的外观似乎都很特别,有的甚至还搭建在巨硕的树木上,不时还能见到有人直接从树上飞下来。 这些跟林小芽普遍的认知有很大的出入,感觉这里不是属于人类的地方。 我爸是XX 林小芽在站台上四下张望,远处喧闹的集市和街道勾起了她浓厚的兴趣,于是决定到外边随便转转,顺便熟悉熟悉环境。 可当她回到长长的过道,见到刚才她所通过的那扇厚实的门,脑袋不由得耷拉了下来,想起刚才那个讨厌的人妖所说的话,觉得现在最该做的是搞清楚自己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以及寻回自己的记忆。 既然她没被驱离,就说明在这个豪华的宅邸里暂时有她的一席之地,所以还是先找找属于她自己的房间好了。 其实,她的房间不算难找,能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轻易地梦游到别人的房间,就意味着两人的房间距离很近,或许就在左右隔壁。 虽说隔壁,但由于房间过于宽敞,即便是走到临近的另一道门,也需一阵小跑。所幸她运气不错,打开了第一道门时似乎就有种熟悉的气息,看起来是由育婴房整改而成的儿童房间,室内的装修摆设明艳俏皮,给人一种“春田花花幼儿园”的幼稚感觉。 房间杂而不乱,最显眼的是靠墙的一张大床,床上除了绿色叶片印花的帐子、床单和看似七星瓢虫的抱枕,还摆放了许多各式大小不一的动物布偶,有熊有鹿有猪有狗甚至还有蛇,阴暗望去,俨然是一片缩小版森林。 和房间虽说很大,看起来并不宽敞,因为东西太很多,与墙壁等高的大书架,最上两层全是色彩鲜明的儿童读物,其余的则是少女漫画,她只要看到漫画的封面活书名,基本上就能大致想起里边的内容,所以这些都是她曾经翻看过的书籍。 书架的对面还有一排做工精美的储物柜。林小芽在打开柜门的那一刻,犹如中了巨额彩票般狂喜——全是吃的,薯片虾条辣条糖果,果脯肉干坚果饼干,应有尽有。 林小芽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抓出包虾条便立马撕开了包装,可塞进嘴以后发觉不对,虾条又软又韧,不但没有印象中的香脆,而且还有点刺激的霉味,于是赶紧吐了出来,这才想起要先看过生产日期,可看过之后马上明白看了也是白看,因为她根本不知今夕是何年。直到被过期的虾条辣了嘴巴之后,才想起自己起床后还没洗漱,于是急吼吼地冲进凭直觉便能知道的盥洗室。 洗漱台的前方有一面由水晶制成的镜子,林小芽被映照在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大跳,亚麻色的长发发型怪异,垂落在左边的长度才过肩,而右边的已然及腰,这倒也没什么,更够呛的是刘海明显有被火燎过的迹象,加上一觉醒来散乱如杂草,此外,她那矮小而又干瘪瘪的小学生身材异常单薄如纸,怎么看怎么像螳螂,而唯一可取的五官精致的脸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好像也因过度睡眠而显得浮肿,这么看上去,还真是惨不忍睹,亏她刚才还好意思骂人家大色狼,像那样绝美的男人就算脑子坏掉了也绝对不会对她这只不堪的螳螂图谋不轨的。 林小芽尴尬地朝镜中的自己挤出一丝笑容,清掉口中的泡沫,用五指稍稍梳理凌乱的长短发,抓起一旁的橡筋随便给自己扎了双马尾,她这才发现自己较短的辫子看似被一刀削过般平整,尽管她完全不记得此前发生过的事,但是直觉认为自己应该是从某种险境中死里逃生出来。 唱着空城计的肚子提醒着林小芽该出去找吃的了,可她此时身穿的吊带裙不但路肩露锁骨,甚至连胸骨都若隐若现的,实在不宜穿着见人,所以还是先换身衣服为好。 衣帽间里的衣服和佩饰可谓琳琅满目,但有个时代的循序渐进感,衣服的尺寸从幼儿到幼童再到小少女的,风格不多,除了部分高贵典雅的盛装,其余都跟她现在穿着的一样属可爱系的,内衣都是小背心,没有胸衣,内裤不少,只是款式单一,跟一丁半点的女人味都不大杆儿的,全是各类卡通动物的印花。 林小芽随手捻起一条小内裤翻看着,表情非常严肃,那内裤前后都有团,前面是一个哈士奇大狗头后面是一个毛绒屁股加一条半卷的尾巴,踌躇片刻,毅然决然地掀起身上的裙摆,低头一瞅,见图案跟身上印着贱贱的秋田犬狗头如出一辙,内心不由得一阵哀嚎,这种没品的风格不是她的喜好,但是——没错,这里就是她的房间。 这里的东西,不管是吃的用的,似乎都是经年累月积存下来的。 林小芽颓丧地挑出一身看着还算正常的外装换上,刚从衣帽间出来,就见到一个盘着藻绿色头发的女子,正忙碌地把她刚才弄乱的东西归放原处。 那女子有着令人失神的侧颜,露在发丝外的尖尖的耳朵明显跟人类的不一样,林小芽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见到了精灵。 此时那女子察觉林小芽从衣帽间出来,便直起身正对着她恭敬而又不卑不亢地说道:“小芽公主,恭喜您恢复意识。” 说话的人面容姣好,然而不管是表情、语气都那么一丝不苟,衣着和动作都透着股精明和干练,虽然看不出年龄,但感觉上是个非常能干的御姐。 令林小芽吃惊的是对方唤她的称谓,“诶?你叫我什么?公主?难道我是这里的公主?” “正是。” 女子似乎并不为林小芽失忆式的问题感到意外,态度上既不亲近也不疏远。 林小芽心里砰砰直跳。坦白讲,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可是若是穿越总该把前一世的记忆带上了才对,但不管怎么说,这一世运气不错,投胎到了王室,白捡了个当国王的爹。 “你是……?” “我叫伊娃,是这里的女官长,负责照顾小芽公主在王宫里的生活起居。” 林小芽虽然觉得伊娃女官长为人没什么亲和力,但是从对方的言辞中意识到公主的身份和权力可以给自己带来许多的便利,心花怒放起来,态度什么的便不予计较了。 “我说……伊娃,这储物柜里的东西放了多久了?好像变质了,吃起来味道乖乖的。” “变质了吗?那我马上清理掉。” “那就拿些刚出产的来替换吧。” “替换的恐怕没那么快。” 伊娃说着蹲下,准备清理柜子里的零食,林小芽见状大叫:“别!别!你只要告诉我这些零食是什么时候买的,清理的事我自己来就好。” 没亲自确认怎可以说丢就丢,更何况新的替换品一时还到不了。 “这些东西是公主您上一次回来时带的,距离现在已快三年。” “什么?我居然时隔三年才回家?那我之前都在哪儿混啊?” “抱歉,过去小芽公主一直由国王陛下亲自养育,所以关于您的事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一直到前天,国王陛下将昏迷不醒的公主带回王都。” 所以欲知详情,只能去问她老爹。 算了,十八年的记忆什么的想来也没多重要,还是先找点东西来祭她的五脏六腑好了。 林小芽抚摸着自己咕咕叫个不停的肚子问道:“那个……现在有早餐吃吗?我饿得快不行了。” “您的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给您送来。” “不用了,我直接到楼下餐厅吃好了。” 省的这一来一回地还得等,林小芽说着话一溜烟出去了,即便失忆,这里的厨房和餐厅似乎都还留有深刻印象。她朝着直觉的方向撒腿狂奔,连楼梯也不好好走,屁股往扶手上一坐便顺势下滑,甚至知道自己在扶手末端飞出去后可以安全地落在靠墙处的雕像手臂上,这种身体的记忆即使不用脑子也可以很清楚,只可惜身体记不住人,连自己也不例外。 她从雕像的手臂上跳下时,头脑一阵晕眩,眼前黑了几秒,扶着墙休息片刻才缓了过来。 这是……贫血? 什么破身体?自己居然是个体弱多病的娇弱公主?这也太逊了吧? 王宫外边明明有那么多士兵守卫,可里边却没见到什么人,空荡荡地未免有些冷清。 林小芽在用餐室里没见到人,便偷偷溜去厨房。一路上,还真没见到一个女官或佣人,这然林小芽有些怀疑起这个王国的财力和实力——佣人这么少,这个国家真的没问题吗? 困惑间人已来到厨房外,这时终于听见里边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说,国王陛下这次是不是有些奇怪?” “怎么说?” “以前不管国王陛下有多忙都会亲手准备小芽公主一日三餐的饮食,可是这次却让我们来做,感觉不怎么上心了。” “可这次的忙跟以往不同,毕竟忙着战事,所以国王陛下才不得不把这个重任交给我们。” “话这么说也没错,可是……”说话的人迟疑片刻才接着说:“我怎么觉得国王陛下变了呢?自从上次送走小芽公主再独自回来以后,好像跟以前就不太一样的,特别是在女人方面。” 臭老头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英俊的国王陛下一直都是个风流的人,听说情人就有二十几三十个之多,这还是明里的,暗里有多少还不知道呢,只是后来有了小芽公主,所以这十多年来国王陛下才暂时不近女色。” “哦,原来如此。难怪小芽公主不在的这两年,每天清晨都有美人儿从国王陛下的寝宫里出来……” 林小芽越听越不对劲,原来自己的爹竟是这么个下流好色之徒,虽然身为一国的国王暗地里有那么一两个情人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么明目张胆地带回房间,实在是太恶劣了,对了,她的亲娘会怎么想?话说她亲娘是谁?林小芽这才发现她连自己的亲娘也给忘了。 真是不孝。 不过从孝义上考虑,不管自己的爹有多渣,也不该听凭别人背后闲话,于是装腔作势地清嗓子,并从门外探出了脑袋,这也才看清里边说话的两个人。 要说刚才在房间里见到的那位伊娃女官长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可现在眼前的这两位,却也毫不逊色,身材匀称高挑,貌美肤白,和伊娃一样,除了长得异乎寻常地美丽,她们都有一对尖尖的耳朵。 这一个早上不管是男是女,见到的都是绝世美人,林小芽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美人国。 “小芽公主,你终于醒啦?早餐给你煮了容易消化的肉粥,现在要吃吗?” “肉粥?好呀,我最爱吃肉粥。”一听说吃的刚才的不快都抛之脑后,“快给我满上满上,现在,马上。” “好的,我现在就给你盛饭。”说话的人取出一只透明水晶制成的碗,一边盛饭一边说:“小芽公主不知道,国王陛下吩咐我们给你做早餐,我们都有多紧张,第一次做人类的食物,都失败了好几次,不过这次终于成功了,就不知道味道跟以前国王陛亲自下为你做的有没有什么不同。” “嗯嗯,好吃好吃,肉粥就是这个味儿!” 林小芽直接站厨房的流理台边吃起来,还不住地点头。 其实她连自己亲妈长啥样都不记得了,哪还记得那国王亲手煮的肉粥是啥味儿,不过话说回来,她这便宜爹除了好色点,对她这个闺女确实不错,还亲自下厨,会不会是老来得子,所以比较疼爱? 碗太小,林小芽三两口就把肉粥吃完了,举着碗问:“还有吗?” “有,有,还有!”受到林小芽的鼓舞和肯定,那两人的态度异常殷切,接过碗转身给她盛饭去了,“小芽公主的胃口一如既往地好啊,这样大家就放心了。” “话说你们俩看起来都不像人类。”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 “那当然,我们都是精灵啊。啊,对了,听说小芽公主回来的时候身受重伤,以前的事也都不记得了。那是不是也不记得我们了?现在从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萨拉。” “我叫法蒂诺。我们都是罗兰的姐姐,国王陛下说公主喜欢我们家族的祭典用的糕点,所以就让我们到王宫里当女官来啦。” 林小芽虽然不知罗兰是谁,不过听到糕点,精神为之一振,“糕点?现在有吗?” “有。我们今早不但做了祭典用的糕点,还试做了几样人类的糕点,你要不要试试味道。” “好啊,有多少给我来多少。我最喜欢糕点了。” 精灵姐妹一通折腾,拜神似地摆了十几碟点心,乐得林小芽见牙不见眼,双手并用,又吃又喝,百忙之中还抽空讨好,嘴巴吃了甜点也变得特别甜。 “哇,两位姐姐不但人长得漂亮,手艺还这么好,以后谁要是娶了你们,就有享不完的艳福和口福了,真羡慕那两个人。” 精灵姐妹高兴之余不忘为自家兄弟争取福利。 “小芽公主要是喜欢吃这些糕点,以后可以嫁给罗兰呀,别看他年级轻轻,但是已经越过我们父亲直接从祖父那继承了古特雷斯家主的地位。” “诶?你们是要用食物把我骗进你们家吗?”她好歹也十八了,还当她三岁小孩那么好骗? “小芽公主真是幽默,怎能说骗呢?”萨拉挨近了林小芽悄声道:“告诉你个秘密,其实罗兰很喜欢小芽公主哦,十二年前你们都孩子皇家学园上学的时候,他被你咬伤了耳朵回到家也不肯让人敷药,到现在耳朵上还留有你的一排牙印呢。” 林小芽满口的肉粥下咽时进了气管,呛得一通猛咳。 十二年前她才六岁吧?那个时候被咬了一口就对她情根深种了? 这两姐妹不含糊呀,本想开她们玩笑,转头自己就被人拿来寻开心了。不过看着萨拉和法蒂诺貌美如花的脸,想必她们的弟弟长相也不差。 想什么呢,人说饱思**,可她这不是还没饱嘛?再说了,又不是长得漂亮就可以,否则岂不是跟她爹那个色老头一样没原则?不过,说不定还怎遗传了好色特性,要不然怎么会做梦都往帅哥床上钻?林小芽眼前浮现出早上见到的那个人妖,估计那人屈服于公主的淫威之下所以才隐忍不发。 三个女人在厨房里东拉西扯的,但这完全不影响林小芽进食的速度,没一会儿工夫,一锅肉粥和十几碟的点心就被扫去了大半。正当吃得正欢,收拾完房间的伊娃来到了厨房,见到林小芽胡吃海塞的架势,脸一沉,开始严厉地责问起精灵姐妹来。 “萨拉,法蒂诺,你们怎么可以让小芽公主吃下这么多东西?” 林小芽摆手说:“这些东西都是要让她们拿的,所以不要责怪她们。” “小芽公主,请您不要再吃了。”伊娃的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为什么?我都还没吃饱。” “小芽公主从小对于饥饱是没有准确概念的,所以请您离开这里。”伊娃说着扭头命令那两姐妹道:“把剩下的甜点都收走,已经过量了,今天都不可以让公主再碰这些食物了。” “什么?凭什么啊?”林小芽差点没跳起来,看着萨拉和法蒂诺依从地来收拾桌子,不由得急了,“喂喂,我是公主啊,你谁啊?为什么要听从你的命令啊?” “我是女官长。” “所以咧?应该听谁的?” 林小芽这时才领悟到这位伊娃女官长的严厉,似乎是源自于对她的不满。 “很抱歉小芽公主,我只听从国王陛下的命令。” “难道国王还命令你来限制我的饭量?”天底下没哪个父亲会这么做的吧? “没错,未来避免您撑坏而再次给陛下添麻烦,所以要限制您的饮食。” “我去!”林小芽忍不住爆粗口,“撑坏?我什么时候撑坏了?现在半饱都算不上还撑坏,你们怕我撑坏怎么就不怕我营养不良?我都瘦成这样了还限制我的饮食,到底有没有人性啊?” “不好意思,我也只是服从命令而已。小芽公主要有什么意见请当面向国王陛下提。” 萨拉和法蒂诺神情为难,但还是听从女官长的话,把剩下的食物都撤了。 林小芽气的浑身哆嗦,小身板不自觉地再次进入振动模式,铁青着脸咬牙切齿问:“那个臭老头现在在哪里?” 她都饿得皮包骨了,居然还要限制她的饭量,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当个公主连饭都吃不饱,这公主当来有屁用? “那个臭老头?”伊娃一时没明白林小芽口中的臭老头指的是谁。 “就是你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他现在在哪里?” 林小芽双手抱臂,端起架子,不过由于身高问题,所以再怎么高高在上也是低人一等的仰视姿态,摆不出气场和架势。 “国王陛下现在正和各位大臣和将领在议事大殿商谈战事……” 伊娃话音刚落,林小芽已一阵风出了厨房,直奔这座宫殿的东面而去。 “小芽公主,你现在不能去打扰他们。” 女官长急忙追上去制止,奈何那丫头身轻如燕,速度惊人,拐了几个弯就把人给甩掉了。 林小芽虽然失忆,但凭着强大的直觉又或者说是潜意识里的暗示,轻易就找到了议事大殿。 大殿外把守的人见到她,先是眼前一亮,喜道:“小芽公主,太好了,昏迷了三天三夜您总算是醒了。” 林小芽也顾不上跟那不认识的人寒暄,干脆地指着大殿问道:“那个臭老头是不是在里面?” 被问的人一脸茫然,“哪个臭老头?” “就是国王那个臭老头,我要找他算账!干嘛要这样虐待我?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啊?” 算账?虐待? 守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林小芽要往里冲,连忙拦住并说道:“小芽公主请留步,国王陛下现在正和各位大人商谈要事。” “让开!我的也是要事,人命关天的大事。” 这时,伊娃女官长也赶到了,一个要闯两个要拦,三人在大殿门外的动静便传进了殿内。顷刻,一个干净低沉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 “让她进来吧。” X档案 林小芽步入大殿,见里边有二十来号人分坐在左右两侧,绝大多数人都有着俊秀的容颜和飘逸灵动的气质,即便是上了年纪的长者也不例外,从他们尖尖的耳朵来看,这群人跟伊娃以及萨拉姐妹一样都是精灵。 但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高坐在王座上的国王,那个周身散发如同太阳般耀眼金光的人,并没有精灵所有的特征。 当小芽看清国王的样貌,不由得张大了嘴,手指着对方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座上的人正是早上把她赶出房间的死人妖! 所有讶异的目光都汇聚在林小芽的身上,人妖国王发话了:“不要用手指着人,这样很没礼貌。” 林小芽显然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微微发颤的手指着对方问:“你……是我爸爸?” 难怪会说什么朝夕相处之类的话,难怪自己即使在睡梦中仍会自然而然地来到他的房间。可不是老来得子才特别疼爱吗?可这位看起来非常年轻,不像是一个有十八岁女儿的父亲,而且他早上言语轻浮,行止轻佻,怎么看也不像是对待自己亲生闺女的态度。 国王的话马上肯定了她的怀疑。 “我怎么可能会生出你这么蠢的孩子。” 明明刚才还叫人注意礼貌,而这种没礼貌的话自己却张口就来。 情商这么低就不怕自己的政权哪天被人推翻吗? “你就是这里的猴子山大王吧?你被称为国王,而我是公主,难道我们不是父女关系?” 虽然林小芽从萨拉姐妹那里听说国王陛下曾对她极为珍视,就连她的三餐饮食都亲自准备,可是自己目前对他的印象却是怀疑和难以名状的讨厌。 “我当初赐你公主的身份不过是为了方便你在我们精灵国活动,可从没想过认你做养女,虽然事实上你的确是我一手带大的。” “你骗人!” 尽管这位人妖国王这么说,尽管从萨拉姐妹那里也有所听说,可此时此刻,林小芽凝望着王座上的人,内心却有种莫名的抵触和怀疑,完全没有一起生活过的亲近感。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等你恢复了记忆自然就知道了。”人妖国王说着意味不明地笑,长腿交叠靠倒在椅背上,闲适地问道:“你急吼吼来找我有什么事?” 林小芽这才想起来这的目的,可左右看二十几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要求放宽食量限制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不能。如果不是什么急事就等我会议结束后再说。” 林小芽怒目圆睁,再次确认这个人真是非一般地讨厌! 这时瞥见大殿一角有一面以灵力显现出来的作战示意图,才赫然彻悟他们现在在开军事会议,心里咯噔了一下,突然变得沉重无比。 “又要打仗吗?是侵略还是守卫?” 林小芽眼中隐隐泛着忧虑,战争,不管师出何名,都必定会有人流血有人牺牲。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颓败的废墟以及掩埋在残垣断壁下的尸体,顿觉心如刀绞。 那样的场景感觉很遥远却又像曾经身临其境,或许对战争的憎恨以及对死亡的恐惧在她失去记忆之前就已深深地烙印在灵魂里,所以看到任何一丁半点跟战争有关的东西都感到惶惶不安。 人妖国王深深地注视着林小芽道:“守卫。为了守护我们不久前收复的族地和矿产资源而战。” 林小芽看着示意图上三色箭头所指的几处显示的是异族的控制范围,不由得眉头深锁,“你说是守卫战,可是战场却不是在自己的族地上吧?” 林小芽的话令所有人都颇感意外,在众人印象中,不久前还是个贪吃好动到处打架的问题孩子居然看得懂作战图了。 “那当然,即便是守卫战也不能把战火点燃在自己的族地里,要知道,最好的防御是进攻。”末了国王还不忘赞赏了句:“短短一年时间你居然已经看得懂作战图了,不错嘛。” 这是政治家和军事家为了达到自己侵略目的诡辩思路,但林小芽却无从反驳,而且自己在这些大人面前微不足道,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再加上她对现在各方的局势不了解,这个国家的征战是否师出有名其实她也没资格和立场置喙。 毕竟是国家大事,林小芽再不懂事也知道轻重,所以还是先回自己的房间,看看能不能从某些就物件上找到一点过去的记忆。 “那我的事就等你开完会再说。” 说完悻悻然转身,视线不意与右侧第三个席位上的少年对上,不由微微一怔,那张面孔看似眼熟,马上想起这长相跟萨拉姐妹有几分相似,而且在这二十几人当中就属他看上去年龄最小,一定是越过了父亲直接从祖父那接掌了古特雷斯家主之位的牛掰弟弟。 林小芽特地瞄了眼那人的耳朵,赫然见到白皙的耳朵上残留着一拍牙齿咬过的疤痕,忍不住噗地笑出声,“你果然是罗兰。” 明明连养育了她十几年的国王陛下都不记得,却能想起他,这点让罗兰感到几分意外和受宠若惊,同时对她怪异的神情似乎凭借了什么来想起自己而抱有疑惑,但终究还是报以感激地一笑。 “好了,闲杂人赶紧出去,不要影响我们谈论国事。” 林小芽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跟人寒暄,可偏偏那人妖国王不留情面地赶人,气便不打一处来,尖嘴猴腮的脸直接鼓成了包子脸,恨恨地白了那家伙一眼,气冲冲出去了,也许是觉得刚才那一眼不解气,打开双开的门之时,回头又对着高高在上的某王吐了吐舌头。 某王表面上不露声色,但这丫头在他肚子上蹬了一脚,接着拿枕头砸他,后来又一脸两次扮鬼脸,更过分的是养了她十八年都没能记住自己,反倒是不相干的人一眼就认出来,这些他都一一记下了。 林小芽回到自己的房间,此前被她翻乱了的东西都已归了位,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室内还摆放了几束鲜花,芳香四溢,令人沉醉。心想:虽然伊娃这人一脸严肃有时候不近人情,但是本职工作却是无可挑剔的。 林小芽因为没吃饱,所以此时最在意的是她那几柜子过期零食。于是狗搂着背猫在储物柜前将里边的东西一瓶瓶、一罐罐、一袋袋地拿出来确认,可每看一样就心疼得肝尖跟着打颤一阵,多是发霉了的或者是变味变色了的,她反复筛选,却始终狠不下心丢弃,可又担心吃坏肚子,于是唉声叹气地将东西又一件件放了回去,关上柜门,眼不见为净。 为了转移注意,她踱到书柜前,似乎全是漫画,就没找到一本纯文字的书籍,就没一本是又深度有内涵的,环视着屋子,这个会老不会大的十八岁女孩大概了解自己过去是个怎么样的人。 再度叹气,随手拉开书桌的抽屉,发现里边有一个精美的胶皮资料夹,存放在其中的彩页似乎很厚,保管得这么好,想必是一份非常重要的档案。 当她翻开时,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整本档案就有半数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广告,第一页就是某某医院的丰胸广告,画面上有个迷人的模特儿挺着傲人的胸,扉页的最下方印着该院的咨询电话和详细地址,而这两行信息的下方已用彩色水笔做了着重标注,旁边还歪歪扭扭地写了几行小字: “不求大,a杯也行!” “a杯摸起来的手感跟摸脚伸直之后的膝盖一样。” 这档案是三年前的,没想到十五岁的自己就开始担心这个问题了…… 林小芽再瞅了瞅广告商的模特儿,山明水秀;然后拉开自己的领口偷偷往里瞄了瞄,一马平川! 三年过去了,a杯依旧没能长出来,是该赞叹十五岁的自己有先见之明呢?还是该哀叹自己这具身体不争气,纵横两个维度都没点进展?但转念一想,马上就怪到某人妖国王的头上了,要不是那人限制她的食量,她也不至于长期营养不良,连个头儿都没长,还谈什么长胸!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胡乱地翻过一页又一页的广告纸,终于显现的新的内容,各种发型和各种发色的彩图,三十来页的右上角都注明了星期一到星期天,估计以前扎的辫子都不带重的,问题是自己并不像是那种心灵手巧的人,看她头顶自己扎的两根歪歪扭扭的羊角辫就知道了。 难道是伊娃每天都帮个她扎的?直觉是不可能。而且这份档案明显是从人类的世界带回来的,凭她满脑子理所当然地人类的认知,感觉自己在那个世界生活了相当长的时间,伊娃是王宫的女官长,是不可能长期留在人界陪伴着她的。 那会是谁? 那个亲手将她养大的国王?好像说过“这些年的朝夕相处”这类的话,然而林小芽无法想象那个人每天帮她扎辫子的情形。 贪吃误事 所谓秘密档案不过是些女孩子喜欢的各类广告纸,林小芽越是往后翻越是觉得索然无味,感觉十五岁的自己既幼稚又肤浅。不过放眼精灵国的男女老少,哪一个单独放在人类的世界里都是万中挑一的高颜值生物,生活中这群人当中,会感到自卑并想要改变自己的样貌也不是不能理解,而且由此可知,三年前的自己应该是幸福快乐的,毕竟比起在战乱中那些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苦难孩子,这样的烦恼简直是一种奢侈的炫耀。 林小芽不知自己在过去的三年经历了什么,以至于现在的想法跟三年前的自己有那么大的差别。听萨拉姐妹说,她在两年前失踪了,直到前几天是国王陛下才在国境外的食人树之森找到她并把她带了回来,回来的那天浑身是血,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才苏醒过来。这两年来,精灵族地的三个国家都发生了战乱,所以大家都猜她很可能被邻国奥丁的人抓去做人质,后来自己趁乱逃进了恐怖森林。但那也只是猜测,实际上她所经历过什么都无人知晓。 林小芽无聊地丢下秘密档案,往抽屉里又瞅了眼,发现里边有一只方形锦盒,似乎装着什么贵重物品,拿出来打开一看,里边是一串由雪花形状的透明晶体串成的手链,晶莹剔透,精美绝伦。 林小芽不由得看得着迷,小心翼翼地拿到手上细细观赏,可不知为何,竟越看越心酸,隐隐感觉心口阵阵闷痛,待察觉时,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手链上似乎附着了对什么人深深的眷恋之情,而那个人似乎已不在人世。 林小芽把东西放了回去,抹去脸上的泪水,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漫画,往地上一趴,心不在焉地翻起来。 其实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好吃好动,所以像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愁绪来得快消失也快,所以不一会儿她的心思就全被漫画引走了。三年以前的漫画,就算故事的大概还有印象,可细节却早忘了,所以再次翻卡,还是能找到不少乐趣。 可是眼睛看着,嘴巴却寂寞着,加之早餐没吃饱,便开始挂念起那些还舍不得扔掉的过期零食。天人交战了许久,最终理智完败食欲,刚收起来的瓶瓶罐罐又搬了出来。 于是在等待国王陛下会议结束期间,林小芽在自己房间的地毯上打着滚,吃着零食,看着漫画,一边制造垃圾还一边哈哈哈地笑。 许是乐极生悲,变质食物吃多了肚子开始隐隐作痛,渐渐地漫画里再有趣的情节她也哈不出来了。 时间过得很慢,林小芽等了很久才等到门外的敲门声。 还以为是人妖国王来了,结果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竟是罗兰,整个精灵族的八大显赫家族之一的古特雷斯世家的年轻家主,也是小时候跟她打过架的精灵少年。 “怎么是你?那个人……”林小芽硬生生把妖字咽回去,探头往走道上望了望,改口道:“国王陛下呢?” “国王陛下到兵营视察去了。” 林小芽气得跺脚道:“他怎么这样,不是说开完会就来找我吗?说还不算话还当什么国王,不像话!” 罗兰一边打量着林小芽一边说道:“三年不见,还以为你变了很多,没想到性子还那样。” 那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的口吻,显然对三年以前的林小芽是非常了解的。 “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就刚才那样,刁蛮任性,还到处欺负人。” 林小芽嘿嘿贼笑,“你也是被我欺负的一个?对我积怨很久了?” “没错。”罗兰笑着点头,然后问道:“不让我进去吗?” “啊,请进。” 林小芽在屋里翻箱倒柜了大半天也没想起点往事,不如就趁此机会从罗兰这儿了解一些自己过去的事情也可以。 她把人让进门后才想起自己乱糟糟的房间,满地的漫画、零食和垃圾,都无处落脚,只得用脚把书推到一边,尴尬地呵呵两声解释道:“没想到你会来,屋子有些乱,真是不好意思……” “那国王陛下来你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国王陛下啊?”林小芽抬头想了想,“没想那么多,不过应该不会吧,我才不在乎他怎么想,那个大骗子!” “说你没变又好像变了?” 至少她知道自己这三年来胸没变,身高也没变,三年前留在这里的衣服现在穿着还很合身。 “你以前都叫国王陛下作叔叔,现在却跟我们一样也称他为国王陛下了。” “我以前真的跟那个人很亲近吗?还叫他叔叔。” 罗兰表情看起来有点顾忌,但最终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在你的事情上,有很多人都觉得国王陛下挺护短的。以前在学校里跟你打架的那些学生,打赢的好像都被要求转学了,有的甚至连父母都调派到边远地区工作去了。” “这么夸张!”明明看着是个性情冷淡的人,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国王。“所以你从以前就是我的手下败将咯?” “我是例外,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是古特雷斯家族的家主继承人了。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能是之前伤到头部了,以前的人和事都不记得了,不过一些社会型的常识类认知还是知道的。” 林小芽装腔作势地把一罐早已在包装纸里融化了的巧克力放倒罗兰面前,虽然贵为公主,但起码的待客之道还是懂的。 “招待不周,请不要见怪。” “人类的食物?少说也有三年了吧?还能吃吗?” 林小芽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我刚刚吃了很多,就只是肚子有一点点痛而已。” “哈?”罗兰注视着小芽,面露担忧之色,“从刚才就觉得你脸色苍白,真的不要紧吗?该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切!不吃拉倒。”林小芽把糖果罐抱到怀中,“好心当成驴肝肺。” 话说她这种好心还真不如驴肝肺。 “不是,我是担心你,听说你之前身受重伤,才刚苏醒还是不要乱吃东西了。不是肚子痛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不用,我完全没事。” “那就好。”罗兰这才放心,话锋一转,正色道:“其实我来找你并不是纯粹叙旧的。” “那你找我干嘛?” “其实,上个月我抓到一个偷偷潜入我们国境的探子,十二三岁的小男孩,不过我认出他是邻国奥丁座下大祭司的儿子。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的国界外围和王都都布行了结界,没用获得许可是无法进入的,特别是王都的结界,对外来者的识别力更强,可那孩子不但安然无恙地穿过了两道结界,而且我们还察觉不出分毫。”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难道国防归我管吗?” 如此举足轻重的职位林小芽不敢相信自己有那个能力胜任,不过她这是想多了,人家压根就不是来汇报工作。 “别急,先听我说完。后来我在他身上出一件东西,那是一件挂件,挂件的吊绳由金色头发编织而成,挂件是一枚椭圆形的银质坠子,里面夹有一张你和国王陛下在人界合照的相片。那挂件是你的东西,因为上面有你的气息,做成吊绳的金色头发想必用的是国王陛下的,那孩子就是凭着这件东西才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行过我们布行的结界。” “挂件带来没?我看看。” 林小芽对对方所描述的物件一点印象都没有,看了实物,或许能想起些什么。 “抱歉,我不知道你今天苏醒,所以没有带来。要不你来我家吧,顺便见一见那孩子,他说他是你的朋友,两个月前,你都跟他们在一起,他还说那挂件是你很珍视的宝物,希望能亲手交给你。因为说是你的朋友,所以我没有依照陛下的意思把他关进监牢里,不过软禁在我家的一处别院了,你现在要不要跟我去见一见他?如果他没撒谎,说不定你可以从他那儿了解你失踪的那几年经历过什么事。只是他是敌国的大祭司之子,国王陛下似乎想利用他对邻国做一番要挟,不过如果是你的朋友,你希望怎么处置还是早点先跟国王陛下商量的好。” “哦,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林小芽虽这么说,可此时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脑门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罗兰这时已发现她明显不对劲,惊问:“小芽,怎么了?你怎么在发抖?冷吗?” “没、没事……就、就是心口……有点闷闷的……” 林小芽摆摆手,然而刚站起身便觉两眼一黑,若不是罗兰及时扶住,她此时已一头栽倒在地了。 “小芽!”放了三年的变质食物果然会吃坏肚子。 罗兰大惊失色,一把将林小芽拦腰抱起,连走道和楼梯也不走了,出了房门便冲到看台边沿,蹬上扶栏直接飞身而下。 熊孩子 “我没偷吃狗粮……狗粮味儿的吻什么的不许再说了,不然我要翻脸了。” 林小芽梦中嘟囔着,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左右拍打着她的脸颊,在啪啪的脆响声中张开了眼,映入瞳孔里的是三张绝色的容颜,打她的那个正是亲手将她养育成人的这个精灵国的国王。 罗兰长舒一口气道:“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又要几天几夜才能恢复意识。” 林小芽单无语地坐直身,手托着微微肿胀发烫的脸,一口气堵在胸口闷闷的,不知那暗气暗憋的怒火源自什么,无从发泄,只能那么气鼓鼓地发愣。 罗兰见她神情怪异,“小芽?还有哪里不舒服?牙又痛了?” “是脸痛。”林小芽愤恨地说,忽然明白过来,瞪圆双眼怒视着那一脸冷漠的国王道:“干嘛下手这么重,很痛你知不知道?” “下手不重你就不长教训。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给我添麻烦,你就是不听,我再最后警告你一次,不准暴饮暴食,也不准乱吃东西,下次再犯也别指望我帮你。” “你说什么?”林小芽勃然大怒,“我什么时候暴饮暴食了?那点早餐半饱都算不上。我知道我不是亲生的,可再怎么不待见也不至于这么虐待吧?” “本王什么时候虐待你了?你问问全国上下的人,这些年来我待你如何。” 林小芽直接弹跳而起,插着腰针锋相对,“连饭都不让吃饱还说待我如何,我都营养不良了还不让吃,这就是虐待!” 尽管她站在床上,可即便如此视线仍未能与对方平时,再怎么装腔作势气势也矮人一大截。 这时一直静候在一侧的伊娃女官长吱声道:“小芽公主,国王陛下之所以不让你暴饮暴食和乱吃东西也是担心你的健康,因为你刚才就是因为急性肠胃炎和食物中毒才倒下的。就算是为了自己的身体,请你以后不要再跟国王陛下作对了。” 这女的跟人妖国王简直就一丘之貉,不,确切地说是那人妖驯养的一条忠诚的狗! 林小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干瞪着眼无言反驳。 她这个挂名公主当的也真够憋屈,连一个宫女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既然嫌我麻烦,让我回家不就行了,我总不会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小芽公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这里就再没有您所谓的家了。十七年前,要不是国王陛下在北境毒雾崖及时救下您,恐怕您也跟您的亲人一样成为野兽的美餐。” “骗人。” 林小芽惊疑地看看人妖国王再看看罗兰,希冀从这两人的脸上读出点可疑的线索,然而人妖国王一副爱信不信的表情,罗兰的眼中竟是怜悯的意味。 “我困了,你们出去,统统出去。” 林小芽先是一屁股坐下来,扯过床单往脑袋上一罩直接顺势躺倒下。 “今天就让你休息一天,不过从明天起你得到你的老师那儿抱到了,顺便把这三年落下的功课补上。” 精灵王交代完便转身出去了,紧随其后的是他的忠诚女官长。 罗兰却还待着没动,“国王陛下,我能不能再留一下?我还有话要跟小芽公主说。” “既然她困了就让她睡吧。”国王陛下显然没同意。 林小芽旋即翻开床单,起身抓住罗兰的手腕,灼灼的双眼瞪着门边的两位道:“你们走,他可以留下。” 精灵王不痛不痒地说了句随便你们,然后带着美艳动人的女官长出去了。 被握住手的罗兰神色变色异常严肃,眼神闪躲,即使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也还是缄默不语。 林小芽放开对方的手问:“我真的叫那个人作叔叔吗?还有,你真觉得那个人对我很好?” 罗兰恢复了常态,客观地说道:“其实国王陛下对你好不好我们这些外人也不甚了解,不过,他为了跟你一样,把自己的尖耳朵变成跟你们人类的一样,这件事在我们精灵国是人尽皆知的。还有,听说人界的水土比较适合你成长,国王陛下每年都会花上大部分时间陪你在人界生活,所以大家都觉得国王陛下应该很疼爱你,将你视同己出。” 或许这份陌生和疏离感应归因于自己的失忆,再过段时间,说不定又能找回以前的默契。 “可是我饿……” 林小芽摩挲着肚子,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说道,听说罗兰喜欢她,虽然不知道没胸没屁股的自己到底哪里吸引对方,不过现在能对之撒娇的恐怕只有这一位了。 “我们不是说好要去你家吗?你家有吃的吧?你是家主,就招待我吃顿好的。” 之前约好是去他家见朋友的,不过这家伙重点放错地方了。 “现在已经不早了,如果我这时候把你带回家,国王陛下一定会生气的,要不明天吧。明天我跟格鲁说一声,请他早点让你下课就行。” “我肚子真的好饿!罗兰,想想办法帮我搞些吃的来吧,最多以后我少点打你。” “你现在也打不过我。”罗兰走到窗边,望向外边漆黑的夜突然指着某处道:“要不我们去禁地吧,那里不是还种了许多你从人界移植过来的作物吗?要不要去那里找点吃的?” “哪里?” 林小芽跳下床,岔开两条鹤脚跑到窗边,顺着罗兰所指的方向望去,就见王宫后方的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奇异的林子。之所以说奇异,是因为那片林子的草木都散发出莹莹幽光,期间似乎还缭绕着各种属性的灵力之光,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都说是禁地了,我们进去不会被那个人骂吗?”林小芽朝隔壁指了指。 “我现在是古特雷斯家的家主,那个地方随时可以出入。虽然你不是家主,但却是个例外,那里的结界拦不住你,所以你从小就自由穿行期间,而且这也得到国王陛下的默许。” “那还磨蹭什么,快走啊。” 林小芽回身刚要往门的方向去,罗兰说道:“其实我们可以直接从这里飞过去。” “哦。你会飞我又不会,”林小芽先是死鱼眼一翻,旋即转念想到只要一个人会飞就足够了,“对了,你可以抱我过去呀,罗兰你喜欢我对吧?” 没料到这没羞没臊没脸没皮的家伙竟没心没肺地把别人隐藏多年的心事随口说破,罗兰猝不及防间浑身石化了一般,待反应过来后矢口抵赖道:“哪有!你不要听人胡说八道。” “没有?真的没有?”林小芽背着双手一脸贼相地抵近罗兰打趣道:“你脸都红了还不承认。” “谁喜欢你啊?谁要抱你啊?自己用脚走!” 罗兰负气地越过林小芽开门去了,林小芽则笑嘻嘻地跟上去,还安慰着说:“你喜欢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干嘛脸红?真是的。我也喜欢你,可是我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你又不懂什么是喜欢。” “谁说不懂。我觉得你人不错,对我又好,所以我喜欢你。” “看吧,你还是小孩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在你看来属于大人的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的?” “嗯……就算对你不好你也喜欢的。” “哇,这世上还有这种喜欢啊?好像很扭曲,在人界这叫什么来着……德什么摩……哦叫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这是病,得治!” 自己的榆木脑袋不开窍就罢了,还骂人有病,这种人也是无可救药了。 他们精灵国的禁地也是一方自然灵力异常充沛的林间圣地,这个地方的草木在夜里会发出莹莹的光亮,而白天聚集在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则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在这个小国利用充沛的灵力布行防御结界以前,这里曾是精灵情侣们常来的地方,只不过后来精灵的势力一分为三,而兵力最弱的一方便巧妙地利用了这块宝地,以此减轻兵力不足的压力。 林小芽听说自己在精灵国的日子里,几乎每天都往禁地里跑,因为这里一年四季都有各种美味可口的果实,后来又从人界带来了些诸如花生、土豆、红薯、番茄等经过改良的高产作物的种子,所以现在禁地里不愁找不到吃的。 两人在河边升起篝火,把多年前就藏在这里的小锅拿了出来,篝火堆里烤着地瓜芋头,篝火上架着的小锅煮着肥鱼、菌菇和野菜。 两个人在篝火边对面而坐,一边大快朵颐,一起畅谈小时候的趣事。 多亏罗兰,让她知道幼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劣迹斑斑,上课睡觉或偷吃东西也就算了,还老欺负人。那些被你欺负怕的自己转学了,而你欺负不过的被护短的国王陛下命令转学了,搞得整个王都精灵学园的师生对你这号人都非常头疼,所以后来得知你要离开这里到人类的学校时大家有多高兴,要不是担心会惹国王陛下不快,我想整个学园的师生必要大肆庆祝一番。 非礼勿视 林小芽与罗兰和河岸上边打火锅边畅谈往事。 从罗兰的言语中得知,过去的自己是个人见人怕狗见狗嫌的倒霉孩子,而相对地,总是跟在身后帮忙收拾烂摊子的监护人精灵王俨然成为她的守护神,不论对错,一直站在她这边。甚至为了能让她在上课时间吃东西,特地到精灵学园向校长和她的几位老师属意一番,考虑到对整个班级乃至整个学园的影响,教师们没敢让她当着众人的面肆无忌惮地吃,而是到教室外边,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解决了嘴瘾再回来。 拜伟大的国王陛下所赐,那些不知情的学生都误以为某人内急方便去了,从此以后“尿急急”的外号就那么传开了,而且这个外号一跟就跟了她十来年,就算是现在,依然有人在说到她这位人类公主的时候会用“尿急急”来称呼她。 这一晚,林小芽吃了两三颗精灵们用作酿酒原料的浆果,开始觉得有点晕乎乎的,从某种程度来讲,这也算是酒足饭饱了,二人道别后,各自回去洗洗睡。 林小芽睡下时还在想,那个国王陛下或许是因为战事繁忙,所以表面上看似淡漠疏离,可没想到实际上却是个严重护犊子的人。 罗兰的话让她对这个监护人叔叔有了很大的改观,并决定从明天开始配合那位监护人做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然而,这个念头在当天夜里就打消了,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将自己亲眼所见的和他人讲述的对等起来。 深夜,林小芽在半梦半醒间听见门外有动静传来,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到隔壁某人的房间爬上某人的床。 这或许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然而,这个习惯换做小时候倒无可厚非,可现在的她从年龄上来讲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再这么做就不合适了。 卧室是属于个人的私密空间,像那位集着权力、实力、地位、财富和相貌于一身的国王就更不用说了,一定有众多的贵族女子倒贴上来,难怪今天早上会对她说出那番话—— “我可没让你擅自爬上我的床啊,每次都自己粘过来,要知道因为你,我都多久没正经跟女人亲热了。既然说到这,那我们就先把话讲清楚了,这种事下不为例,你要是胆敢再闯进我的房间,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位俊美无双的监护人怎么看也是个年轻力壮的正常男人,平心而论,他的那番话也是合情合理的,更何况为了照顾好她,这十几年来恐怕都没法随心所欲地跟女人亲热,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太伟大了。 门外不单有监护人叔叔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声音! 林小芽一骨碌下了床,抱着梦游时带过来的自己的枕头,紧盯着那道随时被打开的门,心想现在冲出去一定会跟外边的人撞个正着,可是继续待在这里的话,接下来三人打照面的情形一定很尴尬,她的存在简直是大煞风景。 先躲起来,等那两人睡着后再偷溜出去。 林小芽刚藏身到窗帘后,卧室两扇双开的门就发出了咿呀的开门声,此时,她突然想起那张自己睡过的床有些凌乱,刚才躲得急,都忘了要先理平整了。 希望那两人都没有发现——林小芽紧抱住小枕头祈祷着。 没了门墙的阻隔,那二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真切。 女人似乎因对方过于急切有些难以招架,出言劝道:“国国王陛下,等一下,慢点……” 那声音是女官长伊娃的! “我说过,刚才从前方传来的捷报让我很兴奋,等不了了。” 林小芽震惊了,没想到那个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伊娃竟然是国王陛下的情人,难怪觉得她对自己的态度里有些敌意,直觉果然没错,一定是这些年来,自己搅黄了不少他们情侣之间的好事。 从一阵窸窣的宽衣解带声开始,接着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呻吟和喘息,到后来是身体撞击的声音以及女官长好像欢愉又好像哭泣的声音,哼哼嗯嗯地,还不时直呼国王的名字“帕里斯”。 这些声音对于躲在帷幔后面的林小芽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即便身临其境,林小芽还是不敢相信那是伊娃的叫声,仿佛春天里发情的猫令人面红耳赤。 林小芽极力捂住耳朵,想把那穿脑的魔音阻隔在外,可不管她怎么抗拒,伊娃的叫声总在耳际清晰地、无止尽地回响。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林小芽后悔自己刚才没趁那两人开始之前就冲出去,现在躲在窗帘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也不敢轻举妄动,保持着闭眼掩耳的姿势忍耐着、煎熬着。 在林小芽的印象中似乎并没有这类情景的存在,隐约觉得以前即便是看到了动物世界里食草性动物的交配镜头,也会被强行换台。出于好奇心的驱使,林小芽最终没忍住用手指将帷幔的勾开一道缝隙,悄悄探出了头。 画面在视觉上的冲击远比声音在听觉上的大得多。 林小芽平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两个在人前都那么体面的人在床上交缠的动作竟是那么地……猥琐,男人单膝跪着,将女人一条白皙的修长匀称的腿架到肩上,忘乎所以地忙碌中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直直的对上了林小芽的视线。 林小芽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瞪圆了眼僵立原地。 男人恣意的脸上没有一丝吃惊或愤怒的表情,在四目相对时,出乎意料地投以魅惑一笑,而后伏下身,伸舌舔弄女官长的高耸的峰尖,腰身也加大了冲撞的劲道。视线却仍旧看向窗帘那边,眼中作恶的笑意满溢而出。 女管长突然大受刺激,娇媚的声音变得更加高昂亢奋,身体抽搐似的不停地颤抖。 林小芽被这样的画面吓得跌坐地上,后脑在窗玻璃上撞出一声“咚”的声响,惊扰了陷入迷离失神境界中的女人。 “什么声音?”伊娃茫然地坐起身,循着国王的视线发现了藏身在身后帷幔中的人,顿时惊叫:“林小芽?” “你这只变态老鼠,要躲在那里看到什么时候?”国王从床上下来,捡起地上的衣服随便往腰上一系,便走到窗前,猛地拉开帘子。 林小芽瘫坐在地,半张着嘴,仰起头,双瞳动摇地注视着已来到跟前的人,手脚不受控制地打颤。 “发什么愣?叫你出去啊,还不走?” 国王见她不动,便抓起她的手腕打算拉她起来,哪知她此时已吓得四肢发软,如烂泥般连一丝站起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啦?被吓得动不了了?那……”国王在她面前蹲下,偏头朝身后的床瞄了眼才继续说道:“要不你也加入如何?三个人一起。” 女官长伊娃此时已将床单裹在身上,听了国王的话,不由得信以为真,这位风流成性是名声在外的,于是急得叫道:“国王陛下!” 而受惊的林小芽垂死病中惊坐起,仿若从猎人的陷阱中死里逃生的野猪,连滚带爬地跑了。 国王大笑,捡起落下的枕头冲着某人瘦成一道闪电的背影问道:“小鬼,你的枕头不要啦?” 林小芽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地逃离那个罪恶的男人。 “陛下,你刚才是认真的吗?” 说什么三个人一起! 女官长知道这个男人没什么节操,但是却一直在刷新她对对方认知的下限。 “怎么可能!刚才那只是激将法,你看,她不是自己就能出去了嘛?” 尽管他这么说,但好像没什么可信度。毕竟六界中赫赫有名的精灵王在女人方面有着名声狼藉的传言,只是这个男人的长相可以说是是空前绝后的俊美,即使品性再怎么恶劣,女人们也如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受伤的远不止女官长这么一个。 林小芽逃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仍觉惊魂未定,仍旧颤抖的双手按压在砰砰直跳的心口处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一天之内就梦游到那男人的房间两次!她担心自己睡着之后会故态复萌,于是关了门上了锁,还费尽了吃奶的劲儿把桌子凳子全推到门后,叠了又叠。从床到门的途中还布置了重重障碍,可尽管如此仍是不放心,便又找来了几根绳子,把自己的手脚绑在床架上,还特意打了死结,心想这种死结睡梦中的自己是绝对解不开的。 布下了多重保险之后,终于筋疲力竭地躺倒在床上,可一旦安静下来,头脑却不听使唤地胡思乱想起来。 刚才在隔壁看到的画面不自觉地在脑中过来了一遍,想到那个金发人妖的表情、动作以及女官长的反应,林小芽血液如逆流了一般,耳边又响起了那个男人邪气的邀请“要不你也加入如何?三个人一起。”接着眼前忽然浮现出两人亲热的情形,只是被男人冲撞的女官长的脸忽然换成了她的。 五月女王 “疯了!”林小芽猛然坐起身,双手揪着头发死命的摇头,不堪其扰地咒骂:“讨厌讨厌讨厌!” 那个男人最讨厌!差劲!人渣! 林小芽狠扇了自己几耳光,重新躺下,可翻来覆去地总睡不着,而隔壁有那两个不要脸的男女在,她的感知如触须般不受控制地往那边探,即便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还是会自行脑补。 只要待在这个房间里,她就不自觉地去在意隔壁的一切。 意识到这一点,林小芽起身解开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布下的重重安保措施,磕磕碰碰地出去了。 要到哪儿去她自己也没个想法,只一心想着远离那个人渣。 直到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几个小时前才和罗兰才来过的地方——林间圣地,这个灵力充沛的禁地,草木都非常奇特,越是深夜,散发的光亮就越绚烂,犹如都市中的霓虹灯,安静而又喧嚣,耀眼却不晃眼。 在这个树林里最古老最粗壮的大树上,有一间属于她的小树屋,听说那间木屋是跟罗兰和泰勒三人合力搭建而成的,可是除了她,另外两人禁止出入林间圣地,于是在那之后,小树屋就变成她自己的秘密基地。 还好她身子瘦小轻灵,如猴子般轻易就窜了上去。 多亏了罗兰隔三差五上来打扫,树屋里收拾得很干净。 林小芽在树屋的小木匣子里找到了些坚果,于是自己一个人又开始吃上了。 林小芽几乎是一宿没睡,上半夜从帕里斯的房间出来,就忙着在自己的卧室里设置和拆除梦游障碍,而下半夜来到树屋后,忙着吃坚果和打蚊子,直至天灰蒙蒙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似乎才刚闭上眼,就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脸催她起床。 “喂,醒醒,都已经中午了,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林小芽喉咙勉强嗯了声,翻身揽住一旁的人,含混不清却撒娇意味十足地叫了声“叔叔,星期天不上学……睡觉……” 林小芽一边说着一边像虫子似的扭着身子往前蹭,稍后,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饶有兴味地附到她耳边道:“你就那么喜欢挨着我睡觉啊?昨晚跑得那么快,我还以为你被当然的情形吓到了呢。” 昨晚?当时什么情形? 林小芽睡得有点懵,睁开惺忪睡眼,就见一个绝世无双的俊美面孔近在眼前,在迟滞的脑筋开动下,渐渐的与印象里某个污秽的画面重合,于是关系这个讨厌的男人跟女官长亲热的情形再次在脑海里复苏,紧跟着林小芽像触电般收回揽在对方腰背上的手臂,身子一骨碌坐起,如临大敌般退到墙角,并警惕地盯着对方。 “明明睡着的时候那么可爱,一醒来就变了个样子,真叫人失望。” 不可否认的是自己潜意识对这个人的依赖,可是为什么此时所见到的总有种难以名状的违和感呢?是自己变了?还是对方变了?林小芽无论如何都不愿叫这个人作“叔叔”,或许是昨晚被她见到了对方与监护人形象不符的一面。 “算了,有些事急也没用,只能等你的脑子自己慢慢恢复正常了。” 照他的意思,失忆就等于脑子不正常。 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讨厌,而且超级无敌最最讨厌的那种,没有之一! “你的格鲁老师已经在御花园里等了你很久了,他也是很忙的,所以你赶紧过去,不要再浪费他时间了。” 管他什么德鲁老师可鲁老师的,凭什么要她听这个烂人的话? 林小芽鼓着个包子脸,赌气地扭头看向一边,完全没有要照办的意思。 “小鬼,不准使性子,快去。今天他只是检查你的灵力,还有以前所学的技能和魔法,不会考你理论知识,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帕里斯见林小芽没点反应,有些不耐烦了,“小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林小芽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这么不动也不说话,对某人有明显的抵触情绪。 帕里斯不甚了解,看着林小芽就像研究小猫小狗一样,疑惑地问道:“你都十八岁了,难道叛逆期还没过?真是麻烦。” 就在这时,林小芽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在逼仄狭小的树屋里显得特别大声,不管是当事人还是旁人都一脸的尴尬,帕里斯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先去吃饭吧,我会让格鲁再多等一下。”某人说完突然向前倾,出其不意地在林小芽的脸颊上mua地亲了一口。 林小芽大惊,捂着脸怒吼:“你干什么?” “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嘛?睡前亲一口,出门亲一口,十几年雷打不动。好了,乖乖听话,快去吧。” “谁喜欢了?你没眼力见啊?有病!” 林小芽愤然推开帕里斯一股脑冲出树屋,不料脚下一滑,身体失衡直接来个自由落体运动,这高度少说也有十几米,摔下去不死也残。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根藤蔓从林小芽的左手手心延伸出来,缠上了横伸而出的树枝,这才阻止了林小芽下坠之势,而后,藤蔓继续伸长,最终将小芽平稳地送达地面。 她现在才发现,左手手掌心不知何时长了一颗朱砂痣,那藤蔓就是从这颗朱砂痣里生长出来的。 林小芽看着藤蔓自行从手心断开,不由得惊愕万分,悬挂在树枝上的藤蔓像是一种蔷薇科的藤本月季,枝藤上冒出了一颗颗粉色的花骨朵,转瞬间便悉数绽放开来,空气中飘散出月季的清香。 “五月……女王……” “那颗红色的种子叫石妖籽,是我送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骗人!” 林小芽不但知晓这种花的名字,而且还知道其话语——初恋、喜欢你那灿烂的笑容、求爱,还有特别的关怀。 所以当她听说这东西那个糟糕的男人送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在撒谎。 “为了拿下这东西,我当时差点被吸走了一半的灵力,不然你以为这么凶猛的怪物会乖乖受你驱使,甘愿当你的守护神?” “可是……这花……” 帕里斯如御风的神仙一般从树屋轻飘飘地落下,随性地采撷一枝怒放的蔷薇致鼻端轻嗅,不无讽刺地扬起嘴角道:“谁知道,我也搞不懂那个自己,一定是疯了。” 什么叫那个自己? 林小芽嘀咕了句莫名其妙,走了。 国王陛下的话他只听一半,那就是去吃饭,至于主动送去御花园找虐的事她不干,吃了个半饱问蒂法诺要了一张从王宫到她们家的简易地图,即便知道罗兰现在不在家,也要先过去侯着,作为客人,到了那儿一定是好吃好喝好招待,而且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过去一年都跟她待在一起的朋友,了解自己曾经的经历。 林小芽觉得现在的自己从心态上跟三年前的差了太多,这或许就是这期间的际遇所致。再者,她失踪和自己险些遇害的原因也要弄清楚,继续这么糊里糊涂不明不白的话,保不齐哪天再次掉进同一个坑里。 对于自己无法掌控的未知会感到好奇与不安都是人之常情。 再次见到的女官长伊娃依旧是那副一本正经一丝不苟的面孔,林小芽甚至怀疑昨晚看到她一丝不挂的情形可能只是个幻觉。 林小芽并不反对一个人的多面性,只不过这个对她反感的人碰巧她也不喜欢,所以对方在遵照帕里斯的命令监视她的食量之后叮嘱她前往御花园时,林小芽只冲对方吐了吐舌头扮鬼脸,挑衅意味十足,你尽管告状去,我连你上面的那个都不鸟又怎会鸟你? 罗兰的宅邸宽阔气派,不愧是八大显族之一的古特雷斯世家,虽不似王宫那般奢华,但在侍从和仆人的数量上绝对是多得多的,在这个以仆人和奴隶的数量来彰显尊贵的世界,罗兰家的还算是低调,而帕里斯的宫殿就少得不正常,从总管到园丁最多不超过十个,再那么散落在宫殿的各个角落,偌大的王宫就显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罗兰家的仆人都很是热情,或许是事先收到消息,即便主人不在,也招待得殷勤周到,各色小吃相继送上,最主要的是在这里她最大,没人管也没人啰嗦,她就算是吃到肚子爆炸那两个讨厌的家伙也管不着。 相对于百般拘束的王宫,罗兰家简直就是天堂。 由于罗兰并不完全信任那枚自称是林小芽朋友的小正太,所以古特雷斯家的下人也不敢擅自领林小芽是别院见人,于是吃饱喝足了的林小芽在无奈之下,只好瘫在人家沙发上打着饱嗝剔着牙,一边消化一边等他们的家主回来。 罗兰赶到家时已将近傍晚,林小芽打着呼从沙发上滚下去的时候才发现罗兰不知何时已坐在了对面,见她昏沉沉地爬起,不禁掩嘴窃笑。 “笑毛,回来了也不叫醒我,偷看淑女睡觉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饭量那么大,睡相那么难看,说话那么没规矩,说自己是淑女难道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陌生的自己 罗兰支开侍从,亲自领着林小芽前往软禁了邻国探子的别院,路上还说,“尽管不敢完全相信那孩子的话,但是也多亏了他的情报,我们才得知你的下落。” “那正太给你们提供了什么情报?既然知道我的下落,为啥要跑到这里来找人?” “不,他并不知道你具体在哪里,只是说你跟他在打猎的时候走散了就没再回去,后来他在食人之森的边缘找到了你的东西,那枚夹着你跟国王陛下的照片的银制挂件被他的族人看到之后,知晓了你的身份,以为你抛弃他们独自回来了,所以就到这儿来找人,结果被我发现了。” “说我抛弃他们?这么不相信我干嘛还来找我?奇怪。” “所以我怀疑他是奥丁那边派来的探子。” 林小芽心想,如果真如对方所说,那么那个孩子是她失去的记忆里面最后出现的几人之一,而且从时间上回溯,就是三个月以前的事。 可当她与面前的孩子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满是浆糊的脑袋里找不出任何一丁点跟这个人相关的事迹,完全陌生的一个人。 不得不承认,精致的五官和俊美的轮廓是精灵族的种族优势,上到大叔大婶,下到正太萝莉都有着蛊惑人心的外表,面前这十二三岁的孩子也不例外。 林小芽在盯着人家看的同时,人家也在打量着她,只是神情有些复杂,似乎在被欺骗的愤怒、失望之余,还有些安心。 “听说你是从邻国过来的,真的是我的朋友?还是间谍来着?你最好是能拿出可信的证据来,告诉你,我只是失忆而已,不是脑子坏掉了,所以千万不要骗我。” 小正太澄澈的双眸燃烧着熊熊怒火道:“骗人的是你吧?” “我骗了你什么了?” “你明明是这里的公主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假仁假义地跟敌国流民和残兵混在一起是不是为了打探我们是情报?亏得大家都那么信任你,依赖你,你却这样欺骗大家,玩弄大家的感情,在你们跟你们的盟军抢占了我们的领土和资源,屠杀我们的族人之后,你就抛弃我们独自回来享受你高高在上的生活,林小芽,你身体里的血是不是冷的?难道你跟你那个凶残的养父一样都是个冷酷无情的怪物吗?” “你干嘛这样说我……”林小芽满腹委屈,忍不住憋嘴呜咽道:“我对你们做过什么很过分的事情?难道我是那么坏的人吗?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呀……我不是坏人,不要责怪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 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直落,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啊,既无辜又可怜,顿时把旁边俩少年都唬住了。作为始作俑者,小正太更是手足无措,连话都结巴了:“呃……对对不起,其其实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要哭啦,你不是比我们大吗?你说过的,作哥哥和姐姐是不可以哭的。都是我的错,不该那么说你的,对不起啦。” 林小芽奸计得逞,暗爽地背过脸去偷偷吐了吐舌头,一脸自责的小正太并不知情,可罗兰所在的角度却正好捕捉到这俏皮的一幕,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而林小芽自己也觉得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 假装平复了情绪,回过头来一边抹泪一边摆手道:“不不不,是我不好,要是我没撞伤了头,现在也不会稀里糊涂地在这里,我想,我一定是真心喜欢跟你们待在一起才会留在你们那儿三年的吧。” “一年。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小正太惋惜地叹气,“准确来说应该只有十个月。” “诶?”林小芽困惑地指着罗兰说“可是你们说我离开这里差不多三年了呀,那之前的两年我又在哪儿?” 罗兰表示他也不了解,“我只知道三年前你跟国王陛下一起回到人界,直到一年又四个月以前,陛下独自一人回来,说你失踪了,我们一直在找你,可是你气息改变了,一直都没能找到。” 小正太接着说:“你是在三个月前跟我在林子里打猎时走散的,也就是说,在跟我们一起这段时间的前后三个月都无从知晓你的经历。” 林小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种用脑子的算数题把她给绕晕了,干脆一甩手不去纠结时间上的问题,“话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肯,我叫肯。”小正太神情很沮丧,“我们同吃同住待在一起快一年了,你连我的名字也忘了……” “就连有十八年养育之恩的国王陛下她都没记住,你才不到一年,可以甘心了。”相较之下,罗兰却是一脸自信得意。 “你神气什么?” “这家伙见到我的时候马上就叫出了我的名字。”罗兰表情和语气都明显有着炫耀的意味,结果话音刚落就当事人泼冷水。 “啊,因为在见到你之前,你姐姐碰巧跟我说到你耳朵上的疤,嘿嘿,所以只要看的耳朵就知道是你。” “那还不是你的杰作!”罗兰也跟着蔫了,原来自己并不是特别的。 “小芽,你是不是越长越缩水了?”肯冷不丁问了个发人深省的问题。 “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一年来,你不但没长大,反而变小了。”正太肯不像在开玩笑,“你的头发看起来也有问题,一年前见你的时候,你那两根长短不一的怪辫子就这么长,十三个月后,还是这么长,但是你的身高明显缩小了,而且比以前更瘦了。” “有这回事?不会是你眼睛有问题吧?” 哪有人越长越小的,即使是逆生长,那说的也是中老年人的颜值,可现在说的是她的个头儿啊! “确实如此。”罗兰也注意到这个问题,“现在的你跟三年前一样。听说人类的生长速度比精灵快,可是你反倒比我还慢。” 林小芽幡然大悟,难怪这三年来她连a杯都没能长出来,原来是缩回去了。 怎么回事? 那么她在经历真正意义上的逆生长?在她百年之后将会以婴儿的形态死去? “不要怕,”罗兰似乎看穿了她内心的不安,宽慰道:“这个问题既然我们都看到,相信国王陛下也早就发现了,既然他没说什么,我想应该会没事的。” “可是我想长大,像正常人那样。” “要不还是去问问国王陛下吧,他一定知道答案和解决的办法。” 罗兰的建议虽然靠谱,但经过昨晚一事,林小芽心理上对这个监护人是极其抵触的,所以假装没听到,直接跳转到我别的话题,问起正太肯关系自己在邻国的十个月里都做了什么,得到的答案让她颇感意外,没想到被那种品行不端的监护人养育长大的自己竟会有那种高度的人道主义精神。 正太肯初见林小芽是在他们村落惨遭兽人族士兵洗劫过后的断壁残垣中,那时候,整个村落逐渐归于沉寂,就连最后微弱的抽泣声消失殆尽,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血和死亡的味道,被压的坍塌废墟里的正太肯以为自己将会这么死去的时候,黑暗中忽然听到外边有人翻动砖头瓦砾的动静,还有一个女孩儿焦急而又哽咽的声音说挺住,我马上救你出去。 当堆压在身上的所有重物被推开时,他见到了把自己从地狱里解救出来的小女孩,这小女孩有着暗绿色的瞳孔和头发,凌乱的歪辫一长一短,刘海似被火燎过的痕迹,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满是血迹,目测年龄与自己相仿,身形娇小,个头儿甚至还不如十二岁的自己高,可这样的身子在救助他人时却能涌出超乎想象的令人钦佩的力量。 这就是他与林小芽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林小芽用魔法治愈了他身上的伤,之后和获救的人一边抹泪一边寻找废墟里的族人,以及掩埋同胞的尸体。 由于兽人族的队伍陆续取道这里,纵深到精灵族复地,所以他们不得不隐居到树林的深处,在那里搭建了临时的居所开荒拓土,种植作物,但随着两族战争的扩大,他们收留的流民和残兵越来越多,这个老弱病残的群体一但壮大就很容易暴露形迹,于是大家不得不在丛林里过着游牧型生活,多亏了林小芽深不可测的灵力,救治了所有人的病痛,方便大家一齐应对频繁的迁移,而寄宿在她体内的石妖籽不但能为他们的居所提供安保,使他们免受野兽侵袭,还能快速种植出供应这个日渐壮大的群体每天果腹的粮食,当然这一切都得仰仗她强大的灵力。 当时,大家都把她视作神祇,敬重有加,无条件地信任她、依赖她,甚至相信有一天她会带给大家真正的和平。 可是大家都没料到她某次外出打猎就没再回来,由石妖籽种植出来的防护墙和农作物在当天悉数枯萎,大家都惊慌失措,到她打猎的森林里连续寻找了三天三夜,却一无所获。后来众人纷纷猜想,她是不是已遭不测,又或者是突然觉得大家是累赘所以不想继续待在一起了。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几百人的老老少少失去了庇护之所,不得不另寻出路。 针锋相对 失去了石妖籽的探查能力,很快他们就遇上了兽人族一小股兵力,兽人族的人出奇地凶悍,精灵族的平民即便在数量上占优势却也不是那小股士兵的对手,众人便因此失散了,而之前与林小芽和肯同吃同住的另外五个孤儿也不知所踪。 关于失散的那五个小伙伴,最大的是九岁的女孩儿叫卡姬娅,接下来依次是八岁的女孩儿丽莎、七岁的男孩子丹、七岁的小女孩米露,还有林小芽最先遇到的三岁的男童,名字叫艾达,他们都是林小芽在过去一年收留的孤儿。肯虽然也加入他们当中,但作为奥丁座下大祭司的儿子,他是自愿留下来帮忙照顾这些孩子的。 正太肯不愿就此跟着残余队伍向奥丁势力撤退的地方转移,于是独自留下来继续寻找林小芽和五个小伙伴的下落。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他深入到森林最深处,几乎进入了使人树聚集的危险地界。 在那里他找到了林小芽遗落的挂链,那是林小芽从不离身,视若珍宝的银质挂件。 在他看来,以林小芽的力量绝不可能被食人树之森里的树怪吃掉,可是挂件落在此处,人却下落不明,便不由得忧心忡忡。 肯没勇气只身穿越有食人树的森林,只好折回之前大家失散的地方,并发现了此前同伴留下的标记,于是循着那些标记,一路来到帕里斯的王国。不久之后,便遇到了罗兰,被当做邻国奥丁的间谍带走,罗兰发现他身上带着同时附着帕里斯和林小芽的气息的挂件,然后向帕里斯汇报了此事,而帕里斯也由此才在那人迹罕至的森林中找到行踪不明的林小芽。 肯所讲述的一切听得林小芽一愣一愣的,特别是将她力量神话的部分,使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听人说书。 “你确定刚才所说的那个人是我?”林小芽将自己较长的那根马尾辫勾到身前,冲那两人晃了晃道:“看,这头发是亚麻色的,不是你说的墨绿色,我可没染过的哦。” “我不知道你的瞳孔和发色为什么变了,但是你左手手心的石妖籽却错不了,你说过那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东西,还说那是你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多亏有它,大家才不至于在过去的十个月里饿肚子。” 林小芽愕然地看着自己手掌心上如红豆般大小的朱砂痣,作为生日礼物,这一点倒是跟帕里斯此前所说的吻合,只不过一想到自己曾经把那么糟糕的人当做自己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不由得浑身恶寒。 “喏,还有这个,你以前从不离身的,睡觉的时候也是拽得紧紧的,没人的时候还会跟它说话,叫它叔叔,现在终于物归原主了。” 林小芽接过由栗金色长发编织而成的吊绳,打开那枚银质吊坠,见里边果然夹着一张她和帕里斯的合照,照片中的她鼓着嘴闭着一只眼扮天真装可爱,而帕里斯手托在她头侧,碧眼瞟着镜头并亲吻她的额角,眼神中流露出宠溺的意味,甜得令人无法呼吸。 林小芽怔怔的凝望着照片里的人,心中一阵酸楚,不知不觉间眼泪潸然而下。 “小芽你怎么了?” 看着她无声地落泪,罗兰和肯面面相觑,而林小芽却仍不自知,茫然地问:“嗯?什么怎么了?” “你怎么哭了?” “诶?我哭了吗?”林小芽伸指碰了碰脸颊,发现指尖上的水迹,连自己也诧异不已,“是哦,我怎么哭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照片里的人,心酸酸的。” “心酸?为什么?你见到陛下本人好像都没给他好脸色呀。” 没错,跟此时睹物思人的感觉很不一样,见了帕里斯本尊只会让她生气,醒来后的这两天,所见识到的都是那家伙没节操没底线的一面,她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但是见了照片也不至于心酸的,为什么呢? 林小芽自然而然地系上吊绳,那明明是用那臭不要脸的某人的栗金色头发做成的绳子,接触到脖颈的皮肤非但没有恶寒的违和感,反倒让她觉得安心。 罗兰得知肯确实是林小芽的朋友之后,坚决要趁此时帕里斯恰巧不在王都之际立刻送他离开,据他对帕里斯的了解,除了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林小芽,对谁都不会心慈手软。肯是敌国大祭司的儿子,基于目前两国所处的紧张敌对势态,帕里斯岂会轻易放过他?被拿来当双方谈判的筹码还算幸运,若是毫无利用价值,恐怕就连小芽也未必能保他性命,毕竟她也就一挂名公主,没什么实权。 林小芽觉得在这事上也该听罗兰的,毕竟对于那位陌生的“养父”没有一丝信任感,与其先来个没有十成把握的请示,不如先斩后奏更为稳妥,倘若帕里斯有心放人,想必也不会小题大做地追究问责,即便反之,她宁愿以自己接受责罚来换正太肯一条命也值。 起初肯并不愿离开,一来是因为还没查出那五个小伙伴的下落,二来好不容易见到林小芽却又要匆匆离开,心里不舍。 然而肯的身份特殊,跟另外那五个孤儿不同,他是敌国奥丁座下大祭司的儿子,久留此地恐怕会有性命之忧,而那五个小伙伴只是精灵族普通的孤儿,完全没有利用价值,所以让他们留下反倒无需遭受战乱之苦。 肯最终在罗兰的一通利弊分析之下动摇了,罗兰趁热打铁游说对方要走就趁早,适逢国王陛下被别的事缠住了,现在人不在王都,是个大好机会,而且以他的潜行加飞行速度五天之内将人安全送达目前奥丁的势力范围内并非难事,也就是说五天之后他就能见到自己的父亲了。 罗兰心动了,自从那次回了一趟家乡碰巧兽人族侵袭,便一直与林小芽等人呆在一块,这么说来他也有一年没见到自己的父亲了。 “喂小正太,男子汉大丈夫别婆婆妈妈的,思前想后那么多干嘛?直接点头跟大正太走就得了呗。” 肯是个心里想什么都会表露在脸上的孩子,左踌躇右犹豫的,林小芽在一旁看着都难受,索性把一只脚屈到座椅上,手肘往膝盖一支,另一条鹤脚在地上不耐烦地抖抖抖。 “话说你老说正太正太的,正太到底是什么意思?”罗兰这一天听她说了n回,好奇心终于爆棚了。 “就是说你们这些长得俊俏又可爱的少年郎啊。” 肯突然从座椅上站起,走到林小芽面前正色问道:“小芽,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去年你不就说过有机会要去看看我养的小龙吗?” 林小芽还没来得及反应,罗兰已被激怒了,猛地从座椅上弹起,指着肯骂道:“臭小子你有没有脑的?你们那儿现在兵荒马乱的,你竟想叫她跟去吃苦受罪?而且现在我们两国关系那么紧张,你要拐走敌国公主是何居心?” 小正太诚心邀请却被视作别有居心,当即也火了,立马顶了回去说:“我们又不想跟你们为敌,现在的敌对局面也是你们挑起的,是你们伙同外敌屠杀同族族民,抢占领土和资源,是你们引发的战争却反过来诬赖我存心不良。” “什么叫我们引发的战争啊?要怪就怪你们地理位置不好,与兽人族的的盘接壤,那些恶霸早就觊觎精灵族地很久了,他们入侵不过是迟早的事,你们首当其冲是必然的事,我们只不过是趁乱捡了几座矿藏,适当地保护精灵族的一点资源不被外族抢走,再说,我们也没有参与屠杀同族的事,相反,还不停的接收你们无力守护的无家可归的难民。” “外敌入侵,你们不和我们沆瀣一气共同御敌,见死不救就等于是兽人族的共犯!” “哪里见死不救了?谁说没救了?刚才不都说了从战争开始,我们这边就一直在不停地帮你们安置无家可归的难民,老幼妇孺!” “你们与其假仁假义地收留难民,还不如连个整个精灵族三方的势力,大家齐心协力不好过被外敌逐一歼灭吗?” “既然连你这小屁孩都明白的道理,为什么奥丁和你父亲那一帮食古不化的权臣就不明白?他们如果都像你这么明事理,当初就不会背叛我们的国王陛下去自立为王,你的父亲也不会支持和拥戴那个没用的新王,弄得精灵族今天这个局面的,难道不正是你父亲那群叛徒吗?” “那还不是你们的王来路不明,当初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术蛊惑了上一任国王才把王位骗到手,这样居心不正的家伙也只有你们这群傻瓜才会为他马首是瞻。” 这一大一小俩正太针锋对麦芒,互不相让,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 而林小芽则托着下巴咧着嘴,左看看右看看,那神态似乎还巴不得人家打起来才好。 “照你们这么说,精灵族里得出格在全族民中最有公信力的大人物才能一统霸业了,但是看你们一个个不服不忿不含糊的样子,估计谁来都不服。不如这样好了,你们年轻人各自努力一把,把现在的王推翻了再取而代之,然后猜拳决定谁来做那个一国之主。这是最最理想的和平统一方式,没有流血,没有国破家亡。” 她这是在撺掇人家造反啊,还说得这么云淡风轻的。 再说了,统一大计并非儿戏,岂能用猜拳这么随便的事来决定的?要真有这么简单,这几百年间,精灵族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流血牺牲了。 挨揍 “这种话不要乱说,要是被别人听见可就麻烦了。虽然国王陛下可能不会在意,但不等于支持他的群臣和拥趸不会介意,特别是陛下身边的那些美女们……” “好啦,知道了。不要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个没完。”林小芽不耐烦地摆摆手,扭头对肯说道:“那些国家大事以后再说,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住小命。” “为什么是青山?我们精灵族地上到处都是绿林呀。” “那就留得绿林在,不怕没柴烧吧。”林小芽也懒得跟对方深究俗语的真伪,推着肯的背朝门外走,“不要磨磨蹭蹭了绿林好汉,趁那只猴子山大王回来之前,我们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不是我们,是只有我!”罗兰拉下林小芽搭在正太肯背上的手说:“你失踪了那么久,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要是我擅自带你离开,估计国王陛下会砍了我全家的脑袋。就算我求你了,不然你朋友的事我也不敢管了。” “这是求吗?这叫威胁。”林小芽白眼一翻却也无可奈何,旋即鼓着包子脸撒手道:“好吧,听你的,我就不为难你了。” 肯突然回身拥住林小芽,不舍地说:“这次分开,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我要是也有个手机就好了,随时都可以可以跟你说话。” “手机?”林小芽一愣,“难道我还带了手机?放哪了?我怎么一次都没见过呀。” “在卡姬雅那里,你担心弄丢,所以每次外出打猎,都会让她帮忙保管。” “真是太好了,肯。”林小芽双手在肯的后背拍了拍道:“我想我很快就能找到她们了,你不用担心,她们的事就交给我吧。” “你在这里是不是还有另一部手机?自己的号码还记不记得?” “呃……” 林小芽稍一迟疑,肯直接念出一串数字,顺口得简直倒背如流。 互道珍重之后,肯跟着罗兰走了,而林小芽继续赖在罗兰家开启新一轮的胡吃海塞,直到撑得呼吸困难了,才挺着圆滚的肚子回去。 幸运的是帕里斯还没回来,这对罗兰和肯潜行出王都是比较有利的。 林小芽在精灵国似乎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娱乐,想到肯刚才把她吹捧得有多牛掰,不禁想要试试自己的灵力。 夜色中的王都华灯绚烂,但若是想要找个不被打扰的地方,林间圣地无疑是最理想的去处。 再次来到通炽如白昼的地方,尽管空无一人,但林小芽并不觉得孤独,草中的虫鸣甚欢,幽暗处还有两三寸大的火精灵在河面上盘旋飞舞。 林小芽在结了遍地酒浆果的草地躺下,舒适地翘起她两支纤细的鹤脚,一边将随手摸到的果子丢进嘴里,一边看着左手手心里的那枚红痣,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东西真的是生日礼物,看来猴子山大王没骗人。中午看它自己生成藤蔓月季的样子就够神奇了,没想到小正太说它还能随心所欲地长出其他作物,看来猴子山大王待我不错。要怎么做才能让它长出果树来啊?难道要像神灯那样许愿?” 林小芽猛然起身,像个虔诚的信徒跪在地上,对着掌心的红豆说:“阿拉丁呀阿拉丁,我要吃榴莲。”等了半晌不见一丝动静,突然醒悟叫错了名字,于是改口道:“血妖籽啊血妖籽,麻烦你长出一棵榴莲树,哦,丢了,还有荔枝树。” 她丫竟想些上火的东西,也不怕流鼻血。 林小芽感到体内有一股暖流正缓缓地流向掌心,汇聚在血妖籽上,眨眼工夫就见一株细嫩的绿芽从血妖籽里钻出。 “哇塞,愿望真的能实现啊,太棒了,难怪小正太说人们把我视作为神,有了这东西,天下就不会再有贫穷和饥饿了呀,拥有这么牛掰的技能,我当然是神了,集智慧、美貌还有善良于一身的女神!” 某人自己yy得挺爽,把种子放进草草刨好的小坑,然后在一旁手舞足蹈地唱诵着:“长大,长大,快快长大。” 树苗抽枝的速度快得惊人,枝叶的生长的过程并不像大自然里的普通植物来得那样温和,而是冷不防地猛甩出来,每一根枝条就像一根鞭子,似乎都瞅准了林小芽的方向狠抽。 “哎呀!” 林小芽猝不及防间被抽到两下,顿觉火辣辣地疼。她刚往后退开,不想被小树枝干上伸出的气生根缠住了脚踝,气生根的韧劲超强,她非但没能扯断,整个人还被拉倒在地。 那棵小树长到与她齐高就没再继续长大,气生根把猎物拖到枝条够得着的地方,然后噼里啪啦地一顿狠抽,林小芽被打得满地打滚,惨叫连连,草地里的虫鸣声被杀猪般的嚎叫吓得顿时噤若寒蝉,倒是早已归巢的鸟群一经惊吓,猛然扑腾升空,往远处逃避。 “住手!你这妖孽,哎呀……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打我?哎呀、哎呀、痛痛痛痛痛……这是什么妖树啊?快给我消失!” 貌似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棵树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完全不受控制。 林小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咬断缠在脚上的气生根,紧跟着连滚带爬地从小树下逃开。可她万万没料到,那怪树竟自行将根系从泥土里抽出,无数的根系就像无数只脚,迅速朝她移动过来。 “我了勒个去!竟然会跑!” 林小芽眼珠都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撒腿就跑,同时大喊大叫着:“快来人啊,这里有棵树魔化了,树要杀人啦!救命啊!” 然而这里是禁地,就算她喊破喉咙也没人敢进来。 林小芽彻悟了这一点,不得不绕了一个大圈朝出口跑去,想到精灵们可能会顾及自身安危不敢挺身救人,于是乎改口喊道:“起火了起火了,有人放火烧山了,大家快来救火啊!” 由于她尖锐的声音有极强的穿透力,在禁地的出口处,她见到了十几个闻讯赶来的侍卫,为首的是一个右眼戴着黑色眼罩的人,此时正远远地看着她,摇着头,又气又好笑地问道:“你这丫头,又在搞什么名堂?哪来的火?” “啊,英雄救命!”林小芽喜出望外,朝那人奔去,并指着身后的东西大叫:“快,帮我拦下后面棵树精!” 那人双手对着林小芽身后的东西打了个法结,然后道:“好了,那东西定住了。” 林小芽这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回过身去看那棵即便被定住仍保持着张牙舞爪形态的怪树。 怪树的枝叶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结出了许多形状怪异的红色果实,一个个比成年男子的拳头还大。果实的半身长着鲨鱼一样锐利交错的尖牙,在林小芽转过身的瞬间悉数脱落,自行往林小芽的面门飞来,林小芽躲避不及,只要双臂抱头蹲下。 这里共有十几二十人,可那些妖果谁谁不撞,就偏偏只撞林小芽,生硬的果实像一个个石头般砸在她的脑袋上和身上,咚咚作响,带牙的部分在她胳膊腿上一通乱咬。 “讨厌!走开!痛死啦!滚开!”林小芽犹如一只暴躁的猴子般在地上又跳又叫。 “小丫头,看来你跟血妖籽关系很好嘛,当初真担心你会被它吃掉,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那人说笑间,已抽出手中长剑,将所有的果实一分为二,这才解除了林小芽的危机。 林小芽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些从果实中喷溅出来的如血液一般令人触目惊心的殷红汁液,屁股在地上挪了又挪。 “哈?你说什么?你没见这些东西一直追着我打吗?凭什么说我跟它关系好?话说,你谁啊?” 眼罩男把其余的人都打发走了以后,从地上捡起半个干净的果实蹲在她面前说:“听说血妖果的味道不错,你不想试试吗?” 林小芽半信半疑地接过半个滴血的果实,舌尖试探地舔了舔,酸涩中还带着点哭的口感离不错还差的很远。 “难吃死了!”林小芽呸了一口,丢开了手中的东西,打量起面前的人,“你是谁?” 一般人都该称她公主的,而这个人却管她丫头丫头的叫,装得好像很熟,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今天早上被你放鸽子的人,你说我是谁?” “格鲁老师?” 林小芽惊疑地问道,开始认真地打量起对方。 浅橘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墨色的左眼视线温和却又显得坚定,充满力量,右眼戴着黑色的眼罩,一道细长的疤痕从眼罩的两端竖着延伸至眉端和脸颊,尽管如此,却一丝也不影响他极其出众的模样,宽大的肩膀和遒劲的手臂使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军人,而不是是老师。 “你是教什么科目的?体育?” 格鲁表情有些无奈,“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小芽更无奈,因为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这么说。 并非朽木 格鲁接着说:“算是吧,你的剑术、格斗、射箭都是我教的,不过除了体能训练以外,我还教你魔法和其他技能。” “数理化之类的呢?”她就算失忆,也知道这些是她最菜的,也是最讨厌的科目。 “不,人类的知识是由你在人界的老师和国王陛下传授,而精灵国这边的魔法理论和常识则由皇家学园的老师们教授。” “我知道了,你就负责传授我一些不用脑子的技能对不对?” “你这丫头说话还真是伤人啊。”格鲁啼笑皆非,指着身后被定住的血妖树说:“从那棵树苗的株形来看,你的灵力比三年前还不如,退步了不少,几乎回到普通人类的水平。” “我本来就是普通人类,不是吗?” 不过这跟正太肯吹捧成神的程度有着天差地别,天知道过去的三个月里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虽然是人类,但从小就生活在精灵的族地,国王陛下为了提升你的灵力和魔力,没少带你四处寻访智者之石和七彩石阵,可现在……十多年打下的基础全没了,丫头,以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格鲁面露惋惜之情,林小芽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不会打架不会魔法都没关系啦,除非你们还指望我上战场杀敌?死了这条心把,打死我也不杀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多学一个自保的技能不是比什么都不会强吗?难道你要一辈子都受人保护?从没想过要长大独立?丫头,活着还是要有点追求的好。” “苦口婆心的这么看来你有点当老师的样了。”林小芽从地上站起身,拂去身上的草屑,接着说:“好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那么明天开始麻烦格鲁老师督促我学习了。” “打铁趁热,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开什么玩笑,你有没有时间观念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该洗洗睡了。” “呐,你明天不许再赖床了哦,其实我能指导你的时间不多,十天后,我就要运送物资到北境战地去了,所以到时候就没办法教看着你了。” “都打仗了,就不能把心思都放在正事上吗?干嘛还盯着我的功课?” “因为……”格鲁欲言又止,看着林小芽的眼神有一丝怜惜与不舍。 “因为什么?” 格鲁怅然摇头,没再往下说,而是改口道:“很晚了,明天还要早起,回去吧。” 他眼中的不舍可能是因为自己即将奔赴战争前线的原因吧?难道是担心自己回不来了? 战争,就意味着要有人伤亡,伤亡的可能是敌人也可能是自己。但不管是那一边的人,有人死,就会有人家庭破碎,就会有人悲伤哭泣,生离死别所带来的悲恸,可能会伴随某些人的一生。 或许是她自己在过去的一年亲眼目睹了战争洗劫过的人间地狱,了解在动乱中颠沛流离无家可归的流民的苦楚,以及那些失去亲人的孤儿们的无助与惊恐,所以她才会留在那片危险的废墟上,帮助那些需要照顾的难民、残兵以及可怜无辜的孩子们。 尽管讨厌战争,可又不是她轻轻松松的一句“不要打”就能停止的,在这个世界上,说话有多大分量取决于自身有多大能耐。 跟格鲁道别之前,她难得懂事地说道:“格鲁老师,从明天开始我一定认真上课。” 深夜了,隔壁猴子山大王的房间依然没有动静,显然是还没回来,那个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的“养父”,也不知此时是被正经国事缠身,还是缠绵在哪个漂亮女人的温柔乡了,手机的事只好改天再说。 林小芽担心自己睡梦中又不受控制地梦游到隔壁房间,睡前照昨晚那样,把自己的一手两脚绑在床架上,绳子打的还是死结。 这一夜,林小芽手握着胸前的银质项坠安然入睡,睡意朦胧中,仿佛看到了从前在人界的光景—— “咦等一下,这一页先不要翻。”她瞥见帕里斯手中的杂志,有一页对于她来说是极其珍贵的信息,那是某个医院的丰胸广告。 “广告有什么好看的。” 她手指在女模特的图片上戳了戳,“原来还可以这样啊,太好了。” 帕里斯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果然,某人语出惊人,“叔叔,你明天就带我去这家医院好不好?” “没病没痛的去什么医院。” “叔叔不要装糊涂啦,你知道的,明天我就去丰胸。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吧,学校那些尖酸刻薄的家伙老说我的正面和背面一模一样,跟男生的差不多,所以啊,我要改变自己,不求跟广告里的麻豆一样,我的目标是a杯,只要有a杯我就心满意足了。” 帕里斯嘴角抽了抽,斜着眼看着身旁的豆丁道:“你啊,还是省省吧,正事不想,成天琢磨些有的没的。” “叔叔怎么能这么说呢?胸部对女人来说就是正事吧?绝对是!不然,我要怎么跟男生区分开来?” “你现在还小,没必要为这种事操心。” 林小芽不安分的手指在帕里斯栗金色的长发上一圈一圈地绕,本着锲而不舍的精神继续游说说:“不小了,全班的女生身体还没发育的就只剩我了。她们怀疑我肚子里有寄生虫,所以怎么吃也长不大,叔叔,要不咱明天去医院丰胸顺便买点打虫药回来?” “林小芽,求求你饶了我吧……”帕里斯差点没笑岔气,“你只是发育得较晚,与你情况相同的大有人在,你肚子里没虫,这点你大可放心。” “可是……” “不用可是了。与其担心这种荒唐事,不如早点去写作业。别忘了你上星期才夸下海口说月考要全科过的,以你的脑袋,不加倍努力是绝对没戏的。” 林小芽当即一个晴天霹雳,把玩着监护人头发的手僵住了,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 “怎么了?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帕里斯从杂志上抬起头,饶有兴味地注视着某人那张愚蠢的脸。 “月底的考试一般安排在什么时候考啊?” “废话,当然是在月底了,这还用问吗?” “距离月底还有几天?好像剩下不到十天对不对?要考几科来着?”林小芽扳着指头数道:“语文、英语、数学、化学、物理、地理还有什么?化学、生物、地理、政治、历史……怎么这么多?讨厌讨厌讨厌!”十个手指头都不够数,她就快疯掉了。 “小妞,化学和地理你说了两次。”帕里斯在一旁凉凉地提醒,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林小芽置若罔闻,直接圈住监护人的脖子拼命地摇,“叔叔,这次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啊,这是我一生的请求,你代我去考试吧,这个月我还有很多事要忙的,小奇之前那个学校校庆,我答应要友情出演的,时间紧迫,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既然答应下来就要负起责任,你自求多福吧。” “啊?我不要!我不要啊!我不管,叔叔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圈在监护人脖子上的双臂收紧再收紧,此时的撒娇已上升到了撒野的程度,“你既然收养我就要对我负责……所以我的责任就是叔叔的责任。” “你那什么歪理?我对你的责任可没包括代你做功课和考试。你呀,偶尔也该动动脑子吧?小孩子不可以无理取闹。” 这一大一小——一个忙着掰开缠在脖子上的蟒蛇,另一个锲而不舍坚持不懈地重复同一个动作,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帕里斯就快被勒得面色发紫了,林小芽绝对是故意的,这就是她求人的态度与方式。 “帮我嘛帮我嘛!叔叔说过君子要成人之美。”某无赖已化身成八爪鱼,整个身子都扒人背上去了。 “你这坏孩子,瞎掰你倒是很在行。” “你不以身作则怎么能教得好下一代?” “你想我怎么帮?” 帮忙写作业的话还可以,考试应该由本人亲临考场吧?就算心软也无能为力。 哪料这没出息的家伙在没用的地方特别精明,妙计层出不穷,“不如叔叔变成我的样子去几天学校?” “你不要得寸进尺啊,刚才一千字的电影观后感还是我帮你写的,代考的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不早了,我要洗洗睡了。不如你就从今晚开始好好努力吧,熬个十天通宵应该能过的。加油!” 帕里斯担心自己架不住小芽的软磨硬泡,过分宠溺等于害她,明智点还是远离这个麻烦精。 “啊?”林小芽傻眼了,撒娇、撒野都不管用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滚地耍赖?这招在过去是屡试不爽的,可刚才才说自己长大了,再这么做就等于给自己打脸,最终决定暂时保留,到万不得已时再用,“可是,如果不及格的话,班主任说要见家长,而且留级的可能性会很大。” 跟屁虫似的亦步亦趋进了卧室拿完换洗衣物,再跟到浴室的门口。 “没关系,到那时我就顺便去参观参观你们学校好了。” 反差 帕里斯关上门,被隔绝在外的某人鼻子差点撞上了门板。 “你长得那么招摇,到我们学校纯粹是给我添麻烦!叔叔的良心一定是被狗给吃了,没点同情心,没人性!也对,我毕竟不是你亲生的,我的事自然就不上心,怪只怪我爸爸妈妈走得早,留下我这么个累赘,活在这个世上真是对不起,生而为人真是对不起。” 林小芽在门外碎碎念个没完,可帕里斯却没点回应,眼看求助无望,只好悻悻然离开。 几点了? 她看了看时间,将近十点半。 平时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上床了,可现在还有作业没写?升学率高的学校,课业压力都比较大,像她这种底子差,还要靠监护人走后门外加美貌蛊惑才能进的吊车尾,就更不用说了,大多时候“你在床上笑我丑,我在灯下困成狗”就是她这只苦逼学生狗的生活写照。 “呵呵,人生最幸福的时光在哪个阶段呢?” 林小芽不由得开始怀疑人生。 不止是作业,还有明天上午的音乐课,补考吹笛子,她上周连一个音都吹不出来,音乐老师法外开恩多给了她一周的练习时间,如果明天补考再不过,估计结果就会直接写进成绩单了,之前犯了校规班规的时候班主任就威胁说如果不能全科通过,就要她留级。 怎么就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了呢? “啊,明天补考吹笛子,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笛子呢?叔叔我笛子放哪儿了?我记得上次回来放在……哦,抽屉抽屉……啊啊啊啊……做人好累,吹什么狗屁笛子,陶冶什么狗屁情操,谁稀罕艺术气质了,人家又不当艺术家,人家只想一辈子啃老,只想跟着叔叔混吃等死,学校能不能尊重学生的个人理想和追求了?好想回精灵国,那里才是天堂啊,现在才发现自己爱死了魔法理论课……” 林小芽一通翻箱倒柜,忙活了半天终于找到早被遗忘了的长笛。 “你上星期不是已经考过了吗?” 帕里斯回到卧室就见某人在床上盘腿而坐,鼓着腮帮瞪着眼,拼尽了吃奶的劲儿往长笛气孔里吹气,这模样生生糟蹋了那张脸。 “是考了,但没过,老师让我再练一星期。” “这一星期也没见你练呀。” “我不是被其他功课占用了时间嘛。” “亏你还好意思说,你其他功课大多是我帮你完成的吧?” 帕里斯口头上训斥着,不过那孩子吹胡子瞪眼的蠢样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林小芽腮帮都涨红了,不过相较之前多少有了点进步,至少偶尔能蹦出一两个刺耳的音符,饶是如此,林小芽已感觉自己眼冒金星头脑发胀。 帕里斯偷笑着在她一旁躺下,手支在头侧愉悦地欣赏着,坦白讲,这孩子是他这些年来找到的最好的消遣。 如果此时在她面前摆上个竹篓和蛇,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舞蛇人的架势。 只不过勉强发出的“噗噗”或“嗤嗤”的声音硬生生拼凑出的曲子,简直是魔音穿脑,若不是帕里斯一早在室内布行了结界,恐怕整栋楼的住户都会上门投诉。 “叔叔,你买的笛子是坏的吧?吹出来的声音怎么跟别人不一样?” “买的时候不是试过了吗?”帕里斯拿过长笛,试吹了个小曲儿,然后说:“看,没问题吧。” “啊,我知道我知道,”林小芽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叔叔,我们这样就叫做间接接吻。同理,如果我喝你喝过的杯子也是。” 中学里,聚集着的都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这类话题耳濡目染的,久而久之自然就知晓了。 “你啊……”帕里斯哭笑不得,笛子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敲,说:“正经的一样没学会,乱七八糟的倒是知道不少。吹笛子我给你示范一次,看好了,身子坐直,笛子与嘴唇的角度大概呈45度,视线往下15度的样子……” “叔叔,变成我的样子去替我上课被,求求你了……” 又来了! 帕里斯咧嘴一笑,“顺便代替你吃掉小奇带去的好东西?放学后也代替你去约会?” “呃、不……还、还是算了吧,叔叔那么忙,每天都要处理精灵国的国家大事,挺累的,我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叔叔了。不过……”对于自己有可能面临留级的惨淡前景,她多少还是有点担忧的,“万一班主任要找家长谈话的话,叔叔你到时候能不能直接把我们班主任搞定?” “搞定是什么意思?” “叔叔你啊,虽然人长帅,可是到现在都还是单身狗吧?我打听过了,我们班主任前不久跟男朋友分手了,所以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我们这些无辜的学生才会被她逼得这么紧,不如这样,你去把我们班主任追下来,这样以后她对我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 帕里斯顿时气结,“林小芽,为了自己迟到早退和上课吃东西睡觉这种无聊的事,你就这么把叔叔给卖了?” “哎哟,什么卖不卖的,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林小芽瞬间媒婆上身,苦口婆心劝解道:“叔叔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对象了,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都是叔叔你一个人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的,就算你不要老婆也给我找个婶婶来分担一下嘛。” “谁要为这种无聊的理由娶老婆。去去去,写你的作业去,少在这烦我。” 林小芽锲而不舍循循善诱:“你看我,十几岁都已经有男朋友了,叔叔你少说也几百岁了吧?不要老是家里蹲,多出去走走看看,抓住青春的尾巴,好好享受甜美幸福的恋爱滋味儿,顺便把我们班主任招安了,岂不是一箭双雕皆大欢喜?” “你有没有想过,哪天我要是真赢取了王后,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你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时时粘着我了?”林小芽瞬间石化的神态令帕里斯颇为满意,继而挨近了逗趣道:“你现在还想要个婶婶吗?” 坦白说,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当然她打从心里希望对自己百般疼爱的叔叔能够获得幸福,可是想到终有一天自己被挤出帕里斯心中no1的位子还是会感到恐慌,于是这会儿如鲠在喉什么话都说不上了,直接跳下床,躲一边写作业去。 翌晨。 林小芽迷糊中感觉有人在床边唤她,便含混地嘟囔了句“我肚子好痛,叔叔帮我请假”,然后翻了个身打起呼来。 “肚子痛还能睡得这么死,你撒谎也不走点心,快起来,不然我就把你的早餐全拿去喂流浪狗了。” 帕里斯不愧是最了解她的人,知道怎么应付她。 林小芽眼都没来得及睁,便直接滚下了床,跟个醉汉似的跌跌撞撞地出了卧室。她从洗漱到早餐再到冰箱前往书包里整把整把地塞零食,整个过程灵魂仍在酣睡,惺忪的睡眼大而无神,昨晚熬到半夜三更才写完的作业也没记得带,还是爱操心的监护人跟在身后不时叮嘱,才不至于丢三落四。 “叔叔能不能再快一点?校门就要关了。”林小芽坐在副驾驶上倒是来了神,三番两次催促帕里斯加速。 “学校附近怎么快?” “你不知道新来的教导主任有多变态,抓迟到可严了,昨天我翻墙进去就被那老头儿给逮了,罚跑操场十圈,早餐的牛奶全吐出来了。” “怕迟到你就早点起床啊。”堂堂一又高又帅的精灵国国王愣是被逼成一个罗里八嗦的老妈子,帕里斯开始数落起林小芽来,“真是的,昨晚半夜了还不睡,早上叫了五六次都不醒。” “这怪谁?你昨晚要是肯帮我,我也不会到那么晚。” “哎呀?怪我咯?你这小妞,知不知道写作业是学生的本分啊?再说我不也帮你写一一千字的电影观后感了吗?” “所以说,叫你赶快娶了我们班主任嘛。” “又来?应该是你少看点电视吧?” “不要,电视是我唯一获得知识的有趣途径,不看电视,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你这家伙的人生意义只能通过看电视来体现吗?” 真是无语了,每天都重复这种没有意义的争吵,帕里斯也不知自己是麻木了,还是乐此不疲中。 这样平凡而快乐的日子在他们后来疲于奔命的战乱年月中显得特别地珍贵。 “醒醒,喂,快醒醒,我有话问你。” 林小芽睡意朦胧中,感觉有人啪啪直拍她脸颊,热辣的痛感赶走她所有的睡意,睁开眼就见她的监护人叔叔坐在床边,只是没有此前亲密无间的默契感,突然意识到这才是现实中她所认识的那个没节操没底线的猴子山大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坐起身,却忘了自己为了以防梦游,睡前把自己的手脚都绑在了床架上,而且打的还是死结。 林小芽手忙脚乱地解着绳子,心想堵在门后的桌子椅子并没有搬开,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虎皮猫 “你这身性感的斑马纹是怎么来的?跟谁玩了什么奇怪游戏?居然连脸都留下痕迹,整得跟只虎皮猫似的。” 林小芽藉着昏黄的壁灯光线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昨天被血妖树抽打的红痕不但没消去,皮下内出血显现出的紫色淤痕反而变得更加显眼了。 “还不都是你送的什么破玩意儿血妖籽,都不听话。” “那是因为你这个主人太弱,连自己的召唤物都镇不住,所以它就不拿你当回事了。不过看样子似乎只是逗你玩,不然昨天也不会在你危急关头自行长出五月女王来救你。” 一身的淤痕,这哪儿是在逗她玩儿啊?分明是欺负,危急关头之所以出手相助,还不是因为宿主给它提供了栖息之所,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力量变弱了,听说自己去年在邻国战区的时候还是个令人敬仰的神,一定是在过去三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变故,血妖籽才变得这么放肆。 夜风扬起了窗前的轻纱,林小芽瞥见窗外仍是一片漆黑,才知道这猴子山大王此来并非叫她起床。 “你来干嘛?不会只是为了问我身上的花纹吧?” 林小芽一边满头冒汗地忙着解开此前打的死结,一边抽空瞅了坐在床沿的监护人一眼,就他那事不关己的神态怎么看也不想是来表示关切和慰问的,她此时所看到的,就好像隔了一层纱,模糊、疏离而又陌生,感觉跟刚才梦里的相去甚远。 “怎么可能,我来是为了问你现任古特雷斯家主和那个邻国小间谍的去向的。” 果然,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想必是刚回到王都听人汇报了此事,所以过来兴师问罪的。不过看他的神情,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们具体到哪儿我也不清楚,总之把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就好。” “是罗兰自作主张还是你的主意?” “你要干嘛?” 林小芽不由得警惕起来,原想帕里斯如果真要跟肯过不去,也不会等到现在才下手,可偏偏在人走了之后才提起,有点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说呢?” “我说,你看不要乱治罗兰的罪啊,那是我的意思,罗兰只是不得不服从我这个公主的命令而已,你要处罚就处罚我好了。” 帕里斯不以为意地扬起嘴角说:“处罚你?怎么可能,整个精灵国的臣民都知道我有多疼爱你,又怎舍得处罚你?不管是谁的错,所有的责罚都将由罗兰一个人来承担。” “你这昏君讲点道理好吧?”林小芽努力了许久,终于把缚在手腕上的死结咬开了,别过脸随意吐掉嘴里的残渣接着道:“都说他只是奉命行事,根本就无需承担责任,你如果真舍不得责罚我,那就看着我的面子上赦免罗兰吧。” “奉命行事?他继任古特雷斯家主之位时曾立誓效忠于我这个国王,应该奉谁之命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哦,现在改为为你效忠,本王是不是该治他个反叛之罪?” “喂喂,不过是送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回家,你用得着说得这么夸张吗?你这么恣意妄为会失去民心的。如果你真要降罪就降罪于我吧,正好把大家对你护短和偏袒的错误印象纠正了,一石二鸟多好。” “这么在意那小子?你醒来后唯一记得的人也是那家伙,该不会是对那小子芳心暗许了吧?” 呃…… 这猴子山大王还真能扯,虽不知自己在失忆之前跟罗兰的关系怎样,不过至少现在面对那人,并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甚至都没考虑对方的性别。 “好吧,既然如此,你就代替那小子接受处罚好了。” 帕里斯大手一推,将林小芽瘦小的身板摁倒床上,扯过仍旧系在床架上的绳子捆住了她的双手。 “喂,你这是要干嘛?”好不容易才咬开的,现在又给绑上了,而且还是两只手。 “当然是要惩罚你了。你不也乐意替罗兰受罚吗?”帕里斯伏下身作势轻薄,可撩起林小芽满是粉红色小猪印花的睡衣,见到她白皙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淤痕时,先是一怔,旋即没忍住笑了出来,刚才想要恶作剧的心情瞬间消失了。 “越看越像虎皮猫。” “你有没有同情心的?我被打成这样,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毕竟不是亲生的。” 这样的斗嘴在梦境里似乎很稀疏平常,可是放到现实中,似乎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快把绳子解开,少给我摆出一副食物链顶端的样子。” 帕里斯嗤之以鼻,“谁想吃你,正常的男人对你这样的小身板是不会产生兴趣的。” “是是……”林小芽白眼一翻,痞气的腔调拉得很长,“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同吃同睡那么多年。” “你想起来了?” “没,只是刚才做了个梦,梦见过去我们在人界的日子。” “梦吗?难道是带上这东西的关系?” 帕里斯随性地从林小芽领口下拉出那枚银质项坠,可能是因为一马平川,这个动作并没令她感到不好意思。 帕里斯看着那张两人的合照时,表情有些复杂,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照片般,感觉很新奇,同时又觉得早已熟知,意料之中的没有一丝惊讶。 熟悉与陌生共存的矛盾表情。 林小芽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自己也有着同样的感觉,看似熟知,感觉上又像是初次体验,所见的所经历的仿佛都隔着一层纱。 林小芽见帕里斯起身要走,急忙叫住,“等一下,你还没帮我解开绳子呢。” “这样就好。夜还很长,给你解开绳子没准一会儿你又爬上我的床。” “那你好歹给我留一手一脚啊,全绑了我怎么翻身?” “你睡觉向来不老实,这么绑着你才不会摔地上。”帕里斯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折回来帮她解开绳子,“不过你有了代替我的物件,今晚应该不会再梦游了。” “能代替你的物件?是什么?” 林小芽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帕里斯扯了扯她脖子上的栗金色吊绳,才幡然醒悟那是用头发编制而成的东西,上边附着了某人的气息,只要戴上这个,她便能感到安心,所以这挂件自然就成了某人的替代品。 “你给我这个就是为了让我不再粘着你吗?”林小芽得以自由的手揉捏着胸前的吊绳接着问:“因为你打算迎娶王后了?是伊娃女官长吗?” 帕里斯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很有趣,但并不答反问:“为什么是她?” “昨晚你们不是都……”帕里斯和伊娃两人交欢的疯狂画面再次在脑海中浮现,林小芽双颊发烫,没好意思说得那么直白,只好改口道:“你们不是恋人嘛?总有一天会结婚吧?” 而且听说伊娃是八大显族之一的霍森家族的嫡长女,虽然感觉她跟这个女人彼此都不喜欢对方,但帕里斯跟这个女人联姻的话,就能得到更强劲坚实的后盾。 “然后呢?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帕里斯饶有兴趣地打量林小芽的表情,长长的睫毛下,两汪碧蓝的湖水溢满玩味的笑意,“那你要不要做我的往后?” “你不是看不上我吗?” 刚才还说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对她这样的小身板产生兴趣的。 “我不过是随便问问,你当真了小鬼?” 又拿她当白痴戏耍了! 林小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别那么自恋,不是只要是女人就都得喜欢你,再说我喜欢的另有其人,这个你应该知道的。” “没错,那个人叫小奇。只是,你确定自己真的要喜欢那个人?”帕里斯的眼神充满了试探的意味。 “喜欢就喜欢,哪有要不要喜欢的道理?感情又不是由理智来决定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帕里斯顿了一下,接着道:“不急,等你记忆恢复了就明白了。” “神神秘秘的,最讨厌说话只说一半的,吊人胃口,缺德。” “谁叫你脑子坏了。” 这么伤自尊的话,林小芽立时瞪圆了眼,大声辩驳:“失忆并不等于白痴好吗?” 帕里斯没继续跟她斗嘴,而是转回原来的话题上。 “所以说,我随时都可以娶老婆了?不管是女官长还是你们班主任或是其他女人,你都不会难过了?” 林小芽摇头,这事要是在以前她可能会,但是她肯定现在的自己并不会因帕里斯的结婚而感到难过。 “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懂事了?” 可能是自己长大了,变了,但也有可能是帕里斯给她的感觉变了,毕竟眼前的这个人并不像梦中的一样温柔体贴,也许在过去的一年半里两个人都变了。 “我懂事不好吗?这样以后就不会妨碍你跟恋人的交往了,我也很快就能有个婶婶了。” “颇感欣慰。” 帕里斯话虽如此,表情却颇为复杂,可能是一直都依赖自己的女儿某一天突然想要要独立的父亲的心情。 扮天真装可爱 帕里斯解开了林小芽手脚上的绳索,便起身朝门口走去。 “你要走了吗?叔……叔叔。”林小芽跳下床跟了过去,帮忙把睡前挪到门后的桌椅搬开。 “不走难道要我留下来陪你睡觉?刚才是谁说不再依赖我了的?” 帕里斯意味深长地瞥了小芽一眼,这还是她醒来之后第一次叫他“叔叔”,而之前听说是什么“人妖国王”“臭老头”“猴子山大王”之类的,相较之下,这可谓是一大进步。 “诶?我刚才说过这样的话吗?我怎么没印象” “你不是都不介意我跟别的女人结婚了吗?不就是长大了懂事了的意思吗?”帕里斯怀疑的眼神估计是担心她出尔反尔。 “哦,原来你是这么理解我的话啊?不过,意思也差不多啦,我是该学习独立了,虽然以前的理想是赖在叔叔身边啃老的。”说到过去废柴的自己,林小芽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然后僵硬地笑道:“总之,叔叔放心,陪我睡觉这种话以后都不会再说的了。” “那你还有什么事?” 林小芽脑袋一歪,心想罗兰的事是不是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如果现在重提似乎就很难再向他提出别的请求,难得两人现在能这么正常地交谈。寻思一番之后,林小芽决定关于罗兰的处罚暂且不说,还是先查找那几个孩子的下落。 “叔叔,我们近来会去一趟人界吗?” “已经不需要再去那种地方了,而且也没那个空闲时间。” “可是我想买一样东西?” “你想要什么?” “手机。” 只要有了手机,就能联系到帮她保管手机的卡姬雅她们,这是找人最便捷的方式。 “怎么突然想要那种东西?你以前在人界时也没什么朋友,那种东西对你来说形同虚设。” “可是我还是想要。” “不要说任性的话,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能随便离开。” 帕里斯如此干脆果断地回绝,这么下去谈话三两句就会结束,林小芽想到梦里自己对他各种撒娇撒野撒泼,就不知现在祭出这样的把式还能否有效,感觉上现在的监护人比以前疏远生硬,就怕他油盐不进荤素不吃,可瞻前顾后不是她的风格,不管怎样,还是先试了再说。 林小芽上前一步,双手突然握住帕里斯的手臂左右摇晃着说:“手机又不只是用来跟朋友联系的,还能听歌打游戏和拍照录像呢。叔叔,我想要,给我买一个嘛。” 帕里斯看着身高还不到自己胸膛的小不点,默默无语。 林小芽吃力地抬头迎视着对方难以言状的眼神,表情和动作都僵住了。 她矫揉的声音、造作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不但冷到了这位监护人叔叔,连她自己也感到肉麻。两人分开了一年半,而自己又失忆了,关系就不似以前那么亲密,如今已物是人非,再故作这种姿态无异于自取其辱。 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地大眼瞪小眼,窗外夜风一吹,气氛顿时进入了冰河世纪。 “撒娇是你试图控制我的一种手段吧?为了达到目的,你过去一直都这样,不过劝你以后都别再这么做,不管用了。” 帕里斯面无表情地说着不解风情的话,林小芽只得悻悻放开他的手,腆着老脸为自己辩驳。 “虽然就结果而言,就像你说的那么回事,可是初衷却不同。不是为了控制你,而是为了卖萌,就是试图用扮天真装可爱这一套说服你,但最终还要看你愿不愿意为我的可爱买单,决定权在你。” “买可爱呀?你这说法还挺新鲜。”帕里斯显然被勾起了兴趣,双手交叠于胸前靠在门上说道:“见惯了那些为达到目的不惜出卖自己美色的女人,而你这家伙,美色没有,竟然连可爱都拿来卖,小家伙,我是不是不该小看你?” 林小芽嘴一撇,跳做到一旁的储物柜上,满脸不爽地荡着双脚说:“我又不是对谁都卖萌,还不是因为跟你熟。” “你是说换做是别人,就不卖萌了?”帕里斯的视线里似乎有了一丝温度。 “那当然,这种事岂能逢人就做?我也是要脸皮的人。算了,既然连你也不买账,那我以后不再向你撒娇就是了。” “你倒也不必轻言放弃。来,再卖一个试试,说不定这次我心情一好就答应你了呢?” 那明显是作弄人的语气,林小芽才不上他的当。 “不好意思,你不答应我心情就好不起来,所以也没心思装了。” 两人僵持了一阵,最终是帕里斯做出了让步。 “好吧,要讨你开心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不需要去一趟人界,正好我这儿就有一部手机,而且还是你以前用过的那一部。” “我以前的哪一部?” 她的事帕里斯倒是记得很清楚,“你念初三的时候才嚷着要买手机,也没怎么用,所以一直就只有这一部。” 这也意味着是卡姬雅帮她保管的那一部。 “不会这么巧吧?那手机是怎么来的?” “前阵子有人在我们东境安置邻国流民的营地里捡到后的。对了,捡到手机的人恰巧是你幼时的玩伴,他发现东西上附着你的气息,所以就交到我这儿来了。” 林小芽从储物柜上哧溜滑下来,“东境的流民营地在哪里?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 那线索可千万别断了,不然可就难找了。 “你怎么说一出是一出啊?到底想干嘛?不是要手机吗?” “那个迟点再说也行,我想到营地去看看,叔叔带我去好不好?” 林小芽情急之下拽住了帕里斯的衣袖,帕里斯一个“又来”的视线,她急忙缩回了手。 “啊,对不起。” “这两年来,兽人族不断侵扰我们精灵的族地,奥丁的领土和城池被抢去大半,战火向西蔓延,很快就要轮到我们与之正面交锋,兽人族的兵力强盛,我们必须做好长期战争的思想准备,为了避免在自己的领土上开战而直接造成人力和财物上的损失,目前最好的办法是筹出兵力到别人的国土上阻击敌人。” 帕里斯说着,转身开门往外走,林小芽只好紧跟在其后,两人的步子不一样,为了跟上帕里斯的大长腿,林小芽不得不像只短脚柯基一溜小跑。 “可是两族的战争跟带我去一趟东境的营地有什么关系?” “你是猪!所以说我很忙,没空带你四处闲逛。” “叔叔没空的话让别人带我去也行,或者给我一张地图,我自己过去。” “不行。你身份特殊,哪儿都不许去,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王都,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这跟软禁有什么区别?什么狗屁身份那么特殊啊,不就公主嘛,还不是你亲生的,都不如一个平民来的快活自在。叔叔你行行好,废掉我的身份吧,我要自由。” 林小芽亦步亦趋地跟到了隔壁房间,帕里斯刚要关上门,她眼疾手快地将一手一脚伸进去,虽然没被隔绝在外,但脑袋和后背被门给夹了,不禁哎哟一声惨叫,帕里斯这才放她进门。 “你跟进来也没用,说什么我也不同意。” 林小芽一边揉着被门夹了的脑袋,一边没脸没皮地跟着往里走,骨子里泼皮无赖的本质开始暴露无遗。 “叔叔别这么顽固嘛,你这种性格以后会变成古板老头儿的。” 帕里斯到了杯酒到软椅上坐下,某人立马转到他身后,识趣地帮忙按摩肩膀。 “叔叔,这手劲还可以吧?” 帕里斯默默转过脸,注视某人的殷勤的狗脸一言不发。 林小芽腆着老脸生硬地笑了笑。她当然知道气氛的尴尬,暌违一年半,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不是一时半会儿就你那个消除的。 但刚才的举动或许是多年形成的习惯,刚才未经多想自然而然的就这么做了,现在骑虎难下,就算自己面前坐的是一头猪,她也会继续这个臭不要脸的举动讨好对方。 “又在卖萌?” “呃……”林小芽俩爪动着倒是挺娴熟,想来以前没少干,她一边认真地垂着,一边说:“现在应该是在卖乖和卖劳力吧。” “你能卖的还真不少。”帕里斯鼻子哼了声,扭头呷了一口酒,然后说:“右边往下一点,再用点力。” 看来是松动了。 林小芽甜甜地嗯了声,拳头换成了手肘,那架势早已熟能生巧了。 “手机和去东境流民营地,二选一,你选哪个?” 林小芽不暇思索道:“流民营地。” “如果我是你,就选择手机,毕竟里边存放了不少可以唤醒记忆的东西。那几个孤儿就算见到了也不过是你的麻烦。” “哦,原来叔叔什么都知道啦?” “废话,有人拿着你的东西,我能不叫人查个水落石出吗?”帕里斯的态度冷淡,语气却是理所当然地笃定。 “叔叔的话是也没错啦,可是在我看来,有生命的人远比没感情的物件来得重要,即使知道她们是麻烦,只要我力所能及的就不会放着不管。在这一点上,我跟叔叔很像吧?” “怎么可能,我完全不理解你这种毫无意义的善良。” “心口不一,叔叔你不也收养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类嘛?” “你真是善良的小羔羊。” 帕里斯意味不明地扬起嘴角,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比喻不对,比喻不对,应该说是善良的小天使。” 能力测评 帕里斯抿了抿嘴没接茬,林小芽不失时机地讨好道:“那也是叔叔教得好。” 她这话与其说是讨好,不如说是打脸,在帕里斯听来异常刺耳,当即转了话锋道:“流民营地就不用去了,那几个孩子都已经接到王都来了,我让人安排他们寄宿在皇家学园,有老师照顾,你若是想她们,随时可召见。” “真的?没骗人?” 这事她都还没提,帕里斯就已帮她安排妥当,于是之前糟糕的印象瞬间大大改观。 “骗你干嘛,你不信的话也可以自己到学园里找人,只不过你当年行迹恶劣,学园里的师生都不怎么欢迎你,所以还是奉劝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冒然前往。” “呃……” 林小芽最先想到罗兰那被她咬了十多年还疤痕都还没消失的耳朵,还有帕里斯滥用权力帮她树的敌,觉得监护人的话不无道理。 “给,手机还你。”帕里斯说着手掌撑开,一部小巧的粉色手机显现于手掌上,“里边存了许多你这些年拍下的照片,包括去年你救下的那几个孩子,应该对你记忆的恢复有所帮助,自己回去慢慢看吧。” 帕里斯好像突然变了个人,林小芽简直不敢相信,震惊地拿过自己的东西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了,趁天还没亮我要睡会儿,你赶紧走。” “啊?哦,遵命,我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林小芽如梦方醒,兴奋地一跺脚冲帕里斯来了个不太规范的敬礼,扭头跑了,可刚到门边,突然想起什么,便折了回来,冷不防从身后后圈住帕里斯的脖子,在他脸侧亲了一口又匆匆离去。 帕里斯望着那已关上的门,神情有些愣怔,不料他还没回过神,门再度打开。 林小芽探了个脑袋进来问道:“那个……手机没电了,你有没有充电器?不是,在这里要怎么给手机充电?” 因为她发现精灵国的人们照明用的是可发光的晶石、叶片,并不像人类那样使用电能,没有电,手机就无法开机。 “以前教过你怎么将灵力转化成电能的,已经忘了?” 林小芽无辜地点点头。 帕里斯却没什么耐性了,“东西留下,明天再来拿,你,现在给我滚。” 林小芽也知道帕里斯忙活了一天疲累不堪,于是识趣地放下手机,静悄悄地闪人。 翌日清晨,叫醒林小芽的是伊娃女官长。 这女人叫人起床的方式跟帕里斯如出一辙,简单粗暴,小芽每天醒来都觉得双颊热辣辣地痛。 帕里斯也就算了,那好歹是对她有十八年养育之恩的监护人叔叔,挨他几下揍也没啥,可是一个身为伺候她起居的女官也这么做就过分了,即使是贵族的女儿,即使将来可能会成为她的婶婶,那也不能打公主吧? 林小芽本来就有起床气,再加上被人这么一揍,大清早地就一肚子火,捂着自己气鼓鼓的包子脸,愤愤然问道:“伊娃你叫人起床的方式就没有稍微温柔点的吗?这么扇我很痛啊。” “那是因为不管我怎么叫小芽公主就是不醒的缘故,用打耳光的方式叫你起床也是国王陛下的意思,小芽公主若是有什么意见请直接向陛下提。” 林小芽顿时气结,这女官每次都搬出帕里斯来震慑人,还真吃准她不敢追究,抱着小事化了的心态,只能无济于事地嘟囔了句:“这还没结婚呢,就夫妻同心了。” “夫妻同心?”伊娃女官一本正经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讶异,“小芽公主是说我和国王陛下吗?” “难道不是吗?你们是恋人吧?” 林小芽打了个哈欠,抓抓头挠挠肚子,不情不愿地下了床,心想过了一个晚上,手机的电应该充满了,但是隔壁的国王陛下才睡下不久,她怕现在过去可能会挨骂。 算了,先去格鲁老师那报到,昨天才约定好要努力向上发愤图强的。 “小芽公主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了?”林小芽心思一转,就忘了之前说的什么了。 “我跟国王陛下并不是情侣。” “诶?可是……”那天晚上两人儿童不宜的劲爆画面都被她看到了,现在还装什么蒜? 伊娃女官长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解释说:“虽然我也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堂堂正正地待在国王陛下的身边,但是那样的情人,陛下不只有我一个,还有其他很多很多……” 林小芽秀眉倒竖,瞪圆了眼道:“他怎么可以这样?” 这种行径不就一渣男吗?难怪那晚当着情人的面还敢第三个人说什么“要不你也加入如何三个人一起”之类的话,性质恶劣至极,作为男人只能是负分,但作为监护人,帕里斯还是合格的。 “国王陛下一向如此,他身边的情人们也都知道陛下是个怎样的人,可大家还是争抢着想要待在陛下的身边,哪怕仅仅只有一晚的临幸也心甘情愿。” “你们都疯了,这跟围着臭狗屎打转的苍蝇……”林小芽意识到这话会得罪人,才说一半就立马闭嘴了,偷瞄了伊娃女官长那张略带凄楚的脸,弱弱地道了声对不起。 盥洗室里的大镜子上映照出的人真的把林小芽自己给吓了一大跳,脸上和身上被树怪枝条抽打出的红痕都变成了青紫色,看上去既滑稽又诡异,跟虎皮猫还真有几分相似。 依旧是半饱分量的早餐,林小芽草草解决之后便往楼下御花园去了。 远远地见到英姿挺拔地静立于湖边的格鲁,那个即使戴着眼罩也丝毫不影响帅气的男人,貌似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林小芽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虎皮猫的脸上挤出灿烂的笑,撒腿狂奔过去,抹了蜜的嘴甜甜地向对方打招呼。 格鲁第一天的课程的目的只是检查她以前学过的技能是否荒废,针对攻防力度、反应能力及速度以及危机的感知能力做相应的测试。 林小芽在剑术、格斗一类的项目上,评分值令人惨不忍睹了,唯一感到安慰的是以前也是如此,所有她的表现充其量是原地踏步而非退步,毕竟这两项的表现跟体型有很大的关系。 至于剑术就真是生疏了,没个准头不说,所发出的箭矢不射中自己人就不错了。 但她也并非就这么一无是处,由于体型娇小纤细,在速度和动作灵敏的上倒是很给人类长脸,完全不输精灵。此外,在魔法的评测上也有喜人的成绩。虽说她失去了记忆,但是以前学过的语言、文字却都没问题,只需稍微提醒,存在脑海中的魔法咒文便泉涌而出。 林小芽知道的魔法咒文比格鲁想象的还多得多,甚至有一些是以前都不曾传授的高级伤害魔法。 她所修习的魔法技能也出乎意料,除了天生自带的木系和阳系魔法技能,还有幼时习得的水系、土系,在她失踪的一年半时间里,竟然连火系与气系的魔法技能也已修习了,七个系的魔法技能就差阴系技能和精神伤害魔法,其他都已掌握。 本来,按理说像她这样一身的魔法技能再加上满脑子的魔法咒文,是个非常强大的巫师或者术士,可惜体内灵力少得可怜,在无法补充灵力药水的情况下,只够施放一个高级魔法,灵力用完之后,她就跟个普通人类没啥两样了。不过幸运的是,她的魔力值非常高,几乎与她的老师不相上下,要知道,成功施放一道魔法,除了要掌握魔法咒文,还要有足够该魔法生成的灵力,而魔力则是决定魔法的效果与持续时间。 以她目前的魔力,施放出低级魔法的伤害程度甚至比一般人的高级魔法还要大。 经过这一天的评估,格鲁针对小芽的弱项制定了接下来的修习项目,传授灵力增倍技能是修习中的重中之重。 师徒二人傍晚休息的时候帕里斯来了,向格鲁了解小芽的情况。 格鲁在剑术和格斗这两项上,多次提到她体型太过瘦小的问题,神态中就好像见怪责怪她的监护人似的。 帕里斯倒不以为意。 在林小芽看来,或许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孩子长不长个儿营养够不够什么的这位监护人都无所谓。 由于林小芽的天生自带的木系和阳系魔法技能,所以她在疗愈和施放祝福类魔法这一块有着不容小觑的实力,加上她速度惊人擅长逃跑以及有着一击毙命的魔法能力,帕里斯对她做出的总结是辅助型术士。 格鲁认为这个评定还算差强人意,可帕里斯显然不太满意,说辅助型终究不是最强的。 俩长辈谈话间,林小芽正蹲在一边嚼着从林中采摘的水果,面前整齐地摆了一排吃剩的果核,听到帕里斯遗憾的叹息,忍不住吱声了。 “为什么我一定得是最强的呀?叔叔是想要我打仗的时候带头冲锋陷阵?” “你想多了,像你这种只会惹祸的家伙上了战场估计杀的都是自己人,谁敢用你。” 冲击 帕里斯偏过头看了眼嘴巴一直动个不停的小豆丁,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你再这么没个正形,一会儿那几个小鬼来了看你怎么办?” 林小芽抓着树果的手停在嘴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几个小鬼?” “就是从东境流民营地转到王都来的那五个孩子。” “什么?你让她们今天来?”林小芽果然被杀个措手不及。 “不是你急着要见的吗?又是卖萌又是卖蠢的,怎么这会儿不急了?” “哪有卖蠢!” 帕里斯这时候召见卡姬雅几人,绝对是故意的,为的是看她出糗。 “废话,我的脸这样能见人吗?你好歹等我这些淤痕消了再召见啊。” 她现在整个的就一虎皮猫,这要是被那几个孩子看见,以前光辉伟大的女神形象就彻底毁了。 “你的脸就算没这些淤痕也好不到哪去,哦,我听到他们的声音了。” 林小芽循着帕里斯视线的方向望去,六个矮小的身躯与两个带路人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于是手忙脚乱地把面前的果核丢进湖里,俩爪慌慌张张地梳理了下凌乱的头发。 “没事的,你这样很可爱。” 格鲁拍了下她的肩膀安慰道,结果立马招来小芽的怒吼。 “我不要可爱!” 在年龄比自己小的小孩面前装什么可爱?她要扮的是成熟。 随着两边距离的拉近,林小芽渐渐看清了那几个孩子的脸,就在这一刻,那几张熟悉的面孔跟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重叠在一起,记忆回到了当初她独自来到那片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残败村落—— 这里似乎在不久前刚发生一场魔法所致的大灾难,触目所及之处林木被夷平、大地开裂,居民住宅坍塌,到处都是断井残垣,而且还有多处又被大火焚烧的迹象,尽管此时大火已熄灭,但从灰烬中升起的浓烟弥漫着整个村子。 “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林小芽惊愕地前行,所到之处不见一个人影,四周一片死寂,遍地狼藉。 当她来到河边时,发现水里有什么东西顺流而下,定睛一看,看清那是一些被分解成小块的精灵的残肢! 林小芽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她深吸一口气,拍拍心口,鼓起勇气打量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发现那是个雄性精灵,一支弩箭从他的背心穿透心脏。 战争! 这里在不久前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林小芽沿着河水的上游往的村落的方向走去,沿途见到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小小的精灵正面部朝下地趴伏在河边,他的口鼻已没入水里,身体一动不动。 林小芽朝小精灵跑去,将那具小小的身躯从水中抱起来,当她将那孩子翻转过来时,胸口顿时如巨石压下一般,喉头哽咽,视线模糊,怀中的孩子早已气绝身亡。 这小精灵约莫三四岁的模样,脸部皮肤已被河水泡得发涨,头骨和脸骨凹陷,耳朵外边还残留着两道已经凝固的血迹,由此推断,这孩子是被人头脸朝下重摔得七窍流血而死的。 是谁这么残忍,居然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林小芽刚才初见尸体时还感到恐惧,但是随着一步步走近村子,心情渐渐地转换成对这片人间地狱的哀痛以及对入侵者的愤怒与憎恨。 那些倒在血泊中的早已僵硬的精灵尸体姿态各异,有的已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那些坍塌的房舍以及那些仍在冒着浓烟的焦土,无不在对那些凶残的入侵者做着无声地控诉。 林小芽默默地抹着眼泪,心知这个世界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也不管是人类还是异族,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和平。 贪婪霸道的强者总是肆意地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人身上,不惜动用一切手段恐吓、讹诈、掠夺、蹂躏和摧残。 将到手土地、财物、资源壮实自己,然后继续寻找下一个弱小的目标。 欲壑难填,弱肉强食的铁则没有尽头,战争也永无止境。 人们向往的、渴求的和平似乎只存在于乌托邦。 就如叔叔所说,和平需要战争和血来换取,可是在达到那个境界之前,还会有无数的人前赴后继地流血、牺牲。 林小芽心情沉重,双手紧握着胸前的银质吊坠,划过眼泪的双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在某处塌陷的房舍旁边,她听见有小奶猫似的的微弱叫声从里边传来。 本以为是错觉,侧耳倾听才惊觉声音的真实,那是小孩子的哭声,声音非常虚弱,也不知孩子在下面埋了多久,此时恐怕生命垂危。 林小芽急忙跑了过去,双手刨开碎石和瓦砾,最终发现被掩盖在下面的一位母亲的背。这位母亲弓着背,四肢撑在孩子身侧,替孩子挡住了所有的砖瓦房梁,即使到了生命的尽头,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已经没事了,你就放心地把孩子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他。” 林小芽哽咽地劝慰那位母亲,仿佛听到了这番话,僵硬的身体慢慢瘫软到一边,把身下的小男孩儿让了出来。 小男孩儿头上脸上落满了厚厚的尘土,看上去跟刚才河岸上的那具幼小尸体年龄相当。 林小芽抱着小男孩儿,一边帮他清理身上的土灰,一边沙哑地哄着:“哦哦乖,宝宝不哭~” 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再度哗哗直流。 小男孩儿的气息很微弱,却对着自己已故的母亲伸出了手。 林小芽明白他的意思——我要妈妈。 她笨拙地拍着这小孩童的后背,在找到食物之前,现在当务之急是提振孩子的精神,而且在别处的废墟下,一定还有一些等待施救的村民。 林小芽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以意念引导着自己的灵力附着在声音里,用古老的语言对这片千疮百孔的土地吟唱出祈祷的魔咒。 曾经有人说过,她的歌声宛如,而且还附着了生命的能量,听她唱歌身和心便能渐渐暖和起来,也有人说,她的歌声里有一种治愈的力量,能让人忘记痛苦和悲伤,重获勇气;还有人说,她的歌声能让人从绝望中恢复意志,在罪恶中得到救赎。 其实那只是她天生的木系和阳系魔法技能并用时所附带的特殊力量,生命的源泉会通过祝福魔法传送出来。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歌声是否真如大家所说的那样神奇,但是在她开口之后,小男孩儿停止了哭泣,张着小嘴,琥珀色的眼瞳好奇地注视着她,静静地聆听着。 林小芽一边唱着歌,一边用血妖籽催生出一颗苹果树,并摘下一个刚结出来的红苹果递到孩子的怀中。 林小芽抱着小男孩儿继续在村落里寻找幸存者,而小男孩儿双手捧着苹果,越过林小芽的肩,回望母亲沉睡的方向,默默地,默默地…… 她的歌声在沉寂的断井残垣中回荡,渐渐地她察觉到一些回应,或许是她的歌声让昏迷过去的精灵苏醒过来。 从某处坍塌了的房屋后面,有个小女孩呜咽着爬了出来。 那是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女孩子,头发上、脸上和身上全是灰,头部受了很严重的伤,流过许多血,血液在她凌乱的头发上凝结成暗黑色硬块,她的一边肩膀和胳膊也被血和尘土染了色黑褐色,看着触目惊心,又令人心疼。在她的身边平躺着两个浑身血迹斑斑的精灵,那是她的父母,此时都已气绝身亡。 女孩儿向林小牙伸出手,却已没力气求救,无声的嘴一张一合的,她的眼泪早已流干,静默的神情揪紧了林小芽的心,于是发了疯似的朝那女孩儿奔去。 “没事了没事了,你很坚强,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林小芽跪在小女孩的身旁,放下怀中的孩子,微笑地宽慰着,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将灵力汇聚于指尖,化成锋利的光刀割去女孩儿伤口上的头发,然后伏下身去轻轻地舔舐着那孩子的伤口。 舔着舔着,林小芽自己忍不住呜呜地哭出声来。 这样的人间地狱她以前从未经历过,可从刚才见到的河水中顺流而下的碎尸、河滩上半个身体趴伏在水中的小小的身躯、将孩子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所有伤害的母亲,还有浑身血迹斑斑却坚强地爬出来伸手向人求救女孩儿,这一幕幕无不给林小芽的心灵带来莫大的冲击,这样的画面相信不管经过多少年,仍会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而那一刻冲击在心房的沉痛将是永世难忘的。 小女孩的伤口在林小芽的舔舐下逐渐愈合,林小芽喂她喝下了点果汁以后,小女孩儿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检视过她身旁的两个大人都已没了气息,身体僵硬冰冷,显然已是回天无力。 “他们是谁?” 女孩儿不哭也不闹,看着地上的双亲轻轻的说道:“是爸爸和妈妈。” 林小芽鼻子发酸,视线再度变得模糊。她掩住嘴,告诫自己不可以再哭了,作为这些孩子的支柱一定要足够坚强。 年轻的外公 林小芽尝试着将自己的灵力向整个村子扩散,藉此感应幸存者的气息。 后来找到的幸存者也都是孩子,六人当中,年龄最大的一个是个十二岁的精灵小少年,名叫肯,其次是九岁的女孩儿卡姬娅、八岁的女孩儿丽莎、七岁的小女孩儿米露、七岁的男孩子丹,还有林小芽最先遇到的三岁的小男童,叫艾达。 这些孩子除了最大和最小的两个男孩儿,其他的身上都带有伤,最让人心疼的是丹,左眼和面颊被额角流下的血染红了一大片,左眼眼皮红肿得已经无法睁开,只能睁着清澈的右眼,安静地看着大家,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不哭不闹,懂事地等待着小芽处理伤口。 他伤口上的血液并未凝结,血液留下来时,不时抬用手揉了揉被浸染的眼睛,而后不经意地摸了摸额头,当他把占满了血污的左手拿下来的时候,有点不知所措地盯着左手看,似乎现在从发现自己受伤了,于是把手伸到自己坐着的石块上偷偷擦了擦。 当天一行人并没有在村子的废墟过夜,因为那是一个黑暗、凌乱、颓败、不堪入目的伤心之地,失去亲人的悲恸以及随处可见的族人的尸体,都令大家黯然神伤。 现在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而且一个个既虚弱又疲惫,面容憔悴不堪,林小芽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们需要食物,还有一个安全的可以好好睡上一觉的地方。于是林小芽决定趁天黑之前先避开这里,到树林中寻找安全的栖身之地,至于安葬族人的工作则是接下来几天要做的事。 林小芽取出血妖籽,用灵力催长出一间巨大的树,树枝相互缠绕,最终结成一件足够七个孩子安身的屋子,众人一齐收集来干枯的树叶和树枝,铺成一个简易的大地铺。 当天的晚餐没时间准备,几人只能勉强以血妖籽结出的生冷瓜果充饥。 深夜的树林中气温偏低,而此前找来的树脂只够照明,不够取暖,几个孩子都冷得难以入睡,年龄最小的艾达开始哭泣地叫唤妈妈,其余的孩子也跟着暗自伤神偷偷抹泪。 整个屋子里笼罩着一层凄云惨雾。 “哦哦乖,哦哦乖,不哭不哭,乖,乖,不哭了……”林小芽将艾达抱在怀中,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温柔地哄着,然后对着其余几个孩子说道:“不要难过,大家的爸爸妈妈还有村里的族人不是就这么离开我们了,他们只是到了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在天国。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陪伴在大家的身边,但是相信我,在天国的亲人们每天一定会看着地上的我们,因为你们都是被爸爸妈妈深爱着的孩子。” 这番话哄哄大孩子们或许还管用,但是艾达只有三岁,他不会跟着大孩子一起假想些什么来做精神安慰,就然滴着眼泪唤妈妈。 林小芽无奈之下只好哄着艾达说:“妈妈在这里,艾达乖,宝宝乖,妈妈在这里……” 后来,她轻轻哼唱起幼时监护人叔叔给她唱过的摇篮曲,艾达安静下来,开始有了睡意。 林小芽放下艾达,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下,轻轻说道:“乖宝宝,晚安。” 米露见状爬到林小芽身边,近乎乞求地说道:“可不可以也亲亲我?” “嗯,当然可以。” 林小芽笑着搂住米露,在她脸上亲了亲,说:“我呀,从小也没有爸爸妈妈,是叔叔收留了我,在我们分开之前,每天晚上叔叔都会给我讲睡前故事,也像这样亲我的脸跟我说晚安。” 听她这么说,其他的孩子也都围了过来。于是林小芽挨个送上晚安吻,就连腼腆地待在边上的肯,她也主动爬了过去,在他脸颊上mua了一口,笑眯眯地道声“晚安。” 这个习惯从那时起,就一直延续下去。 虽然小芽未满十八岁,长年营养不良,身形瘦小,看上去个头儿跟十二岁的肯差不多,但是即便如此,大家在多日的相处中,开始对她产生了信赖,愿意把她当成自己的精神支柱,后来甚至还管她叫妈妈。 林小芽远远地见到那几个曾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小小身影,一瞬间便想起了沉痛的过去,眼眶一红,哽咽地唤了声“孩子们”便不顾一切地跑过了去。 五个孩子这时也看清了前方的人,一个个激动地喊着“妈妈”,并张开双臂朝林小芽飞奔过来。 六个瘦小的孩子拥成一团,又亲又抱,泣不成声。 “妈妈,为什么丢下我们?” “他们都说妈妈不要我们了,所以自己悄悄离开,是不是真的?” “不是这样的,你们都是好孩子,妈妈怎么肯能舍得丢下你们不管。因为发生了一些意外,对不起,让你们受苦了,是妈妈不好。” 重逢的场面是挺感人,但是几人的苦相难看,不论是小的还是大的,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得旁观者直皱眉。 “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跟她们站在一起也不见得大了多少,怎么好意思以她们的母亲自居?”格鲁不可思议地问道,跟帕里斯一道走了过来。 林小芽抬手抹掉眼泪,吸了吸鼻子,望着自己的老师沙哑地说道:“因为我想做她们的妈妈。” 帕里斯显然不喜欢小孩,一脸生人勿进鬼畜退散的表情,远远地丢了块手帕给林小芽,嫌弃地叫她赶紧擦干净。 几个孩子的视线都被闪耀着金光的帕里斯吸引住了,看得有点呆,丽莎突然指着他的脸说:“哇,那个人真好看……他就是妈妈说过的叔叔,就是那个抚养妈妈长大的叔叔,对不对?” “啊,对对,就是这位叔叔。”林小芽一边帮孩子们擦眼泪一边回答,突然顿了一下,觉得有什么不对,扭头凝望了帕里斯,迟疑了好一会儿道:“不,不是的。” 帕里斯神色一凛,寒着脸注视林小芽,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惊天秘密,却不料她外了脑袋想了想之后,跟孩子们说:“这个人是妈妈的叔叔,是养育妈妈长大的人,所以你们应该叫他外公。” 帕里斯震惊了,勃然大怒道:“什么外公?谁说我是你父亲了?” “叔叔,虽然名义上没说是,可是实际上我们不就是这种关系吗?”林小芽还一脸无辜,也不知是装的还是故意的。 “少来,我们是什么关系都不会是父女关系。” 格鲁在一旁捧腹大笑,眼角都飚出了泪花,拍着帕里斯的肩膀说:“这不是很好嘛?什么都不用做就当外公了,简直赚大了,你就偷笑吧。” 帕里斯却笑不出来,被叫外公,感觉自己被叫老了,他至今是个尚未纳王妃的钻石王老五啊,当什么外公。 格鲁幸灾乐祸地补刀道:“对了,陛下哪天得空,要不要到我父亲的老人会看看?” 帕里斯臭着一张脸暗气暗憋,突然听到林小芽让五个孩子喊格鲁为“师公”,旋即轮到他开怀大笑,总算心理平衡了。 这几个孩子难得见面,格鲁特许林小芽今天早点下课,好让她们多玩会儿。林小芽见令孩子们过来的辅导老师和女官长还在一旁等候着,知道这卡姬雅她们当天就得回学园去,觉得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了,于是恳请帕里斯给孩子请两天假,并让她在王宫里招待这群孩子。 帕里斯一开始还不同意,但看着这七个小鬼一个个都抬着头,企盼地盯着他看,如同巢中的待哺的雏鸟般,最终还是答应了。 林小芽喜出望外,笑嘻嘻地跑到帕里斯跟前,招手示意他弯下腰来。 帕里斯一脸狐疑,但还是照做了,不料林小芽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说了句“谢谢叔叔”便带着孩子跑了。 格鲁望着那群孩子的背影道:“越来越有模有样了嘛,刚才我还以为那丫头已经发现现在的你跟之前那个是不同的呢,虚惊一场。” “迟早会知道的,那家伙带上那枚挂件以后,记忆似乎恢复得很快。” “不过,就算不是同一个,只要她对你的依赖跟之前那个是一样,就还是我们手中的一张王牌。” “就算发现了也没事,大不了计划提前,等罗兰一回来就马上定他的罪,关押一阵就当作斗奴发配到卡多幻域去。” “那么雇佣士兵的钱就得尽快到位了,否则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不利。” “没错。所以我要去人界一趟,最快也要三天,把在向氏的部分股权转让出去,换些金条回来。” “那丫头要是知道你去人界,一定也会闹着跟去的吧?” “昨天就闹了。” 格鲁苦笑着摇头,“不会吧?神族的人还在找她,现在可不能让她出了王都的结界。” “所以我去人界的事不能让她知道。” “你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才特地把那些孩子召到王宫来?陛下那么讨厌小孩,也真是难为你了。” 林小芽在温饱和生命都得不到保障的环境下,是那群孩子可靠的领头羊,但是换成自己熟悉的王都,就变了个样,成了孩子们的猴子山大王,领着她们掏鸟窝导地洞,到处找吃的,义无反顾地将孩子们往吃货的路上带。 吃货 待林小芽想起手机的事才听说国王陛下已经外出了,快也要三天才能回来。她倒也不急着用电话,而且格鲁这些天如同高三备考似的给她狂补功课,主要是各个体能项目和灵力修为的强化训练,特别是卡姬雅她们回学园以后,更是被当成牲口般操练,每天都累成狗似的,回去以后倒头就睡,也没空想别的了。 不过相对地,夜晚的梦境倒是轻松愉快,而且梦见的还是跟男神约会的情景,有时听着格鲁授课,脑子里却在开小差,每次想到小奇时都忍不住偷笑,为此她没少挨格鲁的训。 可即使挨再多的训,大脑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开小差,每次一想到那个英气逼人的少年,心里就好像有一股暖流如涟漪般扩散开。 尽管知道现在的梦大多是自己的大脑意识层对往事的一个映照,但一想到那样的少年是自己的男朋友,感觉还是非常的梦幻。 林小芽初见向奇时,他正跟几个要好的朋友玩滑板,从阶梯的扶手上滑下时正巧赶上她追着同学从那儿经过,向奇为了避免伤人,中途猛然煞住动作,结果身体失衡摔下了阶梯,肩背和手臂都蹭掉了一大块皮,血染红了他的白色t恤。 后来林小芽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用自己的秘密绝技帮他处理伤口时,还把对方给吓了一跳。 向奇没想到她所说绝技只是简单地舔舐伤口。当背后传来轻柔麻痒的触感时,他浑身僵硬得几乎石化了。 “你在做什么?” 向奇刚要站起身,双肩马上被按住。 林小芽伸手在他后脑上轻拍道:“乖乖,不要动,很快就没事的,听话。” “拜托你个小学生不要学大人说话好吗?” “谁小学生了?难道你看不出我这身校服是全市升学率最高的牛掰中学的吗?” “你是想说自己聪明吗?” 向奇的语气明显表示。坦白讲,她的这身校服确实给她长了不少脸,但没几个人知道她不是凭自己实力考进去的,而是她的监护人叔叔托关系给塞进去的。 “你能不能放松点?真是的,这么僵,难道害怕被女人碰到?” “哈,”向奇故作镇定地干笑一声,“你这也能叫女人?” 一副小学生的身材,矮小瘦,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女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个人。 不过某人倒是有自知之明。 “好吧,我只是人。” 向奇亲眼目睹林小芽舌头过处,伤口便瞬间愈合了,连疤痕也消失无踪,不由得震惊地问:“你是什么人?” 这哪里是疗伤,应该是什么魔法吧?普通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反正不是女人。”林小芽自暴自弃地翻白眼。 “不,我是问你怎么做到的?这是什么巫术吧?连伤痕都不见了,太神奇了!” “神吧?奇吧?我厉害吧?” 平时监护人看得紧,她也没机会在外人面前显摆,第一次见到这么崇拜的眼神,她不免洋洋得意起来,“我是不是你见过的最特别的人啊?” 虽然这话说得有点不要脸,但向奇还是禁不住点头。 林小芽双手叉腰,岔开两只鹤脚站,开始更不要脸地吹牛:“偷偷告诉你吧,其实我是神。是上天派我来拯救你的,不要告诉别人哈。哦,对了,既然你说我不是女人,那以后就叫我女神吧。” 向奇无语,这个智商绝对有问题。 这番话连他都觉得不要意思,撩起眼皮看着某人自我陶醉,因她当时仰着头,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她自傲的鼻孔。 “这是哪门子的神?又是哪门子的女神?瘦的跟什么似的!” “人类,颤抖吧。快跪下,拜我,人类不是都喜欢拜神的吗?” “行了,适可而止吧,女神经病。”向奇捞起地上的体恤,一边穿上一边说:“有点饿,要不要去吃点什么?” “谁付钱?刚才听说你好像是那个了不起的向氏集团的小孩,应该很有钱对吧?你买单?” “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我买单没问题。” “吃啥点啥?” “嗯。” “吃多少来多少?” “好。” “太好了!”林小芽两眼大放异彩,“认识你们这些有钱朋友真是太高兴了。” “你也是学生吧?今天没课吗?” “有啊,不过我们学校相对比较自由。因为学生会关于这次校庆活动的提案定不下来,所以决定用滑板pk,谁赢用谁的。” “原来学生会有逃课的特权啊,我要不要也申请加入个学生会呢?” 她向来就不是安分老实地干坐在教室的料,如果有了学生会的身份,以后干啥可能都方便很多。 “加入学生会的人,至少头脑要好吧?” “什么话!你看我头脑不好吗?” “我猜错了?抱歉。” 其实也没猜错,只是她没好意思承认,摆手装大方说:“算了。用过灵力以后,肚子饿得特别快,而且刚才追了王潇一路,早就前胸贴后背了,走吧,去吃甜品。” “你追他做什么?” 应该不是男女朋友,不然刚才那小子就不会让自己的女友跟别的男生走了。 “那小子前天在地铁里耍流氓摸了我的胸,所以我希望他赔礼道歉。” 这话别的女生说了还有点可信度,可是从她嘴里说出,向奇总觉得更像是借机生事。 地铁那么拥挤,不小心碰到也是常有的事吧?再说王潇怎么那么没眼力见,摸谁不好偏摸她? “所以你追了他三天?” “是啊。那个人超小气的,说什么他是中产阶级家的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所以零花钱不够用。哼,以为腿长跑得快我拿他没办法!今天要不是他引我过来,我也不会让你受伤,越想越来气,不行,下次逮到他,要连你的份一起吃回来!” “算了吧,我受伤不关他的事,就别滥杀无辜。” “不都说为富不仁吗?你这叫伪善懂不?” “三天都没吃上,劝你还是死心吧。”再说有谁被扣上流氓的帽子还乐意掏钱赔罪的?那简直是犯贱。 “不,其实昨天和前天吃了,今天的还没,要不是因为你,我再跑快一点应该就能吃上了。” 这是要赔几次礼? 向奇愕然瞪着对方,“你……该不会是故意让他碰的吧?” 碰瓷?还甩不掉了。 “你这么说太伤人了!什么叫我故意让他碰,我是女孩子啊,也是要脸皮的。” “他都连续赔了两天,你还揪着不放?难道是看上人家了吧?” 仔细想想刚才那小子长得也不赖。 “才不是!”见向奇一脸我不信的表情,林小芽低下头,语气中有点寂寞,“班上的女生都不跟我玩,男生刚开始还好,可是后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就不搭理我了……反正来到这里这么久了,到现在还是一个朋友都没有……逛游乐园、看电影、上街买东西都只能跟叔叔一起去……” 所以就找这种借口赖上人家?这只会把人吓得更远。 “交朋友不是像你这样的,得用心。” “用心?怎样用心?” “就是要给予信任、尊重、欣赏,在对方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永远站在同一边支持对方。”瞥了眼一旁如同鸭子听雷的表情,放弃道:“算了,先去吃东西吧。” “真的我吃啥你都买?吃多少你都没意见?” “刚才就说好了,不是吗?” “那我不吃甜点了。” “改什么?” “我们学校门前的超市,整个货架!” “唉,也就这点出息……” 林小芽躺床上呵呵呵一个劲地傻笑,在她一旁的帕里斯好奇地打量着,“喂,什么整个货架?又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你都十八岁了,睡觉还流口水,丢不丢人?” 林小芽砸吧嘴,翻了个身,一脑袋往帕里斯怀里钻。 “口水,不要蹭过来!” 帕里斯一脚把人蹬开,不料一不小心力稍微大了,眼看着林小芽从床沿掉了下去,帕里斯一劈手,揪住那家伙的领口,把人又给拽了上来,饶是如此,那人竟还打起了呼来。 帕里斯不禁乐了,支起半身研究起眼前的怪胎,自言自语道:“没点警觉性,这么放出去该不会死得很快吧?那十几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说着,忍不住捏住林小芽的鼻子,然后就见她把嘴张开,接着帕里斯又把她的嘴阖上,林小芽这才不耐烦地“嗯”了声,拍掉鼻子上的手继续睡。 帕里斯左右看了看,视线落在桌子上刚才人界带回来的一大袋零食,再低头看看旁边的这张蠢脸,便立马下了床。 撕开一带鱿鱼干,将袋口送到林小芽的鼻子前,01秒,那家伙开眼了! 帕里斯差点没笑抽,感觉自己跟养了条宠物狗似的。 “我这是在做梦吗?刚才小奇给我买了一整个货架的零食,我们正准备吃的就是这个。”林小芽一骨碌爬起身,整袋夺过,两指捏起一撮直接往嘴里送,边嚼边乐呵:“这个梦好像很真实。” 我是怪人 帕里斯拧起小芽的耳朵问:“是梦吗?没感觉吗?” “痛痛痛痛痛……住手,耳朵要掉了。”林小芽捂着痛感神经蹦蹦直跳的耳朵,这才反应过来,“叔叔你回来了?”看了眼手中的零食又道:“从人界回来了?” 不是说近来都没空到人界去吗?而且这话还是在走之前的前一天说的,就那么怕被她缠着一起去? 林小芽的大眼睛在生气时所迸射出的凶光还是很有杀伤力的,不过帕里斯似乎很懂得怎么对付她,转身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冰淇淋递了过去。 “给,马肉味的,你的最爱。趁融化前赶紧吃掉吧。” “马肉味的冰淇淋?听起来怎么这么怪?” “你不就喜欢奇怪的东西吗?” 真的是我的最爱?林小芽迟疑地接过,撕开包装小试一勺,结果味觉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口味超赞,这位监护人果然很了解她,事实证明,自己真的是个喜欢奇怪东西的怪人。 这盒在深夜里送来的马肉味冰淇淋似乎成了一个拉近两人距离的契机,此前帕里斯给人的违和感和疏离感正从她心里逐渐淡化。 林小芽一勺冰淇淋就一口鱿鱼丝吃得挺欢,只是被对面的监护人盯着有些不自在,那眼神就好像她是他新领回来的一条狗,于是咬着勺子抬疑惑地看向对面,动作有些迟疑。 “看我干嘛?尽管吃,不用客气。” “叔叔……我可不可以分一些跟卡姬雅她们?虽然是人类的食物,不过我想她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帕里斯闻言一怔,随即问道:“你真把自己当妈妈了?” 林小芽嘿嘿贼笑,打趣着监护人道:“你好像不太喜欢做人外公。” “废话,谁愿意被叫老?” “那让她们叫你哥哥怎样?”林小芽低头忙着舔杯底,在这位监护人面前,完全不顾忌所谓的女孩子形象,末了还加一句:“我倒是不介意你叫我妈妈。” “要叫也是叫爸爸吧?”帕里斯轻蔑地瞄着林小芽前面的一马平川,林小芽的脸瞬间就绿了。 “你该回自己的房间了。” 帕里斯手托着下巴,慵懒地说道:“不急,我得盯着你去刷牙,省的以后牙疼了又对着我哼哼。” “你当我几岁?放心啦,我会自觉刷牙的,你快走。” 林小芽是把帕里斯这尊大神连推带搡地请了出去,可第二天被床头柜上的手机闹钟惊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八爪鱼般趴着某人,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又梦游到隔壁去了,看清眼前犹如春田花花幼儿园的室内装饰风格,立马顿悟这里是她自己的房间。 “叔叔昨晚不是出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过来还手机,就顺便睡这儿了。”帕里斯波澜不惊地说着,起身下床,随意拨了拨头发就开门出去了。 “什么?哪来的顺便?” 林小芽看着晨光中那耀眼的金发,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对方那话就像是送东西过来,就顺便坐坐,可顺便坐跟顺便睡是不一样的吧?这种事怎可如此随便? 再说了,是谁说她已经十八岁了的? 然而,这种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时有发生,只要帕里斯没带女人回来,必定会到小芽这边蹭睡。 由于林小芽白日里跟着格鲁进行各项高强度训练,累成狗的她每天夜里都睡得特别沉,所以即使帕里斯来到她的房间,就算是直接踹她下床,她也可能浑然不知,一觉睡到大天亮。 或许这位监护人叔叔只是想重新体验两人以前的那种亲密日子,反正也没对她做什么奇怪的事,林小芽也就懒得废话,更何况有人睡在旁边,自己半夜滚下床的状况就再没发生,所以随他去吧。 她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也不知帕里斯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将电量充满了。屏幕解锁以后,就见手机桌面是自己跟监护人叔叔的合照,跟银质项坠里存放的是同一张,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叔叔对她没有底线的宠溺,由这样的人养育长大,林小芽觉得即便没有父母也不觉得遗憾。 但是不知为何,照片里的跟身边真实的似乎存在着一段距离,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她把这个疑虑归结于自己的失忆,然后刻意去无视它。 手机相册来存放了许多人的照片,日期最近的也是一年前在奥丁族地里遇到的那些流民,那十个月所发生的一切,经过肯和卡姬雅等人的描述以及照片的提示,在她脑中已形成了比较完整的印象,即使在以后的日子里遇上在那个时段曾经相处过的人,她也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然而再往之前的时间回溯,诸如在月夜中阴森诡异的城堡、某处地下室里的棺材以及一个没能拍到正脸的高大男人的身影这一类光线昏黑的照片,记忆就陷入了黑暗混沌的区域,茫然的始终茫然,遗忘了的终究没能记起。 而相处的日期越是往前,留下的越是各种欢快的情景,跟着不同的人到处吃喝玩乐,留下了不同的美食、美景还有没人的照片,帕里斯无疑是相册里最养眼的一个,但另一个几乎可与他分庭抗礼的是一个叫向奇的少年,他的照片几乎占据了电子相册的一大半,还特别整理到几个收藏夹里,分类的文件夹多不胜数,什么开心的、生气的、沉思的、运动的、乐器演奏的、还有盛典之类的,连照片都这么心去整理,想必向奇本人更是令她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境地。 林小芽重新躺下,美滋滋地翻看起照片里向奇的各种表情,就在这时,伊娃女官长来叫她起床了。 不得已只好放下手机起床洗漱,记忆可以慢慢找,功课却不能落下,尤其是精灵族与兽人族很快就要开战,她若是不尽快提升体内的灵力,血妖籽就无法正常发挥效能,那么珍贵的礼物,若是不能让它在战时发挥作用,而是静静地沉睡在手心着实是暴殄天物。 自从看了那些照片,林小芽几乎每天夜里都会做梦,她的记忆似乎无法由意识主动去搜寻,而是被动地通过梦境显现。 几乎所有的梦里都有向奇,两人约会的情形,甚至还有穿着婚纱对着彼此宣读结婚誓言,每每傻笑出声,便会被睡在一旁的人扇醒过来。 然而,梦也不是一直都美好,既然是过去生活的真实映照,当然就会有伤心哭泣的时候,而那个时候也正好应验了一句歌词—— xx总是在雨天。 两人相对无言,向奇哀伤的眼神在他说话前就已透出了她最害怕听到的言语,可是该来的终归会来。 “小芽,我们分手吧。” “我不同意。”比起问原因,她更在意的是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愿,不按套路出牌的反应让向奇不知该如何继续早已准备好的借口。 “打死也不分手!不论如何,我一定要嫁给你。我们说好的,等我长大以后,我们就结婚,然后住在与世隔绝的小岛上,每天吃你打捞回来的海鲜和我种出来的瓜果蔬菜,我们一起生儿育女,然后带着孩子到沙滩上晒太阳,建城堡,孩子要是不听话,我们就开启男女双打模式……” 说着说着,她感觉冲刷在脸上的雨水变得暖暖的,自己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奇怪,仿佛有什么如鲠在喉,使得后面的话再难说出口。 “小芽,我们不能结婚,因为我们……”向奇的话刚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他似乎在极力隐瞒某个事实,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扯出最为烂俗的谎言,“我喜欢上别的女生了……” “骗人!” “真的,那个女生叫御菲菲,是御氏集团的千金小姐,长得很漂亮,身材也好,而且……” “骗人!” “虽然她有时玩笑开得很过火,不过跟她在一起我很开心……如果不出意外,她会成为我的未婚妻……” “骗人……” 说得有板有眼的,林小芽不由得动摇了。 “我不擅长处理三角关系,所以、分手吧……” “不要!” “我缺课的那星期,跟她一起去趟北欧,我们在北欧的看极光下把酒言欢,相拥而眠。” 苍白无力的“骗人”二字再也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向奇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跟她分手。 雨势渐渐变大,两人被雨水冲刷的面容都显得特别苍白、脆弱。 “我不想让她难过……所以只好选择跟你分手……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向奇似乎不愿多看她一眼,猛然转身,逃也似的跑开了。 “小奇……我不要分手……”林小芽哭着追赶上去,近乎哀求道:“不要丢下我……不要离开我,小奇……” 大雨滂沱,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从领口灌进衣服里,冰冷几乎连心脏都要停止了跳动。 她独自在雨中哭着、跑着,笨拙地踩到已松开的鞋带,整个人便栽倒在地,手肘和膝盖在粗糙的地面蹭破了皮,她顾不上疼痛,爬起来继续追着,可茫茫的大雨里,哪里还有向奇的身影? 于是哇的一声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有家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林小芽累了,便止了哭,一个人愣愣在坐在雨水中发呆,感觉到头顶上方有人为她撑起的伞,但她知道来人不是小奇,便仍旧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 “起来,你这样会生病的。” 她的监护人在她的身侧蹲下,见她不动,便伸手去拽她纤细的胳膊,林小芽这才有了点反应,无力地说:“他不要我了,他说他喜欢别的女生,他说他不能跟我结婚,他要跟别人结婚……” “既然不喜欢了就放手吧。” “我不要放手!我喜欢他,我真的好喜欢他。”林小芽的眼泪再度滂沱,“他的双手、他的眼睛、他的嘴唇,还有他的声音,从我遇见他的那时起,真的好喜欢啊……” 爱情之中是否真的存在永远呢? 所谓分手,就是结束男女朋友之间的关系? 她已经不能再次拉着他的手,也没有继续待在他身边的理由了。 这就是永别,原来永别就是这样的,令人痛不欲生。 帕里斯从身侧拥住了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会忘记他的,一定,所有人都是这样,然后继续活下去的……” 这是她第一次从睡梦中啜泣地醒来,而她的监护人叔叔此刻正像梦里时一样,拥住她,安慰她。 “这次梦见什么了?” “叔叔还记得小奇吗?我……以前、的男朋友?” 意识回到现实中的林小芽难为情地从帕里斯臂弯里挪开,或许他们以前确实亲密无间,但在她记忆完全恢复之前,像现在这样的清醒状态下很难与对方保持梦里的那种亲密度。 帕里斯倒也不以为意,手肘支撑着头侧,幽幽道:“当然,我又没失忆。” “叔叔知不知道小奇跟我分手的真正原因?” “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没释怀吗?”林小芽不语,帕里斯只好接着道:“其实真正的原因你后来也知道的。” 林小芽突然坐起身,“是什么?” “说了你一定又会哭的,想想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很可怕,算了,我还是不说了,睡觉。” 帕里斯手臂一伸直,躺平了闭上眼。 林小芽急了,膝盖往前挪了两步,一边摇着监护人的手一边乞求道:“说嘛说嘛,我保证这次一定不哭,真的。” 清幽的月光下,帕里斯的眼眸闪动着一丝狡黠之光,他张开手臂道:“躺下来我就告诉你。” “诶?”林小芽故作懵懂的样子说道:“叔叔不是讨厌小孩吗?” 帕里斯照着林小芽的口吻道:“诶?你都十八岁了还是小孩么?” “可是叔叔不是没把我当女人吗?” “这跟你是不是女人有什么关系?你到底躺不躺?不想听的话我可要睡了啊。” “别啊,我这就躺下。” 林小芽赶紧拉住帕里斯收回的手臂,一扭身把脑袋老老实实地枕在对方胳膊上。 “直接躺不就得了,废话那么多,一点都不像小时候那样乖顺可爱。” 林小芽针锋相对的死性子倒没怎么改:“叔叔罗里八嗦的跟个大妈一样,也很不可爱。” “罗里八嗦?大妈?” 帕里斯一翻身,另一手卡在小芽的脖子上,作势要掐她,林小芽立马举爪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叔叔最帅。” “好了,废话少说,言归正传。”帕里斯收回掐脖子的手,正经八百地说道:“其实,在那小子跟你提分手之前,他的大伯和舅舅曾来找过我,让我看了你跟那小子的dna鉴定报告。” “dna鉴定?就是所谓的亲子鉴定?”扯到这个话题让林小芽感到意外。 “你跟他之间应该称为亲缘关系鉴定。还是那小子亲自送了你跟他的血样到专业机构做的测定,结果报告出来,dna相似度高达99%,由此证明你跟向氏的小子是同卵双生的兄妹关系。” “骗人!” 帕里斯指着林小芽的鼻子警告道:“说好的不许哭鼻子哦。” “没有……”林小芽鼻子吸了吸气,瓮声瓮气地问:“大伯和……小奇的大伯和舅舅知道了实情以后,就没想过要我回家吗?” 原来她也有家,并不是来路不明的野孩子。 “那么我问你,你想回向氏吗?那个有祖父、大伯还有你喜欢到不能自已的哥哥的家?” “我不要!” 林小芽的反应很直接,她对那个人的喜欢并不是哥哥的喜欢,所以对妹妹这个身份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 “你之前也是这个反应,而向氏的那小子想必跟你也是同样的心情,他的两位长辈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所以才将你继续委托给我,等你们什么时候心结解开了,什么时候再接你回去。” “叔叔,你当年真的是在毒雾崖捡到我的?还有,我的爸爸和妈妈真的是被那里的怪兽吃掉的?” 毒雾崖地处精灵国与诅咒大地的交界处,而诅咒大地是个遍地枯骨的不毛之地,那种地方寸草不生,没有飞禽走兽,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就连灵力也阻滞不通,在那里,即便是神祇也无法施放魔法,而她那身为人类的双亲又是怎么越过那片土地来到毒雾崖? “你的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没错,至于你的双亲被那里的怪兽吃掉只不过是一小部分精灵族人的猜测,毕竟都没有亲眼看见,我赶到毒雾崖下方的时候,恰巧见到你从悬崖上摔下了,追着你一起跳下的还有几头大笨兽。不过从向氏的人那儿听说,你的父母死于一场车祸,而且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的车祸,所有的人记忆里关于向氏双胞胎的部分,以及医院里关于你们的出生记录都被篡改了,我甚至怀疑就连那场车祸也是凭空捏造出来的虚假记忆,至于害死你们双亲的幕后凶手和这么做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这两年来我们用尽了一切办法和手段去调查,可是不管是向氏、你母亲的娘家贝利尔家族还是我这边,都一无所获。” “原来小奇不是不想和我结婚,而是不能和我结婚呀。”某种程度上,这个答案放她内心好受了许多。 “你也是有家的人了,要不哪天回去感受一下跟家人团聚的乐趣?” “叔叔也是我的家人,家人团聚的乐趣跟叔叔在一起也能感受到。”睡意来袭,林小芽不自觉地往帕里斯这边拱了拱,迷迷糊糊道:“所以我要留在叔叔身边啃老。” “臭丫头,我一点都不老好不好?精灵跟人类的寿命不一样,年龄比例也不一样,我跟你就和你跟狗一样。” 林小芽脑筋打结,就不在去细想自己跟狗到底怎么一样了,抬头在帕里斯脸上亲了下,道声晚安,便昏昏睡去。 残留在脸颊上的轻柔触感仍令帕里斯感到新鲜和不可思议,凝视着小丫头的睡颜,迟疑片刻,最终试探地在她额头请轻轻一吻,也道了声“晚安”。 林小芽在格鲁的高轻度指导下已过去了十天。在那之后,格鲁为了备战,已离开王都,到各处招募士兵去了。 没了了导师的监督和鞭策,林小芽训练的强度便降低了下来,筋骨皮的锻炼每天也就意思一下,毕竟体型限制,再怎么努力也是徒然,不过在灵力倍增技能的修习上却没有一丝松懈。 至于罗兰,送肯回奥丁的领地前说好十天来回,可眼看时间过去将近半月,却仍未见他到的踪影。主人不在,她也不好意思直接杀上他家去骗吃骗喝。 林小芽每天的生活既规律又自律,修习结束后,她会偷偷溜进皇家精灵学园,跟卡姬雅几个见上一面,顺便带上萨拉姐妹特制的糕点,几个孩子有专人的照顾,比起去年跟着她过着颠沛流离忙于奔命的日子要好上百倍。 如果整个精灵族地上的人们都可以不受战争之苦,每个人都可以安居乐业与家人共享天伦该多好,不只是精灵族地上的居民,如果天下各个族类的居民都能生活在和平富裕的环境里该多好,战争、对抗、排他只会导致民不聊生,致使国破家亡的流民们痛不欲生。 可是她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渺小、微不足道的一个,她无法阻止精灵族和兽人族一触即发的战争。尽管帕里斯说要把战争拦截在别人的领地上,这个国家的子民性命和财物暂且无忧,可是别人领土上的居民呢?他们有做错了什么?以至要承受这样的灭顶之灾? 林小芽痛恨自己软弱,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但就是出于内心这样的痛苦与挣扎,修习灵力的决心才会那么地迫切。 因为充沛的灵力才能发挥血妖籽的功能,才能随心所欲地催长出庄稼和农作物,虽然她无力阻止战争,但是充足的食物至少能给饱受战争之苦的难民和流民带来一丝慰藉。 某一天在林小芽结束修习之前,卡姬雅竟主动到王宫找她来了。 林小芽远远就见伊娃女官长领着身后那小巧的身影心觉蹊跷,因为再过个把小时,她就会到精灵学园去的,卡姬雅此时前来,想必是有什么急事找她商量。 通敌?叛国? 果不其然,卡姬雅受人所托来向林小芽传话,让她马上到格鲁的府邸去,有个叫泰勒的人在那里等她,卡姬雅附在林小芽耳边一通嘀咕之后,偷偷将一张折叠好的纸张塞进林小芽手中。 她这么做显然是为了避开伊娃女官长耳目。林小芽明白对方的意思,所以等到两人离开之后,才把手中的纸张展开,那是一张从王宫到格鲁府邸的线路图。 林小芽知道泰勒这么一号人,虽然想不起他的长相,但是此前罗兰说过他们三人从幼时起就关系不错,听说也是不打不相识,那家伙是唯一一个挨小芽揍却不还手的老实孩子,也是格鲁的弟弟。 话说这泰勒有什么事不能直接到王宫找她,还特意托人来传话,搞得神秘兮兮的,貌似并非纯粹叫她去叙旧。不过,格鲁是她的魔法导师,她这么去他家倒也不令人起疑。 林小芽趁着伊娃送人出去,后脚便也偷偷溜出了王宫。 泰勒的长相酷似他的哥哥格鲁,也是一个美人坯,林小芽见到对方的瞬间不免看得有些出神,要不是每天有帕里斯这种变态级别的妖孽在她眼前晃荡,保不齐她也免疫不了这样的美色变身为花痴。 “小芽,罗兰出事了。”泰勒与小芽三年不见却连句寒暄也没有,此时一见着她便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啊?除了什么事?”林小芽本来就不是趁着冷静的人,被这么一吓,不由得也跟着慌了,“他送肯回家要经过一边混乱的战区,难道是路上遭人袭击了?” “不是,我听说他犯了通敌罪和叛国罪被判了赤阳之刑,现在关在我们幸运之城的死牢,明天一早就要押往绝灵台行刑了。而且此次行刑还是由国王陛下亲自坐镇监督。小芽,快想想办法,你的话可能可以改变陛下的决定。” 通敌和叛国? 那么热诚直率的人,怎么可能! “等等,你先告诉我赤阳之刑是怎样的刑罚。”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泰勒微微一怔,旋即拉起林小芽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来不及了,现在就跟我去幸运之城,路上我再详细告诉你。乘坐我的银飞马过去,希望能在明天早上他们行刑之前赶上。” 泰勒的银飞马真的是一匹长了翅膀会飞的马,浑身银光闪闪的鳞片像极了铠甲,两人共乘一匹,由于林小芽身份特殊,在没有获得国王的允许,其他人也不敢擅自带她离开王都。 为了逃过伊娃女官长和亲卫队毒辣的眼睛,林小芽躲进泰勒宽敞的披风里偷偷飞出了王都。 泰勒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他了解赤阳之刑的恐怖,那是将犯人捆在绝灵石上暴晒至死的极刑,真正恐怖的并非暴晒本身,而是盘旋在绝灵台上空的雷鸟,它们急不可耐地啄食还未气绝的活人,坚硬锐利的鸟喙在给人体造成物理伤害的同时,还附带一次次雷击的魔法,那痛苦滋味简直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种刑罚,与其说是暴晒,不如说是喂雷鸟。 为了防止犯人使用魔法自行疗伤,所以会将他们捆在绝灵石上,身贴着绝灵石,体内的灵力就无法流动,自然就施放不出魔法。 此外,捆绑犯人的绳索也并非普通的绳索,而是一种长期浸泡在药水中的刺藤,这种刺滕经过太阳暴晒后会逐渐收缩,在犯人身上越勒越紧,直至嵌入肌肤里,捆在骨头上,而扎进皮肉里的尖刺随着藤条的收缩而将皮肉划开。 至今为止,还从未有人能从绝灵台上活着下来,所有受刑的犯人都挨不过三天。 二人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可即便如此,赶到幸运城时,罗兰已被押送往刑场。 待他们追上绝灵台顶,就见罗兰和他分家的一个兄弟都被按在了绝灵石上,两名灰袍祭司手捧着透明的水晶罐分立在侧,每个罐子里都浸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刺滕,而另有两名红袍祭司正伸手往罐子里捞刺滕。 一道颀长挺拔的金色身影正静立在高崖边上,双手交叠胸前神情肃然地看着罗兰,眼神既愤怒又失望,在他身旁还有几个看上起位高权重的中年精灵在。 “等一下,藤下留人啊。不要上刑,叔叔你先听我说。”林小芽从银飞马上滑下来,还没站稳就跌跌撞撞地朝帕里斯奔去。 “你怎么来了?”帕里斯扭头看向她,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只淡淡地瞥了她身后的泰勒一眼说道:“泰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把公主带到这种地方。” 泰勒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帕里斯身前,单膝跪地请罪:“擅自将公主带离王都是卑职不对,卑职甘愿受罚,但是关于罗兰叛国一事,其中一定有误会,请陛下收回成命,重新彻查。” “放肆!你这是想说本王和各位陪审元老审判不公正还是智商低下看不清真相?” “卑职不敢,卑职绝无此意。” 帕里斯冷哼道:“古特雷斯家族与勒士达的人长年暗中书信往来,我国的作战计划和边境防御布局等绝密资料都悉数落入敌人手中。” “可是没道理呀,叔叔,”林小芽说道:“古特雷斯家族在我们国家地位高贵,拥有绝大的权势和财富,罗兰更是年轻有为,年纪轻轻便担负重任,而且也是最接近王权核心的重要人物之一,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叛国?” “昨天审判时,所有通敌书信以及自由出入勒士达领地城市的通关令牌等罪证都已呈送到我与诸位元老大臣面前,古特雷斯家主和其同党也对此供认不讳,此案已经了结,赤阳之刑也是诸位大臣一致认同的审判结果。” “是真的吗?” 林小芽和泰勒都震惊地看向罗兰,仿佛听了个惊世奇谈,都无法接受这个答案。 在发小惊疑的目光下,罗兰无奈地低下头默认了这个事实。 “骗人……” “怎么可能!你一定隐瞒了什么对不对?”泰勒狂怒,大吼道:“有什么都说出来啊,不然你会死的,罗兰!” “叔叔,我不要罗兰死,求求你赦免他好不好?你不是国王吗,所有的事情不都你说了算的吗?” 不论如何,她都不相信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是这样的人,所谓的“叛国”一定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苦衷。 “不可以滥用王权。” “可是王权不就在这种时候使用的吗?叔叔,这种酷刑太不人道了,把他们关起来就好了,关个几十年或者终身监禁,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什么的。” “小芽公主,这里不是人界,人类的那套法规在这里行不通。叛国是重罪,不行此酷刑,怎能以儆效尤?” 一旁的权臣如此说道,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小孩子一边待着,不要扰乱祭司执法。” 这群无法沟通的老顽固,包括帕里斯在内,即使是有着先天种族优势的精灵,此时看上去竟是那样的面目可憎。 林小芽绝望了,黯然转身,默默地看着那些祭司用刺滕把罗兰和他分家的长辈捆在绝灵石上。 不!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朋友死去! 管他什么通敌!去他的叛国罪! 林小芽突然朝罗兰他们跑去,一通撒野打掉了一个红袍祭司手中的透明水晶罐,抓起地上的刺滕乱丢乱甩着出气。 众人见这位刁蛮的公主这般乱使性子,都为难地看向帕里斯。 帕里斯扭过头来对泰勒说:“那刁蛮丫头是你带来的,未经我允许你便私自带她离开王都,这笔账我先不跟你算,但是再这么任由那家伙捣乱,我可要以那犯人的同伙定你的罪了。” 这话虽是对着泰勒说,但实际却是说给林小芽听到。 帕里斯的威胁狠管用,林小芽果然住手了,安静地让泰勒拉到一边,默默地掉眼泪。 罗兰凝望着朋友,苦笑地说道:“已经够了,谢谢你们。” 林小芽一言不发地看着祭司完成他们的工作,然后甩开泰勒的手奔向罗兰,一把勾住罗兰的头,踮起脚便吻上罗兰的嘴。 林小芽出其不意的举动让罗兰震惊地睁圆了眼,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但随后便缓缓地闭上双眼。 同众人一齐目睹了这惊人一幕的国王陛下不由得哑然失笑,“你就这么喜欢那小子吗?既然这样,那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本王就法外开恩一次。” “真的吗?” 听说罗兰的是事有转机,林小芽欣喜若狂,可一旁的大臣们出言反对 “国王陛下,万万不可,随意改变审判结果是会降低法庭的权威和公信的,这对我们以后的法制不利。” “别急,你们听我把话说完。”帕里斯微笑地继续说道:“我并不打算直接赦免他们,赤阳之刑当然还要继续,这是本王与诸位大人一致通过的结果,不过,大家也都知道本王一向宠着这位公主,这些年来对她的任性最是没辙。不如这样,我们取一个折中的办法——三天,要是三天内他们能自行挣脱刺滕的束缚,本王就赦免他们的死罪。” 转机 三天! 三天后他想赦免也回天无力了。 精灵族有史以来,还未曾有人能在绝灵台的极刑下熬过三天的。 所谓的赦免不过是一句漂亮的空话! 帕里斯这话一出顿时让诸位大人放宽了心。 而感觉自己被戏耍了的林小芽脸都气绿了,愤然丢下所有人先行跑下绝灵台。 “小芽。” 泰勒刚要去追,就被帕里斯叫住了。 “泰勒,你是东南境据点的负责人,战事将近,你却放着那么重要的关卡不管,擅自跑到这来,你可知罪?” 泰勒躬身立于帕里斯面前,低头说道:“国王陛下,卑职擅离职守,还请陛下降罪,卑职甘愿接受任何责罚。” 国王陛下冷哼了声说:“我若真要降罪于你,你受得起么?” 泰勒缄口不言了,脑门开始冒冷汗。 “算了,念你是初犯,本王就不追究你的罪责。你现在马上动身回东南境据点,限制你一年之内不得踏足王都一步。” “是。” 帕里斯吩咐人在高台上留下一根绳索,并在台下安排两个人把守,如果罗兰他们挣脱了刺滕,就放下绳索通知绝灵台下的守卫,好让人上去接他们。 林小芽双脚跑得再快也不敌帕里斯的瞬移魔法,她还没到半山腰就被突然出现的监护人吓了一跳。 “你慢点跑,要是从这里摔下去会粉身碎骨的。” 林小芽心想粉身碎骨也不要你管,她此时眼里还噙着泪,气鼓鼓的包子脸愤然别过一边。 “走了,跟我回去。” 帕里斯对林小芽的愤怒视若无睹,直接伸手去够她的肩背,林小芽敏捷地跳开,对着帕里斯怒目而视道:“不要!我要去流浪,再也不要回什么王都,我也不是什么公主,叔叔休想用这么个狗屁身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真是越大越不可爱!再不听话要打屁股了哦。” 帕里斯说着一把将瘦小的豆芽妹抗上肩头,林小芽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放我下来,讨厌鬼!放我下来!” 说着还不停地又踢又打,倆抡起的拳头在帕里斯的后背上捶得咚咚作响。 “别闹,要不然我真打你了。” 林小芽感觉到帕里斯放在她屁股上的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顿时觉得双颊发烫,旋即更疯狂地挣动起来。 “不要碰我,你个大变态!流氓!快放我下来!猥琐大叔!” 帕里斯的手掌在小芽屁股上拍了几下,并生气地说道:“小时候我还帮你洗过澡呢,现在打你屁股怎么就变态流氓了?你这不知感恩的家伙,早知这样,当初养块叉烧都比养你强。” “住手!你这个流氓变态猥琐大叔金鱼佬!对,我就是不知感恩,我就是比叉烧还不如。叔叔你摔死我好了,省的哪天被我反咬一口你可别后悔。” “要真有那么一天,我就把你拴起来,让你一辈子都踏不出自己的笼子一步。不信你可以试试。” 帕里斯拎起林小芽的后领,将其侧身抱着,然后抬头盯着她的双眼,神情充满挑衅的期待。 与野兽般不羁的眼神对视,林小芽动摇了,退缩了,咕嘟吞了口口水移开视线,那气势缩得跟一只待宰的鹌鹑差不多。 帕里斯哂然一笑,回头看看身后没人,然后压低了嗓音说道:“你呀,太不谨慎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做那种事情,万一被其他人发现,连我都不一定护得了你。” “发、发现什么?”林小芽警惕地揣度帕里斯的表情,对方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令人心虚,于是闪躲着视线装傻道:“莫名其妙,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真的不知道?” 帕里斯笃定的笑容加剧了小芽心中的不安,于是偷瞄了瞄前后迂回的羊肠小道,见没人才紧张地问道:“叔叔都看到了?” “当然。而且在你打破水晶罐的时候我就猜到你想做什么了。” 林小芽勉强地挤出谄媚的笑脸,呵呵干笑地排起马屁来。 “叔叔真是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了你。” “水晶碎片那么锋利,你的舌头划破了吧?有血的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诀别一吻是多么的浓郁深沉。” 林小芽猛然想到什么,指着帕里斯警告道:“不管怎样,叔叔说话算话啊,只要罗兰他们挣脱刺滕,你就赦免他们的死罪,到时候可别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啊!”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说出这番貌似毫无意义的话的?” “我?”林小芽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忽然幡然醒悟,啊地一声惊叫,“爱死你了,叔叔,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最最最最最最最……” 发现所有语言都无法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于是兴奋地抱住帕里斯的头,在他脸上左亲右亲,上亲下亲。 这么热情的攻势帕里斯有点招架不住,“喂,女孩子矜持一点好吗?” “不要!”林小芽断然拒绝,继续在帕里斯脸上mua个不停。 “差不多行了,你这肮脏鬼,亲了我一脸的口水,臭臭的。”一面说一面嫌弃地擦了又擦。 “才不臭,香香的。” 帕里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虽然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逃。” 活罪会是怎么样的?该不会是剁手剁脚吧? 林小芽的动作立马僵住了,不安地说:“叔叔请你手下留情啊,虽然我不知道罗兰为什么承认通敌和叛国,但是我想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叔叔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太过刁难罗兰?说不定他以后是要做驸马的人。” 把罗兰拉做亲戚,帕里斯是不是就不忍下狠手了?毕竟这个人是出了名地护短的。 “啊?驸马?”帕里斯一脸愕然,“你喜欢的不是向氏的那个漂亮小子么?前天半夜不还因为他哭了吗?这才过了多久,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啦?” 一提起向奇,林小芽的情绪又低落下来,摇了摇头说:“小奇是个非常耀眼非常优秀的男生,跟他分手以后,我可能没办法再喜欢上别的男生了。既然这样,不如就找个家里饭菜可口的,满足不了心就满足胃好了,反正两个器官离得也近。” 明知林小芽此时心情欠佳,帕里斯还是不厚道的捧腹大笑,“居然还有这种理由,林小芽,你真是一朵大奇葩,一直以来,你所考虑的都是如何满足自己的胃吧?你敢说喜欢那家伙不是因为他每天都带你到处胡吃海塞?胃和心傻傻分不清,真是被你打败了。要不以后让大家都叫你奇葩公主好了。” “别啊,这种封号会跟一辈子的,我也是要脸的人好吧?” “怕什么,反正你脸皮也够厚。回去之后,我马上让人在各处发布公告,小芽公主的正是封号改为奇葩公主。” “你敢!” 正所谓乐极生悲。 这两人嘻嘻哈哈打闹的正欢的时候,林小芽突然感到背部传来一阵灼烧和撕裂的剧痛,“啊”地一声惨叫,血色迅速从她双唇褪去,整张脸变得苍白如纸。 “你这孩子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帕里斯见林小芽额头上冒出的冷汗,马上意识到她现在并不是在闹着玩,忙问:“怎么了?哪里痛?” 林小芽在感觉到剧痛的刹那,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奇怪的幻象—— 幻想里是一个环形的大厅,里面聚集了许多来自各族各类的人,气氛高涨,似乎在观看一场舞台剧,巨大的舞台中央摆着一只铁笼,笼子里蜷缩着一个白色翅膀的人形少年。尽管未曾亲眼见过,但她知道那就是天使。天使的脸埋在双膝上,所以看不见他的脸。 笼子外边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人的相貌和身形在林小芽看到的第一眼便不禁大惊失色,那位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自己的手机相册里存放了这个人大量的照片,他的名字叫——向奇。 他一身白色锦袍,从制式看不像是人类的款式,手里拿着枪,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却充满了愤怒,似乎正在跟谁争执着什么,被一个手持燃烧着烈火长鞭的红发男人打到了后背,顿时皮开肉绽,血迹斑斓。 幻象到这里边终止了,但就在向奇背部挨一鞭子的瞬间,林小芽也同时感觉到了疼痛,这让她想起以前,她跟小奇不管哪一个身上有伤,另一个都能感知到对方的疼痛,那时候还以为是恋人之间心意相通,所以有了心电感应,但现在明白,这心电感应来自同卵双胞胎之间。 林小芽痛的浑身发冷,颤抖的双手无力地撑在监护人的肩膀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不、不是我,是、是小奇……” 林小芽说完眼前一黑,无力地瘫倒在帕里斯身上。 帕里斯神情有些紧张,但大脑掠过了某个想法之后,旋即意味不明地扬起了嘴角,状似怜惜地抚摸着林小芽的头发,自言自语道:“新的轮回开始了啊,我的好女孩儿,千万不要太早想起那时候的叔叔在食人树之森是怎么疼爱你的哦,还没做好决裂的准备,因为你近来变得太可爱了,可爱到连我都快以为自己就是之前那个软弱无能的废物了。” 因人而异 自林小芽出院后,向奇就变得很奇怪,先是玩起了失踪,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大伙儿直接上门找人也扑了个空。后来,过了十天半月丫终于来上学了,却是见谁怼谁,跟吃了枪药似的,那张明明长得很养眼的脸总摆出一副人家欠了他百八十万的样子,但是,对林小芽却又是另一副模样。 逃避、闪躲,为了拉开距离甚至不惜大费周章地换到对面教学楼的班级去。 那个时候林小芽还不知道向奇用她的血液做dna亲缘鉴定的事,当然也不可能知道她跟这位行止反常的少爷实际上是什么关系。 挣扎着跟林小芽终止男女朋友关系的向奇每每见到那瘦小的身影出现,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落荒而逃,因为感情上他还舍不得说分手。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上演着你追我赶的闹剧。在林小芽每天锲而不舍地围、追、堵之下,向大少连学校的正门都不敢走了,出入学校选择翻墙,由于教务主任的儿子在向氏集团的公司里工作,老头儿对他这种违纪行为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课不同班、下课躲厕所、上下学翻墙、路上专车接送、回家又闭门谢客,林小芽拿这条泥鳅一点办法也没有。后来林小芽搞了张他们班的课程表,选在他们体育课的时候翘课去逮人。 向奇在前往更衣室的路上赫然见到某豆芽的身影,当时震惊得差点就迈不开步,待反应过来撒腿就跑。 “混蛋!你什么意思?你给我站住!” 林小芽身轻如燕,小短腿跑地飞快,饶是向奇腿长步子大,但在速度上还是稍逊半筹。 “干嘛躲着我?”林小芽追上了,爪子直接扣人手腕上,愤然问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以前不都好好的吗?为什么我在医院躺了几天你就完全变了个人?发生什么事了?我做错什么了吗?你告诉我啊,我改。” “放手!” 林小芽刚被甩开爪,整个人就壁咚了上去,由于身高差距,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奶猫对峙大丹狗,体型不如人,气势也不如人。 两人距离很近,向奇甚至闻到对方头发传来洗发露的香味儿,心脏不由得狂跳不止,手足无措间瞥见一旁好事的同学正往他们这边看,于是凶光毕露的吊稍眼恶狠狠地瞪了过去,那意思是谁敢多管闲事? 这位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向来对人不友善,如今被他这么一瞪,众人顿做鸟兽散。 “说话啊,我到底错哪儿了?是不是上次在国餐厅里我吃相难看让你丢脸了?可是上次撸串儿时,你还说我打嗝听着像rap,不是吗?” “别挨这么近!快滚回去上课!” 向奇一把将身前的人推开,大步朝更衣室走去。而不要脸的某人岂会轻易错过这机会,小短腿飞快交替,那架势就如同咬住猎物的鬣狗,就算让猎物挣脱了也要扯下一块肉来。 “别跟过来!” “就跟!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连厕所都别指望上!” 向奇猛然回身,怒视某人,某人也倔强地瞪回去,两双如出一辙的大眼睛对瞪着,好像谁先移开谁就是孙子。 “哼,随便你!” 向孙子抓着更衣室的门把,冷笑着问,“还要跟吗?” 林小芽抬头,瞄了眼门牌上“男更衣室”的字样,心底很虚,表面却故作轻松,“都说了,你今天要是不把变态的原因说出来,就休想甩掉我。” 她的意思是改变态度。 “谁变态了?都跟到男生的更衣室了,你才变态好不好?” “哼!” 林小芽一副我变态我骄傲的姿态,厚着脸皮就跟了进去。 里边正在更衣进行时的男生们,突然见有女生进来,吓得手忙脚乱,咿呀乱叫。 这些平时总爱在女生面前耍帅扮酷的傻瓜们要么双臂交叉在胸前,要么双臂抱膝就地蹲下,有的来不及把运动裤穿上的则提着裤管单脚在原地蹦个没完…… 那是狼入羊群所制造的恐慌。 “这、这位同学,这里是男更衣室……” “所以呢?” 为壮气势,林小芽双手叉腰,两眼斜斜的往人身上盯,顿时把人盯得面红耳赤噤若寒蝉。坦白说,被一女生这么看,他腰杆都直不起来。 “所、所以我们出去。” “对、对,走廊上已经没人了,我们去外面换。” 其实,男生们不是被林小芽吓的,而是顾忌她旁边的那位——堂堂向氏集团的第三代继承人。 这里好像有不少同学的家人都跟他们家的公司扯上关系,所以这号人自然是得罪不起的。 此外,他们还听说林小芽的监护人也是向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不论哪个,他们最好都敬而远之。 男生们鱼贯而出,眨眼的工夫,更衣室里就只剩下向奇和林小芽两人。 “你的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厚。” 向奇强忍着笑,说话的口气也冲不起来了。他从自己的储物柜里拿出运动服,回头见林小芽直直的盯着他,寒毛都竖了起来。 “拜托你出去啊。” “那拜托你告诉我事情啊,你这阵子老躲着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生气?而且还有传闻说你跟御氏集团的千金小姐相亲了,很快会举办订婚宴,这些道听途说的我不信,所以今天所有的一切我都要你亲口告诉我。” “抱歉,无可奉告。” “臭小子,你耍我是不是?我可是你的女朋友啊,你都跟别的女生订婚了,你是不是该尊重一下我的知情权?” 向奇无力地笑了声,随即旁若无人地脱下衬衫。这时林小芽的脸立马变色,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背过身去支支吾吾道:“你、你干嘛脱……” 突然想到不对。 这里是男生的更衣室,体育课他来换运动服很正常。 刚才盯着一帮赤身裸体的腊肉觉得没什么,可是这会小奇才刚脱掉上衣,她就慌得六神无主了,下意识地跑到门后,猛然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握着门把的手又缩了回来。 天人交战一番之后,最终回头,龇牙咧嘴地瞪着某人。 向奇看她一系列矛盾的动作,起先还感到茫然,但对上饿狼的眼神,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并默默地把头转向一边。 (只能说这个学校的男生都是怂包) 向奇清了清嗓子,故作潇洒地问:“干嘛要跑?你不是一向很勇的吗?来都来了,那就看个够嘛。” 林小芽吞了口口水,双颊涨红,没想到小奇平时看起来瘦瘦的,实际却这么强壮,肉质也是瘦肉型的,活像精灵族祭祀献上的健壮小公牛,非常有活力…… 林小芽眼睛瞪得老大,视线不由自主地从某人性感的锁骨滑到遒劲的肩膀,男生结实健壮的身体在视觉上造成的冲击令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嘴巴毫无意识地蹦出了“秀色可餐”的词语。 就在她失神的刹那,突然感觉鼻子痒痒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她用手一摸,然后见到沾染在手指上的殷红液体,顿时惊觉自己流鼻血了,连忙慌乱地捂住鼻子。 “哇,你真是变态啊?居然看到流鼻血!”向奇见到从她的指缝间流出的鼻血,不禁大惊失色,拿出一包纸巾丢她头上说:“先用这个擦,还有快点滚出去。” “嗯……” 林小芽实在没脸呆在这儿了,抬起头,一边往外走一边笨拙地抽出纸巾塞鼻孔。 走廊上还有个别动作慢的和后来到的男生,林小芽出来时视线正好落在那些光溜溜的身板上,说实话,男生光膀子的模样相差不大,眼前的这些看了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小奇的就那么灼眼。 揣着这样的困惑,她径直走到一个男生身前,溜圆的眼开始从刚才无意识地看改成专注地猛盯。 她自己没觉怎样,男生花容失色了,双手捂着胸支支吾吾道:“那个……同学,我、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有女朋友就有女朋友,干嘛跟我说? “哦,那你们好好相处。” 林小芽瞪着死鱼眼百无聊赖地到楼梯口等人去了。 向奇望着林小芽靠在墙上的单薄身形,眼中闪过一丝郁色,心想该来的迟早要来,长痛不如短痛。叹了口气,来到小芽身前。 “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大脑一片混乱,现在一时半刻的也讲不清楚,这样吧,放学后你等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林小芽是第一次见到向奇面色凝重,心里似被抽空了般,就好像有个末日审判在等待着她,突然便心生怯意。 “是不好的事情吗?” 向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她泫然欲泣的表情给出了答案。 林小芽慌了,突然改变了主意,“我、我……今晚家里有事,叔叔叫我早点回去……这节课很重要,我去上课了。” 虽然向奇什么也没说,但是答案已呼之欲出。 林小芽明白,这是分手的前兆。 海底奇遇 在向奇提出分手的当天,林小芽就从帕里斯那儿得知了自己是小奇的双胞胎妹妹的实情。 情侣变兄妹这种狗血剧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她还能笑得很欢,可是自己摊上了就只有哭的份。 由于淋过一场大雨,加上心灵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林小芽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即使有帕里斯的魔法治疗,也还是在床上静养了将近一星期。 自从跟向奇结束了男女朋友关系的那天起,林小芽便一直郁郁寡欢,话出奇地少,人也失去了活力,原本就营养不良的身体在一场大病之后,愈发显得瘦骨嶙峋。 为了让她转换心情,帕里斯在她身体康复后便带她一同到海底走一遭。 当然,帕里斯并非无故下海,而是去找水域里某位熟人讨要一个物件,顺便带上小芽,也好让她开开眼界。 林小芽还是第一次下到海底,帕里斯在她身上施放的魔法不仅能让她在水中自由奔走,而且还丝毫不费体力。 见到色彩斑斓的海底世界,她马上又恢复了以前话痨和好动的德性,见鱼追鱼,见龟捉龟,要不是被乌贼喷了一脸墨汁,估计她还不会安安分分地到珍珠贝家行窃。 帕里斯要找的人行踪隐秘,并非随心所欲便能遇见的,而且海水不像空气那样可以传送生灵的气息,在海底找人只能依靠释放在海水中的灵力。 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帕里斯的魔法属性就是水系,所以海水与他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两人每到一处海域,林小芽就如同脱了链条的家狗,这瞧瞧那看看,勾搭勾搭螃蟹,招惹招惹鱼虾,顺带还捡了满满几口袋的珍珠。而帕里斯则交代一句“不要跑远了”便静立在一处,凝神感知,不久却听见林小芽的呼声。 “叔叔快来,这里有三只很凶的长着胡子的大蝌蚪,。” “哎呀,不要把海带挂我身上,我不喜欢吃海带。” 她似乎被小怪物缠上了,帕里斯几乎在瞬间赶到,结果就见她浑身上下缠满了海草和海带,三只长脚的鲶鱼怪,似乎正为刚捕获的猎物兴奋不已。 “人类,这里竟然会有人类!” “这只人类都没什么肉,皮包骨的不好吃,啃着还麻烦。” “试都没试怎么就知道我不好吃?” 感情她还希望人家吃她。 “这一只看上去是母的吧?我听说公的人鱼就喜欢母的人类,要不就卖去人鱼部族,说不定还能换很多很多的虾。” “什么母的?我是女的,你们这几条蠢蝌蚪!” 林小芽明明也会几招伤害性的魔法,却总喜欢用嘴遁,估计也只有话痨才能体会到斗嘴的乐趣。 “你说什么?竟然说我们是蝌蚪?竟敢说我们蠢?人家明明是影翳!是影翳!” 林小芽看了看它们嘴旁长着一根又粗又短的肉须,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们的长相太逗,鲶鱼须蝌蚪尾巴青蛙腿,世界上怎么会有你们这种奇怪的东西?一定是造物主在制作鲶鱼之前打的草稿。” “可恶!这两脚畜生竟敢三番四次地羞辱我们,一定要把你卖给凶恶的人人!” 三只警觉性极低的小怪等帕里斯发散出强大的杀气察觉到危险。 三只影翳打着个寒颤,缓缓回头,就见不远处一个金色头发的男人,既美丽又危险。 “叔叔。”林小芽喜出望外,随即幸灾乐祸道:“啧啧啧,你们几个惨了,还说要拿我换鱼虾,叔叔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好像、好像不是人类……” 三只影翳小声嘀咕着,就听帕里斯不徐不疾道:“你们几个,不知道打狗要先看主人么?” “谁是狗啊谁是狗啊?我是人!是人!”林小芽不干,气急败坏地嚷嚷,那蠢样跟刚才三只被唤作蝌蚪的影翳一模一样。 帕里斯满眼笑意地瞥了她一眼,改口说:“好吧,你们几个竟敢抢我的人,是不是活腻了?” “呃呃呃……”毕竟是小怪,从没被这么强大的气息震慑过,此时已被吓尿,偏偏林小芽还旁煽风点火火上浇油。 “叔叔,它们说要把我给公人鱼,还是最凶恶的那种。” 帕里斯皱眉,扯掉她身上的水草,不满地问道:“你怎么回事?这么菜的东西自己都解决不了?” 不禁弱小,还弱智,被这种低等生灵捕获,传出去连他这个监护人都脸上无光。 “那个……我们不是低等……” “闭嘴!”帕里斯要听的是林小芽的解释。 既然被看穿,林小芽只好老着脸嘿嘿一笑说:“这不是有叔叔在嘛。” 那意思是说只要帕里斯在旁,她就完全不顾自身安危? “不可以什么都依赖我的,你呀,要学会独立,不然万一哪天我不在了……” “呸、呸!精灵的寿命比人类长多了,我死了几个轮回你都还没死,担心那么多干嘛?” “我是说万一。”帕里斯无奈地叹气。 “没有万一,只有万无一失。叔叔那么强大,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我是不是该像袋鼠妈妈一样准备个口袋呀?” “不用不用,我们手牵手吧。”一握住帕里斯的手便浑身一个激灵,这才想起帕里斯在施放水系魔法时,体温都冰得吓人,于是立马放开,“好冷,都要结冰了。” “还是拿你去人鱼部族换虾省事。”帕里斯冷哼一声,瞥见那三只影翳正偷偷摸摸地准备溜走,便咬着牙阴仄仄道:“你们三个再赶动一下试试?” 话音刚落,三只影翳即刻定住了身姿,形态滑稽,林小芽忍不住又哈哈大笑。 “你们知道人鱼部族的下落?” “啊叔叔,不会真要拿我去换虾吧?” “笨蛋,我要找的人正是人鱼,来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啊,哦,记得了。”林小芽恍然大悟,冲上前去捞过一只蝌蚪,掐着它脖子呲牙咧嘴问:“快说!人鱼部族在那个旮旯里?” 狐假虎威这种事她从小干到大,早已驾轻就熟。 “轻点轻点,我说我说……”林小芽一松开手,那只可怜的家伙肉须一颤一颤地咳了几声,然后茫然问道:“那个嘎啦是什么?” “什么嘎啦?”林小芽脑袋一摆,反应过来了,“哦,你说旮旯啊?就是问你在什么地方在那个角落的意思。” “哦哦,原来旮旯是角落的意思。” 林小芽笑眯眯地点头,还热心地给人解释:“这是人类某个地方的方言,我第一次听到到时候也听不明白。” 眼看着四个笨蛋要打成一片的意思,帕里斯打断了他们的闲话,“废话少说,回答刚才的问题。” “是,天神大人。人鱼部族基本上是几十年换一处居所,不过我知道他们最近移居到离这里不远的海洞里,大概游上三天就能到。” “三天叫不远?叔叔我们要在水里泡三天吗?今晚睡觉怎么办?”虽然身体在海水的浮力中不怎么感到疲惫,不过睡觉的话她还是希望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晚上我们可以住店,不想吗?难得到海底世界游玩,不如就多待一天怎样?” “诶?海底也有旅店吗?” “当然了,水族生灵跟陆地上的差不多,他们也有自己的衣食住行。借此机会领路一番再回去吧?” “嗯嗯。”林小芽兴奋不已,连连点头,“就听叔叔的。” 三只小怪以为能就此蹭几个晚上的招待,不料帕里斯说道:“你们几个靠近点,站在这个位置,心里想着人鱼部族所在的位置,我用越行魔法直接传送过去,马上就可以到达。” “哇,越行魔法!果然是天神啊,我活了几百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神。” 几只小怪给激动得浑身发颤,两脚差点就跪了。 “淡定、淡定。” 林小芽摆摆手,示意它们适可而止,真担心它们兴奋过头找不着北了。 “不过先说好哦,我们也不没进过人鱼部落的族地,只知道他们附近一个跟外界联络的人。我们都只是跟那个联络人换鱼虾的。” “没关系,你只要心里想着联络人的地点,带我们到那片海域就可以了,剩下的我们自己找。”帕里斯默念法咒,一行人瞬间降临到另一片景色绮丽的华美世界。 三只影翳一脸崇拜,那眼神恨不得从此就这么追随这位俊美强大的神祇,从此出生日死向他效忠,为其卖命。然而同时又自惭形秽,认为这样的丑陋渺小的自己配不上跟随在这位大人身边。 帕里斯再度凝神探知这片海域,不一会儿的工夫突然神情一凛,旋即嘴角自信地上扬说:“果然在这儿,找到了。” 林小芽摆出大人的架势夸道:“哦哦,看来你们仨还挺实诚的嘛。不错不错。” 帕里斯随手拿出一把水晶交到那三只小怪的手里,“给,这是给你们的酬劳,有了这个,你们的力量便能迅速提升。” 这种水晶石在精灵国算是稀疏平常的东西,但在海里却不多见,即便黑市能换到,也因奇货可居而价值不菲。 三只影翳手捧着水晶石热泪盈眶,三人先是相互对视,而后不约而同地跪伏在地乞求道:“请神上允许我们永远追随您,我们兄弟三个誓死效忠于座下。” “诶?可是你们是海里的生物,没办法到陆地上生活的吧?” “我们可以的,只是刚开始可能不太适应,但是时间长了慢慢就能习惯。” 一日游 帕里斯以自己常年居住在人界,异界侍从不便在人界行走为由拒绝了三只小怪。 临别前,林小芽自报家门,安慰小怪说不要灰心,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以到精灵族地的西边部族去找她。 林小芽挥别了三只小怪,抬头问帕里斯:“叔叔,既然你有那么方便的能量晶石,为什么不让我用?这些年我起早贪黑地跟着格鲁老师操练这修习那的,还收效甚微,纯粹浪费时间嘛。” “我有什么办法,谁叫你是人类。” “叔叔你这是在歧视人类还是在歧视我?” “都没。我只是想说人类无法直接从晶石中提取能量,所以这些晶石对你来说毫无用处。” 帕里斯笑容温和,双眸流露出的宠溺眼神让人心生暖意,这个用力量征服男人用相貌征服女人的完美生物,简直是上天最出色的作品。 林小芽耷拉下脑袋,沮丧地叹道:“我为什么是人类?我为什么不是叔叔的孩子?我也想像叔叔这样拥有绝世的容颜和强大的力量。” 她话刚说完,帕里斯的手便轻抚着她的头。 “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类中最可爱的一个。” “这种话完全就抚慰不了人家受伤的心灵!”林小芽抓下帕里斯的手接着说:“说可爱就跟夸赞小动物一样,我可高兴不起来。” 帕里斯手指在她鼻梁上一刮,道:“你这贪心鬼。要知道我是最讨厌小孩的,可爱一词在我看来是最高的赞赏了,而且你有着向氏和贝利尔家族的血统,你看看向氏和贝利尔家族的成员,各个都是美人儿,所以,你长大以后一定也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可是……”烦恼接踵而至,“我从十二岁开始就不再长身体了,叔叔,我可能永远也不会长大了,就像彼得潘那样。” “你……很想长大吗?”帕里斯的表情复杂,让人无法读懂。 “那当然了,谁不想快点长大呀?” “长大的话会背负许多的责任,可能还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即使是这样你也想快点长大吗?” “叔叔平时不是总要我勇敢、独立、不要过分依赖大人吗?现在又说些什么责任啊代价的吓唬人,想让我一直躲在大人的身后吗?” “我想每一个家长心态都跟我一样矛盾吧,既盘着孩子早日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又不望孩子离开自己的保护,独自面对风浪。你没养过孩子,是不会明白大人的心情的。” “嗯,是不太懂……不过,就算是付出沉重的代价我也想快点长大,叔叔是过来人,一定明白我的心情。” 帕里斯沉默了许久才沉声说道:“不要着急,你一定会长大的,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嗯。”林小芽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随后欣喜地挽住帕里斯的手臂说:“走,我们先去找叔叔的朋友,好好地被招待一番,然后再四处走走看看,品尝一下海里的特产和美食。” “不,我们还是先到别处逛逛,等玩够了再回来好了。” “诶?”林小芽双手背在身后,装出一大的口吻教训起自己的监护人,“正事儿要紧,不可以玩物丧志啊。” 帕里斯低低地笑了声,一把拉过她的手说:“刚才在前面那片海域感知到一个很热闹的地方,似乎在举行什么祭典,这种场合你不是最喜欢的吗?走啦,机会难得,过了就没得看咯。” “啊?哦,好。” 帕里斯带她来到的是一个混居着许多海妖兽的地方,他们搭建在水底的房舍和阁楼色彩艳丽以及悬挂在各处耀眼的明珠,与一旁颜色多样的海草、珊瑚树、巨贝、山石等相映成趣,这里的居民都聚集在一处宽阔的空地,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尊高大的海神石雕像,盛装打扮的海妖兽们围绕在神像的周边载歌载舞,他们的身边不是穿梭着明艳的鱼群和通体幽蓝透明的水母,从地底下冒出一串串的气泡有是堪比烟花绚烂,场面十分热闹。 这是一个与林小芽从电视和画册上所认知的截然不同的海底世界。 “叔叔、叔叔快看,那里有一群没有脚的河马在跳集体舞。” “那是海牛。” “它们转圈圈的样子好可爱,明明那么大只,可是动作看起来很灵巧,我们过去看看吧。” 林小芽说着自己先跑过去了,帕里斯在后边喊道:“你慢点,这里人多,别走散了。” 林小芽转回身冲他招手,笑靥如花,潋滟明媚。 这是她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露出这样开心的笑,帕里斯不忍苛责,只好追了过去。 他们一路看一路吃,帕里斯还给她买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两人一直到深夜狂欢结束之后才回到旅店。 幸亏帕里斯有先见之明,知道这里举行祭典期间,一定会有许多外地的生灵过来看热闹,所以他们到达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住宿的问题先解决了,拿到的还是最后一个客房。 房间不大,室内陈设简单,但不管是用来做室内隔水的巨大透明气,还是照明的珊瑚树,亦或当做睡床的巨大贝壳,每一样都是小芽前所未见的。 “哇,好漂亮,”林小芽见到贝壳床的第一眼就扑了上去,兴奋地打滚,“这才是公主的房间,躺在这种床上睡觉做的一定也都是美梦吧。” 帕里斯环视了眼四周梦幻般的轻纱帷幔,然后坐到床边问道:“怎么我给你准备的房间就不是公主住的房间么?你以前还很喜欢的。” 林小芽眼神幽怨,噘着嘴发牢骚:“我说喜欢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也才十一二年前的事。” 帕里斯平淡地说。对于长寿的精灵,百年也不过转瞬。 “我都十六岁了,还住在那么幼稚的房间,看起来就像春田花花幼儿园。” 帕里斯夸张地叹了口气说:“真是善变的女人啊。不过算了,反正你也不用自己的房间。” 林小芽马上像只无尾熊趴到帕里斯背上,手臂圈着人家脖子说:“只要你给我买这种床,我保证以后每天晚上都睡自己的房间。” “真那么喜欢啊?” “嗯,超喜欢。叔叔给我买吧。” “可是不管是什么东西你一向都只有三分钟热度,新鲜感过了,就丢了不管了。” “这次一定不会。” 林小芽信誓旦旦地举爪保证,可即便如此还是没能取得信任。 “你这是头脑一时发热的冲动购物心态,对你还是不能太纵容。” “啊?讨厌,叔叔怎么这样?买吧买吧,买了我保证以后都自己做作业。” 某人又开始撒娇了,双臂收紧了对方的脖子一个劲地摇。 “首先,你已经有两张床,加上小时候的婴儿床就是三张;其次,你这么多年来一直都用我的床,所以没必要再买了。” “我不,给我买啊叔叔,你不能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就这么小气。” “就算是亲生的也不能过度纵容,都惯坏了。” “你可是堂堂的精灵国国王啊,这要是传出去了,叔叔也脸上无光。” “我的面子就不用你操心了。” “这张床很舒服的,不信你躺下来试试。”林小芽仍旧不放弃游说,勾着帕里斯脖子强行要他躺下,并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软软的,感觉非常舒服呀?” “不平,感觉中间有点向下凹。” “这就对了。叔叔不觉得这种床简直就是为了我存在的吗?有了这种床我以后半夜都不会掉下床了。” “没这种床你半夜也没掉下床呀,我一直都有看着你。” “这个床有盖子,你看。”林小芽起身把靠在墙上的另一扇贝壳放下来,把两人关在了中间,“盖上盖子是不是超有安全感的?叔叔要不你自己也买一个,睡在大贝壳里别人要暗杀你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们的防卫做得很好,没人暗杀得了我。” “嗯,这床感觉跟棺材有点像,要不叔叔就当作棺材送给我好了,反正人类很快就会死,我死了以后就用得上了,而且也不会有所谓三分钟热度了,而是一直一直、长长久久地安睡在里面。” 帕里斯突然僵住了,在黑暗中沉默不语。 “叔叔?怎么不说话?”林小芽重新把贝壳盖打开,就见帕里斯平躺着,静静地仰视着她,眼神流露出怜悯与哀伤,“小芽说错话了?所以叔叔生气了?” 只有在犯错之后,她才会自称名字,因为她觉得这样看起来会更加无辜,更加楚楚可怜。在扮天真装可爱和显可怜上,她无师自通。(说白了就一心机girl) 帕里斯伸出的手掌慢慢贴在林小芽的脸侧,眼中满是不舍。 林小芽明白了过来,当即心头一暖,轻轻握住贴在自己脸上的大手,幸福地笑说:“人类和精灵的生命长度是不一样的,那样的日子迟早会到来。不过,这一生能做叔叔家的孩子真是太好了,如果有轮回,下一世我还要做叔叔的孩子。” 谶言 “小芽,如果……”帕里斯语气有点不安,再次强调了遍:“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叔叔先离开你,你会怎么办?” 林小芽惊诧地张开嘴,小心翼翼地揣度监护人的表情和心思,突然嘴巴瘪成开裂的水饺,“呜哇”地哭出声来。 “叔叔是不是连你也不要我了?”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都说了如果。” “精灵的寿命比人类长得多得多得多,这种事情干嘛要如果啊,明明就是想丢开我这个累赘,你的表情跟小奇一样,你们都不要我了呜哇啊啊啊……” “只是假设,”帕里斯把林小芽拉进自己怀中,轻抚着她后脑安慰,“假设,不要哭啦。” “假设也不要!”秒变哭包的某人此刻还停不下来了,“只许我死,不许叔叔死,叔叔要一直一直活下去,活得比千年王八还长,比万年老妖怪还长。” “好,比王八长,比老妖怪长,不要哭了,鼻涕出来了……肮脏鬼,不要擦我衣服上!” “没有鼻涕,只有眼泪啦。” “小哭包。” “才不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帕里斯忽然问:“睡了吗?” “还没有,这张贝壳床好像有点小,两个人这么挤着感觉快无法呼吸了。” “那你睡吧。” 林小芽见帕里斯下床便也坐起身,望着宽大的背影问:“那叔叔呢?” 帕里斯肩靠在窗棂上说:“我在这儿待着就好。” “诶?那可不行,通宵不睡身体会吃不消的。叔叔来啦,我们挤一挤,随便应付一个晚上就好。” “我跟你不同,你一夜不睡第二天可能会崩溃,我几天几夜不睡也完全没问题。” “哦。” 林小芽四仰八叉地倒下,可身体一会儿大字一会儿火字的,摆尽了所有睡姿还是没能睡着,索性不睡了,披着被单也来到窗边。 “你怎么起来了?” “叔叔不陪睡我自己睡不着。” 窗外的黑暗中游移着身体发出幽幽光亮的海生物,看上去有点像黑夜中漫天飞舞的萤火虫,林小芽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过去,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用了“陪睡”一词有多奇怪。 帕里斯一副那她没办法的表情道:“我陪睡你说无法呼吸,不陪睡你又不习惯,你啊,到底要我怎样?” 林小芽指着窗外繁星点点的亮光说:“叔叔,我们到外边出玩儿吧,那些亮亮的东西好像很有趣,我想抓几只回去养鱼缸里,这样晚上连灯都不用开了。” “你看都没看清楚就想去抓?人家那是在捕食,用身体发出的亮光吸引像你这种好奇的食物,小心别被大家伙一口给吞了。” “这、这么危险?”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嘛。” “啊,这个我懂,虾米吃水里的小虫。我一直以为人类这么千年万代地繁衍是因为脱离了大自然的食物链,没想到放到海里就变成其中一部分了,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真切地体验到,简直跟上演动物世界差不多。”林小芽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叔叔,那居住在这里的海兽族怎么办?难道他们晚上都不出门的?” “他们当然也属于食物链中的一环,只不过是按照力量分等级,力量强大的则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普通海生物感知到他们身上散发的气息,自然而然地改道而行。敢在夜间外出的,都是让别人害怕的大家伙。” “既然这样就没问题啦。叔叔就是那种让人害怕的大家伙,一看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走啦,你不觉得外面那些被吃的小东西很可怜吗?去把那些坏蛋赶跑,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林小芽这么说着,抓起帕里斯的手生拉硬拽地朝外边走,帕里斯无奈之下只好顺了她的意。 “可是你不觉得那些没饭吃的生物也很可怜吗?” “对你来说只是一顿饭,而我却在拼劲全力求生。” “吃饭也是为了生存。” 二人捡了处僻静的地方,并肩坐在珊瑚礁是,看着那些凭着本能退散到远处的海生物,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 “我和你不是吃与被吃的关系,硬要把我们摆在食物链上说的话,你只能排在最底层,属于微生物或植物一类,以分解动物腐肉或吸取动物粪便为生,而我在最顶端,以高等生灵的力量为食。” 林小芽大怒,铁青着脸低吼:“凭什么你吃力量,我就得吃屎?” 帕里斯赔笑着拍拍小芽的头,解释说:“我只是打个比喻。” “比喻也不行!” 即便不是针对性的话,听着也特别刺耳,特别伤自尊。 别看帕里斯温温柔柔的,偶尔说出的话却如一万点暴击。 “不要生气嘛,对不起啦。” “哼!”林小芽把包子脸转到一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帕里斯突然问道:“以你们人类的眼光看,猎食是不是很残忍的事?” “我也不知道……虽然就像叔叔说的那样,那些捕食者没饭吃会很可怜,但是每次动物世界播放出那样的画面时,还是不太敢看。可是人类也吃鸡鸭,也吃牛羊,说残忍不过是伪善罢了。就结果而言高级动物和低级动物都是一样的,以终止某种东西的生命为生,但是作为一个弱者,如果死亡无法逃避,那么我想选择安乐死,或是在美梦中一睡不醒。” 帕里斯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神态怪异,似乎有些消沉。 “叔叔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在想过去的事情。” “是不好的事?”林小芽凑近了脸看对方,继而噘嘴道:“叔叔最近总是摆出这样的神态,不喜欢!” “什么神态?” “总是在想事情,静静地看着人,也不说话。叔叔,有什么不开心别憋在心里,可以告诉我嘛,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你解决,但是有人倾听的话,心里的不快得到抒发了就没那么难过了。你总说你没事、你不要紧、你没关系,我知道叔叔你是大人,又是精灵的王,生气时不能乱发脾气,难过时也不能哭,可是我们是最亲近的人,就应该一起分享快乐,一同分担忧愁的呀。” 帕里斯听着林小芽的话,起先很震惊,但后来颇感宽慰地摸着她的头说:“不知不觉中,我们的小芽也长大了。明明不久前还为了点小事哭鼻子的说。” “好啦,不要笑话我了,说说叔叔的事吧,这阵子你在烦恼什么?” “今天白天的时候,你说我作为过来人,应该能明白你急切地想要长大的心情。” 是有说过,而且还不止一次这么说,可是他说这个干嘛? 林小芽迷糊地歪了下脑袋,静静地听帕里斯接着说。 “其实我不太理解那种心情。在某一个人迹罕至的异次元空间里,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湖,那湖就是我出生的地方。我不像其他族类那样由父母所生,而是那片冰湖灵力过盛自行孕育而成的生物。” “诶,可是大家都说你是精灵呀,”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族类的,不过带我回来的上一任老国王说我是水精灵,但那也可能是被我下意识蛊惑了神智之后对大家说的谎言。” “什么蛊惑神智?叔叔不要把邻国政敌当做分裂精灵族地的借口强加在自己身上,我们西境所有的族民都那么信赖你、拥护你和爱戴你,对你是精灵的事实没有丝毫怀疑,怎么叔叔自己反而迷惑了?” 帕里斯无声地笑笑,接着往下说:“在那乏味又永无止境的漫长岁月里,我自己就一直这么静静的待在湖底,除了诱捕过往的水中生灵,以它们的灵力和生命力为食之外,便抬头凝望着天空中那永远没有变化的月亮。后来灵力足够以后,我便得以离开湖水到岸边的林子里觅食。居住在那里的生灵都很怕我,说我是游荡在树林里的怪物,不会说话,也没有感情,只会依循自己的本能吞食别人的力量,时间过去了很久,渐渐的那里的生物越来越少,我把空间里的生物从繁多吃到了濒危再到后来彻底灭绝。没有了生物的灵力,我开始吸食草木的生命力,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里的树木开始成片成片地干枯,我以为自己的命运将永远这么单调地持续下去,莫名其妙地生长,在亿万年灵力耗尽之后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可是有一天,开始改变了。” “叔叔说的是上一任老国王?” 帕里斯点头,“没错。上一任国王因爱女新丧而悲痛欲绝,体内灵力暴走,无意中来到了我的空间。他是第一个被我吸食灵力时完全没有恐惧感的人,我甚至还从他的灵力中察觉到一丝即将解脱的快慰,出于困惑,我当时就没在继续。这千百年来,他是第一个愿意跟我交流的人,虽然由始至终都是他在说话,我只静静听着,但是却喜欢那种被当做同伴的感觉……” 臭名昭彰 那是因为他自降临于世起就一直独自一人,没有双亲,没有朋友,林小芽无法想象千百年来叔叔是怎么面对漫长的、没有尽头的孤寂。 叔叔坚强得令人心疼。 林小芽这么想着,突然起身,一把将帕里斯搂进自己单薄却又坚定的怀抱。 这一刻,她意外地发现这位强大无所不能的监护人叔叔也有脆弱的一面。 帕里斯没有动,任由林小芽紧紧地抱住自己,语气幽幽地继续诉说他那些陈年旧事。 “老国王每天都来找我说话,说的也都是有关她女儿的一切,讲到她幼时的古灵精怪便会忍不住放声大笑,讲到她遇害时又痛哭流涕,起初我会好奇一个人的情绪会有那么多种变化,脸上会有那么多种表情,后来我只吸食老国王的灵力,他的生命力就再没碰过,我那时觉得,这么有趣的人,我不希望他死。老国王告诉我许多空间外千奇百怪的事情,也教会了我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后来我的杀心逐渐有所收敛,只捕杀精灵以外的生物,特别是那些与精灵族为敌的兽人族和泰坦遗族的人,有人见过我虐杀对手的情形,嗜血精灵的外号就这么传开了。” “叔叔那时候为什么不像现在这样一日三餐以食物为生?而要吸取生物的灵力和生命力?” “我跟大多生物不同,普通食物对我而言只能充饥,不能给我提供身体所需的养分,吃与不吃并无差别。” “可是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叔叔抓取别人的灵力和生命力呀。” “因为你不喜欢。我曾经让你见过我捕猎的样子,当时你被吓坏了,高烧不退,从那以后我就再没做这种事。” “我不记得有见过那样的情形啊……”林小芽茫然地歪着脑袋。 “那时你还很小,刚被带回来不久。” 林小芽一愣,猛然会意那差不多是十六年前的事情,双手托着帕里斯的头急切地问道:“难道说叔叔这十多年里都没吃过真正意义上的饭吗?” “放心,只要平时少用点灵力,一时半会也不会死。”帕里斯温柔的视线里充满哀伤和悔恨,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说:“从前的我犯下无数不可饶恕的罪行,这双手沾满了无数各个族类生灵的鲜血,可事到如今,懊悔愧疚又有什么用呢,那些死去的人都无法复活过来……” “叔叔没有爸爸妈妈,从小就孤零零的一个人,没人告诉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那是的你就像一张白纸一样,遵循自己的本能行事也情有可原,可是后来你不是一直都在改变自己吗?现在的叔叔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嗜血如命的怪物了,而是一个善良的、有人性的,宁愿饿死也不再滥杀无辜的人。”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知道我过去的累累罪行后,不觉得我面目可憎吗?” “不管叔叔在大家眼里是个怎样的人,在我眼中,叔叔是全天下最帅的人,才不会面目可憎呢。只是,你为了不让我害怕就不再捕食,这样的叔叔真的很叫人心疼。”林小芽再度抱紧帕里斯说:“叔叔,在我灵力变得强大之前你先出去觅食吧,只要不吃生命力就不会出人命对吧?从今以后,我一定勤加修习灵力倍增技能,等我有了足够的灵力,到那时你就吃我的。只要叔叔愿意,在我的有生之年里,都愿意把自己的灵力给你,以此报答你多年的养育之恩。” “好孩子,”帕里斯双臂也圈住了小芽,感慨道:“十六年前能在毒雾崖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身在海底世界,此时林小芽再想起自己和向奇的事感觉变得好遥远,就连自己是向氏的孩子一事,仿佛做梦般不真实,虽说十多年来与家人骨肉分离,还以那种荒唐的方式与自己的双胞胎哥哥重逢,但是,她打从心底感谢那个带她离开人界前往毒雾崖的人,要不是因为那人,她也不可能遇到帕里斯,这个对她有将近十六年养育之恩的男人。 “我也是,能够做叔叔的孩子我真的很高兴。” “其实明天要见的人并不是我的朋友……” 林小芽听出帕里斯话语中的不安,故作爽朗地笑道:“知道啦,叔叔以前臭名昭彰,人缘差,不用在意我的看法,我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咱们这叫臭味相投。” “当年为了布行王都和整个精灵国的双重结界,我曾在人鱼族大开杀戒,屠杀了他们不少族人。” “啊!你们有着血海深仇呀,他们一定恨不得杀你而后快,叔叔为什么还主动来这种地方?是要赔罪吗?” 帕里斯低下头无力地说道:“不是的,虽然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可是这次来,是为了问他们要一样东西,一种在这个世界只有他们才有的东西。” 人鱼族怎么可能会把东西给一个跟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呢?这道理既然连她都知道,帕里斯不会不知,却还执意前来,无非是想再度使用强硬手段,到时候必定又是一场血战,或是屠杀。 “是什么东西?很重要吗?重要到你昧着良心也要拿下?” “什么东西我现在不便说,但是那件东西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重要到即便要我与全天下为敌也在所不惜。” “可是就算叔叔得到想要的东西也不会高兴的,因为在以后的日子里会时时遭受自己良心的谴责。” “或许吧,但权衡利弊,我是不会后悔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林小芽担忧地凝望着帕里斯,担心他再度走向错误的方向,可她明白帕里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这么做的,劝说显然是徒劳,只好乞求他明天和和气气的,千万不要闹出人命,而帕里斯给她的回答是我尽量。 翌日,两人回到影翳带他们来到的人鱼族居住地的附近。 帕里斯催动灵力攻击人鱼族的隐形结界,随后便听到一阵如同冰块碎裂的声音,帕里斯悍横的灵力激起海流涌入结界,紧接着整片海域为之震动,在那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人鱼部族的居所显现于眼前。 “有外敌入侵!” 巨大了震动造成了里边族民的骚乱,四处窜逃,但马上就有近百个体型健硕、手拿三脚叉的雄性人鱼战士集结过来。 与那些迅速逃散开的人形人鱼有所不同,这些雄性人鱼是人身鱼尾形态,一个个凶神恶煞,手腕和手肘处长出的鱼鳍跟他们手中的利刃一样尖锐,身上的鳞片在周围流光溢彩的建筑物照射下发出灼眼的寒光,显然是进入了随时可战斗的状态。 “来者何人?强闯我们族地是要做甚?” 林小芽哪见过这阵仗,当即双腿发软,躲到了帕里斯身后,手还紧抓着他的衣摆,心虚地唤了声:“叔叔。” “我找逐幻,她在哪?” “放肆!我族大祭司的名讳岂是你们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可叫的?” “哦,她已经是这里的大祭司了?” “给我上,拿下那两个无礼之徒!” 一旁有着双色眼瞳的将领从刚才就一直在打量着帕里斯的面庞,惊疑的神情在辨识了来者之后瞬间转换成惊恐,因为眼前这位俊美无双的男人正是三百年前血洗过它们人鱼部族的精灵王,也是自那之后,帕里斯嗜血精灵的名号在各界大肆传开,令人谈虎色变,闻风丧胆。 当时人鱼部族中力量最强大的大祭司在与之对决中丧命,族里的人鱼战士也被屠杀去大半,从此元气大伤的人鱼部族不得不在新继任的大祭司带领下,低调地潜藏在深海中。 他们基本上每隔几十年就举族迁移一次,可没想到即便如此,还是被再度这个灾星找到了。 嗜血精灵的出现,势必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可此时断然不可冒然行事,因为他了解帕里斯太过强大,即便是全族的人鱼战士一起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惹恼了这个人,必将会招来灭顶之灾。 “慢着!”双色眼瞳的人鱼将领面色凝重,拦下族人的进攻。 “可是队长,若是不将这两个进犯之人拿下,我们该如何向族民交代?” “他就是三百多年前屠杀了我们大半族人的嗜血精灵帕里斯!” “什么!”众人鱼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但意识到自己身为守护族民的战士不该临阵退缩,便又强行压下内心的怯意,一个个摆出警惕的姿态,如临大敌。 “嗜血精灵,你来这里做什么?” 在悄悄吩咐手下快去通报大祭司之后,双色眼瞳的人鱼领队谨慎地来到帕里斯面前。 对于嗜血精灵的称谓帕里斯倒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一笑说:“不用紧张,这次我来只是想找你们大祭司商量一点事,并不打算为难你们。” 这么说着,自己暗自庆幸当年没有顺手把逐幻杀掉,要不然他想要的东西又得大费周章地在芸芸众生中盲目寻找了。 取血 人鱼部族的大祭司并没让他们久等,在双色眼瞳的领队命人禀报之后,便带着侍从和护卫匆匆赶来。 林小芽从帕里斯身后探出头,循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就见人群中为首的是一个身姿曼妙、面容绝美的年轻女子,肤若凝脂白皙胜雪,银色的眼瞳忧郁深沉,银色的长发、手腕与手肘上的鱼鳍,以及衣袍上如铠甲般的银色鳞片散发出深海中特有的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息,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飘然而至,宛若从天而降的仙子,美艳不可方物,高贵不容唐突。 “好美……” 林小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除了帕里斯以外,这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惊人的美貌,即便在以秀美著称的精灵族里也找不出哪个女子能与之平分秋色。 唯有帕里斯能与之分庭抗礼,有着魅惑众生的俊美容颜、耀眼的栗金色长发,还有英姿挺拔的颀长身形,一个如骄阳金光,一个似冷月清辉,两人相对而立,顿时令水天增色,万物生辉。 帕里斯至今都未能确定当年没顺势取她性命是否因为她的美貌,毕竟这样令人炫目的美貌堪称空前绝后,杀了可惜。 “帕里斯,你这次又想干什么?” 逐幻语气冰冷,面露惧色,眼中似乎又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温度。 帕里斯也不多废话,单刀直入地说:“我要你的血。只要你乖乖就范,我可以不伤害你的族人。” “嗜血精灵,你不要仗着力量强大就为所欲为,就算拼劲全族的性命,也绝不让你伤害我们大祭司。” 领队说着伙同几个收下上前,将帕里斯和林小芽围在圈子中,而远处仍有人鱼将领带着队伍向这边增援,这情形确实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叔叔,”林小芽不安地扯了扯帕里斯衣袖,低声说:“你答应我要和和气气不伤人的……” 帕里斯轻抚着她的头轻声安慰道:“嗯,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人鱼部族的人见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怪物竟然会露出这么柔和的一面,都不由得惊骇不已,不知他身后那骨瘦如柴的小东西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让嗜血精灵温柔相待,着实不简单。 帕里斯对着人鱼大祭司说:“正如你们所见,我此番前来并不打算跟你们硬碰硬,而是向你讨要一点血,只要你配合,我保证你的族民毫发无伤。” “大祭司大人,千万不要相信这怪物所说的话,三百年前他对前任大祭司也说过类似的话,结果不但大肆屠杀我们族民,活取了前任大祭司大人的髓骨,还当着大人的面对您……前任大祭司临死前双目泣血,死不瞑目啊。” 亲历过那场劫难的人鱼见证了人鱼部族的衰落,族民们每每谈起那段不堪的血泪史,无不对此痛心疾首,悲愤交加,嗜血精灵就是他们人鱼族族不共戴天的仇敌,全族的族民恨不得喝他喝血吃他的肉啃他的骨,又岂会乖乖就范? 帕里斯见一个个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人鱼战士摆出一副随时为族捐躯的架势,心怀歉意地说:“人鱼族的各位,过去,我确实对你们做了极其恶劣的事,也给你们一族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我知道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也不管我怎么赔罪道歉,你们都不可能轻易原谅我,更不会轻易相信我。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接受我的道歉,我为三百年前在你们部族里犯下的滔天罪行向你们赔不是。” 帕里斯说着向大祭司鞠了一躬。 绝美大祭司眼眶微红,身子在微微地颤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帕里斯。 人鱼族的其他将领却明显不接受他的道歉。 “你的道歉有什么用?能让三百年前被你杀害的大祭司复活吗?能让我们在那时死去的亲人复活吗?” “你这哪是道歉啊?分明是为了要达到此番前来的目的而表演的一场戏,你以为我们会轻易上当吗?” “快滚出去!你若真有悔改之心就不要再踏入我们的族地,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群情激愤,你一言我一语的到后来竟然还有人亮兵器上来赶人。 “叔叔,这里不欢迎我们,要不这次就算了吧。回去再重新想办法,或者找别的代替。” 帕里斯看着林小芽,温和的碧眼中再度流露出怜悯和不舍的神色,声调低沉忧郁地说道:“没有可代替的东西,此次前来决不能空手而归,那件事对我太重要了,是我这一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唯一意义所在,即便要我杀光所有人也在所不惜。” 这话仿佛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在说完之后,盯着逐幻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势在必得。 “跪下!” 帕里斯突然大喝一声,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寒意迅速向四周扩散,乌泱泱一大片人鱼士兵应声跪地,剩下几个力量较强的领队和他们的大祭司仍在死撑。 放眼看去,剩下几个参差不齐地站着的人,就像插在生日蛋糕上的蜡烛。 帕里斯凌厉地看向那几人,再度喝令:“跪下!” 这一次仅剩的几个再也支撑不住了,恢复了形态,双膝跪地。 “叔叔……” 察觉到帕里斯身上的戾气,林小芽担心他又坐下些令自己后悔的事。 帕里斯抚摸了下林小芽的头,然后走到逐幻身侧,二话不说便抓起她的手臂,用她手腕上的锐利鱼鳍刺入了她脖子的血管里。 逐幻血液里那股久违的灵力的香味唤起了帕里斯身为怪物的本能,他直勾勾地盯着从伤口中汩汩涌出的殷红液体划过锁骨,隐没于领口下的峰谷中。 他放开逐幻的手,用自己的手指直接轻抚那隐藏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下的动脉,似自言自语道:“这味道比三百年前更加诱人了……” 帕里斯说着,五指指尖逐渐伸出尖锐的利爪,正准备抓破逐幻柔嫩的肌肤,忽见粉色的泪珠从银色的眼中涌出,滴下时竟凝结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弹跳着散落开。 “叔叔住手!”林小芽跑来一把将帕里斯从逐幻身后推开,怒骂:“都说好了不许伤人的,身为大人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混蛋叔叔!” 帕里斯一怔,恢复了常态,表情尴尬地说道:“对不起,差点就……主要是那味道在三百年前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对不起啦。” “道歉有屁用啊,人差点就被你弄死了。叔叔说想要这位大姐姐的血不会是用来喝的吧?什么印象深刻,三百年了还念念不忘的,这就是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所在?亏我昨晚还以为叔叔是个温柔善良的人,怎么一见到美人姐姐就变成野兽了?如果你要用这种方式进食的话,还是饿死算了。” “你这没良心的家伙,养了你那么多年,你这样对我?” “哼,你以后要是还这么乱来,就别怪我不孝顺你。” 帕里斯闻言,哑然失笑,“好啦,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就专心等待你孝敬我的那一天。唉,修习了十年,还是那么点几乎可忽略不计的量,我看你是真要饿死我。” 林小芽微曲双膝,把头埋进逐幻的脖颈间,如小狗舔水般去舔舐逐幻的伤口。 “她是比你强大几百倍的海妖,这种程度的小伤很快就能自行愈合,你就不要多此一举了。” “才不是多此一举,你弄伤了人,口头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根本就没有诚意,我这是在帮叔叔你收拾烂摊子。” 收拾烂摊子这种话平时都是帕里斯从学校开完家长会回来说的,现在却角色对调了,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一天。 “唉,小小年纪就成了个圆滑世故的人精。” 在林小芽逐幻舔舐伤口的时候,帕里斯对着逐幻张开手掌,以灵力的牵引,将她身上的血液收到自己的掌心,汇聚成一颗光彩夺目的红色血晶石。 林小芽治好了逐幻的伤,转身就见帕里斯神色凝重地看着手里的血晶石,便把头凑了过去,陪着静看了许久,没看出什么名堂,于是抬头问:“这东西用来干啥?” “不告诉你。” 帕里斯故作神秘的说,接着五指一收,再张开手掌时,血晶石已无影无踪。 “切,不说拉倒,我还不稀罕知道呢。”林小芽傲娇地转开头,往人鱼部落的居住地里望去,悻悻然砸吧下嘴说:“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跟他们关系那么差,就算花钱恐怕也没人愿意招待。” “呵,这种时候你还想着吃的,不怕被毒翻个十回八回你就去吧。” 林小芽怒目圆睁,立马顶了回去:“你还敢说,这都怪谁?快点解开他们身上的魔法,我想回家了。回去以后我要到荟萃烤肉店好好地大吃一顿。” “好好,都依你,不过你先乖乖到结界出口那儿等我,我还有几句话要对这位美人大姐姐说。” “你又有什么要瞒着我?” “秘、密。” “哼!” 林小芽用鼻子哼着气,鼓着个包子脸走开了。 御家次女 林小芽在养病期间,外头有关向氏和御氏强强联姻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各大报刊杂志和网络等媒体铺天盖地的都是那向奇和御氏集团千金小姐的报道。 尽管林小芽明白自己跟向奇是不可以结婚的关系,但是那小子这么迫不及待地另寻新欢实在让人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她在翻看新闻时嘴还一边不停地碎碎念,指着男的骂喜新厌旧花心萝卜,戳着女的骂胸大无脑徒有其表,唯独对自己毫不自知,没胸也一样无脑,豆芽一根连表都没有,而且个性刁蛮嘴还贪吃,唯一的优点就是无一优点。 林小芽盯着这位即将要成为向奇未婚妻的艳丽女子的照片,感觉越看越面善,就好像之前在哪儿见过,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不久前曾在报纸的社会版上见过。 当时的新闻标题是:日趋严峻的校园霸凌现象令人堪忧! 密密麻麻一大版面的内容,其中还配了两张这个女生海扁一群男生的照片,听说她是某流氓学校的校霸,不仅把学校里的流氓学生给驯服了,就连附近一带的社会青年和帮派混混也被她暴力压制住了,江湾区一带的头号流氓当她莫属。 没想到这女流氓竟然入了向奇的眼,更没想到她是御氏集团的千金小姐,背景不简单,难怪可同时在新闻的社会版、财经版和娱乐版上蹦跶。 林小芽听说这女流氓为了跟向氏继承人搞好关系,已经从之前的流氓学校转到他们现在的书呆子学校来。第一天来学校上学的情形非常拉风,穿着男装校服,领着陪读的贴身保镖(自身战斗值就很高,还要带个为虎作伥的爪牙到处欺男霸女,她是想继续来这所学校称霸就是了),叼着香烟大摇大摆地跨进校园,像螃蟹一般横行霸道,非常嚣张,当时抓迟到早退和校纪校规的教导主任还被她吹了一脸烟,地中海老头儿却无可奈何。 这货对于校领导和教职员来说犹如害群之马,对于老实巴交的书呆子学生则是狼入羊群,征服了江湾区一带,现在又要到这边称王称霸了,感觉全校师生都为之颤抖。 可是向奇的未婚妻不就是以后向氏集团的女主人吗? 让这样的流氓当向氏的未来的女主人风险也太大了吧?况且叔叔还是向氏的第二大股东,而她也算是向氏的一份子,怎么就没人出来干涉阻挠?难道大家都不担心被这粒老鼠屎废了一锅汤? 出于身为向氏一份子的责任感,林小芽决定代替大家亲自考察这个人。 而她所谓的考察也不过是暗地里用些下三滥手段找人麻烦,比如一大早上学自己书包都忘带就为了堵人家公寓前,偷偷耍贱招丢人鹅卵石;放学后四处跟踪,各处使绊子。 连续几天的观察,可发现御菲菲除了恐吓当地不务正业的小青年和金项链老大之流顺便敲诈点买烟钱,其他倒也没发现其他劣迹。而且她跟保镖搬出了御家大宅,住在学校附近的向氏闲置的公寓,日子似乎过得还挺节俭。 林小芽发现那女生甚至在放学后还会去码头打工——搬运工、装卸货柜的临时工,这类苦工大多是些为了生计奔波的中年大叔才愿意做,而她则脖子上挂条毛巾混迹在这些中年大叔里,搬、扛、抬、推、拉样样行,力大如牛,完全不输男人。 而且,她除了码头的差事,还兼职了搬家公司的活计,都是体力活儿,一点也没有富家千金小姐那种娇生惯养花钱如流水的恶习。 经过这些天的跟踪,林小芽对这位貌美如花却粗鲁到家的男人婆有了很大的改观,也了解她一直穿男装并非为了引人注意,而是是为了方便自己打架和打工。 林小芽窥见她在休息时间娴熟地给几位年长工友递烟的情形,不禁对她心生敬意,像她这样非但不摆架子,还能跟穷苦阶层的人打成一片的富家女,以前还从未见过。 这在林小芽的心灵上带来很大的冲击,也对她后来在战区照顾难民和伤残士兵期间起到非常积极正面的影响。 看着御菲菲额头上因前些天被鹅卵石砸伤而缠上的纱布,林小芽有些后悔自己行事鲁莽,于是决定等她收工后向她赔礼道歉,好早日握手言和。 御菲菲从码头出来就见到蹲在路灯下数蚂蚁的林小芽,颇感意外。 “同学,你叫小芽是吧?向少的前……”这也是个说话没什么神经的马大哈,还好及时打住,才没说出女友两字,“你在等老……等我?” 刚才估计是想自称老子,一定是从码头那帮大叔那儿学来的豪言壮语。 她转学到这边两个星期了,好像还没人见过她跟小奇一起放学回家的,天天打工,而她那个有名无实的贴身保镖除了上学陪读,其他时候便不见踪影。 “你住所不是在那个方向吗?为什么走这边?” 林小芽接过御菲菲给她买的卤水猪脚,两人边走边不顾形象地一通乱啃。 “我等下在那边还有个兼职。”御菲菲指了指搬家公司的方向。 “啊?一会儿还有工作啊?”林小芽双眼瞪圆,她无法理解一个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为何要这么拼命,一天两份兼职,这是在自食其力? 她甚至忘了对方正是横空跳出来抢走自己男朋友的人。 “是啊,零花钱不够用。” “可是你不是有钱请保镖吗?怎么还要自己赚零花钱?” “唉,你有所不知,老子是私生女,外表顶着御氏二小姐的名头,实际上没那么风光。保镖什么的只不过是那老不死雇来盯老子的,怕老子给他们家惹麻烦,才不是担心老子会不会挨揍。” 老不死是在说她的爸爸? 这个称呼会不会太随便?林小芽不是在一般家庭里长大的,所以并不清楚别人家正常的父女关系是怎样。 这家伙不但能跟苦力大叔们打成一片,跟地痞流氓也打成一片。 专门雇个保镖来保护外人,这种奇葩事情林小芽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也说明了御菲菲战斗输出过高,打起架来连自己人都怕。 “你每天都这么忙,身体吃得消吗?” 像她细胳膊细腿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换做是她估计得饿死。 “还好啊,没什么吃不消的。”御菲菲晃了晃手中油腻腻的卤水猪脚龇牙咧嘴笑道:“而且干完活儿后吃嘛嘛香。” “这是男人干的活儿吧?你一个女生怎么做的了?”林小芽张大了嘴,手中的猪脚不知不觉掉到地上。 “没事没事,我啊力气大,感觉天生就是干苦力的料。” 御菲菲说完哈哈大笑,那爽朗豪迈劲儿丝毫不比那些中年大叔差,真是白瞎了那张绝美的脸和和火辣的身材。 林小芽偷偷瞄了眼旁边傲人的胸,内心五味杂陈,自己羡慕嫉妒恨,别人却恨不得是男儿身。 同人不同命啊! 林小芽心里哀嚎着,蹲下把吃了一半的猪脚捡起。 御菲菲见状说道:“脏了,不能吃了。” “没事,吹一吹就可以了。” 御菲菲原以为林小芽在说笑,但看她鼓起腮帮认真地吹着猪皮上的尘土,不禁目瞪口呆。 “这种油腻的东西沾上灰是吹不掉的,要不把外面那层皮撕了。” 也只好如此了。 林小芽一边处理猪皮一边心疼地念叨:“好可惜啊,猪脚的精华都在皮上了,这么一撕,全便宜了土地公。” 御菲菲听了不禁哈哈大笑,“我听说你们家是向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富得流油,为啥你这么扣扣索索的?” “我这是珍惜食物,才不是什么扣扣索索。” 确实很珍惜,剩下的骨头狗都没她啃得干净,不但把骨髓也吸了,连手指都要吮个遍。御菲菲在一旁边看边偷乐,“你还真是个怪人,难怪向少那么在意你。” “向少?”林小芽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向奇,随即不屑道:“屁啊,我们都分手了,哪还会在意啊?” “那你是没发现。”御菲菲神秘兮兮地低声说道:“我们的教室跟你们的遥遥相对,向少几乎每节课都偷偷往你们那边望,不是在看你还能看谁?” “诶?” 这她倒是没注意,毕竟座位不在靠窗,所以她也没想到这一层。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分手,不过向少当时跟我相亲的时候,那脸啊黑得跟什么似的,拉得这么长,跟猩猩一模一样。”御菲菲说着还拉长人中对林小芽做出猩猩的丑表情,“都没跟我说上一句话,后来无意发现我刘海盖着的黑眼圈,才指着我说就她吧。然后我们的事就这样定下来。” “黑眼圈?” “在那之前跟人打架留下的。” 御菲菲无所谓地解释,完全不担心这种事有损自己的美女形象。 “你是说他被你的黑眼圈吸引了?” 林小芽心情复杂,向奇果然也是奇葩,要不然之前也不会跟她这么个小学生身材的人交往。 “怎么可能!”御菲菲左右看了看,然后附在林小芽耳边说:“其实我们早就说好了。” “说好什么?” “我跟他订婚只是为了借助向氏的力量摆脱那个家,而他则是用我来做你的挡箭牌,其他时候,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干,等时间到了自然就散伙。” “诶?是这样的吗?” 林小芽难以置信,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姐少爷还真是搞不懂。 “就是这样,所以啦,小芽同学,以后能不能对老……对我温柔点啊?医药费很贵的。” “你、你知道是我干的?”林小芽以为那天自己藏很挺隐蔽,但即使没被识破,她也打算坦白一切再好好道歉的,现在就只能说“对不起。” 御菲菲爽快地摆手笑道:“没关系,话说回来我还要感谢你砸了我呢,这伤在向少面前一亮,他笑得可开心了,不过后来为了替你赔不是,就同意那套公寓让我白住了,不收租金可真是帮了大忙,所以我才有钱请你吃卤水猪脚,就当做是你打我的谢礼啦。” 这种好事……林小芽还真是啼笑皆非,御菲菲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家伙。 反常 林小芽自得知向奇与御氏联姻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之后,又开始没脸没皮地赖到对面楼教室去了,而向奇每次见到她都都神情紧张,如临大敌般,不是直接走人,就是趴课桌上装睡。 林小芽对向奇刻意装出的冷漠并不往心里去,一边若无其事地用眼角余光瞟着向奇,一边跟一旁的御菲菲以及陪读保镖千夜相谈甚欢,话题也千奇百怪,零食、香烟、丰胸、打架……当事人几个旁若无人,无所顾忌。 被晾在一旁的向大少爷却暗气暗憋,某一天察觉到林小芽身上沾染了御菲菲的臭烟味便忍不住爆发了,起身过去踹一脚御菲菲的课桌,冷冷地警告御菲菲说:“女狒狒,你自己坏就算了,不要把这白痴给带坏了。”训完了一个扭头又训另一个,“还有你,既然分手了就拜托你干脆点,不要每天每个课间都往这边跑,你这么硬刷存在感很没意思。” 应刷存在感! 事实却是如他所说,可是看破不说破也是种教养,林小芽脸皮厚是对着别人厚,被自己在意地忍这么说,是最容易被激怒的。 林小芽蹭的站起身反唇相讥:“我跟别人说话碍着你什么事啦?事到如今你还在意个什么劲。再说了,谁说分手就不可以刷存在感的?就算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了,也是应该多多相处的不是吗?十多年的空白不是应该好好填补的吗?” 十多年的空白,指的不就是她作为双胞胎妹妹理应跟他一起生活一起成长的意思吗? 向奇没料到她会这么不以为然地脱口说出,犹如晴天霹雳般问道:“你、也知道了?” “嗯。叔叔告诉我的,他说你大伯和舅舅曾为了这件事来找过他……” 向奇沉默地注视着林小芽,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继而黯然,接着又转变成莫名地愤怒,突然咬牙说了句“你过来”,抓起林小芽手腕往外拖。 “喂,快把你的铁钳松开,痛死了!” “这不是很好嘛,不管是什么误会两个人就该把话说开了,人生苦短嘛少年们。”御菲菲慵懒地托着下巴劝解,颇感老怀宽慰地看着那两人如长脚大丹遛着短腿柯基般一阵风似的从众人视野消失了。 向奇把林小芽拖到学校仓库后边园圃的无人处才甩开了手,铁青着脸质问:“看来分手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打击嘛,之前嚎得那么凄厉,我差点就信了。” 林小芽鼻子发酸,以前向奇是不会对她说这种带刺的话的,可关系变了,态度也跟着恶劣了很多。 “刚开始我是真的很难过,可是后来一想到我们之间并不会因为分手就变成毫不相干的人,心里就稍稍有点安慰。” “安慰?” 有什么关系是能抵过长相厮守终身相伴?退而求其次就能得到安慰?在她看来男朋友跟哥哥是一样的么?向奇开始怀疑两人交往时林小芽待他的真心。 “你想想啊,我们现在的关系不是更好吗?那些结婚的大人离了婚以后,就再没关系了,可我们不同,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这样的牵绊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在我看来,这是最牢固的关系,就算你有女朋友或是未婚妻,我也依旧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你待在一起,还可以继续像以前那样到一起吃好吃的,一起去玩好玩儿的……” 向奇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那样你就满足了,不是最亲密的关系也可以?” 言语中不管是对林小芽的态度还是对两人新的关系认知都极为不满。 “我们都有一半外国血统,习俗上也可以开放一点,像牵手啊拥抱啊什么的不是问题啊。” 除了牵手和拥抱,向奇想要的更多,也想要更加亲近。而林小芽在男女之间的事情上还比较晚熟,再加上她的监护人极少让她看些情感剧,就连动物世界里播放到动物交配的画面,也会马上转换频道。 显然两人在那段短暂的感情问题上根本就不在同一步调,向奇彻底被激怒了,破口大骂:“你是猪!” 林小芽也被向奇这种粗鲁的沟通方式惹恼了,怒道:“干嘛骂我?我哪错了?” “警告你不要在靠近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向奇对某人失望之极,撂下那番狠话转身就要走,手肘冷不丁被林小芽勾住了。 “威胁个什么劲啊?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你啊?不让我靠近我偏靠近!不客气又怎样?你想对我怎么着?” “不怕死你就试试,”向奇俯视着林小芽,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会每天都用沾了狗屎的蛋糕呼你一脸!” 既卑鄙又恶心。 林小芽秒怂,手从对方的手肘上放开,乖乖地举过头顶示意投降。 向奇走出几步突然又想到什么,停下脚偏过头,冷笑着说道:“以后别再来妨碍我跟别人交往,毕竟情侣之间接吻时并不希望有电灯泡在场。” 林小芽如坠冰窟。 她再怎么不开窍,也还是会嫉妒,会抗拒小奇与别的女生亲密的画面,所谓兄妹之间斩不断的牵绊这类好不容易才想到的苍白理由在瞬间崩塌。 向奇的话令她意识到,亲缘关系果然是阻碍的成分更多一些,妹妹就只能远远地看着,全天下所有的女孩子都可以亲近他,唯独身为妹妹的她没有那个资格。 在那之后,林小芽不得不压制住再度接近向奇的心情,并不是真的害怕被狗屎蛋糕呼一脸,而是害怕会见到令自己心痛的情形——只要凭空臆想就能让自己抓狂发疯的情形。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在时运不济时,不顺心的事总是接踵而至。 林小芽情场失意也就算了,不知为何,连帕里斯的举动也让她越发感到不安。 以前的帕里斯体贴周到,有求必应,在生活上几乎把她照顾得不能自理。可是现在,似乎时不时地给她灌输些坚强独立的思想,遇到问题要先独自思考,试着自己解决,不要一有麻烦就找叔叔。 除此以外,帕里斯还要她跟着学烧菜、学习怎么自己扎头发和整理自己的东西。 在那次到海底取人鱼血之前,帕里斯的神情就有些怪异了,看她的眼神似乎充满着哀伤与不舍,那之后又整出这一出出有的没的,种种迹象,即使她再迟钝也能看出些端倪。 从海底归来后,林小芽不时想起自己在结界出口等待帕里斯的情景。 那时候她看着帕里斯附在逐幻的耳边说话,虽然没听到说话的内容,但是远远看去那对同日月争辉的人竟是如此养眼,如此般配。 逐幻的美貌足可令天下女人自惭形秽。 林小芽当时就在想:像她那样美丽的人待在身边就如同名牌包一样能令帕里斯增色不少,而自己估计就像是出入菜市场的塑料袋,只会降低叔叔的品味和格调。 在他们转身越过结界之际,逐幻又追了上来,问了帕里斯一个陈年问题。 “当年你为什么不杀我?” 帕里斯没有正面回答,却说了句暧昧不明的话:“你没事我很高兴。” “这三百年来,我以为我很恨你……” 所谓“以为”往往与事实相悖。 在水中闪耀着银色光辉的人鱼在帕里斯洞悉一切的视线下缓缓低下头,但最终挣扎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会听从你的召唤。” 虽然声音不大,但林小芽却听得真切,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召唤? 这就是帕里斯决意要取她的血的原因?他们还会再见。 一个屠杀了自己亲人和族人的恶魔,竟能这般轻易获得原谅,甚至还…… “谢谢你。”帕里斯回答得难得地温柔。 也不知叔叔对逐幻施了什么魔法能让她不计前嫌,不过林小芽愈发觉得叔叔和这位人鱼族大祭司是这天地间绝无仅有的一双璧人,光彩夺目,令人目眩神迷。 她预感也许在不久的将来,精灵国就会迎来一位风姿绰约的人鱼王后,而她很快也要有一位婶婶了。 到那时……叔叔会有什么不同? 这些征兆现在不正一点一点地浮出水面了么—— 要学会独自思考、独立完成…… 要学会照顾自己、保护自己…… 甚至要学会面对孤独…… 他们从海底回来以后,林小芽便开始使用自己的卧室,帕里斯是这么对她说的,她也长大了,不如趁失恋这段时期好好适应自己一个人睡觉。 人在孤独的时候意志脆弱反而更需要陪伴,可帕里斯偏偏反其道而行,这么做确实成功地让她忘却情伤所带来的困扰,不过对帕里斯反常的担忧却同样令内心焦灼。 打从记事起,林小芽就一直与帕里斯共用一个房间同睡一张床,如今回到自己如同春田花花幼儿园的房间里,却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入眠。 起初,她每天夜里无数次地抱着枕头来到帕里斯的房间,睡熟之后又被送回自己的卧室,如此反复总不见改善,帕里斯便锁上了房门。 何处才是家 后来她半夜再没能进入帕里斯的房间,便蜷缩在门外,挨在离叔叔最近的地方迷迷糊糊地坐一宿。 林小芽这么在门外折腾,帕里斯自己在房间里也同样是一夜没合眼,毕竟两个人十多年一起养成的并非只是林小芽一个人的习惯,他也一样难以适应。 帕里斯打开门,低头看着缩在门边像小小汤圆儿般的身形,心如刀绞,不由得轻轻叹气,在她身边蹲下。 “你这么依赖人,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其实,两人相处了十多年,林小芽是知道怎么应付这位监护人的,扮天真装可爱假无辜耍无赖,无往不利。 “放心不下就不要放下呀,叔叔说过,人类的寿命于你来说不过转瞬,我这个累赘不会打扰叔叔太久的,如果叔叔觉得一百年太长,我还可以少活一点,四五十、或者三四十也行。” “说什么傻话,叔叔什么时候说过你是累赘了?”帕里斯伸手摸她的头说:“我只是在想这些年来,我抚养你的方式最终是不是害了你,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分开,你自己要怎么活下去?” 林小芽近乎尖叫般吼道:“不要老是如果如果的,叔叔你在海底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我讨厌这种假设,小奇不要我了,难道叔叔也想丢下我不管了吗?你们觉得我烦了,都不要我了,我还不如死……” 林小芽话还没说完,帕里斯已捂住她的嘴,神情肃穆,视线坚定而有力地直视她双眼道:“我不准你说这样的话,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并非只为某一个人而活,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要你轻易为谁赴死。芽芽,你要有为了活下去不惜以万物都为己所用的意志,不要被左右、不要被迷惑,不管是我还是向奇,亦或是将来你人生中遇到其他重要的人,你都要记住这一点,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没有谁可以代替你,更没有谁可以主宰你,哪怕是天神,能够主宰你命运的只能是你自己。” “我是自己生命的主宰?”林小芽不明白帕里斯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可我是人类啊,力量弱小生命短暂,我怎么可能主宰自己的生命?” “你可以的。人类是一个擅于创造奇迹的族类,而你是一个擅于创造奇迹的个体,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挣脱他人的摆布,成为一个能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能改变他人命运的的人。” 这是叔叔给她绘制的未来? 如同父母一般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有一天能够出人头地有所作为? 这会不会就是爸爸的感觉? 林小芽低下头,将脑袋抵在帕里斯胸口求顺毛。 “叔叔,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用功,好好修习魔法技能,而且我们在海底说好了,等我变强了以后,要用灵力来孝敬叔叔,我说到做到。所以叔叔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嗯。”帕里斯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道:“睡吧,明早还要上学。” “叔叔陪我好不好?等我睡着了再离开?就今晚,我保证以后自己会乖乖睡觉。” “好。” 帕里斯不在身边,林小芽的睡眠总是特别地浅。 夜里,急促的雨滴敲打着窗棂,她便转醒过来,睁开双眼望着天花板上如繁星点点的荧光贴纸,想起那是她跟帕里斯入住这里的第一天一起张罗的,天花板的荧光贴纸,星星和云朵的图案,以及墙壁上绿草如茵的壁纸都是叔叔亲手粘上的,而她则杵在一旁指指点点,这边要加一只兔子,那边再来只土拨鼠……为了布置这间她根本就不会用的卧室,他们俩整整忙活了两天,如今她都快十七岁了,才开始使用这间儿童房,想想都觉得好笑。 窗外的雨势很大,哗啦啦的雨声充斥了整个不眠夜,这个时候要是能像小时候那样往叔叔的怀里钻就好了,那向往的怀抱不但温暖,而且很有安全感,这么想来,她有点不想长大。 林小芽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因为有叔叔在身边才会喜欢下雨,而就单纯的雨而言,这种天气好像只会令人想到不好的事,譬如——小奇说分手时匆匆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 林小芽感到鼻子一阵发酸,连忙停止胡思乱想,裹紧薄被翻了个身,这时隐约听见门外有动静传来,好像是开门的声音,还有帕里斯说话的声音。 “你来了?” 这时候会有谁来了? 大半夜的,而且外面还下着瓢泼大雨。 林小芽骨碌下床,打开卧室的门,就见帕里斯手托在门边,与身前的女子深情对视。 那女子一头银色的长发正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细腻得几近透明的白皙肌肤找不到一点瑕疵,一双摄人心魄的银色眼瞳不管是谁对上了都再难移开视线,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绝色美人儿,可谓明眸善睐,皓齿凝脂,加之玲珑有致的身形在被雨水打湿而紧贴肌肤的衣裙下若隐若现,就连同为女性的林小芽都看得出神,就更别说身为异性的帕里斯了。 “即使是傀儡的召唤,你也会回应啊?” “我说过,我会听从你的召唤。” “真是个好孩子,谢谢你。”帕里斯偏了偏身,把人鱼族的大祭司让进了门。 “叔叔?” 难道他此前特意到海底取人鱼的血就是为了方便随时召唤她么? 难怪从那天开始,帕里斯就打发她回自己的房间,说什么长大了不该再粘着大人睡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帕里斯关上玄关的门,回头冲林小芽微微一笑,说:“吵到你了?抱歉啦,我们这就回房间去。” 帕里斯领着逐幻走向自己的卧室,关上门之前对发愣的林小芽道:“你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吧。” “叔、叔叔,你们是要干嘛?” 帕里斯莞尔,“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问。快去睡觉,乖~” 说什么要学会独立、学会照顾自己还要学会面对孤独,说的好像一切都是为她着想似的,结果还不是为了像现在这样方便自己半夜叫女人来。 “骗子!” 林小芽愤然关门。 明明帕里斯是布行结界的高手,只要几个法结就能把声音隔绝在自己的结界里,可是他好像并没这么做,隔壁不时仍有声音传来。 林小芽全身趴在墙上,耳贴着墙面,一边自虐地偷听一边怨怼着:他们以为外边的雨声掩盖得住吗?难道不知固体传声比空气更好吗? 那个女人为什么哭?明明是自己送上门的,哭个什么劲?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两对男女一个美得妖艳,一个美得妖孽,又正值年轻气盛,即使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他们此时正在房间里干着不可描述的少儿不宜之事,而且动静还很大。 林小芽除了动物世界里的激烈画面,再没多余的素材脑补隔壁的情形,但是即便后来捂住了耳朵,那令人抓狂的呻吟和喘息声仍在耳际放大,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泪流满面,心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同时又感觉焚心似火,焦灼如狂。 不堪被那声音折磨,她猛地跳下床,鞋也没穿,发疯似的夺门而出,独自一人穿行于大雨中,豆大的雨珠急促地打砸在头上和身上,竟有些隐隐生疼。 帕里斯此时正跟美人儿缠绵悱恻,没空来追她,不过下这么大雨,也没有追的必要,因为她知道,这雨就如同帕里斯的眼睛,甚至是触须,无需出门,只要闭上眼稍一感应就能获悉她的位置以及安危,人鱼是水族生物,这场罕见的大雨或许是帕里斯为了见美人儿特地兴起的,此时此刻,她与她于帕里斯而言,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林小芽光着脚浑浑噩噩地走了很久,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将去往何方,甚至连怀中抱着个已经湿透的枕头也毫不自知,直到向奇从天而降般出现在眼前,她才如梦初醒,嘶哑地跟对方说:“小奇,叔叔不要我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向氏的宅邸外围。 “傻瓜,跟我来。只要你愿意,这里的门永远为你敞开。” (接下来林小芽在向宅留宿,两人一起翻看双亲的相册、欣赏他们母亲生前创作的歌曲,后来两人又到双亲以前居住的海岛别墅,在那里,他们下海捞鱼,在荒地上用灵力催长瓜果,穿上双亲当年结婚所穿的衣服,举办了一场虚假的婚礼,这些情节在向奇篇的梦境里出现,此处不多做赘述) 林小芽已有五天没回自己的家,而帕里斯这期间也都没露面,或许有美人儿相伴还想继续享受二人世界。 再说她毕竟也是向家的孩子,虽然向氏没有当众公布她的真实身份,但向氏祖孙三代对待林小芽的态度宅邸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自然而然也都将她视作向氏的小主人,向宅俨然已是她的家,回到那里似乎便成了理所当然。 遗弃 尽管如此,林小芽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心里没有哪一天是不挂念帕里斯的,可又不想自己就这么没骨气地回去,内心每天都气闷着、挣扎着、焦虑着,同时又心心念念地企盼那个人的出现,然而时间拖得越久,就越证明了一个事实——忍受了十六年,监护人终于甩掉她这个包袱了。 放学后,在钻进向家每天接送上下学的房车前,林小芽还是忍不住往自己平日回家的方向张望几眼。 向奇明白她的心思,从车里探出头问:“要不要陪你偷偷回去看一眼?” 那个见色忘义的叔叔,再不来接她回去,就再也不原谅他了。 林小芽每天都重复这这样的怨念,然后郁郁寡欢地上车。 坦白讲,跟林小芽每天早晚都待在一起,向奇的内心是非常纠结的,他还未能适应两人的关系从情侣到兄妹的转变,虽然每天一起吃饭,一起上学又一起放学回家,傍晚一起遛狗一起闲逛,晚上一起做功课一起看电视,夜里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两人在时间和空间意义上的一起睡,跟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那么平静那么幸福,可是他的内心哪怕一瞬间都没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这正是他害怕自己堕入魔障的症结所在,心里埋藏的那枚炸弹不知什么时候会被引爆,他害怕这样的自己。 整整一个星期林小芽都没见到帕里斯的脸,没听到他的声音,从她记事起,两人从未像这次分开这么久。 林小芽的气早就消了,转而开始感到不安,想到帕里斯之前所说的那几个如果,心底便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彷徨不安中便再也坐不住了。 早读还没下课,而那些迟到被罚跑操场的人还没结束,林小芽就已按捺不住冲出教室,当着地中海教导主任的面翻过两米半的围墙跳了出去,朝自己和帕里斯那个久违的家发足狂奔。 打开密码锁推门而入的刹那,林小芽心凉半截。 屋里没人,室内弥漫着一股已是许久没人打理的气味,东西的摆放一如她离开以前,茶几上放着半包拆封了的已然发霉的糯米糕,窗户没关,家具和家电上都蒙上了一层灰尘。 “叔叔、叔叔……” 她惊慌地打开每一扇门,就连浴室和洗手间都没放过,伴随着一次次失望,内心的恐惧如涟漪般一圈圈扩大。 林小芽来到帕里斯的房间,室内如台风过境一样一片狼藉,天花板上、墙壁上似乎被什么撞出了无数道裂纹,地板的瓷砖也破碎不堪,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凌乱的床单上残留下的斑驳血迹。 精灵和人鱼的交配会这么吓人的么? 那之后,叔叔就带着自己的新娘回精灵国了? 就这么把她一个人丢在人界? “混蛋叔叔,大骗子大骗子,不是答应不丢下我的吗?混蛋叔叔!” 林小芽骂着骂着忍不住坐地上大哭出来,后悔自己以前不用功修习魔法技能,要是现在已习得次元越行魔法或者回城魔法,又岂会被丢在这儿束手无策? 她除了嚎啕大哭便也无计可施了。 向奇在不久后也赶到了,看着眼前的惨状忍不住目瞪口呆,而林小芽此时已哭累了,正横膈膜抽筋,一哼一哼地看着向奇,话也说不出来。 向奇冷静地将帕里斯的房间检视一番,然后推测道:“叔叔跟那个人鱼不似你说的那种关系,这里曾经发生过很激烈的打斗,又或者说有一方在遭受很残忍的折磨。” “你、你……”林小芽还在抽着气,话没能说得顺畅,“怎么……”知道没能说出来,又抽了两抽,不禁被自己的横膈膜气得火冒三丈,“气、气死死、我了……” 向奇伸出手指在墙上的刮痕上轻轻划过,解释道:“这些是指甲留下的刮痕,刮痕上还残留有血迹,你再看这几处凹陷,像是被巨大的鱼尾击中的样子,我猜那只人鱼一定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忍不住现出原形,挣扎时,把东西都打翻在地,也把地上的瓷砖给震碎了。” “打、打斗?不、不是……”林小芽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待缓了一阵才继续说:“不是在做……做那种事吗?” 向奇愕然回身,眼神怪异地审视某人,“要是没结界的保护,我想整栋楼都可能会坍塌,你怎么会以为是他们是在滚……咳……床单?你对那种事的认知是从哪儿得来的?” “动物世界。” 见向奇面红耳赤同时抛来一记你是白痴吗的眼神,林小芽横臂摸了把鼻涕老着脸道:“我又不像你们那么自由,黄书毛片随便看,上高中以后,叔叔连人类亲嘴的画面都不让我看了,那种事我也只能通过动物世界了解。” “打住。”向奇一脸不忍直视地捂额,继而言归正传,“其实帕里斯在向氏的那些股份都还换成黄金,所以我想即使他现在不在人界,也只是暂时离开几天,办完事以后一定会回的,而且我刚才电话里听大伯说帕里斯前阵子采买了大量的罐头食品,还借用了我们家的仓库,所以我在想精灵族是不是在准备战事。” “你的意思是说叔叔这阵子在忙着准备打仗用的军粮?所以没空理我?”林小芽再次想起帕里斯说的如果我们不得不分开,难道就是指打仗一事?担心精灵族地不安全,所以把她留在人界?“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跟叔叔在一起,就算打仗我也要跟在他的身边。” “不要着急,听说仓库里的东西还没搬完,这些天还陆续有新货送到,我想帕里斯一定还会回来。” “仓库在哪里?东西在哪里?带我去看。” 两人打车来到向氏某处的大货仓,果然见到里边对方了许多各类食品的纸箱,向奇粗略地估算了下,货箱少说也有几千立方,至少需要上百个大货柜才装得完。 两人看了看外箱上注明的货品名称,什么肉干果脯坚果饼干海苔糖果,还有其他许多诸如薯片虾条辣条豆干之类杂七杂八的零嘴,貌似都是小孩子解馋的东西。 向奇一路看着货物品名,狐疑道:“这类东西作为军粮不管饱吧?” 林小芽愁苦了整个星期的脸终于展露笑颜,惊喜地说道:“啊,这些都是我平时爱吃的东西。” 向奇惊疑地望着林小芽,“该不会是为你准备的吧?这么多东西,就算你一天吃一个立方,这些量也够你吃上十几二十年的了,再说食物的保质期最长的也就三年,显然不是给你一个人吃的,难道精灵族也有儿童节?这些是准备发放给精灵孩子的节日礼物?” “没听说呀……” 林小芽挠了挠后脑勺一脸茫然,叔叔近来行事怪异,令人捉摸不透,不过眼前堆积如山的人类食物,监护人叔叔很有可能是在忙她的事情,至少没被遗弃,在这一点上可以安心。 这边仓库的货只进不出,但是每到次日就被发现货物莫名减少,而监控视频里却没能发现端倪,不知情的还以为发生了灵异事件,还好向氏安排在这里的都是牢靠的员工,倒也没传出谣言生出事端。 再见帕里斯已是一个半月之后的事。 那是在某一天的放学后,车子驶进宅邸,林小芽无意瞥见道路旁的绿荫下有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栗金色的长发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只一眼,便马上认出那人。 林小芽心头一颤,大叫停车。 向奇看向林小芽这边的车窗,也见到那身穿异界华丽服饰的精灵王,金发碧眼,面容俊美而不失英气,气度超凡,如神仙降临。 “小芽小姐要在这儿下车?” 司机不明所以,因为向氏的宅邸过于宽大,从这里到住宅还要走上好久,主人似乎很少在半道上下车的。 显然这里除了向林两个,其他人都看不见帕里斯。 “对,我们在这里下,康叔你先进去吧。” 车子刚停,林小芽立马开门,大喊着“叔叔”就要冲出去,向奇立马把她拉住,并打眼色示意对方。 林小芽猛然会帕里斯此时施放了潜行魔法,除了她和小奇,其他人都不知他的存在,于是刻意掩饰自己的兴奋,但在见到帕里斯的那一刻,身子就忍不住激动得发抖。 “叔叔,叔叔……”待车子开走,便再忍不住撒丫子朝那人奔跑过去,如同动作灵敏花豹一般,中途在斜前方的石凳上一蹬,轻灵的身子便扑到帕里斯身上,双手勾住对方的脖子。 “好热情的欢迎。”帕里斯顺势抱紧住了小芽,也是激动得难以自已,“就跟动物园里的狼见到久违的饲养员一样。” “叔叔、叔叔、叔叔,”林小芽一遍一遍地叫唤着,声音越来越嘶哑,后来竟哭了出来,“这四十七天你到哪去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帕里斯轻拍小芽的背,柔声道:“傻孩子,芽芽是叔叔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叔叔怎么会不要你。” 卡多幻域 四十七天…… 原来她和帕里斯分开以后每天都在数着日子。 向奇背对夕阳,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没有跟过去,只默默地看着林小芽奔向帕里斯,看着两人相拥,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个中滋味难以言喻。 林小芽与帕里斯凝望彼此的样子让他感觉不论何人都无法介入他们之间,男朋友也好,孪生哥哥也罢,这些身份都敌不过帕里斯过去十六年的朝夕相伴。 向奇知道,林小芽的失恋已经结束,而自己的才刚刚开始。 待情绪平复,林小芽才猛然意识到向奇也在场,顿时感到难为情,小声让叔叔放她下来。 帕里斯看了眼向奇,依言将林小芽放下,然后朝他走过去。 “小奇,这段日子里这丫头没少给你添麻烦吧?抱歉了。” 帕里斯这么说似乎是忘了林小芽本来就是向家的孩子。 “不,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这些年对小芽的照顾。” 向奇投去的眼神极不友善,就连语气也是冷冰冰的,平日里情商管理的培训学费算是白交了。 向奇的敌意帕里斯明显感觉到了,但是不介意,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跨前一步,手搭在少年的肩头,附到他的耳边轻声道:“既然你也把她当自己人,那我可以把我们的公主委托给你吗?在往后的日子里,请你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守护好她,拜托了。” “什么意思?你又要丢下她吗?”向奇惊愕地瞪大了眼,帕里斯悲怆的神情有种临死托孤的意味。 “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也会教你一些必要的技能和咒文,不过在那之前要先委屈你忍耐一阵子。” 帕里斯说完,出其不意地将凝聚在指间的冰针刺进向奇的额头,向奇大惊,未及闪躲便觉大脑一阵剧痛,紧接着寒意从大脑扩散到四肢百骸,身体不禁打起冷颤。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向奇身体发软,再也无法站立,一阵天旋地转,旋即便不省人事。 “叔叔你对小奇做了什么……” 林小芽同时也感觉到痛楚,险些没站稳,但还是吃力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帕里斯却先她一步把少年拦腰抱起,柔声对她说:“别担心,他不会有事,我只是让他小睡一会儿而已。” “为什么?” 帕里斯没回答她的问题,低头端详起向奇的脸,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芽芽长大以后一定也像这孩子一样好看。” 轻轻地将向奇平躺在石凳上,而后摸着林小芽的头无比向往道:“好像看你长大以后的样子。” 林小芽不安地打量帕里斯的表情,惊疑地问:“叔叔今天好奇怪,你不是一直都安慰我说不要急,以后会长大的吗?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就好像……好像……” 不久于世几个字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 就在这时,帕里斯突然毫无征兆地咳出一大口血,林小芽见状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了?叔叔、叔叔……” 林小芽急切地叫唤着,黑暗中感觉自己的声音由远及近,由缥缈变得真实,在空中乱抓的手最终被一只坚实有力的大手握住。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我在这里。” “叔叔?”林小芽睁开双眼,见到帕里斯的脸,猛地翻身跪起,双手托住帕里斯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你怎么样了?哪里痛?我们马上去找医生。” “怎么?还没醒吗?” 帕里斯起身靠坐在床头软垫上,饶有兴味地望着林小芽神色慌张的脸,笑问:“梦见我了?总算没白养,叔叔我深感欣慰啊。” “梦?”林小芽一脸茫然,四下环顾才发现自己此时在精灵国王宫自己的房间里,而帕里斯正安然无恙地冲着她笑,双肩一垮,呜哇地哭了出来。 “喂,大半夜的不要哭出来啊,会让人误会的。” “叔叔刚才吓死我了。” “天地良心,我可什么都没做。” 林小芽继续呜咽道:“我梦见叔叔生病了,还吐了好多的血。” “吐血?我看起来有那么弱吗?好啦,别哭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帕里斯像逗宠物似的擦去林小芽的眼泪,看起来心情大好。 “叔叔,不许你比我先死,也不许你丢下我不管,你说过要看着我长大的,也答应我以后只吃我的灵力,说话要算话,不许食言。” 帕里斯笑得身子发颤,捏着林小芽的下巴说道:“你真是个好孩子,像你这样天真的家伙对我们这些贪婪的人来说真是无往不利啊。” 林小芽茫然地歪着脑袋,“什么无往不利?叔叔又在说些难懂的话了……不过你好像也对那个美人鱼姐姐这么说。对了,上次你召唤她到我们家来,后再怎样了?我还以为你把她带回这里了,可是我回来这么多天了都没见到她。” “你说逐幻呀?当晚完事后我就送她回去了。” “逐幻姐姐是不是被你伤得很重?小奇说你们并不是在做那档子事,而是在……” 林小芽话才说一半,帕里斯就恶趣味地打断了问:“那档子事是哪档子事啊?” “叔叔,你不是很后悔三百年前对他们一族做了很过分的事吗,后来为什么还要虐待他们的大祭司?” 帕里斯长眉一挑,问:“虐待?这也是小奇说的?” “嗯。墙上留有指甲的抓痕,地上的瓷砖也破碎了,床单上还有血迹,小奇说那个姐姐当时一定承受了巨大的痛楚。” “小奇说小奇说,你自己是怎么想?不是让你要学会独立思考吗?你有好好想吗?” “我也想了,不过觉得小奇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也赞同小奇的看法。” “这样啊?虐待……”帕里斯忽然翻身,把林小芽摁倒床上,伏下身问:“在你们小鬼看来,以为虐待都是糟糕的事情?实际上对于大人来说,有时候却是欢愉的情事,那天晚上你要是没跑掉的话,一定也能听见那美人儿是如何呼喊我的名字,如何说着我爱你陷入人事不省的,那种虐待,痛并快乐着。不要瞪那么大眼看我,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逐幻当时神魂颠倒的滋味儿,可不比你之前偷窥到被我压的女人那种癫狂颤抖的感觉差哦。” 一经提醒,上次在窗帘后看到这男人跟伊娃女官长欢爱的画面再次重现眼前,当时他冲撞着那个女人眼睛却直勾勾地朝她这边看,那眼神就跟现在的一样,如同野兽盯着猎物一般。 “要不你也加入如何?我们三个人一起。” 林小芽看着那副邪魅妖孽的面孔,突然感觉很陌生。她所熟识的帕里斯不会用这种肮脏的眼神看她,更不会对她说这种荒唐的话。 这个人不是帕里斯。 “你是谁?”这么问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嘻嘻,昏睡了十二天,把自己给睡傻啦?” “我睡了十二天?” 林小芽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没错。这十二天你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梦里,难道把现实中发生的事都忘了吗?我以为你一醒来会问那小子的事呢。” 帕里斯下床,当着林小芽的面无所顾忌地脱下睡袍换上外装,林小芽则又羞又恼地别开脸,愤恨的问道:“那小子是哪个小子?” 帕里斯呵地笑了声说:“在绝灵台上你还亲了人家的,结果一觉醒来就把人给忘了,真是薄情的人啊。” “啊,罗兰!”林小芽幡然醒悟,跳下床绕到帕里斯跟前追问:“三天!三天早就过了,罗兰他们后来怎样了?” “多亏了你的碎水晶片,没被勒死,他们在第二天就割断了刺滕,在上面暴晒够三天就下来了,哦是两天半,其中有半天我还帮他们降了一场雨,我对你的朋友不错吧?要怎么感谢我?” “后来呢?你赦免他们没有?” “放心吧,本王既然答应了便不会食言,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所以褫夺了古特雷斯家族的贵族地位,也免去了罗兰的职权,将他贬为奴隶驱逐出国境了。” “你说什么?”林小芽瞬间炸毛,“你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驱逐出境?他们家就在我们国家,你把他驱逐出境他就没地方去了呀。” “你太小看古特雷斯家的势力了,所谓狡兔三窟,你以为他离开这里就无处可去?笑话!” 帕里斯说得云淡风轻,林小芽却气得浑身发抖。 “叔叔你为什么就融不下他们?实际上是因为古特雷斯家族的势力削弱了你的王权吧?所以你才会找些莫名其妙地罪名扣到他们头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小芽语毕,帕里斯瞬间咧嘴笑了,颇感欣慰地点头,“以前我还担心你是低能儿,不过能说出这番话,我总算可放心了。” “混蛋,我现在是在跟你讨论我智商的问题吗?是在说罗兰,罗兰!” “也对,罗兰的事还没说完。我把他驱逐出境并不意味还他自由之身哦,他将作为奴隶卖到卡多幻域。对了,卡多幻域再过个把月好像又有斗奴比赛了,届时各界的贵族都会光临,借着这个机会物色几个不错的,罗兰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被不错的主人买走。” 诱饵 “你们还贩卖人口?贩卖人口是犯法的!” 帕里斯听了捧腹大笑,“除了人界,其他各界都还没推行奴隶解放运动呢。” “那我身为公主是不是也可以买几个奴隶回来?” “你想把罗兰买回来么?我是无所谓,但是他未必愿意跟着你,毕竟人家以前也是个位高权重的贵族家主,突然堕落成某个废柴公主的侍奴,你说他愿不愿意?” “你说谁谁废柴?不,谁要他做侍奴了,我只是想还他自由。” “是嘛?随便你。” 既然监护人都这么说了,林小芽理所应当地伸出手说:“给我钱。” 两人一上一下对瞪了片刻,帕里斯不禁觉得好笑,“抱歉了公主,所有的钱都花在军需军备上了,实在没有多余的金币供你竞拍奴隶,更何况你还是买来放生的,简直就是浪费钱。” 帕里斯穿个衣服还忙个没完,似乎打算把头盔铠甲面罩护肘手套之类的护具都装备上,林小芽看着有点愣,平时好像有侍从帮他穿戴,不过帕里斯并没打算让那人进她的房间。 “你干嘛穿这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是要去参加哪位贵族遗孀举办的化装舞会吗?” “你呀,好歹也是我亲手带大的,别总说些会被怀疑智商的傻话,言行举止注意点儿,不要让我丢脸呀。” 看着帕里斯一边咬着手套边沿往手腕上扯的样子,林小芽静默了,待他要走,才急忙拽住对方的披风。 “等、等一下,那个你这是要出征?还是国王亲征?这仗要打多久?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我人还没走就开始想我了?” 帕里斯转过身哂然一笑,露在面罩下的唇红齿白,着实养眼。 不知为何,林小芽忽然想到了歌剧魅影的面具幽灵,心在抽痛,一时竟忘了拉住他想要说罗兰的事,没钱怎么买人。 帕里斯以为她是舍不得他走,于是戴了手套的手胡乱揉乱了她本就凌乱的头发,愉悦地哄道:“乖,叔叔会速战速决的,你好好看家,乖乖等我回来。” “叔叔……为什么两军一开战你就得第一个上啊?当国王不是只需要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就好的吗?为啥你要这么苦逼的?还是你不相信自己的手下,所以大小事全要亲力亲为?” “我们的情况跟别人不同啊,没有旗鼓相当的兵力硬碰硬,只能靠优秀的将领和战术来弥补兵力上的不足,就目前的情形而言,没有比我更适合做诱饵了。” “你做诱饵?” “没错,双方兵力悬殊,只好用我做奇袭先锋先去消耗敌人一部分兵力。” “这风险也太大了吧?万一你死了,就满盘皆输了呀。” “笑话,本王怎会那么容易死?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啊?” “我这是在担心叔叔。双方兵力悬殊,敌众我寡,你打算带多少人奇袭?” “不需太多,一个侍从再加上百来个射手精灵就足够了。” “你要奇袭的敌军有多少人?” “据此前侦查到的消息来看,敌军有五个兵种,低等兵数量多点可能有两千多,其余的怪物也就四五百和两三百,等级越高的兵种数量越少。” “疯啦,简直是以卵击石。” “我只需消耗他们一部分兵力就好,为后面的主力减轻负担。” “别担心,”林小芽忧虑的神色帕里斯似乎很受用,淡定地安慰道:“我很强的,只要侍从跟射手掩护配合得好,我的胜算还不小。” “叔叔你平时吹牛没关系,但这种时候吹,就是拿生命开玩笑了。” “你少乌鸦嘴,我还没出师你就胡说八道了。” “我这时在担心你啊。” “我的土系魔法技能是高级的,所以一个迟缓魔法就能让所有的敌军行动缓慢下来,接着先召唤陨石解决掉他们两个远程攻击部队,那之后不停的连锁闪电和注意给己方的射手施放重生魔法,只要他们不逃跑,我就能让我麾下的战士一个不死,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灵力。” 兵力只有别人的几十分之一还担心人家逃跑,如果不是狂妄自大,就是超级变态。帕里斯说的那些令人云山雾里的。 “不懂。” “算了,这些战术以后再慢慢教你,现在你给我乖乖待在家里就好。”帕里斯边走边叮嘱道:“你啊,别一天到晚只顾着玩儿,要是修习累了就到我的书房去看看,即便没兴趣了解现下六界时局,翻看些奇人异事的书籍也好啊,说不定还能找到些记载各地有名的特产……” 林小芽白眼一翻,也没等帕里斯说完就打断道:“看了有什么用,又吃不到。还有啊,什么叫修习累了,看书能当休息吗?临走之前还被我布置作业,你不知道压力太大不利于身心健康呀?万一我得郁抑症怎么办?万一我跳楼怎么办?” 帕里斯不带情绪地说:“我宁愿你聪明地死去也不要你白痴地活着。” 这么严苛,简直不是人! 林小芽暗自嘀咕,偷偷对着某人的背影吐舌头做鬼脸,而帕里斯这时正巧回头想要补充什么,就见到她慌里慌张地把做了一半的动作生硬地收回去的样子,不禁满额阴翳,但还是冷静地把该交代的交代了:“我派了亲卫队的人暗中保护你,我不在期间,你必须乖乖待在王都,哪儿也不许去。” 保护?应该是监视吧?这跟软禁有什么区别? “我又没做错什么事干嘛要限制我的自由?叔叔?” 林小芽追到门前,走道上已空无一人,显然帕里斯用了瞬移魔法。 “讨厌!这公主当得真憋屈,不能离开王都我要怎么去找罗兰?对了,钱的事该怎么办?该死,让他跑掉了。” 古特雷斯家族出了这事,萨拉姐妹恐怕也做不成这王宫的女官了,不过还是等天亮以后再去确认一番。 林小芽爬上床打算再睡个回笼觉,突然背上再度传来一阵剧痛,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这才想起在十二天前自己就是因此昏迷不醒的,昏迷前,她眼前还浮现出向奇被人用燃烧着烈火的长鞭抽打背部的幻象。 她从很久以前就发现自己与向奇之间能彼此感应对方的感觉和心情,那时候还以为两人是情意默契相同的情侣,哪知实际上是来自双胞胎的心电感应。这也让她确定此前看到的绝非幻象,向奇一定是受伤了,刚才之所以会痛,应该是向奇恢复神智之后的痛觉。 林小芽刚才还在为罗兰的事烦恼,可一转眼又为向奇操心了,趴在床上回想着当日见到向奇的景象,那里一片嘈杂,四周看热闹的观众形形色色,有的甚至不是人形,那个地方显然不在人类的世界。 小奇也离开人界了吗?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怎么办? 林小芽恨不得马上飞到向奇身边,若是有她在,向奇的伤也不至于半个月了还不见好,那痛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时有出现,林小芽除了陪着忍受却也无计可施。 天亮以后,林小芽直奔厨房,古特雷斯家的两姐妹果然不出所料都已离开王宫,新来接替萨拉和法蒂诺的人对古特雷斯家的事讳莫如深,而伊娃的嘴更是别指望能掏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无奈之下林小芽只得另寻他法。 帕里斯和格鲁都不在,林小芽突然连修习的自觉都没有了,难得可以自己安排时间,向奇和罗兰的事就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关于罗兰,林小芽多少还有点头绪,不外是钱和前往卡多幻域的方式,至于向奇的就不好办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根抽打在他背上的烈火燃烧的长鞭。 还是找个见多识广而又乐于教授的人问问吧。 林小芽寻思了半天,最终想到的是以前在精灵学园每天都被她气得半死的那群老师,教孩子们六界各族类常识的老精灵或许知道答案。 老精灵看林小芽难得有求知欲爆棚主动前来请教的时候,便不计前嫌地授业解惑了。 可林小芽一开口问火鞭的事就把老精灵给难住了,武器方面他只知道比较著名的那几件,比如说天王的雷霆之剑和天使联盟、冥王的黑白双剑、海王的寒冰剑,还有其他几大部族之王所持的武器,帕里斯的幻影神弓、兽人族有双击之锤、幻兽族的龙王有龙之血瓶、魔族有赤炎魔心剑,其余的便不得而知了。 不过根据常识推断,魔族的人相对其他族类更擅长御火,附带火系魔法属性的武器大多出自魔族,毕竟特殊武器不在异族常识范围,老精灵建议她到东郊集市找一位专门锻造特殊武器的工匠询问看看。 林小芽的第二个问题老精灵倒是没令她失望,从老头子炫耀式地滔滔不绝中得悉,卡多幻域是一个用灵力和结界构建而成的异界空间,空间里有幽冥城、绝地城、曙光之城、希望之城和欢乐城组成,每座城会根据主顾的需求训练和培养斗奴、佣兵、和侍奴等,同时也是供各界贵族娱乐的地方,幻域的主人名叫卡多,是魔族的人,爱财如命,为了金币不知坑害了多少各个族类的孩子。 家贼难防 老精灵似乎很清楚林小芽询问卡多幻域的意图,几乎整个王都都知道国王陛下所收养的这位人类公主跟古特雷斯家族的少年家主关系匪浅,而那位少年家主又是精灵学园历届学生中最为聪颖优秀的一个,不但备受老师们青睐,在学生当中也是深得人心。虽然被判了通敌卖国之罪,但了解他为人的都知道,他不过是以古特雷斯家主的身份代父亲扛下了罪责,绝不是背叛国家卖主求荣之徒,更何况古特雷斯家族在这个国家已享有了无上的尊荣与富贵,既是已经得到又何须多此一举呢? 这样的人落难,大家心里着实感到惋惜,若有机会也会想要帮上一把。 林小芽的到来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故此,关于卡多幻域的信息,老精灵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巨细靡遗地告知与她,甚至连标示详尽的地图,以及缩短路程所需的异次元越行魔法卷,还有路上补充灵力用的药水都一并交给她。显然是早就料到她会来,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林小芽此行收获颇丰,虽然购买奴隶的钱还没着落,但对老精灵所提供的这一切帮助已非常满意,千恩万谢过后,从老师宿舍的庭院里出来,就见早已闻讯赶来的卡姬雅、丽莎、丹、米露和艾达几个。十多天前前听说她无故晕倒都是急坏了,一见林小芽便都妈妈妈妈地冲过来。 跟以往不同的是,林小芽从精灵学园转学到人界的学校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公然露面,主要是她以前名声狼藉,来这儿也不招人待见,所以每次见这五个孩子都得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来。而这次为了罗兰的事进学园找以前的老师也是实属无奈,原本是趁着上课的时间来的,连卡姬雅几个都没告知,以为够低调了,却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此时,庭院外除了那几个孤儿,旁边还多了好些学园的精灵学生,从年龄上看,高中低等部的都有。 看着被围在人群中心的她,精灵孩子们无不露出艳羡眼神,还有的窃窃私语起来,不外是—— “快看,这个人就是小芽公主。” “真好啊,可以一直待在国王陛下的身边。” “听说国王陛下待她可好了,好像就连夜里睡觉都陪在身边,而且每天都给她讲睡前故事。” “区区一介人类,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国王陛下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好羡慕,要是国王陛下也这么待我,我死而无憾了。” 林小芽耳尖,类似的话都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原来这些大小孩子都是帕里斯的拥趸,来这儿所慕的也是帕里斯之名。 粉丝啊…… 看着这些如瓷娃娃般精致漂亮的精灵女孩子,林小芽脑中灵光一闪——在人类的世界里,粉丝们可是很乐意为自己的爱豆掏钱的,或许她也可以利用伟大的国王陛下从这些迷妹的手中掏出点金币,权当去往卡多幻域所需的经费,毕竟这里是贵族的学园,这些孩子所能支配的零花钱比她这个挂名公主要多得多。 帕里斯的衣物佩饰还有他使用过的物件在这些女孩子中应该会大受欢迎,疯狂的粉丝不单单是人类才有。 这个点子令林小芽抑制不住兴奋,没想到一番言语小作试探,竟引来小美人儿们一呼百应,看来办几场帕里斯物品的拍卖会,买下罗兰的钱就不愁了。 不过,相对于钱,她此时更关心的是向奇的下落,所以告别了卡姬雅几人和一众帕里斯的粉丝之后,便直接到集市寻找那位叫托德的武器工匠,并将梦里所见的烈火长鞭详细地向对方描述一番,无奈即便见多识广如他,也不知那长鞭的来历,但估计那东西很可能跟赤炎魔心剑一样,是魔族自身体内炼化而出的神器。 林小芽最终失望而归,路上忽然想到帕里斯临走前交代的话,他书房里的藏书连介绍异界特产之类的都有,说不定也能找到些与各界神器相关的典籍。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小芽暂停了魔法修习,每天除了泡在帕里斯的书房,就是偷偷把帕里斯的衣物捣腾到精灵学园变卖。 难得见她乖巧地泡在书房,女官长伊娃和那些暗中监视的亲卫队倒是省心了不少,私下还在议论这位顽劣的人类公主近来大有长进,不再四处添乱惹麻烦;而学园里的老师们知道她正忙着解决罗兰的事情,所以对她借学园空地举办个人物品拍卖会一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书房那儿暂时一无所获,不过帕里斯的物品倒是每次都让她赚了个盆满钵满,可见那位相貌妖孽的国王陛下魅力惊人,仅仅是他使用过的东西,甚至连王公贵族的千金小姐也被吸引过来。 这些人财力雄厚,出手阔绰程度绝非学园里的学生可匹敌,而她们为了争夺帕里斯的衣物佩饰也是铆足了劲,相互抬价,每件孤品待价而沽,价高者得,林小芽在一旁乐得见牙不见眼,几天下来便轻轻松松赚了几十万的金币。 其实,国王陛下的私人物品本身就价格不菲,那么多的衣物佩饰才卖几十万,简直是亏得血本无归,但林小芽却不那么想,毕竟那些衣物再贵也不是她的,唯有换成的金币落袋为安了才属于自己的。 将近半月,帕里斯房间里的东西差不多被搬空,林小芽不得不打起其他主意,比如自己一些打算清理掉的漫画或者童话故事书,只要冠上与帕里斯有关的噱头,诸如国王陛下经常翻看的书,或是国王陛下所讲的睡前故事等等,必将大卖。 事实也的确如此,只可惜好景不长。 一日,她打着帕里斯的旗号为自己的物件叫卖时,帕里斯竟然回来了,听人汇报她在精灵学园大肆拍卖他的物件,便回去看了看自己几乎被搬空的房间,接着气就不打一处来,连铠甲也没脱直接赶往精灵学园,远远地听见鼎沸般的喧闹声,以及某个臭不要脸的叫卖声,什么下手要快下手要快,二十个金币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通通都是国王陛下的最爱,二十金币买回家,就能了解国王陛下在想啥。 尽是些没营养的小黄漫和幼稚的童话书,帕里斯不明白什么时候就成了他的最爱了,而且她那些破书,在人界也就十几块钱,来到这里就买到几十块,而且还是金币! 对于扰乱学园清幽、破坏学园风气的恶劣行径,校方非但不禁止,反而还见人群中间杂着个别老师在光顾帮衬。 帕里斯看着高高地站在货台上唾沫横飞,吆喝得天花乱坠日月无光的奸商,忽觉眼前黑了几秒。 林小芽金币收得正欢,忽然感觉圈外有股杀气,浑身一个激灵,抬头看去,视线正好与帕里斯的对了个正着,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吞了吞口水再也吆喝不出声来。 帕里斯阔步上前,怒不可遏地拨开人群,伸手拧住了林小芽的耳朵便往下扯。 “痛痛痛痛痛……”林小芽吃了痛,不得不顺势歪着脑袋跳下货台,“叔、叔叔,放手……我错了,我错了……” 众人见状,无不大吃一惊,尽管面具遮掩了大半张脸,但从露出暗红披风外的栗金色长发以及林小芽口中所说的“叔叔”得知,眼前这位身姿挺拔英武神勇的男人正是大家倾慕的国王陛下,于是纷纷伏地行礼叩拜。 “你这些垃圾什么时候成了本王的最爱了?打着本王的名号……” 林小芽几乎吓出一身冷汗,帕里斯后面坑蒙撞骗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某人大不敬地给掩住了嘴没能说出来。 林小芽声音细若蚊吟地哀求:“你不要揭穿我,拜托,不然钱就没了。” 林小芽歪着脑袋可怜巴巴地望着监护人,显然比起痛,她此时想到的只是钱。 帕里斯不禁觉得又气又好笑,抓开某人捂在他嘴上的爪子,倾身附到她耳边咬牙切齿道:“竟敢说我喜欢你这堆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之类的书,故意损我威严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马上给我回去!” “是是是。” 帕里斯威胁完才之后才放开,抬手示意众人免礼,旋即匆匆离开。林小芽惴惴不安地抓起钱袋,撂了句“剩下的不卖了,你们喜欢就随便拿”,然后灰溜溜地跟上监护人。 “叔叔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再不回来,恐怕你更无法无天了,我不在,就没人管得住你了对不对?” “哪儿的话呀?” 林小芽狗腿地打着哈哈,不知帕里斯已回过自己的房间,心想他一会儿看到那空空如也的卧室,指不定会火上浇油,刚才被拧过的耳朵此时还火辣辣地痛,若是再大发雷霆,恐怕就不是拧耳朵就能了事的,还是先想想怎么讨好他以免遭受惊人的怒火。不过转念一想,也是监护人不对在先,要是他肯给点钱,她也不至于偷他东西去卖。 惩罚 这事儿即便重头来过,她也照做不误。反正认错可以,悔过呢……嘿嘿。 “我……我也没做得很过分,只不过是帮你清理掉些老旧的东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林小芽小声嘀咕,见帕里斯冷不防转身,立马捂住耳朵,往后跳开。 这反应几近神经质了。 帕里斯暗笑着收回手道:“本王自己的东西要不要换还轮不到你来决定,既然有胆卖我的东西,是不是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了?” “你已经知道了?”林小芽先是一怔,继而心虚道:“叔叔也该反省反省的,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不给零花钱,你也知道卡多幻域的奴隶都很贵,而罗兰那种级别的恐怕更是天价,当初你要是只是把他驱逐出境我现在也不用着凑钱。” “所以说反倒是我的错了?” “当然……”林小芽说到一半突然醒悟,眼前这位监护人似乎跟梦里那个有点不太一样,虽然目前还不清楚缘由,但是保险起见还是不要由着性子来,这么想着便拉长了尾音继续说:“不是啦,叔叔管理这么大一个国家想必也有许多的不得已,那对古特雷斯家族那么做一定有你的苦衷,不过话说回来,罗兰好歹是我的好朋友,为朋友做点什么也是应该的,所以叔叔我们就互相体谅体谅嘛。” “别以为装懂事就不罚你。” “啊?”林小芽一脸懵,“不是罚过了吗?还罚?” “罚过?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林小芽跨前两步,脑袋一歪,指着自己发红的耳朵说:“看,刚才不是拧了我耳朵吗?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耳朵现在还在发烫,而且受伤的也不只是耳朵,还有自尊,我也是要脸的人啊。” “呵,你还知道要脸,知道要脸就别净做些丢人现眼的事。”既然她都把耳朵送到近前了,帕里斯当然又毫不客气地顺势拧住,“还有,我这不是罚你,而是疼你。” “放手!放手!你下手这么毒辣,谁稀罕你疼了,真的很痛啊!耳朵要掉了。” 他欺负人的时候,心情总是特别的好,满足地放开林的耳朵,想想这前后两次,也够她的耳朵红上一天了。 “算了,念你是初犯,这次姑且放过你。” 林小芽闻言大喜,还以为帕里斯手下留情,责罚的事就此一笔勾销了,可还没高兴几秒,帕里斯便问起她的功课来。 林小芽当时就听出苗头不对,后来果然不出所料,帕里斯口头上说放过,实际却是借着检查功课的名义找机会虐她。 帕里斯的严苛程度简直令人发指,而且考核的难度也大得没有人性,居然把她独自一人丢进毒虫和凶兽环伺的丛林,限时三天内要到达对面的峡谷,否则就等着她的是被捆绝灵台暴晒。 比起恐惧,林小芽更多地是感到焦灼,后背不时传来的痛楚提醒着她小奇还在某处等待她的治疗,而卡多幻域的斗奴比赛再过半个月就要开始了,她至今还没凑够竞买奴隶的最低费用,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浪费。 尽管那瀑布下的峡谷就在眼前,可是这丛林的地形复杂,且不说毒蛇猛兽,单单要绕过些悬崖沟壑就不知要绕多久。 帕里斯既没给她任何防身武器,也没留下一丁点的食物和水,临走时还不顾她痛得死去活来地往她额头刺入一根冰针,说是必要时能助她一臂之力。 待帕里斯走后,林小芽再度环视周遭境况。 这是一片草木繁密得不见阳光的丛林,幽暗、阴冷、潮湿,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安静得只听见从未被蒸发的雨水滴落在叶片上的声音,还有某处如同大蛇吐信的嘶嘶声响。 树木在阴暗中呈现出黝黑的、怪影嶙峋的诡异姿态,乍一看,像极了蹲距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怪兽。胡乱飞舞的昆虫一头扎上蛛网,转眼便被吃得只剩下几片透明的薄翼。尽管明白弱肉强食是大自然的铁则,可目睹这残忍的一幕,林小芽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的寒意一丝丝地从表皮渗透进身体里,只稍一阵轻风便能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脚下的泥地松软湿滑,一不留神很可能就得摔个四脚朝天。 叔叔这是要把她培训成超级特工吗? 现在这是野外生存项目? 那也该让她先换身简便的衣服吧?现在身上穿的可裙子,两条光腿在这里特别的招蚊子,眨眼的功夫就被叮出了十几个大包,痒得让人抓狂。 林小芽烦躁地咒骂,一边走一边挠,想趁天黑之前找个安全的栖身之地,或许是深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定理,她的双脚下意识地朝远处制定目标的方向迈去。 林小芽的警觉性以及对杀意的敏感度向来不高,不知道自己在拍打蚊子的时候,已引起了附近野兽的注意,正悄悄往她这边过来,而她仍在怨气冲天碎碎念个没完,直到背后传来沉重而真实的闷响,她才惊觉回头,赫然发现十多只黑豹正跳过木桩,踩着猫步缓缓朝她走来。 林小芽大惊失色,才刚看完蜘蛛捕杀昆虫的一幕,没想到马上就轮到自己上演动物世界里最惊心动魄的环节。 她惊叫着撒腿狂奔,黑压压一群身手矫健的野兽迅速追赶而上。 尽管她身轻如燕,动作灵敏,可人家也是从小就靠速度吃饭的猫科动物,成窝地出动,左右包抄又岂能让她轻易脱身? 林小芽跳过间隙开阔的岩石,猛兽们也跟着蹦过去,一路穷追不舍,她频频回头却忘了留意前方的状况,一不留神就被树木的矮枝拦住了身体,脚步没停,结果上身过不去下身却因惯性继续往前,于是身体就像做单杠体操那样在树枝上旋转了好几圈,晕乎乎掉下时正巧落到跑在最后头的一只黑豹背上。 这一切如电光石火般发生在短短一个瞬间,群豹仍在向前冲,那头驮着林小芽的黑豹马上刹住脚,瘦小的人类又被惯性甩了出去,摔落地上还翻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由于刚才慌不择路,现在才她发现自己被困在一处悬崖边的石头上。 “不、不要吃我,我身上没有几两肉,而且臭臭的,你们、你们一定不会喜欢我的味道,还有……吃、吃了一定会拉肚子的……” 可黑豹们哪会听她说话,紧盯着眼前无处可逃的猎物,一步步地逼近,而林小芽被吓得两脚发软,哪里还站得起身,双手置于身后,惊恐地望着那群猛兽一点一点往后挪屁股。 “叔叔……叔叔……我不要死在这里……我不要啊……” 但此时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步灵,她的监护人并没出现。 林小芽发颤的嗓音几乎要哭了出来,黑豹朝她飞扑过来,她猛地一翻身,身体突然失重但马上发现自己只是悬空并未坠落,回头一看,发现自己正被一只黑豹叼在嘴上,而被咬住的不过是裙裾上的蕾丝花边。 在这一刻,她既担心花边不够结实,会因耐不住她的体重而破裂,同时也担心被黑豹拖上去然后被一整群豹子一口一口分尸。 黑豹叼着猎物小心翼翼地将几乎探出一半的身体往后退,林小芽被逼到生死边缘的这一刻反而冷静下来,瞥见正下方有一棵从峭壁上伸出的粗壮树干,于是用力挣动身体,蕾丝花边自黑豹的尖牙处滋啦一声裂开,人就跌落在了树丫上。 黑豹傻眼了,没想到到嘴的肉就这么丢了,两前爪气急败坏地在地上刨了又刨,其他的喉咙里也发出哼哼的叫声。 林小芽刚脱险,就忍不住得意忘形,冲着悬崖边上的大黑猫吐了吐舌头骂道:“你们这群臭不要脸的,想吃我?还早一百年!臭不要脸的!” 黑豹恼羞成怒地低吼,可净看着却也无可奈何,最终泄愤般往林小芽身上刨下几抔土,然后郁闷地趴在地上,估计是想等她爬上来。 “卑鄙!” 林小芽拂去脸上的碎土,本也可以跟它们耗的,不成想这截干枯的树丫是中空的,刚才她掉下来的震动,惊扰了栖息在洞里的蝎子。蝎子的巢穴洞口刚好就在林小芽的脖子边上,结果倾巢而出时都爬到了她的身上,有的还沿着领口钻进了衣服里。 林小芽平时倒也不像一般的小姑娘那样见了虫子就尖叫,毕竟是在精灵族地长大的孩子,对普通昆虫不那么敏感,只是这种通体灰黄尾部发黑的蝎子她认得,似乎叫黄金蝎,被扎了会出人命的。 刚才虎口逃生是还欢天喜地的,可转眼又得哭天抢地了。 她那杀猪般的嚎叫声惊动附近的飞鸟,瞬间扑腾着翅膀逃离了,悬崖上的黑豹也吃惊地探头看个究竟。 林小芽忙乱地拍掉身上的蝎子,不想动作太大,竟压断了干枯的树干。 “混蛋叔叔,我很你!” 她大喊着,抱紧了木桩栽进水里。由于水性不太好,一下水就猛呛了几大口,还好手中的木桩带着她浮出了水面。 林小芽趴在木桩上狼狈地咳着,看着河水两边都是高耸的峭壁,根本无处上岸,只能这么顺流而下,在到达可攀上的河岸之前都得忍着。 她在河水里漂流不久,隐约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而且感觉到水流的速度明显加快,此时即便见到平坦的河岸也爬不上去,湍急的河水席卷着她瘦小的身躯忽而冲向左忽而又冲向右,她的手臂、后背、屁股和大腿撞击在河岸的石头上疼得厉害,紧抱在怀里的空心木桩被撞得几乎快破碎光,更要命的是,她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流水声响—— 那是瀑布! 瀑布下方一定有漩涡和尖石,不管碰到哪样恐怕都小命不保。 我要死了吗? 火精灵 林小芽冲到瀑布底下时,被激流几个翻卷便失去了意识,醒来发现自己半身伏在河岸边,半身还泡在水里。 四周一片漆黑,一片寂静,不知被冲下瀑布之后在水底的漩涡打转了多久,又顺流漂了多久,但此时可以明确一点,此地已远离瀑布。 此前从悬崖上摔落水中,又从瀑布上冲下来,现在的高度即便是大白天也看不见帕里斯之前所指的目的地,加之河道蜿蜒曲折,所以她现在彻底迷失了方向。 林小芽浑身仿佛被火车碾压过一般,疼痛不堪,几乎快要散架,身上有多出伤口,一些都是在丛林中奔逃时被树枝、荆棘划伤的,其余的则是在河道里漂流时被水底的尖石扎破的。褴褛而湿漉的衣物紧贴在肌肤上,身体冰冷得迟钝。 她颤颤巍巍地爬上岸,对眼下的情形茫然无措。 在来之前她就没吃饱,经过一天九死一生的大逃亡,早已前胸贴后背,眼下泡个热水澡,然后饱餐一顿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已成了最大的奢望,此时到处黑灯瞎火的不要说觅食,就连找几根生火的柴火恐怕都很困难,若是冒然闯进林中,很可能会遭受野兽的袭击。 但她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升起一堆篝火,把衣服晾干,让身体暖和起来。 林小芽吐掉残留在嘴里的沙土,勉强到附近找了几根树枝拖回岸边。身上啥啥没带,想要生火也只能照着原始人的方式先钻木取火,可树枝还有些潮湿,纵使她再怎么努力,也没能钻出点火星子来。 林小芽藉着微弱的月光看着手心磨出的水泡,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忍不住抽抽搭搭起来。 可是哭泣又有什么用?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所幸她天生自带疗伤魔法,只稍舔舐,伤口便可自动愈合。她一边抹泪,一边安静地给自己舔舐伤口,把手上的伤治好之后,又继续钻木取火的工作。 如此徒劳了许久,脑际里突然回响起帕里斯无奈的声音:“你呀,明明就已经习得火系魔法技能,也会召唤火精灵,为何还要用这种拙劣的方法生火?” 她猛然想起自己前不久还在格鲁老师的指导下召唤出火精灵。 对呀!既然会召唤火精灵,还需钻什么木啊? 林小芽丢掉手中的钻木棒,低声念出一段法咒,随即眼前一亮,一个浑身燃烧着橙色火焰的精灵出现在她面前。 “哟,小芽公主,我们又见面了。” “凯尔你来啦,太好了。”林小芽此时的欣喜也只能表现出有气无力地微笑。 “你看起来很狼狈,而且还在发抖,冷吗?要不要我来抱你?” “敬、敬谢不敏!”林小芽连连摆手,他那一身熊熊燃烧的火焰,被抱了还不得烧成焦炭? 火精灵哈哈大笑:“我开玩笑啦,看你吓成这样。” “帮我把这堆木柴烧着就可以了。” “小菜一碟。” 火精灵伸手在树枝上一握,篝火瞬间点燃了。 “大神好厉害。” “我只是玩火的精灵而已。” 林小芽解开头上两根长短不一的马尾辫,刚要脱下湿漉漉的衣服,视线突然落到火精灵脸上,动作便迟疑下来。 “凯尔……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火精灵不悦地皱眉,“我看起来像女的吗?” “果然是男的呀,你要是女的就好了。” 林小芽无奈地摇头,打消了脱衣服的念头。其实她这万年小学生的身板也没什么看头,可正因如此,林小芽才更觉羞耻,这挥之不去的自卑来自于自己不会长大。 “什么嘛,第一次召唤我缔结契约的时候不是还很高兴的吗?这么快就厌倦我了?” “不是的。我的衣服全湿了,想脱下了晾干,可是我又不想你现在就走,自己一个人我会害怕。” “你想脱就脱呗,在你衣服烘干以前我不看你就是了。”火精灵说着转过身背对着林小芽而坐,双手交叠胸前问:“帕里斯呢?怎么没见到他?你们不是老待在一起的吗?” “他把我丢下就回去了。” “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做?” “惩罚吧,因为我做错事了。” “做错什么?” 林小芽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将之前趁帕里斯外出而几乎搬空了他东西换钱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与火精灵,火精灵听了哈哈大笑,说一个顽劣一个腹黑,不愧是一家人。 火精灵并没有彻夜守着林小芽,因为他的存在会一直消耗她的灵力,而她目前体内的灵力还未到随心所欲地挥霍程度,所以为了不影响她休息,火精灵将四周查探一番,确认安全之后便悄然离开。 拂晓十分,林小芽饿醒了过来,本想起到林中觅食,却忽然感觉到河流的方向传来一股强大的寒气,扭头看去,就见河面上有一匹幽蓝色的冰雕独角兽踏水而来。 林小芽直觉来者不善,刚要拔腿逃跑,突然感到浑身一冷,待意识到时,身体已经被巨大的冰块冻结得无法动弹。 按理说独角兽是幻兽,确实擅长魔法攻击,但是眼前这只外形看去却是由玄冰雕成,也不知是兽还是别人的傀儡,而且一上来就直接攻击,把目标冻住以后便走到近前,用脑袋上的犄角撞击着冰块。 林小芽被撞得昏天暗地气血翻涌,肌肤随着冰块的裂纹隐隐作痛,若是不赶紧从冰块中脱身,恐怕自己马上就会变成冰块的一部分,被这么一下下地撞击,很快就会随冰块一同被击碎,粉身碎骨而亡。 可眼下情形即便召唤来火精灵恐怕也无法马上使冰块消融,更何况还有个冰雕兽在外头干扰。火精灵的解救速度不及自身被冻僵的速度快。 林小芽寻思对策之际,全身上下突然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尖刺,这些尖刺穿透冰块往外钻,眨眼工夫困住她的冰块应声碎裂散落一地。 她明白这身尖刺是血妖籽的杰作,一脱身,身上的尖刺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林小芽担心自己再度被冻结,没敢静立不动,而是绕着这只冰雕兽做不规则路线的奔跑。她的速度确实了得,冰雕兽放出的冻结魔法都没能逮到她,而她在左右闪躲时,嘴里还不忘念着法咒,法咒念毕,一条火龙从天而降,直往冰雕兽的身上撞去,一红一蓝相互缠斗着,发出火焰被水浇熄的滋滋声。 河面上雾气蒸腾,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犹如蒸桑拿般。冰雕兽受热火的烘烤慢慢地融化了一圈,然而火龙的体型却因冰雕兽身上的水气和河流里升腾而起的雾气缩成了小蛇。 她这才惊觉水是火的克星,要想压制住水系魔法,土系魔法是最凑效的。 可是记忆中,她所习得的土系魔法好像都是一些诅咒或辅助性的低级魔法,并没有直接伤害。 眼看着火蛇就要消失,冰雕兽马上就能腾出手来对付她了,林小芽眼下无暇多想,趁着火蛇绊住冰雕兽之际,迅速给对手施放了个迟缓的魔法,冰雕兽动作和施放魔法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小火龙盘旋在冰雕兽上空化作火雨滴落到冰雕兽身上便彻底消失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她有用之不竭的灵力,那么即便是水克火,只要不停地召唤出火龙,也可以慢慢把冰雕兽融化掉,可是她灵力少得可怜,本来足够施放两次召唤火龙这样的高级魔法,但刚才施放了一次迟缓魔法,剩下的灵力就不够再召唤了,顶多只够施放两次低级魔法。 林小芽很清楚自己的魔力小,迟缓魔法的时效也不长,如果就此逃跑,估计它很快又会赶上。 她寻思着魔法不行就用物理攻击,总之速战速决。 这么想着,从掌心抠出一颗血妖籽扔到冰雕兽身上,血妖籽比起之前在林间圣地那会儿配合度要高了许多,种子一沾到冰雕兽,便迅速生根发芽,根系深深植入冰雕兽体内,吸取它的灵力然后长出了延伸出藤蔓,藤蔓一圈一圈地缠绕住冰雕兽,不一会儿便绽放出繁密而绚烂的粉色蔷薇。 由于冰雕兽的灵力被吸收,便再也施放不出魔法,刚开始被藤蔓缠绕时还会挣动,但渐渐地就不再动弹,最后竟被藤蔓勒成碎块轰然坍塌。 这就是叔叔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林小芽震惊不已,没想到小小一颗血妖籽竟有如此惊人的威力,不但能穿透玄冰,还能吸取灵力,转眼就把敌人给粉碎了。 她来到冰堆旁,从枝条上摘下一朵花低头看了看,再闻了闻,心中莫名地酸楚,帕里斯明明还健在,可她每每见到这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怀念。 “五月女王,是喜欢你的笑还是特别的关怀呢?” 林小芽喃喃自语,可话音刚落,地上的藤蔓突然如无数条眼镜蛇般半立了起来,接着一个妖里妖气的声音骂道:“就你个丑豆丁懂什么?装逼也不怕遭雷劈。” 林小芽瞠目结舌,盯着手中的粉色蔷薇难以置信地自语:“诶?刚才是这花在说话?” 猛然瞧见地上蓄势待发的藤蔓,心下大惊,想起自己不久前才被这东西抽打成虎皮猫,她可不想再遭那罪,随手把花一扔撒丫子就跑。 林小芽从昨天就饿着肚子,刚才又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和灵力,而地上那株五月女王却是才吸收了冰雕兽的灵力生龙活虎的,双方比耐力的话,最终还是林小芽落了下风。于是大清早的,林小芽又被抽的又跳又叫,林子里回荡着“不要打我,哎哟好痛”的求饶声。 谁才是主人 血妖籽似乎总以欺负林小芽为乐,林小芽几乎用它一次,就得挨揍一次。五月女王附带灵力的枝条跟皮鞭没两样,抽打在皮肤上所浮起的红痕几天都不消,林小芽每次被抽打过后,都得当上好几天的虎皮猫。 然而血妖籽也并非纯粹作恶,在宿主遇险之时,还是会自动自觉地出手相助,毕竟当初帕里斯驯服它的目的就在于此。 这天清早,在她们合力解决了冰雕兽以后,打打闹闹地闯进了丛林深处,本就已经迷失方向的林小芽为了寻找帕里斯之前所指的那个峡谷,索性爬上树去寻找目标,顺便逃避五月女王的追打。 由于她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就未曾进食,腹中空空,早已饿得腿脚发软,动作自然不如正常状态下利索,双脚刚离地往树干上蹬时,屁股又挨了几鞭子,五月女王的藤条上还带了刺,打起来毫不留情,林小芽痛得直呱呱叫。 “你这树精怎么这么坏啊?我明明是你的主人你竟敢这样对我?” “呸!你这臭不要脸的丑豆丁,又瘦又小又丑又弱,还想当我的主人?主人我只认帕里斯,谁认你?你这臭不要脸的!” 血妖籽的声音听着甜如浸蜜,软软糯糯的,说出来的话却这么尖酸刻薄,而且还时不时套用主人诸如装逼遭雷劈、臭不要脸的等口头禅。 “呃……”林小芽犹如利剑扎心,一边含泪往上爬,一边苦口婆心劝慰道:“虽然驯服你的人是叔叔没错,可是后来他你送给我了,你是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所以现在你是我的。” “才不是!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帕里斯拥有所有权,而你只有使用权。当初我要是知道帕里斯要把我送给你,我才不会乖乖被他驯服呢。你看看你,灵力那么少,为了给你节省灵力,我只能进入沉睡状态,要不是每次都由帕里斯留存在你体内的力量把我唤醒,我恐怕都要睡死在你身体里永不见天日了,这么没用的主人我才不要。” 林小芽爬到一半就开始气喘吁吁了,坐在树枝上继续做血妖籽的思想工作,“好啦,我有在努力啦,总有一天我会变强的,灵力也会变多的,你给点耐心,再等等吧,乖~” “乖你个豆丁头!我才不要!总之你快点把我还给主人!” 血妖籽虽然不认林小芽做主人,但是任性的说话方式倒是跟她一模一样。 “呃……你可能有点不太了解送礼物的实际意义,既然是送就是把所有权和使用权都完完全全交给收礼的人……” “你少跟我绕,我不听我不听。” 五月女王的枝条上不知何时已结出了十几二十个拳头般大小的紫色果实,在跟宿主耍性子时,那些果实都自行脱蒂朝她飞射上来。 林小芽左右闪躲,但双全难敌四手,好汉也架不住“果子”多,十几二十个拳头同时进攻,她难免顾此失彼,双手各接一个,其余地便硬是用脑袋和身体接了,果实撞击的力道不下,砸在脑门上的几颗差点把她从树上打下来。 林小芽眼冒金星,额头有一股粘稠的液体正缓缓划过脸颊,伸手一擦,不料瞥见手背上的殷红血水差点吓尿,颤声叫道:“啊,流血啦!” “屁啊,那是血妖果的果汁,你的脑袋比石头还硬,怎么可能一砸就破!” “果汁?”林小芽难以置信地凑鼻子嗅了嗅手背,发现上面果然有一阵淡爽的清香,舌尖试探的舔了舔,味道酸酸甜甜,林小芽顿时双眼发亮,二话不说立马用门牙刨开把血妖果的皮,左右开弓大快朵颐。 “也就两顿没吃,别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跟你这样粗鲁没教养的丑东西在一起,真的很丢脸。” “能直言不讳说出这种话的人才没教养呢!不过你说话虽然难听,没想到结出的果子却很好吃,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饿起来什么都好吃了,不过她那张嘴从小就馋到大,貌似一般情况下还真找不出几样她讨厌的食物,而且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也是她的高频用语。 林小芽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也没怎么嚼就吞了两个,以她的饭量,两个根本不管饱,何况算从昨天算起来已有三顿没吃饭了,这会儿也不顾会不会挨揍,直接跳下去捡掉落地上的血妖果。 血妖籽当然没错过抽她的机会,然而林小芽挨了这么久的揍,好像越打越赖皮,它打它的,她吃她地,那叫一个心无旁骛。 “哼!死猪不怕开水烫!” 血妖籽见状也懒得继续,随意将五月女王的枝条往旁边的树干上一绕,任其自生自灭。 十几个血妖果下肚,林小芽仍旧觉得意犹未尽,见血妖籽许久不说话,便问道:“诶,你又睡了?” “没,好不容易才出来怎么可能轻易就睡?” “太好了,那个……这果子真好吃啊,能不能再给我几个?” “你是猪啊?正常人两个就撑了,你吃了整整十倍的量还好意思开口?你还是女人吗?你还是个人吗?” 呃!说着说着又搞人身攻击了,食量大点怎么就不是人了? 林小芽有求于人,话也只好挑软的说:“你说的那是一顿饭的食量,我这不是三顿没吃了嘛?而且你说的十倍要除以三,也就三倍多一点点。” 这会子算术居然没错。难得。 “你想得美?结果子不用灵力啊?你自己没灵力给我就算了,我好不容易从别人那儿吸了一点你还好意思开口?门都没有!你这丑东西不要跟我说话,不然揍你!” 林小芽拿这个监护人所送的生日礼物一点办法也没有,就连恶劣的个性也跟驯服它的人非常相似,都是爱作弄人的主儿。 还丑东西丑东西地叫,以为自己会开花就很了不起似的。 “切,不给就不给,凶巴巴的,没礼貌。” 林小芽悻悻然擦去嘴边的果汁,残留在手上的暗红色痕迹像血一样,看着还真有点吓人,不过味道不错。 林小芽填了肚子,总算恢复了精神头,矫健地爬上附近最高的一棵树,极目远眺一番,转了三百六十度也没找到帕里斯指定峡谷,就连昨晚自己被冲下的那条瀑布也不见个影。心想自己很可能是被河水带着绕了一个大弯转到了高崖的背面,要想找到来路,还得回到昨晚休息的河边,逆流而上回到瀑布下。 血妖籽见林小芽往来时的路走,驱使五月女王的枝条抽打过来,林小芽吃了痛,龇牙怒问:“干嘛打我?” “你要去哪?” “原路回去啊,不然怎么知道目的地?” 林小芽眼眶发红,这血妖籽虽然在危急时刻出手相帮,但闲暇无事的时候,又以打人为乐,动不动就拿枝条抽,她的身上脸上被打得没一块好地儿。 “是你蠢还是人类都跟你一样蠢?你不会用灵力感应啊?你不会依循气息辨别方向啊?” 灵力感应?依循气息?要是做得到这些她还是人类吗? 问题是现在同一个不了解人类的非人类争论这些问题并无意义,还不如省口气来暖暖胃。 “你要不要睡了?” “什么?你想打发我走?反了你!”血妖籽暴跳如雷般依附在树干上的五月女王又如眼镜蛇半立而起,“没有我你能找到那地方吗?” 如今双方之间谁说了算?帕里斯显然是给她送了个难以伺候的主。 “这么说花花你要给我做向导吗?” “什么花花?没礼貌!叫我花神大人。”五月女王的藤条刷地又抽了她一鞭。 我看花露水还差不多,那才是神…… 林小芽敢怒不敢言,只弱弱地说了句:“我这不是担心你累着了嘛?还有,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打我?” “不能。”血妖籽断然拒绝,“像你这种没出息的家伙不打不成器,以前帕里斯就是把你给宠坏了所以才找我来管教你。” 说的好像是在教育自家孩子问题上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的父母似的。 “诶?管教我?不是保护吗?”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哪那么多问题?不许废话!”血妖籽话刚说完,五月女王的藤条又抽了过来,“往哪儿走?这边!” “痛啊,真的好痛啊……” 林小芽就像牲口似的被抽打着驱赶往某个未知的方向,这一路要忍受的痛苦和煎熬,恐怕要等到五月女王上的灵力耗尽以后才能结束。 林小芽的警觉性不足,记性也不太好,昨天才因黑豹的追赶而摔落悬崖,这会儿又忘了自己正身处于怎样的险境之中。 两人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野猪的地盘,这里的野猪有组织有纪律,而且数量繁多,堪比王国。 她和血妖籽的声音都很有穿透力,都恨不得把所有沉睡的东西都惊醒似的,所以整群的猪早已察觉,在它们猪王的带领下埋伏在暗处,只等她们进入埋伏圈便四面包抄,瓮中之鳖一个也别想逃。 跪下 林小芽被野猪四面包抄,逃无可逃,只好上树,低头见五月女王也往上爬,不由得诧异。 “你上来干嘛?留在下面吸取它们的灵力不是更好?” “你懂个屁,这些是普通的野猪,体内没有灵力。” “那你也不用跟上来吧?你那么凶,应该是它们怕你才对。” “这群猪臭烘烘的,我宁愿马上枯萎也不想吸它们的生命力。”血妖籽的脾气真的很坏,两句话就曲解了对方的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还不是想要我在下边做你的替死鬼,我才不干!” 林小芽趴在枝干上喘得跟狗似的,开始研究起野猪的喜好和习性来。 “话说,野猪是食肉性动物还是食草性动物?它们这一路是在追你还追我?” 五月女王的枝条也来到林小芽身旁,虽然植物无需喘气,但感觉上它比刚吸完冰雕兽灵力那会儿虚弱了许多。 “你跳下去不就知道了,它们吃你说明是食肉性动物,不吃就是食草性的。” “哇,你就那么希望我喂猪?你也太坏了,如果你有心的话一定是黑的。” 两人互怼间,树下的猪王突然发话了。 “树上的东西给我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你们马上给我乖乖下来束手就擒,要不然本大王让你们片叶不留,体无完肤。” 呃……这威胁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片叶不留还好,可体无完肤…… 这头猪想干啥? 不对! 更令人吃惊的应该是猪为什么会说话? 林小芽愕然问道:“你不是说它们只是普通的野猪吗?怎么会说话?” 五月女王蔫不拉几地晃了晃枝条说:“会说话不等于有灵力,你们人类不也一样?还问?” “在人界的猪是不会说话的,不是,我要说的是猪跟人类是不一样,不要拿来相提并论。” “你们那话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野猪是不是?” 树下的猪王貌似非常生气,而它那一群嗷嗷叫的野猪喽啰也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在猪老大的一声令下,竟开始齐力冲撞树干,差不多三十几公分粗的树干被野猪撞得一震一震的,恐怕再过一会儿这棵树就撑不住了。 就在树木倾斜之际,林小芽犹如长臂猿一般直接跳到另一棵树上。 灵力越来越少的五月女王见状却不干了,对着林小芽飞身而去的背影怒道:“竟然丢下我,不是人!” 林小芽回身冲着那边的树喊道:“反正它们不吃你。” “猪是杂食性动物啊,荤腥不忌什么都吃。” “可是你又不会死,你的本体不是还在我手上吗?”林小芽像是确认般地看了眼手心上的红痣。 “傀儡你就不管啦?你这没良心的,以后有事别指望我帮你。” 事实证明,野猪对那株蔫不拉几的带刺蔷薇并不感兴趣,而是直奔林小芽而来。 群猪撞树,撞的还不只是她所在的这一课,而是很有智慧地把周围几颗也一起撞了,这显然是要断她后路。 林小芽趁着树倒下之前故技重施,好在她体型瘦小,身轻如燕,加上两支鹤脚的弹跳力也不错,随便几个飞窜,就跳过了几棵树。 她心里暗自庆幸:不愧是从小生活在精灵族地的孩子,同时也是灵长类动物的骄傲,论动作的敏捷度,恐怕连泰山也自愧不如。 尽管树与树的间距不大,但林小芽不免为自己的灵敏洋洋得意了一番。 她此时所在的这棵树要比之前的粗壮许多,也高大许多,再往上爬了爬,视野便开阔了不少。 林小芽的手在额头上打了个凉棚向四周眺望,发现有一处景致似曾相识,猛然想到那里就是帕里斯制定的目的地,只是跟之前站的角度不同,所以看到的自然就不太一样。 只要再翻过中间那座山丘就到了,现在日头当空,显然已是正午,如果脚程快一点的话,说不定今天天黑之前就能到达。 林小芽欣喜之际,忽然听见嘶嘶的声响,这声音在昨天被黑豹猎捕时的那个山头也曾听见,只是那时的并没有现在这般真切。她循着声音的方向抬头,就见树顶上盘绕着一条巨大的花纹蟒蛇,此时正吐着信朝她这边接近,见自己偷袭已被发现,索性张开倾盆血口向林小芽俯冲下来。 巨蟒来得太突然,林小芽大惊失色,本能地往闪开。 蟒蛇第一次扑了个空,缩回脖子准备第二次进攻,林小芽纵身跳到另一根树枝,找好了起跳点正打算跳开,突然感觉背部传来钻心的疼痛,当即腿脚一软便再也无法站立,从树上栽落下去。 幸好树下的野猪密密麻麻,几乎无处落脚,林小芽一屁股砸在某头猪身上,随即猪和人都尖叫出声。 众野猪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有点懵,但见目标近在眼前瞬间都明白过来,然后迅速朝她这边靠拢。 林小芽眼看自己就快被踩成肉酱,情急之下竟忘了背上的痛,猛地站起身,冲着那些比自己还高大的野猪冷喝:“跪下!” 这声音森然冷厉,同时具有一股令人心生怯意的悍横威力,野猪群被这声冷喝震慑住了,虽然不像两脚兽那样可以屈膝下跪,但也都纷纷折叠着健实的猪脚匍匐在地。 跟着一起伏在地上的还有紧追而下的花纹蟒蛇。 放眼看去,除了圈成一坨的蛇饼,其他清一色都是趴伏在地上的猪,林小芽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用这一地猪供奉的神,惊诧之余,脑海中浮现出那次跟着帕里斯到海底人鱼族居住地所见到的情景,当时人鱼族的士兵也是这么围攻他们,而帕里斯就是这么冷喝一声,所有的人鱼都跪伏在地。 这明明是帕里斯的精神攻击魔法,而她并没有修习阴系魔法技能,为什么也会这招? 难道是因为在来之前帕里斯刺入她大脑的那根冰针的缘故? 这招受人顶礼膜拜的魔法用起来非常有满足感的。 林小芽忍不住狐假虎威起来,双手叉腰傲慢地训诫道:“不要以为我长得又瘦又小,你们就可以欺人太甚,告诉你们,我可是吃肉的,而且食量惊人,你们要是惹急了我,小心我把你们吃到种族灭绝。” 她明白自己的魔力远不及帕里斯,眼下这个魔法也持续不了多久,等这些家伙恢复神智,便又回到之前疯狂追击的情形,于是不敢贪玩,随便恐吓一番便撒丫子逃之夭夭。 林小芽逃离了险境,继续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往峡谷前进,中途经过一处河流,便过去洗把脸凉快凉快,不料被水中的倒影吓得差点一屁股坐水里。 这奇怪的丑东西真的是自己?真是难以置信! 灰头土脸衣衫褴褛不说,脸上身上布满了枝条抽打过的红痕,凌乱而又长短不一的羊角辫明显变了颜色! 怎么回事?为啥会这样? 林小芽惊疑地将较长的辫子勾到眼前,半天没想明白这两日里是什么原因导致她一夜黑头,相对而言,她更喜欢之前的亚麻色,感觉现在的墨绿色将她虎皮猫似的脸衬托得更加怪异。 林小芽打量着水中的倒影,郁闷地自语道,“哼嗯,难怪叫我丑东西,这么看还真的很丑啊,可是小奇就长得很好看啊,爸爸妈妈也都是美人……” 林小芽越看越气愤,忍不住抬头指着天大喊:“为什么一家四口就我最丑?老天,你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有什么不满?就那么见不得我好吗?” 老天没空理她,默默地给她丢来一只熊。 没错,就在她怨天尤人之际,一只小狗熊正慌不择路地从上游跑来,一边哼哼地哭泣一边频频回头,而身后有一只身形矫健动作敏捷的黑豹正穷追不舍,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马上要被追上了,小熊越发惊慌,一不留神脚下一滑便滑落水里,而这时黑豹也已赶到,小熊想爬上岸却屡被黑豹吓退回水中,无奈地只好顺流而下。 黑豹看了看河中心的小熊,再看了看河水下游,发现不远处的河中有一处窄口,只要跳到大石块上便可以逸待劳。 河水越来越深,小熊此时已无法上岸,心急火燎地以为自己会这么漂向死亡,这时,身子却被卡在水下的一根流木挡住了,小熊在距离黑豹还有半米的距离上了河对岸。 黑豹纵身一跃也跟着过去,堵住了小熊的去路。 接下来是小狗熊和大黑豹的对决。 然而大黑豹动作灵敏,爪子锋利,小狗熊只有那一嘴稚嫩的没换掉的小乳牙,完全抵挡不住大黑豹的攻击,它的吻部被黑豹两三爪子挠得血淋淋,哭泣的声音从刚才急切的的哼哼变成了凄厉的喝喝声。 林小芽多在石头后面目睹了整个过程,虽然一开始见到黑豹时心里也很害怕,可后来被小狗熊可怜无助的模样牵动心情,便再也藏不住了,从石块后面蹦出,朝对岸的黑豹扔了几块石头,并大喊大叫,想把大黑豹引到自己这边,可黑豹只是扭头看了她一眼,便继续挠抓小狗熊,完全没有变换目标的意思。 怂妈带仔 林小芽别无他法,只好从河滩上抓起两块大石头便跳了过去,高举石块交替地拍打黑豹。 黑豹尽管没被打中,但还是被林小芽的举动激怒了,猛地扭身就给林小芽挠一爪子,林小芽摔倒地上,手臂上被黑豹的利爪勾出了几道伤痕,伤口很深,正汩汩冒血。 黑豹受她血液的味道刺激,放开小狗熊转身朝她过来。 “跪下!” 林小芽大声喝斥,但这次却不管用,黑豹的动作没有一丝停滞,直直地朝她扑来,张开的大嘴对准她的咽喉咬下,林小芽一骨碌滚开。 黑豹一扑不着又纵身跃上,林小芽连起身的机会都没有,眼看自己就要被黑豹摁住,急忙翻身滚了几滚,滚到河边时,顺势搂住小狗熊直接滚落水里,黑豹见状,直奔到刚才河水的窄口去拦截。 林小芽抱着小熊在水里拼命地蹬腿,试图减缓漂流的速度,同时对着岸上的黑豹低声念诵迟缓的魔法咒语。 中了魔法的黑豹动作迟钝了许多。 “快上去!大猫猫中了我的魔法,暂时无法奔跑,我们趁现在赶紧离开这儿。” 林小芽也不管小熊听不听得懂人话,一边催促一边沿着水中的横木上了岸,顾不及甩去身上的水,一人一熊一上岸就撒腿狂奔。林小芽回头见那只中了迟缓魔法的黑豹正吃力地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地挪动,眼睁睁地看着到嘴的肉跑掉却无可奈何的模样倒也有几分冷萌可爱。 直到确认安全这人跟熊才停下脚步。 “这里它应该追不上了,不过我们得先隐去身上的血腥味。”林小芽气喘吁吁地托着小熊的脑袋,低头看着它被黑豹抓花的鼻子嘴巴,心疼地问道:“那个坏蛋的爪子好利,你嘴边好多血,很痛吧?不怕,我现在就帮你治。” 林小芽说完俯身舔舐小狗熊的伤,不一会儿它吻部的伤口便消失了。 “嗯,嘴里都是熊熊的味道。”林小芽把嘴里的熊毛吐掉,然后笑眯眯地抚摸小熊的脑袋说道:“好啦,这样你就没事了。” 小熊嗅了嗅小芽的鼻子,接着煞有介事地额额熊叫几声,林小芽虽听不懂熊语,但从小熊眼里流露出的感激之情她还是明白的。 “我们刚才一起出生入死,算是患难之交,所以就不用客气啦。现在轮到我自己了。” 林小芽说着抬起手臂,低头轻舔上边的几道血痕,小熊对她额额叫个不停,小芽舌头也没缩,睁一只眼看向它,含混不清地应道:“你说什么?抱歉啦,我听不懂你们熊语。” 林小芽手指摩挲着已经消失的伤口,一来庆幸自己天生自带的疗伤技能方便快捷,二来又有些遗憾这个技能只能用于外伤,像被藤条抽打出的皮下内出血就没什么效果,恐怕得划破皮来舔舐才能治愈,但这类伤痕全身都是,这么一一划破了再治疗别说费事,她也没办法像猫咪那样能将自己全身舔个遍。 “算了,这种红痕过几天就会消的。”林小芽处理完自己的伤口,瞥见小熊仍好奇的看着她,于是缩起身挨着小熊坐下。 “你刚才为什么自己一个熊被那大猫欺负?你妈妈呢?” “额、额……” “难道你的妈妈也不在了吗?” “额、额……” “你还这么小,就得自己觅食了吗?可怜的孩子。”林小芽说着将小熊抱满怀,脸颊在小熊的额头上蹭了又蹭。 “额、额……” “要不你跟我走吧,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了。” “额、额……” 一人一熊经过这么一番莫名其妙地对话,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林小芽抬头看了看逐渐偏斜的太阳,站起身说道:“走吧,我们先去找点吃的,然后趁天黑之前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睡上一觉。” 小熊抬头看看小芽,再看看身后,神态似乎有些不安。 林小芽问道:“怎么了?你怕那只大猫会追来吗?不要怕,我的灵力还够施放十多次这样的初级魔法,没事的,走了。” 小熊又望了望来的方向,然后小跑着跟上林小芽。 她们朝着峡谷的方向走去,途中觅得不少人熊都能吃的野果子,两个小东西又累又饿,这会儿敞开肚子大吃起来。刚才两个在河里都呛了一肚子水,现在和着野果和胃酸发酵,竟有种喝了酒之后的晕乎感。 林小芽原以为今天日落之前就能赶到目的地,但现在看来实际路程比此前在树上俯瞰到的要远得多。 她们从河边逃窜进树林,一路向上走了许久,后来到达山顶时发现这座山的背面地势陡峭,无路可走。 目的地就近在眼前,只要越过脚下这座山再往前走个几百米,帕里斯的惩罚就算结束。 倘若现在只有她一人,或许还可以考虑沿着峭壁上的藤蔓下去,可是现在身边还跟着一头熊仔,它可不会荡藤条,于是只好绕过脚下这道绵长的山脉另寻他路。 这时夕阳已经西下,当最后一缕阳光也隐没在远山的那头,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林小芽知道此事当务之急是寻找一个安全的栖身之处,待天亮以后再向目的地进发。 后来他们在山脚发现一个山洞,山洞里一片漆黑,但洞口依稀可见陈旧却仍显规整的构造,洞内墙壁似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洞口前的地面隐约看出有一条曾经被车轮反复轧过的道路,但现在已被杂草和藤蔓掩盖不复存在了。 林小芽检视一番,心想这山洞有人居住,又或者是曾经有人居住过,但不管怎样,今晚可以不用像昨夜那样幕天席地地睡觉了。 她用一路捡来的树脂做成把,一番漫长的钻木取火终于将火把点燃。 进入山洞以后,林小芽发现自己刚才在洞口的猜测是错的。 这山洞大得惊人,除了路面上有实木做成的轨道外,还发现道路旁一些破旧的挖掘工具和矿物运输车,墙壁上到处残留着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走近一看,才知那些发光之物是反射火光的水晶原石。 如同人类使用的瓷器和玻璃一样,精灵族的族民大多以水晶这种材料来制作餐具和一些日常生活中使用的物件,而且听说精灵族的一些战士在提升自身力量,也会用到水晶石里所蕴含的能量。总之于是精灵族而言,这种晶石是赖以生存的必备资源。 这山洞以前一定是一座水晶矿,后来水晶被开采完了,就留下这废弃的矿洞,目测已久无人住。 山洞里的小路错综复杂,通往无数个小洞,稍不留神就会迷路。 林小芽的方向感不怎么行,所以一边走就得一边留下记号。 一人一熊刚才在外边还时不时鸡同鸭讲地聊上几句,进来之后,各自神情紧张,便都噤若寒蝉了。 林小芽吞了吞口水,对紧挨着自己的小熊说:“不要怕,不要怕,这里除了黑点,其实也没什么的。” 为了给自己壮胆,她开始没头没脑地罗里八嗦起来。 “你不知道,这里比起游乐园的鬼屋要好多了,鬼屋那种地方才吓人,里面灯火忽明忽暗的,还是不是传出凄厉的叫声,而最吓人的是会有浑身缠着绷带的或者满脸是血的家伙突然蹦到你面前,距离很近很近的那种……” 林小芽突然感到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叫,一人一熊都如惊弓之鸟般摔倒在地,林小芽手中的火把脱手飞出,幸好上面的树脂够多,在地上滚了几圈火居然没熄灭。 迎面而来的冷风穿过山体的罅隙发出如同女人低泣的声音,着实瘆人,林小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借着摇曳的火光,这才发觉刚才只是被一截破墙而出的老树根绊了一跤。 “没事、没事,什么也没有。” 林小芽一把把小熊抱在怀里,这头熊也很怂,直接把脑袋埋在林小芽脖子下,狗熊特有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多少转移了点注意力。 她暗骂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了,明明很害怕,却还要说些有的没的来吓自己,幸亏此刻有只熊作伴,要不然这种地方就算不闹鬼她也是打死不敢进来的。 捡起火把继续往里走,来到一处有六张木床的小洞,虽然看起来很破旧,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曾是采矿工人的休息室。 林小芽心想既然有现成的床,干脆今晚就在这儿住下好了。 她弯腰检视了下床底,还好空空如也,确认安全,然后把火把插进墙上的坑槽,便来到靠里边的小床上。 两个小东西一路就紧紧偎依在一起,这会儿到了床上也没分开。林小芽感觉怀里的小狗熊也在发抖,便强打起精神顺着它毛茸茸的背轻声安抚道:“不怕不怕,没事的。” 要是叔叔在就好了…… 虽然现在的帕里斯感觉上并没有梦里时亲近,但是林小芽此刻却异常怀念起那个人既结实又温暖的怀抱,特别有安全感。 拐带熊孩 然而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惨状不正拜帕里斯所赐么? 这个时候,想必那妖孽已沉浸在某个美人的温柔乡里,完全忘了还有被他惩罚到野外受罪的这么一号人。 混蛋叔叔! 明天就是第三天了,一定要赶到那混蛋指定的峡谷才行,卡多幻域的斗奴比赛就要开始了,竞拍斗奴的金币还差很多,回去后还得继续凑钱。 另外,也不知小奇现在的状况如何。 此时背上传来的痛楚,想必他也正在某处忍受着伤痛的折磨,梦里见到的那根燃烧着烈火的长鞭是寻找小奇的唯一线索,答案除了到帕里斯书房里的典籍查找,其他地方恐怕也问不出来。 两个小东西累都累坏了,再加上野果在肚子里发酵成果酒的晕乎劲还没过,不知不觉中睡意袭来,林小芽一手拽住胸前的银质项坠,迷迷糊糊地叫了声叔叔,便酣然入睡。 不知何时,外边有不小的动静传来,林小芽浑然不知,仍旧鼾声如雷,要不是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熊幼崽在拼命地挣动和叫唤,恐怕她此时还醒不过来。 林小芽刚睁开惺忪睡眼,便见身前一个庞然大物咆哮着张着嘴,白森森的利齿近在眼前,顿时吓得睡意全无,身体条件反射从那怪物的大嘴下闪开,窜到另一张床上。 幸亏她反应灵敏,动作敏捷,所以后发先至,这才得以从那怪物嘴下逃脱。而刚才他们所在的那张床此时已被怪物压塌,木架子散落地上。 坑槽上的火把仍旧燃烧着,摇曳的火光映照出一具憨实敦厚的身形和毛茸的皮毛,林小芽终于看清来偷袭的是一只胖墩墩的熊,种类似乎跟她怀里的熊仔有些相似。 那肥熊一击不中,便又转身过来,张牙舞爪地人立而起,神态发狂,怒吼的声音在洞里回响。 而一路表现都很怂的小熊这时难得地勇猛,从林小芽的怀中挣脱开,额额乱叫地朝肥熊跳过去。 “不要过去!危险!” 林小芽伸手想要把它拉回来,不料大笑双掌扑下,将小熊罩在自己身下,而林小芽被张嘴怒吼的熊头逼得又向后退开几步。 大熊并没有进一步袭击她,而是低下头在熊仔身上一通乱舔。林小芽这才明白,那肥熊是小熊的妈妈,此番为寻崽而来,而她此前见小熊落单,就误会了小熊已失去母亲,担心它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所以才把它带在身边。 不过想想也难怪,小熊一路跟来时总频频扭头回顾,原来是在等熊妈妈。 林小芽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道:“那个,熊妈妈您先听我解释,我绝对没有拐带你孩子的意思,只是以为小熊熊落单被人欺辱,所以我才顺便带走的,一场误会,真的是误会。” 小熊似乎在跟大肥熊说着什么,那之后大熊的戾气渐消,不过还是不满地冲林小芽熊吼了声,然后把幼稚刁嘴里,扭着它肥硕的屁股往外走去。 小熊额额叫了两声,似乎在向她道别。 “啊?你们这就走了?那我怎么办?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啊。” 林小芽望着狗熊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跟着去,母熊说不定看着幼崽的面子上或许会顺便保护她,但是看它那不怎么友善的态度,同时也担心万一惹怒了它,别说保护,直接几巴掌拍死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林小芽只好打消念头,默默地目送那对母子离去,山洞中只剩下她一人。 也不知外边天亮了没有,反正现在也没胆独自在这里睡回笼觉,干脆趁熊母子还没走远,悄悄跟出去好了,反正洞里黑漆漆的,她也需要有一两个活物来壮胆。 想到这,林小芽跳下床,抓起即将烧尽的火把追出小洞,黑暗中已不见熊母子的身影。 正当她迈出两三步的时候,忽然感觉山洞的另一头有轻风吹拂,脑中灵光一闪,心想着山洞的空气流通顺畅,想必另一头也有出口。 若是出口通向精灵族地的方向,那么就可以直接到达她要前往的峡谷,也省去重回到山顶再从峭壁上攀岩而下的工夫。 只是这山洞里的风声时不时夹杂着女人低泣的声音,听着有点瘆人,她独自一人往里走还真有点害怕。 林小芽迟疑着、挣扎着,经过一番思量,最终决定还是继续往山洞深处前进。 然而,提心吊胆地走了一段路以后,她便开始后悔了,因为树脂已烧完,手中的火把很快就会熄灭,而她现在想要掉头已不可能,因为来路错综复杂,没了照明,之前做的记号也是枉然,可是继续向前却不知能不能找到出口,保不齐鬼打墙似的自己在黑暗中无止境地绕。 就在她进退两难间,冷风再度传送来如泣如诉的低吟声,昨天还若有似无的,现在听来比之前更加真切有实感,显然是距离更近了。 难道附近有人? 可是什么人会没日没夜地哭泣不止? 林小芽浑身寒毛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惊恐地看着即将烧尽的火把,心急如焚,咽喉似有东西哽住一般,想哭又哭不出来。 怕也没办法,此时没人可依赖,她只能颤颤巍巍地循着那低吟的声音迈开脚步。 火把最终还是熄灭了…… 林小芽站在黑暗中,无助地啜泣起来,双手紧握着胸前的银质项坠,此刻,项坠里帕里斯的照片是她勇气的唯一来源。 “叔叔,我错了,我不该偷你的衣物去卖钱,也不该跟你顶嘴抬杠,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叔叔,你原谅我好不好?带我出去好不好?这里好黑……我怕……” 空荡荡的山洞回荡着林小芽颤抖的声音,她开始害怕自己的声音会不会唤醒在黑暗中沉睡的东西,于是不敢再出声,默默地抹着眼泪,循着风的方向摸黑前行。 尽管她走得非常缓慢,但还是被什么东西硌到了脚,惊慌中摔倒在地,额头“咚”一声撞在了硬质的木块上,顿时浮起一个大包。 听声音,估计着一段路开始又有输送轨道了。 林小芽从地上起身,手掌、手肘和膝盖处传来热辣的刺痛感,估计刚才这一摔磕破皮了,印象里,自己从小到大好像都没吃过什么苦,此时此刻突然觉得满腹的委屈,于是嘴巴一瘪,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她抬起手掌,可即便双手近在眼前也看不见十指,就更别说能看清掌上的伤情,她只好胡乱地舔了舔手掌,一边流泪一边继续向前走去。 那如泣如诉的低吟声越来越近,林小芽侧耳倾听片刻,发现一直被误以为是鬼泣的声音现在听上去更像是六七个人在同时用古老的语言唱诵某种咒文。 林小芽循声望去,远处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散发出暗红色的幽光,幽光下,有五六个人高大的身影围成一圈,好像正在做什么奇怪的仪式。 终于有人了! 林小芽大喜过望,也顾不上那些是什么人,径直朝那边狂奔而去,即便是穷凶极恶的大坏蛋,她也乐意跟他们待在一起。 然而她在奔跑的途中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幽光处,越看便越觉蹊跷,那几人这么久了仍是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林小芽刹那止步,刚才的狂喜悉数转化成惊恐与不安,直到走进了才发现,那是几块巨大的石头,石头表层的颜色各异却都发出暗红的幽光,藉着幽光依稀可见石头上有灵力汇聚而成的咒文,每当有风从石头之间吹过,这些石头就会开始吟诵咒文。 林小芽虽不知这些石头堆砌在矿洞里是做什么用的,但直觉着东西对人并无危害。 她琢磨着钻进七彩石阵中间,在手指触碰到石头的刹那,突然感到一股舒适的暖流涌进身体里,瞬息间融入四肢百骸中。 刚才的暖流是灵力。 林小芽明白了过来,刚才触碰了七彩石,体内的灵力就增加了,再加上她这阵子不断修习的灵力速增技能,感觉自己现在的灵力量比增加了三分之一。 “哈,原来这就是格鲁老师说的灵力石呀,这么容易就加灵力,看来走这边是来对了。” 她这人稍一得意就忘形,加上警觉性差,危机意识迟钝,全然不知危险已向她逼近,仍自顾自地把七块石头里里外外都摸了个遍,发现除了第一次触碰,之后不管怎么拍打,石头上的灵力都不再有动静。 “可惜一座灵力石只能使一个人的灵力增加一次,不知道要到哪里才能再遇上这样的宝贝了。” 林小芽自言自语间,突然屁股被什么人踹了一脚,整个小身板就飞出了十多米远,直至狗啃屎地扑到地上才停了下来。 是谁在背后偷袭? 林小芽愤然回头,就见七彩石的旁边站着一匹头长犄角的冰雕独角兽,跟昨天在河边袭击她的那只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今天来的不止一只,因为黑暗中,隐约可见还有两只同样的东西正朝这边缓缓而来。 冰雕兽 林小芽刷地脸色发白,不暇思索地从左手掌心抠出一颗种子丢了过去,然而血妖籽这次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冰雕兽的身上生根发芽。 “血妖籽,干活儿了!” 见种子没反应,林小芽又丢出一枚,依然没动静。 “血妖籽?” 该不会真的是因为她昨天没把蔫掉的五月女王枝条带走所以生气了不理她了? 林小芽又叫了声“花神大人?” 血妖籽却依然沉睡,而三只冰雕兽却不给她时间磨蹭,几乎同时向她施放攻击魔法。 林小芽一见到那怪物便不敢在原地停留,果然如预感一样,她才跑开,刚才站着的地方赫然出现一块巨大的冰块。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三只冰雕兽施放三种不同的水系魔法,除了冻结,还有冰锥雨和高压水球。 这冰锥雨和水球的攻击范围比较大,而且一前一后两面夹击,配合得够狠。所幸她刚才为了躲避冻结魔法习惯性地向后跳开,于是在她身前结成的冰墙替她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冰锥,由于顾此失彼而没来得及躲开绕到身后的高压水球,水球瞬间爆破,被飞射而出的水击中了后背,顿时喉头涌出一阵腥甜,“哇”一声吐出口血。 林小芽趴在冰墙上,忍痛念了一串魔法咒,先给自己来一个抗魔魔法,好在一定时间内免疫所有魔法的攻击,当然,这期间也无法再给自己施放诸如加速、或者是祈祷之类的辅助魔法。 冰雕兽见魔法攻击无效了,便各自召唤水精灵,水精灵射出的水箭属于中远程物理攻击,靠自身的抗魔魔法是抵挡不住的。当然,这也是肩膀上中了一箭之后才总结出的经验教训。 林小芽六神无主,除了满场乱奔跑一时间也想不出对策,然而她又不敢贸然离开这里,因为到的暗处,自己就成了睁眼瞎,只能任人宰割。 虽然之前魔法学了不少,但是毕竟没有实战经验。 她又不像监护人那样已掌握了高级土系魔法技能,施放在迟缓魔法只需一次就可以让所有的对手中招。 对于土系技能还在初级阶段的她,如果对手只有一两个还好办,只需施放两次迟缓魔法就可以脱身,可现在对手数量有六个之多,而她的魔力又很弱,即便一一施放魔法,恐怕刚给最后一个施完,第一个就已恢复了。 这么一直绕圈跑也不是办法,跑又跑不死那些怪物,倒是会累死自己。 要不召唤火精灵? 可是召唤火精灵需要消耗大量灵力,就算刚才触碰灵力石额外增加了三分之一的量,最多也就只够她多施放一次高级魔法,或是四次初级魔法。 再说水克火,凯尔恐怕不是水精灵的对手,又怎可召他出来白白送死? 就在她苦思对策之际,手掌上突然燃起幽蓝色的火焰,这火焰没有温度,冷冰冰的犹如幽冥之火。 林小芽起初以为是血妖籽自作主张燃起的火焰,但是接下来目睹了无数具从地下破土而出的骷髅,骇然之余,隐约明白那冷焰与血妖籽无关。 前不久她从在梦中被小奇召唤出的骷髅吓得魂不附体,没想到这么恐怖的黑魔法自己居然也会用。 不过她还是有点糊涂,心下疑惑:召唤不是要凭自己的意志才能释放的高级魔法么?为什么这些骷髅自己就冒了出来?而且好像还不用消耗灵力。 许多疑问在脑中一闪而过,眼下没空细想,她那点脑容量用来应付眼前的状况都觉不够,哪还顾得上其他? 那些中远程攻击型的水精灵一旦被敌人欺身至近旁便再无旁顾,林小芽这才得以摆脱活靶子的命运。 骷髅的数量之多,几乎把她们所在的矿洞堵塞得水泄不通,尽管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的帮手,但它们狰狞的模样却让人联想到恐怖电影里的情境,而且距离还那么近,几乎脸贴脸,林小芽差点没吓尿,实在没勇气继续待在这里,便趁两伙非人类相互牵制之际溜之大吉。 有了冥火的照明,她前进的速度快了许多,而且在寻找畅通的道路也找到了窍门——但凡是见到有轨道的地方,就意味着这是直通往外边的主干道;感觉洞里空气滞闷就说明自己进了死路,于是便赶紧退出来,同时,她身上汗湿了的破衣服在感应寒气上也帮了大忙,让她少走了不少冤枉路。 然而,这种顺心的状况并没能让她高兴多久。 首先,身上的抗魔魔法失效,身上所散发的淡淡灵力之光便随之消失了,林小芽因此心凉半截。 接着,可能是刚才召唤出的骷髅已被悉数销毁,所以她手上的冥火也跟着熄灭,于是剩下的半截心也凉了。 由于不确定前方是否还有怪物出现,为了保存灵力,她不敢冒然召唤火精灵来照明,于是后来便又回到了摸瞎的状态。不过,唯一可安慰的是汗湿的身体在感应冷风擦身而过时的凉凉就更加敏感了。 林小芽在黑暗中叫苦不迭,心想此时要是带着手机就好了,她那手机买了那么久,里面的手电筒功能却还从来没用过,现在从发现那功能非常实用。 她一路磕磕碰碰,身上大伤小伤数不胜数,值得庆幸的是后来没再遇上冰雕兽。 走了许久,发现远处有亮光,原以为就快到达出口,结果走近了才知道,发出亮光的不过是如同林间圣地里的奇异花草。这种植物只会出现在灵力充沛的地方,采摘一些用来照明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林小芽将这些莹莹发光的花朵胡乱插了满头,然后继续上路。 这矿洞果然不出她所料有两个洞口,在她口干舌燥筋疲力竭的时候,终于找到了。 可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林小芽远远就见到守在洞口的冰雕兽,数量有九只之多! 刚才在洞里遇上的三只差点就要了她的命,现在数量又增加了两倍! 她偷偷抠出一颗血妖籽的种子丢了过去,仍旧没见有什么反应,这时才想起血妖籽此前的话,帕里斯才是它真正的主人,能够唤醒它的只有帕里斯和潜藏在她体内的帕里斯的力量。 先不去细究所属问题,帕里斯把血妖籽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她的初衷,应该是希望血妖籽在必要时代替自己保护她,可这两次在她遇险的时候,血妖籽却沉睡不醒,林小芽不由得怀疑其这些冰雕兽是帕里斯一手安排的。 为什么? 惩罚? 不就偷偷拿了他几件衣物去卖吗?这样要命的惩罚简直是丧心病狂惨绝人寰! 林小芽在心里痛骂监护人,即使想象着把他钉在十字架上施与火刑也未能解气。 生气归生气,可眼下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解决。 她试着召唤骷髅,然而她未曾习得亡灵魔法技能,而且不知法咒也不会法结,单凭意念是无法召唤出来的,刚才自行冒出来帮忙的骷髅可以说是个奇迹,虽然暂时还不清楚当中缘由,但很可能跟小奇有关。 既然她召唤不出骷髅,又唤不醒血妖籽,那还是趁那些怪物没发现之前悄悄原路返回算了。宁愿多花费些时间,也不脑袋空空直接去送死。 林小芽的理智虽然这么决定,身体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折回到那条漆黑而又错综复杂的矿道里。她身上各处的伤痛无不在消磨她的意志,体力透支得几近虚脱,她没有自信能穿越整个矿洞,再登上山顶然后顺着峭壁上的藤蔓往下爬。 左右是个死,与其死在回去了路上,不如就挂在这里得了,离精灵族地近点,也方便他们收尸。 林小芽的土系魔法技能还在初级阶段,没办法像帕里斯那样,一次迟缓就让所有的对手同时中招,干脆还是好让自己加速好了。 以她目前身体的状况,在加速魔法的效应下或许还能保持平时的速度。不求灭掉所有怪物,只求能从这里安全脱身,也许监护人就在峡谷那里等着她,只要跑到峡谷,这些怪物就休想再伤她。 在施放了加速魔法之后,还不忘给自己再来一个抗魔大法,然后朝洞口发足狂奔。 冰雕兽似早有所料,林小芽刚一现身,几个冻结魔法就招呼过来。 虽然林小芽身上的抗魔大法能让她对魔法的伤害免疫,但是却不能避免由魔法带动其他物体所引发的物理伤害,冰锥雨并没有直接射向她,而是打在了洞壁和洞顶,矿洞年久失修,顶上和两侧的石块已不牢固,经过几个冰锥雨和高压水弹的摧残,便如大雨般砸落下来。 林小芽跳跃闪躲,不知不觉又被逼退回去,还想再冲,不料洞口一连竖起三面巨大的冰墙。 林小芽大惊,心想它们这个要关门打狗啊! 知道她此时免疫魔法伤害,有的冰雕兽干脆召唤水精灵,有的则在洞里四处结冰,冰块不但堵住她的退路,还把她的行动范围一点点缩小,而其余的冰雕兽则直接上前近身攻击。 怒吼 除了魔法和远程攻击,冰雕兽近身攻击的能力也不容小觑。 反观林小芽,灵力少,魔力弱,体型瘦小,四肢纤细,魔法不行,搏斗更不行,除了反应灵敏迅捷,其他可说是一无是处。可偏偏一身的伤,旧的还没来得急处理,便又甜添了新,膝盖和屁股都中了水箭,行动困难,还谈何灵敏? 她明知冰雕兽的属性是水,却仍旧施放火系魔法,火龙用来对付冰雕兽确实勉强,但是她的目的在于消融洞内的冰块,拓寛可移动的空间,打开通道。 不过两条火龙还没把封住洞口的三层冰墙融化开,就被水精灵的水箭和冰雕兽的水弹一点一点熄灭了,而林小芽在满地乱石和泥土上同时应对五只冰雕兽的围攻早已力不从心,一不留神被脚下的石块绊倒,冰雕兽不失时机,上来就往她身上踩。 眼看自己马上要被踩成肉酱,林小芽迅速施放出地裂魔法,矿洞的地面瞬时间四处开裂,冰雕兽和水精灵纷纷人仰马翻。 林小芽身体瘦小直接就陷进裂缝里,刚才抬脚踩她的那只冰雕兽正好倒在缝隙上。 地面泥泞不堪,泥土与消融了的冰水相混合,几番动静都变成了泥浆,冰雕兽好不容易站起来,结果走几步一打滑,便又栽倒地上。 尽管林小芽自己的行动受到限制,但烂泥同样也封住冰雕兽的行动,她才得以像小老鼠一样在地缝里来回穿梭。 她开始庆幸自己的魔力微弱,地裂魔法开出来的缝隙窄小,仅够她这样豆芽型的小身板容身,或许从冰墙下面打地道出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林小芽计划得挺美,一时间没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抗魔大法时效已过,被敌人钻了空子,一个高压水弹下来,便被高压水直接掀飞到半空,撞上了洞壁摔倒冰墙而后有滚落到泥水里。 “好痛……我不想死在这里,小奇和罗兰还等着我,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一定要活着出去啊啊啊啊……” 她的咆哮可谓千山鸟飞绝。 空气在冰墙外透进的微光下震动,她的视野因空气的震动而模糊,但隐约可见眼前的一切正一寸寸地融解成细末,消失在空气中。 待到她停歇了咆哮,发现洞里敞亮了许多,四周干干净净,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冰雕兽、水精灵、冰墙冰锥、乱石碎土统统无影无踪,山洞里空出了一个圆形空间,洞壁和洞顶似乎经过一番鬼斧神工的打磨,规整光滑,而她则侧躺在中空的球体最低点。 就在她惊疑间,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从洞口处传来。 “啧啧啧,几个小东西就让你这么狼狈,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泥鳅吗?” 这都拜谁所赐啊?还说得这么悠哉。 帕里斯幸灾乐祸的话能直接把死人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林小芽本已筋疲力尽半死不活,听他这么一说立马来了精神,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太过分了!我只不过偷了你几件衣服,你就想要我的命。” “那是两码事,就算你什么都不做,这个测试也是少不了的。” “测试个屁!我恨你!” 帕里斯来到林小芽身前蹲下,勾起一缕她没沾到污泥的头发细看了眼后放开,“你呀,以为卡多幻域是什么地方?就这点水平叫我怎么放心让你往那儿去?” 林小芽一怔,旋即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是测试?不是在整我?” “全国人民都知道,你可是我的宝贝疙瘩,我疼你还来不及,又怎舍得整你?” “闭嘴!”林小芽忽然感到全身发冷,鸡皮疙瘩一阵阵地乍起,“那我的测试结果怎么样?” 帕里斯一边环顾洞内光景一边说:“不怎么样。” “你该不会是想以测试结果没通过为由不让我去卡多幻域吧?” 林小芽猛地起身,但牵拉到后背的痛处嘶地一咧嘴,又缓缓趴下。 “你这么菜,去了也是送死。” 林小芽双手捶地大闹起来,“我不管,我就是要去,一定去,死也要去。” “好了,还有时间,先回去再说。” 帕里斯扳着她的肩头想将她翻过身来,林小芽又痛得龇牙咧嘴呱呱大叫。 “痛、痛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痛死了!” “那你自己还走?走得动吗?不让碰,要怎么抱你?” 看着林小芽痛到飙泪的表情,帕里斯似乎心情大好。 “我肩膀痛,后背也痛,屁股膝盖都痛。”也不知是痛哭的,还是被帕里斯气哭的。 “那我就这么直接反着托你吧。好啦好啦,别哭了,你现在的样子就跟一条黑乎乎的海参一样,实在不适合撒娇。” “谁海参了!谁撒娇了!”林小芽气得全身哆嗦,“你背我,我又不是餐盘,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托着手臂会卡到我的脖子!” “你这么脏,背你会弄脏我衣服的。” “这都是谁害的?这都是谁害的?” “好吧,背就背。” 帕里斯背过身去,林小芽被拉到其背上时少不得又哭天抢地叫着“轻点!” “刚才看你样子还以为你快死了,现在骂人骂得这么精神,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尽管她内心对这位监护人有诸多不满,但此刻趴在那宽大的肩背上,脸蹭着对方栗金色的头发,感到无比安心,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倦意便开始袭来。 两人出了山洞,帕里斯直接带着她御风而飞,经过峡谷上方,帕里斯说道:“你看,这里才是考核你的目的地,凭你自己的实力恐怕明天都到不了。” “你只说三天之内到达峡谷,又没限定我用什么方式到达,今天刚好第三天,所以你背我也算数。” 没想到飞越过峡谷,落地时发现居然来到了林间圣地的河流边上。 原来那矿洞离这里这么近,只是之前帕里斯用越行魔法带她过去,所以并不清楚方位。 “干嘛不直接回王宫?” “我们俩都一身泥,先洗干净了再回去。” 帕里斯将林小芽放下便开始动手扒她衣服,林小芽慌了,抓紧了领口道:“我不要在这儿洗!” 开什么玩笑! 虽说自己小身板跟小学生没什么区别,但好歹现在已经十八岁,而且男女有别,她怎好跟帕里斯一起洗。 林小芽心里怎么想帕里斯都知道,虽是不以为意地取笑,但最终还是没继续扒她衣服,而是抗着她和衣下水。 “你那小身板我又不是没见过,瘦的跟什么似的,还害羞个什么劲?在我眼里你就跟一只狐獴一样。” 狐獴? 就是那种集体站在大石头上朝同一个方向望啊望的傻动物? 帕里斯阅女无数,围绕在他身边的都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女,所以在他的眼里,别说女人,她林小芽连个人都算不上了。 林小芽站在水里沉默地低下头,比起身上的伤痛,心里的痛楚更令人意志消沉。 “干嘛不说话?” “无话可说……” “难道说你像狐獴你不高兴了?”帕里斯一面说一面往她头上脸上掬水。 林小芽负气地挪到远处,自己忍痛搓洗起来。 “像狐獴有什么不好?那么可爱。” “可爱你怎么不自己变身成狐獴?” “我要是变身为狐獴,会让很多美人儿失望的。” 林小芽洗去了头发上的污泥,看着那陌生的墨绿色郁闷地噘着嘴。 帕里斯凝望她的头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采,“你的头发被灵力染色了,木系属性和阳性属性合成的颜色还真是少有地漂亮。” “原来是被灵力染色了呀?我灵力那么少,是不是很快就能恢复原来的颜色?” “怎么?你很想恢复原来的发色吗?” 林小芽想起先前在梦里见到的母亲的照片,揉搓着发梢说道:“那是从妈妈那儿遗传来的颜色,我就只有头发像她了。” 一家四口,就她最丑…… “笨蛋!” 林小芽愤然顶了句:“你管我!” 帕里斯上了岸,只一个手拨头发的动作,竟连紧贴在身上的湿漉漉的衣裳也在瞬间变得干爽,轻风吹拂衣袂飘飘,神采俊逸光彩照人。 每天都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不自卑才怪。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身干净的衣服来。” “既然这样,刚才直接回王宫不就好了,也不需要多此一举了。” 帕里斯的耐性似乎就快被消磨殆尽,无奈地叹道:“你啊,就不能稍稍动一动脑子吗?” 林小芽闻言当即双目瞪圆,尖瘦的脸颊瞬间变包子脸,不服不忿地顶嘴道:“你这么说我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想必你也知道,跟我有亲缘关系的人智商都很高,我之所以笨显然不是自身的基因造成,而是你不会教,又或者是近墨者黑啊。” 没想到三两句就被倒打一耙,帕里斯有些哭笑不得。 “这里是整个精灵族地灵力最充沛的地方,你在这儿疗伤可以事半功倍。这就是我送你到这里的原因。现在明明了?” 进化 “哦。” 林小芽先点点头,随即又摇头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你那意思是要我自己疗伤?” “那当然了,谁叫你的身体不受普通的疗愈魔法,所以你自己的伤就只能自己处理了。” 啊?居然还有这种事? “可是别人的伤害魔法我都受了呀,凭什么疗愈魔法我就受不了?” “谁知道,可能你是怪胎吧。” 帕里斯随便丢下个不是解释的解释就走了,林小芽大怒,捡了颗石子朝那人的背丢去,不想帕里斯身形一闪竟瞬移到几十米开外了。 林小芽手脚上的伤自己处理起来倒没什么问题,肩膀上的箭伤伸长了舌头勉勉强强也能够舔着,可毕竟不是猫,背上和屁股上的可就没辙了。 帕里斯回来时,她正哼哼唧唧地趴在石板上晒太阳,那些脸上、胳膊腿上以及褴褛的衣服下被五月女王的枝条抽打出的红痕在洗去污泥之后便都显露了出来。 见她再度变身虎皮猫的样貌,精灵王忍不住笑出声,一面走来一面打趣道:“看来你真的跟血妖籽处得不错呢。” 帕里斯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提到血妖籽林小芽气就不打一处来,双手愤怒地捶地控诉道:“看你送的什么礼物,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关键时刻还不听我的话,说什么只认你是主人,只有你和你的力量才能唤醒她,这东西是你故意找来让我不痛快的吧?” “谁叫你弱,降服不了它就只能被它欺负了。” 林小芽满腹牢骚,仍喋喋不休地声讨:“还老是丑东西丑东西地叫我,这么以貌取人,一定是见色忘义之徒。” “想要它顺从就赶紧提升自己的力量啊,等你力量强大了,它就会对你毕恭毕敬了。” 帕里斯抬手一拂,林小芽的头发和衣服都干了,随即把手中的衣服往她身上一扔,道:“换上,既然伤口都处理好了,就不要在这里磨磨蹭蹭浪费时间,赶紧给我修习去!” 衣物一碰到伤处,林小芽立马尖叫:“你轻点!痛啊!” “怎么?你的伤还没治好?” “治好怎么治好?你说,后背和屁股我又够不着怎么治?还有内伤,你说怎么治?” 帕里斯惊讶地问:“你该不会还像小时候那样用舌头舔伤吧?难道你就不会用意念来控制技能?” “意念是什么?我是唯物主义者,不懂什么心想事成那一套。” “那就没办法了,你继续痛,反正过不了几天自己也会痊愈的。” 帕里斯转身刚走出几步,林小芽气得青筋直跳,对着那闪瞎眼的金色背影大叫道:“你回来!给我想想办法啊,你这人这么冷血到底有没有感情的?” 林小芽说完,就见帕里斯双肩一垮,显然是在叹气,但好歹又折回了。 “你这家伙越来越不可爱,小时候还会撒娇的,现在就只剩下撒野了。” 人说一句她可以顶十句,对自己的监护人也不例外。 “还不是叔叔你现在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也不想想自己以前什么样。” 帕里斯不禁好奇,“在你印象里,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应该是温柔和蔼可亲可敬的,现在却又冷漠又荒唐,一点也没有一个大人该有的样子。” “原来现在的我给你的印象是这么糟糕的呀?” 帕里斯哑然失笑,冷不丁掀开她的衣裙,底裤上一只翻白眼耷拉着舌头的哈士奇印花赫然出现在眼前,还没来得及吐槽,林小芽已如吃了枪药般叫嚷:“你干嘛?” “不是要我想办法吗?总得让我看看伤势吧?话说,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帕里斯说着,手指在她被上戳了戳,林小芽立马哀嚎:“痛啊,我错了我错了,你轻点。” 帕里斯的视线落在卖蠢的哈士奇图案上,终究还是忍不住皱眉,“这种没品的内裤你怎么天天穿?” 没品吗?可这些贱贱的图案在她看来都特别地可爱。 “还不都是你买的,我有得选吗?”林小芽双眼提溜一转,开始翻旧账,“特别是在我交了男朋友那期间,你就只许我穿这种风格的,还不让我隆胸也不让我化妆,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永远都别长大。” 帕里斯笑眯眯地说道:“哟,你想起以前的事啦?” “只想起一点点。” 感觉帕里斯沁凉的灵力透过肌肤渗入体内,痛感竟有些许舒缓,还以为他的魔法凑效了,却不料帕里斯放弃地收回手掌。 “怎么了?” “不行,即使用的是重生魔法,你的伤也不见起色。” “可是我觉得没那么痛了。” 帕里斯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说:“那是你的心理作用。” “诶?”真的是心理作用?林小芽半信半疑。 帕里斯又道:“你不记得了,你小时候肚子痛了要我帮你揉,后背痒也让我帮你挠,那个时候的你,看上去只有法式面包那么大……” 帕里斯的话听着是在遥想当年,可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向往之感,就好像在羡慕以前的那个自己。 “喂,法式面包很细一根的吧?真是失礼,竟然说我像面包。”林小芽扯过帕里斯给她带来的衣服说道:“既然你说是心理作用那就算了,这几天我继续催眠我自己说不痛吧。” “我还有个办法,或许可行。” 帕里斯的手指隔空一比,在林小芽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血珠立马冒了出来。 “你干嘛?很痛的。” 林小芽嘶地吸了口凉气,看着手臂上的新伤,刚伸出舌头准备舔舐,就听帕里斯让她等一下,动作一滞,便歪着脑袋看向帕里斯。 帕里斯二话不说伸指在她舌头上刮了下,林小芽刚要发作,就感觉某人的指尖在帮她轻轻擦拭背上的伤,这才明白过来。 舌头也不收就含混不清地问道:“有没有效?” “这方法居然管用。”帕里斯发现新大陆似的感慨,旋即手指又到她舌头上沾了沾,接着擦拭伤口,“呐,你要记住此刻的感觉,在这种状态下,你的口水也有治愈效果。” “此刻什么感觉?”没感觉呀,要她怎么记? 帕里斯如此反复数次,她背上的外伤便都完全愈合了。当他的手来到她的后腰,准备褪下那条搞怪图案的内裤时,林小芽差点诈尸,摁住某人的手慌里慌张说那里她自己够得着。 帕里斯忍不住揶揄:“你不过就是一条泥鳅、一根海参、一只狐獴、一只虎皮猫,有什么好害羞的?”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别生气嘛,你没发现你的等级在进化吗,越来越高级,从野生到家养……” “得得得,”林小芽强行扭转话题,“我外伤是好了,可内伤怎么办?那些怪物的高压水球爆炸的时候都把我炸上天了,还吐了好多血。” “没那么夸张,不要谎报伤情,那些玄冰傀儡都是我做出来的,你的伤怎么样我心里有数。” “可是我后背真的很痛。” “你的恢复力比寻常生物要快,过几天就没事了。” “可是我现在就很痛,锥心刺骨,痛不欲生。” 帕里斯忽然露出狡黠的笑,伏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问:“你是在求抚摸?” 就是这样,帕里斯这种不正经的神态在她印象中是不曾出现的,这就是帕里斯让她产生违和感的根源所在。 “呃……我突然又觉得不痛了。” 她心想自己背上的痛感大部分原因应该是来自与小奇的心电感应。既然他们是双生兄妹,那么小奇的体质很可能也跟她一样,对普通的疗愈魔法免疫,没有人类针对性的药物,恐怕也只能靠身体自行恢复了。 可是时间过去了大半月,他的伤至今也不见好,想必除了她,也没有谁能帮得上他了。 必须要尽快找到他的下落才行! 于是她向监护人问起火鞭的事,还将梦中见到的火鞭的形貌详细地描述一番,然而帕里斯听完之后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却让她到书房查阅典籍,具体还告诉她书名和存放的位置。他显然是知道答案的,就是不肯直接说出答案,非要人自己去折腾一番。 帕里斯让她翻阅的典籍主要是介绍六界各个族类的领导人物,那典籍甚至连人类从古至今的政商界的名人也记载在册——姓名、样貌、种族、身份、性格、属性、所持武器,以及平生事迹,有的非常详尽,有的却只三言两语简单带过,可饶是如此,里面内容的多得吓人。 这部典籍是以灵力编绘而成的,看上去小小一本,可一旦触碰到上面的灵力,便能发现显现出来的内容如无底的深渊般,一直看不到尽头。 林小芽只这么一翻,差点就给跪下了,这得查到何年何月?还是向监护人求救好了,再问点提示也好呀。 她知道此时帕里斯正与几位重臣在议事厅商讨要事,刚来到门边,就见帕里斯在大发雷霆,怒斥“精灵族和兽人族的战争,他亡灵族来凑什么热闹。” 不速之客 “国王陛下请息怒,亡灵族表面上虽说是要助兽人族一臂之力,但目前却仍然按兵不动,他们派来的使者说,只要我们答应把他们想要的人送过去,他们就即刻退兵。” “近百年来兽人族的势力在不断壮大,我就不信神族和亡灵族对他们毫无忌惮!那支亡灵军的意图不过是威慑我们,他们若真敢参战,恐怕只会引火烧身。哼!要挟?本王不受任何人要挟!” 帕里斯总是一派从容,没想到他也有焦头烂额的时候。林小芽不便打扰,只好默默地退回到国王那间比图书馆还要壮观的书房,督促自己再努力一把。 后来她根据工匠托德的推测,直接翻到介绍魔族的部分,然后再从图片查起。皇天不负苦心人,也多亏了火鞭的持有者是魔族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的弟弟,介绍完大人物之后顺带介绍他,所以排位靠前,只不过关于这只恶魔的介绍不多,万幸的是在这家伙的武器一栏,附有火鞭的图片。 这火鞭由其持有者的几缕魂魄提炼而成,故而命名魔魂鞭。 魔魂鞭上附带火系魔法,持有者在挥鞭时可随心所欲地控制火焰的颜色和热度,橙色焰火魔属伤害最小,焰火的颜色越深伤害系数就越高,最高的是黑色之火,就连神祇对黑火也有三分忌惮。 这么看来,向奇当时挨的那一鞭对方还算是手下留情了的。 魔魂鞭的主人名叫尼何塔,众人称之为“夜”,是魔族族地东北部势力的王子。 图片上的魔族贵公子披散着一头微卷的红色长发,长相英气中不乏些许阴柔,左眼眼皮下有一颗不太明显的泪痣,眼神玩世不恭,扬起的嘴角带着几分不羁和戏谑。 林小芽注视这位魔族摄政王的面容,莫名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三百年前,尼何塔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名不见经传,但后来其兄长失踪,他便成为魔族的摄政王。 在代替其兄行使国王职权期间,由于资源投送的路线,使他另一个隐藏多年的身份随之曝光。 当林小芽发现尼何塔就是卡多幻域的主人,不禁欣喜若狂,这说明小奇很可能也在卡多幻域,而她为了罗兰的事正好也要到那儿一趟,如果能在那里见到向奇就再好不过了。 她前往卡多幻域的计划就只剩下钱的问题了,然而能想到的筹钱方法都跟帕里斯有关,可她又没胆在人家的眼皮底下偷东西。 这天,她与帕里斯同在书房查阅典籍,眼角余光无意中瞥见那金发碧眼的美人双眉微蹙低头沉思的样子,心想他为国事心力交瘁的神情还真稀奇,这要是被外头那些疯狂的迷妹瞧见,没准会尖叫晕倒。 林小芽看着这样的监护人,脑中突然灵光乍现,这么养眼的画面连她都觉得罕见,想必外头的人就更加难得一见了,要是把他的照片做成明信片或海报,想必他的粉丝迷妹们都会疯抢。 发财了…… 林小芽摸出手机偷偷把这一幕拍了下来,不料忘了调静音,按下快门的声音马上引起帕里斯的注意,从羊皮卷上抬起头朝她这边看来。 “呃!” 被逮个正着的林小芽尴尬地咧嘴,送上一个很狗腿很谄媚的笑容。 帕里斯也不说话,冲她勾勾手指,示意她过去,林小芽心虚,不敢不从。 “叔,叫我啥事?”还特意省了个字以显亲昵。 帕里斯默不作声,撩起她已经恢复了亚麻色的头发,神情黯然。 “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给你捶捶?” 帕里斯对她的殷勤非但不领情,还突然拧住她的耳朵凶道:“你已经有多久没修习魔法技能了?我让你累了再到这来,你倒好,正事不做天天躲这儿偷懒。” “轻点,轻点,叔,我的耳朵……” “不想耳朵被拧下来就给我滚去修行!” “可是我的内伤还没好,后背还很痛。” “你哪那么多借口?叫你去就去。” 林小芽向监护人行了个军礼,大声答应:“遵命,国王陛下。” 反正她要查的东西已经查到了,正好也想去找找制作海报和明信片的地方,既然在这里不受待见,干脆就出去遛弯好了。 难得她不顶嘴,帕里斯颇感意外,默默地目送豆芽菜般瘦小的身影出去,再度陷入沉思。 随后几天,林小芽都忙着明信片和海报的制作和销售事宜。由于上次她现场叫卖被帕里斯当众拧耳朵拽走,现在也没胆亲自去摆摊,只好以分销和代理的途径去卖了。 要说服权臣的千金和精灵学园里的有钱学生充当分销商并不难,只要随便翻出几张国王陛下的靓照便都着了魔似的答应了。 海报和明信片的货样一打好,林小芽第一时间就取了回来,确认了色彩、纸质和尺寸之后,正想送到几个分销商那儿去试卖,不料半道上撞见帕里斯,躲避不及,只好把东西往身后藏。 “听伊娃说你这些天东奔西走的比我还忙,究竟在忙些什么?” “没,没什么……” 林小芽一个劲地赔笑,可她笑得越发灿烂,监护人就越发起疑。 “鬼鬼祟祟的,身后藏的什么,拿出来我看看。” “呃……一些女孩子家的小玩意儿,叔叔不会有兴趣知道的。” 林小芽为难了,这东西要是被本尊发现,估计耳朵会被拧下来,于是警惕地盯着监护人开始策略性后退。 “你敢跑试试?” 帕里斯见她挪着双脚蠢蠢欲动,便出言威胁,同时跨步上前伸手到她身后枪东西,抢夺间林小芽手一抖,成摞的海报和明信片散落一地。 “这就是女孩子家的小玩意儿?” 看着自己神态各异的照片,帕里斯傻眼了,蹲下身拾起一张**的美人出浴图,气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拿到林小芽眼前抖了抖说:“原来你这些天偷拍我,就是为了倒腾出这样的东西来?” “没办法,谁叫叔叔你都不给我零花钱,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说的还委屈,好像都别人的错,自己是被逼无奈似的。 “这种你打算卖多少钱?” “那要看别人愿意给多少了,得先去试卖了才知道,不过我想你的那些粉丝都不怎么在乎价钱,愿意出高价吧。” 帕里斯啼笑皆非,“女人花痴起来还真可怕。” “嘿嘿,之前买你私人物品的可不止女人啊,有很多男的也跟着疯抢,你不知道那场面,有几次差点失控。不管在哪里,一张漂亮的脸蛋真的可以带来非常可观的经济效益。” “哼嗯——”帕里斯若有所思地拉长了声调,让人捉摸不透。 “对了叔叔,我这儿有你几张尺度比较大的照片,还没让人制作成海报,如果你不希望我卖给被人的话,我们好商量,只要你给的价钱公道合理,我很愿意删掉。” “你这家伙为了钱可是变得越来越坏了。” “哪里哪里,还多亏了叔叔教得好。” 林小芽猫下腰捡起散落的海报,帕里斯顺势在她屁股上轻踹了一脚,意味不明地笑说:“这点小钱要凑到什么年月才够你竞买一个奴隶?不如这样,你按照我的要求来做,只要能拍出令我满意的照片,我可以赞助你竞拍奴隶的钱和在卡多幻域的一切开销。” “真的?你不是说军费紧张吗?” “再紧张也不差你这一点。” “太好了!”林小芽原地蹦起几尺高,挂上监护人的脖子,啄木鸟似的往人脸上一阵猛啄,“说话要算数哈。” “骗你是小狗。” “那什么时候开始?”林小芽满心期待,此刻恨不得就往卡多幻域出发。 “就今晚怎么样?你可别先睡了,等我回去。” “遵命,我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 林小芽用力点头,中了巨额彩票一般手舞足蹈地跑了。 如今有了国王陛下的承诺,她就无需再为钱的事担忧,于是慷慨点,把手上的海报和明信片全当作收买人心的武器分发给那几位愿意做分销商的富家千金。 在那之后便一个人跑到久违的林间圣地野去了。 自从罗兰出事以后,她那间小树屋的储物罐里就再也没有人往里放坚果,要想解馋,只得自己动手。 一通忙碌刨来了几个红薯,也捉到几尾肥鱼。 正当她趴地上鼓着腮帮吹旺篝火时,突然一个身影挡在她的前面。 林小芽抬头,就见帕里斯颀长伟岸的背影,不知他为何背对着自己,好像正警惕地盯着某处。 “叔叔,怎么了?那边有什么吗?” 林小芽刚走到监护人身边就被他伸臂揽到身后。 帕里斯对着无人处朗声说道:“阁下声东击西的路数玩得不错,要是不多留个心眼还真就着了你的道。” “不敢当。比起嗜血精灵的手段,本座自愧不如。” 林小芽从帕里斯身后探出头,循声望去,见一名身穿玄色华服随性披散着及腰的黑发男子缓缓显现出身形。 不速之客(二) 这人剑眉入鬓,双目黑如点漆,挺直的鼻梁和紧闭的薄唇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霸气。 林小芽对上那男人的视线,刹那间便如堕入漆黑恐怖的深渊,浑身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她拽住帕里斯的衣角颤声说道:“叔叔,我怕……” 而且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可具体何时何地见过她此时也想不起来,不过对这人的畏惧似乎已深入灵魂。 “打狗还需看主人,阁下擅闯我地盘欺负我的人,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 帕里斯反手在林小芽的身上轻轻一贴,刚才的恐怖气息瞬息间荡然无存。 “你的人?”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地质问:“抢来的东西一旦占据久了就真以为是自己的了?” “请注意遣词,虽然结果都一样,但是抢和捡的意思相去千里,这位神上可不要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啊。” “不要紧张,本座绝无此意。此番前来也只是想通知二位盛会即将开始,请尊驾和我们可爱的小公主务必光临。” 林小芽忍不住探出脑袋问:“宴会?有吃的吗?叔叔,我们要参加吗?” 人家说的是盛会,她却硬是听成宴会,一想到吃的,刚才的恐惧全都抛诸脑后。 黑衣男人的视线移到了帕里斯身后的小不点,打量片刻道:“果然名不虚传,小公主如此可爱,也难怪尊驾视若珍宝。” 帕里斯突然得意地把小不点抱起,挑衅地迎视黑衣男人的目光说:“没错,确实视若珍宝,所以谁要是想打我家孩子的主意,须得先过我这关。” 林小芽一惊,低声道:“喂喂,我已经不是小孩子,放我下来,丢脸。” 何况还是当着外人的面,不知监护人唱的是哪出。 黑衣男人不动声色地注视他二人,随即点头说:“本座期待能与阁下畅饮一番,请务必前来。” “若真要邀我喝酒,驻扎在兽人族据点附近的亡灵军是不是该撤了?” “既然无法震慑贵军,留下也是无用。我已下令命他们退军。” “好,既然如此,在下到时一定赴约。” “一言为定。”男人说完,一转身便消失无踪。 那人一走,林小芽便刺溜从帕里斯手臂上滑下来,神情紧张地问:“叔叔,那个人是亡灵族的人吗?他请你去喝酒会不会给你设鸿门宴啊?” “哟,你也知道鸿门宴呀?可即便是那种宴会,你也能吃得很开心吧?” 林小芽无语,这离谱斯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拿人打趣,而她却不无担忧地抬头望着天空。 “我们王都不是布行了两层结界的吗?为什么那个人能毫发无伤地闯进来?甚至还畅通无阻地来到禁地,这里可是我们精灵国的国防基地啊,那丫什么人?竟如入无人之境?” “你不也能自由穿越各种结界么?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突然想到刚才监护人称对方为神上,不由惊呼:“亡灵族的神,难道他是死神?我们被死神盯上了吗?话说那个死神既然能安然无恙地穿过叔叔的结界,力量应该不是一般地强吧?我们会不会死啊?” 帕里斯对她的猜测不置可否,不过还是从容地安慰道:“不要担心,我手里有王牌,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什么王牌?够不够厉害?叔叔,要不我们从人界引进几枚核弹怎样?”林小芽刚说完马上就自己否决了,“不行,那东西太危险,要是其它部族也引进,他们可不会像人类那样克制。” “核弹的威力不在于爆炸引起的杀伤力和破坏力,而在于爆炸之后遗留和扩散开的核侵害。人类的体质在众多族类中是最脆弱的,核侵害会造成致命影响,但是用来对付亡灵军队可就完全没那个效果了。” “那像神啊、精灵啊、兽人这些族类呢?” “多少有些影响吧,不过魔力越强的生物,非灵力的武器就越难伤到他们。” “那要怎么办啊?” 难怪监护人这些总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亡灵族一掺和进来,感觉整个精灵族都岌岌可危。 “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说过我们手里握有超级劲爆的王牌,而且搞不好是两张哦?” “王炸?” “没错,就是王炸。” 帕里斯望着眼前的小鬼,意味不明地扬起嘴角。 虽然不知所谓的“王炸”是什么,但是既然监护人都这么说了,林小芽一颗悬着的心也就安放下来。 “我还以为亡灵族的人都是丧尸阴魂之类的,没想到还有长这么好看的人……” 帕里斯瞄了她一眼,面色不悦地问:“那个人好看吗?” “嗯,比起人类好看很多。” “有我好看?” 林小芽抬起头,煞有介事地打量帕里斯的脸,好一会儿才说:“叔叔要是出手大方一点,对我好点,三餐让我吃到饱,也不限制我的自由,就一定比那个人好看了。” “原来你喜欢那个阴翳的家伙呀?早知如此,刚才直接让他把你带走好了。” “谁说我喜欢那种人了,开口闭口本座本座的,最讨厌装腔作势的人,装逼也不怕遭雷劈。” 帕里斯捧腹大笑,“你这家伙,嘴越来越坏,那位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估计会气得七窍生烟。” “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林小芽话锋一转问道:“听他那意思好像是希望我也参加?” “没错。怎么?你不想去?你最喜欢热闹了,这可不像你啊。” “虽然可惜,但是叔叔知道的,我要去卡多幻域。听说斗奴比赛会持续一段时间,我可能没办法很快赶回来。” “没关系,你该干嘛干嘛去,我会帮你多吃点。” “你爱吃多少吃多少,反正我也看不见。什么味儿?”空气中飘来一股食物烧焦的味道,她这才想起篝火上还架着两条鱼,顿时惊呼:“我的鱼!” 发现得太晚,都已经成焦炭了。 帕里斯指着架子上一块黑乎乎的小东西,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问:“这是什么?” “蜻蜓。” “那这个呢?” “知了。” “果然……”帕里斯内心几乎崩溃,揉着额角说道:“你贪吃也得有个度吧,要知道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 林小芽哭丧着脸碎碎念:“蜻蜓和知了都可以吃的呀,而且烤过以后特别香,可惜这个已经不能吃了,所以我才讨厌那个人啊,装逼就算了,妨碍我吃饭,我诅咒他今晚的饭菜忘了放盐!” “听说你下楼找吃的频率少了,新来的御厨不合你意吗?” 这让林小芽想到了古特雷斯家的两姐妹,那两姐妹在的时候会私下给她做很多好吃的,而换了新人以后,厨艺差不说,连食量也严格遵照女官长的吩咐,吃顿饭都不痛快,索性就不到餐厅去了,眼不见为净。 “不知道萨拉和诺蒂法现在怎么样了……” 还有罗兰…… “谁知道呢,可能会追随她们的家主一起到卡多幻域去吧。” 林小芽猛然起身,扑灭了篝火,拉着帕里斯的手边走边说:“叔叔你现在不忙了吧?走,回去拍照,我一定把你拍得美美的,你给我钱,我明天就要去卡多幻域。” “你这人怎么说一出是一出呀?不行!”帕里斯断然拒绝,“护送你的那几人还没回来,等他们回来了你再走。”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耐心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冷的也行。” 比起自己的安危,她更担心小奇的伤势,而且卡多幻域那么大,还不知要找多久,能不能找到也难说。 “少贫嘴,不行就是不行,不听话就别指望我给你钱。” “啊?我不嘛!叔叔你让我先去吧。” “没得说。” “不是说我是你的宝贝疙瘩吗?不还说将我视若珍宝吗?叔叔对珍宝好一点嘛。” 林小芽厚着脸皮死命摇晃帕里斯的手臂。 “不许撒娇!” 帕里斯收回手,大步走开,林小芽哼哼唧唧地追上去说:“我不需要别人保护,血妖籽那么厉害,而且你不是还在我身上留下能够唤醒它的力量吗?有它保护我就够了。” “谁说护送你的人就是为了保护你的?” 难道是监视?时刻盯着她以免捅出什么娄子? 帕里斯不屑地斜了她一眼,林小芽马上便从那嫌弃的眼神中领悟到对方的真意,于是马上改口:“我出去以后,保证低调行事,不给叔叔丢脸,如果万一不小心做出了什么蠢事,就说我是在兽人族长大的孩子,不太懂规矩。” 帕里斯抽了抽嘴角,不知该为这孩子的机灵感到安慰,还是要为她信手拈来的馊主意感到悲哀,这贼丫头放出去被祸害的应该是别人吧? “那好吧,既然你那么急,明天就由我亲自送你过去,不过到了幻域你就得自己照顾自己了。” “嗯,听说我过去一年不但能照顾好自己,还能照顾好别人,所以这点叔叔不用担心。” 自由行 虽然这事算是谈妥了,但两人也都没忘记此前的约定,说好只有依照帕里斯的要求拍出令他满意的照片,才能拿到前往卡多幻域的赞助费。 只是林小芽在与监护人立约氏就拍照对象这一点上产生了点误会,她原以为帕里斯是对那些被偷拍的照片感到不满意,想要重新摆拍,但后来看到对方为她准备了一大堆的服饰和道具,才知道要拍照的对象是自己。 她不太明白帕里斯有什么用意,心想自己要身材没身材要相貌没相貌,老实讲,她跟向奇虽是双生兄妹,但不管身材相貌还是风度气质都相差甚远,乍一看镜中的自己还真就跟狐獴有几分相似,这样糟糕的模特能指望拍出什么好照片来? 林小芽翻看道具,尽是童话故事中的角色所穿戴的衣物,而且也都是些讨人厌的反角,比如被彼得潘打败的虎克船长、引诱白雪公主吃下毒苹果的女巫、企图吃掉小红帽的狼外婆、把守睡美人的恶龙…… 不但要扮人,还要扮畜! 林小芽不乐意了,甩下手中的衣物问:“为什么让我cosplay的都是坏人?” “你不觉得比起优雅高贵的公主,自己更适合当坏人吗?别臭着一张脸,俗话说的好,祸害活千年,明天你就要出师了,我这不是希望你平安无事图个好意头嘛?你要明白叔叔的苦心。”帕里斯抓起海盗船长的行头往她手里一塞,催促道:“快去换上。” “祸害活那么久干嘛?不还是祸害?坏人只会遗臭万年,我要当好人,我要流芳百世!” 林小芽一路嘟嘟囔囔地走进更衣室,帕里斯窃笑着跟到门外,转身倚着墙壁说:“遗臭万年也好,流芳百世也罢,你是我亲手抚养长大的,平心而论,比起被欺负,倒不如让你去欺负人,一般来说,胳膊肘都是向内拐的嘛。” “你怎么可以这么教我?要知道坏人终究会被好人打到的,邪不胜正啊。”林小芽换好了衣服出来,指着自己说:“虎克船长后来不就被彼得潘打败了吗?大灰狼也给收拾了,守塔的恶龙到最后也让骑士杀了,坏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些都是童话。” “现实也是这样。”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心肠太软!林小芽我可警告你啊,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用自己的生命技能去给人疗伤,因为那会消耗你自己的生命力,我养你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让你为别人送死。” “知道啦,如果真有人需要我救治,我会尽量用普通的疗愈魔法的,安啦。”林小芽戴上眼罩,粘好了胡子,然后叉着腰往帕里斯面前一站,慷慨就义道:“好了,拍吧。” 帕里斯一脸嫌弃,“你别忘了自己现在是坏人,别给我摆出一脸正义慷慨赴死的样子,你要是不代入角色可是拍不出有灵魂的照片来的。” 代入感?灵魂?什么来的? 林小芽用套着铁钩的手随意地挠了挠,白眼一翻,心想这里也没外人,再丢脸也无所谓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一脚踩上椅子,单手叉腰举着铁钩手开始对某人叫嚣。 “彼得潘,你这个会老不会大的小鬼,给我让开!温蒂是我的!” “来战吧小鬼,让你知道我虎克船长的厉害!哈哈哈……” 帕里斯哑然失笑,频频按下快门,“好傻。别笑了,胡子要掉了。” 这段日子里,帕里斯总在为战事奔忙,好像很久没见他开怀大笑了。情绪是会相互感染的,看着监护人高兴的样子,林小芽的表演欲索性放得更开,不管是扮大灰狼还是老巫婆都惟妙惟肖入木三分,或许正如帕里斯所说,她有做坏人的潜质。 林小芽如此卖力,当然多少有点有刻意讨好帕里斯的成分,谁叫人家是卡多幻域一行的唯一赞助商呢。 帕里斯睡下之后,林小芽才开始收拾行李。由于她还没学会如何运用灵力构建出可随身携带东西的空间,所以只能像个普通人类一样,背着背包出门。 虽然衣服带的不多,但是把之前从精灵学园的老精灵那儿得来的魔法水、魔法卷、卡多幻域的地图,以及准备在路上吃的水、零食都塞进去以后,有她半身高的背包便被撑得鼓鼓囊囊的了。 好在帕里斯赞助的钱并非全是金币,其中有两千万枚金币是以四张异界通用的金票代替的,另有几百枚金币和银币装袋子里备她平时花销。 可饶是如此,还是给她的行李增加不少负担。 有点怀念人类的信用卡和电子移动支付,纸币也好啊,不用把那么重的金币揣身上。 林小芽知道一千万枚金币足够招募五只精灵族中战力最强的水晶龙,而现在精灵和兽人族的战争还没结束,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据说斗奴的竞拍金额最高也没超过八百万枚的,两千万显然是用不上,于是她偷偷抽出两张金票放回桌上。 帕里斯的越行魔法确实很高效,老精灵送她的那卷飞行魔法卷都不用拿出来,只需往监护人身边一站蹭个魔法,眼前一黑一亮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人刚站稳脚跟,便有种坠入冰库的感觉。 “好冷!这里是哪里?” 林小芽哆嗦嗦地打着寒颤,左顾右盼间发现他们来到一片白皑皑的雪地,心里顿时叫苦连天,她昨晚收拾行李忘了考虑气候因素,背包里装的全是夏天的衣服,就算把所有的穿上也扛不住这呼啸而过的冷风。 “这这这里该该该不会就是卡多幻域吧?好冷……怎么会这么冷?回去,我衣服没带够。”说着还当空哈了口白气,由此证明天真的很冷。 “这里是跟卡多幻域交叠的空间,只要几穿过身前的结界,里面就是卡多幻域的绝地城,进去就不冷了。” “那别杵这了,咱们赶紧进去,这里冷死了,再不走我就要变冰棍了。” 林小芽正缩着脖子往前走,帕里斯忽然说道:“我就送到这了,你好好玩儿吧。” 林小芽愕然止步,回身拽住帕里斯衣袖问道:“你不陪我进去看看啊?人生地不熟的,你不先把我安置好吗?我还小,会被骗的捏。” “被骗也没办法,就当时吃一堑长一智吧。这结界只有你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过,我要是也从这儿进去马上就会被发现的。” “被发现会怎样?” “也没怎样,就是要交点入场费呗。我可是大忙人啊,交了入场费又没时间逛,还是不要浪费那钱了。” “啊?叔叔,那我这么进去算不算逃票?虽然我可以自由穿梭任何结界,不过这样偷偷摸摸地感觉很丢脸。” 帕里斯斜睨着她冷嘲热讽道:“你就算了吧,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你的身份还没高到要交钱的级别。” “哦,原来身份卑微还有这种好处。算了不管了,这里好冷,我要进去了。”林小芽放开帕里斯的衣袖,嘴里却嘀咕不停:“叔叔好逊,人家国王你当国王,人家挥金如土,你却抠抠索索的,好穷。” “你站住!把昨天收下的金币和金票都给我吐出来!” “就不!”林小芽回头冲监护人扮鬼脸吐舌头,再嘚瑟地扭扭屁股,贱贱地说了句:“来追我呀。” 可惜她像龟仙人似的背着个笨重的背包,还没来得及逃屁股上挨了一脚踹。 “你给我等着。” 话虽如此,可哪还需要等啊,这仇帕里斯刚才一脚当场就给报了。 林小芽一个趔趄,以恶狗扑食势向前冲去,待稳住了身,抬头一看,发现眼前已换了另一般光景,此时的自己正置身于一条颇为喧闹的街道,前后左右都有人。 确切地说是各个族类的“人”,除了某些等级较低的兽人还保留动物特征的身体,其他族类都有着与人类相同的形貌,不通过气息辨别是没办法知晓对方是神族的还是魔族的,亦或是幻兽族的。 这街道上行人虽多,却没一个像她这么高调,敢背着自己全部家当招摇过市的,异界的人大多会用自己的灵力构建随时可唤出的储物空间,空间的大小视魔力的强弱而定,那些没有灵力和魔力构建空间的弱小生物基本上都没什么家当,有也早就被抢了。 林小芽这身行头明眼人一看就只是刚来到幻域的小菜鸟,而且鼓鼓囊囊的一个背包到哪儿都招人眼红。偏偏这货警觉性低,向来对危险的感知都很迟钝,一路被人跟踪却一丝未觉。 她原本是想先找一家客店,把行李放下再出来逛的,可中途经过餐馆,见里边顾客不少,料想这家店的味道必然不错,既然都到门外了,索性就进去试试,反正她出门之前女官长也没让她吃饱,现在放出来自由了,自己想吃多少吃多少,一天想吃几顿吃几顿,反正也没人管。 林小芽见靠窗处的一桌的客人点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菜品,紫色的圆球差不多有个脑袋那么大,圆球的外层似乎是一层反光的硬壳,用勺子在外壳上轻轻一敲,圆球便从中向两旁打开,露出了硬壳边缘细密的虫脚以及硬壳里盛着的明黄色黏液,热气腾腾,那几个身形魁梧的兽人看着各自面前的美食无不两眼冒光一脸欣喜,迫不及待地低头吸食,林小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蝉与螳螂与黄雀 林小芽走进餐馆,寻了个空位坐下,四下环顾,见饭馆里的顾客多是兽人,而他们狂放的吃相轻易便勾起自己的食欲。 她不知如何点餐,于是指着左右邻座桌上摆的菜品对着矮胖的服务大妈说,这个、那个,照他们的也给我来一份。 本来那圆鼓鼓的背包就够惹眼了,之后她一个小不点又高调的胡吃海塞了五六人份的饭菜,无不令人目瞪口呆,顿时便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别人怎么看她都不以为意,一来她不偷不抢吃的是自己的,二来这种情形也不是第一次见,早已习以为常,所以这期间人看人的她吃她的。 这家餐馆的饭菜于她而言算不得美味,只能说是不难吃。看来合兽人口味的未必就是好吃的。可尽管如此,林小芽还是把一桌子的食物都刮进了肚子。 结账时顺便向服务员打听附近可有落脚的旅店,说话间,忽然旁边伸来一只大手一把把她手中的钱袋枪了过去,袋口还大敞着,这一抢面上十几枚金币便蹦了出来,洒落地上叮当作响。 “抢劫啊!有人抢钱啦!” 林小芽大叫着刚追出两步,想到背包还没拿,便折回拎起便又马上追了出去。 这时,跟着跑出来的不止是加害人和被害人两个,还有其他许多觊觎钱财却又出手不够快的黄雀和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还有些见她宁愿放弃一大袋金币也要折回取背包的明眼人,料想那背包一定还装有更值钱的东西。于是,追着金币的、追着螳螂的、追着背包的,乌泱泱一大群人几乎同时冲出了餐馆。 “混蛋别跑,快把金币还我!不然就报警啦,有人抢钱啦,光天化日竟敢强抢金币,还有没有王法啦?” 她当这里是法制的人界还是法规完备的精灵族地?卡多幻域是出了名的流氓聚集地,所有的对错标准都以力量为准,真理永远握在强者的手中。 林小芽边追边喊,虽然拎着大背包,但速度也不慢,眼看距离与抢匪越拉越近,突然前方涌上一小撮人堵住抢匪的去路,接着几人压倒地上扭打做一团,装金币的袋子反复易手。 她还刚想说这里的人也并非都像老精灵所说的那样个个都那么坏,却不料那伙人哪里是什么见义勇为,而是趁乱打劫的另几路抢匪,金币一到手便也撒丫子开跑。 “王八蛋,还钱啊!” 林小芽跑到前方在地上扭打还未及起身的人堆时,踩着不知是谁的后背或脑袋,向前纵身一跃,同时从手心抠出一把血妖籽的种子朝抢了金币的人撒去。 种子一碰到那人便会立刻生根发芽,都还没来得及掉落,根系就已往人皮肉里钻,吓得那人又蹦又跳,活像岸滩上的鱼。 “哇……这什么东西啊?” 抢匪看着五月女王的枝条如灵蛇般钻出,一圈又一圈地缠绕住自己的身体,最终连双腿也被捆得扎扎实实,再也迈不开步子。 为了这一小袋金币,整条街道都沸腾了。几乎是见着有份,路人见了无不眼红,即便是毫不知情的也瞬间变身抢匪,不论男女,一哄而上,先枪了再说。 林小芽还未及走到近前,金币又从那被缚的人手中易主了。 如同接力赛般没完没了,林小芽此时也不管金币到底在何人之手,抠出血妖籽的种子整把整把地往人群丢,前方挡路的、抢劫的,捆一个是一个,捆一扎是一扎。 五月女王从这些人身上吸足了灵力便愈发嚣张,恣意生长的枝条不但束缚了众人手脚,多余的藤条还不停的往他们身上抽,长鞭带刺,每一鞭都能倒勾出点皮肉来,转眼间,满大街惨叫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见了此番盛况,那些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加入的都吓傻了,哪里还敢冒然凑上前?只一脸惶恐地躲在远处窥视那稚气未脱的小不点得意洋洋地夺回金币,不禁议论纷纷。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也不知这位其貌不扬、气息混杂的小英雄是何方神圣,一出手便制服了上百号人。 “花神大人,说好了只吸灵力,不吸生命力的哦,别给我乱开杀戒啊。” 脾气暴躁的血妖籽不满地说道:“这些杂碎能有什么灵力?偶尔有那么两三个有灵力的,灵力的味道却又臭得要死,不吸生命力我怎么活?” “反正不吸他们的生命力你也不会死。” 林小芽掂了掂严重缩水的袋子,想到刚才这一路有无数个人抢夺,早已丢失了大半,不禁心疼得肝尖腰花都跟着颤抖,回头望向身后的路面,哪里还有金币的影子? 林小芽打开背包,才刚把金币放进去,却不知何故,怀里的背包犹如变魔术般突然消失了。她心下大骇,原地转了几圈都不见背包的踪影,当即怒喝:“哪里的宵小?用的什么妖法?鬼鬼祟祟地还不快滚出来?” 这时,一个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娇笑道:“哈,那家伙好迟钝,居然没发现我们。喂笨蛋,我们在这里。” 林小芽循声抬头,就见半空中悬浮着一对少年男女,约莫十七八的年纪。 男的形容秀美,神态沉静温和,也不说话,只低头望向下方;女的眼如水杏,明眸皓齿,肌骨莹润,看着像是性情刁蛮,行止放肆的人。 少女冲她招了招手,然后肆无忌惮地翻看她的背包,一件件看过,发现里面食物占据了大半的空间,于是大失所望道:“哥你猜错了,这包里值钱的就这点金币,其余的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再找找,那丫头特地折回去拿的,里面一定还有比金币值钱的东西。” “都是吃的……”少女继续翻找,突然拿出几条印有怪异印花的东西,疑惑道:“这是什么?” 还以为是手帕,结果摊开一看立马捧腹大笑,拿到男孩面前晃了晃道:“哥,快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奇怪的内裤,那小鬼的爱好也太奇怪了,不过还蛮适合她的。” “小孩子的内裤有什么好看的,你快看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啊!魔法卷!是飞行魔法!太好了,有了这个以后我就可以自己飞了。” 除了魔法卷,他们又从背包的暗格里找出两张面值五百万金币的代金票,可谓硕果累累,惊喜连连。 林小芽暗气暗憋,心想这兄妹俩明明长一副人模狗样,却非要干些鸡鸣狗盗下三滥之事,当真可惜。忍无可忍喂了声道:“你们看够了波,臭不要脸的,东西还我!” “我们凭本事抢来的怎么就臭不要脸了?有本事你来抢回去呀。”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抢人财物,简直无法无天! 林小芽几步助跑,往一旁商铺的窗台上一蹬,飞身往上一跃,把手里早已抠出的一把种子抛撒上去,结果少年一张手,在两人的下方张开一面巨大的气盾,血妖籽的种子一颗也没粘上,哗啦啦地都掉落下来,倒是下面的人唯恐避之而不及,退潮般散开。 林小芽见原本停留在上空的两人忽然开始向前方徐徐移动,于是也跟着奔跑起来,一边追赶一边大叫:“别跑!你们两个卑鄙小人,把东西还我!” “哈哈,那个笨蛋居然用跑的来追,下面的路东绕西绕的,怎么可能追得上?笨死了,哥,飞慢点,我要再逗一逗她。” 少女从背包里掏出印花怪异的内裤,一条条往林小芽头上脸上飞拍下去,一边丢还一边笑道:“这些可以还你。喏,你的雪橇犬、秋田犬、田园犬、牧羊犬,山地犬……啊等等,怎么还有鳄鱼……哈哈,这鳄鱼好胖……你的品位也太奇怪了。” 林小芽来到幻域也才一顿饭的工夫,可自己穿什么内裤都已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气得她肺都快炸了,指着天上的两人边跑边骂。 她之所以穷追不舍是料定两人不可能一直飞在上空不下来,那对兄妹则是想看看这个动作像泥鳅一样滑溜的家伙究竟会追到什么时候才放弃,况且她那些骂人的话确实很搞笑,就连诅咒也是诅咒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兄妹俩在上空不时哈哈大笑,很是开心。 地上跑的身体轻灵动作敏捷,在闹市中跑跳闪躲毫不费力,而天上飞的为了消遣似乎有意等她。起先,双方之间的距离还勉强保持不变,但后来在她穿过几条街巷越过一个辽阔宽豁的广场,渐渐地开始感到体力不支,待她终于支撑不住,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最终变成天边的一个黑点消失以后,才发现自己正两手空空的站一处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 不,确切地说她此时此刻并非两手空空,因为双手还各抓着两三条什么秋田犬雪橇犬印花的内裤。 可是拿着这些内裤又有什么用? 林小芽欲哭无泪,刚才一路追来只顾盯着上方,竟忘了要留意路上的景物,现在茫然四顾却怎么也找不到来时的路。好在此时天色尚早,而且周围景致不错,远处山峦叠嶂,脚下芳草青青,遍野的花树烂漫,山风吹过,落英缤纷,空气中还夹杂着奇花异草的馥郁芬芳。 欺人为乐 此前多亏了帕里斯把她一个人丢到穷山恶水的地方去练胆,现在独自面对这么个依山傍水烟雾缭绕的仙境,便不再像之前那般慌张。只是刚才吃完午饭就一通疾跑,此刻她肚子正闷闷地痛,于是索性先放缓脚步,慢慢欣赏起身边的景致来。 山丘上有许多熟透了的野莓,即便肚子里那五六人份的午餐还在努力消化,可这会子见到红得发紫的诱人小果,马上开启了双胃模式,饭用一个胃,零食用另一个胃。 林小芽一整个下午都在山林里转啊转,直至太阳西下仍旧没能找到来时的路。 眼看日暮即将降临,心想今晚只得在这幕天席地过上一夜了,或许不止是今晚,如今身无分文,哪里有钱住店,估计接下来的日子都得露宿街头或者天桥底下。这倒没什么,大不了找张报纸盖一盖凑合着一夜也能过,只是竞买斗奴的钱怎么办?没了钱就没法给罗兰赎身,她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来换好朋友自由的,该如何追回被那两个贼兄妹抢走的金币?还有小奇的下落,要到哪去打听? 林小芽愁眉紧锁苦思计策,但像她这种脑袋空空的人向来就不是谋划计策的料,加之五脏庙不争气地传来闷雷滚滚,就更加拿不出主意了。 这一下午所吃的野莓并没能果腹,倒把自己的牙给酸倒了。 没有钱吃饭都成问题…… 林小芽恨得牙根发痒,那贼兄妹哪天要是落她手了,绝对让他们尝尝五月女王枝条的厉害。 眼下怎么想象都不解气,正经还是先找点东西填肚子。 林小芽抠出一粒种子,用自己的灵力催长出一株藤本蔷薇来,难得血妖籽今天这么乖顺,既没杀人也没怠工,以为它变听话了,于是就对植物说道:“花神大人花神大人,晚饭我想吃榴莲,麻烦你给我结几个出来。” 血妖籽冷哼道:“榴莲?就是那种表皮长满尖刺、果肉散发出屎臭味儿的东西?” “呃……那是屎臭味儿吗?我不觉得臭啊。” “哼,就你?饿起来屎都觉得香吧。 “什么话!我虽然贪吃,但也没有你说得那么脑残,真是失礼!” “要我结出那种东西也行,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个条件。” 血妖籽无视林小芽的愤怒,语毕,还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在这荒郊野岭里听着有些瘆人。 林小芽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吞了吞口水问:“什么条件?” “吃榴莲的时候你得给我跪在榴莲皮上,就当做是你差使本大人的赔罪。” 依照血妖籽的脾性,跪榴莲可不是开玩笑,但为了吃几口榴莲就得遭那么大罪,她是情愿不吃的,受了伤只是个开始,后头肯定还有更加惨无人道的折磨。 在血妖籽的人生意义里,欺负她是它的快乐之本。 “呃,我、我突然又不是很想吃榴莲了,想吃……肉,对,吃肉。” 说着左右看看,到树上摸几个鸟蛋或者捉几只蜻蜓烤着吃也不错,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好。 “你这混账玩意儿,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所以本大人才会这么讨厌你这个丑东西!吃我一拳!” 血妖籽话音刚落,五月女王的枝条上已经结成的妖果瞬间脱蒂飞出,林小芽避之不及,左眼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狠撞。 “唉哟好痛!”林小芽双手捂眼,痛得弯下了腰,抱怨道:“你说你好好的干嘛老打我,明明开花的时候那么好看,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做个美花神吗?” 眼角瞥见仍在脚边滚动的血妖果,顺势就捡了起来,随便往衣服上擦了擦连皮一起啃了。 “谁叫你笨,越来越没出息,跟着你这样的主人本大人觉得超丢脸,不揍你一顿心里怎能舒坦?” “你揍了我那么多顿不也没舒坦嘛,我知道花神大人对我是恨铁不成钢,但是有一种教育叫赏识教育,就是不打不骂,挑好的夸,说不定这种教育方式更适合我呢?”林小芽突然想到听力时所抓的重点,扭头吐掉嘴里的果皮渣渣,然后接茬道:“哦,你刚才说我是你的主人?你终于肯承认我是你的主人啦?” “你高兴个屁!本大人说了那么多,你就只听到这两个字吗?吃吃吃,就知道吃,那嘴巴一天到晚都没见停过,看了就来气,什么赏识教育,本大人揍你就是赏识你!” 血妖籽越说越激动,竟操控傀儡的枝条抽打过来。 “好痛、真的很痛!”带刺的藤条刷刷往她身上抽,林小芽犹如刚打捞上来的鱼虾被打得一跳一跳地,“不要打了,就吃你两个果,不要那么小气呀……” “谁叫你弱,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也,真是不打不成器,既然要吃我东西,就得挨我的揍。” 五月女王似乎又长大了许多,枝条也变粗了,不管林小芽往哪儿闪躲都躲不开那灵巧的藤条,于是情急之下,左手手心竟像那次在废弃的矿洞中一样,自己燃起了幽蓝的冥火,紧接着周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十来具骷髅。 “这东西!怎么又出来了?”林小芽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血妖籽不服不忿道:“你以为召唤出这些东西来本大人就会怕吗?照打不误。” 纠缠不放的不止有傀儡植物,还有自己莫名其妙召唤出来的骷髅卫士,虽说那些卫士围上来是想替她挡下五月女王的藤条,但是林小芽即便有十个胆也不敢跟骷髅挨到近乎脸贴脸的程度。 “啊啊~讨厌……走开……不要过来……唉哟痛啊……不要打我,救命、救命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山林间回荡。 林小芽最终支持不住,连滚带爬地钻出包围圈,落荒而逃。 山脚下有一片水气氤氲的河流,林小芽逃跑到这儿时,远远就见到水雾中走出一个披散着栗金色长发的身影,那发色、那身形极其眼熟,林小芽大喜过望,心想监护人果然放心不下她,也悄悄地跟进了幻域。 林小芽回头看了看即将赶到的骷髅和傀儡藤条,朝帕里斯的方向伸长双臂求救:“叔叔,快救我。” 这时,帕里斯正背对着她慌忙穿衣,怎奈她速度太快,转眼已来到身后。 “叔、叔叔,快,救命啊,那些家伙打我。” 林小芽从背后连同头发一起揪住对方的衣服,不料对方回头,四目相对时都怔住了。 眼前这人虽也五官精致面容俊俏,但却是少年的样貌,淡金色的瞳仁尤为抢眼。 明明是第一次见,却有种彼此相识多年的感觉。 林小芽吃惊地注视这人,而对方同时也在打量她,眼神动摇、表情震惊,梦呓般轻唤她的名字,可惜她没听清楚,只得疑惑地“嗯?”一声,随后那人脸色一沉,不悦道:“谁是你叔叔!拿开你的脏手。” 林小芽这才注意到他衣服上被自己印上了两个血手印子,看着吓人,实际上只是血妖果的红色果汁。 “啊,对不起。” 林小芽无措地撤回双手,忙不迭地解释:“这个你不用担心,只是果汁,很容易洗掉的。” 这时,那些纠缠在一起的骷髅和傀儡植物已来到附近,只不过这一路上五月女王把十几具骷髅拆得七七八八了,来到这儿的就剩下那么两三具。 林小芽倏地绕到金发少年身前探头窥视。金发少年二话不说扭头朝追来的东西看去,眼睛一闭一睁,就见一个淡金色的灵力球将骷髅和五月女王困在当中,再度眨眼,球体迅速收缩,里面的东西便统统挤压成齑粉随风散去。 好强的意念! 林小芽惊骇不已,但随即惊呼:“啊,你把骨头也……”话说了一般,开始愧疚道:“对不起啊,骨头。这个好心人不知道你们是在帮我,请你们原谅他。还有花神大人的傀儡……虽然迟早自己也会蔫掉,对不起啦。” “原来那些东西都跟你一伙的?”金发少年惊疑道:“那你刚才喊什么救命?还有,你的手在摸哪里?还不快给我放开?” 刚才林小芽绕到他身前时,双手不自觉地搭在人胸膛上,在少年的身前又印下两个红色掌印,跟恐怖片里闹鬼的差不多。 金发少年第一眼见她满嘴满手的血迹,真被吓了一大跳,靠近后才发觉她身上飘散着的并不是血液的腥味,而是淡淡的果香。 “啊,实在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就……” 林小芽装模作样地打了下自己的凤爪,抬眼偷瞄那少年的表情,却注意到他左边锁骨下有一道似乎被野兽的利爪杀伤的伤痕,皮开肉绽,令人触目惊心。 “咦?你受伤了?伤的好像很重。”林小芽凑近了脸,擅自扯开少年的衣襟,手指轻轻点到伤痕的末端,道:“还差一点点就被伤到心脏了。好险啊,很痛吧?” 看她好像不太懂得避嫌。 虽然刚才情况紧急,但也也不至于直接钻人怀里来的。 救命稻草 主动投怀送抱也就算了,竟还动手动脚擅自扒人衣服。到了这份上,金发少年再也无法淡定了,手掌罩那家伙的头脸将其推出一臂之外,敛了敛衣襟涨红着脸道:“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的,一点也不知害臊。” 林小芽见少年神态扭捏,不禁噗哧笑了,指着对方说:“这个反应好像一个人,我第一次帮他疗伤的时候,他的脸也跟你一样,红得像一只煮熟的虾子,还喋喋不休地说什么我是女孩子,要矜持,不要随随便便跟男生有肢体接触……” 提起小奇,后背又开始隐隐作痛,林小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而眉头紧锁,一脸担忧。 “那个人是谁?” 金发少年这么问着,可注视林小芽时的眼神仿若了然不惑般。 “我的……”林小芽顿了顿,说是哥哥心有不甘,说是男友却有违人伦,踟蹰片刻才说:“前男友。” “前男友?你们交往过?” 金发少年愕然不已,但马上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败露出了破绽,正寻思着要如何补救,就听林小芽像对白痴一样耐心而又正经八百地解释说:“就是交往过、分手了,所以才会变成前男友。” “哦。”金发少年窃笑着转过脸去,心道可见这丫头的洞察力并不怎么敏锐。 林小芽见他低头扣上纽扣,于是说了句“先别扣上”便又两步来到近前,无所顾忌地扯开少年的衣襟,凑近了观察那道伤口说:“看样子你这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却总是不见好对吧?不论是药物还是魔法都不管用,我说的没错吧?不用担心,今天你遇见我算你撞大运,你这伤包在我身上,包你不药而愈。” “谢谢,不过不用了,这伤自己会愈合。”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要拖个一年两年呢?这么重的伤行动很不方便吧?不用跟我客气,你放心,我也不收你的钱。” “不收钱也不要,谁要你鸡婆了?” 两人在水边拉拉扯扯,蒸腾而起的温热水雾几乎沾湿了他们身上的衣服,晕开了那两个如血迹一样的掌印。金发少你见拗不过她,干脆直接跳进水里,再泡一次澡。 林小芽大张着嘴,看看留在手中的衣服,再看看那腼腆的少年,不禁大笑起来。 “哈哈,你的脸好红,这天底下就只有你们两个会把我当女生看了。” 金发少年只在水面上露出个脑袋,直瞪瞪瞅着林小芽道:“你本来就是女生,有错吗?” “呃……话是这么说没错啦,”林小芽一边帮搓洗掉衣服上的手掌印,一边说:“不过一般人看我这么瘦小,都把我当做小孩子看待,而你却慌里慌张地躲进水里。” “谁躲你了。”金发少年负气道:“还不是因为被你的脏手碰到不得不再洗一次。” “嘿嘿,看你样子怂怂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双手一定交叉在胸前,就好像我会吃了你似的。” 少年被说中之后,尴尬地放开双手,用咳嗽代替回答。 “其实你用不着害羞的,这水雾那么大我又看不见,就算看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们长得都差不多。” 林小芽也不管衣服洗没洗干净,胡乱地拧掉水,然后跳到大石头上摊开了晾着。 “差多了。男女有别,你是不是傻?” “你是不是瞎?没看我这里是平的吗?比你还平。” 林小芽先是侧过身,拍了拍自己一马平川的机场,之后便趴石头上,下巴枕着手臂,一边悠闲地晃着俩鹤脚,一边肆无忌惮地瞅着少年, 少年被直勾勾地看得不好意思,不满地嘀咕:“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敢拿来炫。” “唉,这哪是炫啊,你都不知道我又多烦恼。”林小芽悠悠叹气,“我今年都十八了,这个问题从三年前就开始困扰着我了,我怀疑自己得了逆生长的病症,因为有人说我越来越瘦小,现在又回到了三四年以前的身高体重。” “没看过医生吗?” “看过了,没用,什么都检查不出来。” “你的……家人怎么说?” “叔叔叫我不要担心,说我只是发育得慢,以后会长大的。”似乎一说到那位监护人,林小芽的精气神更蔫了,“他啊,还不是怕我乱花钱,说什么都不同意做丰胸手术,不然我也不用这么烦恼了。” 意识到话题往奇怪的方向发展,金发少年只好换了个话题。 “我叫高晨生,你叫什么名字?” “林小芽。对了晨生,你也是人类吧?虽然气息混杂,但是我隐约能感觉到你身上有一股人类的气息。” “晨生?”叫得好像很熟的样子,高晨生一时但觉有点不自在,但心底却又觉得美滋滋的,“你不也是人类吗?” “哈哈,我们果然是同类,有没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来之前还听说卡多幻域几乎没有人类,结果第一天就让我碰上了,简直是中彩票。” “好像是这样。” “我们是不是该到哪里大吃一顿庆祝一下?” 这时,有个声音在远处喊道:“高,你还没泡够吗?琥珀说发现比蒙的踪迹了。” 待那人走近,双方一打照面,都愣了一下。 “这是谁?” 林小芽盯着对方头顶的六根尖角以及额头上的魔纹,眼睛瞪得溜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么死盯着对方有多失礼。 不过那恶魔也好不到哪儿去,手指着林小芽脸却转向高晨生,惊疑道:“高,这家伙的气息……难道……” “不要乱讲话。” 高晨生没等他说完便森然冷喝,同时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此时周身散发出的凌厉气场与此前截然不同,就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哇,晨生你好凶,虽然这个人是异类,但是我没察觉他对我有恶意呀,你不要这么吓人啦。” “他是我的队友,叫希瑞,魔族人。希瑞,这位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叫林小芽,是个人类,对她客气点。” 高晨生俨然是以老大的身份在下命令,希瑞惊疑地打量林小芽,半晌突然笑靥如花道:“小芽小姐原来是人类呀,难怪我说怎么会有人类的气息。” “叫我小芽就好了。” “幸会幸会。” “你们是队友,难道说你们是这里的斗奴?” “难道你不是?那你是什么?不像是这里的店家,更不像是这里的主顾……” 这个问题也是高晨生想知道的,所以两人同时都望向林小芽。 “呃……我嘛……” 她是今天中午逃票进来的,什么身份都不是,按理说她此前携巨款来竞买斗奴,算是主顾,可如今钱被偷了,也当不了主顾了,而剩下的另外两个身份似乎都不太合适,这一时间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弱弱地问:“还有其他身份吗?” “随从,但是所持的是跟主顾相同的通行牌。” “那个也没有……” 林小芽最终说出自己今天的遭遇,那两人听了以后告诉她,没钱去拿主顾的通行牌和商家牌,就只能是斗奴了。 幻域里的斗奴都要想自由在绝地城自由行走,就必须要与另外至少三个斗奴组队,否则三天后会被自动送到幽冥城,那里除了丧尸和断壁残垣就什么都没有了。很多送到那边没能逃出来的斗奴都变成了丧尸。如果她想留在绝地城,就须得抓紧时间,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找到三到五个同伴到管理出登记姓名, 林小芽在来之前就已从老精灵那了解到幽冥城的可怕,那里没水没食物,也没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而且还会被无数的丧尸围攻,所以在听完这两人的陈述,林小芽几乎魂不附体了,颤声问他们小队还能不能加人,为了加大入队的筹码,她把自己那点魔法技能吹得天花乱坠,除了能攻能防,还能救治病痛,所有的伤痛到了她这儿都能恢复如初、立竿见影。 希瑞一听说她疗愈魔法了得,立马就来了神,指着高晨生和自己说:“真有那么厉害?高和我身上都有伤,要是你能把我们两个的伤都治好了,我们马上就让你加入我们,是吧队长?” 希瑞自那次被向奇用浸泡过血液的特殊子弹击中之后,伤口便一直在扩散,如今他的一条手臂已经废了,如果腐肉扩散到心脏,恐怕也就一命呜呼,虽然向奇后来定时给他服用一些特制要,但是那也只是暂时起到抑制继续腐化的作用,而无治疗效果。眼看着自己的心脏也快被腐肉侵蚀,他岂能不急,虽不知林小芽的医术是否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么高明,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这根救命稻草。 瑞希的心情高晨生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他也清楚林小芽的疗愈技能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魔法疗愈,而是生命力转化,将自己的生命力注入到双患处才能使伤痛痊愈。先不说自己的,单单是希瑞那条腐化了的手臂可能就会要了她半条命。 异伤 希瑞刚一提到林小芽气息就被高晨生强行打断,于是马上就猜到对方别有用意。 高晨生显然是早就知道林小芽这么一号人的,却装作不认识,想必在刻意隐瞒什么。 魔族对气息都特别敏锐,只要通过气息就能够辨别出林小芽的血液与向奇的非常相似,由此断定那两人之间有亲近的血缘关系,加之二人五官容貌相像,只不过一个正逐渐长开,俊秀夺人,另一个年纪尚小,稚气未脱。 然而希瑞还是有点不明,这对应该是兄妹的人类,为什么一个夹杂着精灵的气息,另一个则带着点神族的味道,他们显然是从小就由精灵族和神族分开抚养。 包括高晨生在内,这些来到卡多幻域的人类恐怕并非纯属巧合,难道说他们此番背负了什么使命而来? 希瑞是聪明人,高晨生当然也明白这点,所以才匆匆把他支开,打发他去通知铃铛和琥珀再加一个人的晚饭。 希瑞很识趣,在高晨生与林小芽来与他们会合前,就替高晨生传好了话,让队友在那姑娘面前不可多说,也不要做些多余的举动。 直到林小芽来到几人跟前,双方打过照面,心下都暗自吃惊。 令林小芽吃惊的是铃铛和琥珀这两人的模样,虽说容貌身形长得与人类无异,但脑袋上两只从发丝中冒出来的毛茸茸的三角耳朵显得特别显眼,此外,他们身后还摇摆这一根轻盈灵巧的大毛尾巴。 林小芽平生第一次见到还没完全化成人形的兽人,惊异之余又觉得惊喜,想到之前自拍照中自己也曾带过这样的猫耳发箍。 而林小芽的相貌和气息则让他们联想到那个名叫向奇的人类少年,虽然不清楚缘由,但都知道他们的队长对那少年恨之入骨,于是对林小芽的态度也不得不谨慎起来,然而高晨生对林小芽的态度跟对向奇的截然不同,那双淡漠的浅金色眼瞳所流露出的温柔和好奇是他们从不曾见过的。 五人围坐在草地上吃着从街上买来的干粮,铃铛突然问道:“这里的温泉怎么样?一连泡了五天,你们身上的伤有没有好点?” 希瑞失望地叹气:“我的还是老样子,没恶化,但也没恢复,不过我想这应该是药的效果,跟着温泉没关系。高,你的伤有没好点?” 高晨生不语,只点点头。 林小芽却道:“五天了?你那哪叫好点啊?我刚才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伤口根本就没愈合,皮肉还是翻开的,连骨头都露出来了。” “小芽姐姐,你刚才不是说会帮人疗伤吗?高的伤你有没有办法治?” 林小芽一边嚼着肉脯一边乜斜着眼看高晨生说:“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不过晨生好像不怎么乐意让我碰,难道是不想让我加入你们?我实力确实弱了一点,你怕我拖你们后腿我也可以理解。” “我没那个意思。”高晨生神情似有不悦,“而且我也没说不让你加入,我们够强,所以就算你什么都不会,带上你一个又何妨?” 高晨生语毕,其余几个都盯着他的脸,显然是感到意外,没想到令人谈虎色变的金发少年竟也有这么随和的时候。 “那为什么要抵触?你这叫讳疾忌医知道不?又不痛,都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的伤就不劳你费心了,假以时日自己也能愈合。” 希瑞看高晨生神情古怪,于是赔笑地说道:“高只是害羞而已,毕竟他从小就混在糙老爷们堆中,不懂得怎样跟你们这些娇小可爱的女孩子相处。” “难得有人把我当女孩子。”林小芽噗哧笑了,“其实在医生眼里,病人不过是一具带气儿的躯体,性别什么的都不重要。虽然我不够专业,但是在救死扶伤的时候,我也不会有什么奇怪想法,在我眼里,伤患不过就是一块带血的生肉。” “对对,这才是救死扶伤的专业态度。”琥珀抖了抖毛耳朵,笑嘻嘻劝道:“高,人家姑娘不会对你乱来的,你就让她帮你看看吧。” 铃铛也点头附和:“说不定她真的能帮你治好呢?马上就要比赛了,虽然这一期的参赛者大多不怎么样,但是也不能轻敌啊,把伤治好胜算会更大一些的。” 高晨生没理会别人的话,视线直直的望向林小芽问:“你逢人就治病,你的……家人没意见的吗?” “来之前叔叔确实有交代,不要随便帮别人疗伤,不过你伤得不轻,所以我觉得帮你疗伤不算随便,而是必须要这么做,我没办法放着你这样的伤患不管。” 高晨生沉默片刻,视线移到希瑞身上然后又转回来说:“要不你先给他治疗吧。” “也行。”林小芽转脸对希瑞说:“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既然老大都开口了,想必林小芽的疗愈魔法了得。希瑞喜出望外,正准备解开扣子,高晨生补充道:“不过有一点你们必须先答应我。” 众人见他神色凝重,不禁一脸疑惑,“答应什么?” “今天只许处理心脏附近的伤,其余部位改天再说。” “为什么?他那怪伤如果可以马上治疗好的话,为什么不干脆一步到位?留下一些改天再治疗又是什么道理?” 可高晨生不愿解释,他们也没有办法,谁叫人家是老大呢? 虽然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原因,不过林小芽还是答应了,毕竟她所用的疗愈魔法跟普通的治疗魔法有所不同,普通的魔法只需消耗灵力,而她的则是生命力的转移。考虑到自己不过区区一介人类,要马上医治好一个魔族的人恐怕所有的生命力都不够转换。 当希瑞那条完全腐坏得无法动弹的左臂,以及臂膀到心脏之间被侵蚀了的腐坏肉块映入眼中,林小芽震惊得浑身无法动弹,只恍然叫出一个名字“维拉……” 高晨生手指在林小芽肩头轻轻戳了戳,问道:“你怎么了?维拉是谁?” “诶?什么维拉?”林小芽回过神,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叫的名字,但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希瑞地伤说:“这样的伤我以前见过,可是在哪见过呢?我不记得了……” 林小芽焦躁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尽管什么都没记起来,但是决堤的泪水却如断线的珍珠吧嗒吧嗒滚落下来。 “小芽?”高晨生低下头,不安地注视着林小芽,貌似女孩子的眼泪让他不知所措。 林小芽摆摆手说:“我没事,只是以前可能伤到大脑,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不过有时候看到一些东西,眼泪自己就莫名其妙地掉下来,我想,可能是以前认识一个叫维拉的人也曾受过这样的伤,看着眼熟就……” 林小芽抽了抽鼻子,双手在口袋里翻找了一阵,然后问高晨生有没带纸巾或者手帕,高晨生摇头,想了想突然转过身去。 “我的衣服借你擦。” “诶?那多不好意思。” “没事。” 林小芽抓起高晨生的衣角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的手帕还有手机都放背包里,一起被让你抢走了。” 说完就听见她用力擤鼻涕的声音,高晨生惊愕地睁大了眼,其余几个也一同石化了。 “喂!”高晨生愤然回头说道:“有哪个女孩子像你这样啊?” 林小芽呵呵傻笑,“你说这话的口气跟小奇好像,他以前也总这么说我。” “小奇?” 那几人神情一凛,相互对视一眼,似乎印证了心里的某种猜测。 “就是我的……”林小芽顿了一下,男朋友三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依着之前对高晨生说的一样重复道:“前男友。” “男朋友?”那几人面面相觑。 “是前男友。”林小芽又强调了一遍。 “你们曾经是恋人?可是你们不是……” 铃铛话还没说完,就见高晨生对她使眼色,于是后半句便硬生生吞了回去。 “嗯?不是什么?” 林小芽一头雾水,这才察觉这几人神色怪异。 “她是说,你们人类难道不是从一而终的痴情种么?为什么男朋友变前男友?” 琥珀见同伴为难,只好瞎掰着帮忙解围。 林小芽低头不语,希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那个……小芽小姐姐,你看我的伤能治吗?既然以前有见过,应该没问题的吧?我的命就拜托你了。” “我也不知道,先试一试吧。”林小芽看着他心口上布满了杂乱繁密的魔纹,心知那是恶魔浓缩了大部分力量来护住自己的心脏,才勉强阻挡心脏被腐肉侵蚀,“你这伤一定很痛吧?” “一直在服用止痛药和注射镇静剂。” “诶?原来恶魔也使用这类药物呀?还是你们跟人类一起待久了,所以连药物的说法也一样了。” 林小芽不以为异地笑笑,然后问他们要了一把匕首。 起先大家还以为她要作剜肉用,恶魔的脸色当时就吓得刷白,却不料林小芽挽起衣袖,往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血口。 “嘶,好痛!自己割的比别人划的要痛,”林小芽还煞有介事地补充说明,“因为自己割的时候心理事先有做自我提示的,所有的痛觉神经都汇聚到刀子落下的地方,跟打针同样的道理。” 隐情 高晨生看她罗里八嗦个没完,不禁皱起眉头苦笑,心想她真如梦中所见的一样,是个话痨,比起痛觉的原理,此时大家更希望她能说明用匕首划伤自己的原因。 林小芽没让人失望,解释完痛觉原理就接着讲述自己这么做的目的。 “小时候,我看猫猫狗狗都是用舌头舔伤,就以为舌头有疗伤的功能,于是自己也照着这么做,没想到还真的见效了,从那以后,我就习惯用舌头治疗伤痛。直到前两天叔叔才告诉我,说我的治愈技能在于意念而不在舌头,可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操控意念,所以就只好暂时照着他的办法把治愈技能转移到手上了。” 林小芽一边咬着舌头含混不清地解释,一边作势去舔手臂上的伤,手指还不停在自己的舌头和希瑞的伤来回点蘸擦拭,但毕竟伤得深,反复了十几二十次却收效甚微,毕竟是第一次用这种方法帮人疗伤,也许是意念没跟上。于是她索性先把自己手臂上的血口子舔去,接着摁着希瑞的肩头示意他躺下,然后便伏到他胸前直接伸舌舔舐。 林小芽自己倒没什么,心无旁骛泰然自若的,可高晨生却不乐意了,拽着她的手臂直接把人拉开。 “你疗伤就疗伤,能不能斯文一点?都直接趴人身上了。” 林小芽纤细的手臂被某人的铁爪钳制得隐隐生疼,不禁嘶嘶吸着凉气道:“喂喂,放放手,要断啦……” 高晨生眼角瞥见队友不淡定的神情,这才惊觉自己失态,连忙松开手,清清嗓子故作镇定道:“你是人,又不是小猫小狗,既然叔叔说了要用意念控制,就是希望你改掉用舌头舔的坏毛病。” “用舌头还是用意念又有什么关系啦?反正能治好就行。” “男女有别,你一个女孩子趴男人身上像什么样子?” “你是老封建穿越过来的吗?”林小芽伤脑筋地抓抓后脑嘀咕了句,然后才耐着性子说:“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要非礼这位先生的意思。刚才也说了,只要是伤患,再好看的人在我眼里都只是一块带血的生肉。” “我现在跟你谈论的是你医治方式,不是医治目标。我认为叔叔的提议是对的,学会用意念控制魔法技能,这对你有利无害。” 高晨生似乎在生气,这让林小芽有些摸不着头脑。 “效率太低了,你刚才也看见了,用手指擦拭了几十次也不见起色,反倒是用舌头比较快,看这里,”林小芽指向希瑞胸口被自己舔舐过的地方继续道:“颜色变了,说明我的舌头让这里的腐肉起死回生了。” 希瑞仔细察看伤势,发现心脏旁边有一小块硬币大的腐肉已变得白皙,跟刚长出的新肉无异,不禁欣喜若狂,眉飞色舞道:“真的变色了,而且这里恢复知觉了。我不用死了,太好了,小芽姐姐,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的亲妈呀。太好了!” 其余几个也都围了过去细看一番,无不点头称奇。 “你看?”林小芽乜斜着眼看着高晨生,得意地抖起腿说:“都叫亲妈了,虽然我已经有了五个孩子,再加一个也不是不可,我是无所谓,可是你都几岁了?应该比我大很多吧?叫我妈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我在心里当你是妈敬重你就好了,别人又不知道。” “看吧。” 希瑞的话让林小芽心里无比受用,当即斜着眼冲高晨生弹了下舌头,神气活现地转身蹲回希瑞身边,傲然命令:“躺下,不然不治了。” “遵命,母亲大人。” 两人又重复刚才暧昧的姿势,高晨生干瞪眼却无从干涉,于是不满咕哝:“看把你能的!” 琥珀挪到高晨生身边,也学希瑞唤林小芽作姐姐了。 “高,小芽姐姐的魔法太厉害了,等下让她也帮你治疗吧,你的伤比起希瑞的应该会容易一点。” “对于她那种特殊技能来说都一样,没有什么容易活不容易的。” “莫非你知道当中的玄妙?对了,你应该是早就认识她了吧?可是她却不认识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高晨生缄默不语,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小芽。静观片刻,突然觉得林小芽有点不对劲,脸色发白,气息似乎变得虚浮不稳,当即疾步过去,直接把她拉开。 “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诶?没有不舒服呀。”林小芽正纳闷,忽然觉得双脚一软,便跪坐地上,错愕地抬起双手,才发现自己正颤抖得厉害,“我好想有点累,还有肚子又饿了,还有没有吃的?” 要不是饿得打颤,她也不好意思说这番话的,因为刚才就她吃得最多,貌似还听见铃铛嘀咕那是他们四个人三天的口粮之类的云云。 琥珀急忙问道:“铃铛,还剩多少?全都拿出来吧。” “还剩最后两个干果。” 铃铛唤出自己的储物空间,将两块果饼递给林小芽。 尽管高晨生没明说,但看林小芽的神色以及高晨生凝重的表情,三人即便不知情,却也晓得事态严重,可偏偏这时什么吃的都没了。 “这些不够,我再去猎些野味回来。” 高晨生刚要走,琥珀叫住他说:“你身上有伤,这种小事就让我跟铃铛来做就好,你们在这儿等着。” 说完两人便匆匆离开了。 “你还好吧?” 希瑞一边整理好身上衣物一边走到林小芽身边,见那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越发苍白,整个人看上去身疲神倦。 “别紧张兮兮的,我没事啦,只要填饱肚子就又能满血复活了。真的,”林小芽嚼着干果继续说:“听说我以前曾在战区同时照顾几百个伤兵都没怎么样,现在只照顾你一个,不会有事的。” “听说?” 自己的事还需听别人说? “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怀疑自己在打猎的时候被人偷袭,伤到了头部。现在恢复记忆只能靠做梦。” “那你之前的力量呢?为什么你失忆会连力量也一同流失?救治几百名伤员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凭现在的你根本就办不到。” “聪明!”林小芽当即冲高晨生竖起大拇指,然后说:“叔叔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被食人树吞食到躯干里了,多亏有血妖籽护身,我才没被消化掉,不过体内的力量很可能就被食人树给吸食了。” “你这猜测有什么根据?” 林小芽摇头,“没有根据。叔叔说那一带的磁场已被扰乱,无意无法读取周遭事物的记忆,一切都成了不解之谜。” 高晨生靠坐在树下,低头沉思,不再说话。 俩干果下肚,林小芽意犹未尽地吮着手指,并不住往铃铛和琥珀离开的方向张望,可谓盼星星盼月亮。 希瑞见高晨生独自躲到一边去,眼下只好由他来为林小芽解闷了。 “小芽姐姐,别人的魔法只需依凭魔力,消耗灵力,可你的魔法为什么还要消耗体力?” 林小芽狡黠一笑,歪着脑袋说:“你猜。” 高晨生暗自叹气,他明白林小芽心里所想,如果向希瑞坦言自己的魔法其实消耗的是生命力而非体力,希瑞很可能就不好意思再劳烦她疗伤。高就是了解当中有缘,所以才屡屡拒绝林小芽的好意,加之希瑞的伤是由向奇的血液造成的,身为向奇的双生妹妹,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林小芽一人能医治,高晨生又怎好再雪上加霜。 过不多时,就见琥珀拖着一头大野猪回来,他身后的铃铛手里还捧着许多树果。 几人在月下架起野猪,升起篝火,一边吃着树果一边聊起各自所见所闻的奇闻异事。为了能让林小芽尽快填饱肚子,高晨生特意从野猪身上割下小块的肉,先烤熟了递给林小芽,其余三个见队长如此体贴,也跟着照做,于是犹如众星捧月般,林小芽便在这个小队里心安理得地当起了小祖宗。 坐在近旁的铃铛早已将她脖子上的项链瞧个真切,递过烤肉时顺便就问了,“你带的项链看起来好像是用头发做成的。” 林小芽满嘴的肉,却还忙中偷闲道:“就是头发,我叔叔的头发。” “乍一看还以为是金丝线编制而成的呢。”或许是女孩子,所以对佩饰一类的比那几个男生更感兴趣,“真好看。” “嘿嘿,你要喜欢,以后有机会我从叔叔那薅几根下来送你。”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的项链上。 高晨生说:“难怪刚才你刚才叫我叔叔,原来叔叔的也是金发。” 林小芽点头,捏起项坠的吊绳凑到高晨生身前与他散落在胸前的长发对照了一下说:“其实,晨生你的发色要淡一点。看,仔细比较一下还是能区分出来的。” “为什么你要把你叔叔的头发带在身上?难道你叔叔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看着众人一脸不安的表情,林小芽连连摆手笑道:“没有的事,都说祸害活千年,就算人类灭亡了,我那叔叔一定还能活得好好的。我之所有把他头发带在身上是因为这个。” 林小芽丢开手中的竹签,从衣服里拎出纯银项坠,打开了让人看里边她和帕里斯的合照,接着说:“没有这个我就没办法安稳睡觉。” 比蒙巨兽 “这个人就是你叔叔?我的天,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帅的男人!” 会这么嚷嚷的当然是这里除了林小芽之外唯一的女生铃铛。 希瑞和琥珀也催促林小芽快把项坠递过去,“快给我看看,我们小芽姐姐的叔叔到底有多帅,看铃铛的眼睛都冒绿光了。” 高晨生只淡淡的瞥了眼便事不关己地别开脸专心烤肉。 而林小芽则不带情绪地呵呵一声说:“帅有什么用。” 他们是不知道她这不靠谱的叔叔是什么德性。 林小芽把项链交到希瑞手中,铃铛还没看够,颠颠地又凑了过去,仨脑袋挨一块欣赏起美人儿来。 “哦哦,真的好帅,要说我这两百年来见过的美人也不少,可不论男女,只要跟这个一比,都得黯然失色。” “不得了不得了,小芽姐姐,你每天对着这样的绝色,这世上还有能入你眼的男人吗?” “你叔叔一定很疼你吧?看他亲你的样子,还有那柔情似水的眼神,啊,我快站不住了。” “喂铃铛,你当着我的面说这样的话好吗?我会生气的。” 林小芽敷衍地咧咧嘴,该吃吃该喝喝,直到听见希瑞说真是不敢相信他是人类的时候,才适时道:“他本来就不是人。” “那是什么?” “精灵。” “哦~”众口一词恍然的道:“难怪。” 俊秀夺人是精灵族的种族优势,这一点事毋庸置疑的。 “对了,你明明是人类,为什么会跟精灵一起生活?” 希瑞话还没说完,高晨生突然警惕地嘘了一声,几人立马噤声。 高晨生抬手往身后指了指,轻声说:“那边,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比蒙。” 林小芽惊呼:“比蒙?你说的是上古凶兽比蒙?” 高晨生点头,“我正后方,大概三百米的距离,正循着烤肉的味道朝这边来。” “终于来了!” 语毕,四人便各自祭出自己的兵器,一脸既紧张又期待的表情,林小芽却缩一旁心惊肉跳。因为前两天翻看典籍时无意中看到关于这种怪物的介绍。 据说这种怪兽体形庞硕,最大的堪比一座山峰,最小的三四米高,皮糙肉厚,鬃毛宛如钢针,獠牙和钢爪异常锋利,河马头狮子尾,行走时佝偻着肥厚的肉背,尽管肥硕,行动却异常灵巧,有的甚至还会飞,此外,它们攻防极高,无论人神鬼怪,也不论装备优劣,一旦对上这种怪兽,自身的防御便会自行减半,这意味着会有被一击毙命的危险,再者,这种怪兽年岁随着年岁的增长,皮毛的颜色从土褐色转为银灰色再到银白色,年纪越大,毛色越亮,而且它们跟普通的生物不同,这种怪物越老生性越凶残,攻击力只增不减,而且甚至还免疫所有的土系魔法和部分高级火系魔法,非常难缠。 而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大银团,不巧正是典籍里所记载的最高级别的怪兽。 林小芽匆匆将比蒙的特性向众人讲述一遍,琥珀不由得头大,低头沉吟:“土免……迟缓不能用,雷鸣爆弹不能用……我的魔法没优势了……” 高晨生让大家离开篝火,先找个隐蔽处藏身,并简单制定一个作战计划。 “小芽元气尚未恢复、希瑞身受重伤,你们两人皆不宜参战,剩下三人,我做主攻,铃铛速度最快,你辅助,我们近身搏斗,琥珀的土系魔法技能已经修习到最高级,虽然攻击魔法不能用,但是考虑到近身战时会有被一击毙命的风险,所以你的重生魔法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你的主要任务是时刻注意给铃铛施放疗愈和重生魔法,还有间或辅助几个中低级火系和水系伤害魔法。那东西耐揍,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高晨生说完一次性给全员施放了加速的魔法,刚要起身出去,林小芽一把拉住他。 “晨生,你的伤……” “无妨。”高晨生回头叮嘱:“倒是你们俩,躲远点,不要被卷进来了。那毕竟是上古凶兽,等下想必是一场恶斗,我们恐怕自顾不暇,就没办法看顾你们了,所以自觉点,不要出来添乱。” 林小芽点头答应,然后匆匆从手心里抠出一把血妖籽的种子,一分为二交到高晨生和铃铛手上。 “这个你们带上,找机会扔到那家伙身上,应该多少能帮上点忙。” 铃铛把种子捧到鼻端嗅了嗅,问:“这些是什么?红豆?” 林小芽先是摇头,然后解释道:“这些是血妖籽的种子,只要撒到怪物身上,种子马上就会生根发芽,吸食怪物的灵力和生命力。” “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我要好好见识一下。” 比蒙早已来到篝火旁,浑身银白的皮毛在火光下闪耀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由于高晨生隐匿了大家的气息,所以才没被发现。 三人趁其不备冲了上去。 铃铛的速度是三人中最快的一个,然而她的攻击力较弱,所以主要的任务是分散比蒙的注意,为高晨生争取重击目标的机会。 身上有加速魔法的加持,铃铛的身法快得让人看不清她的身影,犹如一道不规则延伸的暗色长线在比蒙周身上下缠绕,令人眼花缭乱。她的三棱刺在比蒙身上东戳一下西戳一下,怎奈那怪兽一身的钢刺护体,刀刃打在毛刺上叮当作响,即便是挑毛发较少的地方下手,却又因皮肉坚韧厚实,利刃竟扎不进去。 铃铛无奈之下,把攥在手中的种子抛撒出去,可那层如铠甲一样硬实而又光滑的皮毛使得种子根本就粘不牢,纷纷滑落地上,有那么两三粒没掉下来的,生出的根系和枝条却也没能缠紧,比蒙稍一抖身便悉数甩飞了。 高晨生的攻击力明显比铃铛大上许多,拳脚的力道明显能让那两仗来高的身体有所震动,长剑也勉强可刺透比蒙的皮肉,但造成的不过是蹭破皮这样的轻伤,这样微不足道的伤害输出对于取它性命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倒是琥珀施放的霹雳寒冰还能对它造成一定的伤害,只是魔法攻击并不能像近身肉搏那样持续不断地造成伤害,毕竟魔法在施放之前需锁定目标、手打法结、口念法咒或是借助诸如魔法卷一类的法器才能施放成功,这期间需要一段时间来酝酿,如若没有同伴牵制目标,他也无法放出魔法来的。 比蒙起初被铃铛扰得烦不胜烦,赶苍蝇似的徒劳地挥舞着爪子,后来发现真正能造成伤害的是高晨生和琥珀,于是不再理会铃铛,八根一米来长的形如狗头铡的钢爪全都朝高晨生招呼过来。 高晨生速度虽不如铃铛,但在加速魔法的魔效下,倒不难闪躲。 比蒙一时半刻对近前的两人都无可奈何,于是暴怒之下,直接朝一旁的琥珀飞扑过去。 “琥珀小心!” 铃铛和高晨生几乎同时落到琥珀所在的位置,铃铛稍快半秒把人扛走了,高晨生则双手握剑迎着巨兽落下的大脚高举过头顶。 “晨生!” 林小芽目睹他那无异于自杀的行径,不禁大惊失色,喊着他的名字就要冲过去,被一旁的恶魔及时拉住,“别过去,危险!” “晨生、晨生被踩死了!你别拉我,快去救人啊!” “嘘——别说话。”希瑞掩住她的嘴,附耳轻道:“晨生不会有事的,他会瞬移。” 比蒙巨兽落地时,顿时地动山摇,尘土四起,强劲的气流裹挟着砂石和折断的树木向四面八方飞射而去。 待尘烟散去,沙土落尽,才看清前方情形。 正如希瑞所说,高晨生此时已安然无事地蹲伏在十几米开外,身前的气盾帮他挡去迸射过来的树木砂石。 琥珀和铃铛就没那么好彩了,他们释放魔法的速度并不像高晨生那样应念而生,根本就来不及躲闪,都被飞射而来的断木砂石击中。 铃铛被一截木屑刺入左肋,后背也多出受伤,而琥珀此时额角正血流不止,希瑞和林小芽立即跑去帮忙。 铃铛的伤还没办法直接施与治疗魔法,木屑扎得很深,若是直接拔出来,先不说可能会把铃铛会痛死,而且还会有碎渣残留在里面,所以治愈之前需得先把伤口处理干净。 “先把止痛药吃了。” 希瑞此时已拿出一个写满英文小字的小药瓶,从中倒出两片喂进铃铛口中。 林小芽见到上边的文字,先是一愣,但此时情况紧急也无暇细问,便让琥珀先处理自己的伤,同时让铃铛趴下,寻思要如何将木屑取出。不料琥珀只随手抹一把浸到眼睛的血液,接着嫌碍事地直接把她和希瑞推开,然后二话不说就撕开铃铛背上的衣料。 “干嘛撕我衣服?你就不能好好脱吗?这件衣服我才穿两次。” “你闭嘴!”琥珀随手抓起铃铛的尾巴塞到她嘴里说:“我要帮你清理伤口,痛就咬住。” “混蛋!这跟是我的!”铃铛话还没说完就“呜嗷”一声惨叫,琥珀直接把她背上的木屑拔了出来。 死亡凝视 琥珀不但直接从铃铛的背上拔出树枝,还伏下身用嘴去吸残留在伤口里的碎屑! 简单、粗暴。 他的额角、眼睛、脸颊上满是自己的血,而嘴上、手上则是铃铛的血,如嗜血狂魔般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更让人心惊肉跳的是高晨生那边的情况。 他们原来烧烤的那地方早被夷为平地,高晨生把怪兽引到更远的地方,双方打斗的动静很大,即便不见形影,却不时感到大地在震动,山崩地裂飞沙走石中夹杂着巨兽的怒吼以及魔法气系魔法炸裂的声响不绝于耳,震荡的空气有时仍能将砂石打到他们这边,但在被伤及之前便悉数被希瑞张开的烈火神盾烧成了灰烬。 林小芽担忧地望向烟尘四起的方向,不知高晨生此时怎样的状况,不过少了玲珑和琥珀的支援,他一人应付想必会更吃力。 左右这边也没她什么事,不如过去帮忙。 希瑞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安慰道:“别担心,高真的很强,相信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他本来就有伤……” “他刚才就警告过我们,不要去添乱。” “那是刚才,现在不同了,我已经没事了,只要再施放一个加速魔法,我的速度也跟玲珑差不多。” 林小芽不由分说直接就朝比蒙那边飞奔而去,希瑞想要制止已来不及。 这时,琥珀说道:“由她去吧,这丫头跟那个叫向奇的人类有相同的血缘,应该也不是等闲之辈,何不借此机会看看她的真本事?” “可是那毕竟是比蒙啊,上古凶兽,小芽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高自己一人连紫云都拿下来了,还怕什么凶兽,你不放心就先过去看看也好,等我们处理好伤就马上过去。” 林小芽赶到时,就见高晨生飞身在半空中,他原先及腰的头发现在已垂至膝盖,在如洗的月光下发散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此时比蒙的身上捆着了一圈又一圈的淡金色锁链,一截几乎跟他它的腿柱一样粗壮的五月女王的老藤从它脚底冒出,依附在怪兽的小腿上。从那不规则的断裂口来看,五月女王的枝条定是数度被怪兽挣断,而那怪兽之所以闹出这震天响的动静,除了是因为与高晨生拳脚交锋外,主要还是为了不停踩跺脚下的妖藤以及挣断反复缠上的锁链。 原来高晨生刚才跳到比蒙脚下的举动并非只是为了借力将乌金长剑从比蒙脚底刺入,另一个目的是为了把血妖籽的种子种进它的伤口里。 只可惜乌金剑不够坚硬,在抵到比蒙的脚骨之际便硬生生断成三截,没了武器,高晨生只好以灵力具现成锁链,以此束缚比蒙。但比蒙的力气实在太强悍了,不管是五月女王的藤蔓还是高晨生的灵力锁链,缠几次就挣断几次,而且它生命力非常顽强,血妖籽吸取了这许久,仍未见有丝毫影响。 眼看那淡金色锁链很快就要被挣断,林小芽默念着魔法,在比蒙的痛脚上来了一记霹雳寒冰。 “都别过来!” 高晨生话音刚落,后面赶来的立马刹住脚步,而林小芽却已如流星般来到近前。 比蒙一直在为挣断锁链而使劲,不成想痛脚挨了一记攻击魔法便一个趔趄,庞大的身体如大山倾塌,而锁链在那一瞬间应声断裂,紧接着悄然消失。 巨兽倒地,四周顿时又尘土飞扬,林小芽捂着口鼻向后跳开几步,尚未站稳,忽听得破风的声音,待看清那横扫过来的是怪物的钢爪,已然闪躲不及,刚要缩身从利爪之间的缝隙穿过,冷不防被人拥住,紧接着一晃眼,人已被带到了高空。 林小芽往下瞄了一眼,哇一声赶紧勾住高晨生的脖子,愧疚道:“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然而他们此时根本无暇交谈,地上的怪兽胡乱地扯掉身上的藤蔓,便四脚在地面一弹,臃肿却轻灵的身体咻地一飞冲天,朝高林二人撞来,它那一身如同钢针一般的鬃毛此时都已竖立起来,在月光下闪着幽幽寒光。 “唱歌,现在,发自内心为我而唱。” 高晨生突然的命令让林小芽云山雾里地发懵,想听歌什么时候不行偏要现在听? “你想听什么?” 高晨生也说不出歌名,只轻声唱了个开头,林小芽顿时目瞪口呆,因为那首歌的曲子是小奇私下所创,知道的人并不多,高晨生为什么会知道?而高晨生刚才所长的歌词却是精灵族祭奠上祭司用古老的语言吟诵的祝语。 此外,他好像对她疗愈魔法的实情也非常了解…… 关于高晨生的疑问一个个接踵而至,林小芽却无暇细想,被高晨生催促了声“快唱”,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始照着对方的要求放声歌唱。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唱,没想到把精灵族的祭祀祝语套到小奇所创的曲子里竟还很搭,仿佛这曲是为了词而生,词则为了曲而存在,相互成就,两两生辉。 高晨生抱着林小芽在空中闪躲比蒙的攻击时,本已游刃有余,在林小芽放声歌唱以后,他飞行的速度几乎赶上了瞬移。 林小芽忽然想起上次肯就说过她的歌声有振奋和治愈的力量,去年在照顾伤兵和流民时常常放声歌唱,那些奄奄一息的伤兵和难民在她的歌声中逐渐恢复意识。 为什么高晨生连这个也知道? “专心。” 高晨生一面提醒林小芽一面飞到比蒙面前,双方距离非常近,林小芽甚至已感觉到从怪兽口鼻中喷出的热气。 林小芽虽然不明白高晨生要做什么,但她发觉比蒙与他四目相对之后,周围的气场骤变,一股莫名其妙的冷意袭来,那阴毒而又暴戾的瞳孔突然急剧动摇,原本狰狞的面孔瞬间因恐惧而扭曲,随后竟涣散失焦没了神采。 歌声戛然而止,眼前的庞然大物轰然倒下。 仿佛荧幕里被拉长的慢镜头。 尘土落定,天地间一片寂然。 林小芽目瞪口呆,大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只需一个眼神就杀死了一头上古凶兽…… 这哪还是人类啊,简直就是神! 林小芽凝望着那张与帕里斯有几分神似的俊秀面庞,惊愕震撼之余,还不乏有几分钦敬和崇拜,高晨生此时也静静地注视着他,神情恬淡,眼神柔和似水。 “好帅,不愧是幻域里拥有不败战绩的男人,太帅了!” 一脸仰慕的何止铃铛一人,就连她身后的两个男人只差没五体投地拜服在他脚下了。 见有人来,高晨生才慌忙把林小芽放下了,面色尴尬地把脸别开。 希瑞绕着比蒙的尸体转了几圈才啧啧赞叹:“完美的全尸,这张兽皮应该能卖个好价。” “高,你的阴系魔法又精进了,一眼秒杀,太漂亮了!” “回收前爪的工作就交给你们来了,小心点,要连手筋一起取下,千万别挑断了。” “是,老大。”作为队友,却无能并肩作战,收尾工作自然就得积极点。 高晨生走到一边去休息,林小芽紧跟过去。 “晨生,你是怎么做到的?就一个眼神……”林小芽突然想到傍晚两人初遇的情形,“哦,对了,你灭掉我的骷髅和五月女王的时候好像也是连一根指头都没动,你居然能用意念操控眼神,真了不起。” “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了不起,杀死这怪兽有你一半的功劳。” “诶?是因为我唱的歌?那歌声真有那么大威力吗?有点不敢相信。” “你的阳系魔法技能修习得不错。” 林小芽闻言,双肩一垮,不无失望地说:“阳系魔法都只是辅助型的魔法,叔叔好像是希望我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人,而不是成就别人。” 高晨生目光略微一黯,随即低下头沉声道:“这样不好吗?辅助型才会被更多人所需要。” 被需要? 林小芽惊疑地望着眼前意志消沉的少年,突然有种莫名的心痛,高晨生给人的感觉就好似一个单薄的身体里承载着一个沉重的灵魂,那份沉重远超出他的年龄所能承受的范围,看着叫人心疼。 林小芽突然跪直起身,张开双臂,一把将高晨生搂进怀里。 高晨生没有吭声,也没有拒绝这个拥抱,如同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大狗,安静地汲取他人的善意。 过了许久,两人分开以后,林小芽才问道:“好点了没?” 高晨生点点头。 “感觉上你跟我印象中的那个叔叔更像。” 高晨生不太明白林小芽那个定语的用意,“印象中的?难道跟现实中的有什么不同?” 林小芽挨着高晨生坐下道:“嗯,怎么说呢,可能是因为我失忆的缘故,感觉上现在的叔叔并没有印象中的那样亲近,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高晨生神色一凛,正色问道:“现在的叔叔对你不好吗?” “那倒也不会。”林小芽歪着个脑袋,细想着令她感到突兀的情景,然后说:“可能是因为不小心看到他另外的一面,所以感觉有点怪吧。” 高晨生沉默地注视着林小芽的侧脸,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就没有话要问我吗?比如说,我为何不让你帮我疗伤,又比如说,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刚才唱的那首歌?” 预知 “嗯。”林小芽用力点头,“我想知道,但是我也不想为难你。” 高晨生无力地轻笑道:“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只是我说了你不一定会相信。” 高晨生看上去不像是惯常撒谎的人,再者他外表与帕里斯有几分相似,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同向奇又又几分相仿,林小芽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心里自然而然便对他产生了好感,对方的话从情感上是愿意相信与接受的。 “你骗我也没什么好处,不是吗?” “不,如果我不愿意就一定会直接明说,绝不会拿话敷衍你,只是事实听起来有些荒唐,让人难以置信。” 林小芽生性本就八卦,加之事关自己,就更加期待了,欣然道:“怎么荒唐了?越离奇我越喜欢。” “我时常在梦里见到你。” 高晨生平铺直叙的一句让林小芽以为是自己听错,问了声什么,结果高晨生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虽然她也曾经有过男朋友,但是向奇那种傲娇的人话都说得很含蓄,像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对她说。 林小芽惊疑地望着高晨生姣好的侧颜,半张着嘴动了动,却未能说出一字一句来。 高晨生转脸笑说:“你果然不信,不过这种话听起来就像是情话,一般也没人会相信。” “我信我信,”林小芽笨拙地摆手,并忙着替对方找理由,“只要稍长眼睛的都知道,像我这样的女生,营养不良矮小个头、平胸分不出正反面的身材,头发还乱七八糟的,怎么可能会有人对我说情话,哈哈、哈哈……” “如果我说那是情话呢?”高晨生脸上的笑意褪去,言语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而然沉默对视片刻,林小芽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搡了下对方的肩头捏着嗓子矫揉造作道:“讨厌,不许作弄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别那么说自己,你长大以后将会是个非常漂亮迷人的大姑娘。” “少骗人,你们不用安慰我,我已经接受现实了。这几年我不但没长个儿,反而越来越缩,你看我的头发,知道为什么两根辫子为什么一长一短吗?” 高晨生摇头,开始用匕首割掉自己没过膝盖的长发。 这一举动在林小芽眼里无异于炫耀,于是继续道:“就是因为我的身体停止生长了,连头发也跟三年前一样,所以我才不愿把这边的也剪短,我不像你们这么容易留长发,我的剪掉就再长不出来了。” “我现在这样也不算正常,每次灵力爆发,我的头发就会瞬间长长,发色也跟着变深。” “诶?我也是!灵力暴走的时候,头发虽然不会长长,但是颜色会变。” 林小芽当即把此前在废弃矿洞遭冰雕兽围攻时自己怎么应对,以及在危急之际灵力暴走使得原本亚麻色的头发变成了墨绿色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与对方。 高晨生不以为异,反倒说想看看她墨色头发的样子。 两人聊着聊着又回到最初的话题上来。 高晨生说出自己生来就有一个异于常人的特殊技能,那就是梦,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梦,高晨生的梦有预见性,梦中见到的人在未来的某一天将会遇见,梦到的事终有一日也会发生,这也是他近年来所经历的现实与之前的梦境一一印证了之后才得知自己有预知的能力。 预见未来! 这几乎是所有的人梦寐以求的能力,有了这种能力这辈子都能趋吉避凶平安顺遂了。 林小芽原以为高晨生之所以了解她的技能是因为过去一年里曾亲眼见识过,还想借此机会向他了解一些关于自己失忆的那三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后来听说是梦,原来的念头便被泼了一盆冷水,但比起过去发生的,人们更像知道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所以林小芽转念一想便乐不可支来。 “那你都梦见我什么了?快告诉我,有没有梦见我以后的样子?我真的还能长大吗?” 高晨生点了点头说:“我梦见你墨绿色的长发,站在高山之巅为山脚下的精灵战士唱诵刚才你为我而唱祝语。” 林小芽恍然大悟,“难怪你会知道那首歌,这么说来把精灵族的古老祝语套在小奇做的曲子还是你告诉我的,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精灵族祭典用的祝语跟那曲子意外地搭,也不知道这歌还有这样神奇的作用。”忽想起重中之重的问题,连忙打住了说:“不是,你都还没告诉我,我还能不能长大?以后的我除了头发变色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变化?” “不用紧张,你很快就会长大,变成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那胸呢?关键是有没有胸?” 林小芽身子前倾,劈头盖脸地追问,看来是真的很在意这种事,高晨生忍不住要作弄她一番,抬起头,作势认真回想一番,而后才道:“你当时穿的是祭司的服饰,衣袍很宽松,哪里看得出来,不过,衣摆一直在兜风,感觉里面很单薄,估计也没什么料。” 林小芽听了,仿佛晴天霹雳,随即整个人便蔫了下来。 高晨生见状,差点笑喷,一边擦去眼角的泪花一边说道:“你不用担心那种无聊的事啦。” 林小芽只应付式地咧了下嘴,心想他一个男生哪里明白这是女生一辈子都无法治愈的痛啊。 高晨生手肘轻轻撞了下林小芽的手臂,悄声说:“告诉你个秘密,不管怎样,你以后一定能嫁得出去,因为我甚至还梦见你的小孩,也是一头金色的头发。” 林小芽看着散落在地上金发不由得浑身一僵,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果然不是小奇那样乌亮的黑发,缓缓抬头,再度仔细地打量眼前的少年,心想难道这一个才是她的真命吗?虽然长得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可是此刻心头却有种针扎的感觉。 “你好好休息,我过去看看他们三人要不要帮忙。” 林小芽突然站起身,朝那忙着剥兽皮的三人跑去,偷偷抹了把泪才佯装开朗地向希瑞他们招手,“哈喽,我来咯,有什么我可以做的没?” “你来得正好,快看这里,你的那些种子生长得好快,都开花了。” 玲珑此时正站在比蒙的腿柱上,手捧着一大束粉色的蔷薇,她的脚边还满是盛开花朵的粗壮枝条。 “就是缠得太紧,一会儿这里的皮不太好剥。” 林小芽来到比蒙的脚边,对五月女王的枝条客客气气地说道:“花神大人,能不能请你到别处去玩呀?你缠在这里他们不好干活儿。” 五月女王悄无声息地长出两根新的枝条就要往林小芽身上抽,林小芽早有防备,迅速几个起落跳到一边。 那妖藤见没打着,于是冷哼了声道:“你这丑东西,是不是反了?要我来就来,要我走就走,越来越嚣张了啊。” 林小芽扯了个狗脸赔笑道:“哪敢啊。我这不是在跟您商量嘛?” “那你刚才躲什么躲?不完成每日一打就休想我挪地儿。” “啊?什么时候说好要每日一打啦?” “你过不过来?” “当这么多人的面,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看样子不过去让它揍一顿它是不会乖乖离开的,林小芽嘴里嘀咕身体却不敢有丝毫忤逆的意思,竟乖乖地朝五月女王迈步走去。 所有的枝条都从比蒙的身上下来,蠢蠢欲动地蛇立于地上,等着开揍。 林小芽以为这次又是一顿狠揍,见那些高高扬起的枝条,习惯性地闭上眼,抬起双臂摆出一副防御的架势,却不料等半天那枝条也没抽下来,于是便偷偷睁开一只眼,就见树立在她面前的枝条正结出一个硕大的榴莲。 林小芽差点就跳了起来,大叫:“我不要跪榴莲!” “蠢材,谁说要你跪榴莲了,你这家伙刚才的表现还不错,着是给你的奖励。”五月女王将榴莲留在她面前,然后根系从比蒙的脚底抽了出来,嘚瑟地晃了晃,撂下一句“趁着生命力充沛,我要去云游一番了”,然后摇摇摆摆花枝招展地走了。 所有人都看呆了,看情形,那家伙才是主人啊,而且这么个宝物就这么放走未免太可惜了。 三人不解,指着五月女王远去的身影问道:“你就让它这么走了?” 林小芽明白他们的意思,当即张开手掌让他们开手心上的红痣,“那只是一粒种子,本体还在这里睡觉呢。” 好容易解释了一番之后,众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纷纷赞叹这东西的神奇,而且不但开出的花朵馥郁芬芳,还能结出浑身带刺的果实。 他们三个都没见过榴莲,见林小芽滴着口水喜笑颜开,便都满心期待地想要尝,结果破开以后,气味飘散开来,那几人神色大变。 “这是什么果子?怎么那么臭?” 三人实在没忍住都起了妊娠反应,于是捏着鼻子仓皇逃开。 “别走啊,这个真的很好吃,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拜托你拿远点,熏得我头晕,你在这里会影响我们干活儿的。” 初赛 人家不识货林小芽也没办法,但好东西没人分享终觉的寂寞,于是两手各托着半个来找高晨生,想他同是人类,或许喜欢也为未可知。 然而,榴莲这种东西即便是人类对其也是爱憎分明的,喜欢的自是如获至宝,不喜欢的恨不得退避三舍。当高晨神摆出一副敬谢不敏的表情,林小芽只好识趣地蹲一旁独享起来。 五人分为三处,各忙各的。 林小芽吃着榴莲正自开心,突然听见高晨生大喊她的名字,并神色惊慌地朝她急冲过来,林小芽尚未察觉什么,铃铛等人也靠了过来,将她包围在中间。 林小芽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前方空旷处,可银色的月光下一片静谧,并无异样,但见众人祭出了武器,都一副神情紧张如临大敌的架势,她想起前两日亡灵族的人来到林间圣地的形景,当时帕里斯突然凭空来到她身前,似乎还做了个抓起什么东西远远甩开的动作,莫不是那行踪神秘的家伙又找来了? “各位,别来无恙,我们又见面了。” 缥缈的声音由虚转实,语毕,月色下现出了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那身玄色华服以及披散着的黑亮头发,正是那日闯入精灵族禁地的人。 高晨生看清来者后,冷嘲道:“你不好好守着你的宠物,跑到这来干什么?难道还想强抢不成?我警告你不要觊觎别人的东西,被惹急了我们可是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的。” “你们实在不必这么紧张,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显然高晨生几人都认得这人,但林小芽知道对方此番是为她而来,于是从圈中走出,捧着榴莲挡在几人身前,心想对方要是敢轻举妄动就拿榴莲壳砸他。 “你是来找我的吗?那天叔叔既然他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你用不着追我追到这里来。实话告诉你,我并没有你想的那样重要,就算抓了我去也没用,叔叔是不会受你要挟的。” “放心吧小丫头,我来只是想问你几句话,说完就走。” “要问什么?” “帕里斯怎么没跟着你?他人呢?” “还不是为了准备赴你的宴,送我过来就回去了。” 黑衣人狭长的眼眸闪过一丝微愠,难以置信道:“回去了?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还不是为了要赴你的宴。”林小芽白眼一翻道:“所以咯,我并不是值得用作谈判的筹码,你死心吧。” 黑衣人刚向前跨出两步,林小芽马上举起榴莲,警惕地问:“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啊,小心我砸死你!” 与其说砸死,倒不如说是熏死。 黑衣人似乎也不太喜欢那个味儿,止步,先是莫名其妙地将林小芽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然后意味不明地轻吁了口气。 林小芽对那审视的眼神很是不爽,竖眉瞪眼呛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吗?” “你们的口味还真是奇怪,喜欢的净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令人意外的是,黑衣人说话的口吻似乎有几分长者的宠溺。 “这东西是我一个人吃的。”林小芽想帮高晨生等人辩解两句,不料话还没说完,那人又如之前一样,一转身便消失了踪影。 危机解除,身后的几人马上散开。 希瑞捏着鼻子,隔着老远问:“小芽姐姐,你刚到这里怎么就认识那个人?” “那种卑鄙小人我之前只见过一次,好像是看上了我叔叔手下一员干将,用尽各种手段逼迫叔叔做出让步。倒是你们,好像都知道这个人。” 高晨生说:“这人是这里的大主顾,听说力量高深莫测,为人狡诈傲慢又喜怒无常,你最好不要跟他有过多的接触。” “那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没事谁会接近他。” 几人合力剥下比蒙兽皮,林小芽见怪兽庞硕的身上竟全是精肉,不禁想割下一块来烤着吃,但马上挨了铃铛的骂,说她怎么那么馋,连怪兽的肉都不放过,也不怕中毒变身成一头小比蒙,林小芽这才作罢。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便当夜赶回镇上,先找了家旅店住下,次日早上才把昨夜剥来的兽皮拿去装备店售******蒙的兽皮可说是奇货可居,再加上琥珀能言善辩,跟装备点的老板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以三万六金币的高价卖了出去。然而,跟随高晨生到武器铺去修复一根名叫“紫云”的小棍棒之后,离谱的修复费让刚才还没捂热的金币都得全部掏出来,可即便如此仍是不够,还得再贴上四万四千金币购买锻造所用的晶石。 交了钱以后,林小芽万分惊诧道:“这里的消费水平有那么高吗?可是昨天我在蛩蛩那里吃的午饭也才五十枚银币而已。” 比起三万六金币的兽皮和八万金币的武器维修费,好像五十枚银币的饭钱更令人吃惊。 除了高晨生,其余三人都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 “干嘛那样看我?我是吃多了还是吃少了?” “你吃了那家店的食物?” “嗯。” “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虫子?” “嗯。”林小芽又点点头,然后一脸天真又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你们人类不是不吃那种食物的吗?” “诶?不吃吗?”林小芽愕然,扭头问高晨生。 “吃都吃了,现在问还有什么用。” 高晨生把武器的修复费教了便转身走出店铺,琥珀拍拍她的肩膀说:“没吃坏肚子就好。” 说完跟着队长出去了。 玲珑第三个出去的,走之前也默契地来个暴击:“吃个虫子都能吃掉五十枚银币,你到底有多能吃?” “所谓人不可貌相,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吧?”希瑞笑着提醒道:“没事的,走吧。” 几人从武器店出来便直奔塔楼而去,将林小芽带进管理处给她做身份备案,将她名字登记在他们的小队。 自此,林小芽就成了高晨生小队里的一员。 小队的成员都非常友善,既可让她占一个名额,又不勉强她跟大家一起行动。 不过,林小芽心想,除了罗兰,小奇和那两个偷她背包的兄妹很可能也是这里的斗奴,若要寻找他们,跟队伍一起参加比赛,或许碰见他们的可能性会大一些。 由于林小芽没有赶上宝物鉴定的截止时间,所以她并没有通关赛的参赛资格,但开始的淘汰赛人数众多,她要混迹其中也并非难事。 此前在武器铺的时候,高晨生就曾问她是否有什么使得趁手的武器,可以顺便买了。虽然林小芽曾经跟格鲁学过剑术,但近身战是她的弱项,即便有剑在手,拿着也不过是累赘,干脆就不花那个冤枉钱。 反正也没指望她出手,那之后几人把自己多余的装备赞助出来,或是戒指或是挂件,帮她稍微增强自身的灵力和魔力。 第一场通关赛在林小芽来到幻域的第三天就开始了。 参赛人数将近六百之多,差不多有一百五十支小队伍。为了刷掉三分之二的数量,第一场的赛制是混战,抢夺参赛资格牌,每个人只要在第三天比赛结束时,持有三块资格牌到评审处报道便可晋级。 比赛所限的只是时间而已,抢夺资格牌的手段不限,参赛者可偷可骗也可抢可杀,大家各凭本事,各显神通。 这赛制对于林小芽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她只需拿到三块资格牌,两块交出去,留一块作为自己的原始牌,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她将代替自己所持资格牌的原主人参加那之后的比赛。 初赛对于高晨生这一支小队来说完全没有难度,因为一头金发的人类少年在卡多幻域里早已声名鹊起,别的参赛者不幸撞上他们,根本无需动手,那些小队要么趁还来得及逃跑时闪人,要么乖乖把牌留下, 他们在进入试炼场就遇上了两支六个人的队伍,所以早早把所需的十一块牌收集齐了,唯一不便的就是食物。 试炼场是一座荒岛,岛上没有商店也没有客栈,而他们事先所储备的食物根本不够三天的量,尤其在林小芽加入以后,不管他们储备几天的干粮到了她这,最终都只够一顿。 林小芽一人的食量相当于五六个人的,相当惊人,特别是在她帮希瑞疗伤以后,大家便都明白了当中缘由,同时也窥视到高晨生讳疾忌医的真正心意。 为了能让小芽尽快医治好高晨生和希瑞身上的怪伤,琥珀和铃铛倒是很乐意为她四处捕猎觅食,还有一点让人颇感欣慰的是血妖籽的配合度跟以前有所改变,自前天晚上与高晨生协力战胜了上古凶兽以后,催长出来的五月女王就没再追着她打,心情好时还会结出几个硕大的血妖果聊作补给,至于口味如何全凭运气,谁叫她灵力运行得不稳定。 别的参赛者三天的任务只抢夺别人的资格牌,而他们这五个人的小队三天里的主要任务则是疗伤、觅食和找人。 抢人 天色已晚,高晨生等人各自捕猎回来,大家一如此前在绝地城城郊猎杀比蒙那晚围坐于篝火边,在烧烤猎物期间,林小芽照旧伏在希瑞胸前为其疗伤。 高晨生翻转着架子上的烤肉,忽然察觉了了什么人的气息,目光淡淡地望向某处道:“有人来了。” “四个,而且气息相当熟悉。” 铃铛倏地起身,祭出武器冷笑地看了过去,“又想来抢东西吗?这次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或许是来送药的也说不定。”琥珀口吻悠哉,但也同样拿出武器做好迎敌准备。 在来到参赛之前,高晨生的紫云便已修复,于是就把自己平时所持的乌金长剑给了林小芽,而其余几人也将自己多出来的诸如增强灵力和魔力一类的戒指、手环、挂件等佩饰分与她,尽管众人让她增加攻防灵魔不过是正巧有多余的装备,从没想过要她出手,不过此时既然有敌袭,即便是做个样子,也要把剑拔出来,顺便积累一点实战经验也是好的。 林小芽对气息和声音的感知都不如他们几个,待到来人进入火光中,才依稀分辨出那几人的形容。 当她与对面气喘吁吁的少年四目相对的瞬间,不觉浑身一颤,手中的乌金长剑的哐啷落地。 那少年目光灼灼,面容俊秀绝美又不失英气,勾魂的眉眼和摄魄的薄唇不知在她的梦里出现过多少次。 林小芽哽咽地轻唤了声“小奇……” 向奇微启的双唇轻颤,此时却叫不出那梦呓过无数次的名字,两人隔着火光凝望着彼此,目光便再没移开,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二人。 “小奇” 林小芽大声呼唤他的名字,并不顾一切地朝那身姿俊逸情态翩翩的少年飞奔而去。 向奇恍然入坠梦中,但见那魂牵梦绕的女孩儿正热情地投向自己,激动得浑身发抖,内心同时又在迟疑与挣扎,脑际刹那间电光石火闪过无数个拒绝的理由,但最终残留下的是不管两人是什么关系,此时久别重逢,一个喜悦的拥抱并不为过。 他双臂轻抬,尚未及张开双臂,林小芽突然在距离他两米之处来了个恶狗扑食,五体投地。 地面平坦,明明就没什么东西绊脚,眼尖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林小芽临时起意所演的一出戏,但向奇非常清楚,林小芽故意摔倒的原委——他们是兄妹,不应有过于亲密的举动。 向奇眼中失意的神色一闪而过,但旋即便堆出灿然的笑脸,来到林小芽面前,手掌撑在自己双膝上,弯腰笑说:“你还是没变,跟以前一样冒失。” 林小芽四肢撑地,抬起头,报之一个眉眼弯弯的笑,用力“嗯”了一声,灼热地视线仍自彼此的脸上相互打量。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嗯。” 尽管林小芽笑容依旧,但不知不觉中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下来,向奇见状,心口一紧,眼眶不觉发红,视线逐渐模糊不清。两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对,一动不动地凝望彼此,一旁的人早被忘得一干二净。 “林妹妹。” 这时,一个欢脱人轻快的声音从向奇身后传来,接着毫无防备的少年突然被身后的人推开,然后映入林小芽眼中的是御菲菲灿若春花的脸,她刚要抱住林小芽,不料又被紧跟过来的邹来迟一手肘撞到一边,一个趔趄,回头,就见邹来迟兴高采烈地搂住林小芽,无比欢脱地在原地转圈圈。 “我的小小芽,小不点芽,米你芽,我们又见面了,两年不见快想死我了。” “哈哈,来迟,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林小芽双臂勾住邹来迟脖颈,任其抱着自己打转。 “那当然,两年长了十六公分。” 林小芽站稳以后,吃力地抬头仰望着邹来迟,无比羡慕地说:“你就好了,随随便便就能长这么高。” 说着扭头看向另一边,自己眼睛的高度刚好对上御菲菲傲人的胸,不由得便盯得出神。御菲菲汗毛倒竖,双臂交叉护于胸前,惊慌地问道:“你、你要干嘛?” 林小芽回过神,左右看看,然后把御菲菲拖到一边,刚伸出手指去戳,御菲菲便如炸毛的猫跳了起来。 “色狼啊,你不要动手动脚的好不好!” 林小芽堵上脸质问:“这里面垫了海绵吧?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大。” “小芽你一见面就胡说八道,过分了啊。”御菲菲那暴脾气哪受得了别人这么拆她台,当即怒喝:“我这是纯天然的,上天的恩赐。” 林小芽咬牙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不是一直都跟小奇在一起?” 御菲菲不知小芽为何这么问,茫然地点头说是,林小芽立马大受刺激,扭头,眼中两道杀人的凶光射向向奇。 向奇本来还一脸落寞地看着她跟自己的伙伴无所顾忌地打闹,冷不丁就对上那怨毒的眼神,不由得背脊发凉,于是双手抱臂,故作镇定地问:“干嘛鼓着个包子脸?我做什么了吗?” 林小芽用鼻子哼了声,阴阳怪气道:“奇大少爷真是好福气啊,不管到哪里,都有红颜基友紧相随。”末了还小声嘀咕,“害我白担心。” 向奇先是睁大了眼,随即释然地笑了,然后高傲地仰起脸乜斜着眼说:“芽大小姐,你站错cp了,你不知道每天都有人给我撒几把奇怪的狗粮,我都吃麻木了。” 说完眼睛往邹来迟瞟了眼,林小芽这才会意,遂喜笑颜开,竖起指头刚要那邹来迟打趣,高晨生和队友几人一同过来了,饶有兴味地问:“芽,你跟这些人认识?” 芽? 高晨生的叫法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特别是他自己的队友们,大家才认识不到三天,一向冷面的队长怎么突然换了个人似的,还叫得那么亲昵。 林小芽虽然惊讶,但对别人怎么称呼她都不以为意,倒是向奇剑眉倒竖,目光凌厉了几分,浑身散发出及不友善的气场,显然高晨生此举有意激怒他,而且也得逞了。 “她就是我说的小奇。”林小芽左右看看双方表情不对,好像关系不太好,笑容渐渐褪去,歪着脑袋说:“你们也认识?” 铃铛沉着脸指着向奇说:“希瑞的伤就是拜这家伙所赐。” 林小芽惊疑地望着向奇,但他没吭声,显然默认了。 “他就是你的前男友呀?”高晨生扬起的嘴角似在挑衅,突然附到向奇耳边轻声说道:“既然已经分手了,就没必要再见了吧?藕断丝连的,万一旧情复燃怎么办?万一情难自禁就麻烦了。” 向奇冷冷道:“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铃铛立马抢白:“怎么无关?小芽现在是我们的人。” 双方为了抢人,愈发剑拔弩张针锋相对。林小芽左右为难之际,突然双脚一软便跪倒在地上,众人顿时慌了,御菲菲连忙上前搀扶住。 “喂,林妹妹,你怎么了?” 林小芽微笑地摆摆手说没事,可能是刚才帮希瑞疗伤,所以肚子饿了。 “肉应该烤熟了,走,饿了就吃肉去。”铃铛当即过来拉林小芽的手,不由分说就往自己人那边带。 御菲菲拉住了林小芽的另一只手,说:“吃的我们也有。” “放手,小芽是我们的。” “你放手,林妹妹是我们的。” 于是,林小芽左右两个女生你拉我扯的,谁也不肯让步,可平生第一次被人这么抢来抢去的,她的心里却一点也美不起来。 双臂愤然一甩,暴跳道:“你们又不是男的,抢个什么劲啊?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在一旁看热闹的邹来迟突然爆笑,不失时机地走来,站到御菲菲身前顺势就把人挤开,大喇喇地将手臂往林小芽脑袋上一搭,半身的重量就压了下去,貌似这个高度正好合适。 “迷你芽,我们阿奇这个又帅又酷的冰山王子以前可是不沾甜食的,但是后来被你荼毒了以后,现在不但无甜不欢,而且口味还变得很奇怪,你知不知道,他昨天一个人就吃了三盒冰淇淋,而且都是马肉味儿的。” “诶?小奇以前不是不吃马肉味儿的吗?”林小芽一边推开邹来迟一边抱怨,“走开,重死了,不要压我的头,被你越压越矮。” 邹来迟的手随便搭到她肩膀上说:“迷你芽,你重点没抓对。应该这么说:诶,为什么你们在这里还能吃到人界的美食。” “呃,是吼。为什么?” “想知道?”邹来迟故作玄虚地眨眨眼,继续道:“跟我们走就知道了,而且保证不令你失望,不管是地球的东半球的还是西半球的,也不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只要你想吃的,那小子都有本事给你弄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三餐都不带重的。” “骗、骗人的吧?” 邹来迟得意地朝向奇和高晨生两人扬扬眉,看吧,她上钩了的意味不言而喻。 闪电出击 林小芽为难地看向高晨生,不要说被食物引诱,即便什么也没有,她也是会跟向奇走的,毕竟她来到这幻域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向奇,可是高晨生和希瑞身上的伤都不能没有她。 高晨生看出林小芽内心的纠结,于是说:“你想去就去吧,之前让你加入我们也只是为了让你能在绝地城自由行动,并没有束缚你的意思。如果有事可以到塔楼来找我们,或是让楼下的守卫传话。” “那等这里比赛结束后,我去找你们,你和希瑞的伤我一定不会放着不管的。还有这些,都还你们吧。” 林小芽说着摘下戒指和挂件,连同手中的乌金长剑一并递给高晨生,高晨生站着不动,只淡淡说道:“他们几个什么装备都没有,这些东西你还是留着用吧,跟着他们这些装备可少不了。” 高晨生说的没错,向奇几人刚进试炼场就被人洗劫一空,除了他脖子上的黑宝石项圈以及蛇形臂环,其它花大钱买来的装备都剥走了,这是后话,迟点再提。 “你们肯收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怎好意思再要你们东西,要不这些还是给以后加入你们的新人留着吧。” 高晨生沉默注视片刻,突然伸出手,却不是去接那些物件,而是握住了她的手,然后一旋身到其身后,另一手顺势搭她肩上,低头在小芽耳边低语,眼睛却盯着向奇,眼神充满了戏谑的意味。 “你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那天晚上,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你好像说了你的梦可以预见以后发生的事?” 林小芽一头雾水,搞不懂高晨生为什么突然要以现在的姿势说话,而且小奇的眼神有点吓人。 “没错,还有……你的金发的孩子。” “诶?”林小芽的脸唰地红到脖根,扭头看向一旁几乎就快贴上的侧脸,支支吾吾道:“那个、那个……梦也不一定是百分百准的吧,而且,天底下金色头发的人也有很多。” “我要说的是不要拒绝我的善意。” 向奇明知这不过是高晨生刻意在他面前演的一出戏,但最终还是被激怒了,疾步上前把林小芽拉到自己身边,然后夺过她手中的乌金长剑,自下而上细看个遍,说了句:“果然好剑,跟你的人一样,上剑不练练下剑,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们走。” 向奇说完把剑戒指挂件等一并丢到高晨生脚边,拉着林小芽就走。 “难道有什么剑招是分上下的吗?”御菲菲还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问道,眼角余光瞥见邹来迟正抱着肚子强忍着笑,便问他:“你笑什么?刚才向少是在说笑?” “我肚子好痛,唉哟,笑死我了。”邹来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说什么人就是矫情?” 御菲菲跟着捧腹大笑,“没想到向少这闷嘴葫芦还能说出这么毒的话。” 说着便迈步跟上向林二人,越过高晨生等人时,冲他们抛了个媚眼道:“你们要好好练剑哦。” “来迟,你们在说的难道是人类的暗语?我还是没听懂。” 大头这个队伍里唯一的海生物,没到过人界更没看过什么电视剧,他们所说的没听懂也属正常。 “走啦,回去再告诉你。”高晨生朝队宠物招招手,然后笑容明媚地向那几人道声告辞,便匆匆追赶自己的同伴去了。 林小芽为了跟上向奇的脚步,不得不一路小跑,边跑边问:“小奇,你怎么知道我也来了?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等下再说。” 几人寻了个落脚处,向奇手打法结打开了连结异界空间的大门,从自己的房间里搬出一些监控设备,各自分工到周围各个方向安放,待安全工作准备完毕之后,几人才得闲坐下。 林小芽从向奇打开那道连结人界通道从自己的卧室搬出各类电子科技产品开始就目瞪口呆了,后来又见他们把重机枪和热能激光刀之类的东西拿出来,便明白了邹来迟刚才的话并不夸张,既然随时随地能回到人类的家,凭向氏的实力,基本上是要啥有啥的。 除了邹来迟躺在摇椅上盯着监控屏,其余几个都坐在圆桌边,一边喝着冷饮一边吹着海风,还颇有点海岛度假的味道。 “小奇小奇,你怎么会这种高级的异次元连结的魔法?不是已经失传了吗?还有,你为什么会来到这种地方?既然能连结到你在人界的房间,为什么我们不到你房间里去休息,要待在这里吹海风?还有还有……” “你的问题太多了,不急,一个一个来。”向奇咬着吸管打量身旁的人,其实他的疑问也不少。 “哦。”林小芽歪着脑袋瞥见腼腆地缩在一旁安静地喝着虾肉酱的大头,不禁乐了,指着问:“这么大只的鱿鱼是今天下海捞的吗?不但没逃跑,还乖乖地走哪儿跟哪儿,诶?它脚上还戴了个跟你们一样的手表……你们这是把它当宠物养了吗?还是准备好的应急粮食?好久没吃烤鱿鱼了,我喜欢孜然味的。” 林小芽话音刚落,大头吓出一身冷汗,跳下椅子,一溜烟躲到邹来迟身后去了。 众人见状,不由得笑喷。 御菲菲起身,过去把大头拎了出来,送到林小芽面前说:“生吃也不错哦,咬一口电流滋滋乱窜,全身都带感,那滋味终生难忘。” “狒狒大人,不要啊。” “电流?不是鳗鱼才带电吗?鱿鱼为什么也带电?”林小芽猛然意识到不对,紧盯着大头问:“这海鲜刚才是不是说话了?” “啊,抱歉抱歉,小小芽,刚才大家都忙,忘了给你们介绍了。”邹来迟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指着章鱼说:“这位是我们的队友,叫大头,它虽然长得像鱿鱼,但却不是普通的鱿鱼,而是一只修炼成精的海妖兽。” 大头弱弱地修正道:“我不是鱿鱼,是章鱼,还有我们一族出生时就是这样了,不是普通的海鲜。” “随便啦。”邹来迟一挥手,转脸又对大头说:“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叫林小芽,你可以叫她迷你……不,你的个头儿比她小,不能这么叫……怎么叫好呢?” 这时,他们四人手腕上的电子表同时震动了。 “来了!”几人神色一凛,几步跨到显示屏前,“六个,清一色兽人族的人,两个远程攻击手,三个近战型的还有一个可能是术士或者祭司,两两一组,从这三个方向过来了。” 邹来迟开始站前部署,“先不要开枪,等他们进入到第二道防线的时候,打开最外围电网,远程攻击手和术士应该会停留在第二道防线那里,三个远程的由我跟菲菲解决,阿奇跟大头用机枪对付这三个近身战的。等我们过去之后,打开前面这道电网,请君入瓮,让这几个家伙有去无回。” “那我呢?” “你是女孩子,怎么能让你动手,你就在旁边看着,如果我们不行了你再出手帮忙好了。” “姓邹的,你什么意思?每次打架你都叫老娘冲前面,老娘就不是女孩子了?” “你是我们当中最强的,皮糙肉厚又力大如牛,再美丽的面孔也掩盖不了你霸气的光辉,放着不用就浪费了。” “嘁,懒得跟你废话,等收拾完那帮孙子,回来再收拾你小子。” 御菲菲说完唤出了自己的重剑,剑身有暗红色的火光流转,林小芽见了不禁骇然。 “赤炎魔心剑!你怎么会有魔族塞尔伦王的武器?”这是她来不久前才从帕里斯的典籍上翻看到的资料,这柄重剑的主人排在魔族摄政王夜也就是这个幻域的主人之前,是卡多兄长。 “啊?什么沦亡?” 众人一怔,但敌人越来越近,两支强弩先后朝他们“咻咻”射过来。 “快上,回来再说!”邹来迟打开激光刀,左右一挥,把弩箭削成两段,然后如离弦之箭般冲上前去。 御菲菲动身前给了林小芽别有意味的一瞥,林小芽也未及细想,起身说了句“我也去”便也冲了出去。 众人还未及阻止,她已后发先至跑到邹来迟前头,也不见她跟敌人有何结出,没到一处就一扬手把手中的种子扔出去,转了一圈,六个敌人的身上便冒出了五月女王的枝条,眨眼间便把他们捆成了粽子。 那几人惊慌失措,却又不敢挣扎,因为稍微一动,枝条上的尖刺便会扎得更深。 御菲菲和邹来迟几乎同时吹了个口哨。 “林妹妹帅呆了。” “一出手就全秒了,而且还都是活捉,小不点芽,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小芽被这两人轮番夸得有点飘飘然,叉着腰走到一个个敌人面前,咬牙瞪眼依次恐吓,不费吹灰之力就收缴了六枚资格牌,之后让五月女王一顿毒打之后才赶到防线外放生。 驻守后方的两个一脸惊愕。 大头忍不住惊叹道:“小芽大人的速度快,我三只眼睛都没能看清楚她的手法,眼睛一花,那六个人就都被绑住了。” 故弄玄虚 林小芽摆弄着刚收缴来的资格牌,飘飘然道:“在来之前听说卡多幻域高手如云,叔叔为此还把我一个人丢到荒郊野外做特训,也不知是我特训变强了,精灵老头子夸大其实了。” “运气好而已。” 向奇打开房间的连结通道,拿过六块牌子便跨了进去。 林小芽马上喊道:“再来杯摩卡,还有榴莲披萨。” 向奇没答应,但也没拒绝,可在邹来迟、御菲菲和大头先后把他当餐厅服务生似的一通点餐之后,猛然回头,给那几人投去凶神恶煞地一眼,那三个不觉都冒了冷汗,识趣地闭嘴了。 “你们今天拿到几块牌了?任务完成了没?” 邹来迟无精打采地说:“除了刚才的六块,今天一块都没拿到,而且自己的丢了五块……” “诶?被抢啦?对手很强吗?你们这么先进的设备还……” “设备再好也架不住对手卑鄙耍诈。” “你们个个都是人精,尤其是你和小奇,怎么说也是名圣高的资优生啊,不诈别人就好了,怎么反被人给诈了?” 御菲菲嘿嘿贼笑,风凉话直让某人扎心:“这俩资优生也就在绵羊学校里威成龙,到了这儿以后都怂成虫了。” 邹来迟尴尬地咧嘴,“狒狒大人,你一天不损我们个十次八次就不自在是不是?实际情况你不也一清二楚的嘛,好不是咱们的向大少爷被人捏了软肋。说到底,这事还是因你而起的。” 邹来迟眼皮一抬,视线落在小芽脸上。 “我?”林小芽愕然指着自己,接着双手作揖:“愿闻其详,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你是不是丢了部手机?” “你怎么知道?”林小芽蹭地从椅子上弹起,“你们也遇上那对贼兄妹了?” 林小芽把自己刚到幻域的第一天遇上那对贼兄妹的遭遇讲述一遍,此后也从几人口中得知向奇曾无数次拨打过她的号码,都没能打通,然而却突然在三天前接到她的来电,电话那头正是那贼哥哥的声音,但也由此获悉小芽也到了幻域。向奇要他们说出小芽所在位置,对方却卖关子,说要见面详谈,双方后来约在今天见面。 进了试炼场不久,贼兄妹一伙儿就找上他们,开出的条件是要用他们所有的装备和比赛资格牌作为交换,才能换取有关林小芽的下落的情报。 装备之类的倒不足为惜,毕竟向少有的是钱,可参赛资格牌和小芽的手机还需得要回来,为此,双方又达成另一项交易,既是两天内用十二块资格牌换回他们自己的四块,另外,要给对方小队六人人手一部手机换回林小芽的那一部。 所以三天时间内他们不仅要拿到自己所需的八块牌,还要拿到交易所需的另外十二块。 林小芽听完气得七窍生烟,对那帮土匪破口大骂起来。 “那群混账王八蛋,抢了我那么多东西还不满足,竟然还敢来骗取资格牌,臭不要脸的,不抓花他们的脸难解我心头只恨。” “别啊。”御菲菲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道:“那小哥长得不错,虽然跟向少没得比,但是和这张脸……”御菲菲突然捏过邹来迟下巴正对着林小芽说:“比起来还是难分上下的,抓花了怪可惜的。” 邹来迟立马堆出一脸暖阳般和煦的笑容,“我就当你是不好意思所以间接夸我,谢啦。” “谁特么夸你了?你还要脸不?” 御菲菲说着往邹来迟脚上一踩,邹来迟立马告饶。 “还真在撒狗粮啊,不带你们这么虐狗的哈。” 林小芽双手捂脸做痛苦不堪不忍直视状,这时向奇从连结门里探出身来,及不友善道:“进来拿你们的东西。” “是是——” 林小芽拉长着语调,屁颠屁颠过去了,自觉跟在后边的还有大头。 “芽公主,我手多,让我来就好。” “诶?你那些不是脚吗?” “是脚也是手。” “哦~两用的呀,大头你真了不起!但是上面那么多孔不会漏气吗?” 向奇听了无奈地摇头,“人家是血肉之躯,又不是充气的。” “也是吼,这样的充气娃娃应该也没人买。” 林小芽说着往向奇的床偷偷瞄了一眼,向奇立马会意,双眼一瞪,说:“我没那种东西。” 林小芽忽觉双颊发烫,呵呵傻笑着同大头在前面推着餐车,向奇拿起六块资格牌走在后面,默默注视着林小芽一如从前般瘦小的身躯,欣慰之余又有些心酸。 “你这两根长短不一的蟑螂须是精灵国的流行吗?” “人家这是美少女造型,什么蟑螂须,没礼貌。” 向奇把手中的资格牌每人分发一枚,林小芽见状说:“不用发给我了,我的份已经齐了。” 接着把此前高晨生那边收集资格牌的情况,以及自己没有参赛资格不得不借用别人的身份参加比赛的事一并告诉众人。 “把你那三枚先给我。” “为什么?” 林小芽满腹狐疑,但还是依言把自己的三块牌放到向奇手中,然后歪着脑袋接过向奇递来的另外两枚,上看看下看看。 邹来迟从向奇的餐盘里挑出一块三文鱼放到林小芽面前,笑眯眯地哄道:“小朋友不要问那么多。来,吃鱼聪明,多吃点。” “哦,好。”林小芽百忙中道了谢,见向奇拿着她的三块牌回房间,便放下刀叉起身准备跟过去,被御菲菲拉住了手腕。 “林妹妹最好不要跟进去。” “为什么呀?”林小芽莫名其妙地环视几人一圈,“你们搞什么神秘兮兮的?” “芽公主暂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不然,可能会像我刚才那样露出马脚……”大头说着,突然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大家。” “说什么傻话,那又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啦。” “喂,宠物,你再说这种话信不信老娘直接把你踹下海?” 林小芽见状也着急了,忙摆手道:“大、大头,你别难过,我不问就是了。” 邹来迟让林小芽也不要着急,给点耐心,她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于是此事暂且按下不提。 不久,向奇把她刚才的三块资格牌又拿了出来,五个人除了大头一块,余者各带两块。 既然继续胡吃海塞,顺带这天南地北恣意乱侃,一个个毫无防备,真如来海岛度假一般。到了这时候,林小芽也明白了他们今晚找这么个显眼的地方落脚的原因,就是为了引猎物上钩。 果不其然,一餐饭都还没吃完,他们手腕上的电子表又嗡嗡振动个不停。 “哈哈,又有人送牌来了。” 御菲菲刚唤出赤炎魔心剑,邹来迟猛地将她扑倒,并惊呼道:“好快!都趴下!” 几人刚钻到圆桌下,一只巨大的飞龙裹挟着疾风呼啸而来,两爪抓起圆桌又飞到半空,紧接着松开利爪,圆桌落到地面砸得稀碎。 “那大家伙是什么东西啊?看起来像是恐龙的骸骨,却又会飞。” 林小芽马上解说道:“那是骨龙,亡灵族的高级兵种,没有生命和知觉,攻击方式是撞击,物理攻击和魔法伤害都有效。” 向奇随手抓起地上的机枪,对着上空一通扫射。 “那边又有敌人过来了!” 话音刚落,一大团冒着浓烟的墨色水球砸了过来,众人躲避不及,身上或多或少都被溅到了毒液,肌肤顿时如强酸腐蚀一般灼烧疼痛。 向奇马上召唤沉睡在血液里的三头狗出来给众人解毒,巨大的三头狗一现身,所有的毒气毒液便如云烟飘散,接二连三砸过来的毒液水球便都被那三个狗头轮番接住,吞进肚子里。 盘旋在半空的骨龙再度俯冲下来,伴随它这次的进攻,还有后边五六个没有实体的黑影。 林小芽一边闪躲一边向同伴说道:“这些黑影是幽灵,物理攻击免疫,只受魔法攻击。” “大家分散开!菲菲用你重剑的火对付幽灵,远程的打骨龙,小芽跟我去干掉那边的巫术师和远程攻击手。” 可谈何容易,骨龙很耐打,单凭向奇和大头根本就难以应付,何况他们远程攻击手的旁边还有一个魔法师,正念着魔法咒语,似乎给空袭的骨龙施放了加固的魔法。 向奇见机枪对那东西没什么杀伤力,旋即丢下枪,锁定骨龙双手打起惊雷的法结,却不料雷电从空落下,竟从骨龙的身上反弹开,莫名其妙地劈到了御菲菲身上。 御菲菲惨叫一声,吐出一口血,便倒在了地上。 “菲菲!” 邹来迟长刀卷起的狂放刮开正要给她致命一击的幽灵。 “骨龙身上有魔法镜像的保护,不能再用魔攻。”林小芽也跟着折回。她和向奇手里都打着法结,几乎同时给御菲菲施放了疗愈魔法,御菲菲刚恢复过来,才要起身突然又挨了对方魔法师的一记霹雳寒冰。。 要不是刚才向林二人先一步合力施救,令她满血恢复,刚才的霹雳寒冰直接就能让她驾鹤西去荣登极乐。 骨龙一见地面远程攻击的火力大减,便又再冲下来,而刚才被狂风刮散的幽灵也重新聚了过来。 投降 林小芽看着急速俯冲而下的骨龙,忙对御菲菲道:“菲菲姐,你力气大,把我丢到骨龙背上,我要阻止上面那个御龙人。” “好,”御菲菲瞥了眼正在帮大头打掩护的邹来迟,然后大声说:“向少掩护我们。” 向奇一记惊雷劈散了御菲菲身后的一个幽灵,出言制止道:“别胡来!摔下了会死的。” 邹来迟也赞同道:“阿奇说的没错,小芽不会飞行魔法,且不说她能否摆平骑在龙背上的人,万一骨龙在高空中翻个身,她那小身板一掉下来,非得粉身碎骨不可。” “就算能够战胜他们,我们所有人也没办法全身而退。” 向奇语毕,邹来迟马上说:“英雄所见略同。你们帮我挡着,我过去跟他们交涉。” 邹来迟说完,丢下手中的长刀,拿出自己的两块资格牌跑到当地中间,冲着对面挥舞着资格牌道:“都住手吧,我们投降,所有的牌都给你们,别打了。” 对面的魔法师显然是他们的队长,只见他一抬手示意,其余几人便都罢了手,仅剩下的两只幽灵悄无声息地隐匿了去,而骨龙和它的御龙人则停留在半空监视下方动静。 他们把远程攻击手留在原地,巫术师重新召唤出六个幽灵,陪同他们的队长一同过来。 由于夜色昏黑,直到他们步入探照灯的灯光下,几人才开清那两人的衣着样貌。 同样的宽帽檐黑色斗篷,领队的是一个看起来身体虚弱精神萎靡的干瘦男人,一脸病容,而他身边的巫术师则是女孩子的形貌,五官精致,眉目顾盼生情,乍一看,倒与林小芽有几分神似。 “你们以为一块资格牌就足以换取自己的一条性命?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别看病秧子神态恹恹的,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傲气,说出的口气也让人很想打他。 “那两块呢?你们四个人,只要拿到八块资格牌这场比赛就过关了。” 林小芽听说邹来迟要交出八块牌,不由得急了,在后面大喊道:“邹来迟你疯啦?把这八块牌给他们,明天要用什么去换回自己的牌?那帮土匪的十二块再加上我们自己的十块,一共二十二块啊!上哪找那么多人啊?还是要比我们弱的人。” 邹来迟挠了挠后脑,尴尬地哈哈笑道:“小芽的算术进步不少了呢,你以前一位数的加减还要扳指头,现在可是两位数的呀。” “你不要转移话题。” 林小芽还想再说什么,向奇拉了拉她衣袖,摇头,她虽不明就里,但见其余同伴都没做声,只好也闭上嘴。 这貌似起内讧的节奏,倒让那两人看起笑话来。 “你的队友似乎不太服从你的提议。” “我们小队实行民主制,让两位见笑了。” “刚才她说你们自己的牌被人夺走了?”那巫术师不但神韵与林小芽又几分相似,连声音也颇为相近,不过体形却有明显差别。 邹来迟堆起灿然的笑脸道:“今天运气不太好,一进来就被劫了,连身上的护甲也被剥得干净。” “这跟运气无关,那是你们太弱。” 对方如此一针见血,邹来迟却也不甚在意,“这么说……也没错。” “既然这么弱,你手上的这两块牌又是怎么来的?” 病秧子犹如在鹤顶红里泡过的眼珠子一直在打量着邹来迟,显然对邹来迟仍是及不信任的。 “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虽然我们打不过你们这些高手,但一般弱小的生物还是勉强可以应付的。” 病秧子盯了邹来迟许久,冷哼了声,终于松动了口风:“那个魔族的女人似乎有一把不错的武器,之前怎么没被抢走?” “之前那几人出手太快,我们都还没来得及拿出兵器就被制服了。” 病秧子心里在想,还好没来得及拿出来,不然轮到他们就连一件宝物都不剩了。 “把所有的资格牌和那女人的重剑交出来,就可以饶你们不死。” “这也太过分了!菲菲姐的剑可是魔族王的赤炎魔心剑啊,怎么能说给就给?”御菲菲还没什么反应,林小芽却不淡定了,一副随时挣脱链条冲过去咬人的架势。 向奇不得不低声警告:“别多话,交给他们解决。” 御菲菲拉长了慵懒的语调说道:“没办法,再好的东西也没性命重要,反正这柄剑很重,我使起来也不太趁手,换一件轻便趁手的也不错。来来来,把你们的牌子都拿出来,我好给那两位大人送去。” “你们还真是怂成虫了。”林小芽无奈之下,负气地把自己那两块资格牌拍到御菲菲手上,御菲菲收齐了七块牌款款行至那两人面前,先把参赛资格牌让邹来迟接过,然后再唤出赤炎魔心剑,双手呈于病秧子面前。 病秧子伸手抓起剑柄,不料御菲菲刚撒手,他的手臂便猛然一沉,施了暗劲才把剑举起,上下打量了一番,惊异道:“这……就是赤炎魔心剑?三百年前,魔族的王下落不明,没想到他的剑竟到了一介无名小卒的手里,真是可悲。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了,我会让你发挥真正的威力。” 病秧子容光焕发,对赤炎魔心剑非常满意,俨然一副重剑在手天下我有的气势。 邹来迟数了数手中的九块牌子,然后问道:“你们四个人只需要八块牌就够了,能不能看在这炳重剑的份上让我们留下这第九块?” “看在你们这么识趣的份上,那多出来的一块你们就自己留着吧。”病秧子心情大好,当即大笑着答应了。 待这一行人离开之后,林小芽痛心疾首地说道:“资格牌也就算了,连那样的神器也交出去,你们……你们……” 林小芽垂头丧气,对这几人当真无话可说了。 邹来迟笑眯眯地拍拍她的头,安慰道:“神器一般都非常有灵性,不会轻易换主人。小小芽可能还不知道,这炳重剑是狒狒大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既然是一起来投胎的关系,应该是早已视她为自己的主人。” “所以咧?” “所以啊,不管它身在何处,只要主人一召唤,它就会回到我手中。” “哦,原来如此,难怪你们都不急。”林小芽长出一口气,“没想到赤炎魔心剑会寄宿在你体内,跟你一起出生。对了,菲菲姐,感觉你现在的气息完全是魔族的人了,是因为那柄重剑改变的吗?” 林小芽话音刚落,就见御菲菲和邹来迟的神情黯淡了下来,都一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样子。 “其实……我已经死了,”御菲菲笑得有些悲戚,“再过三个月就到我两周年的忌日了。” “啊?可是你不是……” “嗯,前不久以恶魔的形态复活了……抱歉了小芽,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起,还有,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御菲菲说完,转身走到沙滩上,跳上一块礁石,坐下后,抱着双膝遥望着喧闹的海面。 而一如邹来迟这样的阳光少年此时也少有地露出阴翳的一面,伫立原地,注视着御菲菲如望夫石般的身影默默不语。 林小芽忽觉冷风嗖嗖,无助地看向向奇,向奇二话不说,重新去布置那些被刚才被打砸的监控设备。 显示屏已被砸坏,向奇只好打开自己腕表上的虚拟屏幕,连上放置在各处的摄像头ip。 林小芽来到向奇身边蹲下,不安地问:“小奇,我刚才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事了?” “没事的,不用担心,他们并没有生你的气。” 刚才被召唤出来的三头狗子双方停战之后,便缩小了身躯趴在一旁睡觉,直到这时见大家都没什么事了,才来到向林二人的身前。 “喂,小子,召唤我出来了这么久,该让人拿几十斤上等牛肉来招待我了吧?” 林小芽这才想起这货是刚才向奇在危急中召唤出来的怪物,看着那身白皑皑的容貌,忍不住抱了上去。 “三个头的狗?小奇,这是你的召唤兽吗?好可爱,三个脑袋,威风凛凛的,而且还能随心所欲地变大和变小,厉害啊。” 可爱?威风凛凛? 也只有她才会这么说。 “嘻嘻,这小姑娘嘴真甜,而且灵力的味道好像也不错。”三头狗猛然察觉了什么,兴奋道:“小子,我不要你了,你把这个小姑娘给我,”见向奇眉头微蹙,立马改口道:“你把我给这个小姑娘吧,我们当初就说好的,我只是临时认你做主人,等遇到更合我意的主人我们的契约关系就结束的。” “为什么是她?”。 三头狗嘿嘿嘿地尬笑,先伸爪勾了勾向奇的手背,接着躺到地上翻起肚子卖乖道:“把我给她吧,把我给她吧,她的灵力比你的温暖多了,我想跟这个小姑娘在一起,虽然现在还很弱,不过既然她是精灵国国王的养女,有是格鲁的学生,假以时日,她一定会变强的。” “你又窥视别人的记忆了?” 大白易主 “窥视记忆?”说到这点,林小芽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急切的说道:“原来你还有这本事呀?那正好,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这个月还是靠做梦才想起一点零星的碎片,不如你帮我看看,以前我到底遭遇了什么,特别是最近半年的事,我想知道我是怎么受伤的,又是怎么失忆的。” 向奇和小芽两人从见面以来,一直在为布置陷阱和诱敌而忙碌,还未曾像现在这样单独相处地叙旧,对彼此的情况也都不甚了解。 向奇听她这么说,不禁惊愕地问:“你也失忆了?” “也?难道你也是?”四目相对,两人心下不由得真信了双胞胎的命运都有着惊人的相似这么一说,林小芽追问道:“那你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什么原因导致失忆?大狗有没有把这些告诉你?” 向奇摇头:“听说我的记忆是被人封印了的,这狗只能看到封印区域外的碎片,所以到现在为止,我的记忆也跟你一样,需凭依梦境慢慢恢复的,但总觉得那些梦好像都在避重就轻地呈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并不能解开我心中的疑团。” 向奇说着便将此前自己如何从医院的病房凭空失踪、再到大伯他们发现他的行踪在这一年来几乎满世界乱窜,可每每派人赶去却总是扑空、以及一个月前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幻域等事告诉了小芽,这之后,小芽也把从肯那儿听来的关于自己在精灵族地的中部奥丁势力的战区待过十个月和后来误入食人树之森被树怪吞食再到一个月前被帕里斯救回之事说与向奇。 两人就过去的记忆交换了自己对对方所知道的往事,发现双方不论忘记了多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忘记过去两人从相见到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心酸之余却又忍不住窃喜,尽管时过境迁,彼此还依旧是对方心里最重要的一个,只要知道这样便都心满意足了。 两人在交谈间,三头狗不甘寂寞,把自己的身体缩小到家猫的大小跳进林小芽怀中,待各自说完自己的际遇之后,林小芽手指依次戳了戳三个小狗头,抵近了问:“怎么样?挨了我这么久?有没有发现什么?” 三个狗头同时打了个呵欠,然后才慵懒地说:“除了你自己从梦中找回的那一星半点儿,其他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虽然我想不起来,但是已经存在的记忆不可能凭空消失的吧?怎么会空空如也?难道我大脑里也有封印?” “封印倒是没有,只不过你的记忆像是集中到了一处,所以大脑掌管记忆的区域大部分是空白的,而聚集在一起的又像是被一股奇怪的力量保护着。” “保护?不是遏制吗?”大狗的话令人摸不着头脑,林小芽歪着脑袋问:“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你不久前才苏醒过来,记忆不是正在通过梦境自行慢慢恢复嘛?不过,如果你把我收入你体内,或许我可以帮你加快恢复速度。” “可你是小奇的召唤兽……” 向奇道:“我无所谓,这狗的主要属性是施毒和救治,跟你的木系和阳系属性应该更和得来,你们两配合说不定会使各自的技能相得益彰,发挥的更加极致,而它的毒性跟我的亡灵属性结合的话,可能会招致更多的死亡。所以,你要是喜欢,就让它跟着你好了。” “哦哦,难道你是有这层顾虑所以才几乎不把我召唤出来?外表看着冷冷淡淡,没想到你小子心地还很善良嘛。” 林小芽喜笑颜开,“既然小奇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不过啊白白,如果……” “啊?白白是在叫老子……是在叫我吗?我的名字叫科二帕洛斯二世,你召唤我的时候最好还是用我的真名。” “诶?你的真名好长,叫白白你就不出来吗?叫白白多好,白白净净、白白嫩嫩,又简短又可爱,召唤的时候也比较方便,你以后就叫白白吧,好不好?” 小姑娘撒娇的情态撩得大狗心里美滋滋的,当即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口吻说道:“也正好你的语言有赋予生命的能力,想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欧耶~”林小芽先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接着刚才被打断的话道:“白白,我刚才是想说,如果你要寄宿在我的血液里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还是不能跟你立下契约。” “为什么?你对老子有什么不满?”三头狗似乎被激怒了,六只眼睛迸射出愤怒的火光。 “不不,你别生气,先听我说。”林小芽连连摆手解释,“首先,你是小奇的召唤兽……” 向奇见缝插针说明:“这点你无需顾虑,它只是寄宿在我这儿,我们之间并没有立定契约。” “既然你们也没立定契约,那跟我也不用拘泥于那种形式啦。白白,我不想用契约来束缚你,你是自由的,如果需要你出手帮忙也是出于你自己的本意,而不是听命于我,我可以是你的朋友和伙伴,但是我不想做你的主人,而且,我这么做也有一定的私心,就是希望小奇要用到你的时候,你也能鼎力相助。” “你!”三头狗受宠若惊,同时难以置信地问道:“我可是需要你用灵力供养的啊,真的可以不向你起誓么?” “小奇不是说了吗?我们合作可以使你跟我的技能相得益彰。而你帮助我,我供你灵力,互惠互利,这不是很公平吗?” 三头狗最终接受了林小芽的提议,化作一团轻烟隐没于小芽的血液中。 此时夜已深,试炼场的其他参赛者为了养足精神准备第二天的狩猎,或许也都已休息,想来今夜不会再有敌人侵袭,于是搬出睡袋,留下向奇守上半夜,其余的人都去睡觉了。 由于林小芽在与三头狗说话时,就已感觉后背在隐隐作痛,此时躺下以后,愈发觉得疼痛难耐,想必是小奇的伤又开始发作了,于是悄然欠起身,就见向奇正在一旁服用止痛药。 反正她也睡不着,索性起来,朝向奇走去。 向奇察觉到她的脚步声,便转过脸问道:“睡不着吗?” 林小芽嗯了一声,挨他身旁坐下,“你也知道的,你痛我也跟着痛的。” “抱歉了,让你也跟着遭罪。” “都大半个月了还不见好,不如让我看看吧。” 向奇在很早以前就从帕里斯口中得知林小芽的治愈魔法需要消耗自身的生命力,从那以后便不再让她为他疗伤,如今小芽这么说,他又怎会答应? “不要紧,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还说没什么大碍,每次有敌人来的时候,你都跟大头待在最后方,要不是身上有伤,你怎么可能会甘愿受人保护。” “在你看来我有那么争强好胜吗?”向奇哑然失笑,望向林小芽的目光难得地柔和了几分,“在我们小队里,我是术士和远程射击手,当然要待在战场的后方了。” “不管怎么说,有伤就得治。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讳疾忌医呢?” 向奇双眸闪过一丝疑惑,似验证般试探道:“除了我还有谁?” “还有晨生啊,他也跟你一样,死活不让我碰他的伤。” “晨生?”林小芽这么唤那小子让向奇有点吃味,“你们才认识三天,却好像一见如故似的,看起来关系不错,他还叫你芽?” 林小芽突然想起此前他们两人见面时的情形,于是不安地问:“你们的关系好像很糟糕,发生过什么不愉快吗?” “那个人好像知道很多关于我的事……” 林小芽闻言立即说道:“嗯嗯,我觉得他也知道我的,就像拒绝我帮我疗伤一样,我想他一定是知道我的治疗技能需要消耗自己的生命,还有他还知道我唱诵精灵族的祭典祝语可以提升队友的力量和战意。这一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果然……这个人跟我们有很深的渊源!我之所以参加通关赛主要也是因为他,只要我能打败他,作为奖励,他就把我为什么会被人带来到幻域的答案告诉我。” “诶?这么具体的答案他都知道?”林小芽困惑地歪着脑袋,“他的梦难道还能了解到别人疑问的前因后果吗?那得是多长的梦啊?” “什么梦?”。 林小芽把高晨生的梦境可预见未来一事告诉了向奇,向奇起先还不敢相信,但在她提到高晨生居然会哼唱他以前为她创作的歌曲时,不由得惊呆了,想起不久之前三头狗曾让他看过从高晨生那儿窃取到的记忆。 在那个记忆里,他以高晨生的视角看到面色惨白的自己正平躺在一张大床上,落入视野的还有从上方垂下的金色的长发以及在视野里不断放大的自己的面孔,金发少年显然是附在他耳边,既焦灼又悲戚地对他说“别给我轻易放弃啊你这混蛋!你的命是我给的,你得给我好好活下去,不要浪费是的生命力,快点醒来你听到没有?” 凶剑暴走 “那个人已经答应我了,他不会再伤害你,也不再继续把你关在这里,快醒来啊,醒来你就重获自由了。” “告诉你个秘密,其实她并没死……因为我又梦见她了,而且还是长大以后的她,被精灵拥戴为女王,她带上精灵王冠的样子真的很美,混蛋,你不是很像见她吗?那就快睁眼啊,我保证,只要你能苏醒过来,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向奇将信将疑,心想或许事实真如林小芽所说,高晨生不但时常梦见她,而且还能预见她长大以后的光景,但是那个完全没有过任何交集的人为什么总会无端梦见她呢? 高晨生跟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芽,”向奇沉思许久,突然抬头问:“你这阵子除了感应到我背上的痛,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嗯……”林小芽认真地想了想,说:“比较频繁的就是背是的痛,还有头痛,这可能跟你有时试图冲破记忆的封印有关,其他的除了叔叔和格鲁老师给我做特训时的一些小擦伤,好像也没觉得哪儿有异状了。” “那这里呢?” 向奇伸指在自己左肩到胸口的位置比划了一下,林小芽明白那里正是高晨生收服一件叫紫云的神器时被重伤的位置,于是摇头,“完全没感觉。不过小奇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我这里也感觉到痛……” “诶?” 迎视着林小芽震惊的眼神,向奇肯定地说道:“没错,我能感应到高晨生的痛。” 说着他又把上次自己在塔楼拍卖厅挨了卡多一火鞭时,高晨生突然从二楼栽落下来的情景巨细靡遗地告诉了小芽。 林小芽震惊不已,愕然问道:“难道你跟他也是双生……” 向奇没等林小芽说完,突然从石头上站起身,全身难以抑制地颤抖,来回走了几圈,然后猛然转身,视线定定的看着林小芽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是,你知道这也意味着什么?” 林小芽两眼迷惑,一脸茫然。 向奇冷彻的双眸重燃起以前注视她时才会有的热度,接着说:“这也意味着,你可能不是向家的孩子,不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诶?” 向奇缓缓走到林小芽面前蹲下,手托着下巴说道:“你的存在本来就很可疑,如果连那个人的dna检测结果也跟我们的那两份相同,之前所有的事实都将被推翻,我父母在世的时间很短,他们从结婚到车祸亡故也才十四个月的时间,三年抱俩有听说过,一年要生三个你觉得可能吗?” 林小芽喜不自禁,双手掩嘴,泪水涌了上来,就看见向奇那张魅惑众生的脸渐渐变得模糊。 “那样我是不是就可以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可以理直气壮地把觊觎你的女孩子赶走?可以向所有人宣称向奇是我一个人的?” 林小芽伸出手,不料在指尖触碰到对方光洁莹润的脸颊之际,向奇触电似的突然坐倒地上,双掌撑在身后,头脸往后仰,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态。 一个情难自禁,一个狼狈不堪,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待回过神意识到气氛异常尴尬。 “干嘛躲开?我又没想怎么你。”林小芽又羞又恼,噘起的嘴都能挂上半斤肉了。 “不要碰我……暂时先不要碰我,我怕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向奇神情黯了几分,心想倘若高晨生的亲缘鉴定结果并不如他所料,到那时自己又该如何自处?重新燃起的这一线希望万一再次破灭,恐怕会比之前更加痛苦。 “我偏不!我现在就要碰你怎么着?” 林小芽说着像猫一样爬到向奇近前,再度伸手。向奇没再拒绝,紧张中似有期待,眼睁睁地看着林小芽白皙纤细的手慢慢地移近,还未触及,就已觉得双颊发烫。 最终跟料想的不一样,向奇等来的并非是恋人的抚摸,而是脑门上挨的一记弹指神功,刹那间清神醒脑。 两人都是极易脸红的人。林小芽见他面红耳赤,自己不由得也双颊绯红,轻声骂了句胆小鬼便匆匆逃开了。 “喂,这样就完了?” 林小芽用力哼了声,回头冲他扮了个鬼脸,然后回到御菲菲一旁钻睡袋了。 向奇心被撩拨得痒痒的,却又只能这么呆呆看着,半晌,拨了下额发,没好气地笑了,“什么嘛,自己还不一样胆小。” 林小芽兴奋过头,躺下了许久仍未能入睡,好不容易酝酿出那么一点睡意,突然被身旁的御菲菲一个诈尸惊得清醒过来。 “不好!我的剑……” 御菲菲慌慌张张地褪下睡袋,其余几人也被惊醒过来。 “怎么了?” “出事了,我的剑现在在大开杀戒。” “没办法召唤回来吗?” 御菲菲张手试了试,赤炎魔心剑并没自行回到手中,“不行。那柄凶剑饮血无数,我必须去阻止它。” 一行人追随这御菲菲而去,本以为必须靠凶剑与主人之间的感应才能找到方位,不想他们跑到山顶时就见山的另一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那是一片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地狱,大地已被烈火烤溶,蒸发到空中的炽热岩浆又变成火雨降落下来。 火光中隐约见有一人双手举着重剑不动,另外还有十几个人在大火中打滚、挣扎。 御菲菲朝那片火海奔去,邹来迟猛然拉住她说:“等等,你这么去会被烧伤的。” “我是恶魔之体,被烧了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向奇二话不说,打着法结在她身上施放了个抗魔的魔法。 “你们不要跟来!”御菲菲说完便往火海飞奔而去。 举着重剑的正是之前从她这儿拿走了赤炎魔心剑的病秧子,地上奄奄一息的不禁有其他小队的参赛者,还有他自己的队友。 御菲菲还没进入火雨里,就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气扑面而来,幸好她此时已非常人之躯,一时半刻倒也没觉得不适。 “把剑还我!” “救命啊!”病秧子见到御菲菲,立马哭求道:“我被剑控制住了,动不了,求求你快来救我啊。” 御菲菲疾步重过去,从那人手中拿过剑柄,火雨才停歇下来,待她将重剑收回体内,刚才的烈火地狱便恢复了树林原来的面貌。 刚才的火海仿佛只是一时的幻象,但是,那些被烈火焚烧的生物似乎有两个已气绝身亡,其余的也都奄奄一息,只有个别生命力强盛才得以支撑他们逃出火海外。 邹来迟一众人这时也赶了过来。 林小芽召唤出三头狗,问它有没有同时给所有人施救的魔法,白狗说除非主人肯提供灵力,同时还需用意念驱使它这么做,否则它也只能一个一个来。 “又是意念……” 这门功课她还没学好,要不然她给人疗伤是也不许要用舌头一点点舔舐了。 这时向奇走过来说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我们两在海岛别墅的时候?” 一经提醒,林小芽猛然想起那时候她曾借助向奇的灵力与魔力,用意念控制所有的植物同时开花。 “是吼,那个时候我明明就已经学会使用意念之力,而且每次一跟你合体,我的灵力和魔力就会倍增……来,手借我。” 林小芽不由分说抓起向奇的手,而向奇在听到她说“合体”二字以后,彻底安静了,低着头魂不守舍地任其拉着。 “白白,我们试试看吧。” 林小芽把另一手贴在三狗头毛茸茸的脚杆上,试着已意念催动灵力。 三头狗突然劈头朝她喂了声,不满地抱怨:“不要叫我舔那些家伙,他们那么臭,用舔的不卫生。” 邹来迟忍不住笑了,“哟呵,这家伙跟了小奇几天,别的没学到,洁癖的毛病倒是染上了。” 这三头狗好像忘记了它在幽冥城伏龙峰的山洞里与腐尸为伍的日子了,居然还有脸嫌弃人,人家再臭也没它臭啊。 “诶?臭吗?我怎么闻着有烤肉的香味,小奇你觉得呢?” 向奇此时外表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入定模样,心却如擂鼓般狂跳不止,小芽问他什么也浑然不知,只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三头狗惊道:“你不会是要吃了他们吧?” “哪有!” “你可是出了名地贪吃的。” “你说什么!”林小芽勃然大怒,“你这大狗怎么这么没礼貌,我像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 这时,御菲菲突然发话了,“你们两个不懂事的都别吵了,救人要紧。” 林小芽猛然惊觉:“是吼,救人要紧,差点就被不懂事的大白带歪了。” “你自己本来就歪,不要冤枉好狗。” 林小芽清清嗓子没接茬,一本正经问道:“以你看,不用舔的,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人?”。 “哈气就好啦。” “哈气?那会不会很臭啊?”林小芽话音刚落,就换来大狗喉咙呜嚕噜的警告声,于是急忙赔笑道:“玩笑,玩笑啦。” 起死回生 三个大狗头同时朝地上十几人哈着臭气,不一会儿那些痛苦呻吟垂死挣扎的人便陆续恢复了元气,一个接一个地站起身来。 但最终仍有两个躺地上没动,显然已经荣登极乐。 “大白,你不是说同时可以救治好吗?那两个为什么躺着没动?” 邹来迟过去探了探鼻息,不由叹气道:“他们已经死了。” 那两人的队友听说同伴死了,瞬间犹如晴天霹雳,抱着死去的伙伴失声痛哭起来,其中有人说道:“快点救人啊,只要施放两次重生魔法就行了。” “大白,你会重生魔法吧?” 大狗说:“会是会,不过没修习土系魔法技能,所以就算把他们救活了,也活不久,魔法过了十二个小时就会失效,到那时他们照样会死。不过你好像有修习土系魔法技能,我们可以像刚才那样合作,用你土系技能配合我的重生魔法……” 林小芽知道土系技能要修习到中级,重生魔法才能生效,否则就如三头狗所说,过了失效,受了魔法的人还会再度死亡,只不过有了初级土系魔法的加持,魔法时效能维持一天。 “我的还只是初级……你们有谁习得了中级土系魔法技能?” 在场所有的人都摇头。 “不管了,一天也好,先救活再说。” 林小芽照旧拉过向奇的手。 由于向奇体内的灵力刚才就被抽走了大半,体力有所不支,这时施放的是消耗大量灵力的高级魔法,身体瞬间虚脱,双脚一软便跪到地上。 林小芽马上收回搭在狗腿上的手,灵力中断,三头狗的重生魔法没能施放成功。 “小奇?” 向奇双唇发白,气息有些急促,微喘着道:“抱歉,我可能要先休息一下。” “哦,累了就先休息会儿吧。” 就在向奇虚脱跪地的同时,正携同伴赶到这边来的高晨生突然也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地上。 林小芽最先察觉高晨生等人的到来,不禁喜上眉梢,直起身,冲他们热情地招了招手。 “晨生,希瑞,铃铛,琥珀。” 一边叫着还一边欢天喜地地迎上去。 向奇强打起精神站起身。此刻在他看来,林小芽这份热情不啻于欢迎主人归家的狗,异常刺眼也非常戳心,尤其是在他狼狈不堪的时候。 琥珀笑嘻嘻地说:“小芽姐姐,我们总共也才分开了几个小时而已,怎么你这会子倒像是久别重逢似的,要真舍不得我们,不如就跟我们走吧。” “太好了,琥珀,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复活两个人。” 琥珀听完立马敛了笑,板着脸说:“不好玩。我们本来只是过来看热闹的……” 林小芽有求于人,谄媚讨好的嘴脸自然而然就堆笑出来,“别那么小气,帮帮忙嘛。” “怎么?你们那么多人就没一个会重生魔法的吗?”铃铛表情很是得意,说得好像她也会似的。 “会是会,就是土系还没练到中级,重生的魔法有时效。” “看来你们平时也只顾着练剑,把正经技能荒废了。” “诶?练剑?这又是什么梗?”林小芽也不知是装傻充愣还是真没明白,摆出的无辜表情却丝毫看不出破绽。 邹来迟却早有预感,一面窃笑一面偷眼觑着铃铛,听她重提练剑一事,没忍住笑出声来,一手招呼上向奇的肩头幸灾乐祸道:“哥们儿,知道什么事现世报不?这就是现世报,来得真够快的。” 向奇一张扑克脸也看不出喜怒,只平静地望着高晨生一干人等,内心却是暗潮涌动。 “别说多余的话。” 高晨生淡淡地对队友说了句别说多余的话,然后走到那两具尸体之间,示意人把尸体抬到一处,并让出空地来。 “你该不是要一个魔法同时复活两个人吧?” 林小芽惊诧地问道,虽然也曾亲眼目睹高晨生独战比蒙的情形,但她知道,死亡凝视这样的魔法成功率并不是百分百的,那次之所以成功,有一部分是运气的因素。 “两个算什么,高老大还曾经同时复活我们三个呢。” “我们两个就算了,生命值加起来还不及希瑞的一半,像希瑞这种生命值超高的恶魔,想要让它复活就得具备高超的魔力。” “厉害!”林小芽忍不住赞叹道:“一般人类才出生以来都不具有灵力和魔力,为了让我能够施放魔法还得有效地施放魔法,这十多年来叔叔没少花心思,可就算这样,我的灵力和魔力都还是少得可怜。” 几人说话的工夫,高晨生已手打着法结,并用古老的语言吟诵出长长一段重生的咒语。 躺在地上的两人,如同死灰般的肌肤在其念咒过程中正慢慢恢复了生气,待到咒语一结束,便突然睁开了眼,空气突然冲进气管,都不约而同地咳嗽了几声。 见人活了过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复活的两人和他们的同伴都非常感激高晨生这位救命恩人,并拿出自己的资格牌作为谢礼。 结果,没想到他们此番前来纯粹是为了做好事装圣人,啥啥不收。众人或感恩戴德诚恳道谢或溜须拍马假意恭维一番,那之后便要散去。 这时,御菲菲突然跳出来大声说道:“都不许走!他们不收并不代表我们也不收,把资格牌交出来才能走。” 众人大怒,纷纷说人又不是她救的凭什么把东西交给她,更有甚者指出刚才那场火雨就是她的武器造成的,她就是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而林小芽给大家疗伤也是应该的,所以功过相抵,互不相欠,哪里还有让他们交出东西的道理? 十多人嘘的嘘骂的骂,都站在道义的制高点对向奇几个人指指点点的,像御菲菲、林小芽和三头狗几个沉不住气的也寸步不让地骂了回去,两人一狗终究骂不过他们,御菲菲当场又祭出了赤炎魔心剑,扬言这次要把他们全部化为灰烬。 众人一看这家伙是要来真的,不由得大惊失色,正要落荒而逃,向奇突然走到御菲菲身前,上臂一伸,示意她不要乱来,紧接着一把扯下围巾,把领口下的黑宝石项圈坠子显露了出来。 “你们,把所有的参赛资格牌都交过来才!” 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如核爆般瞬间从黑宝石里向四面八方震荡开,那些原本做好逃离的人突然停滞了动作,而后慢慢回转身,各自拿出所有的资格牌缓缓走到向奇面前,将资格牌放下之后又自觉地退到一旁。 在场的除了向奇自己队友和林小芽、高晨生几个,其余的都似着了魔般,就连希瑞、琥珀、铃铛三人也不例外,拿出各自的三枚资格牌往向奇那儿走,但刚迈出几步就被高晨生施放了除魔大法给弄清醒了。 “诶?” 林小芽惊愕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都同一副眼神迷离神情呆滞的神态,继而转脸看向向奇,此时就见他瞳孔的颜色已不知何时从原来深邃的漆黑变成了美丽的浅紫,宛如水晶般勾魂摄魄让人怦然心动。 偏偏向奇这个面瘫突然也换了个人似的,顾盼流转,容光焕发,神采飞扬,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无不撩人心弦,叫人移不开视线。 林小芽本来还有话要说,但一见了向奇魅惑的情态,不禁如痴如醉,想说的话早已抛诸脑后。 而向奇看了林小芽这般,便也心情大好,视线越过林小芽对上了高晨生双眼,问道:“你们几个的不交出来吗?” 虽然希瑞、琥珀和铃铛三人都已解除了邪神之眼的魔法,但看着向奇时仍旧有些失神,即便如高晨生意志这般坚定也难以幸免。 除了高晨生这一伙,其余十六个人当中,有八个人拿不出来,有六个人各交出一块,有一个人交出了十二块。 高晨生瞥了眼向奇身前的资格牌,料定那些早已超出他们五人所需的数量,向奇这么问无非是在挑衅他,于是不徐不疾道:“你就那么希望我也拜服在你脚下吗?” 说着让其余三个把从别人那儿拿到的两块交给他,然后连同他自己获得的两块亲自送到向奇面前。 “没关系,反正这些也是自己送上门的,要多少有多少,除了我们自己的四块本牌,其它的都可以给你。不过,话说回来,这只项圈果然很适合你,也只有你才能把魅惑人心发挥得这么淋漓尽致,不论男女都为你倾倒,难怪那位大人对你青眼有加。” “那你呢?” 向奇似笑非笑地望着对方,并缓缓抬起手。 高晨生看着对方伸向自己的手不知何意,不闪躲不退让,直至指尖落在他的唇上,并迅速往他牙关内一划,然后便收回了手。 高晨生惊疑地注视向奇,顷刻,皱眉问道:“你这是勾引?” “如果我说是呢?你受不受勾?”。 “如果是女的或许会受。”高晨生说着扭头看向林小芽,意有所指地拨了下的金发。 向奇此时似乎心情不错,对高晨生的举动不以为意,低头从裤袋里掏处一包纸巾,连抽出好几张,把手指上揩来的口水擦了又擦,继而又把擦过手指的纸巾折叠好塞回原来的袋子里。 伪造 在一旁目睹了两位美少年之间暧昧的言谈举止,林小芽开始不淡定了,神情惶遽,几步来到向奇身旁,死拽着他的手臂问道:“小奇,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晨生了吧?” 别人误会到没什么,林小芽误会他便无法忍受了,一把甩开对方的手怒道:“你神经病啊?” “难道不是吗?如果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留他的东西?” 在来这儿之前,他们才说过亲缘鉴定的问题,既然要给高晨生做亲缘鉴定,少不得就需要取得对方的dna。 向奇这番举动原以为林小芽会明白,却不料她会说出这种没脑的话,不由得气的面色铁青,直接骂了句你是猪,便蹲下把众人进献的参赛资格牌丢进脱下的外套上。 “有话好好说,干嘛骂人啊。你一定是喜欢上人家了,不好意思承认。” 向奇懒得搭理她,只顾着捡牌,每拿起的资格牌都先看一眼上边的号码,然后再丢进外套里。 林小芽看他鸟都不鸟自己,更急了,上前直接就推人家肩膀,向奇被她推得身子一歪,坐到了地上,也顾不得两边的人都在看笑话,抬起头,直瞪瞪地瞅着她说:“照你的说法,留着谁的东西就是喜欢谁,那么你要怎么解释你脖子上的东西?” “这个?”林小芽捏起挂在脖子上的金色吊绳,突然觉得向奇的话让她不得要领,“这个是叔叔的,又不是别的男生的。” “帕里斯也是男人,你不但用他的头发编织成项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枚银质吊坠里夹的也是他的照片。” 林小芽哑口无言,虽然她从没把自己的监护人当做一个男人看待,但小奇所说的都是事实,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解释。 如果说自己要靠这东西才能安然入睡,恐怕会引起小奇更多的猜疑,或许自己真的太过依赖帕里斯了,所以才会随身携带他的头发和照片。 向奇见她没否认,更生气了,撒气似的抓起地上仅剩的七八枚资格牌,一股脑丢到天际,拎起用外套做成的包袱,直视林小芽的眼中透着失望。 “你不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很不正常吗?”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叔叔有很多女朋友,她们都很漂亮,我们什么关系也不是……” 林小芽语无伦次地解释,忽然看见向奇冷冷地扬起一个疏远而礼貌的笑,顿觉心如刀绞。 向奇没再说话,拎着资格牌扬长而去。 邹来迟等人愕然不已,望了眼向奇兀自前行的背影,扭头再看向站在原地不动只吧嗒吧嗒掉眼泪的林小芽,出声叫道:“阿奇,你发什么疯?等一下啊。” 御菲菲过来拉她的手劝道:“没事,向少只是一时在钻牛角尖,等气头过了就好。不要紧的,走吧。” 林小芽摇摇头,另一手推开御菲菲的手,想要开口,却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一颗紧接一颗往下掉,伸手指了指向奇,意识是要他们跟上。 “唉,阿奇就爱吃些莫名其妙的醋。不过,”邹来迟瞄了抽泣的某人一眼,突然笑嘻嘻地附耳说道:“这不正说明他在乎你吗?傻瓜。” “小芽公主,今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阿奇开怀大笑的样子,你来了他真的很高兴。” 就连宠物都来开导了,结果向奇本人却走没影了。 琥珀看高晨生没动静,于是便多管闲事地过来说些风凉话:“真是个任性的少爷啊,那么多资格牌说丢就丢,小芽姐姐,跟这种阴晴不定的人很难相处吧?要不你干脆归队好了。” 接下来便又上演了两边抢人的戏码。 林小芽心里是想跟邹来迟等人走的,但小奇忽冷忽热让人捉摸不透的性子让她有点胆儿缩,再者琥珀一干人执意挽留,未免有些盛情难却,正自左右为难间,见向奇又折了回来,不由分说拿围巾往她脖子上一套,如牵牛般直接拉了就走。 获胜的一方自是喜不自禁,离开前还不约而同地冲对方扮了个鬼脸,希瑞几个都一脸错愕,都道林小芽有毒,几个小时就把扮鬼脸的毛病传染了个遍。 林小芽被某人霸道地拉走,不禁破涕为笑,摸了把鼻涕眼泪说:“还以为你真要丢下我了呢。” 向奇威胁道:“你再废话试试?” 林小芽偷偷吐了下舌头,乖乖闭嘴。片刻之后,又忍不住开始问东问西的了。 而向奇在帕里斯的问题上总有种挫败感和自卑感,所以刚才对那枚银质坠子小题大做乱发脾气,待意识到时又开始暗自懊悔,正好小芽问起刚才让人着了魔般自觉交出参赛资格牌一事,索性就顺着台阶下来。 向奇便向林小芽介绍起自己当初来到这个幻域时,就发现这枚不知在何时也不知是何人给他套上的项圈,项圈吊着的黑宝石叫邪神之眼,会自行施放蛊惑人心的魔法,而他也是无意中得一位高人指点,才知道如何用意念操控宝石,刚才他也是第一次这么操弄人心,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林小芽好奇心大发,忍不住转到向奇身前,踮起脚想看个仔细,向奇脸色大变,急忙用手遮盖住宝石,正色警告:“不要看,都说这东西会迷惑人心了。” “你说得这么玄乎,人家肯定会好奇的嘛。” 向奇居高临下问:“知不知道好奇害死猫?” “就算中了蛊惑人心也没怎么样啊,那些人现在不都好好的吗?虽然有点神志不清。” “这样还好好吗?我想让他们怎样就怎样。” “所以咯,我就算中了蛊惑魔法也不会怎样,反正你也不会让我怎样。”林小芽说着又谄媚地缠上去,“给我看看嘛,就一眼,一眼就好。你忍心让我这么个娇小可爱又楚楚可怜的少女失望吗?” 林小芽忽闪着眼扮哀求状,幸好向奇定性还可以,不受迷惑,只咬着牙,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记, 林小芽疼得直咧嘴,看着某人挺拔的背影,忍不住握拳暗骂:这人怎么这么难搞! 待他们回到原来的落脚处时,天空已翻起了鱼肚白,比赛由此便进入了第二天。 向奇照旧拿着资格牌跨进自己的房间,其余四人则自动自觉地到各处把监控和防护等设备收回了。 林小芽一边打包东西一边唉声叹气道:“本来二十六枚再加上我们仅有的一枚二十七枚,是足够今天要易所需的还有我们自己那份的,可小奇偏偏丢掉了八枚,就只剩下十九枚,减掉交易的十二枚,我们还得再找四枚啊,真是吃饱了撑的,丢什么不好,干嘛要丢牌啊。” “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嘀咕个什么?”向奇从异时空之门出来,就听见林小芽碎碎念个没完。 “还不是那你!”林小芽扭过头愤然道:“你要是不丢掉那八块牌,我们接下来这两天就可以啥啥不干了。” 向奇蹲下身同她一起把收回来的摄像头装进袋子,一边说:“丢掉的那八块是假的。” “啊?”林小芽停下手中的活儿问:“这种东西还有真假的吗?”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技术叫3d打印。” “是你造的假哦?难怪你刚才收拾的时候还先一个个地看上面的号码。”林小芽转念一想,道:“那直接拿仿造的给那帮贼不就好了,干嘛还费尽心思去枪这么多牌?” “他们能从非常细微的气息分别出资格牌的真假,而且当时大头交出假牌时,显得很紧张。” 林小芽恍然大悟,心想难怪昨天晚上它那么愧疚,原来是因为不会演戏而自责。突然闻到向奇身上有沐浴露的香味,不禁抬头看了眼他干爽松散的头发,而且连衣服都换了,一派神清气爽的神态,于是不由得跳脚了。 “你做人怎么这么自私啊?大家都在干活儿,你怎么可以先跑去洗澡?” “我不先洗,难道要等到大家忙完了再一起洗吗?”这少爷问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团队精神,团队精神。” 向奇夺过她手里的东西说:“好了,轮到你了,我已经让赵姐把你换洗的衣服拿进浴室了,快去吧。” “呃……医生说我有皮肤炎,最好不要老是洗澡,洗多了会……” “林、小、芽!”她话还没说完,向奇两眼就射来了杀人的寒光,咬着牙一字一顿警告道:“你要是敢不洗澡,信不信我直接把你踹海里?” 林小芽虽然不乐意,但也还是把手头上的活儿交给对方,一边嘀咕道:“你这人怎么可以对淑女这么凶?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向奇戳着她的脑门怒道:“你还有脸自称淑女?你是哪门子的淑女?又贪吃、食量又大,而且还不爱洗澡,你还是女人吗?你还是人吗?你但凡还有点身为人的自觉就马上给我滚去洗澡!” “是是是,我这就去洗。公子别激动,激动易伤身。” 林小芽站起身,双手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便往那道异时空之门去了。。 向奇愤恨地望着某人小跑时两根如同蟑螂须似的辫子一抖一抖的,不由得痛苦掩面,心想自己会不会是瞎了才会无可救药的喜欢上这个人。 其实,早在几年前大家就这么认为了,只有他好不自知。这世道要么猪拱白菜,要么帅哥瞎眼。 隐私大爆料 林小芽一从浴室出来嘴里就抱怨个没完,不是嫌裤子太合尺寸先得腿太细瘦,就是嫌衣服样式不好显得胸太平,完全没意识到她自己身材本就那样,营养不良矮小干瘦,却还闹着要穿什么宽松点的裙子。 向奇拗不过,只好让他们几个以后不管有什么意见什么需求,直接对女管家赵姐或男管家英叔提。 邹来迟见小芽出来,便问御菲菲要不要先去洗,御菲菲反倒嘲讽起他们来,说什么之前在幽冥城顶着一身尸臭几天没洗不也照样过来了,如今反倒娇贵了,一天洗个两三次也不嫌烦,大少爷就是能装。 邹来迟无奈地咧嘴:“你不洗就算了,说那么多酸话干嘛。”说着扭头问大头,大头也说昨晚才洗过,现在就不洗了。林小芽拨弄着自己半干的头发,回头瞅了眼正跨进向奇的房间邹大少,然后八卦地朝御菲菲挤眉弄眼起来。 御菲菲不明就里,直接问道:“你眼睛什么毛病?” “不是啦!”林小芽朝连结门的方向指了指说:“同样是大少爷,阿来却有大人的包容和从容呢,不像某人……要敢不洗就直接踹海里。” “包容个屁,这帮有钱人都会装,各种装,姓邹的是,姓向的也是。” 向奇似乎对于这些关于自己的闲言碎语充耳不闻。林小芽偷眼朝他瞄去,就瞧见他带上蓝牙耳机的动作,貌似正接通了什么人的来电,八卦心作祟,不但不避,反而还光明正大地跑了过去。 “是不是那帮混蛋打来的?”林小芽不由分说弯下腰去看向奇手腕上的智能表,就见显示屏上有“与笨蛋正在通话中”等字样,于是又问:“笨蛋是谁?” 向奇索性关了蓝牙,将电话设置成免提模式。 她猜的没错,电话那头传来的正是令她恨之入骨的某对贼兄妹之兄的贼声音,随即想到对方此刻用的是她的手机,也就是说小奇把她的号码存为“笨蛋”,但此时更令她在意的是电话那头的贼,当即暴跳如雷,对着手表破口大叫:“小偷!贼!把东西还我!” 电话那头的人闻言愣了几秒,终于反应了过来,嬉笑着说:“哈,我不过是随便指了个方向,这你们都能找到?佩服佩服。”接着口吻转而轻浮地说道:“哈喽,虎克船长,你是不是很感激我啊?多亏了我从中搭线,你才能这么能见到你的dearest,要怎么答谢我啊?” “你个混账王八蛋!不要胡说八道!” “胡说什么?你是指dearest?我可没胡说哦,你这爪机里明明就建了个命名为dearest的文件夹,里面全是某位帅哥的照片,啧啧啧,三千一百八十二张,三千多张啊!简直令人发指,里面还有七八个子文件夹,分什么高兴的、生气的、猫系的、犬系的,还有什么?脸红心跳的?哈哈,你个变态跟踪狂,偷拍了这么多,帅哥本人知道吗?” “不要说!不许说!挂掉、挂掉……” 林小芽急了,又羞又恼,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去,慌乱戳着智能表显示屏,寻找挂断电话的按键,却怎么也找不到,于是涨红着脸语无伦次地对向奇解释道:“那个、小奇,那个人全是乱讲的,我没偷拍你,不是我是说我没有偷拍你什么大尺度的照片,上次躲在浴室的矮凳下并没有偷拍,我也没看到什么不雅画面,真的,我发誓,事实上,你当时洗了很久,我又不敢中途出来,趴在矮凳下一动不动的,我当时全身发麻都快晕了,不还是你把我拉出来的吗?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你千万别相信他的话,根本就没什么脸红心跳的文件夹……” “什么?还偷看男人洗澡?哦,是了,好像还不止一个,这个嗜好真要不得呢……” 一直没吭声的向奇此时也是面红耳赤,心脏狂跳不止,取消了免提功能,清了清嗓子才沉声说道:“说正事。” “切,明明是个美人,说话一本正经的,真是没趣。”对方抱怨了一句,然后转入正题,“就算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我打这电话来是要问你什么事吧?” “诶?干嘛取消免提?那混蛋又在捏造我什么?让我也听听啊。”由于两人身高相差三十几公分,林小芽根本就够不着耳机的高度,于是反复在原地一蹦一跳地贴近了聆听,然而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徒劳。 向奇一边歪着脑袋闪躲一边跟对方说道:“都准备好了,什么时间?在哪见?” “这么快?十二块你们都集齐了?”电话那头大惊,随即严重怀疑道:“你们不会是又想拿假的来糊弄我吧?” “上次不都没能糊弄过去吗?还是你们对自己辨识真假的能力没有信心?” “我是警告你最好识相点,别再玩花样,否则就别想拿回你们自己的资格牌。” 双方约好交易的时间地点后,便各自挂了电话。 林小芽见向奇收了耳机便停止了蹦跳,“你们讲完了?那家伙后来还有没有诬蔑我?” 向奇默默地注视她几秒,然后冷不丁说了声“柯基”就走开了。 “柯基?” 这不是一种小体型的狗吗? 林小芽好半天才明白,原来向奇刚才在奚落她的“小短腿”,待要发作,向奇已经没影了。 清晨的海风吹来了丝丝的凉意,重复涌上又退去的浪潮更显得天地间万物未苏的静谧,林小芽四下张望,见大头正独自在一处练习拆装枪械,似乎很是着迷,于是便走了过去。 “大头,你好像对人类的东西很好奇呢。” “是小芽大人啊?” “叫我小芽就可以了。”林小芽到它面前蹲下,看着地上的枪械零件说:“这些冷冰冰的杀人的工具,你不觉得讨厌吗?” “我不讨厌哦,我是觉得人类真的好聪明,制造出这样的东西就能达到远程攻击的效果,而我们这些族类的人却只能由自身的特性来决定近战型还是远攻型,所以我觉得人类真的很厉害。” 林小芽忍不住嘻嘻笑道:“虽然这些东西不是我发明的,但是被你这么说还是蛮开心的,不过……”说着捏起一颗沉甸甸的黄铜子弹在眼前晃了晃,接着道:“人类也正在被自己的聪明反噬了,有了这种东西,杀人就变得更容易了,每一年,死在这种东西下的生命不计其数,这样看来,还不如石器时代的时候好,至少人和自然能达到平衡。” “可是,人类从来就是六界中最弱小的族类,发明出强大的武器来保护自己不好吗?” “我也……不知道……” 林小芽是巴不得人人安分自出天下太平的,所以一切剥夺他人生命的东西她心底都有种强烈的抵触感。 “虽然这种东西在卡多幻域里的作用不太大,因为能来到这里的斗奴都比一般的生物强大,不过要是我们族里的战士也可以人手一支的话,在外敌来袭时,应该就能减少很多伤亡。” “你说的也没错,有战争就会有人死,既然这样,当然还是希望死的是敌人的人。” 大头或许是受林小芽情绪感染,也沉闷地道:“其实,我们族里的人也都不喜欢战争,可是我们的大祭司说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大鱼吃小鱼,生存本身就是一场战争。” 林小芽点头,“叔叔也说过类似的话,还说和平是经过无数的铁和血换来的,当各方势力旗鼓相当的时候,便会争纷四起,只有势力悬殊,强弱之间反倒能达成某种共识,建立起从属关系才能实现和平。不过,我还是觉得那种相互尊重的平等关系下的和平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和平。” 两人正说着话,御菲菲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照两人脸上吹了一口烟雾,两人被呛得直咳嗽。 “一大早的你们说什么世界和平啊?” 林小芽挥开面前的烟雾,说:“菲菲姐,就算死过一次,你的烟瘾也还没戒掉啊?” “以前是人类的时候都没戒,现在重生为恶魔之体,又不怕什么肝癌肺癌的,干嘛要戒?” 林小芽往一旁缩了缩道:“你不知道,以前你老在我旁边吸烟,害我沾了一身的烟味,被老师怀疑我也吸烟了,还通知叔叔到学校来三方面谈。” “瞎扯淡!那是因为你叔叔太帅,你们那个老太婆班主任才会有事没事都找他,再说了,违纪违规的学生多了去了,怎么就没见她通知别的家长来面谈?你也不想想,每次你叔叔来咱们学校时,全校的女生和女老师都激动成什么样,真正原因在帕里斯身上,根本就不是吸烟的问题好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这烟的味道真的很……” 林小芽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邹来迟喊她们去吃饭,循声望去,就见两位大少爷正忙碌地铺餐桌摆餐盘,于是三人过去帮忙。 臂环的来历 几人正吃着早餐,向奇就把刚才跟偷了林小芽手机的贼通过电话一事告诉众人,两人约好中午十二点在昨天进来的入口附近交换资格牌和手机。 一提起那个人,众人一致想到他那形同鬼魅,快到让人怀疑人生的身法。 林小芽便把自己三天前在背包被抢的情形,当时她拎着背包追赶抢走她金币的那几伙人,就在她丢出的血妖籽制服了所有劫匪准备那拿钱袋的时候,犹如变戏法似的,拎在手上的背包,以及正要上前去捡的钱袋当着几十个人的面,就着么突然消失,这期间甚至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谁也没看清是什么人以什么手法抢走的,待众人发现时,枪了背包和金币的贼兄妹已经飞到了半空。 邹来迟等人听了无不面面相觑,都说难怪他们身上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想必对方也是用了同样的手法。 只是双方由始至终并没接触,为了收买林小芽的情报,四块资格牌还是直接扔过去的,既然一直猜不透身上的装备怎么就凭空消失,同时出现在对方手中。从靠近到搜身再到退开,这整个过程竟快到无人察觉,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这时,林小芽盯着向奇的围巾问道:“这么说,那个人应该也曾试图去拆小奇的项圈才对。他们并不知道项圈上附有神秘人留下的魔法根本就拆不下来,所以那期间时间上应该有拖延,难道小奇当时一丁点都察觉不到吗?” 向奇眉头微蹙,试着回想当时的情形,但他确实对那一过程毫无知觉,仿佛记忆被洗去一般。 “我对他们碰过项圈的情形毫无印象,但是我知道他们在行窃时确实有碰过我的东西。” 林小芽歪着脑袋,不明白他为什么当时没发现,事后却能察觉,于是问:“诶?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们碰到了这只臂环。这东西会吸收别人的灵力,不管是谁,只要碰到,灵力就会自动通过臂环传送到我体内,而我的眼睛也会因突然流入的灵力多少而或长或短地失明,昨天在他们发现装备和兽头法杖被盗的同时,我的眼睛大概有四五秒的时间是完全看不见东西的。” 向奇说着拉开袖管下的隐形拉链,将套那只如小蛇般缠绕在胳膊上的臂环展露出来。 林小芽乍一眼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惊呼:“克罗诺斯之环!” 众人惊诧,不约而同问道:“你认得这宝物?” “特别眼熟,以前一定在哪里见过。” 林小芽抓耳挠腮地试图回忆起此前曾在哪里见过,然而寻思无果,多亏大头适时的一句“小芽大人好厉害,不但知道菲菲大人的剑叫赤炎魔心剑,还认得阿奇手臂上的宝物”才想到自己在来到卡多幻域之前曾在帕里斯书房的典籍上翻阅过这东西,不过当时见到图样时,便也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这还得感谢我那不近人情的叔叔,要不是他逼我读书,我也不可能会知道这些。”林小芽开始卖弄道:“这臂环可是大有来历呢,据说这臂环是第二代天神神王克罗诺斯抽取自己的灵力和魂魄制作而成,五颗宝石代表着五种灵力属性,不但有夺取他人灵力的功能,还可以用来占卜,追溯过去或者预知未来。不过书上说这金蛇臂环在最后一次诸神之战中就下落不明了,关于这宝物的去向也是众说纷纭,有的说是被克罗诺斯亲手毁掉了,也有的说被泰坦遗族藏匿起来,还有的说是流入黑市,千万年来辗转于各个族类的贵族之间。我还以为这东西已变成了传说,没想到竟有幸在你这儿亲眼得见。” 由此看来,第三种传说是最接近事实的,宝物经过多番易手,最终到了莱克手上,再由莱克转借给向奇。 林小芽说着手欠起来,还没触碰到就被向奇打下了手。 “你明知这东西会吸取灵力还敢摸?你是嫌自己灵力太多吗?” 林小芽收回爪子,哀求道:“让我看一下嘛,我保证眼看手不动。” 说着把双手背到身后,向奇见她这般,便由着她凑近了看。 “小奇,这宝贝是怎么来的?” “一个高人借的。” 林小芽大吃一惊,“什么人这么慷慨?这样的稀世珍宝说借就借。” “一个不在意金钱俗物的人。” “就是指点你用以意念控制黑宝石的人?” 向奇点头,林小芽的不安却完全表露在脸上,迟疑了片刻沉声问道:“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向奇马上会意,觑了眼某人,故作不解道:“你关心人家是男是女干嘛?不过话说回来,那位恰巧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美人啊?” 林小芽给土司涂果酱的手一滞,随后胃口顿失,慢慢把食物放回了餐盘。 邹来迟噗哧笑出声,“那么高大健硕的男人被称作美人,要是被本尊听见,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原来是男人……”林小芽似长出一口气,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当即喜笑颜开道:“阿来你有所不知,男人也可以是美人的,神族和精灵族里美帅美帅的男人比比皆是。” 御菲菲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见几人气氛一派祥和,于是便信口开河说道:“林妹妹,怎么你一听说是男的就放心了?难道你不知道这年头脸比性别重要?你看看这俩货,从小到大形影不离的,对外头说是好兄弟,实际上会不会是……” 御菲菲视线在向邹二人脸上来回打量,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后面的话便不言而喻了。 两人不约而同骂道:“神经病啊?” 林小芽却一脸茫然,追问道:“实际上会不会是什么?” 向奇喝斥:“吃饭就吃饭,别问东问西的。” “就是,就是。”邹来迟连忙附和,“林妹妹交友要谨慎啊,这妖女是坏人,她以前还是做人的时候就劣迹斑斑的,抽烟喝酒赌博斗殴欺负老人家还骗小学生早餐钱午餐前和作业本钱,几乎无恶不作,一肚子坏水满脑子馊主意,现在成了恶魔就更加不得了了,你跟这种人在一起可千万小心,别被荼毒了。” “姓邹的,我刨你家祖坟了咋地?这么编排我?”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大头吃完了美味的海鲜早餐之后,嘀咕道:“你们几个从人界来的嘴上功夫都不含糊,一个个都是毒舌精,随便一两个吐槽就能怄得人吐血,用阿来的话说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御菲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愧是我们的宠物,能说出这番话,看来嘴上功夫也是长进了少。” 众人大笑,林小芽趁兴把吃剩的法包往衣服里一塞,然后站起身,学着孕妇笨重的模样一手叉腰一手托着肚子上的面包说:“她踢我。” 由于她四肢纤细,身板平薄,胡吃海塞了许多早餐进去整个人就显得肚子圆滚滚的,衣服里再塞进个面包扮起孕妇倒是惟妙惟肖。 来自海兽族的大头不明其中真意,疑惑道:“面包怎么会踢人?成精了吗?” 向奇则手捂额,一副不忍直视的神情劝道:“都叫你少吃多餐了,还拼命地塞,难受的话就去厕所扣喉。” “真是一帮不解风情的家伙!”邹来迟拍了下向奇的肩膀,煞有介事地寻思道:“你说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想来想去就觉得向日葵是最好的选择,无论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用,阿奇你觉得呢?” 话刚出口,御菲菲一拍桌子叫道:“向日葵?好名字!” “为什么姓……” 向奇刷地脸红了,向字没再说出口,但心底却泛着丝丝甜意,想到如果他和小芽没有亲缘关系,那么以后她的孩子又何尝不能姓向? 刚才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把携带了高晨生口水的纸巾交给英叔,让他尽快送去做亲缘鉴定,如果两人的dna检测结果也跟林小芽的那份相似,那么他们双生兄妹的身份恐怕就是个大疑问了。此时,他既是急不可耐地想要看到高晨生的检测结果,同时却也害怕异常。 林小芽把衣服里的面包拿出来,托在手掌上愣愣的看着,好半天才对面包说道:“我的儿啊,你叫向日葵啊?那也不比叫什么象棋象牙的差。”。 一听小芽嘴里蹦出的这两个名字,向奇心里咯噔一下,脑中突然浮现出某一个梦境,那是关于他们名字由来的梦境,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向奇逃避似的寻了个话题岔开心绪,并安慰自己道:在高晨生的dna检测结果出来之前,暂时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可能是假象。 向奇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我们该谈谈资格牌交易的事了,虽然时间还早,不过为了防备那些人使诈,我们还是比他们早到的好,毕竟那个人动作太快,我不想在他面前打开异空间连结之门。” 教训小偷 邹来迟立马应道:“那当然,那家伙身法太邪门,要是让他们发现了你的房间,东西肯定会被搬空。” “我们也可以现在先把真牌拿出来呀,干嘛非要等到了目的地再拿?” “小小芽你有所不知,这里距离目的地还蛮远的,万一路上有碰到几波抢劫的,真的假的有多少都不够送?” “可是,我们也没法保证会比对方先到啊,万一他们到了以后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一瞅见向少打开连结门,肯定就冲出来大肆抢劫的,到那时,连我们自己的那份也可能被洗劫一空。” “嗯,这也是有可能的。” 几人商议了许久都拿不定主意,后来还是向奇让林小芽召唤出三头狗,把一会儿用来交易的十二块真牌藏在狗嘴里,而他们自己则每人各揣三块3d打印的假牌在身上,打算用来打发半道上遇到的强盗。 然而,他们太高估了参赛者的胆量,由于昨夜赤炎魔心剑擅自放火烧林,不知吓破了多少潜藏在周围的生灵的胆,再加上后来向奇一招蛊惑人心,就连令人闻风丧胆的金发少年也未能幸免,乖乖奉上了自己的资格牌。此外,还有人认出林小芽就是前天在绝地城街道以一己之力制服了几十名兽族抢匪的小丫头片子,除了这三人,还有一个作为力量不知会在何时觉醒的半天使邹来迟也颇令众人忌惮。 正常来说,在初赛期间,已经没有人愿意冒险去招惹这么一群家伙的了。 向奇等人比约定时间早到一个小时,不料那几人早已在那儿等候多时。 林小芽远远地望见那茶色头发的贼少年胸前正挂着她粉红色的hellokitty双肩包,气就不打一处来。 而对方见到林小芽和她怀中抱着奇怪的三头狗,顿时忍俊不禁,热情地朝他们招手。 “狼外婆,我们又见面了。” 一个招呼就激得林小芽脑门青筋直跳,还没走到近前就指着人破口大骂起来。 “谁是狼外婆了,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难道你不喜欢被叫狼外婆?那你为什么要扮成狼外婆的样子?”贼少年说着又翻看起手机里的电子相册,打开了前些天帕里斯拍下的各种变装照片,然后举着手机朝她晃了晃说:“还有老巫婆有是恶龙的,长得这么娇小可爱的却非要扮坏人,不过这些形象跟你意外地搭呢,还真逗。” “喂你这人,知不知道这么做是侵犯他人隐私?还翻还翻?混蛋,谁许你翻看我手机了?你这个贼!” 被唤作贼的少年神情颇为得意,摇了摇手中的粉红色手机说:“既然你都说我是贼了,翻看一下自己辛辛苦苦偷来的赃物有什么不对?” 做贼做得像他这么理直气壮,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手机还我!还有我的钱呢?魔法卷呢?还有那些灵力药水呢?快点交出来!” “凭什么?我凭本事偷来的东西你说还就还,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都做贼了还有脸说什么面子!”林小芽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将那厮大卸八块来喂狗。 “贼也是有尊严的好吗?请尊重一下我们的职业。” 似乎林小芽越生气,那人就越开心。 向奇示意小芽不要多话,由他来交涉就好。 “东西我已经带来了,六只跟我们同款的智能表,都装上了sim卡,照约定的可以把你手上的那部手机换回来了吧?” “哦哦,你果然就是那个最亲爱的人啊?不过怎么跟照片上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贼少女一面打量向奇一面说道:“照片里的人好像还有点婴儿肥,而眼前这个看起来成熟了些,也更英俊更有男人味了些。” 这贼少女身形匀称,面若桃花,眉眼间有一股媚而不妖的风流神韵,虽不及御菲菲长得美艳,但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她这番夸赞向奇,怕是想要博取向奇的好感。 林小芽心想本来有个傲视群芳的御菲菲日夜在侧就已够她烦恼的了,如今又来了个明目张胆地不停对向奇送秋波的女生,她焉能不紧张? 林小芽偷瞄了眼向奇,然而他那没什么表情的面瘫脸很难让人猜中真正心思,被美女这么夸赞,说不定此时心里正美滋滋的。 “不要随便对别人的男人放电好吗?当我们不存在吗?” 御菲菲说着跨前一步,以她高挑的身形和绝色的姿容,足以令幻域里的女子黯然失色,所以这么往那少女面前一站,就觉得那女孩儿的气势立马矮了一截。 少女身后一个辨识不出族类气息的清丽女子说道:“听说静默堂美杜莎老大手下曾有一个貌美绝伦又力大无穷的魔女干将,为了自己的未婚夫,不惜背叛主人沦落为斗奴,说的应该就是这位女子了。可是你兜兜转转了那么久,却还是没找回自己的真心,当真为你感到惋惜。” “什么意思?” 那女子的话似乎颇有玄机,御菲菲却如置身云山雾海之中。 那女子不再说话,视线不经意似的从邹来迟脸上划过便低下了头。 贼少女听了一脸得意,指着向奇对她说道:“意思就是说这帅哥不是你的男人。” 这是准备上演抢男人大戏了么? 林小芽刚要加入,向奇不耐烦地把装了六盒智能表的袋子丢给贼少年,并向对方说道:“手机。” “比起资格牌,你更在意那坏丫头的东西啊?”贼少年接过袋子,先打开袋子拿起一个包装盒看了看,然后满意地笑了,把林小芽的手机递给向奇,瞟了眼林小芽使坏似的小声说道:“告诉你个秘密,你不是她的唯一哦,这丫头可坏了,虽然开口闭口叫你最亲爱的……” 林小芽恼羞成怒,咆哮道:“谁开口闭口这么叫了?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简直是血口喷人欺人太甚!” 贼少年无视林小芽的抗议继续道:“其实,她手机里还存了别的男人的照片,金头发的、大尺度!这丫头虽然表面看起来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其实对男人好像还蛮高杆的,那个金发的也是盛世美颜啊,完全不在你之下,你可要小心哦,不要上了这坏丫头的恶当。” 林小芽的手机里确实存放了不少帕里斯的照片,可那些不过是为了卖钱凑路费才偷偷拍下来的,并非要留着自己欣赏的。事实上,对这位抚养她长大的监护人叔叔,林小芽从未动过男女之间的情意,可要是里头的照片落入向奇眼中,少不得又是一场误会,昨晚才因她项上挂着的吊饰闹了一场别扭,她可不想再有什么不愉快。 林小芽大骂对方不要挑拨离间,同时便上前去抢夺自己的手机,贼少年把手一缩往后退了一步,林小芽抓了个空,便欺身而上。 眨眼的工夫两人就过了三四个招式,对方的人见他二人交手,便各自往后退开了几米让出空地,而向奇这边的人也想看看林小芽的身手,所以一时也没阻止。 虽说林小芽在个头和力气上比较吃亏,但她速度快,身形灵巧,再加上之前又名师指导,学到不少精妙招式,扣、抓、缠、锁干脆利落,而那贼少年手忙脚乱,出的招式凌乱无章法可循,再加上他只是试探林小芽功夫底子,并没伤人之意,在挨了几拳几脚之后,手机便到林小芽手中。 然而,林小芽抢回了东西却还不肯罢手,贼少年一边闪躲一边说道:“东西已经到手了干嘛还死咬着人不放?你这家伙还真能缠。” “我的金票呢?还有飞行魔法卷,快点还我!不拿出来今天就揍死你!” “都过了几天了还问什么金币,第二天就花光了,叫我拿什么还?” “什么?四千万的金币你都给我花光了?” “喂,空口白牙的别乱说好吗,只有两千万,你以为说多少就有多少啊?真是的!” “我不管,你抢了我的金币,连本带利你必须还我四千万!” “喂,不要抓脸啊。” 贼少年念了个法咒飞到了半空,林小芽一扬手朝那人撒了一把血妖籽,结果都被对方的气盾挡了下来,落在地上迅速长出枝条。 “话说,你丢的这些到底是什么种子,竟然长得这么快?” “是什么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这种东西一旦粘上了,就会在你身上生根发芽,吸食你的灵力和生命力。” 林小芽说完,就见有绿色的枝条如灵蛇般从贼少年的衣服褶子里钻出,迅速把人绑了起来。 贼少年大惊失色,体内灵力一紊乱,就打断了他此时的飞行魔法,人便从半空中掉了下来。而他的同伴见状却不以为意,仍旧悠闲地坐一旁观看。 “这东西我刚才不是都挡掉了吗,这些是怎么回事?”。 地上那些已经抽出枝条的五月女王见那人掉下来之后,便纷纷缠绕过去,瞬间把人裹成了木乃伊,不过却还给他留着嘴巴说话。 “谁说这种子是刚才撒的那些?” 有味道的交易 原来林小芽早在刚才抢手机那会儿,指甲缝里就已塞了许多细沙般大小的种子,几次抓打对方也并非纯粹为了泄愤,而是在触碰间,趁机在他身是放了几粒小种子。 “喂,这些怪藤真的在吸食我的灵力和生命力啊!快拿开,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哼!怕了吧?怕的话就快点把东西还我,我的飞行魔法卷,还有四千万金币的票子。” 林小芽气他在小奇面前一通胡说,害她老脸丢进,所以故意把金币数量翻了一番,顺带着反讹一笔。 “哇,坏丫头你还真会趁火打劫啊!不过我刚才都说了,金币早就花光了,就算你多说一倍也没用,要钱没有,不过你好像还有两条笑死人的内裤在背包里,想要就拿走吧。” 都这时候了还敢调侃别人,林小芽暴怒,大叫:“花神大人,给我抽着丫的!不把东西还我就活活打死。” 此时的五月女王非常配合,长满尖刺的藤条便开始鞭打起地上无法动弹的贼少年。 “哎哟,死丫头,你来真的啊?” 林小芽正得意洋洋地等着对方求饶,不料一晃眼双方的局面就调转了个个儿。 贼少年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从繁茂的五月女王枝条里安然脱身,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把所有的妖藤堆在一起放火焚烧,同时还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现身在林小芽身后,拿出匕首横在她的脖侧动脉上。平常人做完这一切需要一定的时间和一个从头到尾的过程,而这贼少年却把时间和过程都省去了,如同变魔术般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结果展示出来。 “别动,要不然刀子可不长眼了。” “你这卑鄙小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用了什么妖法?” 即便是第二次见证,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后,感觉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寒气逼人,林小芽才回过神,不得不后仰着脑袋,轻易不敢动弹。 “妖法啊?怎么说得好像你就堂堂正正一样?不过由帕里斯亲手调教出来的人,确实也有点本事,换做是别人恐怕也没那么好脱身。” 向奇从贼少年被枝条捆绑时起,便开始提高了警惕,此时一见林小芽被人劫持,立马扯下围巾,把项圈吊着的邪神之眼显露出来。 “把人放开!” 起初邪神之眼还需视线对上之后才能使目标心智迷惑,不过后来向奇掌握了用意念来操控的诀窍,于是语言就附有了邪神之眼蛊惑人心的魔力。 贼少年起先愣了一愣,困惑地望着向奇,听向奇又重复了一遍,目光渐渐散去了原有的神采,慢慢把匕首撤去。 向奇一把把小芽拉到自己身后,接着喝令对方把昨天从他们这儿拿走的资格牌还回来。贼少年也照做了,张开手掌,四块串在一起的参赛资格牌便显现了出来。 向奇正要接过,突然听见一清脆的声音冷喝道:“慢着。” 几人循声望去,见是刚才那位对御菲菲说过一两句莫名其妙的话的清丽女子正朝这边走来。 “要我们交出资格牌可以,但你们也需用另外的十二块牌作为交换,这是昨天说好的,不是吗?” 看她神智清明地走来,向奇不禁惊疑地问:“你……没中魔法?” “我们真龙族的人是不受魔法影响的。” “真龙族?” “你叫小奇对吧?之前我侄子受你照顾了。” “你侄子?” “克劳迪奥。” 向奇这才想起上次在静默堂浴场遇到的那个目光灼灼的孩子,真龙族的少主克劳迪奥。没想到连那孩子的家长也知道他的存在,那孩子两次对他施以援手,如今却反说受他照顾,向奇当之有愧,视线中便闪过几分小慌乱。 “啊,不,是我多次麻烦他才是。” 林小芽也一脸惊异道:“真龙族的人怎么也成了斗奴?你们地位高贵,六界众生中可是仅次于神的存在啊!” “出于各方面原因,我不方便透露,抱歉了。” 说话间,中了蛊惑魔法的少年最先恢复了神智,看着自己手上拎着的一串资格牌,猛然惊觉自己刚才着了道,不满地嚷嚷:“你们!说我使的是妖法,你们自己的更是妖法吧?” 向奇心底暗暗吃惊,这人恢复的好快,魔力远在昨晚遇见的那群人之上。 林小芽一听他说话,立马警惕起来,急忙拉着向奇往后推开,而邹来迟、御菲菲和大头几个也如临大敌,各自拿出武器,摆出迎战的架势。 贼少年见状,嫌麻烦地砸了下嘴,如同赶苍蝇似的挥手说:“咱是文明人,别动不动就打架好吗?” 林小芽直眉瞪眼呛道:“什么文明人?臭不要脸,这里就你最贱了,老耍阴招,不防着你点行吗?” “我耍阴招?”贼少年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手指着向奇说:“大家有目共睹,刚才是他在耍阴招,差点把这吊牌骗了去。” 看情形是又要杠上了,邹来迟忙上前来交涉:“今天我们是来交易的,不是来吵架的,既然说好用十二块资格牌换我们的四块本牌,就不要食言。” 贼少年将串着资格牌的绳子绕食指上转圈说:“我又没说不换。倒是你们,资格牌呢?拿出来啊?十二换四,少一块也不行!而且必须得是真货,要是被我发现你们有拿假货糊弄,就别怪我毁了这几张牌。哼,论贱我不及你们,所以我也不得不防着你们点。” 这群少年,即便是口头上的亏也是一点都吃不得的,斤斤计较,睚眦必报。 邹来迟悄声对林小芽说:“小小芽,让大狗把牌给他们吧。” “可是我的金币和魔法卷……” “一码归一码,迟点再说。” “那好吧。” 林小芽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冲趴在地上睡大觉的三头狗招手叫道:“白白,把你嘴里的牌都吐出来吧。” “真要给啊?”大白从爪子上抬起头一个头说:“这小子拿了我们不少东西,连老子栖身的兽头法杖也不放过,咱们能谈判的筹码就只有这十二块牌了。” 这时,真龙族的女子已把其余同伴的蛊惑魔法解除了,贼少女听了大白的话,便不屑道:“一根破木头,怪里怪气的又没什么用,拿着还碍事儿,还当宝似的拿出来说。” 大白恼怒了,尖叫着质问:“你说什么?臭丫头,本大爷的法宝你说是烂木头?你那什么眼睛,有眼无珠不识好歹。” “臭狗!再叫我臭丫头试试?信不信我砍了你的狗头?” “臭丫头臭丫头……” 那边贼丫头七窍生烟,一副要冲上来拼命的架势,两边只好各自安抚自己的人,才使交易继续运作。 “当初说好用资格牌换资格牌的,你们不会是要出尔反尔吧?换不换?不换我们可要走了。” 贼少年一副跟你们沟通好累的表情,说话也不怎么耐烦了。 “大白,别闹了。快,把牌给我。” 林小芽说着伸手到大白嘴前,大白只好把嘴里的四张参赛资格牌吐了出来。 那一刻,林小芽后悔莫及,手上传来资格牌沾染了大狗口水的温热粘滑的触感,还有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林小芽马上转过脸去,皱着鼻子屏住呼吸说:“剩下的……别给我,你直接交给他们吧。” 说完迫不及待地跑到贼少年面前,伸长了手臂递过去,全程不敢把脸转过来。“拿去,快,我要憋不住了……” “这里还有八块。”大狗把另外两张嘴里的资格牌吐在地上。 “不要吐我这边!”林小芽激动得尖叫,“大白你是不是从来没刷牙?你这个肮脏鬼,从今以后你要是一天不给我刷两次,我就不要你了。好臭啊。” 离得较远的一个个也都忍不住掩住口鼻,邹来迟还补充说明道:“不刷牙还是小事,你不知道它以前都吃尸体的,而且还是高度腐烂的尸体……” 见一众人干呕,三头狗的脸挂不住了,辩驳道:“那是以前。老子早就改邪归正了,现在每天吃的是牛肉,是肉质鲜嫩的上等牛肉!” 贼少年等人闻那气味,一个个脸也青了,迟迟不肯去接林小芽手中的资格牌。 “巽,你拿。” “哥,你拿。” 兄妹倆一脸为难,推来推去,谁也不愿碰那生化病毒之物。 “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拿去!” 林小芽实在憋不住气了,直接抓起贼少年的手,把四块粘滑的资格牌往他手上一拍,然后迅速从他另一只手上勾过向奇等人的本牌,转身远远地退开。 贼少女见了大喜,拍手道:“哈哈,反正你的手也臭了,顺便把地上的牌也捡起来吧。太好了,我们任务完成了。” 贼少年无可奈何地蹲下,干呕了几下才痛苦地拾起参赛资格牌,瞪着向奇等人又气又无奈。。 “你们一定是故意的。” 这纯粹是意外。要真是故意整人,林小芽也不会自己伸手去接,她才是第一个受害者,不过见到那贼少年痛不欲生的表情,邹来迟几个倒是心下暗爽。 飞行坐骑 向奇刚说要走,林小芽就急了,问被偷的金币和魔法卷怎么办?不能就这么算了。 邹来迟则劝解她死了那条心,看看他们身上的装备,并不是从他们这里抢去的那些,显然是花高价买别人从外边带来的上等货,她的钱肯定是要不回来的了。 贼少年等人听说,便连连点头夸邹聪明,说的一点也没错,他们武器、装备都是托人到外边黑市买的,价格不菲,所以两千万的金币就只剩了些渣渣留着吃饭。 林小芽闻言顿如五雷轰顶,险些没晕过去,指着贼少年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没了那笔钱,她拿什么还罗兰的自由自身?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买。”向奇一面说一面迈步离开,其余几个也只好跟上。 “我怎么能用你的钱,这多不好意思啊。” 向奇随手指了指邹来迟说:“他的。前天他爸又让人送了机箱金条过来。” “金条吗?我姐怎么电话里跟我说是高考复习资料,五年真题三年模拟什么的,还叫我不要把功课落下,他们已经找到一个道行很高的大师帮忙破解海上的结界,应该能在高考之前带我们回去。说得有眉有眼的,我还信以为真了。” “是有送那么高考模拟题过来,你要的话一会儿我让英叔拿到我房间来。” 看着俩男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御菲菲不禁抽了抽嘴角,“你们这是在说相声吗?拜托,我们现在过的可是舔刀口的日子,你们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邹来迟还一脸无辜,“高考不也是正经的吗?” “你们等一下。” 这时,那个名叫巽的贼少女一手握着兽头法杖一手拎着林小芽的背包追了过来,伸手往向奇面前一递,说:“我哥说了,这些东西反正我们也用不上,就还给你们好了。喏,拿去吧。” 背包明明是从林小芽这儿抢的,却硬要还给向奇,眼睛还巴巴地盯着人看,一副垂涎三尺的花痴样,林小芽看了就火大,劈手夺过东西弯酸带刺地呛道:“你还错人了,东西是我的,花痴!” “那这法杖是从他身上拿的,还他总没错吧?” 林小芽赶在向奇之前把法杖也抢了过来,直眉瞪眼地,以宣誓主权般的口吻说道:“他的东西也是我的,交给我也一样。” 贼少女见向奇一声不吭,只红脸低头,而她唯一能跟他搭话的机会也没了,不甘地哼了声,走了。 林小芽鼓着个包子脸,冲着那人的背影也用力地哼了声,抬头看向奇低头不语,不由得就来气,质问道:“刚才你怎么不说话?” “又没什么说的……” “拿着!”林小芽把背包丢给向奇,然后拿着法杖指着他威胁道:“你要敢给我花心试试!” “你不先看看背包里的东西吗?” “那么轻,不用看也知道,就只剩几件衣服。” 邹来迟御菲菲和大头三人见向奇那么高大一个人,拎着个很娘很粉的双肩包低头任由林小芽数落,都不由得暗暗吐舌。 御菲菲悄声说道:“这醋劲!够大的啊,以后我还能对人说这货是我未婚夫吗?” “这位都来了,哪还用得着你来赶苍蝇?” “阿来大人说的没错捏,刚才小芽大人一瞪眼睛我都有点害怕,其他女孩子更不敢靠近了。” “大头你也太小看女孩子的毅力了……”御菲菲瞄了眼豆芽林和她脑袋上长短不一的两根羊角辫,严重怀疑道:“说林妹妹是向少的那啥恐怕也没人相信,说真的,感觉这丫头越长越缩水了,她过去一年里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邹来迟摇头,叹气,感慨过去的两年里,各自都经历了种种离奇际遇,生离死别,即使现下重聚,想必也已物是人非,谁都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少不更事的自己了。 “话说,我们这是要去哪?” 众人这才意识到林小芽不过漫无目的地前行,向奇此时心不在焉只一味随行,其余等人一时也没觉不对,待邹来迟发话,才茫然驻足。 “呃,对吼,我们现在要去哪?” “我们的资格牌已经凑足了,不需要再找目标了,现在该做的是找个地方藏起来,保护好我们手上的牌,等明天比赛结束了再去出口交牌,这一次的淘汰赛就过了。” “嗯,宠物说的有理,不过关键是要藏哪?” 林小芽提议:“不如我们现在就先到出口附近等好啦,那边应该安全,就算有人先到也是手里拿了足够资格牌的,不会再跟我们抢。” 邹来迟直接反对,“理论上那么说没错,但是这次比赛将要淘汰三分之二的人数,明天又是比赛的最后一天,到时很多人更是无牌可抢,那么往终点聚集是必然趋势,因为去往终点等候的多是有牌的人,运气好找到比自己弱的小队,即使对方人数只有四个,也有十二块资格牌,一次得手就可以手完成任务,所以,时间越往后,终点附近就越不安全。” “这么说,也就几个入口附近的地方是比较安全的了,但是离出口好远,万一错过交牌的时间怎么办?” 御菲菲这么说,林小芽顿觉扼腕,“要是我的飞行魔法卷还在就好了,可惜那贼不肯还我。” “不用魔法卷我们也能飞。” 向奇话音刚落,邹来迟立马苦笑道:“老大,带一两个可以,但把你们全带上我可飞不起来啊,你也知道我的魔力还不如你呢。” “没说要你带。”向奇指了指林小芽脚边的三头狗说:“这家伙也会飞,让它驮我们也是一样的。” 三头狗听说却不干了,尖着嗓子叫道:“你说什么?臭小子,竟然要老子给你们当坐骑?你又不是我的主人,干嘛要听你的?哼,要我带你们飞,门都没有!” “哎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小奇说话?”林小芽揪住大狗的一只耳朵质问:“你每天吃的几十斤上等牛肉是谁给的?” 三头狗气势就弱了下来,低声道:“是他。” 小芽接着问:“又是谁把你让给我的?” “这个我们之前就说好的……”三头狗话没说完,听小芽霸气的嗯了声,于是耷拉下脑袋回答:“是他。” “那你是不是也该乖乖听他的话?” “可是我又不喜欢他的灵力,我只喜欢你的。要我听你的话可以,听他的……” “既然你不愿听他的,那我也不要你了。喏,这个是你以前栖身的法杖,还你。” 林小芽把法杖递给大狗,大狗没料到她轻易就归还法杖,不由得吃惊,“你昨天不还说我们是朋友吗?怎么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啊?” 这狗在向林身上寄宿过,早已熟知他们的说话方式。 “谁叫你不好好待我的朋友啊?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你懂不懂啊?” “现在懂了,你还赶我走吗?” “不止小奇哦,还有阿来、菲菲姐和大头,他们也是朋友哦。” “知道了,以后你们几个,不管是谁,我有求必应好吗?” “这还差不多。” 飞行坐骑之事既已谈妥,藏身之处选在哪里都不成问题了。 几人寻到一处高崖,发现山崖下有一块巨礁凸出水面,上面的空间足够让几人落脚,而他们也并非长留礁石上,只是找个不被打扰的地方打开异时空连结之门,所有的人都到向奇的房间去休息。 林小芽和向奇昨晚一夜没睡,此时一闲下来便都开始犯困。 向奇把床让给小芽,两人相互谦让未果,最终向奇睡沙发,小芽躺飘窗上。 邹来迟、御菲菲和大头三个正用各自的智能表在网上斗地主,输的人要被画花猫脸,三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口红留下的痕迹,而大头是新手,牌技差就算了,偏手气也不行,所以三人中,它是最糟糕的一个,不但头脸被画花了,就几只触手都不放过。 林小芽见三人玩兴正浓,觉也不睡了,便起身过去凑热闹。大头惦记着之前还没看完的动画片,于是把自己的位让给了小芽,然而她的牌技跟大头相较起来不过半斤八两,加之越输越气愤便越要叫地主,邹御两人也乐得合伙整她,于是她这么一替,便成了大头的另一个冤大头。 后来,向奇见林小芽被欺负,索性也起来帮忙,令人惊异的是,自他过来以后,林小芽的手气彻底大翻转,拿到了从3到k一个顺子,再来四张a和三张2和两个王,不由得嘚瑟起来,嘿嘿贼笑起来。 “这么好的牌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拿到,小奇你真是我的幸运星啊,哼哼,颤抖吧,农民!” “看你那小人得志的嘴脸,最多我们每人让你画两笔,还能怎样?” 林小芽几乎得意忘形,故意对向奇说:“这手牌,我看现出王炸,然后再一个2一个2地震慑他们。”。 向奇说:“先明牌翻一倍,这里再点超级加倍,然后打出个春天再翻一倍,王炸翻一倍,这一局你能给他们每人画上十六笔,可以画出四只乌龟或者八只小狗。” 御邹二人面面相觑,果然好牌。这两人一凑到一块儿,运气就出奇地好,这么看来,从现在开始是要被那两人虐了。 强制事件 向奇没让林小芽在牌桌上恋战,而是帮她在那俩家伙的脸上画了几只鳖和狗,就硬是把她拉开了。 林小芽不满地嘀咕道:“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这么好手气过,就不能让我尽兴尽兴吗?” 向奇都还没说什么,邹来迟和御菲菲几乎同时惊呼:“别,要尽兴你们一个一个尽兴,两个人一起来好运气都让你们给抢了。” “就是就是,以后斗地主严禁你们两个一起!” “昨晚一夜没睡,你都不困的吗?” “一点都不困。现在精神得很。” 坦白讲,向奇跟林小芽在一起时,也仿佛打了鸡血般精神充沛,元气满满。 “不想睡的话,就学魔法吧,你昨天不还要我教你打开自己的空间连结之门吗?” “诶?现在吗?”此时的林小芽有一种幸福来得太快不敢相信的感觉。 “不想学了?不学算了,我去睡觉了。” 向奇作势打了个呵欠,转身要走,林小芽连忙叫住他说:“等等一下!我学我学。” 两人来到飘窗软座上,向奇拿出纸笔开始默写魔法的咒文。 林小芽看着那些古老的文字,不由得头大:“啊?又要背诵啊?我最讨厌这种文字了,艰涩难懂,只要念错一个读音魔法就发动不了,整个卷轴的咒文也都白念了。” “你不是在精灵学校上过学的吗?怎么会艰涩难懂?” “那是小时候学的,哪还记得啊。” “前面的你先看。” 向奇大笔一挥,洋洋洒洒的就默出了两大张a4纸张,而且完全没有停笔的意思,林小芽便开始发怵,愣怔地接过纸张,感觉脑袋开始发胀。 “我……我还是不……” 向奇眼皮一抬,她后边的不学了便没敢往下说。 大头暂停了动画片,看向他们这边不解地说:“阿奇为什么不直接把咒文传到她脑子里呢?那样不是更快吗?” “对啊。”御菲菲也没搞懂,“向少不是有那种不用脑子的学习方法吗?干嘛还写那么几大篇让人背啊?这不是折磨人吗?” “诶?还有不用脑的学习方法吗?”林小芽马上来了精神。 邹来迟却是一脸的了然不惑,然而却避重就轻道:“那方法,学的人虽然可以不用脑,但是很痛啊,连你这么粗糙的男人婆都受不了,就别说那么柔弱的小不点了。” “谁说我柔弱了?我只是长得有点矮而已。”林小芽挺直了身板站起身,对向奇正色道:“我一点都不怕痛,你有什么大招尽管使来,只要不要叫我背书,就算是死我也愿意。” 向奇也不说话,只抬头默默地注视着她一会儿,脸突然唰地红了,接着继续埋头默写咒文。 “小奇,你直接把咒文传我脑子吧,好不好嘛,只要别让我背诵,你要我干什么都好,小奇——” 林小芽故意把尾音拉得很长,以为扮一下天真装一下可爱向奇几会妥协,结果对方只淡淡地说了句“你慢慢背吧。” “为什么呀?”林小芽跺脚道:“你知道我根本就记不住这么多东西,还要我背?看我痛苦你就那么开心吗?” 邹来迟在一旁窃笑不止,“那怂货不是不愿意,而是办不到,对你绝对办不到,看他,只是想一想就连耳朵都红了。哈哈……” 御菲菲马上会意,忍不住跟着大笑起哄,“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向少外边看起来酷酷的,原来也会不好意思呀?好可爱。” 向奇闻言,眼皮一翻,两道杀人的视线朝那两人直射过去,意思是说再敢废话就杀了你们。 两人不禁打了个寒颤,肆无忌惮笑成猪叫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小芽看他们神情怪异,隐约有所察觉,便不好继续缠着小奇不放,噘着嘴,重新拿起魔法咒文,断断续续地念了几句,突然想到帕里斯通过触碰瞬间就通读一本书的技能,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那也是个不用脑子的学习技能,对于天下所有的学渣和学糕来说,都是炫酷帅炸天的牛掰能力。 林小芽正黯然伤神之际,突然感觉后背突然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于是抬起头,就见向奇面色惨白,剑眉微蹙。 “你背上的伤又发作了?” “不要紧。” 向奇的声音有点虚,想必疼痛的程度远在林小芽所感应到的之上。他起身到床头柜拿出止痛药,倒出几片就水服下。 林小芽跟了过去说:“都过了这么久了,伤口也不见好,听说接下来的比赛难度会越来越大,你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还是让我帮你治疗吧。” “不用了,没什么大碍。” “卡多的魔魂鞭,就算是神体也受不住,更何况是一介凡人之躯。别固执了,让我看看。” 林小芽说着便伸手擅自去掀向奇衣服下摆,向奇沉着脸,反手扣住她手腕说:“别多管闲事。” “什么多管闲事?帮你疗伤叫多管闲事?”这话把林小芽惹恼了,撸起手袖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道:“我偏要管,你能拿我怎样?今天这闲事我是管定了!” 然而,林小芽手短脚短,哪里轻易将人制服,几番激烈冲突,最终总被人单手就扣住双腕。 “别闹了,你又打不过我。” “打不过也要打。”林小芽扭头瞪向那几个看热闹的,愤然叫道:“你们几个过来帮我压住他,我要把他衣服脱了。” 向奇也瞪了过去,冷冷警告:“你们最好不要掺和进来!” 邹来迟等刚挪了下屁股就被吓定住了,只好苦口婆心地劝说。 “向少,要不你就让林妹妹看看吧,为什么要抗拒呢?” “对啊,阿奇,让她帮你治吧,再说你又不是第一次让她帮你疗伤……” 大头也跟着劝道:“早一天治好就早一天不受病痛的折磨。” 他们之所以这么劝说,是因为不清楚林小芽的疗伤实际上是以自己的生命力作为填补,根本就不是治疗魔法,当年,在年帕里斯亲口告诉他这一事实之后,就不再让她帮忙处理的伤口了,而现的伤那么严重,要想治好想必需要消耗更多的生命力,向奇是宁死也不肯的。 既然向奇不同意,其他几人也不敢对他用强,劝说无果,便只好旁观了。 “放手,你捏痛我了。” 林小芽手杆纤细,向奇稍一用力,她手腕上就起了几道红痕,所以一喊疼,向奇马上就松开手。 林小芽嘴里夸张地吸着凉气,红着眼眶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向奇即便知道她惯常演戏,但见她这模样,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你的手指是钳子吗?是老虎钳吗?痛死了!” “对不起。” “我不接受道歉。” 林小芽一瘪嘴,抽抽搭搭地开始一段华丽的表演,向奇顿觉手足无措,低声哀求道:“别这样,他们都在看呢。” 林小芽索性哇地哭出来,指着向奇对那几人说:“你们看他欺负我都不来帮忙,没人性。” 邹来迟马上做出一副小媳妇儿的委屈样说:“我们也是被逼无奈的呀,阿芽妹妹,寄人篱下也不敢随便伸张正义了。” 御菲菲也跟着控诉:“林妹妹你有所不知,那沉默寡言的家伙一向这么不讲道理,我们都被欺压的呀……” 可惜向奇没什么幽默感,冷眼看着几人尴尬的表演,才刚要让大家该干啥干啥时,突然背后有几根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住了他的手脚,向奇这才惊觉自己大意了。 “嘿嘿。” 林小芽抹了把眼泪,贱贱地举起一个胜利的手势。 向奇手脚被缚,无法动弹,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低吼道:“林、小、芽!你越来越卑鄙了。” 林小芽得意洋洋地说:“这叫兵不厌诈。” 说着还扭头对观众说是吧,那几人如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看着她把两条钻到外边的鼻涕又吸了回去,向奇几欲崩溃。 “快把鼻涕擤干净!” “好啦,擤就擤,干嘛一脸嫌弃,说的好像自己就不会流鼻涕似的。” 林小芽抽出几张纸巾忙着包云吞,御菲菲便眉飞色舞地小跑过来,笑嘻嘻地兜着向奇打转。 “林妹妹,接下来你要玩什么play啊?要不要给他身上涂点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邹来迟还有宠物,你们要从不同的角度拍下这神圣的画面。” 向奇面色一寒,威胁道:“够胆你们就试试!” “哟,大少爷生气了。” 御菲菲不怕死地继续撩虎须,邹来迟真怕把他惹毛了,识趣地上来把人拉开,接着招呼大头道:“大头过来,斗地主斗地主。” 林小芽笑嘻嘻地回到向奇身前,一面解他纽扣一面劝解道:“不要绷着个脸嘛,我只是我给你治病,又不是要吃了你。”。 向奇是特别容易脸红的人,林小芽的指尖在他胸膛轻拂而过时,身子不自禁地颤了下,两人相互窥觑,不料视线正好对上,都不由得大囧,偏这时那几人地主斗得静悄悄,显然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留意这边的动静。 向奇又气又尴尬,没好气地数落道:“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的,脸皮这么厚!” 发于情止于吓 檿u · c Ъ Ъ ê 檹 檥i媥3 i Ы Ъ ЦЦê c 媬 檶檿 c Ъ嫢Ъ嫫媷 êЦ 檤é嫣貿 檥Υuδ 調oδ嫣鶯Ц涯 檶ic ê 檿k骳媤檾m Ц пЦЪê ·濾 o 檿 Ъo 檥媤dnaêêê Ъ 檿 Ъ ° 檿m佫·檿uλμ 媪 嫡 Ъ 媪ê 媻 Ψnc Ц媤ê 互酸 櫫竫 ê竫 Ъ Ъ竫 ê± Ъo ξoЪ 櫫 Ы Ъζok 漸鱾汾骰Ъжμ 鱾檫êμ 6Цлл ЪνβμЪ 浱Ъ uЪλδ 澪 oл Ъл i櫫 Ъ ЪЪ x ξ俨Ц髪Ъ Ъ ︱ê ê ξЪkêê 櫫绰 êллg 绰绰 绰Ъi绰 髪 髪 窮 ~ 檽Ъk Ъ髫羡 Ы 6êêжЫ 窦髪Ъ檴 髪 ЪЪ 通电 “凶恶未婚妻盯再加家老管严谁敢找女朋友啊”邹迟完夸张叹口 御菲菲却咬烟“老娘才盯向少林妹妹知私女借向少实拜托家控制挂名未婚妻至于什女朋友其原因果跟关话铁定跟关” 御菲菲言两语把脏水又泼邹迟 邹迟奈笑容越灿烂越显寂寞“别妄图把己撇干净啊女流氓认识年惦记谁难点数” “老娘又肚蛔虫” 林芽瞥见两左指戴模样戒指于眯缝眼“戴情侣戒装” “”御菲菲举戴戒指问解释“才什情侣戒指斗奴持凭证” “啥凭证啥意思啊” “竞买斗奴拍卖场把控制斗奴戒指连同奴隶交给啊” “买奴隶” “本拍卖奴隶” 邹迟把刚幻域何美杜莎老抓获又何送塔楼拍卖及奇抢夺拍品卡鞭打事十与芽芽猛次己昏倒眼突浮奇鞭打幕旁边笼蜷缩长色翅膀该…… 林芽指邹迟脸震惊“使” 其余愕约同问“当场吗” 林芽摇己感应奇鞭打疼痛眼刹浮画 “虽家使己却从见己变成使样所知该回答” “什关系家仍朋友仍旧聚啦”林芽话语轻松朗毕竟从活异界般类非族类其必异排观念“类直进化基因突变进化成使或者恶魔数所突变当成疾病给治疗吧” “照长龙鳞当成牛皮癣给治” “进化骨刃庸医骨质增” “体内炼金丹医当成结石给取” 便捧腹笑 海妖族却云山雾绕般迷惑再“虽明什感觉类厉害样” 林芽笑两根蟑螂须似辫跟抖“话用类网络语言概括叫明觉厉” 御菲菲劲摇“跟宠物它懂啦它网龄半月且候动画片跟几老娘见它美鱼候偷偷抹眼泪” “诶真吗爱阿跟吼童话故事骗哭啦” 林芽边言安慰边张抱御邹及制止听见滋滋阵电流声芽和电倒抽搐 “喂两吧”御邹情惶遽量比半月又增强少怕它带电灵把两电歹 林芽两根羊角辫电直往冲两支巨狗尾草她此仍觉两眼冒星半醉半醒“静处动癫痫” 晕乎乎“、少主动抱太紧张” “紧张乱放电啊电比强真” “……” 御菲菲数落完转脸见邹迟正用匕首挖坑急“死刨坑干啥” “快把芽抬进” 御菲菲惊骇“干嘛把她活埋吧” “啦”邹迟把林芽抱进沙坑边往她盖沙土边解释“样把残留电导” “”御菲菲半信半疑始帮忙抔土 颤巍巍往坑爬痛苦“帮把电导” “电己装什装滚边儿”御菲菲突什警告它“事千万别让向少知扒皮” “啊……狒狒受害者啊芽跑抱住” “让知管谁主动抱谁知倒霉” 林芽恢复智扑棱脑袋茫问“刚才怎怎觉己刚才像灵窍似” 御菲菲句玩笑真把给吓傻连滚带爬林芽哀泣“芽刚才太紧张漏电求求告诉阿奇” “哦又什事什哭”林芽从土坑站拍掉尘土顶感觉怪异摸摸己辫随即新奇“啊否竖真玩” 邹迟“量变强敢突碰它碰它先给它理准备宠物胆” “嘻明明强什胆” “队最弱每次打丧尸最达传送口总家等” “胖又口吃别急慢慢嘛” 邹迟打智表电“边经全黑先回秘密基吧” “奇……”林芽朝刚才向奇离向望却边 “向少半儿回咱回等走啦” 御菲菲推林芽走芽终究安声问“奇见底什啊” “位队恩跟邹迟知卖哪做苦呢向少受伤昏迷半月亏位照顾向少招连结家魔法教从少爷学招魔法再用吃饭事愁” “位……长真美吗怎样女” 御菲菲喉咙咯咯笑声继续“叫莱克虽几亲眼见真目听族长相嘛差呀……” 御菲菲秘兮兮“女哦所放啦” 话向奇独塔楼守门护卫熟悉向奇息知与楼贵客交所任其由进再盘诘 向奇穿楼西北角传送门形闪便直达莱克所楼层门外灵结界早设防路畅通阻 推房门见室内片昏黑墙角各处用装饰叶散幽幽绿光及广场外边透厚重窗帘照射进微弱光线 向奇叫己该睡觉吧 把所灯打将房遍 莱克房占据整楼层非常宽敞阔且室内挡板隔墙按各式家私摆设隔相应区域向奇张望见床榻片凌乱薄塌扁并藏 向奇绕室内转圈才从落窗透进光线并非塔楼广场灯光从连结异次元门透进亮光 原瀑流边石屋 向奇跨进眼顿豁朗异界空既往明媚昼远处瀑流哗哗作响阳光透顶繁茂枝叶投斑驳光斑片让放松世外桃源 陈设简朴石屋片寂向奇径直往瀑布边走远远见河岸石台黑色背影穿类制式黑色休闲服漆黑亮泽长随性披散背旁放罐啤酒半数放倒空瓶 察觉动静微笑偏招呼 “啦” “喝什酒啊” “绝城边经夜幕降临吧果觉夜晚比较氛边喝” “叫陪喝酒” 向奇语家伙份尊贵找酒友何愁找 “比赛结束痛饮番庆祝挺嘛” 庆祝情绪高倒喝闷酒 时空停滞 媢 漸xê 媵 諢u Ъ鷳 uЪo ЪoЪêoЫ 檿 櫥 u ЦЦ媮 Ц媾o ê ê 骿 ê ê 諥вêê骣 α骣 骣 ν êêo oЪЪЪêo骣骣 骣 i櫡Ъ ê骣ê 骣o 骣 ζ 檾 o Цζêoê uζ漴ζЫ ζ 檪 ЦЦê 濿檥 骪 骣Ъ骣ζα 3 Цβ窪童 uЪΥ窪ê δu Ы骪 Ъ侭鼸誯 ê êê糤 ê 澪漴 êx ê 澪媼鼯ЫЪ骬ê 檵êЪ Ъ 媢諥 预示亦或警示 髢uЪζ 綷uЪ6Ъ窫д 緿3ЪЫaвunЪЪ·k ЪЪ 滰 лдβлЪЪд価ЪЪд3綫 ЪЫnЪ 骩Ъ鷲6ЪЪЪЪnoi α ê仰nn6Ъ絥δЪn ЪЪЪЪk eЪ Цζêo cЦЪЪ3 ЦЪЦЪo窢êЪ3лêвaêαЪЪ红Ъ鼴ЪЫêЪ窩ê 檫 髨缸nЪ濨窣 ЪЪЪЪЪêЪ Ъ窣ЪμЪ髨i êЪЪêЫЪêêЪЪ 罻 Ы骫oЪoζЪЪλЪ窫誣·ЪдЪЪЪЪkЫ c лЪêê Ъ嶯 mn лЪ Ъc ЪnЪЪ窬ЪЪЫлê ΨЪЪêЪê鷳k 绰ЪêeaЪЪ n窫Ъ骱ao缼ЫêЪЪk缼 Цc ЪЪ Ъ 綫Ъêд Ъ粿 ê 窫Ъλo cê罻骶mЪЪ絶δno髫 Ъ骶в êЪ羰θ窦 拒绝 伮αп λ 塱 u λ汾h 汾λ檮窸 嫨骨塱 帽骨骨 髡 洹誣 Ч o粢oλЪ媯 櫤uЦлл лл塱 mЦêμ л誰窭 ê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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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林小芽欢脱地蹦了起来,“不用脑子的学习方法,我最喜欢这样的方法了。而且还很高效,如果你把你脑子里所有的知识都传送给我,我就跟你一样聪明了。” 向奇乜斜着眼道:“知识可以传送,但是智商却传送不了,笨蛋的智商要么是零,要么是250,不在两者区间。” 林小芽的脸立马沉了下来,威胁道:“你再骂,再骂我就不学了。” 显然她还是清楚的,向奇要她学习魔法的态度虽然强硬,但终究还是在求着她的。 向奇瞥了眼房虚掩的门,迟疑片刻,过去反锁上了。 林小芽见状,不禁有些慌乱,支支吾吾道:“你、你干嘛锁门。” “锁上,免得被突然进来的人吓死。” 上次大伯进来时就把他俩吓得够呛,而这次的情行更加暧昧,且灵力传送时又需要双方都非常专心。把门反锁,一来可免尴尬,二来可心无旁骛。 “那个……我听菲菲说,”林小芽声若蚊吟,低下头道:“那种方法要两个人额头相抵……” 距离那么近,她担心自己会把持不住。 向奇便拿上次的事奚落道:“你害怕?怕又被我帅到流鼻血?” 林小芽被说中心事,立即涨红了脸,慌忙驳斥:“谁被你帅到了,那次流鼻血是因为辣条吃多了上火,才不是因为你好看。” 向奇板着脸来到林小芽身前,双掌啪地拍她脸上,然后用力揉挤,把她眉眼嘴鼻都挤变形了,接着凶神恶煞恐吓道:“这次你要是再敢胡思乱想,我就让你饿几天肚子!” 说着脑袋还故意往她额头撞去,两人吃痛,都忍不住龇牙咧嘴吸着凉气。 “哇,你这个恶毒的人!干嘛撞我?你脑袋石头做的啊?” “力的作用果然是相互的,物理老师诚不我欺也,好痛,你的铁头功练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你瞪我也没用,都你自找的,怪得了谁!” 二人打闹间,适才的尴尬早已烟消云散。 “灵力入脑时会比这个更痛,一会儿你可别哭啊。” “笑话,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动不动就哭。”其实她自己完全没意识到,有一种哭包跟年龄无关,而她恰巧就属这一种。 两人心照不宣特意避开大床,选在飘窗的软座,那种地方相对床而言不太会惹人遐想。 林小芽做好了头痛的思想准备,用力闭上眼,然而当向奇的灵力如夏日山间沁凉的清泉涓涓流入时,却感到有种出乎意料的舒适。 向奇见状,不禁诧异问道:“你没什么不良反应吗?” 林小芽睁开双目,也颇感意外,摇头道:“完全没有。好奇怪啊,你的灵力属性为阴性,我的灵力属相为阳性,本来应该相互排斥才对,可是我感觉你的灵力跟我的完全相容,而且有点凉凉的,很舒服。” 这跟向奇预料的大不相同,他想起自己不管是最初从侏儒小老头儿那习得灵力倍增技能,还是后来由莱克传授异时空之门的魔法,都觉得头痛欲裂,途中甚至数度晕厥,想到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时疼痛难忍的自己紧抱住某人颤抖不止的画面,顿觉羞耻难当,恨不得直接撞墙而死。 “小奇?”林小芽见向奇正自出神,便张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 向奇尴尬地清清嗓子说:“我在想我跟阿智菲菲他们一样,接受外界的灵力时,都或多或少地感觉到不适,而你却完全没事,有点糊涂了。” “你说,会不会因为我们是双胞胎,所以才……” 林小芽话没讲完,就见向奇凶狠凌厉的视线如利剑般投射而来,顿时心生怯意,识趣地闭嘴。 “你真觉得我们是兄妹?” 两人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液,长着相似的五官,就连dna检测结果也高度相近,彼此间还存在着心电感应,如果不是双生兄妹,那些情形又该如何解释? 当然,震慑于向奇的凌厉视线,这些话林小芽没敢说出来,但向奇却似乎知道她内心在想些什么。 “即使不是双生子也照样能分享灵力和感应痛觉,我跟你说过的吧,高晨生与我之间也存在这样的现象,而你,既没有出生证明,所有的录像资料里也没有发现你的痕迹,不论是向氏的还是贝利尔家族的人,也都没有一丝半点关于你的记忆,要是你与我一同降生,大家又怎么会不知道你?再说了,我的双亲在我还没满月就因车祸去世了,就更不可能等到你七八个月以后带着你到精灵国附近的毒雾崖。” “可是我们的气息非常相似啊,从气息分辨,不管是谁都会以为我们是兄妹的。” “气息一样可以骗人。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气息会相互影响,比如说,残留在你身上的帕里斯的气息。” 林小芽发现向奇的视线又落在她脖子上那个恩金黄色的吊绳,连忙道:“我跟叔叔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气息是……我、我……” 一时词穷,竟不知如何申辩,于是愤怒地摘下吊绳项坠,恨恨地往地上一摔,一边踩一边说道:“这什么破东西,我不要了,明明什么都不是,干嘛要带着那个人的东西……” 林小芽骂着骂着,突然停下动作,愣怔地看着地上项链,莫名其妙地泪水滂沱。 此时的情形让向奇觉得自己很逊,气量狭小,患得患失,自卑得可怜可恨。 他蹲下身,拾起地上项链,把把银质项坠擦了又擦,自责地说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没办法给你安全感,却还小气、善妒。” 向奇起身,帮她把项链戴上,低垂着头羞愧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逼你做出这种事,要是我能够再自信一点就好了。” “不……”林小芽泣不成声,话全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声来,只好捂着嘴拼命地摇头。 见林小芽哭得厉害,似有抽搐迹象,向奇连忙让她坐下,知是一时半会儿也劝解不了,于是静静地做在对面,看着她失声痛哭。 过了很久,林小芽哭累了,红肿这眼,一边擦抹鼻涕眼泪,一边横膈膜抽筋,整个人看着有点懵。 待她冷静下来以后,向奇问道:“痛哭一场,心里有没有好点?” 林小芽一脸迷茫地点点头,双手握住银质项坠,瓮声说道:“我也不知为什么,决定丢弃这东西的时候,心好痛……” “对不起……” “不,不是小奇你的原因,不止是这条挂件,在我失忆以后,偶尔看到一两件过去存留下来的东西,心里都会酸酸的,那种感觉就好像跟谁离别了,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了一样。”林小芽捂着自己的心口说:“这里会痛,真的很痛。”。 “嗯,我感觉到了。” 向奇垂下眼睑,此时心痛的不止林小芽一个,帕里斯对她十七年的养育之恩不是他短短几个月的相处所能匹敌的,他没有剥夺她放弃那个人的资格,唯一能做的便是做好自己,用更好的自己去争取她心里的一席之地,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过去的死别 “对不起,我不会再对你说那些蠢话了,不要迎合我,你做你自己就好。” 林小芽突然起身,走到向奇身边坐下,哀泣道:“小奇,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我讨厌那种感觉,那种生离死别的感觉,所以你答应我,不要比我先死,一定要等我死了你才能死。” 向奇恍若雷劈般浑身一震,耳畔回响着一个遥远的声音:“小奇,我是来道别的。对不起,我不能遵守约定陪你走到最后了,对不起,也请你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请你一定要活下去,连同我的份,好好地活下去。” 那是什么?为什么小芽要对她说这种话?那句话是过去的重现还是未来的预示? 一阵寒意瞬间袭遍全身,向奇神情惶遽,此刻仿若万箭穿心,令人痛不欲生。 “小奇,你怎么了?”林小芽见向奇神情怪异,且额头冒着冷汗,不由得慌了,“怎么突然头痛了?不要想,不要勉强自己去回忆。” 向奇浑身冷汗直流,双手抱头痛苦地弯下腰,“过去一定发生过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会对我说出那番话?” 林小芽担心他出事,急忙起身到他面前跪下,双臂抱住他的肩背,一边轻抚一边安慰道:“没事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都过去了,当个脑袋空空的傻瓜就好,我们一起做傻瓜。” 向奇的气息慢慢平复下来,不安的问:“脑袋空空真的好吗?我们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也无法预知以后会发生什么,即便这样,你不会感到害怕吗?” “不管过去发生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不都还好好的吗?而将来会发生什么是谁都无法预知的,不是吗?” 被林小芽搂在怀里很安心,放在他背上的小手轻柔却充满了力量,向奇闭上双眼,头痛的感觉在此刻怡人的静谧慢慢褪去,“明明是个笨蛋,不知不觉被你拉做教徒了。” “嘿嘿,乖乖听话哈,教主赐予你永生。” 过来许久,向奇睁开双眼道:“小芽,我并没有你想的那样坚强,其实我跟你一样,也害怕面对生离死别,也不想你死在我前面。” “谁都不想被留在最后,怎么办?” “只好找个折中的解决方式了。” “折中的方式……”林小芽抬头想了想,说:“那我们要死一起死?” “嗯,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就这么说定了。来,我们拉勾,以后谁都不许反悔。” 林小芽说着伸出小指,于是两人拉勾就此做了以后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约定。 次日清晨,向奇从一阵将要窒息的感觉中醒来,发现林小芽横趴在他的床上,两人睡成个放倒的厂字型,小芽的一条腿正架在他脖子上,这才想起昨夜他们又继续以灵力传授异时空之门的魔法。 由于小芽在接受咒文时并没感觉到任何不适,于是向奇索性就把他三天时间才习得的魔法用一晚的时间都传进小芽大脑里,在那之后,一个是因为耗费过多灵力而虚脱,另一个又因为大脑突然装进了许多东西而感到晕沉沉的,所以两人不知不觉便倒头睡到一处。 向奇将她的脚轻轻拿开,不料刚放下,那鹤脚又照着原位打回,向奇只好及时抓住,这时就听林小芽嘀咕“别拿走,我还吃得下。”说完爪子伸到后腰抓了下痒痒。 向奇无语,推了她几下,没醒,看着她即便睡着了却依旧刁蛮的侧脸,突然心生一计,找来了大头笔,在她脸上一阵涂写,写完丢了笔,洗漱去了。 虽然邹来迟、御菲菲和大头三个昨晚练功也是练到虚脱才回来的,但最能赖床的还是林小芽。 几人正吃着早饭,林小芽气急败坏地冲出时空之门,指着自己脸上的字对向奇劈头盖脸一阵吼:“小奇,看你干的什么好事?洗都洗不掉,我今天还要出去啊!” 众人一看,不禁喷饭,就见她脸上多了副对联,右脸上联写着:吃天吃地吃空气,左脸下联:飞禽走兽全绝迹,额头横批:我是吃货。 “既然这样,就别出去了,今天试着打开你的时空之门,让我们好好见识一下精灵国的王宫吧。” 向奇面上虽无喜怒之色,但了解他的都知道他现在称心如意了。 “那怎么行,参观我的房间随时都可以,但是已经跟人约好的事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叔叔说,做人要讲信义。再说了,希瑞的怪伤还是你造成的,我这时去帮你收拾烂摊子,你不但不感激,还这么整我,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邹来迟不无担心道:“阿奇,那种笔是用来写箱唛的吧?好像是永久性擦洗不掉的。” 不明就里的海妖兽惊乍道:“那不是要剥下一层皮才可以?” 林小芽闻言,大惊失色,以为从此破相,御菲菲马上出声辟谣。 “没那回事,想当年老娘也被这种笔画过,用强力卸妆水搓洗个几天就干净了。” “几天?” “三五天吧。” “啊?要这么久啊?那我今天怎么办?今天我要去见晨生他们啊。” “先用遮瑕膏应付一下呗。” 林小芽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欣然说道:“对了,菲菲,你是不是会化妆?我记得你以前化妆后的样子美腻了,能不能教我?” “可以啊。” 去帮人看病还要先化个妆,向奇心下不快,却不好表露出来,于是在一旁凉凉地说道:“人家本来就美,跟化妆没多大关系。” 事实却是如此,可向奇从没这么夸赞过一个女生,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显然是为了激怒某人。 林小芽怒火中烧却无言以对,御菲菲急于化解危机,直接问小芽:“你不先吃点早餐吗?” “等下再吃。一会儿要去见晨生,把自己装扮得漂漂亮亮的才是正事儿!” 向奇不语,脑门青筋却蹦蹦直跳。 邹来迟惊诧道:“真是稀奇,吃货居然转性了,不愧是女孩子。” 御菲菲草草解决了早餐,起身道:“行,咱这就去盛装打扮,出去迷死一大片。” “狐狸打扮还是猫。” 向奇小声嘀咕了句,便将半杯的牛奶举到嘴边,结果小芽趁势托了下杯底,杯中的牛奶便都溢得他满口鼻都是。 “林、小、芽!” “哈哈,吐奶了,小奇吐奶的样子好蠢哦。”林小芽扮了个鬼脸,和御菲菲一起跨进异时空之门。 邹来迟笑道:“小芽妹妹能倒幻域来真是太好了。” 大头附和:“是啊,有她在,气氛好热闹,大家开开心心说说笑笑的。” 向奇抽出纸巾一边擦拭一边埋怨:“哪开心了?麻烦精一个!” “还真别说,阿奇你自己可能还不知道,你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以前是这样的,”邹来迟说着双手拇指将眉毛往上提拉,瞪圆了双眼,接着说:“芽妹妹来了以后,你现在的眉眼都温顺下来了,而且有时候还能见到笑意。”说完眉眼弯弯,风情万千。 向奇见状,剑眉倒竖,目露凶光,比以前更加有过而无不及。那两人见此情形,哪里还敢继续寻他开心,只低头闷声吃饭。 林小芽去一趟绝地城,其余几人倾巢而出,一个说去送药,一个说去买烟,另外两个找不到借口则说闷坏了要到城里逛逛。 林小芽倒也无所谓,反正又不是去约会,再说,人多热闹,而且路遇坏人时也好有个照应,唯有一点不放心的就是两队的人彼此不怎么对付,希望一会儿见面别又各种杠。 临出门时,林小芽见向奇又是帽子又是墨镜又是围巾的,忍不住嘲讽道:“啧啧啧,搞得跟大明星出行似的,让人看一眼会少块肉啊?再说了,这张脸你不用就给我用嘛。” 向奇听了毛骨悚然,惊问:“你要怎么用?” “当然是让我长脸啦,哎呀,你不懂,只有我们女生比较清楚。”林小芽三两下摘下他的帽子围巾,随手往墙角一扔,然后扭头问御菲菲:“以前经常听女生说,身边跟着个帅气的男朋友就跟拎着个名牌包包一样特别有面子,是吧?” 御菲菲愕然,“啊?女生里有这种说法吗?我怎么不知道?” 邹来迟突然噗哧一笑,然后戳了戳林小芽后脑道:“你别问她,那流氓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天天就只知道揍男生,到处称王称霸,哪里知道这些。” “喂,姓邹的,干嘛老揭老子老底?” “原来如此,难怪狒狒大人这么有男子气概。” “呸!你哪只眼睛看老娘是男的?”御菲菲一把搂过林小芽,指着邹来迟说:“女生的事,你问那姓邹的最清楚。”。 向奇神补刀,“确实,那家伙有七个姐姐,今天被这个拖去陪逛街,明天又被那个拉去做facial做熏香spa,女生的事问他就对了。” 邹来迟也不以为意,呵呵一笑,接着煞有介事地抬头思索一番,然后道:“或许是哦。我那几个姐姐的男朋友们没一个长得比我帅的,所以去哪儿都要叫上我,原来只是是把我成当名牌包啊?” 魔力增效 “你还有什么不满?名牌包是一种赞美,总比被当成超市的廉价塑料袋强。” “哦,那倒也是。不过迷你芽你是不知道,这里的异族雌性有多可怕,咱们貌美如花的阿奇要是这么出去,保准会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个水泄不通,而且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那是因为你们没用,今天我倒要看看,谁要是胆敢接近咱们的队花,统统吊起来打!” “林妹妹真叫人安心捏~” 向奇嘴角微微上扬,食指将墨镜勾下鼻梁,露出眼睛道:“那就有劳你保护了。” “包在我身上!” 林小芽一拍胸脯,正准备出门,突然被向奇拽住了羊角辫。 “等等。” “干嘛?” “你要帮那只恶魔疗伤吧?把法杖带上。” “诶?可是那东西都还不知道怎么用。” “不知道就学!”向奇咬牙威胁道:“从今以后,你要是再敢用嘴给人疗伤试试?” “是是是。”林小芽一溜烟回去取法杖了。 一行人穿过通往绝地城地传送门时,其他几个都安然无恙地过去了,只有林小芽被弹了回来,落在丧尸密集之处,才刚落脚,四面八方的丧尸就朝她这边聚集过来。林小芽吓得两脚一软,差点就跪地上了。 “走开!走开!不要过来!” 林小芽挥着手中的兽头法杖,然而不但没能将丧尸赶跑,反而连法杖也被抢了过去。 林小芽没敢去夺,只一边后退一边抠手心上的血妖籽,丢出去的血妖籽很快就长出了五月女王的枝条,然而丧尸既没生命也没灵力,而且还没有知觉,五月女王也只能暂时封住近前几个丧尸的进攻,其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看接踵而至的丧尸群就要突破五月女王的防守,林小芽又丢了一把种子出来。 “这些死物没有灵力给我借力,指望我没用,快点把那条臭狗召唤出来!” 血妖籽大吼一声,枝条一伸,从某个丧尸手中卷过兽头法杖朝林小芽一甩,不料那丧尸紧抓着法杖不放,就被五月女王连人带法杖一起砸向小芽。 林小芽失声尖叫,双脚原地一蹦,竟如弹性精良的弹簧直接蹦上了一旁建筑物的二楼围栏,也不知那土砖砌成的围栏是年久失修还是经过炮火的轰炸,早已颤颤巍巍摇摇欲坠,突然被外力一冲,霎时间零落崩塌。 林小芽摔落时大声叫喊:“白白,救命啊!” 话音未落,就觉得一屁股砸到了一堆又软又暖的毛团上,林小芽坐起身,定神一看,原来自己正跌落在三头狗的背上。 “真是的,这个时候就该早点叫我出来。” 三头狗驮着林小芽飞上半空,盘旋了一圈便低头朝地面的丧尸喷出火焰,另外两个狗头的嘴里则吹风助火,瞬间把地面的丧尸都烧成了焦炭,而这期间,有个外在的灵力冲进她的意识里,在不停的报数:所获命魂数206、247、293…… 随着火势扩大,数字也在不停攀升。 林小芽跟着邹来迟等人两次出入幽冥城都没见到这些怪物,邹来迟几人以为卡多已经取消了收集五千命魂的通行任务,所以就没跟她说起。不料卡多只欺负新人,对于所收集的命魂数量达到上限的那四人给与放行,而作为菜鸟的林小芽则被传送门的灵力打了回来。 “小芽。” 一个急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林小芽循声望去,就见邹来迟正径直朝她飞来,而他身后的下方,向奇、御菲菲和大头在楼台之间飞跳起落,也是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来,见她由大狗驮在空中安然无恙,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小芽让大狗飞过去与他们汇合。 大伙儿在天台上碰头,邹来迟把通行的规则匆匆说与小芽,一听说需要的命魂数是五千,林小芽差点就给跪了。 “这么多,得是一支军队的人数了!” 安慰别人的最有效方式就是跟对方比惨,邹来迟开始忆苦思甜,“你先在比我们刚来的时候强多了,坐下飞天赤兔,手中逆天法杖,体内还有花神护身,想当初我们啥啥不会,啥啥没有,我全身上下就一套精神病院的住院福,口袋里小半瓶精神病药,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破菜刀还当宝似的,一连几天没吃没喝,为了通过那道传送门到绝地城去找点吃的,就算饿得半死不活还得一个个砍丧尸,五千个啊!砍了几天才砍完,脏臭不说,这条小命在鬼门关徘徊过n百次的了,现在说来还好想哭,满腔辛酸,字字血泪啊。” “乖啊,不哭不哭。” 邹来迟作势拭泪,林小芽假意安慰,不过在来这儿之前,也曾听精灵学园的老精灵讲过幽冥城的情形,也正因如此,才会揣上两千万的金票上路,尽管一来就被偷了,但是运气不错,还没吃到什么苦便遇见了高晨生,很快又找到了向奇一众伙伴,相对而言,这五千的命魂确实不该再抱怨什么。 于是鼓足干净,元气满满地说道:“刚才收集三百个命魂只也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剩下的四千七百个大概个把小时就能完成。” 林小芽一边活动筋骨一边走到楼台边沿,看四面八方的丧尸如潮水般涌过来,群聚于楼下,喜道:“都自动自觉地过来了,倒省得我到处找,这里的少说也七八百。嘿,干活儿了。” “先等一下。” 向奇打开时空之门,从房间里拿出几包炸药,交给林小芽说:“丧尸密集的地方用这个比较省事,还有,三头法杖也可以施放攻击魔法,一会儿你跟大白飞到上空的时候也带上我,我的灵力可以借你用。” 二人合力,魔法的威力远比他们各自单打独斗时要大许多。 兽头法杖也跟三头狗一样,能从嘴里喷出风、火、水来,但是在法杖施放魔法期间,三头狗就纯粹变成一只飞行坐骑,它的施法能力则转到了兽头法杖上。 向奇和林小芽两人在一起时,魔法有增效效应,加之兽头法杖本身对持有者有魔力注意的功能,使得兽头喷出的火焰比刚才三头狗所施放的更为猛烈,烈火焚烧之处,所有的东邪皆化为齑粉,再被狂风一吹,齑粉四散,眼前豁然开朗,近前的丧尸连同建筑物被吹得干干净净,一点渣都没剩。 没想到这烈焰的威力堪比核爆的正中心,所有物体在几千度的高温中汽化蒸腾,消失无踪。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而向林二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显然都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还好是丧尸,换做是又生命的生物,他们这番大屠杀可谓罪孽深重,内心一世难安。 五千个命魂很快就收割完毕,林小芽身形一闪,直接由五千个命魂送至传送门。 向奇一众骑着三头狗赶过到时,林小芽仍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御菲菲问道:“你们俩是怎么了?拥有这么强的魔力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怎么看起来这么沮丧?” 林小芽摇头,“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完全没有喜悦的感觉,反而是被刚才那情形吓到了。” “魔力强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还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力量,也不知该如何拿捏分寸。再加上你们心不够很手不够辣,威力发挥过猛恐误人性命,发挥不够,又恐为人所伤。”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林小芽连连点头,然后接着说:“听说去年我在战区的时候有很强的力量,自己一个人就能同时给上百的伤员疗伤,而且每天还用血妖籽催长出足够千人的粮食,但是后来我被食人树吞食了以后,不但失去了记忆,所有的力量也都消失了。不过,也不知怎么的,我这几天总感觉外界的灵力从我的肌肤渗入,特别跟你们在一起之后,这种感觉变得更明显。” 向奇道:“我也有这种感觉。” “怎么回事?你们俩是啥体质?难道还能从自然中吸取灵力?”御菲菲眼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不知道。答案还在寻找中,或许通关赛结束后,所有的疑团都能够水落石出。” 向奇在第一次给希瑞送止痛药时,顺带还给他捎去了部手机,方便之后的联络。草药坡那边一向人少,于是双方约好在那里碰面。 他们五人到时,希瑞一行人已在那儿等候已久。 两边的人除了希瑞和小芽,其余等人横眉瞪眼相互不待见,场面相当尴尬,为了活跃气氛,希瑞打量着小芽说:“小芽姐姐,怎么两天不见你变漂亮了。” “哪里哪里。”林小芽听了那叫一个受用,偏还假意谦虚一番,嘴角却将她内心出卖无意。。 “不信你问他们。”希瑞说着转脸问同伴几个,“你们看,我说的没错吧?咱们的小芽姐姐稍微打扮打扮还是很有看头的嘛?” “喂,你该吃药了。”向奇冷眼旁观,也不等那几人反应,便把装了止痛片的小药瓶丢给希瑞,以此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御人有术 希瑞接过药瓶,塞进口袋,然后向向奇道谢:“谢谢,多亏了你的药,我夜里才能睡得安稳。” 高晨生却冷嘲热讽道:“对一个曾经要非礼自己的人都这么关心,你的心还真是大啊。看来当时就算他真怎么了你,想必不久之后也会被原谅。你这种行径跟邀请有什么区别?还是说你心里也有所期待?” 向奇面无表情,望向对方的目光却是冷意森然,反唇相讥道:“我做什么,想什么,跟你有何关系?即使你要做狗,也得先问过我愿不愿当那耗子,更何况现在的狗都不拿耗子了,你还管什么闲事?” “诶?你们在说什么?”林小芽一头雾水,狐疑地打量着正用眼神较劲的二人,然后抬头望着希瑞问道:“那个……晨生说你曾经要非礼小奇,是真的吗?” 希瑞被问,脸一垮连忙尴尬告饶:“各位老大,各位祖宗,饶了我吧,那个伺候的事求你们都别再提那事了。那个时候是我没有眼力见,误把向小哥当作浴场里面的侍奴了,” “啊?看来是真有其事了。”林小芽脸一沉,灼灼的双眼也跟向奇的一样,瞬间目录凶光,拽住恶魔的领口,一把把对方的脸拉向自己,咬牙切齿道:“你最好把当时的情形仔仔细细地告诉我,要不然,别说你这伤我不管了,还要放点毒喂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别、别啊。”希瑞吓得直冒冷汗,双手举过头顶哀告:“那其实是个误会……” “什么误会能误会到要非礼的地步?啊?你说!你说!”林小芽越说越激动,两手开始往恶魔的脖子上掐,考虑到对方是恶魔,有着异于常人的旺盛生命力,力道上边毫不斟酌。 “居然还有过这种事!”御菲菲惊愕地看向邹来迟,问道:“你不是说上次那个压倒向少的恶魔是个女的吗?” 邹来迟笃定地点头道:“是啊,一个手执软骨鞭的女恶魔。” 御菲菲下巴往希瑞一示意,道:“那这一个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个我也不知道,阿奇没说,不过我想,那应该是你跟我都被美杜莎老大关押之后的事情。对吧,阿奇?” 邹来迟见向奇没吭声,便当做是默认,而且这段黑历史指望他本人来说似乎不太可能,于是倒盼着小芽能从那六角恶魔的嘴里掏出个大概,也好满足众人的八卦心。 一来小芽确实下重手,二来恶魔也为扮惨博同情,于是吐着舌头连连求饶:“放、放手啊,我说、我说。” 待小芽放开他之后,平复了气息才道:“真的只是个误会,静默堂开设在绝地城城郊的大浴场,你听说过吧?” “静默堂的浴场?”林小芽抬头想了想,然后点头:“我听说那是让人泡温泉和洗澡的地方。” “不止泡温泉和洗澡啦,里面充满了老板从各处搜罗来的貌美侍奴,当时,我也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正好碰见到里面找人的向小哥,就误以为他是浴场里的侍奴。” “你的两只眼睛挂在脸上是做装饰用的吗?再怎么看小奇都是男生吧?” 希瑞看着林小芽理所当然地质问,欲言又止,忐忑地瞄了眼高晨生和向奇,内心挣扎着单纯如她,若是就此打开她认知的新世界大门,会不会当场被那两个眼神凶恶的人类少年宰掉,迟疑半晌,最终昧着良心承认:“里面水雾很重,再加上我的眼睛有些昏花没能看清楚,所以就……” 恶魔说话还知道分寸,点到为止,以免尴尬。 林小芽幸灾乐祸地问:“再所以,就被打伤了?” “嗯。”恶魔愧疚地地下罪恶的头颅。 “你活该!”林小芽总算解气了,转念想起半个月前被当做奴隶卖到幻域的罗兰,前几天的通关淘汰赛上都没能找到他,不知会不会是被卖到浴场这类地方去了,于是问:“浴场那里有没有精灵族的人?” “有,大多是精灵族的,因为六界生灵当中,相貌最好的就是精灵族的人了。” 向奇一听这话马上明白林小芽的意图,连忙说:“那种地方是不会有你要找的人的。你不是说那家伙很强吗?” “再强的人,只要服下禁魔水便也无计可施。”恶魔貌似还很清楚浴场的内情。 林小芽闻言,不禁担忧地蹙起眉头,心想罗兰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要是在那种地方被恬不知耻的女魔头给那啥的话,恐怕会想不开。 “小奇,你是不是认得路?带我去那个浴场看看好不好?说不定罗兰也在那里。” “你放心,罗兰绝对不在那里。”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向奇大拇指随意地往一旁的邹来迟和御菲菲指了指,说:“像他们这样的都送去拍卖了……” 御菲菲当场暴跳,“喂喂,向大少,你什么意思?我们有那么差吗?” 向奇充耳不闻,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你想,罗兰那种级别的人,美杜莎老大怎舍得把他丢到浴场去做侍奴?” 林小芽先后往邹来迟和御菲菲扫了两眼,觉得向奇的话颇有道理,于是点头说:“确实,比起花瓶,罗兰应该会被放在更显眼的地方。” “喂,林妹妹!” “迷你芽,你这么说,我们会上心的。” 大头却在一旁郁闷加纠结了,“被当做花瓶也不错啊,至少还有价值,而我,直接就被静默堂的爪牙丢出来了……” 向奇继续无视队友,只对小芽道:“通关赛越是接近决赛,找到人的几率就越大,不过,前提是你也要有坚持到最后的实力。与其在这儿胡思乱想,不如早点回去修习如何?” 林小芽用力点头,“好!等只好了希瑞的伤,我们就回去。” “还要治?”向奇一脸错愕,“你……刚才不是还很生气吗?这么快就原谅他了?” “不都说了只是个误会吗?再说你本人都原谅他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小芽见向奇双唇紧闭,直瞪瞪地瞅着她也不说话,便道:“不是吗?不然你干嘛定期给他送药?” “他是第一个被特制子弹所伤的人,比起实验室里普通的小白鼠,这种带灵力的生物更有实验价值。” 希瑞神色大变,随即苦笑地说道:“差点就被你的善良给骗了,原来我只是你的试验品啊。” 林小芽乜斜眼觑着向奇,然后招招手示意他蹲下一点。向奇以为她要对自己说什么,便弯下了腰,结果脑袋冷不丁挨了一记老大的爆栗,立马直起腰后退几步,捂着头怒道:“干嘛呀?” “就那么喜欢招人恨吗?你明明连只蟑螂都不忍心拍,装什么酷啊?” “谁不忍心了!我只是嫌脏!”向奇揉着痛处,发觉自己的辩解似乎并没信服力,于是恼羞成怒地转移话题,“你到底治不治的?不治就走了。” 向奇转身,作势要走,立刻被拽住。 “慢着,我自己的效率太低了,把你的力量借我用。” 被拉着手的向奇瞬间化身温顺的大狗,听话的折回来。邹来迟这边的人早在几年前就见怪不怪了,倒是高晨生几个见了都颇为吃惊。 铃铛琥珀窃窃私语:“被吃得死死的。” “小芽姑娘的手段真的不容小觑呢。” “嗯嗯。” 这么羞窘的时候,向奇只要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直到小芽让希瑞脱衣服,才任性地喝止:“不许脱!”继而又愤然的转脸对某人道:“你给我用法杖!要是敢再用舌头舔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试试!” “哦,对吼,法杖。”林小芽这从想起刚才为了掐希瑞的脖子,随手把兽头法杖丢地上了,于是弯腰捡起,然后冲希瑞笑眯眯道:“今天我们换一种治疗方法,具体什么样的方法我也还没有试过,你是第一个让我实验的人,抱歉啦,不得不让你做一回小白鼠。” 希瑞看着眼熟,这法杖是向奇从他这儿抢回去的,于是笑着说:“原来这东西交到你手上啦,不过,还真给对人了。” “你见过这东西?” “刚受伤的时候,曾经拿它试过,可惜无效。” 向奇不耐烦地催促:“少废话,快点开始啊。” 林小芽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用法杖代替舌头,于是最终还是坚持让希瑞解开衣襟,把伤口露出来。 疗伤当然要对着伤口治疗,向奇也知自己的要求任性无理,所以后来希瑞敞开衣襟时,也只板着个脸没再说什么。 对着伤口的兽头嘴里是木系属性的灵力流,代表着生命力的绿色灵力渗进了希瑞腐坏的肌肤,渐渐地,就见那边灰褐色的表皮慢慢转变成肌肉新生而成的嫩白。 “哇,真的太高效了,小奇,你看,上次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舔了半天也就治好了这么小一块,现在……” “剩下的以后再继续吧。”。 “就剩下一点点了,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好了。” 林小芽也感觉到四肢无力身体虚脱了,可眼看伤患只剩下硬币的大小,索性咬咬牙一次解决了。 异度空间(一) 向林二人力量透支,先后跌坐于地。 令人惊诧的是,几乎同时,倚靠在一旁树干上默不作声的高晨生也猝然滑倒。 三人都是同样的情形,双唇苍白,面无血色,虚脱的四肢因体力不支而颤抖不止。 “高,你怎么了?” 他的队友惊慌地过去搀扶,高晨生推开队友,只说:“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邹来迟看着地上三人的状态,惊疑地说道:“小芽和阿奇共享灵力这事我知道,可是他们灵力透支,为什么连你也会有虚脱感?” 向奇直视高晨生,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敢说跟我没有关系吗?” “我可从没说过我们之间没关系。” “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一直隐瞒的真相是什么?” “你猜?”虽然状态狼狈,但倔强的眼神中却透露出几分玩味,他压根就不打算跟对方好好沟通。 向奇满腹狐疑,最终问出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兄弟?” 高晨生闻言,浑身一震,沉默了半响,竟眼眶发红,凄然笑道:“你真这么认为?”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林小芽显得更为关切,朝高晨生爬出几步追问:“你们是兄弟吗?那我呢?我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高晨生看着向林二人急切的眼神,似乎明白了过来,随即恢复了平日倨傲的神态,似笑非笑地问:“难怪那天你会做出奇怪的举动,原来是为了收集我的dna,怎么?检测结果还没出来吗?” 向奇不耐道:“不过就一个只需回答是或不是的问题,犯得着这么拐弯抹角么?” “凭什么要我回答?我说过的吧?要想了解事情的真相,就要用你的实力来争取,只要在通关赛上战胜我,所有的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那之前,你需要做的,是耐心等待。” 高晨生说完,勉力起身,双手打着次元越行的魔法法结向队友示意道:“走了。” 铃铛琥珀和希瑞三人依言走进他的法阵,眼看几人就要消失,林小芽急忙喊他名字。 “晨生。” “还有什么事?” “你的伤,说好了我不会放着不管的。” 高晨生闻言,神情柔和了许多,摇头道:“不碍事。就算负伤,通关赛对我来说也不足为惧。你先顾好那家伙吧,要是没有你,他简直不堪一击。” 高晨生等人离开后,林小芽转身问向奇:“那个,已经第三天了,你和晨生的亲缘鉴定有没有出结果了?” “出了……” 林小芽紧张而又期待地追问:“怎么样?结果怎么样?” 向奇别过脸,期待的同时,更多的是忐忑,即使结果与设想相符,也并不能完全推翻他跟小芽不是双生兄妹的设定,只能是使之成为诸多疑问之一,倘若结果与设想相悖,那么……后面的情形他不敢多想,那恐怕是天将要塌下来的感觉。这也是他迟迟不敢看检测报告的原因。 小芽见向奇低头不语,当即明白他的想法,不再催促,而是故作开朗地转移话题。 “刚才用力过猛,现在饿得肚皮都凹陷进去了,得赶紧大吃一顿补充元气才行。” “确实,你们俩看起来都累坏了。”邹来迟来到向奇身旁问:“阿奇你自己能不能站起来?” 向奇勉强尝试了一下,却又跌坐回去,于是邹来迟将他手臂绕到自己肩膀,然后把人扶了起来。 御菲菲则问小芽:“林妹妹,要不要我抱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说着,颤颤巍巍的最终还是直起了身。 邹来迟见状,惊疑道:“没想到你们三人的灵力还能这么共享,难怪也没怎么见你练功,修为却增进了很多。不过,三人当中,好像就你的状态最差呀,为什么?” “我要知道就好了。”向奇心想或许三人当中就他力量最弱的缘故。 “不知道也没关系,晨生说了,等通关赛战胜他以后就会得到答案的。” “可是他好像真的很强捏,阿奇大人要战胜大恐怕不太容易捏。”大头神色担忧,两眼之间挤出了个川字。 “再说了,大不了到时我跟小奇两人联手揍他,打到他把真相都吐出来为止。毕竟,我也想知道他隐瞒了什么。哎呀,好饿,不说这些,先搞点东西来吃。” “你想吃什么?我先让英叔吩咐厨房做。”向奇说着,双手开始吃力地打着法结。 林小芽过来握住向奇的手指,笑嘻嘻道:“要不今天到我那儿看看?我请大家精灵族的宫廷菜。” 此言一出,其余几人激动不已。 “精灵族的王宫?我这辈子还没到过精灵族地呢,今天一定要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我也是捏,以前听大祭司说精灵族的的草木会发光,精灵们也都住在树上,整个族地在夜晚灯光璀璨,比星空还要美丽。” “也不全是那样的啦,有些地方到了夜晚也是黑漆漆的。”尽管嘴上这么说,但是大头称赞的精灵族在她听来跟称赞自己的家乡一样,自豪感油然而生,心里美滋滋的。 “那也要看看迷你芽的力量能让我们去到多大的范围了,要是你们想趁此游览整个王宫甚至是整个精灵的族地,那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死了那条心,别痴心妄想了。” 邹来迟适时的冷水瞬间冷却了两个头脑发热的家伙,想想向奇的房间,想必林小芽的能连结到的空间应该也是一间卧室的范围。 林小芽双手生涩地打着法结,同时在心里默念昨晚才传进大脑中的魔法咒文,少顷,一道漆黑的时空之门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 “呃……这门怎么黑漆漆的,难道那边现在是夜晚?” “有可能哦,不同的时空,季节、时间也都各不相同的。” “管它白天黑夜,进去再说。” 五人跨过时空之门,来到一间幽暗的房间。 林小芽讶异道:“奇怪,我房间里应该有照明的花树和北海明珠才对,难道都被伊娃撤走了?” 黑暗中隐隐可见头顶上方的浩瀚天宇,繁星点点,向奇和邹来迟不约而同地打开智能表上的手电筒,发现那些璀璨星光不过是天花板上的荧光贴纸。 林小芽借着手电微弱的光线惊疑地四下打量,惶惑道:“这里……并不是我在精灵族王宫的房间……” 向奇环视一周便已了然不惑,笃定道:“这里是你在人界的房间,你和叔叔在国贸大厦的公寓。” 说完熟悉地来到门边,打开点灯的开关。 “诶?为什么会是这里?” 人去宅空的房间可不像向氏的宅邸那么方便,要人有人,要食物有食物。 “定是你残留在这里的气息比王宫里的重。” 林小芽定睛一看,果然真如向奇所说,这里是她两年半以前一直在这儿生活的地方,不过,不是她的房间,确切地说,这里是她的监护人帕里斯叔叔的房间,因从小就喜欢粘着叔叔,所以这卧室几乎也成了她的卧室。 再次回到暌违了将近三年的地方,看着四周熟悉的物件,一股物是人非的悲怆油然而生。 林小芽的视线落在了立在床头柜上的相架,那里摆放着一张某年圣诞夜她和帕里斯在摩天轮里的合影。 小芽疾步过去,拿起相架,无比眷恋地抚摸着照片中帕里斯的脸,不知不觉视线模糊了视野。 看着林小芽耸动的双肩啜泣的模样,御菲菲急忙来到她身边,搂着她瘦削的肩膀问道:“小芽,你怎么了?想起什么伤心的事了吗?” 林小芽张开嘴,却哽咽难语,手指着照片中的监护人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把相框贴在胸前,失声痛哭。 而邹来迟和向奇两人则神情怪异。一个探身到窗外张望外边的街景,一个则打开卧室的冲了出去。 “这里不是国贸大厦。”邹来迟指着窗外对林小芽道:“我家的公司跟国贸大厦在同一路段,所以那一带的情景我都很熟悉,但是你们看,这外边没有霓虹灯广告牌,而且小区里连一盏路灯都没有,到处一片漆黑,像是荒无人烟的原野。” 林小芽立马止泪,和御菲菲大头几个一块儿挤到窗前。 窗外果然不见人类文明的一丝光景,皓月当空,清冷的月光下是一望无垠的白色花海,白皑皑静立在沉滞的空气里。 “这儿是什么地方?” 几人面面相觑,正惊疑间,忽见向奇从表情凝重地从外边回来,手指着脚下的地板对几人说:“刚到走廊上看了,左右公寓和对户都没人居住,而且,除了我们所在的这套公寓,其它房间里的摆设看上去年代久远,不像是人类居住的地方。” 邹来迟又指着窗外说:“这外面也是,没有一丝一毫人类的气息。” 几人听完寒毛倒竖,背脊发凉。 “鬼、鬼屋?”。 林小芽发颤地说完,便吓得面如土色,跟御菲菲抱作一团。 “鬼屋你个头!这地方我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曾在这儿住过一段日子。” 异度空间(二)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觉得外面的景色特别眼熟,还有,”林小芽戳了戳攀爬在窗边的五月女王藤蔓说:“看这个,显然是花神大人催长出来的枝条,应该是我以前为了方便从这儿进出而种下的。” 向奇走到窗前往外望去,道:“果然,这外边的景物也是我所熟悉的场景。那些白玫瑰都是你用血妖籽种出来的,整个空间都汇聚了你的灵力的气息。”说着又指着天上皎洁的圆月继续道:“那轮月亮在我印象中好像一直都待在那里,既不会东升西沉,也没有阴晴圆缺,而这里似乎也没有四季轮回、昼夜更替,永远都是这幅光景。” “啊?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古怪的地方,原来那月亮是个假月亮?难道这里都是人工布景的?要下去看看不?” “问题是能不能下去,小芽的力量能打开多大的范围?”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邹来迟往窗外探出半个身子,并伸长了手臂在空中晃了晃,然后说:“这里好像没什么阻隔,走,探险去。”说完,单手在窗台上一撑,便飞身跳了下去。 “喂,阿来,下面乌漆嘛黑,你不要乱跑,万一撞鬼了怎么办?” 向奇叹道:“说什么傻话,这里是你的地盘。” “话虽这么说,但是……”林小芽见向奇也下去了,不禁急道:“你别丢下我们啊。” “是捏,你们都下去了,留下我们几个会害怕。”大头唯恐被落下,七手八脚地顺着藤蔓哧溜滑下去了。 “怕什么?真是的,”邹来迟笑着说道:“那里还有个感情粗犷神经大条的女狒狒,你们胆小二人组要真害怕就跟紧她好了。” “我呸!姓邹的,谁感情粗犷神经大条了?” “菲菲姐,我觉得重点应该放在女狒狒上。” 几人先后下到地面,回望身后沉睡在月色里地庞大建筑物,发现那是一座爬满了藤蔓的巍峨古堡。 “这里果然不是人界。” “可是本来属于国贸大厦的一套公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古堡里?就好像是把房子整个搬过来塞进了古堡里似的。” “小芽的叔叔就是精灵族的王,若是他出手的,说不定可以办到哦。” 看来邹来迟已经适应了自己半天使的身份,对于这类异乎寻常的事也见怪不怪了。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向奇四下打量,隐约察觉到事情的背后潜藏着令人不安的因子。 “林妹妹知不知道?” 林小芽摇头说:“以前的事我大多还没能想起来,可是一个月前被叔叔从食人树里救回去以后,他都没跟我提到这座城堡的事情。” 向奇兀自道:“这里没有风的流动,除了这些植物,也不见其他有生命的东西,显然是个闭塞的空间,外边的飞禽走兽都进不来。如果真是帕里斯所为,那么把房间搬到这儿来是不是为了藏匿?” “藏匿什么?”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林小芽身上,答案不言而喻了。 “有人藏,也说明有人找。”邹来迟也开启了侦探模式,“找她的人是谁我们不清楚,可是藏她的人我怎么觉得有点矛盾?” 向奇赞同道:“嗯,我也觉得有些蹊跷。” “哪蹊跷了?”林小芽是一旦身边有智囊在就懒得动脑的类型,就等着他俩直接作出结论。 “如果把你藏在这里的人是帕里斯,那他为什么直到一个月前才在食人树之森找到你?显然在那之前,他并不知道你身在何处,即便后来你流落到精灵族地的战乱区,他也没及时找到你,不是吗?” “诶?如果把我藏到这儿来的人不是叔叔,那又会是谁?还大费周章地把我和叔叔住的公寓都搬了进来,直接让我住这里的房间不就好了。而且,我们用过的每一件东西都保留得好好的,除了叔叔自己,谁还会留恋那些小物件啊?” “所以说这就是矛盾所在。你们跟我来。” 向奇说完,领着几人轻车熟路地绕到古堡的双开大门前,推开厚重的木门,对众人说:“把各自的手电打开,整座城堡除了刚才的公寓,其他地方都没有电灯。” 众人依言开启智能表上的照明功能,跟着向奇鱼贯而入。 “阿智,怎么你比小小芽还要熟悉这里啊?” “我也不知道,但我直觉里面就是这样。”向奇边走边说,“这里堆满了人类的食物,从五谷杂粮等主食到各种调料,再到各类解馋的零食,大多是按照小芽的口味准备的,而我听大伯说起大概三年前,帕里斯就着手准备这些东西了,几十个货柜的量,还是向氏安排了装卸工人和仓库场地帮忙接收的。当时,看管货物的人都不知接收的货物为何在一眼之间悉数消失,仓管被吓得不清,还以为是幽灵作祟。其实,东西是被搬到了这里。” 向奇引着几人在一扇门外站住,房门上贴有“肉干”的标识,推开门,就见屋子里堆满了一个个规格相同、箱唛清晰的瓦楞纸箱,箱唛上注明品名、数量、重量,俨然是大批量订购回来的,靠外边的几排已被清空,可想而知他们当时在这居住时,曾以此为生。 林小芽钻进去,从已开封的纸箱里抓出一袋牛肉干,惊喜道:“啊,五香味的,我爱死了。” 刚才一路都在惊愕中,现在见到食物,才想起自己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等一下!” 向奇没来得及制止,林小芽已麻利地撕开包装袋,将肉干塞嘴里大嚼起来。 “都快三年了,这些东西已经过期了吧?你就不怕吃坏肚子。” “可是我更怕饿肚子呀。” “既然林妹妹都不怕,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御菲菲说着也从箱子里抓出一包,一边吃一边忆苦思甜,“小时候,御氏那恶毒的老女人克扣我零花钱,连这种东西都成了我儿时的奢侈品。” “难怪你放学后还找了那么多份兼职。” 大头悄悄过去,拿出一袋到一旁安静地品尝起来。 小队里最不懂事的三个都坐那儿开吃了,向邹两人也无可奈何,于是一左一右依靠在门边当起门神。 “几十个货柜的食物,不止存放在这里吧?” 向奇随手往黑暗的走道里一指,说:“里面十几个房间和地下储物室都是,而且都分好类别并像这样,在门上贴好标识牌。” 邹来迟感叹道:“真够贴心的,恐怕也只有帕里斯才会做得这么细致了。” “小芽是最先最先消失的,我们先回溯她过去的轨迹,小不点芽有十个月的时间待在战乱区,那之追赶猎物误入食人树之森,被食人树吞食,在树怪的腹中被消化了三个月,没能消化掉,接着一个月前回到了精灵族地,十四个月,也就是说十四个月之前,迷你芽都有可能是住在这里。现在再来捋一捋过去你消失了这一年半的移动轨迹,你十七岁生日的那天晚上,独自驾驶你大舅舅送的靓车到山道上完漂移,结果刹车失灵坠落山崖,没想到你小子命硬,送到医院抢救一番又活了过来,不过包成木乃伊的你在医院里躺了五天就凭空消失了,距今将近二十个月,减去来到幻域的一个多两个月,还有十八个月是不知行踪的。但是,如果我们大胆地假设你曾经跟我们的小不点芽一起在这生活,那么应该是在十四个月以前的时间才可能与她有交集,也就是说在你失踪的半年里,你曾经到过这里。” 向奇双臂交叠于胸前,手指不时在手臂上轻敲,“这个空间没有出入口,凭我自己是绝对进不来的。” 邹来迟竖起两指道:“能够自由出入这个闭塞的空间之人,或许只有两个,一个是小芽,另一个就是帕里斯。” “诶?难道叔叔怕我一个人太孤单,所以就把你抓来了?” “我不记得了,但好像并不是这样,”向奇手指来到项圈下,下意识地把玩着坠子上鸽蛋大小的黑宝石,若有所思道:“我总觉得帕里斯不喜欢我跟你在一起,又怎么会让我进来陪你?” “没那回事,叔叔还夸过你为人冷静沉稳,将来一定是个可靠的男人呢。” “不过话说回来,有时候,我觉得向少的直觉准得可怕。” 邹来迟赞同道:“确实。所以他由谁带进来的还不好过早下结论。”。 “先不管这个问题。十四个月以前,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迫使我们离开,在那之后,就各自分开了,小芽回精灵族地时经过了中部势力的战乱区,被当地的流民和伤员绊住了十个月,而我在那之后,到了什么地方,遇见什么人遭遇过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 向奇这么说着,想起自己在受伤发高烧那会儿所做的一个恶魔,梦境里他在一片漆黑是林间奔逃,身后总有一个踩碎枯叶的沙沙的脚步声正不疾不徐地跟着,无论他奔跑得多快都无法将对方甩掉,在那之后,他被树根绊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来到他面前,起先只是拳脚相向一顿毒打,后来他身上所有衣物都被撕碎,像条母狗般被人从后面贯穿…… 异度空间(三) 污秽不堪的画面引发了胃部强烈不适,向奇呕了一声冲进黑暗的走道里。 几人见状都吃了一惊,循着前方的动静追了过去,就见向奇伏在盥洗台上呕吐不止。 林小芽上前,一边帮他顺背一边问道:“小奇,怎么突然吐了?吃错东西了吗?” “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回去吧,赶紧找医生来看看。” “会不会是刚才给那恶魔疗伤耗费了太多能量,所以身体变虚了?” 向奇摆摆手,待洗漱干净后才说:“不碍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令人不快的事。” “一想到就吐?是什么事啊?”林小芽某些时候神经也挺大条的,没想过这或许会给对方带来二次伤害。 “小芽”邹来迟在一旁暗暗使眼色,林小芽这才会意,急道:“啊,对不起,就当我没问,你不想说可以不说。” “谢谢……”向奇如释重负,窗外的月光映照在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越发显得苍白如纸,脆弱得令人心疼。 “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介怀了。” “不过那可能纯粹只是个噩梦。” 向奇指着走道两边的房间说:“那些房间都堆满了吃的,以后闲时慢慢看,我现在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方,跟我来。” 向奇领着几人往地下室走去,林小芽一路东张西望,除了感到眼熟却什么也没能想起来,反倒是向奇,凭着直觉就知道该往哪儿走,于是说:“感觉好奇怪,明明说是我的地盘,可是小奇看来更像是这里的主人。” “这里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我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好些年的样子,虽然具体事件一件都不记得,但是我知道地下室有什么东西或许能帮助你恢复一丁半点的记忆。” “啥东东?” “我也不清楚,看了才知道。。”向奇这么回答,不像是在卖关子。 众人跟随向奇在地下室迂回穿行了许久,当驻足后,才看清摆在眼前的是一副陈旧的棺椁,在惨白白电子光照射下显得有点瘆人。 “向少,你要让林妹妹看的就是这个?里面装的什么人?” 向奇也答不上,只摇头。而林小芽在见到棺椁的刹那,不由一怔,随即上前,蹲下身抚摸棺椁被火烧黑了的一角,眼前忽然浮现出这里被不慎滚落的烛火烧着了的景象。 里面装着的是谁?难道这就是自己每次见到某些物件就莫名其妙痛哭的原因?是谁死了吗? 林小芽小心翼翼地推开棺盖,手电往里一照,接着不由得愣住了。 “怎么了?” 众人见她神态怪异,便一拥而上,纷纷凑过脑袋往里瞧,愕然道:“空的?” “奇怪,为何要摆副空棺在这?” 就连向奇也百思不得其解,林小芽却说:“这个好像不是用来装死人的……” “棺材不是用来装死人是用来装什么的?” 向奇问:“你想起什么了吗?” 林小芽的脑海里似乎有个面孔即将呼之欲出,但最终也仅仅停留在这个令人抓心挠肝的焦灼状态,于是恼怒地敲着自己的脑壳说:“什么都记不住,要这个猪脑袋有什么用!” 向奇拉开她手腕道:“你别为难它了,本来就不聪明,再被你这么敲会更笨的。” 林小芽气极反笑,瓮声轻叱:“人家都要急死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向少是会开玩笑的人咩?” 邹来迟低声道:“应该是说了大实话。” “你们几个!在我地盘上还敢拿我打趣是不是?小心我把你们关小黑屋哦。” “啊,大芽妹妹,我们错了。” 林小芽用力地哼了声,勉强算是接受道歉,“你们就不能学学大头,做一枚安静的小可爱。” “那个……小可爱什么的,能不能……” 大头还没说完,御菲菲劈头盖脸拒绝:“不能!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你也得识趣点。” “是——” “既然什么也没想起来就算了,到别的地方看看。” 长期呆在黑暗里,视觉逐渐适应过来,回到地面后,甚至连透进落地窗的月光就足够看清周遭事物了。 众人来到开阔宽敞的宴客厅时,林小芽的视线瞬间为楼梯旁的一副巨大的画像所攫,手机的雪白的电子光照射过去,细细打量着画里的人。长眉入鬓,双目狭长,眼睑周围泛着一层冷郁的暗影,挺直的鼻梁和紧闭的双唇透着坚毅的气势,面容光洁无瑕,浓密的黑发直垂于地,气质不俗,宛如天神。 “这位才是城堡的真正主人吧?” 林小芽望着着画像,无意间“维拉”这名字脱口而出。 “这人叫维拉?” 林小芽脑中电光石火地闪过了什么,急忙冲同伴摆手示意不要打断她的思考,接着兀自说道:“这个名字我之前一定有在哪里听过……”说着五指伸进头发里,一面揪着头发一面冥思苦想,接着突然惊道:“这个名字我听自己说过!” “啊?什么意思?” “我刚到幻域那天晚上,第一次看到希瑞的怪伤时,自己就莫名其妙地叫了这个名字……” 邹来迟道:“那就是你潜意识里有这个人的存在咯?” 向奇低头沉思片刻,说:“也许是因为同样的怪伤让你想起这个名字,而今见到画像,又一次提起,想来这人必是维拉无疑了。” “这么说,这人的身上也曾患过跟那恶魔一样的伤咯?该不会也是被向少所伤的吧?” “好像不是……”林小芽揪着发根继续苦思,仍不知这奇怪的习惯已把自己的头顶抓成了鸡窝,“不是的,维拉当过我和小奇好一段时间的魔法老师。” “走,三楼有个巨大的图书馆,收藏了很多很多的魔法书和卷轴,有些好像是失传已久的古老魔咒,全世界仅存的一份绝本就在这里,我们有的神族都不一定有。” 几人听完激动得直哆嗦,三步并作两步,恨不得马上飞到那象征着强大智慧的知识灯塔。 “你想起了多少?” “就只有一点点,不过我记得小奇你经常跟维拉抬杠,被罚到荒地上开垦种菜,还有,酒窖里的葡萄酒也是维拉罚你酿造的,不过他看你大少爷一个,笨手笨脚的,后来就帮你一起完成了。” “那你呢?你当时在干嘛?” “啊?我当时在一个劲地催葡萄快点生长啊。” “就我们三个?没有帕里斯吗?” 林小芽一怔,突然停下脚步,疑惑自语:“是哦,叔叔为什么没跟我在一起?我们是什么时候分开的?” “后来你们见面就没再提到这里的事么?” “这几个月精灵族在筹备战事,叔叔一直都很忙。” “喂,你们两个要杵在楼梯上杵到什么时候?”御菲菲在三楼的回旋楼梯上探出脑袋催道:“快点来开门啊。” “开门的口令是我设的,说芝麻开门就行了。”打发了御菲菲之后,林小芽与向奇二人索性坐到窗台上认真长谈起来。 “帕里斯当初为什么要把你送进这个与世隔绝的时空来?真的是为了把你藏起来吗?” “这个我也不晓得,可惜叔叔不用手机,要不然我现在就打电话问个究竟。”林小芽惋惜地拍了下腿,“下次一定要他也买部手机!” “那你们现在怎么联系?” “不联系。”见向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便解释道:“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送我过来之后就忙自己的事去了。” 向奇惊愕道:“帕里斯是这样的人吗?怎么在我印象中他护你就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 “呃!有那么夸张吗?” “他为了你甚至不惜跟你们班主任交往吧?” “哪有!这主意我的确有跟叔叔提过好多次,可他一次都没听,还要我自求多福。” 向奇心想:当时或许是自己误会了,况且那些事并不重要,于是言归正传。 “既然帕里斯把你藏起来,就意味着有人在找你,找你的又是些什么人,胆敢跟一国之王作对的,想必来头也不小。” “你说找我的人会不会是兽人族的人?两三年前,兽人族攻打的是我们邻国精灵的势力,虽然那时候还没直接跟我们开展,但是他们是不是也做好了随时要侵**灵西南部的领土?又听说我是精灵王的养女,所以想拿我做人质?” “如果单独只看你的遭遇,或许有可能。但是,”向奇低头思忖片刻,继续说:“你离开后不久,我也被人从病房带走了,而且也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我想,我的到来应该跟你有直接关系,我对帕里斯而言并没有要挟的价值,不是吗?” 林小芽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点头道:“确实呢,这么说来找我的人也不一定是兽人族的对头了,那会是谁?”说着不知不觉啃起了指甲。 向奇见状,直接拽她衣袖拉开了手,“都多大了,啃手指的毛病还没改。”。 林小芽呵呵一笑,说:“小奇你不也是,想事情的时候,总喜欢用指关节抵着嘴唇,不过我倒完全不觉得那是个坏毛病,因为你沉思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向奇听完不觉心神一荡,随即腼腆地别过脸,望着窗外的明月,没再吱声。 异度空间(四) “难道叔叔真的是怕我孤单,才把你也抓紧古堡来陪我?” “带我到这儿来的人恐怕不是帕里斯,他若是想把我也带走,当时来接你的时候,就该顺便把我带上,完全不必再多跑一趟的。” “嗯,有道理。”林小芽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单膝跪在窗台上,直起身问道:“对了,小奇,你还记不记得叔叔来你家接我的那次,他不是将一支冰针刺入你大脑里吗?” “有这事?”向奇疑惑地看过来道。 林小芽头点得跟捣蒜似的,努力给对方提示道:“车子进了你家大门没多久,经过喷泉,我们看见叔叔在白千层树那里就下了车,你不记得了?” 向奇茫然摇头,叹道:“以前的记忆有点混乱,就算记得也可能是错的,还不如直觉来得准确。” 林小芽听完也对自己的印象没信心了,沮丧道:“这些事我也是睡觉时梦见的,不知以前是不是真有其事,又或者单纯只是一个梦而已。” “梦也有可能是大脑的潜意识对现实的反映,但是经得起推敲的部分与事实有大多差距就不好说了。”向奇的口气有些无奈,随即话锋一转,说:“我们俩脑袋里都空空的,目前也只能以这一类印象做思索依据了。继续,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记得你那时冰针入脑一事,当时叔叔好像说是要告诉你什么秘密来着,可是现在你连这事都想不起来,秘密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就更不清楚了。” “秘密……”向奇闭上双眼,意识试图探入记忆的禁区,忽觉大脑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随即不得不作罢。 林小芽双手捂住脑袋,嘴里嘶嘶吸着冷气好一会儿才道:“好痛,你脑子里的封印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给上的?太阴损了!” 向奇稍稍从疼痛中缓过来,微弱地说道:“这想必跟帕里斯告诉我的秘密有直接关联,封印住我记忆的人说不定就是在找你的人。” “真是奇怪,那个人如果不是为了要挟身为精灵国之王的叔叔,找我是打算做什么,我只不过是个力量弱小、营养不良的人类而已。” “关于那个人,唯一的线索在高晨生这里,高晨生答应过我,只要能在通关赛击败他,作为奖励,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 “其实我们也可以问叔叔呀,他一定知道事情的始末。” “那也要等到你解决了罗兰的事回去之后了,还是高晨生这边来得快些。” “对了!维拉,”林小芽从窗台上欣然蹦起道:“维拉也曾经在这儿待过,说不定他也知道些什么。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我们进来了这么久,都没见到他,而且这城堡也没有其他人的气息,想必维拉在十四个月以前,就跟我们一同离开古堡了吧。” “是哦……”林小芽沮丧地坐回窗台上,耷拉着脑袋说:“看来,晨生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了,只要再多一些提示,说不定我的记忆就能全部恢复,而你的封印也能解开。” “不,恐怕没那么简单。”向奇眉头微蹙,忧虑道:“那之后,你的危机解除了吗?还是帕里斯跟那个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诶?为什么这么说?我们现在哪里不妥吗?” “我们的重聚,根本就不是巧合,包括跟高晨生的对决,都像是经过刻意安排的……似乎有什么人在背后窥视我们,评估我们的实力。” 林小芽白眼一翻,嘟哝道:“评估实力?想干嘛?要优胜者带兵打仗?还是要拯救世界?这种事不是有更强的人来做吗?干嘛要找我们这些弱小的人类啊?” “我们确实是人类,但是好像都不普通啊,你天生自带的生命技能,还有我召唤骷髅的技能,有哪个普通人类能做到这些?”向奇说完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小奇,好端端的为什么发抖?冷吗?”林小芽惊愕地问道,手刚触碰到他的手背,发觉冰冷如铁,急忙起身,拉他的手道:“走,先回我的房间,我给你冲杯热可可。” 向奇依旧坐着没动,反握住她的手,说:“不要忘了,我们说好的,谁也不准比谁先死。” 林小芽顿时眉眼弯弯,安慰道:“那当然,我们拉过勾的,谁也不可以先死,等一百年以后我们都走不动了再一起老死。” “喂,你们两个要偷懒到什么时候?还不快点来学习魔法。” 邹来迟刚说完,大头和御菲菲也都探出个头来催促:“快点上来呀,那些魔咒有好多都看不懂,既然你们以前有学过,就来给我们讲解一下。” 林小芽笑道:“菲菲姐变了好多,以前在学校都没见你这么认真过。” “今时不同往日了。”御菲菲唉声叹气道:“以前在一群绵羊里,牧羊犬就算什么都不做,那些羊都会乖乖把零花钱交出来。现在来到这么凶险的地方,不努力上进一点,分分钟被人当绵羊欺负。” 邹来迟奚落道:“主要是以前耀武扬威横行霸道惯了,现在随便个阿猫阿狗都能把你治成鹌鹑,所以不爽就是了,什么羊啊牧羊犬啊的,都是虚的。” “姓邹的,不要乱诬蔑啊,本姑娘以前也就稍稍抽烟喝酒收点保护费,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看你把我说得跟地痞流氓似的!” “你干的那些不就是地痞流氓干的吗?不然你以为地痞流氓是干什么的?” “原来狒狒大人以前是这样的人啊?好威风!” “喂喂,大头,你那什么价值观啊?不要好坏不分,肆意助长这流氓的气焰啊。” 林小芽看着大家打闹,心里不知不觉升起一股暖意,幸好有这么些开朗乐观的人陪伴在身边。虽然这想法有点自私,但若是只有小奇自己一人的话,恐怕有一天会被他自己的恐惧所吞噬吧。 “我们想先去喝点热饮,你们三个要不要一起来?” “阿奇,在这里能不能再打开通往你家的时空之门?我看吃饭的话,还是在你家解决比较方便。” 向奇试着打了下法结,结果灵力被这个空间的结界阻隔,没能连结上自己的时空之门。 于是,几人只好先出了古堡这边的空间,回到原来的草药坡上,向奇这才成功连结了自己在人界的房间。 邹来迟在向奇的房间里东张西望了许久,完了一边摇头一遍啧啧啧个没完。 御菲菲被他啧得莫名其妙,在他腰上踹了一脚道:“你没事啧个什么劲?神经病又发作了?” “哇,你这女人说话有没有良心的,当年我神经病怎么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说的这么轻巧好像跟自己无关似的。” “得得得,别岔开话题。”御菲菲赶苍蝇似的挥了下手问:“你丫刚才找啥呀?又啧啥呀?” “我在啧阿奇啦。大芽妹的魔法还是他教的,结果徒弟连结的空间不止一座城堡啊,连同外边的花田都连上了,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丢了。” 向奇淡淡地瞥了同伴一眼,心想若是告诉他当时自己还借了莱克之力才能把结界的空间开拓到现在的宽度,不知会被他取笑成什么样呢。 林小芽眯缝着双眼堆笑道:“阿来同学,你一会儿还想吃饭不?你以后还想吃饭不?” “芽老大,我错了。”邹来迟这才想起林小芽一向袒护向奇,至今没变。 从古堡出来,大头正准备打开手游杀几局,刚打开虚拟显示屏,突然咦了声道:“我的手表是不是坏啦?” “是游戏登不上?还是没电了?先搞清楚,别咋咋呼呼的。” 显然大家都已习惯了大头一惊一乍的反应。 “都不是,是时间!我记得进古堡之前就是这个时间,在里面待了那么就才出来,现在还是……哦,跳了,现在才过了一分钟。” 御菲菲抬手看了下自己的腕表,发现与大头手上的显示一样,便怀疑他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而邹来迟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大头应该没看错,你们又没发现,我们早上八点半出门,在幽冥城那耽搁了大概个把小时,来到这里帮恶魔疗伤大概也是一个多小时,而我们在古堡里少说也待了两三个小时,照这么算,现在应该也该到了下午的时间,可是你们看,我这边现在显示的还不到正午,你们的呢?” 大家相互对了下时间,见显示一致,便开始猜是否是古堡里有什么神秘的磁场导致智能表骤停,为了验证,几人一边盯着手表一边跨进连结古堡的时空之门。。 手表的指针并没因时空的转换而停止,特意打开显示分秒的指针依旧照着原来的速度运转,可一从古堡的空间里出来,显示屏上的时间又恢复到他们进去的那个点。 几人面面相觑,确认过并非智能表集体失灵之后,便总结出一个大胆的结论——古堡的时间要么是静止的,要么就是类似于天上一日天下一年这样的对比速度运转。 异度空间(五) “我听说这世上有时间罅隙这种东西,古堡的空间会不会是正好落在这样的次元里,所以时间的流逝速度才会与其他地方的不同?” “相当于一个bug,在这个bug里享有无限的时间。” “这个bug可以有!”邹来迟欣喜若狂,“只要进入那个空间,就意味着我们比别人有更多的时间练功,甚至把整座图书馆的魔法都学完在他人看来都不过是转眼一瞬的事。” “哈哈,是捏,只要进了那个空间,出来以后,我也可以是个天才啊!” 大头听明白后激动不已,触脚上的吸盘险些又漏电。 邹来迟疑惑道:“两个时空在产出上形成一个悖论。咒文瞬间灌进大脑里在另一个世界也说得通,毕竟是意识层面的东西,灵光乍现的情况也是有的,可是,在城堡里生成的活物带到这边会怎样?会不会像手表上的时间直接被抹煞?” “不一定,已经存在的物体或许会像变魔术那样突然出现,只是在这边的时空里,它的出现并不需要时间。” “说不定两种可能同时存在呢?比如说,薛定谔的猫,哦,这里是薛定谔的空间。” “那只是在得到结果之前,而最终摆在眼前的只能是一种结果。” “而那个结果很可能是你在揭晓的时候随机触发决定存亡的机关要素,毕竟测量者的行为会影响测量的结果。” 向奇摇头道:“比起薛定谔的猫,那个瞬间用偷拿我们资格牌和装备的家伙的特殊技能时空停滞来解释会更贴切些。” 林小芽听得云山雾绕,迷惑不解,“哦……好晕哦……管它是谁的猫,不是有句话叫实践出真理吗?试试不就知道了。” 御菲菲也同样眼冒金星头脑发胀道:“就是就是,不如让你们家向日葵来试试?” 向日葵是前几天林小芽把面包塞衣服里假装成孕妇的样子时邹来迟自作主张给孩子取的名字,不过是一时的玩笑,如今见御菲菲重提,向奇难为情地说:“当天就被她吃掉了。” “那就再造一个好啦,”邹来迟一把勾住向奇的脖子挤眉弄眼道:“不正好要做实验嘛?不如借此机会早生贵子,早享天伦。” 向奇顿觉顿觉双颊发烫,面色涨红,他哪里甘心就这么被发小奚落,于是回敬道:“这宝贵的实验机会还是留给你们吧,从小追到大,从人界追到这儿,这份心意就算是块石头也被打动了,你们就别再干耗了。” 御菲菲装作没听见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抖出一支刁在嘴上,打火机也不用,甩了个响指,香烟就被点燃了。 而邹来迟从奚落的转为被奚落的,神态马上变得不自在了,故作亲昵地贴着向奇的脸道:“讨厌,人家从幼儿园就陪着你了,你这没良心地怎么还把我往外推?真是的。” 林小芽则在一旁默默地打量着邹御二人,趁着向奇一脸嫌弃地推开身旁的人,便顺势把邹来迟挤掉,并招手示意向奇耳朵靠近。 向奇一眼低头弯腰,林小芽附他耳畔请问:“你是说阿来跟菲菲姐才是一对吗?” “都这么久了,你早该看出来了吧?” “诶?可是他应该是她未来的姐夫,而她应该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吗?” “笨蛋,都说了那不过是策略性地相互利用,你什么眼力见啊?” 见这两人交头接耳地当面道人是非,御菲菲早已不爽,走过去照二人脸上吹了一口烟雾,呛得两人咳嗽连连,不得不终止悄悄话。 “喂,你们!吃饱了没事干就去练功,不要在这里说三道四地惹人嫌。” 林小芽挥去面前的烟雾,边咳边道:“你们两个烟枪!连香烟的味道都一样……”这时突然惊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连烟抖抽同样的牌子。” 这回轮到林小芽挤眉弄眼了,手指着那两人继续说:“连口味都一样,这得是青梅竹马才养成的默契把?” 御菲菲咬着烟不觉失神。 “啊,外边在洗城了。”邹来迟望向时空之门外的草药坡,显然是为了岔开话题。 “洗城?” 林小芽凝神听见外边哗哗的声音,这才知所谓的洗城是下雨,突然察觉雨水中似乎传来某个熟悉的气息,当即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迷你芽,外面下雨了呀!带把伞……” 邹来迟白提醒了,紧随其后的向奇也冲进大雨中。 草药坡上阳光明媚的同时也大雨如注,一袭颀长的身影闪耀着令人神迷目眩的金光缓缓出现在视野里。 “叔叔!” 林小芽像极了一头身姿敏捷的小花豹朝帕里斯飞奔而去,接着一旁的石墩着力一跃,纵身扑向帕里斯,八爪鱼似的紧趴在对方身上。 如此热情的欢迎令帕里斯略感困惑,但张臂将人圈在怀里的刹那不禁喜笑颜开,抬头打量着林小芽笑靥如花的脸,感叹道:“不愧是我亲手养大的宝贝,真是热情似火啊。” “叔叔,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诶?你不是要参加亡灵族的宴会吗?” “嗯……这是什么?”帕里斯手指在林小芽脸上的黑点搓了搓。 原来御菲菲早上问赵姐借的化妆品并没有防水功能,此时被大雨冲刷,妆一花,脸上的对联又显现了出来。 吃天吃地吃空气 飞禽走兽了无迹 我是吃货 帕里斯看了,忍俊不禁,一扬手,大雨骤停,同时两人头上身上的水气用魔法挥散了去,然后才说道:“你是吃货的事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才好吗?” 林小芽连忙遮住脸问:“诶?我的妆花了吗?” “来,手拿开,我帮你擦掉。” 林小芽依言放下手。 帕里斯食指指背在她脸上轻轻划过,所有的字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干净。 “女孩子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怎么能在脸上乱写乱画呢?” “还不是小奇趁我睡着时……”提到小奇,林小芽猛地回头,见向奇站住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向她这边,心想他并不高兴看到她跟帕里斯的互动过于亲密,忙低声道:“我下来。” 林小芽挣动双脚正要溜下,不想帕里斯横在她鹤腿上的手臂一收,反而抱得更紧。 “叔叔?快放我下来呀。” “怕什么?” 林小芽难堪地示意了下身后,悄声说道:“他们都在看着呢。” 帕里斯朝向奇看了一眼,随即抱着小芽来到向奇面前,察觉到他冷眸中似有愠怒,不禁微微笑道:“小……奇?好久不见,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不敢当,再漂亮也不及名声在外的精灵王。”向奇语调平淡,却不是时机暗讽对方名声在外的是嗜血精灵,而非精灵王。 帕里斯不以为意,反而还致谢道:“我家丫头这些天有劳你照顾了,谢谢。” 虽说是事实,但是在向奇听来,却如同宣誓主权般的挑衅。按理说,照顾好自己的女友是天经地义的事,退一万步讲,两人即便真有血缘关系,那么小芽也是他们向氏的人,怎么也轮不到帕里斯来向他道谢。 向奇社交性地堆笑说:“该道谢的人是我,谢谢你这十八年来对小芽的养育之恩。” 御菲菲等人在后边听了两人的对话,不禁捂额,悄声跟另外两人说:“别看向少外表冷酷,一遇上林妹妹的事就无法冷静,连话也说得阴阳怪气的。” 邹来迟用气声说道:“这叫关心则乱” 林小芽被帕里斯抱着愈发觉得尴尬,大窘道:“叔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老是抱着的,快放我下来啦。” 帕里斯只好放她下来,叹道:“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芽芽明明在不久之前还撒娇又要我抱又要我背还要举高高的。” 芽芽? 不管在她模糊的印象中,还是在一个月前苏醒之后,帕里斯都未曾这么叫过她,现在却当着向奇的面唤她芽芽,显然是故意为之。 “你说的不久之前少说也有十年了吧?” “十年对于我来说不过转眼一瞬,芽芽向我撒娇淘气的事仿佛还在昨天。” 帕里斯不着痕迹地给向奇送上一万点暴击,然后笑盈盈地走到御菲菲和邹来迟打招呼。 “两年不见,你们都变化很大呢。” “叔叔也是。” 原来帕里斯和这两人在人界的时候曾有过数面之缘,只不过他那时现于人前的俊美程度还不及现在的一半,而邹御二人,一个是半天使,一个已完全成魔。 “很好,有你们陪在芽芽身边,我就放心了。” “叔叔您客气了,我们是互相照顾。” 帕里斯瞥见他们脚边的红头章鱼正震惊地盯着他看时,便问道:“这位小朋友是?” 大头连忙跪伏于地,恭敬道:“小人名叫尤特曼里嘉顿,大家都叫我大头,是海兽族的南海人鱼部族小族民。” “南海人鱼部族?”帕里斯碧瞳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神采,问道:“你是逐幻部族的?”。 “是的。小人曾无意在我们大祭司的书房见过您的画像。” 林小芽一听见逐幻的名字,吃惊地走过来,“原来大头你是人鱼部族的族民啊,我们以前去找过你们大祭司呢,她后来也来找过叔叔,真的是一位非常非常美丽的女神呢,是吧?叔叔。” 人渣叔叔 帕里斯不置可否,只意味不明地笑道:“你们大祭司居然收藏了我的画像?呵呵,就连海妖兽也会患上斯德哥尔摩症,有趣。” “叔叔这么说美人姐姐好吗?而且她还是你未来的王后。” “丫头,谁说她是我未来的王后了?” “诶?难道不是咩?我们离开人界前的一星期,她还特意来找过你。” 林小芽一边说一边拉起跪伏于地的大头,告诉他精灵国不兴这类繁文缛节,不用对他行跪拜礼。 帕里斯也不在意,摇头笑道:“你也知道的,来找我的女人多不胜数,难道我全得纳为王妃?” 林小芽想到了女官长伊娃和那几大臣的千金小姐,再一次意识到叔叔作为男人可谓是彻头彻尾地渣。 “还说自己长大了呢,头脑这么简单,小鬼就是小鬼。”帕里斯漫不经心地拨了下几乎过膝的长发,便要飞身而起。 林小芽见状,忙拽住他衣袖问道:“你要走了?那我怎么办?” 帕里斯回头问道:“你不想陪你的朋友多玩会儿了?那现在跟我走?” “诶?不是……”林小芽放开对方衣袖摆手道:“我当然想继续跟大家在一起,我是说,叔叔你这么快就走,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怎么办?” 向奇也来到近前说道:“帕里斯,我也有话要问你。” “我现在还有正经事要办,没时间陪你。也没义务解答你的疑惑。”帕里斯的后半句是对向奇说的,抬眼见向奇怒目圆瞪,便又忍不住故意激他,于是歪着脑袋对小芽亲昵地说道:“如果是芽芽想知道的,我一定会说,不过要等到我把事情忙完以后。”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呢?”帕里斯嘻嘻一笑,突然伸手勾住她双肩,弯下腰在她脖子上吮吻一记,同时看向向奇,就见少年俊秀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顿觉心情大好。 “叔叔你这是干嘛?痒痒的。” 帕里斯手指压在他刚才亲过的地方,附到小芽耳边轻声道:“等这个红痕消失之后,就绝地城的塔楼来找我吧,到了楼下的传送口,我的头发自然会指引你,所以,这条挂链你要好好保管哦。”说着按压在她脖侧的指尖沿着细嫩的肌肤轻刮而下至锁骨,勾起栗金色发丝编织而成的挂件吊绳揉捏把玩,动作充满了挑逗意味,再一次刺激了向奇的神经。 向奇忍无可忍,直接过来强行把小芽拉到自己身后,怒道:“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吧?玩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有意思吗?” “虽然不入流,但是对你好像很管用呢。”帕里斯兴味盎然,跨前一步,对向奇悄声说:“只是这样你就生气了?你要是知道我们不久之前每天都一起睡,甚至一起洗澡,岂不是要气疯了?” 向奇果然气得浑身发抖,攒成拳头的手指节发白,恨不得一拳打烂帕里斯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林小芽越听越不对,忙出声辩驳:“叔、叔叔,你不要乱讲,我们哪有一起洗过澡!” “这么快就忘了?从废矿洞把你救回来那次,我们不是一起在禁地的河水里洗过么,之后我还把你全身上下抚摸个遍……” 向奇还没发作,林小芽已暴跳如雷,咆哮道:“屁啊!那哪是洗澡,我们只是同在水里泡洗身上的污泥,连衣服都没脱算什么洗澡,还有,疗伤就疗伤,什么抚摸,你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引人误会!你不要脸我还要脸的,人渣叔叔!” 帕里斯哈哈大笑,指着向奇转脸对其余几人道:“你们都见到了?这家伙的弱点就是这丫头。”说完又对向奇正色道:“奇美人,你若是不想被利用,就小心把自己的弱点掩藏好,你是死是活我不管,但是千万别把这丫头的命也搭上了。你好自为之吧。” 帕里斯作弄完向奇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而向奇则像个被耍了的小鬼,心里五味杂陈,沮丧、气闷和挫败感糅杂在一起。 邹来迟诧异道:“奇怪,小芽,你叔叔从以前就是这样的吗?” “那个……我也不太清楚……自从失忆以后,现在看什么都像隔着一层纱似的。” 御菲菲也疑惑地说:“我一直以为帕里斯是个温柔体贴的暖男呢,没想到还有轻浮的一面。” 邹来迟道:“何止轻浮,感觉就有些邪气。” “唉,我这个不靠谱的叔叔,作为男人真的很渣。之前,他被我撞见和女人在床上时,居然还冲我笑。”林小芽没敢说那个“三人一起”的邀请,现在想来,这两年里,叔叔果然变得邪气了很多。 向奇冷静下来,提出了一针见血的疑问:“是变了?还是暴露本性了?” “诶?这有什么差别?反正就是表现得跟以前不一样就对了。” 向奇摇头,“两者有本质的差别,改变是由外因诱发,而暴露只不过是说明他一直刻意隐藏真实的自己,而现在可能处于什么原因不需要继续这么做了。” 林小芽心想,如果是后者,不就意味着帕里斯在过去的十八年来,对她的一切都建立在谎言之上?如果连叔叔都无法信任,她还能信任谁?于她而言,这将无异于自己整个内心世界的崩塌。 向奇沉思,照林小芽所说,帕里斯曾用冰针将某个秘密刺入他的大脑,也就是说帕里斯那时已将他视作同一路人,只是时隔两年,而这期间他和小芽都遭遇了许多事,早已时过境迁,就不知帕里斯的立场是否已经改变。不过,不管双方立场如何,他内心果然还是对那个男人的行事风格深感厌恶和排斥,双方唯一能达成共识的,恐怕也只跟林小芽有关。 数日之后,所有持有资格牌的斗奴都从资格牌附着的灵力上接收到一条通知,让所有参赛的斗奴到塔楼一楼的拍卖场集合,抽取出赛顺序。第二轮的比赛将是小团体与小团体的对决,抽到同一出赛号的便将是对手,优胜劣汰,存留率百分之五十。 向奇一行人进入塔楼时,拍卖场里已人头攒动,粗略估计,第一轮留下来的斗奴数量大概将近三百,以四至六人为一小团队来算,至少还有五十个小队。 林小芽一见到拍卖场的格局,立马惊呼:“啊,就是这里!” “这里怎么了?” “上次我梦见小奇挨鞭子就是在这个地方。” “嗯,没错,就在那上面。” 向奇指着前方的展示台说道,眼角余光不意瞥见二楼贵宾席的某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依在石柱旁,静静地望向他这边。他知那人是莱克,表面虽装作不知,内心却似擂鼓,没想到今天的抽签仪式也需各方的贵族出席见证,想必押注的环节也已开始。 “哦哦,那当时被关在笼子里就是阿来咯。” “这么说,大芽妹当时也顺便梦见我了?”邹来迟惊奇道:“都说我是天使,可我一次都没见过自己变身天使的样子。” “不是很威风,白色的大翅膀包裹住自己,头埋在膝盖上病恹恹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林小芽正说着,察觉到周遭投来的惊艳视线,不论男女,多数都聚焦在向奇身上,心下极为不爽,突然挽住向奇的手臂,大牯牛眼一瞪,鼓起包子脸埋怨道:“那些人真讨厌,看什么看,好像看了人就是他们的一样。” 向奇、邹来迟和御菲菲三人从小在人界长大,对于这样的视线早就习以为常,小芽则不同,她的长相在人界确实也很出挑,然而她自由跟精灵一同生活,环伺周围的都是姿容绝美的精灵男女,对比之下,她就显得毫不起眼平平无奇了。 “我就说了要带帽子和口罩出门,你偏不让。” 向奇说着拿出茶色墨镜,刚要戴上就被林小芽劈手抄过。 “凭啥遮遮掩掩的呀,又不是见不得人。” 邹来迟一耸肩一摊手说道:“那就只能被看了。再说,眼睛长在别人脸上,别人想看什么是别人的事,迷你芽可不能太霸道哦。” 闲聊间,高晨生一行人也进来了,耀眼的天之骄子瞬间攫获所有人的视线,而希瑞和琥珀远远地见到小芽便热情地招手。 “小芽姐姐。” “哟哟,你们也来啦。”林小芽马上眉眼弯弯,笑得见牙不见眼。 几人理所当然地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向奇眼尖,那伙人一出现他便瞧见高晨生手臂上缠绕着一枚赤金蛇形臂环,蛇身上的五色宝石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那是他不久前才还给莱克的克罗诺斯之臂环,万没料到莱克转手就送给了这家伙。 那两人真的没什么特殊关系么?还是说莱克打算把赌注押在金发少年身上? 向奇心中一震,惊愕之余,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滋味儿。 铃铛问道:“小芽,你是我们的队友,这次比赛也不跟我们一起吗?怎么看都是我们队的胜算比较大。” “胜负都无所谓啦,反正我拿的也不是自己的牌。”。 铃铛负气地别开脸说:“随便你。” 高晨生见向奇在一旁默不作声,便讥讽道:“比赛还没开始就已经吓得不敢吭声了?” 双王舌战 “是啊,我特么都被你吓尿。” 向奇心不在焉地望向一边,面无表情地应道,且语调刻板,不夹杂一丝感情。 高晨生听了忍不住笑出声,其他几人见了无不诧异,以前这俩货一见面就像斗狗场上的四脚斗士,冲上去就开咬,而现在俩大帅哥这么相安无事地站一块儿,那画面着实养眼。 “诶,你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还有说有笑的,”林小芽正为这二人这么和睦相处而感到高兴,忽然察觉到某个熟悉的气息,抬头望去,就见帕里斯已出现在二楼贵宾席上,正与幻域的主人寒暄。 “哦,叔叔!”随手把刚才抢来的墨镜丢还向奇,兴冲冲地朝帕里斯的方向直线奔去,轻盈地跳上展示台,接着一扬手,手掌上的血妖籽伸出藤蔓缚在楼上的围栏,然后借势一翻身,便稳稳地落在帕里斯一旁。 向奇看着林小芽像女泰山似的利落身姿,无奈地叹气,心想她每次见到帕里斯时,就跟急切等待主人归家的宠物狗般,无比热情地飞扑过去,那殷勤的模样只差没有尾巴可以摇了。 而林小芽双脚刚落地便急吼吼地指着自己的脖子说:“叔叔,我本来还想着等会儿去找你的,没想到在这里就碰到了,太好了,你看,这里的红痕已经消失了,你是不是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帕里斯一副头痛的表情看着她道:“放着好好的楼梯不走,你就非要这么跳上来吗?” “人家这不是见到你心里着急嘛。” “听说精灵国有个人类公主生性活泼,长得小巧玲珑娇蛮可爱,现在看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活泼。” 林小芽听着别人的夸赞,心里自然美滋滋的,可仔细一看眼前的人,一头微卷的红色长发,英气的相貌又不乏几分阴柔,左眼下方一颗不太明显的泪痣,眼神玩世不恭,嘴角有戏谑的韵味,这个人正是她来这儿之前从典籍上查到的人,魔族的摄政王夜,同时也是这个幻域的主人卡多。 林小芽见了本尊,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想不起以前在哪儿见过,歪着脑袋想了半天,突然哦的一声,横眉瞪眼指着对方道:“用火鞭打伤小奇的家伙就是你!” “不要用手指着别人,没礼貌。”帕里斯在这些人面前扮正经大人倒是有模有样的。 “可是……这个人打伤了我小奇……” “所以呢?”卡多笑问:“你现在是想替他出头吗?” 林小芽愤然道:“我也想!”想是想,可打又打不过人家,要不然也犯不着在这儿控诉了。 “好啊,我可以让你打,只要公主殿下能不再生我的气就好。” 林小芽白眼一翻,心想我打你有什么用,小奇的伤还不是得由我来治。直瞪瞪瞅着对方良久,越发觉得那家伙面善,忍不住问道:“你以前是不是来过我们精灵族地?” 卡多没料到她突然转换话题,意外回道:“没有哦,为什么这么问?”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到底是哪里?这个猪脑袋!”林小芽苦思无果,负气地敲了下自己的脑壳。 卡多故作神秘地冲她抛了个媚眼道:“难道是梦里?” 怎么可能!梦谁也不可能会梦见他啊,林小芽见惯了美人,所以对眼前这位所卖弄的风情完全免疫,只不过感觉上他跟她的人渣叔叔是同一路人,一个比一个邪气。 卡多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调情也要看对象,强撩一个不识人事的幼齿,你是在掩饰什么?” 几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人朝他们这边过来。这男人顶着一头凌乱的棕色短发,五官端正,竖长的瞳孔如危险的猫科动物迸射出令人畏惧的寒光,胸腔厚实,臂膀遒劲,周身散发着兽人族独有的野性和张狂的气焰。 那人来到近前,双臂往桌上一撑,对着卡多倾身劈头质问道:“是在掩饰你们魔族跟精灵族暗地里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事实?” “坎德拉,你不要血口喷人啊。先不说我们魔族人民个个都是不喜欢惹事的和平爱好者,我好歹也是这里的主人,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嘛,何况你们都是我的贵客,不管是兽人族还是精灵族,我当然都一视同仁,绝不厚此薄彼的啦。” “哼,说得好听,你们兄弟是出了名的狡猾奸诈,谁不知道?而这位,更是精于算计,心黑腹黑,你们也算是物以类聚,难道不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吗?” 被骂得这么难听,帕里斯倒全部在意,慢悠悠问道:“我怎么算计你了?你骂我可以,但也要有凭有据啊,否则你堂堂兽人族之王也做出这种泼妇骂街之举,传出去让人笑话。” “你还好意思问?当初要不是你背信弃义,我也不会掉进你的阴谋诡计里。说好的绝不插手我跟布雷顿之间的战事,结果怎样?卑鄙无耻、出尔反尔的小人!” “我可没食言哦,你和布雷顿交战时,我几时出兵干涉了?我收复自己的失地也是等到你们的战事了解以后,难道不是么?还有大肆屠杀我族人、抢占我土地和资源,此仇不共戴天,现在没要你们血债血偿就不错了,还妄图要我们把自己的城池拱手相让,岂有此理?” “况且你来路不明,继承上一任精灵王的王位名不正言不顺,凭什么说止水城是你的?” “至于我继承精灵王之位是否名正言顺,这属于精灵族的内政问题,外人无权干涉,” “本来那也不是你的城池,这止水城原本是蜥蜴人的地盘,自然是力强者得,几百年前,为你们占据,现在自然也可以由我们占领。” “你都说了力强者得,我凭本事捡来的热果子,现在当然该归我所有。” “你!”坎德拉顿时语塞,暴怒之下一把揪住帕里斯领口,另一手轮着拳头就要往他脸上砸。 帕里斯笑问:“你确定真要在这儿打?就不怕烧纸引来鬼?”帕里斯说着眼睛往斜对面的席位瞟了眼,坎德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莱克斜倚着石柱,神情沉郁地望着楼下的某处。 “对对,你们两族开战时,还是那位亲自出面调停,此时闹翻岂不是驳他面子?他正苦于没机会将自己的势力延至地面,若是激怒了他就此出动亡灵大军,恐怕连天族那位大人也会怪罪于你们吧?” 卡多三言两语说明利弊,坎德拉也觉得有理,于是不甘地放开帕里斯。 “其实,解决分歧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要兴师动众大动干戈的。” “你有何提议?”帕里斯和坎德拉同时望向卡多,等他下文。 卡多道:“既然你们作为贵宾应邀而来,不如就顺便小玩一把,找个合心的斗奴下注如何?以止水城为赌注,谁押注的斗奴赢了,止水城就归谁所有。” 两人未及说话,林小芽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凭什么拿我们的城池做赌注?这不公平?” “那依公主殿下之见,怎样才算公平?” “既然我们精灵族拿出止水城做赌注,那么相应的兽人族是不是也该拿出他们的一个城池来下注呢?要不然无本买卖不管输赢他都稳赚不赔嘛” “谁说我做的是无本买卖?你知道我们攻打止水城的时候耗费了多少兵力和物资吗?无本买卖!倒是你们,止水城虽是精灵的城池,却并不为你们控制,我们辛苦打下来的城池和资源反被你们了捡现成的,”一提及此事,坎德拉就恨不得冲上来跟帕里斯拼命,“你们做的才是无本买卖!” “那是我们精灵的疆土,目前的确不归我们管辖,但是我们精灵的领土总有一天迟早有一天是要统一的,怎能让你分割出去。” “不愧是嗜血精灵调教出来的家伙,又丑又精于算计。” “你说什么!” 林小芽暴跳如雷,当即就朝对方冲去,帕里斯伸手搭上她的头,示意她不要多话,然后对坎德拉说:“以止水城为赌注,我没意见。” “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坎德拉你呢?是否愿意接受我的提议?” 坎德拉不快地冷哼一声,来到围栏边,朝下方等待抽签的斗奴看去,随即伸手一指,说: “就那个,坦桑城的金发小子,我选他好了。” “小高啊?好眼光,他是这次比赛中被下注最多的斗奴,实力超强,所以赔率也是最小的。”卡多言外之意是说他这么挑选有失公平,然而坎德拉却假装没听明白,反问道:“赌注是止水城,他赔率大小都不相干,难道还能再多陪几座城池?” 帕里斯不以为意,只是颇为意外地说道:“听说你们兽人族养的那只怪物也来了,你居然不押他,还真是稀奇。”。 坎德拉迎着帕里斯审视的目光,泰然自若道:“你想押的我我没意见。” 这么明显的陷阱帕里斯怎会看不出来?当即淡淡地道:“连自己人都信不过的,我又如何会选?” 押注 “叔叔,要不咱们押小奇吧,他的进步应该是所有人当中最快的一个。” 林小芽看着楼下的楼下的向奇自豪地说,正巧向奇也在往她这边看,四目相对,林小芽立马笑靥如花,兴高采烈地冲他招手。 “你对他哪来的信心?事关重大,你可不要信口开河哦。”帕里斯也注意到从林小芽来到他这以后,向奇的眼就时不时地往这边瞟,即便小芽回以灿烂的笑容,却仍旧无法消除眼中的不安,偏偏林小芽在感情上还特别迟钝,不太懂得拿捏与他人之间的距离,作为心思敏感的另一方,难免为比较辛苦。 “才不是信口开河。”林小芽正要辩驳,忽然想到卡多和坎德拉正在近旁,于是招手示意帕里斯弯腰,然后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因为我已经学会了时空之门的魔法,我们随时看出入那座古堡。” “哪座古堡?” “就是维拉的古堡啊,之前不就是叔叔你把我藏在那里的嘛。那里面的时间流逝速度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过得特别慢,就算在里面待上几天几夜,出来以后时间也才过了几秒钟而已。所以我们有的是时间来修炼。” 帕里斯闻言,嘴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这时卡多在一旁催促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决定好了没?” 帕里斯直起身,指着向奇说:“就他吧。” “那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卡多震惊道:“他很弱啊,细皮嫩肉又不耐打,半个月前挨了我一鞭差点就没命了,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没办法,我的宝贝公主都这么说了,我只好押他了。众所周知,我是最拿这位宝贝没辙的,一座城池博她一笑也是值得的。”帕里斯装作一副拿她没办法的宠溺口吻说着,然后对小芽道:“我也有事情要问你,跟我来。”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 “喂,帕里斯!”卡多望着一大一小匆匆离开的背影喊道,“一座城池啊,怎么可以这么儿戏。” 帕里斯已走远,坎德拉则不满道:“既然他都决定了,你又何必那么多废话?” “你当然是巴不得他挑弱的了,就那么想要那个城吗?” “废话,那是当然的了。那是我们兽人族的勇士用生命和鲜血打下来的城池。” 卡多鄙夷道:“把侵略说得这么堂堂正正的,你是第一个。” 林小芽追上帕里斯抱怨道:“叔叔真是的,明明是你做的决定,干嘛要扯上我,说得好像把我宠上天了似的。” 帕里斯驻足,回身,笑道:“难道我这样还不够把你宠上天吗?那要怎样才是?这样?”说着伸手到小芽腋下,将她小身板托起高举过头顶。 全场最耀眼的男人突然做出的这番举动引得拍卖场上下一片哗然,瞬间成了所有视线的焦点。 林小芽大惊失色,慌忙道:“笨蛋叔叔,那么多人在看呢,快放我下来!” 她倒不是怕人笑话,而是顾及向奇的感受,自那日帕里斯亲她以后,小奇就一直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话也特别少,虽然说过叫她不要迎合他的期望,做自己就好,但是,她还是不希望小奇因这种事而不开心。 “看就看,我宠你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大家都知道的,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林小芽掩面道:“你当我几岁啊还举高高,这样很丢脸耶。” “不管你几岁,你的样子看着还是小黄毛丫头啊,小萝莉一个。”尽管帕里斯如此说道,最终还是把小芽放了下来。 林小芽慌张地扭头望向向奇,就见他正默默地看着自己,略显单薄的身形在人群中有种让人心疼的孤单。 拍卖场上人声嘈杂,林小芽拨通了他的电话,说自己找叔叔问些事,很快就回来,向奇应了声知道了,语气与平时无异,但林小芽感应到他此时情绪相当低落。 两人来到帕里斯在塔楼的房间,林小芽直截了当地问:“叔叔,小奇说最初是你把我送到古堡里去的,小奇说你这么做是为了把我藏起来,对不对呀?” “先不说这事,你现在马上打开古堡的时空之门让我看看。” “干嘛?” 林小芽不明就里,但还是依言打着法结。 时空之门凭空显现,帕里斯不由分说便跨了过去,林小芽紧随其后也进了古堡的空间。 “对了,叔叔,小奇当时是不是也是你带进来的?后来我们怎么就分开了?为什么我会到布雷顿地盘的战区去?而且还在那里呆了将近一年?为什么你会不知道我的去向?还说我失踪了?” “安静,你的问题太多了。” 帕里斯脚步匆匆,阔步前行,小短腿不得不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谁叫我失忆了呢,不知道的只好问了。”林小芽见帕里斯不说话,而是打开一扇又一扇房门,匆匆往里看了一眼便离开,于是问:“叔叔在找什么东西吗?告诉我,我帮你找。” “不,说了你也不知道,还是算了。” 这古堡里不包括地下室就有近百个房间,都这么一间间的找要找到什么时候? 林小芽急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啊?这里是我的地盘,而且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对古堡里的一切当然都了如指掌啦。” “那好,告诉你也无妨。” 帕里斯突然止步,林小芽猝不及防一脑袋撞到他背上,不禁捂着鼻子龇牙咧嘴地喊痛。 帕里斯说道:“我在找一截骨头,你知不知道放哪儿了?” “啊?什么骨头?鸡骨鸭骨?还是猪骨牛骨?” 为什么要找骨头?为什么要来这里找骨头?林小芽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鱼骨。莹白色的,大概这么长这么宽的一小截。”帕里斯用手比划了下,林小芽摇头。 “没有哦,这里除了我种的花草,再没其他有生命的东西了,你留下的鱼罐头我是连骨头都嚼了的,所以这里不会有那种东西的。” “就说你不知道了。”帕里斯放弃地说道,然后转身继续一个个房间地查找。 “叔叔找鱼骨来做什么用的?我知道草药坡那边的河里有鱼,不如去那边找咯?在这边找等于缘木求鱼。” 帕里斯一口气把一楼的房门都开了个遍,看着里边堆积了装满各种食品的箱子,不禁感叹道:“那个男人还真不是一般地疼你。” “哪个男人?”林小芽先是一愣,心想这些东西不都是你准备的吗,随即想到他可能说的是小奇,因为有另外两个房间里的食物是向奇担心帕里斯之前准备的已过期,所以这两天让召唤出的骷髅从他房间新搬过来的,“叔叔是说小奇啊?我也不知他在想什么,突然又搬了这么多东西过来,房间的冰箱里也塞了满满的,好像是想自己动手做饭似的,一个个厨艺都那么差还没点自觉,啊,不过话说回来,好久没吃叔叔烧的菜了,特别是花雕醉蟹,现在想到就流口水。” 帕里斯哑然失笑,“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记得花雕醉蟹?”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太好吃了,所以什么都忘了,唯独记得这个。” “那是你嘴太馋。”帕里斯伸指在她额头上轻戳了戳,随即转入地下室。 林小芽打开手机上的照明跟上,兜兜转转看过了酒窖和杂物间,又来到了停放空棺的小黑屋。 帕里斯刚去打开棺盖,林小芽就道:“空的,里边什么也没有。这里黑漆漆的,月亮都照不到,要不我们到楼上去找?对了,叔叔,顶楼有个房间的门怎么也打不开,我们一人想了三百句咒语都拿它没办法,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啊?要不你去试试?” 林小芽的话显然引起了帕里斯的注意,饶有兴味道:“哦?还有这种事?虽然我要找的东西不可能在那么高的地方,不过去看看也无妨。” “这边,跟我来。” 林小芽欣然大喜,拉着帕里斯的手就跑,她跟她的几个小伙伴对藏在里边的东西好奇得不得了,却苦于不知开门的口令,只能压制下越发膨胀的八卦欲。 林小芽领着帕里斯来到神秘房间的门前,指着看起来不怎么坚实的门扉道:“文的武的我们都用了,没用,纹丝不动。叔叔你知道开门咒语不?” “不知道,不过要想知道也不难。” “要怎么做才能知道口令?” “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有记忆,只不过有的是主动记忆有的则是被动记忆,而被动记忆的那些,只要用索忆的魔法就能读取出来。” “诶?还有这种魔法?”林小芽心想自己失忆是否就是忘记了主动记忆,而身体的被动记忆是不是可以通过魔法读取?于是眼前一亮,指着自己说道:“那我呢?”。 不想帕里斯淡淡地撂了句“你不是东西”便以手轻触门板,闭目施法。 林小芽不甘心地回了句“叔叔从不是东西呢”,之后也不敢惊扰他施展魔法,便傻站一旁等着。 熟悉与陌生并存的监护人 帕里斯披散在身后的栗金色长发在清冷月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如冬日暖阳令人安心。 林小芽不明白,这样既温柔又强大的一个人为何就成了众人谈虎色变闻风丧胆的嗜血精灵。 片刻之后,帕里斯睁开双眼,转过脸去将一旁的林小芽全身上下打量个遍,似乎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林小芽被看得心里发毛,惊疑地仰望着对方问:“干嘛这样看我?” 帕里斯的视线仍旧没从她身上移开,莫名地奚落道:“不可思议,看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啊?”林小芽一脸懵,茫然挠头,心想叔叔之所以说出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定是跟留在门板上的记忆有关,难道她之前在这里做过什么奇怪的事了?于是问:“是在说我吗?叔叔发现什么了?莫非开门的咒语跟我有关?” 帕里斯露出个古怪的笑容说:“开门的咒语你不必知道……不,还是等他本人亲自告诉你比较好,在那之前,你需要做的是耐心等待。”说着往走道尽头的回旋楼梯走去。 “哈?”林小芽撒开小短腿追上去寻根究底,“叔叔说的他是谁?哈维?那个房间果然是他封闭的?可是开门咒语为什么要等他亲自告诉我?等到什么时候?叔叔就不能现在说吗?” “我不可能会说那种话,更不可能会对你说。” 林小芽将帕里斯刚才前后的话语和行止又细想了一番,心里一咯噔,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但转念一想又摇摇头,自己一直都这副万年小学生的样貌,长相还马马虎虎,顶多就是个精致漂亮的洋娃娃,谁也不会对这样的小孩子动情,所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要么是自己会错意,要么是帕里斯搞错了对象。 帕里斯站在扶梯旁,回头对她说道:“你杵那儿做什么?走了。” 林小芽哦了声,一溜小跑过去。 “这门打不开,我们就没办法进里边找了。” “我要找的东西不在这上面。” “诶?奇怪,既然知道不在哪里,那就应该知道在哪里才对啊。”这些妖魔鬼怪的思维和行事还真不可用常人的逻辑来理解。 “嗯,我感应到在地势最低的地方,先到二楼看看。” “地势最低的地方应该是古堡后面的大泳池,二楼应该也没有叔叔要找的骨头。” “我知道。”帕里斯一面下楼一面道:“我只是想去看看你……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阔别了快三年的小窝,是不是时常想念啊?”林小芽了然一笑,一屁股坐上回旋楼梯的木质扶手,“呜嗷”一声,几个旋转一溜烟便来到了二楼,于是双脚在原地蹦跶地催着叔叔快。 帕里斯从楼梯上下来道:“你的多动症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做个公主吗?真是的。” “安安静静多累啊,再说了,生命在于运动嘛,活着的时候就该多动动,等百年以后躺棺材里挺尸,就是想动也动不了了。” 帕里斯无奈地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的意味说道:“你啊,就连睡觉都不老实,以后可怎么办呐?”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床又不高,就算摔下来也不痛。啊,对了……”林小芽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笑问:“叔叔,你跟我一起睡了那么久就没被我踢过吗?小奇说他的肚子和后背被我踢了几脚痛得睡不着觉,叔叔怎么就睡得着?” “你跟那小子睡了?”帕里斯站住脚,由于背对着月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小芽鄙夷地龇牙咧嘴道:“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他教我时空之门的魔法那晚,我们都太累了,不知不觉就都睡着了。” “话说那家伙的眼光也很奇怪,他没对你动手动脚的吧?” 林小芽听了指着帕里斯大笑道:“哈哈,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爸爸的感觉……安啦,小奇睡觉时很乖的,反而是我动手动脚的,我想从那天起,小奇绝对不敢再挨着我睡了。” 帕里斯无意继续谈向奇,而对她的前半句颇为在意,重复道:“爸爸的感觉?” “呃,这个……电视上父亲逮到女儿在外过夜不都会这么问的吗?” 其实她自幼父母双亡,从为体验过双亲在身边的感受,具体是种怎样的感觉她也说不上。 “女儿吗?” 帕里斯双手抱胸,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林小芽,似乎是在检视自己过去对这家伙的所作所为,顷刻方道:“我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想,不过你觉得父亲会亲你脖子的吗?” “……正常人不会。”林小芽想起几天前帕里斯当着大家的面在她脖颈处留下红痕的一幕,以及向奇这些日子里一直情绪低落意志消沉的神态,忙告诫道:“对了叔叔,你以后别再这么做了,小奇会不高兴的。” “什么呀,你们还没死心吗?还是说已经突破了你们人类的人伦底线?不论怎样都长相厮守吗?” “叔叔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冲破什么道德底线啦?小奇说我们有可能不是兄妹。” “哦?你们的dna检测结果他不是亲眼看过了吗?况且,就算没有那份报告,你们两人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液,气息非常相近,这一点任谁都能察觉得出来,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我们……真的是兄妹?可是……过去的那么些疑点该怎么解释?” 早已接受的残酷现实在感受到重燃希望之火的喜悦之后再度回到被冷水扑灭的绝望,令人如坠冰窟。 林小芽愣怔地望着帕里斯,双脚好似灌铅般沉重,定在原地再难迈开步子。 “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不管过去的疑点多么难以解释,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跟向奇是双生兄妹,以前遗留下的种种疑问不过是那小子给自己蠢动的春心找个看似合理的借口罢了。”帕里斯走到林小芽近前,挨近了脸幸灾乐祸道:“不能跟自己的哥哥结婚,你很伤心吧?要不要到叔叔的怀里哭?” 林小芽本来还瘪着嘴,泪水盈满了眼眶,可一听帕里斯好像冷嘲热讽的话语,一口恶气便哽在喉头,失望转化成莫怒火,于是强忍着泪水缄默不语。 这时忽然明白小奇这些天来郁郁寡欢的缘由,与高晨生的亲缘检测报告早已出来,那结果或许推翻了他们之前的设想,一切又回到了之前两人是双生兄妹的定论,什么都没有改变。 “别把那份感情看得太重,那说不定是你们体内的血液作祟,让你们产生彼此相爱的错觉。” “叔叔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听都听不懂!” “真的听不懂吗?想必你们已经发现了高晨生的可疑之处,为何不从这一点着手?” 林小芽惊疑地问道:“叔叔你知道些什么?难道说晨生真的跟小奇有什么关系?他们之间的情况跟我们很相似,好像都有心电感应,而且还能共享灵力,不是兄弟的话会是什么?” “心电感应和共享灵力这两点跟是否是兄弟无关。” “那和什么有关?”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了。” 林小芽固执地说道:“不怕,在这座城堡里,我们有的是时间。” 帕里斯的嘴角提起了优雅的弧度问:“我说的你都信?” 林小芽望着对方,一时无语。 信不信她自己也不确定,虽然知道眼前这位是亲手将她抚养长大的人,有着近十八年的养育之恩,但可能是之前被食人树吞食的缘故,即便找回了部分记忆,她对眼前这位监护人仍有种隔层纱的朦胧感,既熟悉又陌生,本是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人,为何有时会产生违和感?就好像眼前的这个人的某些言行举止跟印象中的那个对不上号,是自己的脑子把印象美化了吗? 林小芽的迟疑帕里斯都看在眼里,似乎对她的疑惑也了然于心,喟然道:“看来,前些日子陪你睡了那么久也没能消除我们之间的隔阂啊,亏得王都里的那些美女们都巴巴地等着我临幸,结果……真是白费我心思。” 林小芽直接道出心中疑惑,“叔叔这一点,也跟我印象中不太一样。” 帕里斯饶有兴味地问:“哪一点?” “下流好色这一点。” “什么下流好色?本王那叫风流潇洒。” “随便了。”林小芽懒得跟他玩文字游戏,单刀直入道:“我怎么觉得你以前好像是不近女色的,现在性情都变了。” “性情变了?那么你总该跟精灵国的人提起过我吧?” 林小芽点头,“嗯。” “他们怎么说?” 林小芽从罗兰那儿听说,以前的国王陛下身边美女如云,但自从十八年前领回一个人类小孩以后,就好像变了个人。。 或许,正确来说,眼前的帕里斯只是恢复到原来那个她并不熟悉的样子。 帕里斯似乎能洞穿一切,轻易就知她此时心中所想,也没等她吭声便接着道:“你都已经十八岁了,在人类里已算是大姑娘了,总不能道现在还要我寸步不离地陪在你身边吧?还是说……你要我在你有生之年都不再跟别的女人亲近?” 何为食物 “我没有那个意思。” 林小芽马上否认,心想怎么搞得像是单亲爸爸跟女儿争论娶后妈的问题似的,她根本就不在意叔叔跟女人交往的事,只是刚才明明说的是两人之间的隔阂问题,怎么就转到女人的话题上了。 帕里斯眯缝着眼问道:“那么我问你,既然你觉得现在的我跟印象中的不同,为什么每次见到我都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小时候就养成的习惯,每次见到你,大脑都还没做出指令,身体就已经朝你跑去了。” 虽然等她会意时也觉得尴尬,但是多年的习惯似乎并不会因为失忆而改变。 帕里斯对她这样的回答甚是满意,又像刚才在拍卖厅时那样托着她的小身板高高举起,欣慰都:“好孩子,总算没白养你。有时候身体的记忆比脑子诚实,不过在你失忆期间,对身边的人和事感到彷徨也不是不能理解,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消除你对我的隔阂。” 帕里斯刻意的亲密举动令人尴尬,林小芽支支吾吾道:“别、别酱啊……” “又没人看见,怕什么。”帕里斯说着将那豆芽身板在半空晃了晃,跟逗小孩似的。 “太高了太高了,快放我下来,我有恐高症。” 帕里斯只好将她放下,嘴里嘀咕:“到底是谁变了?明明前不久还要我举高高,现在却说什么恐高,你这骗人精,谎话还是这么信手拈来。” 既然被揭穿,林小芽索性坦言,“你自己也说我十八岁是个大姑娘了,却还拿我当五六岁的小孩,我绝得很丢脸。” “不论几岁你现在看上去还是个小屁孩儿呀。” “可不论我看上去多大,实际和还是十八岁啊,请尊重事实。” 帕里斯端详了小芽一番之后勉为其难道:“那好吧,我尽量把你当大姑娘对待……坦白说我内心还是会有罪恶感的。” 林小芽无言以对,只惊愕地张嘴,半晌才换做关爱智障的表情道:“去找你的骨头吧,我要走了。” 帕里斯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喂,别走呀,你不是还有很多话要问我吗?” “不问了,我情愿稀里糊涂地死个一百回也不要问你这老不正经的大变态。”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他们以前住过的小公寓,帕里斯像换了个人,表情严肃,一言不发,屋子里的每一件事物似乎都看得特别认真。 林小芽跟着帕里斯走进他们曾经的卧室,看着帕里斯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架,看着里边两人的合照,不由得眼眶一红,说道:“叔叔快有三年没回到这儿了吧?是不是特别怀念?” 帕里斯沉默不语,林小芽继续说:“不知为什么,每次见到这里的东西,心里总觉得酸酸的,就好像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的感觉。” 帕里斯意味不明地笑笑,放下相框,侧身坐上床沿,环视四周,然后说道:“这里有很多有趣的回忆呢。”说着怕拍床沿,示意她也坐过来。 林小芽应了声“是呀”,转身坐到梳妆台前的方凳上,看着镜中的自己问道:“叔叔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放着一半长一半断的头发不管吗?” 帕里斯了然道:“你喜欢扎双马尾自己却不会分头发,这么长短不一的倒让你省了不少事。” “以前有叔叔在,我彻头彻尾地就一废人,什么都不会,就连扎头发这种小事每天都要叔叔帮忙。” “何止是扎头发,你连自己按时起床都办不到,每天都要人生拉硬拽到盥洗室,迟到被罚还回来抱怨说没早点叫你起床。” 两人来到厅上,帕里斯坐在以前常坐的位置上说:“作业也不回自己的房间些,次次都在这里装模作样,稍没盯紧你就打开电视了,结果你的作业就变成了我的。” “什么嘛,明明你就好好地站在我面前,真是莫名其妙。” 帕里斯莞尔,卷起衣袖,边往厨房走边说道:“还要不要再确认下我的厨艺?看看吃过之后还会不会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诶?真的要亲自下厨吗?”林小芽眼前一亮,这些日子里帕里斯一直忙于战事,相对于监护人叔叔,她更将其视作是精灵国的王,如今见要亲自下厨,感觉难以置信,但马上雀跃地报上菜名:“花雕醉蟹、椒盐大虾、蒜蓉扇贝、糖醋排骨、红烧鸡翅、粉蒸花肉……” 帕里斯一头冷汗,连忙打断她的话,“怎么都是肉?再说了,你点的这么些东西冰箱里都有现成的吗?” “有,有,都有。”林小芽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正巧小奇今天早上才搬进来的,虽然到了这边好像已经放了很多天,不过……” 林小芽冲进厨房,打开竹篮的盖子探头一看,欣喜道:“果然都还活着。” 帕里斯听来瞬间觉得他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刚才为了证明此帕里斯正是彼帕里斯而夸下的海口,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帕里斯臭着一张脸开始张罗,偏偏林小芽还不识趣地在一旁罗里八嗦滔滔不绝地说些有的没的废话,整个地一话痨,帕里斯的脸就更臭了。打开冰箱的那一刻,不觉被里边满满当当的食物给惊呆,缓缓回头问道:“这么多东西,你确定自己不是要被人丢弃了?” “怎么可能!小奇说这边也放些食物当做是未雨绸缪的准备。” 帕里斯哂笑,“未雨绸缪?” 林小芽倒是顿悟了什么,面色一沉质问帕里斯:“对了,叔叔才是,之前给我准备了十几个房间的食物就是为了丢弃我吗?” 帕里斯一边忙碌一边不以为然道:“众所周知,你可是我的心头宝贝,辛辛苦苦拉扯大,怎么可能会丢弃?” 林小芽之前就听说帕里斯超级护短,曾经滥用职权把精灵学园里跟她不合的小朋友连同父母调离到边远地区,甚至还为她在上课时间吃零食拿到老师们法外开恩的特权,偏袒程度令人发指。 “也是。我这么可爱,叔叔就算是想丢也舍不得丢。” 帕里斯没好气地笑骂:“给根杆子你就往上爬,还要脸不?” “实事求是……”林小芽正摆弄着螃蟹,话还没说完,突然被蟹钳夹住了手指惨叫连连,“啊啊啊,夹住了,痛痛痛痛痛……” 帕里斯掰开她拇指上的蟹钳道:“你是来捣乱的吗?” “我是要帮你清洗啊!哎呀,流血了……” “先洗洗。” 她刚要舔伤,手就被帕里斯拉到水龙头下冲洗。 “那只蟹要做好记号,我不亲自吃了它难消我心头只恨。” “你都要吃人家了,还不准人家做最后的抗争啊?” “它是食物啊,身为食物就只能认命,乖乖被吃……”帕里斯突然帮她舔伤,手指传来对方舌尖温热湿滑的触感,林小芽不由自主地噤声。 帕里斯品尝着伤口上鲜美的血液,别有深意地问道:“如果你是食物,你会不会像现在所说的这样?乖乖认命,乖乖被吃掉?” 帕里斯的碧色眼眸中流转着某种致命的诱惑,那是引诱猎物主动献身的毒药,美丽,却摄人心魄,要人性命。 “我是站在食物链顶点的人,不是谁的食物。”林小芽收回心神,同时也收回手,看伤口还在,心想果然叔叔的口水并不具备治愈的魔效,最终还是得自己来处理。 帕里斯看着林小芽自己舔舐伤口,眼中笑意愈深,“那我可以跟我们可爱的公主共进晚餐吗?” “诶?难不成这么多菜叔叔是打算做给我一个人吃的?你煮的,你当然也可以跟我一起吃啊。” 话虽如此,林小芽总觉得帕里斯话里有话。 “好,只要你答应与我共享美食,我一定会精心为你烹制出丰盛的菜肴,然后在浪漫的烛光中共进我们的晚餐。” “呃,好冷!”林小芽忽觉一阵恶寒,浑身汗毛竖立,拉起自己的衣袖和裤脚伸到监护人眼前说:“你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帕里斯看了却仍不知收敛,握住她手臂,并俯下身在她两侧亲了一口,林小芽吃了一惊,连忙向后跳开,双臂于面前摆出了个防御的姿势。 帕里斯不悦道:“你这是干嘛?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以同样的吻作为回礼的吗?” “呃……”林小芽嘴角尴尬地抽了抽,“这个习惯不是在我回到王宫之后就改了吗?再说我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你这是害羞了?” “才不是!” 帕里斯捉弄人似乎上了瘾,走上前道:“啊,差点忘了,说好要用大人的方式对待你,刚才应该亲嘴才对。” 林小芽直接从灶台上抄起锅盖和锅铲,以御敌的姿势瞪着帕里斯道:“叔叔再这么老不正经的,就别怪我不孝顺了。” 帕里斯捧腹大笑道:“孝顺?人类的寿命那么短,没准以后还是我给你养老送终。”。 好像真是那么回事,精灵的寿命远比人类的长。 林小芽一想到几十年后的自己已是个行僵木就老态龙钟的老太婆,却还要管这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的年轻人叫叔叔,那情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宿体 “嗯嗯,就是这个味儿!我做梦都想的味道!”林小芽把满桌的荤菜挨个尝遍,每试一道都赞不绝口,“没错没错,叔叔果然还是以前的叔叔,什么都可以假,这厨艺绝对假不了。” 帕里斯单手托腮,静望着对面双唇油光发亮的人下箸如飞,不禁笑意盈盈。 小芽见他没动,自己的动作不由得也迟缓下来,“你怎么不吃?刚才不还问说什么可不可以共进晚餐的吗?” 帕里斯起身道:“我去给你倒杯果汁……哦,你已经是大人了,要不喝红酒怎样?” 林小芽脑内警铃大作,心想该不会真要来个烛光晚餐吧?坦白讲,被小奇之外的男人当异性看待感觉上都很诡异,首先,她自己就一副万年小学生的身材,其次,对方是亲手养育她成人的人,感情上将帕里斯视作养父的成分更大一些,突然做出这样的转变一时间感到难以适应。 “我比较喜欢橙汁,酸酸甜甜的。”叔叔是聪明人,这样的拒绝他应该明白。 帕里斯不以为意地笑道:“小鬼就是小鬼,所以啊,以后就别老跟我提什么我长大了,不要老拿我当小孩子看待之类的话。” “这个好吃,这个也是,”林小芽激动地说:“这简直就是妈妈的味道,我感动得要哭了。” “浮夸。”帕里斯转身进厨房给她拿果汁去了。 林小芽望向厨房的门,突然觉得自己演得也很累。 对于帕里斯来说,灵力和生命力才是他的食物,林小芽知道他此时不过是动动筷子陪吃而已,这一大桌的荤菜她才是主力。 席间,帕里斯一如既往地无微不至,送到她碗里的虾蟹鱼肉都先剥了壳去了刺的,但现在的她却无法像幼时那般心安理得地享用了。也许是年岁渐长的缘故,又或许是记忆模糊不清所产生的疏离感。而帕里斯不管是注视她吃饭的样子还是打量屋子里的物件,眼神中似乎总流露出几分新奇,尽管行止娴熟,但看上去与其说是重温,不如说是与过去的自己一一做印证。 “叔叔,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她以前问过的,得到的答案是不知道,自然而然地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习惯,而现在的回答则是习惯使然。 所谓习惯就是经年累月养成的生活方式。可是在习惯养成之前,又是什么原因驱使他去这么做? 帕里斯身为一国之王,却甘愿做一个人类小孩的奶爸,衣食住行关心备至,甚至为了适宜人类生长的水土而前往人界居住,自己则每天不辞辛劳地在精灵与人类两地往返,而这一坚持就是十年。 感受到林小芽的目光,帕里斯笑问:“怎么不吃了?看我做什么?” “我在想,我好像一次都没有羡慕那些身边有爸爸妈妈陪伴的孩子。” “然后呢?” “一定是因为叔叔这些年来为我做的一切填补了我父爱和母爱的缺失,才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可怜的孤儿。” “所以呢?” “我很感激叔叔,不管当年你把我从毒雾崖谷带回来的初衷是什么,我都很感激你。” “感激归感激,你还是想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带你回来?” 林小芽点头说:“还有两年前你突然把我带到这与世隔绝的城堡,这些是不是都跟我的身世有关?” 帕里斯眯缝着眼注视了林小芽许久方道:“你也没外表看上去的笨嘛。” “那也是叔叔教得好。”林小芽脑袋一歪,笑得眉眼弯弯。 “你猜的没错,当年我在毒雾崖遇见你并非偶然,而是特意为之。” “诶?” “因为我们的人从东南部的诺丁那儿打听到一个消息,神族不久将把一个身份特殊的人类孩子交给他们,那孩子拥有可容纳强大神力的体质,很可能会成为上古某个泰坦神元神的宿体。神族忌惮这股力量,担心自己的政权会被颠覆,所以将那些可能会成为泰坦神元神宿体的孩子交由各方势力抚养,这么做一来是为了笼络人心以对抗泰坦遗族的势力,二来也好巩固王权下的各个部族的向心力和凝聚力。” “明明叔叔才是精灵族正统的王,神族却非要扶植东南部的势力,叔叔得知这个消息后气不过,所以赶在诺丁之前把那个孩子抢到手,而那个孩子就是我。” 帕里斯嘴角轻扬,欣然赞许:“真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不枉我这些年的疼爱。” “人质在手,神族和诺丁势力对叔叔就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兴兵,这些年来三方表面上相安无事,实际却是暗潮涌动,动用各种手段要把我抢回去,叔叔为了不然他们计谋得逞,索性亲自看顾我,甚至是同吃同睡寸步不离。” “前面推断的都对,但是同吃同睡可不是出自我的本意,是你强加给我的啊。”帕里斯把拆好的蟹肉放进小芽的碗里接着说:“你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多可怕,白天哭晚上哭,吵得整个王宫的人头脑发胀,因为是我带你回来的,好像从那时起你就只认我一人,走哪儿跟哪儿,没见着人就不吃不喝,而且动不动就生病,不是发烧就是呕吐,稍微着凉都可能出人命,那时候为了你我可是操碎了心。” “诶?我有那么麻烦吗?” 帕里斯继续控诉道:“何止麻烦,简直是让人厌烦,特别是大晚上我跟女人亲热的时候,你偏偏跑到我床边哭,当时的情形,什么兴致都没了,打那以后我的床就被你占据了,现在你知道我这是多年来不近女色的原因了吧?” 林小芽涨红着脸没敢吱声,低头使着暗劲专心撕咬肉块。 “怎么不说话了?”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那时候还小,不懂事,不过后来逐幻姐姐来找你的时候,我这个电灯泡不是很识趣地离开了吗?” “你那时哪是识趣离开,确切地说是赌气离家出走吧?” “胡说!” “一直以来我们都共用一间卧室,同睡一张床,突然有一天我让你回自己的房间你心里不好受吧?以为那女人从此以后要把我从你身边抢走,心里很难过,大半夜地哭着跑走了。” “呃……”林小芽放下手中的鸡翅,认真为自己辩解:“叔叔,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不是因为吃醋才跑掉的。你说的没错,那时候我可能因为事情太突然而钻牛角尖,可是我很快就想通了。叔叔是一国之王,迟早是要迎娶王后的,而我长大以后,总有一天也会有自己的归宿,所以我真的没再在意叔叔跟女朋友交往的事。” “很快?离家出走一个星期,叫很快?我不去找你,你还不回来了是吧?” “我又不知道逐幻姐姐什么时候走,万一回去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情形岂不大家都尴尬。” 帕里斯咧嘴道:“撞见又怎样?反正你又不是没撞见过我抱女人的样子……” 林小芽听完脸瞬间烧红至耳朵,那次无意撞见帕里斯跟女官长伊娃不可描述的画面迅速在脑海中复苏,这天没法聊了。 林小芽偷瞄了眼对面,就见帕里斯一脸戏谑的表情冲着她笑,并接着说:“更何况,你总不能对可能会成为你婶婶的人避而不见吧?” 林小芽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不知不觉脸又鼓了起来,负气道:“可能会成为婶婶的女人数不胜数吧?难道我每个都要见?” “不,你这话偏离重点了,我们现在是在谈论你吃醋的问题。” 林小芽双手一拍桌子站起身道:“我才没有吃醋!” 猛然醒悟他们的对话早已偏离了最初的主题,于是强行扭转话锋说:“话题跑偏了,我们刚才是在说我身世的问题。” “哦?那话题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帕里斯愕然,“你已经知道自己可能是个神力的容器,也知道想要抢夺你的人是神族和诺丁势力的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小奇呢?如果他真的是我的双胞胎哥哥,那他是不是也可能是神力的容器?” “十有八九是。” “那他又是哪一方势力的人?” “这个我不清楚,毕竟是放在自己家里养的,但不管是哪一方的势力,最终都跟神族脱不了干系。”帕里斯似乎对这个话题感到无聊了,一手支在脸侧,另一手食指开始把玩手边的红酒杯。 “叔叔,两年前是不是你把小奇带进这座城堡来的?” 帕里斯没好气地哼了声说:“我要他来做什么,容器有一个就够了,何必多此一举无端招惹其它部族。” 帕里斯说的也是,不过由此推断,能自由出入古堡的空间的除了帕里斯还另有其人。。 当初把小奇带进来的难道是维拉? 这个设想马上被自己否定了,依稀记得维拉是本来就存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的,在她到来以前,一直在地下的棺椁里陷入永眠状态,所以不可能是他。 互怼 “叔叔离开以后是不是就再没来看过我?” 在小芽的零星记忆中,除了维拉和小芽,竟没有一丁点关于帕里斯的情景,由此推断当初帕里斯把她一个人丢弃在这黑漆漆的古堡中自生自灭了。 帕里斯无聊地敲着酒杯,懒懒问道:“你的记忆到底恢复了多少?” 林小芽无奈地噘嘴,“好像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零星片段,我记得维拉的伤是我治好的,也记得后来他成为我和小奇的魔法老师,但是就是没有关于叔叔在这里的一星半点儿的记忆,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因为你喜新厌旧呗,有了那两个人的陪伴就把我这个养育了你十七年的大恩人忘得一干二净。” “才不是!这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悲伤,每一件小物件看了都有种心酸的感觉,就算现在你活生生地坐在这里,那种感觉依旧没有消散……” 帕里斯慵懒的目光忽然掠过一丝狠厉,“你想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林小芽望着帕里斯,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耳际回荡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似在弥留之际抱憾道——好想陪你过十八岁的生日,还有以后每一年的生日,好想看你长大以后的样子,看你眉眼弯弯天真无邪的笑脸,好想就这么一直一直看着你…… “叔叔不是想一直一直看着我吗?那就不要丢下我……” 林小芽一边哭诉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绕过餐桌来到帕里斯这边,两只油腻腻的爪子直往帕里斯衣袖上抓。 帕里斯惊道:“你的手油啊!还有鼻涕!” “不是说我是重要的人质吗?不是说神族和其他各族势力都在打我的主意吗?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帕里斯无奈之余,认命地抽出纸巾先帮她擦拭鼻涕眼泪,再抓下她的油爪也擦了擦,说:“连鼻涕都不会自己擦,还敢说自己长大了!”清理完林小芽的麻烦之后才清理自己衣袖上的油渍,接着说:“看来回到这里以后,你的记忆里恢复神速呢。” “要是真的神速就好了,不用什么都问你。” 帕里斯起身收拾碗筷,一边说:“你也知道你今天的问题多了?” 林小芽忽然想起帕里斯将冰针刺入向奇大脑的一幕,灵光一闪道:“叔叔不想说的话也可以像上次你对小奇那样,把所知道的凝练成冰针刺进我的大脑里,这样你省事,我也不用老缠着你问东问西的。” “那种痛楚你是承受不了的,还是等你自己慢慢想起来吧。”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林小芽当即圆肚子一挺,信誓旦旦地说:“痛我也不怕,保证不哭不闹。” 帕里斯无奈地摇头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那截鱼骨?” 她要是知道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问题了。 “这里的结界把所有的灵力的阻断了,不管是外边的人,还是从这里出去的人,想要进入这座古堡,就只能通过你的时空之门,除非能找到作为结界之眼的鱼骨,把自己的气息融进去,否则再无他法。” “诶?结界?谁布行的结界?”总不能是帕里斯自己,“难道是维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或许是不想有外人打扰你们的生活吧。” “可是叔叔不是外人,而且是你把我带进来的……难道……”林小芽双眼睁圆,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难道什么?” “你不要我了,所以把我给了维拉?” 帕里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怎么可能,你可是我的宝贝,养了这么多年怎可能轻易送给别人。当时带你到这儿也是出于无奈,那些家伙后来发现你在人界,所以我不得不另找个安全的地方金屋藏娇,没想到藏着藏着,差点就成了别人的东西了。” “我才不是东西!我是东……我是人!” 林小芽气结,不管是不是东西听起来都像是骂人的话,而且此时她突然会意所谓金屋藏娇并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用的。 帕里斯咧嘴,痞气地笑道:“东西也好人也罢,反正你是我的。” 这话听起来怪,林小芽却无力反驳,涨红着脸负气道:“反正我也只是你用来牵制神族和诺丁势力的棋子,一旦他们满足了叔叔的利益条件,我是不是就得物归原主了?叔叔会把我交出去吗?” 林小芽神情黯然,心想自己果然只是一件东西,一件用以做各族势力利益谈判的筹码,而她自己呢?谁会在乎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的东西的感受? “我说过,你是我的,怎会轻易交给别人。” “如果神族愿意承认你的王权,甚至愿为精灵族地的统一助你一臂之力,难道你也不考虑吗?” “你觉得我就这么好打发?” “那你最想要的是什么?”林小芽注视着帕里斯,始终觉得他让人捉摸不透。 “怎么?你很害怕我把你送走吗?放心好了,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你才能给的了我,所以我是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我?叔叔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帕里斯伸出的十指不偏不倚地落在林小芽的心口上,邪魅地笑道:“小心肝,叔叔最想要的是这个。” 心?林小芽顿觉浑身乍起了鸡皮疙瘩,打掉帕里斯的手,然后拉起袖管道:“不要说这种恶心的话,你看,又起鸡皮疙瘩了。” “你个傻瓜,问了那么多问题,重点却一个没提到。” 帕里斯把清洗完的碗筷归置原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唉声叹气地地出去了。 “啊?什么是重点?”见帕里斯打开公寓的大门隐没在漆黑的廊道里,急忙追出去,“叔叔叔叔,如果我被选做宿体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天下无敌了?” “你还真天真,作为宿体,确实有直接获得强大神力的可能,但更可能是身体被神的元神抢占,而你自己的意识也将不复存在。” “啊?意识不存在会怎样?” 黑暗中,帕里斯抛出个你白痴吗的眼神说:“当然是死了,这还用问吗?” “也就是说被选中的人不过是个祭品,泰坦神的元神在附体时会杀掉宿体的灵魂,然后借尸还魂。” “完全正确。” 帕里斯回答得风轻云淡,林小芽却在这瞬间像是比某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命运的喉咙,疾步上前拽住帕里斯的衣摆,神情惶遽道:“叔叔,我不想死,我才十八岁,还没有活够。” “你别傻了,那位大神又不瞎。” “哈?什么意思?” “你自己就没点自知之明吗?看看你自己,要身材没身材,要相貌没相貌,又笨又贪吃,力量还是最弱的一个,想这样的宿体谁想要啊?” 林小芽顿觉如释重负,平生第一次为自己营养不良的万年小学生身板感到庆幸,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移开,惊疑起自己的监护人叔叔以前的嘴有这么毒吗?不过他自己就是绝世美人,且见过的美女多不胜数,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实话实说。 林小芽愤恨地松开帕里斯的衣摆,气鼓鼓道:“抱歉了,我就是个又弱又小的丑东西。” 帕里斯忍俊不禁,冷不防回身把林小芽托起,举到面前说道:“说不定我是丑萌控。” 林小芽横眉竖眼咬牙切齿道:“信不信我抓花你的脸? “又丑,脾气又差,你简直太棒了!” 林小芽刚被帕里斯手臂托在怀里,便不客气地伸手揪住他的发回敬道:“毒舌、臭美、还是个大色狼,叔叔也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人针锋相对,你来我往地互不相让,不知不觉已来到一片荷塘前。 帕里斯望着眼前满池的荷花,一脸懵地放下小芽。 “这里……之前是个浴池的吧?” “是啊。”林小芽走到池塘边上,分岔着两杆鹤脚,双手叉腰无比自豪地说道:“那么大的浴池我嫌浪费空间,就填了泥土改种莲藕了,等过阵子从外边搞点鱼苗进来,以后就有莲藕鲫鱼汤喝了。” 帕里斯无言以对,看着那气势十足的瘦小背影,心道:这家伙不管到哪儿都想到吃的,还莲藕鲫鱼汤? “不是莲藕排骨汤吗?” 林小芽回头丢给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道:“这里不好养猪吧?就算养了也没人敢杀,小奇和来迟两个大少爷连镗鱼都会吐,就别说宰猪了,而菲菲姐说叫她杀人可以,杀猪她杀不来。” 敢情还真考虑过养猪,维拉要是知道自己飘着玫瑰花心的古堡变成一个闹哄哄的农场会做何感想? 林小芽掐下一朵莲蓬举到帕里斯眼前说道:“看,用灵力催长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这莲子一颗颗都那么大,而且绝对干净,没有农药污染哦,要吃吗?莲子清火安神,有病治病,没病美容。”说着剥下几颗递给帕里斯。。 帕里斯的手放在她的头上说道:“你这家伙还真是不可思议,不管到什么地方,都能顽强地活下来的吧。” “所以咧?”林小芽将莲子塞自己嘴里嚼起来,“我这么会照顾自己是不是能让你把我丢弃在这黑漆漆的鬼宅的罪恶感减轻一点?还金屋藏娇,到处黑咕隆咚的,刚来的时候维拉还老是闹鬼,你不知道有多吓人。” 水中奇遇 林小芽嚼着莲子,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满心担忧地问道:“对了,这么说来,小奇作为宿体的可能性会不会更大?他完全符合叔叔所说的那些什么身材相貌势力的条件,又高又帅又聪明,而且力量也很强,他更招那元神惦记吧?不过话说,找宿体就找宿体,干嘛还那么多要求?外貌协会的吗?” “打个比方说,如果投胎之前可以让你自己选择,你难道不想挑一个身材相貌最好的吗?而且作为不死的神,那具身体将永远成为自己的宿体,当然是越完美越好了。” “力量反倒是其次?” “不,这才是最关键的决定性因素。力量弱小的宿体恐怕无法承载巨大的神力,万一附体之后,躯体崩坏反过来还可能会伤及元神。而那位向氏的少爷虽然模样招惹喜欢,但是他不是最强的一个。” 帕里斯此时正一心二用,一边回答林小芽的问题,一边行至荷塘的水面上探查鱼骨的所在。 “你们这种体质的人,我所知道的就有五个,论资质,综合素质强的应该是坦桑城的那个金发小子。” “叔叔是说晨生?” 帕里斯听她唤得亲切,不禁一挑眉,没做声。 虽然她跟高晨生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她刚来到幻域一无所有的时候,多亏有他的收留和照顾,再加上他的头发和背影跟叔叔有几分相似,所以心里对他也有几分亲切,所以不管是小奇还是高晨生,她都不希望他们出事。 “怎么?这个你也舍不得?” “晨生是我的好朋友,我刚到幻域的那天,钱被偷了,要不是他,我现在还不知道会在哪吃苦头呢。”林小芽望着帕里斯披散在背上的长发在如洗的月色中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突然笑道:“说来好笑,那次我还把他错认成叔叔了,结果他转过身来臭着一张脸对我说谁是你叔叔啊。” “你是因为他的背影像我才亲近他的吗?”帕里斯在水面上蹲下,单手探入水中,闭目凝神,似在凝神感应着什么。 “也不全是啦,不过很神奇呢,他居然从小时候开始就经常梦见我,而且他的梦有预见性,他说以前的梦都一一应验了,能预见未来,很厉害吧?” “哦?”帕里斯饶有兴味地睁开双眼,“他做了哪些关于你的梦都应验了?” “就拿近的来说,他梦见我在丛林里被一群豹子追,后来摔落悬崖又被瀑流冲进水底的情形。” “嗯,这事发生在我让你到南部丛林试炼的时候。远的呢?” “小时候跟罗兰打架,还有后来在人界跟小奇在一起时的一些事。对了,他说他还梦见我在精灵族冠冕的情形,那时该不会是叔叔退位让贤把王位传给我吧?” 帕里斯不置可否,嘴角却扬起意味不明的笑意说道:“唔,有趣,该找个时间会会这位少年。” “叔叔,有没有什么可以避免身体被元神抢占时灵魂被扼杀的办法?” “这个我也不清楚,或许作为宿体本事的意志力要足够强大到可以与神的意志力抗衡,那样或许能幸免一死。” 帕里斯似乎感应到水下某处的异样,一头扎进水中,林小芽见人影消失,剩下的疑问只好等他上来再说,便坐岸边开始剥莲子,等待的时候,咀嚼的动作有助于打发无聊。 时间过去一个小时却仍不见帕里斯从水里出来,林小芽开始有点坐不住了,焦急地往荷叶间张望。这荷塘多大多深她心里是有数的,叔叔下去了这么久都没动静,心想他该不会是在水里遇到什么事了。 林小芽水性一般,但仗着池塘水不深也跳了下去。 由于满池的荷叶遮住了月光,水下一片漆黑,她不得不打开智能表上的照明设置,然后在水里狗刨一阵,冒出来换口气,接着又扎水里继续刨,整片荷塘来回找了个遍都没能找到帕里斯的踪影。 “叔叔?” 林小芽心急如焚,边找边唤,然而整座城堡一片死寂,帕里斯就像是彻底从这个空间消失了一般。 “冷静,冷静。叔叔那么强,一定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叔叔这种又腹黑又毒舌的大色狼,就算这世上所有物种都灭绝了说不定他还能健在,所以这里没人,很可能是趁我不注意偷偷越行到哪个美女那儿了。” 尽管她嘴上如此说,内心仍是放心不下,长吸了一口气再度沉入水里继续寻找。 黑暗中,她的腿脚似乎被水下的荷杆绊住了,腿脚在水中用力地蹬了几下,不但没能挣脱,反而越缚越紧,只好憋着一口气潜下去解开,然而惊慌中气已憋到了极限,感觉胸闷胀不适,四肢酸软无力,忍不住呛了几口水,身子开始往下沉。 林小芽迷迷糊糊中仿佛见到水中飘荡着的全是栗金色的水藻,一张熟悉的俊颜正在不远处好奇地打量着她。 叔叔,救我…… 林小芽极力地向对方伸出手,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头痛欲裂,视线逐渐昏暗,就在她的世界即将把最后一道亮光隔绝在外的时候,前方好奇打量着她的人朝她这边伸出双臂,双唇贴合时,一股温暖的气息渡进她体内,窒息的晕眩感得以舒缓,她的神识慢慢地恢复过来,睁开双眼,那人已来到近前,刚才所见到的金色水藻全是飘荡在水中的长长的栗金色头发。 而她眼前的人有着和帕里斯一模一样的脸,但是林小芽几乎马上就发现了二人之间的不同,叔叔狭长的双眸有着岁月洗练过的睿智和狠厉,而眼前的这位则澄澈明亮,干净而又充满好奇,叔叔的神态从容中带着倨傲,而这一位却有着不解世事的青涩,像个安静的少年。 林小芽心想:他是谁? 那人似乎感应到她心中所想,静静地注视着她,并重复她的疑问:他是谁? 林小芽大吃一惊,心想我怎么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疑问刚从心头闪过,马上就感应到对方在重复她心里的话。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正以意识在交流。 林小芽试着传达自己的想法问:你是谁?紧接着就收到对方的回应,同样是:你是谁? 我叫林小芽。 我叫林小芽。这是对方传过来的意识。 林小芽摇头,指着自己说:林小芽是我的名字,你的名字叫什么? 待接收到对方一字不差的重复之后,林小芽发觉这人只是在重述她的话,而非真正的交流。 这个人是在跟她学习如何用语言来表述吗?他是谁?为什么模样长得跟帕里斯一模一样,就连头发也是炫目的栗金色,紧接着她又打量四周,发现眼前是一个有别于漆黑荷塘的明媚世界,头顶的上方有明媚的阳光投下,水中风光潋滟,各色水草密密丛丛,身边不时有鱼群游过。 林小芽惊疑地张望,心想这里是哪儿?自己刚才明明是在古堡里那片漆黑的荷塘中,怎么一转眼就来到另一个世界,叔叔呢? 那人向前方游开一段距离,然后回头望着她,似乎是要她跟上。 而此时林小芽发现这人身上什么都没穿,吓得双手马上遮住眼睛,由于在水中,尖叫时水灌进口腔,结果变成了呛水。 那人见状便又折了回来,托着她的头再次以口渡气,待林小芽缓过气来,才放开她,迎视着林小芽羞窘惊疑的目光,好似为了安抚她情绪而回以纯粹而夺目的笑容。 林小芽刹那间惊呆了。 那是叔叔脸上绝不可能出现的笑容,明明是同样的脸,叔叔的笑是淡淡的,或是令人捉摸不透的,而他纯粹、干净、无邪,像个纯真的孩子。 这人在水里像一只敏捷的海豚,游得特别灵巧迅猛,看似生活在这片水域,林小芽一度怀疑他是逐幻那样的美人鱼。 林小芽在水下无法自由呼吸,尽管明白对方的示意,但是却没跟过去,而是指指上方,接着便兀自往上刨。 那人见状,只好跟上。由于水很深,林小芽在上岸之前不得不再一次接受对方嘴对嘴渡气。 上了岸林小芽才发现这里并非海域,而是一片澄净的巨湖。湖面平静无澜,如明镜般倒影着蓝天白云以及岸边葱茏的林木。 林小芽愕然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然得到的依然是对方对她语言的重复。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说话的声音也跟帕里斯的一般无二。 “你真的很像很像我叔叔,就连声音也一模一样。” 林小芽明知对方听不明白,却仍是忍不住这么对他说,但一转头不小心瞥见那艺术雕塑般的身体,又立马把脸转开。 “这家伙一定是个还不懂事的海妖幼兽,可是再不懂事也该穿件衣服啊,这么肆无忌惮地在人家眼前瞎晃,是要害我流鼻血吗?”。 那人见林小芽不理他,便不悦地捏着她的下颌,把她的脸转向自己。 林小芽双手遮眼,告饶道:“天啊,真是要了亲命呐!还好你遇到的是我,要是碰见的是卡多幻域里的那些狼性女人你就惨了。” 水中奇遇(二) 这人有着海妖兽的冷血特质,即使相距两三米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寒气逼人,更何况此时就在近前,冰冷如铁的手指还捏着她的下颌,林小芽不禁打了个寒颤,几次扭头和推阻都没能躲开那只手,于是双眼微微睁开一道细缝,哆哆嗦嗦道:“你好冷,可不可以不要碰我。” 她刚从水里出来,头发和衣服都紧贴在皮肤上,被微风一吹,浑身颤抖个不停。她还没办法像叔叔那样随便一挥手就能将身上的水气散尽,要想烘干衣服,还得借用最原始的办法,就是晾干或是生火烘干,但前提都得把衣服脱下来。问题是这里有个大男人,而且还是个身无一物裸男,林小芽哪里还敢脱,只好勉强念着魔法咒,试着先将自己身上的水凝结成冰,然后拍掉。 然而她低估了包覆在体表冰块的温度,魔法一生成,自己就给冻住了,浑身发紫,四肢僵硬,双手根本就提不起力气去拍打身上的薄冰。 林小芽欲哭无泪,冻僵也是活该,毕竟是自找的,她此时更是被自己的智商蠢哭。 偏偏身前的人对她的一切视若无睹,只将他的寒冰掌放在她头上。 “你……干嘛?” 林小芽用西伯利亚发颤的声音问,但对方却闭目不答,不禁暗暗叫苦,这家伙话不会说,又没点眼力见,怕是个傻子。这个念头刚一闪而过,身前的人就睁开眼睛说话了。 “你才是傻子,不但脸传递给你的意念没能感应到,还能把自己给冻住,真是被你打败了。” “诶?怎么……突然……” 就会说话了? 由于太冷,连话都没能说完整。 林小芽惊觉这家伙刚才把手放她脑袋上是为了读取她大脑里的信息,并由此形成了语言组织和表达的能力,而这个技能她曾经见叔叔对别国的间谍使用过,先是惊呼“明明是……叔叔独有的……技能……为、为什么你也……”紧接着意识到自己所有的隐私都被窥探精光,旋即大怒:“喂,你这行为是在是侵犯他人隐私你知不知道?” 那人好奇地盯着林小芽的一言一行,接着道:“你这个样子用你们的话来说叫做聒噪。” “谁聒、聒噪!” 那人先解开林小芽的双马尾,把全是冰渣的头发散开,接着动手掸去她身上的碎冰。 林小芽勉强算是恢复了行动力,便开始吃力地搓手取暖,那人看她依然抖得厉害,便疑惑地道:“人类正常的三十六度体温是怎样的?这样?” 他试探地把手放在小芽的手背上,林小芽立马大叫着缩手:“好烫!” “那这样呢?”那人重新换了个温度又覆上她手臂。 “嗯……再、再稍稍、暖一点……” “这样?” “对对,就这样、刚刚好。” 林小芽话音刚落,那人便近前一步将温暖的身体贴上去,并把林小芽干瘦的小身板圈在怀中。 “舒服。”林小芽汲取着对方的体温,两只冻僵的冰爪自然而然地贴在那人的背上,手上传来如丝绸般顺滑的触感,林小芽再度心惊这个人现在什么都没穿,又想起刚才在水下的情形,虽说是渡气,两人嘴对嘴也碰了五六次,现在又这么亲密地抱在一起,要是被小奇知道,说不定脑瓜都给拧下来。 林小芽一想到小奇,立马要从那人的怀中抽身退开,不想对方双臂紧搂着不放,还不可思议地说道:“原来这就是拥抱的感觉啊?不错呢,那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以前也这样为你调整自己的体温呢。” “呃!你刚才窥探了多少秘密?” “全部。” “啊?不是才一下下吗?” “你脑瓜很空,里面的东西并不多。”这不知算不算是对她智商的一种暴击。 “你说什么!” 那人问道:“你很怕被那个叫小奇的男人知道我们像现在这样抱在一起?” 林小芽大为震惊,对方只要一触碰,她脑子里想些什么马上就被洞穿,这种技能简直令人发指。 “好了,可以了,不要再碰我了。”林小芽惊恐地从对方双臂中挣脱出来。 那人倒也不勉强她,只是说:“但是你的身子好像还很冰凉。” “这样就好,我没事了。”林小芽双手在自己的手臂上摩擦生热,故意扭头看向一边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除了我们两个就没见有其他的人?” “用你们的话说,这里是生我养我的故乡。” “啊?你的故乡?具体是在哪个版块?那颗星球?属于什么部族的?”由于下意识转过头来看对方,猛地意识到什么又连忙拿手遮在眼角道:“你怎么就不穿件衣服,要不然长点羽毛或者皮草也好啊,你这个样子要是在我们那儿会被抓的,少说也得关个两三年。” “你不用骗我,最多是拘留五六天,你脑子里那点少得可怜的法律意识里就有关于这个的答案。” 林小芽苦恼得直咧嘴,他那是连常识也一并窥探了去呀。 “好了,你用不着一直遮眼了,虽然不是真正的衣服,不过看上去也有个七八分相似了。”那人说着转过小芽的脸,让她看自己新穿上的衣服,“怎么样?这身装扮就不奇怪了吧。” 林小芽看了他身上穿着跟帕里斯一样的装束,不由得“诶”了一声,“衣服怎么来的?” 话说这个人身材相貌跟帕里斯的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是复制黏贴出来的。 “用灵力具现出来的。” “哦哦,原来灵力还可以这么用啊,不过为什么你之前啥都不穿?该不会你的族人都这样吧?是这里的土著?” “我没有族人,这里就我一个。” “啊?那你的父母呢?” “我好像也没有父母,从我出生到现在,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 “咦?诶——”林小芽难以置信地拉了好长的尾音,“你该不会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一开始我是静静待在水底的,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就开始像湖里的鱼那样游来游去了,再后来也能离开水面到陆地上走动。” 呃…… 搞不好这家伙是自己从水里的单细胞生物慢慢进化而成的,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在这里完成了人类三十亿年的进化过程,但他没有人类聪明,不会往自己身上挂树叶也不会披兽皮…… 想到这些,林小芽忍不住嘻嘻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那人理所当然地朝她伸出手,林小芽早有防备,往后跳开。 “都说了你这么做是在侵犯他人隐私,在我们那儿是要蹲监狱的。” “又骗我不懂你们的法律了,再说,这里是我的地盘当然是由我做主。刚才你笑得那么贼,一定是在想些奇怪的事,快过来让我摸一下。” “才不!”林小芽咻地跑开老远,然后转过身冲那人做鬼脸,“就不让你碰,就不让你知道,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那人看着林小芽在远处嘚瑟地挑衅,不禁微微一笑,旋即迈步朝她过去。 林小芽见状惊呼:“哎呀,还真追啊。” 在速度上她是很有自信的,见对方追来,撒丫子狂奔,还一路矫揉造作地叫:“来追我呀,哈哈哈……” 没嚣张多久,回头惊见那人竟从上方俯冲而下,如同雄鹰猎兔般,林小芽双脚离地,人比带上了半空。 林小芽惊叫一声,反手勾住那人脖颈,“你还会飞啊?犯规,你这样是犯规!” “都说了,我的地盘当然得由我来制定规则。” 这人不但学得快,而且已经聪明到要自己制定规则了,这个进化速度,似乎很快就会赶超。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这是什么姿势?就不能公主抱么?怎么一个个都把她当小孩? 那人已知她在想什么,说道:“那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也是这么抱着你的,从你身高还不到现在一半的时候,真不错呢,养一只你这样的宠物好像挺有趣的,好,决定了,从今以后我来养你。” “谁要你养!宠物?”林小芽嘴角抽搐了几下,龇牙道:“你把我当猫还是当狗了?信不信我抓花你的脸?还不快放我下去!” 这边被他抱着,连脑子都不敢轻易胡思乱想。 两人回到地面后,林小芽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说:“我没有名字。” 林小芽白眼一翻道:“也对,单细胞进化来的家伙也不会有人给你取名字。不过人家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都有名字,你是不是也该随便叫个啥啊?” “叫啥?” “你想叫啥?” “你想叫我啥就啥。”。 结束了泛着一股浓浓大葱味儿的对话之后,林小芽犯难了,这么帅的一个人总不能叫什么慕容狗胜上官铁蛋啥的,那叫什么好呢? 搜肠刮肚苦思无果,最终叹了口气说:“要不你也叫帕里斯好了,反正你跟叔叔那么像,搞不好你就是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他。” 水中奇遇(三) “不许学我说话,没礼貌。”林小芽先是控诉一番,接着话锋一转道:“那你到底要不要叫这个名字啦?不然小帕?反正你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最多是初级版的帕里斯。” “我不聪明能怪谁啊?我的认知和学识都是从你脑子里过来的。” “怪我咯?怪我咯?真是的,你着是小偷的行径,在我们那是要坐牢的。” “明知我不会上当还拿这种话唬人。” 林小芽用力地哼了声,把脸转过一边。 那人道:“好吧,叫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名字只是为了方便别人叫的,你随便取,我就随便接受好了。” 这两人果然随便。 “我说,小帕,明明我刚才还在城堡那边的莲池里,怎么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这片湖里?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能把我从另一个空间拉过来的妖法?” “我可什么都没做哦,不过有一点我很在意,就是你身上为什么会有我的气息,特别是这个,”小帕说着伸手去扯她脖子上的栗金色项坠吊绳,“好像是我的头发。” “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林小芽不客气地拍掉小帕的手,接着说:“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小帕你的气息跟叔叔的好像,你们连头发的颜色都相同呢。” 刚才还叫人不要动手动脚,自己倒随意地从对方身后抓过那长长的拖在地上的金发,跟自己的吊绳做一番对比,然后惊叹:“真的是一模一样啊,你们什么关系?难道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可是我从来没听叔叔说过呀。” “既然你说我是从单细胞生物进化而成,又哪来的双胞胎?” 林小芽白眼一翻,放开小帕的头发道:“哎呀,那是玩笑啦,你这人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不,我倒觉得有这个可能,我待在这里的时间长到足以让单细胞进化成人类。” “可你不是人类呀。” “物种进化过程并非是单线进化呀,不然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会出现那么多形态各异的生物了。” “呃……这倒也是。” 这家伙的学识明明就是刚从她大脑里偷取过去的,此时竟把人说得无言以对。 “算啦,你究竟是从单细胞进化的还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要怎样才可以回去?” 也不知叔叔现在怎么样了,该不会也像她一样直接从莲池咻地到了另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吧? 小帕听说她要走,便不悦道:“怎么?你才刚来就要走?” “你也知道的,我正在找叔叔。” “你不是觉得他很强吗?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一定会有办法回到原来的地方。” “不,我是在担心自己,万一回不去就麻烦了。” 林小芽一边说着一边走开,打算查探一下附近是否有路可出去。 小帕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紧随而上道:“你不用找了,这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空间,不管你往哪儿走,最终都会回到这里。” “你说什么?” 林小芽刹那间停步,惊疑地注视着小帕,并不是没听清楚刚才的话,而是吃惊,瞬间想起这种情况跟维拉古堡的非常相似,用邹来迟几人的话说如同鬼打墙一般。他们几个曾试过朝白玫瑰田的外界笔直地走去,中途不转弯或不回头,可除了林小芽,其余几个最终鬼使神差地回到古堡外围的白玫瑰田。 她依稀记得维拉说过,那种情况是因古堡外围的时空结界所造成的。 林小芽有着天生就能自由穿行过任何结界的体质,当时她穿过古堡的时空结界时,发现外边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城堡所在的空间犹如天空之城漂浮在浩瀚的天宇中。 难道这里也是一个漂浮在浩宇中的时空? “我是叫你不要做无用功,反正不管你怎么试都出不去。” 林小芽抬头看看头顶的蓝天白云,感受着从皮表吹拂而过的轻风,心想这里的碧水蓝天草木葱茏,跟维拉的古堡相比,更显泽天惠地得天独厚。 “这里有没有昼夜之分?” 小帕颇为得以道:“当然,不但有昼夜之分,还有四季更替,跟维拉那阴森森的城堡不一样。” 林小芽鼓着脸,撩眼瞟着某人放她头上的手冷冷道:“把你的手拿开!”如今这人窥视别人的想法更加无所顾忌肆无忌惮了。 “看来这里的时空跟维拉城堡的时空完全不同,就不知道所在的是哪一个次元,我想到外边看看。” 出了结界,说不定就能找到回去的路。 “你一定要走吗?” “是啊,我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突然不见了,叔叔和小奇他们都会担心的。” “不行,我不让你走。你走以后我就剩下我一个人,很闷,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收养你。” “啊?”林小芽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嚷道:“你说养就养啊?有没有征询过我的意见?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让你养?哪有人这么任性的?真是的,不像话!” “那你愿不愿意留下来让我养?” 林小芽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弯下腰。小帕一脸茫然,但最终还是依言倾身。 林小芽马上凑到他耳边大喊大叫:“我不愿意!” “所以咯!”小帕不悦地直起身,揉揉耳朵说:“我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你这个未开化的野蛮人,懂不懂得尊重他人意见啊?” 林小芽懒得搭理他,继续往远处,既然这个空间也罩着结界,那么不管哪一个方向,只要这么笔直地走下去终将会走到尽头。 “你都不尊重我,我为什么要尊重你啊?”小帕幽灵似的紧跟在她身后说。 “我怎么不尊重你了?” “你要是尊重我就该听取我的意见,留下来陪我玩。” 林小芽气得鼻子直哼哧,这人还真会强词夺理! “你那么怕寂寞怎么不到外边去?” 林小芽话音刚落就被抢白,“你傻啦?我要是能出去也不会几十亿年都待在这个鬼地方。” “哦。”林小芽这才发觉自己气糊涂了,接着迁怒道:“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变态结界,到底是人为布行的还是自然形成的?你也真倒霉,哪里不能进化,偏偏在这种地方生长,要怪就怪你自己蠢!” “你嘴巴这么坏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养成的?难怪你会老不会大,这长年营养不良的小身板是不是被毒舌给反噬了?” “你!”小帕哪壶不开提哪壶,林小芽气得牙龈发痒,气喘吁吁地瞪着他好半天才嚷道:“你很讨厌!知不知道这样子说话很不讨人喜欢的?” 明明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但是现在有得比较她才发现叔叔有多好。 “这里又没别人,而唯一的一个一点都不可爱,我也没心思讨好。” “那你还留我?” “聊胜于无嘛。” 一个是撒腿在地上跑的,气喘吁吁;一个像幽灵般悬空飘的,气定神闲。 林小芽跑了许久仍未触碰到结界,累得直喘,只好随地一坐,先休息片刻再说。 小帕也跟着停下了。 “你也不用这么勉强,要不你试一下分裂繁殖,再生出两三个称心如意的自己就可以凑一块儿斗地主打麻将了。” “才不要!自己跟自己玩没什么意思。” 不愧是直接复制了林小芽大脑里的东西,就连说话方式也很相似,只不过这么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操着娇蛮任性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 小帕突然想到什么,幡然大物道:“哦,你这主意不错!正巧你是雌性,可以生孩子,要不你给我生三个、不,两个也行……” 看他说得一本正经,林小芽越听越臊,急道:“停停停,你给我打住!” “怎么了?这可是个两全的法子啊,只要生了小孩,你就自由了,而我也不用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无聊。呃……你的脸怎么了?好红!” “你给我闭嘴!” “干嘛生气?你这人还真是莫名其妙!脑瓜里到底在想什么?”小帕说着长臂一伸,又想来读取她的意识,被林小芽狠狠地拍去。 “抱歉,现在的我生不出小孩。” “再过几个月你就十九岁了,人类到这个时候已经能开花结果的了。” 林小芽没好气地一挥手说:“理论上是没错,问题是我是个例,我不行。” 小帕追根究底问:“为什么不行?” 林小芽测过身拍着自己平坦的胸膛道:“看见没看见没?平的!”在小帕愿闻其详的眼神注视下只要耐着性子解释:“我虽然长岁数,但是还没有长身子啊!” 小帕似乎也明白了,抬头想了想说:“好像是,在你记忆里看到的那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抱住的女人,体型确实跟你有很大差别。” “呃!” 没想到他连这种记忆也一并窥视了去,林小芽越听越觉得心里发毛。 “没办法,只能先养大了再说……” 小帕话还没说完,林小芽抓狂道:“不可能养得大,我有病,应该是逆生症,这辈子都不可能长大的了!” “诶?怎么这样!那没办法了,只能你留下来陪我了。”。 林小芽愤然起身,冲对方劈头盖脸怒吼:“你个大猪头!大笨蛋!离我远点,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说完向远方狂奔而去。 水中奇遇(四) 维拉的古堡所在的空间里并没有昼夜之分,当空一轮明月永远停留在相同的位置,由于没有“天”数的时间概念,小芽当时跟着同伴们乘坐三头狗飞行到空间结界的边缘大概用了四十几个小时。 所有的人当中只有林小芽一人在他们触及空间结界的瞬间瞥见外边浩瀚无边的漆黑天幕,而其余几个却没能见到同样的景象,在结界的迷障中自以为继续向前,实则是往来时的方向折回。 若非是林小芽有着自由穿行任何结界的能力,在触碰到结界时见到与众人眼中不一样的光景,所有的人也不会知道那个地方就是空间结界所在。 林小芽莫名其妙地现身于镜湖中(由于巨大的湖面平静无波,看上去就像是一面蓝色的镜子,林小芽姑且将之称为镜湖),在听了关于这个地方有类似鬼打墙的现象之后,便开始怀疑这里的空间与古堡那边一样都罩着结界,而鬼打墙则是结界所附着的迷障所致。 为了找到回去的路,她打算到结界外探查情况,一心祈祷镜湖的空间与她所熟知的世界在同一个次元,这样她才能回到精灵的族地或者是卡多的幻域。 然而,直至月升日落,夜幕降临,她和她的三头狗坐骑还未飞达空间的结界处。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小芽心中的疑虑在逐渐放大,她担心这个空间也跟古堡的一样,外边也跟古堡的一样,一片漆黑,空无一物。 林小芽中途停下稍作休息,由于来到镜湖的空间,她无法打开连结古堡的时空之门,再没有现成的食物,于是充饥成了她眼下亟待解决的要事。 幸好这里百草丰茂树木葱郁,鸟叫虫鸣遥相呼应,这也意味着只要不挑,食物不成问题。 自惹毛了林小芽之后,小帕这一路都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地在后边跟着,这时见林小芽和她的三头狗坐骑忙着生火,于是便壮胆凑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 林小芽此时早已气消,正忙着把剁成小段的蛇身一节节地架在火上烤,见他过来,便应道:“准备晚餐。” “晚餐?” 尽管在小帕的意识里已了解了这么个概念,但是在现实中亲眼见到是,仍不免感到陌生和好奇。 “走了这么久早饿了吧?饿了就要吃饭啊。” 林小芽看他茫然不解的表情,不由惊讶,试问:“你不吃饭的吗?那饿了怎么办?” “饿是什么感觉?” 林小芽惊愕万分,瞪着眼前的怪物道:“你这几十亿年来都不吃不喝吗?是怎么活过来的?” “我赖以生存的东西……”小帕思索片刻方道:“好像是这天地间的气,哦,用你们的话说,是灵力。” “以灵力为食!”林小芽忍不住惊呼,“叔叔也说过,他主要以灵力和生命力为食!你们不但长相像、气息像,技能像,就连这方面也出奇地一致,小帕你跟叔叔绝对有关系,说不定是兄弟呢。还有,我记得叔叔以前好像有说过他生长的地方是一片湖泊……”正想说叔叔的形成或许跟小帕一样,但是听他说后来那个地方因为灵力枯竭而变成了寸草不生的诅咒之地,而小帕生长的这个地方却灵力充沛,山明水秀,宛如仙境。 或许真的没关系吧?可是看着小帕那张酷似帕里斯叔叔的脸,就怎么也无法认可这个想法。 小帕无所谓地说:“自我在湖里开眼以来,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这几十亿年来除了你就再没见过其他人。” “会不会是时间过去了太久,有些事你也忘了?” “我跟你不一样,并不存在失忆这种事。” “算啦,等回去见了叔叔再问问看。”林小芽不想在没有答案的问题上继续费心思,顺手把缩小了体形趴在脚边的三头狗抱在怀里,一边撸狗一边惊奇道:“怪了,小白白今天特别安静,一声不吭的,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并没有……”三头狗说着,偷偷偏过头去瞄一旁的小帕,正巧对上小帕如冰湖般森冷的视线,惧意陡生,弱弱地哼哼几声道:“我、不吃饭了,要睡觉……” 话音未了,狗体已化作一团清气潜入林小芽的血液中。 “诶?不吃饭吗?”林小芽这么问的时候,三头狗早没影了,转脸看了眼小帕表情平和的脸,说道:“我家狗狗好像很怕你,可能是因为听说你以灵力为食,所以本能地感到害怕吧。” 小帕对那只三头狗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倒是被篝火上的烤肉味儿吸引了注意,“原来你们的食物还会发出这样的味道,吃起来又是怎样的口感呢?” “等肉熟了你自己试吃不就知道了。”林小芽见他一脸期待,忍不住笑了,心想这家伙明明长着叔叔的脸,但是此时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个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小孩子。 林小芽从手心抠出一粒血妖籽放在地上,用意念操控一阵,如红豆般的种子瞬间长出了枝叶,很快便开花结果,更神奇的是,同一颗果树上竟结出三四种不一样的水果来。 血妖籽被林小芽的灵力唤醒的第一时间发现了一旁的小帕,困惑地叫了声:“主人?” “嗯?”小帕也困惑地注视着那棵半大不大的小树问道:“你是在叫我?” “奇怪,明明就是主人,为什么会感应不到我们契约的法印?” “花神大人你认错人啦,他不是叔叔,只是长得像而已,真正的叔叔不在这里。” “哦,原来如此,若非我感应到他身上没有契约法印,还真以为他就是主人本尊了。”小树将所有的生命力导入果实完成它的使命之后,便蔫倒在地上,不一会儿整棵枯死了。 林小芽把摘下的果实往小帕面前一放,得意道:“看吧,不止我说像,就连上古花神都这么说。” “这就是你的能力?”小帕盯着面前的几样水果,困惑道:“一般来说,一种果树只能结出一种果实。” 林小芽摊开自己的手心让对方看上面的红痣,说:“不,确切地说,这是花神大人的能力,而我只是给它的血妖籽提供住宿的地方。” 说完一样一样指这水果给小帕报果名,小帕摆出一副酷似帕里斯鄙夷的表情说道:“这些常识在我读取你大脑意识的时候有读到,所以你可以不用多此一举。” “那你刚才干嘛还那么多问题?” “有些信息藏得比较深,若要挖掘,还需多费一番功夫。” 他们用了两个昼夜的时间来到空间的边境,穿过结界的迷障时,林小芽见到了外边的景象。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所在的空间仿佛众多行星中的一颗,漂浮在广阔无垠的天宇中。 由于三头狗无法穿过这里的结界,在迷障中鬼使神差地折了回去,坐在他背上的林小芽只好让它停下。 虽然小帕也瞧不见,但也已从林小芽的一言一行中猜出了大概,于是问道:“我们已经到达结界的地方了?” 林小芽点头,心情有些郁卒,“结界外边的情形跟古堡的是一样的……没有出路。” “嗯……”小帕也不等林小芽同意,就把手放在她的头上,直接读取了她意识中刚才留下的一幕,然后说:“就这么匆匆一瞥好像也看得不仔细。” “我又不会飞,要不然就再自己飞出去看看。” “这个……或许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小帕说:“你让我的元神上身。你的身体不是可以作为神的宿体吗?暂时容纳我的元神应该也没问题。” “你怎么知道没问题?” “我猜的。” 林小芽顿时暴跳:“喂,这种事分分钟会死人的!人命关天你,你居然用猜!” 小帕反问:“你觉得我跟上古泰坦神比,哪个更强?” “可能是那个神吧,叔叔说那是个连天族神王都忌惮的家伙。” “就了咯,既然可以作为泰坦神的宿体,暂时让我附体应该不会有事。况且我也不会扼杀你的意识,我用你的身体,你用我的力量,这样我们都能到结界外边去。” 坦白说,林小芽听完小帕的话,心动了,但同时还有一个顾虑,她这具身体虽然又瘦又小还营养不良,但是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自由穿行各种结界,对于小帕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抢占了,或许就不用继续一个人孤零零地困在这里了。 “你在犹豫什么?”。 小帕刚伸出手,林小芽下意识地避开,转念又想到,若是小帕有心要抢夺这具身体,自己就算是想逃也逃不开的,一个吸取了几十亿年的自然灵力的生物,她这个只修习了十来年灵力的人类如何抗衡?于是,终究没再躲开小帕的手。 小帕一碰着她的头,立马会意了她的心思,竟学着帕里斯宠溺的语气轻轻喝斥道:“你啊,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坏嘛。” 水中奇遇(五) 既然已被看穿,林小芽索性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真不会趁机抢我的身体?” “笑话!”小帕冷哼,“你自己都说了,长相一般,个头矮小,而且万年小学生的平板身材,用这样的身体到外面行走江湖是会自卑的吧?与其自卑地活着,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明明才刚学会他们的语言,这会子毒舌起来却丝毫不比叔叔逊色。 “你就臭美吧!” 林小芽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同意让小帕的元神附上自己的身体。 “话先说清楚啊,不许压制我的意识,也不许用我的身体胡来。” 小帕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好,听你的,都听你的。” 不过,两人谈妥之后才发现他们都不知道如何元神附体。 林小芽问:“怎么附?你以前做过这种事吗?” “都说了这里一直就我一个,我找谁附体去?” “水里不是有鱼吗?陆地上不是有很多飞禽走兽吗?刚才吃的烤蚂蚱也可以啊。” “问题是,我没事干嘛要把元神附在小动物身上?” “哦,是嗬。” 小帕结束了弱智的对话,言归正传道:“首先,我得想办法让自己的元神和身体分离。” “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得先琢磨琢磨。” “你慢慢琢磨,我先去找点吃的。” 林小芽东张西望,听见不远处的杂草从中有野鸭的叫声,立马猫腰,鬼鬼祟祟地摸过去,留下小帕一人在远处冥想。 然而,她才刚扒开草丛准备掏鸟蛋,小帕就已来到她身后,告诉她可以了。 “这么快!怎么做到的?”林小芽难以置信地问,顺手把几颗小鸟蛋抓了出来。 “靠意念就可以了。” “那……还吃饭不?” 林小芽看着手上的鸟蛋吞了吞口水,坦白讲,刚才一路上她嘴巴就没停过,之前烤了一大袋芋头红薯才吃完,现在说吃饭不为充饥,纯粹解馋。 “你又不饿,少浪费食物,这好歹也是几条生命。” “哦,那好吧。你等一下。” 林小芽把鸟蛋放回窝里,然后站起身,面向小帕张开双臂道:“可以了,请吧。” “到那边去,我可不想把我的身体留在这脏兮兮的泥地里。”小帕转身走开。 林小芽只好跟上,嘀咕道:“你不是在水里出生的吗?还怕什么湿泥啊?” “湖水跟淤泥能一样吗?我又不是泥鳅。” “好好好,你是生活在水里的美人鱼行了吧?” 小帕没搭理她,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回身坐下,翘起二郎腿,然后邪魅的冲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林小芽见状,不觉嘴角一抽,鄙夷道:“不要学我那轻浮的叔叔啦,为老不尊的。” 要说老,这一位估计更老,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偷偷摸摸地进化了几十亿年,几十亿岁是跑不掉的。 “你不喜欢你的叔叔?” “也不是,他这些年来对我好得没话说,只不过对其他的贵族小姐好像很花心,朝三暮四的。不过人无完人,何况那些女的好像都愿意与人共享,有愿打也有愿挨的,我再看不惯也不好管他们大人的事。” 小帕神情困惑,不解地问:“你要是看不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说不定他会听你的呢?” 林小芽呵呵道:“你不了解叔叔,他是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我的话他怎么可能会听。” “你不是他亲手带大的吗?十多年的相处,你们之间应该有亲情的存在吧?这不是比那些浅薄的露水情缘更加牢靠吗?你的话对他或许管用。” “奇怪……”林小芽歪着脑袋研究起小帕,“你的学识和认知不都是前天才从我这儿窃取过去的吗?思考方式和说话逻辑应该跟我一样才对呀,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 小帕不无得意道:“虽然我的认知和见识都是从你大脑里获取的,但是智商这种东西却因人而异了,有的木头脑袋只会死读书,而有的呢则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甚至还会在原有的认知上深入研究然后发掘出新知……” “去去去去去,你以为你是牛顿还是爱因斯坦啊,既然你那么牛也发明个灯泡试试?” “发明灯泡的是爱迪生吧?”小帕惊愕道:“明明前天脑子里还知道答案的,今天怎么就变了?完了,你的认知肯定有很多是不可靠的,看来我还得从头开始仔细推敲才行。” 为什么到哪儿都被人拿智商来说事儿?她除了考试成绩不好,完全不觉得自己笨。 林小芽越想心里就越不爽,于是插着腰横眉瞪眼问:“你到底还要不要上身啦?叽叽歪歪哪那么多废话。” “啊,生气了……”小帕摆出一副费解的表情,无辜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呀,情绪这种东西还真是奇怪,话说人类皆如此,还是你比较古怪?” 林小芽鼓着包子脸吹胡子瞪眼道:“你是要自己在这儿研究人类,还是现在马上鬼上身到我身上然后一起到结界外看看?” “那就……鬼上身吧……” 凭着林小芽意识中对“鬼”深深的恐惧,小帕知道抽象的名词绝非什么好东西。 林小芽用鼻子哼问:“要怎么做?” “你过来一点。” “这样?”林小芽朝对方又跨近一步。 “再过来一点。” 再靠近两个人就要贴上了,林小芽指着小帕鼻子问:“你这色狼不会是要占我便宜吧?” “什么话!”小帕无奈地说:“那也要你有便宜可以占啊。” 对方说的是事实,林小芽瞪着对方好半天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最终用力哼了一声,把脸别过一边。 “好啦,别生气了,等看了外边的情形,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那个说不定能让你回到来时的地方。” “诶?真的?” 小帕举爪说:“真的,我可以按着圣经发誓!” 为什么自己的脑子里会存有邹来迟无赖式的保证? “你信耶稣吗?你知道耶稣是什么吗?真是的!” “好了,别闹了,到我这边来。”小帕说着将林小芽拉到自己身前。 “这么近!你要干嘛?”小帕双手托着她的后脑,脸也凑了过去,这让她不得不警惕起来。 “乖,放松,用全身心接纳我。” “呃……” 小帕话虽恶心,但她还是照做了。 两人额头相抵,小帕的身体软软地倒下,紧接着林小芽就感觉到一股令人战栗的而又沉重的强大力量充斥了自己的整个身体。 “好冷!”林小芽打了个哆嗦,顿觉全身寒毛倒竖,“而且,好重!” “当然啦,这么娇小的一具身体却承载着两个灵魂,不重才怪。换我来操控身体吧。” “什么?明明说好我的身体借你,你的力量借我的,凭什么身体让你控制?” 现在两人共用一具身躯,对话也如同自言自语一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精神分裂。 “既然说你身体借给我当然是我来控制。” “放屁,说好你的力量借给我,当然是由我来操控。” 两人的意志貌似杠上了,搞不好可能会引发身体自残的举动。 “你不是说重吗?我的力量你又控制不了,乖乖闪一边去啦。” “啊?可恶!你这是抢劫吧?出去!出去!你这混蛋!还我身体!” 林小芽的灵魂被挤到一边,发出的控诉显得苍白无力。 “哈,你的手好小,身体也是。”小帕伸胳膊踢腿,原地几个翻腾跳跃,动作敏捷、身法轻盈,以他的力量来控制似乎没什么实感。 “你这在耍猴吗?”林小芽如今终于尝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焦急而又无可奈何的滋味,看着对方好奇地研究着她的身体,除了冷嘲热讽也无计可施。 小帕听了忍不住笑道:“这么说来你的身体跟只瘦猴有几分相似呢。” 林小芽大怒:“有得给你用就不错了,少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 小帕原地几个回旋跳跃,小做热身之后,似乎就已适应了现在这个身体。 林小芽的身体穿过结界,见到了结界外边恍若星河般的景象,远处燃烧着的红色火球散发出耀眼的金光,金光透过宇宙间的星辰迷雾照射到这边,正是晨间的朝阳。 在太阳和他们之间,漂浮着无数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星球和陨石。 林小芽的灵魂透过双眼看见遥远的地方有一颗蓝色的圆球正绕着红色的火球缓慢地移动,不由得震惊万分。 “啊!那个、那个……” “嗯?”小帕应道:“哪个?你想说什么?” “那个蓝色的小球,是人类生活的地球吗?” “事实上是不是不好说,但以你大脑的认知来说,蛮像的。” 林小芽声音发颤,难以置信道:“这里该不会是另一个星球吧?哈?我怎么莫名其妙地就来到了外太空?”。 “那么你确定精灵的族地和那什么卡多幻域都跟人类一同居住在那名为地球的蓝色星球上吗?那为什么人族和精灵族没能互通往来?没有贸易也没有战争?” “呃……” 水中奇遇(六) 小帕说的没错,人类的足迹几乎已遍及了整个地球,然而,迄今为止却未曾有人发现其他几族的存在,就连神与魔都只是传说。 难道其他几族的生物都居住在别的星球?而这些不同的星球就是众人所说的“异次元”? “可不可飞过去看看?” “别傻了,怎么可能!你要知道,飞行只能局限在同一个次元里,除非有越行魔法,从附近这些陨石上的小空间一个一个地越行过去。不过,这也只是理论上可行,实际怎样也不好说,谁知道那些小空间上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搞不好一落地身体就被几千度的岩浆蒸发了。” 况且两个天体之间的距离遥远,恐怕耗尽所有灵力也未能到达万分之一。 “不知道卡多幻域在哪里,应该离这儿不远吧,要不然我是怎么过来的?” “该考虑的是古堡的位置,确切地说,你是从那边过来的。”小帕一边说一边绕着结界边缘飞行,由于这个空间外围周长过大,他也只是看了个大概便兴致缺缺地回到地面。 “我敢肯定从结界外离开根本就行不通。” 林小芽仍不死心,“说不定这个空间的另一面有比较靠近的陆地次元呢?” “你不会是想飞个四天四夜到另一边去看吧?”小帕显然不太乐意。 “有什么关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就算是回到地面,小帕似乎还是没有把身体归还原主的自觉。 “你就那么不愿意留下来陪我吗?” 林小芽问道:“小帕,你在这里待了几十亿年,难道就没想过离开吗?” “在你到来之前,我对外边的世界无从了解,以为整个宇宙就只是这一方天地,自然就没有过那种想法。” 林小芽心想:与其被迫困在这种地方,不如撺掇对方一起寻找离开的办法,于是劝道:“呐,小帕你要不要跟我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外边的世界很精彩的,有形形色色的人、各式各样好吃的好玩儿的东西,你可以交上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还可以找个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孩子,然后结婚生子,这样你就不再是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了。” 小帕不语,但似乎是心动了。 林小芽趁热打铁道:“你的身材和相貌跟叔叔一模一样,出去以后,一定会大受欢迎,根本无需努力,自然而然地会有很多的人主动来结识你。而且你头脑聪明,到了外边一定会大有作为,甚至成就一番霸业也是有可能的。” “霸业?这很重要吗?” “怎么说呢?这得看个人的志向啦,不过在一般人眼中,那些集权力、地位、金钱、实力和容貌于一身的人最让人无法招架。” “可是帕里斯就是这样的人吧?为什么你还会被别人吸引?” “呃……”林小芽耐心组织了下语言才道:“小帕你还不懂,一个人是可以同时喜欢多个人的……比如说喜欢爸爸妈妈的同时也可以喜欢心仪的男生或者女生,这并不矛盾。感情这种东西呢可以分成很多种,亲情、友情、爱情,这些概念也许你依从我的意识中了解到,但这种抽象的东西大多时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自己若不亲身体验和感受,是没办法明白的。” “因为帕里斯对你有养育之恩,所以……你把对他的感情定义为亲情?” 林小芽赞赏道:“孺子可教也。” “那么小奇呢?你跟他有血缘关系,应该算是亲情吧?可是你好像不太愿意接受这样的关系,所以对他抱持的那种感情叫爱情?” 林小芽一直极力隐藏的心事不想就这么被人随意揭穿,不由得气恼道:“不要随便窥探他人隐私啦。” 小帕语气颇为无辜,“啊,又生气了,你总爱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闹别扭。” “你的读心术会让人害怕的,要是以后有机会到外边去的话,你最好把这种技能隐藏好,因为没有谁会喜欢自己被人看穿的。” “我根本就没特意去窥探你的隐私,别忘了我们现在是灵魂直面灵魂,彼此的的秘密都自行暴露在对方的眼中。” 林小芽立马说道:“骗人!我怎么就没看到你的秘密?” “那是因为我没有秘密。” 不过事实的确如此,一个孤零零生存在这简单的空间里的人能有什么秘密,他宛如白纸一样纯粹,而自己,却怀揣着对小奇不该有的感情……相较之下,她感觉自己很脏。 小帕感知了林小芽的落寞,尽管不太明白,但还是道歉道:“对不起啦,我并不是故意要窥探你的秘密,只是……就如你所说,我不太明白感情和情绪这么些抽象的东西,所以只是想向你多了解一点。” 林小芽苦笑道:“我也才十几岁,懂的也不多啊,而且,你不也说了,我的认知和见底有很多地方还有待教正,这样的半桶水你还敢问什么?” “不管你说的是对还是错,我比较好奇你的看法。” 小帕的问题好像很绕,林小芽彻底晕了,茫然问:“你想知道我对什么的看法?感情吗?” “嗯。” “这个……好笼统,你要我这么回答。”林小芽有种被缠上想甩又甩不掉的感觉。 “那我这么问你好了,亲情、友情和爱情,这三种感情哪一种是最好的?” “呃……都很好呀,这三种感情之间没什么冲突,都可以同时拥有的,不过按照时间的跨度来看,亲人之间的感情是可以延续一辈子的,当然牢固的友情也可以,至于爱情就不一定了,有些人的爱情很短暂,却像烟花一样绚烂,而有些人的得以修成正果之后则升华成亲情,一生一世,矢志不渝。” “爱情升华为亲情?所以说亲情才是终极情感?” “呃……可能……大概……有一首诗是这么说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林小芽苦思许久,勉勉强强地牵出首诗,跟原命题不怎么搭边,最终放弃道:“那个……我现在还小,这么大的人生命题我需要时间经历和思考,等我生命弥留之际,你再来问我,或许那个时候我就能给你肯定的答案。”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答案也会不一样,算了,感觉问了也是白问。” “那肯定了,所以啊,你不如就跟我离开这里,到那大千世界去体验体验就明白了。” 小帕算是被说服了,应道:“嗯,有道理。” “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到结界的另一边看看?” 说服了小帕就等于得到一个强大的队友,现在两人目标一致,万事都好商量了。可她刚提出建议马上就被驳回。 “那个还是算了,八成也跟这边一样都是大大小小的行星、陨石或者是星际尘雾,况且我们都不会越行魔法,就算附近有另一个空间存在,我们照样过不去。” “可是,我就是从另一个次元过来的呀。” “没错,但绝对不是通过越行魔法,对吧?” “嗯。莫名其妙的,在古堡的莲池里,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了这边。”突然消失了三天,偏偏电话还没信号,小奇和叔叔他们一定很担心的。 “其实,在你出现的那片水域,有个什么东西一直在散发出幽暗的绿光,我就是被那绿光吸引过去的,结果到那一看,就见到你在水里一个劲地乱刨,还鼓着腮帮不停地吐泡泡。” “幽暗的绿光?该不会是灵力传送门吧?你怎么不早说?” “那时候我以为你就是那发光体,再说了,我本来是打算把你扣下来,养大了做压寨夫人的,当然就不可能说了,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既然你要拐我走,我就告诉你好了。” 林小芽本想请他好好说话,和说人话,但最终连吐槽都省了,直奔主题,:“别废话,我们这就回到镜湖去。” “镜湖?” “你不觉得那湖水像一面大镜子吗?所以我管它叫镜湖。哎呀,不说这个,我们快走吧。”身体由不得自己控制,林小芽只好催促道。 “不,在那之前我要先把身体还给你。” “呵呵,我还以为你赖着不肯还了呢。” 小帕直言:“本来是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不行了,我的元神再不离开,你的身体恐怕会崩坏。” “哈?怎么回事?” “你看。”小帕把双臂抬到眼下,林小芽就见此时自己的手臂上不满了细密的血丝,“不止手臂,全身都是这样的伤。” 林小芽大惊失色,大叫道:“不得了了,身体要裂成碎片了,我是不是要死了?你快点出去,把身体还给我!” 小帕安慰道:“你别激动,我觉得这种程度的伤还不至于要人命。” “你觉得?你凭什么觉得?你知不知道人类有多脆弱,我的内脏器官是不是都坏了?” “还没,幸好我发现得及时。” “都坏成这样了,还及时?快点出去,要不然我死了化成厉鬼来向你索命!”。 小帕操控着林小芽的身体来到自己的身前,交出身体时,迟疑道:“那个,可能会有点痛,治好之前你先忍着。” 说完之后伏到自己身上,两人额头相抵片刻,小帕的元神便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水中奇遇(七) 小帕的元神一离开,林小芽立马感到令人窒息的痛楚排山倒海而来,几乎将她整个仪式吞噬殆尽,看了看自己如渔网般细细密密的裂痕,往脸上额头上一摸也是满手的血,不禁龇着牙嘶嘶吸着冷气,痛苦地哼哼几声便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什么叫有点痛啊?你是木头人吗?没知觉啊?看这满手的血!全身上下都没快好地儿,痛死了好吗?都伤成这样了,还死赖着不走,你一定是故意的,害死我你就称心如意了是吧?你个白痴混蛋!” “你还这么有精神,看来也不是很痛。”作为始作俑者,小帕一脸平静的表情看起来还挺无辜,然而他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态度无异于火上浇油。 也不知是痛的还是给气的,林小芽眼眶都湿了,怒道:“谁说不痛!这是我这辈子受伤最痛的一次!都是你害的,你这混蛋混蛋混蛋!” “既然痛就少骂两句,心平气和地养伤,你这么激动,伤口会更容易崩裂的。” “可是真的很痛。” “痛就骂人啊?” “这样才觉得没那么痛。”林小芽开始卖弄道:“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十多年前一个获得诺贝尔趣味奖的发现说,骂脏话可以舒缓痛感。” 小帕一语中的道:“少给自己的不良恶习找借口。” “你那什么口气?明明什么都不懂还敢装大人来教训我!我的身体是你弄坏的耶,难道你连一点加害者的自觉吗?这个时候就该乖乖挨骂,然后再五体投地跪求我的原谅才对吧?” 林小芽一边碎碎念,一边舔舐手臂上的伤痕。尽管她此时看上去浑身是血,但刚才幸好小用灵力护住了内脏,所受的也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小帕目睹了她的伤口经舌头一舔便不药而愈的过程,便也挨了过去,不声不响地低头也在她胳膊的血痕上舔了一下,肌肤立马恢复如初。 “诶!” 林小芽的体质跟向奇和高晨生两人一样,都无法接受普通的治疗魔法,而小帕的治疗之所以起效,原因多半是其也有生命魔法技能,而这个特殊的技能据她所知,六界中她是绝无仅有的一个,没想到现在又多了一个,于是不由得震惊不已。 小帕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等问就直接说道:“你很吃惊?没想到天下居然还有第二个人拥有你引以为傲的生命技能?” 林小芽点头。 小帕接着说:“这也是我天生自带的技能,因为我从没受过伤,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治疗伤口,不过,以前有段时间我经常跟一具早已腐坏的动物骸骨说话,那具骸骨慢慢地就恢复了生机,长出了肌肉和皮毛。” “后来呢?” “重生之后就回到它的族群去了。” “哇,好酷,我办不到,最多就给人治疗一些疑难杂症,而且还要消耗自己的生命力,虽然现在有大白帮忙,可是没有法杖做媒介,我和它的力量也没法融合,要不然只要把法杖上的兽头隔空对着伤口一吹灵力就好了,又快又省事。” “没关系,你自己舔不到的地方我帮你舔,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代替五体投地跪求你的原谅了?” “呃……五体投地什么的只是一时的气话啦,你要真这么跪我脚下,会让我折寿的。” 话说,被小帕这么在她脸上这舔舔那舔舔,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明明她这么给别人处理伤口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还不以为然地说她跟医生一样,在治疗伤患时并没有性别意识,可换做自己就不一样了,也终于理解了小奇和希瑞等人的腼腆和难为情。 林小芽尴尬地说道:“那个……你这样子让我想起小奇家的两只大狗,每次见到我时都扑上来这么舔,热情得不得了。” “嗯?你是说我像狗么?”即便被当成狗,小帕也不以为意,处理完她额头和脸颊上的裂纹之后,开始沿着嘴角下颌一路往下舔到她脖颈,手还自然而然地扯开她衣领,林小芽心下一惊,急忙推开对方的脸,并一手紧抓住自己的领口。 小帕不解地问:“干嘛?” “我才要问你干嘛呢!”林小芽说着防备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当然是帮你疗伤了,不然呢?”小帕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好好地突然就翻脸,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明显的怒火,莫名其妙地说道:“你还真是爱生气呢。” “既然你都把我头脑里的东西偷看了个遍,就该了解到一些常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心里没点数吗?” “你不是经常对别人做这种事吗?怎么别人这么对你你就有意见?双重标准啊?用你们的话说这叫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个两天前才学会说他们的语言的人,现在已经会顶嘴了,而且还顶得别人无话可说。 林小芽直瞪瞪地瞅着那表情无辜的家伙,半晌才道:“那个……其实只是皮外伤而已,就算放着不管很快也能自动愈合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可是我们不是还要到你前天出现的水域探察的吗?身上有伤的话不方便下水吧?而且你血液的味道一定会把食肉性的鱼类吸引过的。” “啊?水里有食人鱼?” “是不是食人鱼我不知道,它们又没吃过人,只不过里边的大家伙的确以小家伙为食,如果你现在下水的话,那些东西一定会循着你的血味过来的。” “呃……”林小芽以前就听说亚马逊的食人鱼非常凶猛,在河水里洗个手都能被咬掉一截手指头,此时听小帕这么一说不觉寒毛倒竖,吞了口口水道:“不急,明天再说,说不定我的伤明天就好了。” “可是我一刻也不想等了,想快点找到出去的方法。” “要不你自己先下去看看?” “不要!自己去没劲。” “我们见面到现在才第三天,你就这么依赖我啦?以后可怎么办哟?”小帕独自面对了几十亿年的孤独,都不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如此想来,倒觉得自己不该拿这个打趣他。 “没什么怎么办的,既然是你把我拐出去的,以后你走哪跟哪。” 怎么有种养了只大狗的感觉? 林小芽嘴角抽了抽,斜眼瞅着某人,无力地说道:“那也要小奇同意才行……还是出去了再说吧。” “我们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得到别人的同意?你自己不能做主?” “实话告诉你,我现在一应的吃喝用度都他的,还有小白每天的几十斤牛肉也是他的,虽然他也不是养不起,但终归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要是再加上一个吃白饭的,而且还长着跟叔叔一模一样的脸,我怕他会不高兴。” “哦,人如其名,果然小气。” 林小芽立马怒道:“才不是那个小气,不许你这么说他。” 小帕没再接茬,在她身旁坐下,看着林小芽沾着口水擦伤口,说道:“你的血味道很好,而且吃进去以后感觉力量激增,你们人类的血液都这样吗?” 林小芽惊恐地转过脸问:“你说什么?你该不会也跟食人鱼一样喜欢喝血吃肉吧?” 小帕一本正经地回答说:“我不知道,毕竟以前从没吃过东西,更没吃过人。不过你放心,就算再美味,我也不会吃掉你,相信那个帕里斯把你留在身边也不是养来吃的。” “叔叔又不吃人,当然不是为了食物才收养的我。” 关乎自身安危,林小芽哪敢轻易相信小帕的话,此时已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了,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只要对方一有什么举动她就赶紧逃跑。 “不过,你最好还是小心点,不要轻易让人沾到你的血液,遇到制力不强的人随时都有把你吃掉的可能。” “不要危言耸听好不好,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恐怖啊?” 林小芽声音发颤,虽然得到对方不会吃掉她的承诺,但是想到让这么个嗜血怪物待在身边,心里就发毛。眼角余光偷偷瞄向小帕令人神迷目眩的侧脸,越发觉得那无懈可击的形体下正隐隐散发出凶猛野兽的危险气息,越发让人惴惴不安。 小帕察觉林小芽的面色发青,于是问:“怎么了?冷吗?”说着向林小芽伸出手。 “不要碰我!”林小芽见状,蹭地从地上弹起,如惊弓之鸟逃离开,由于动作太大,被扯到的部位伤口开裂得更大了,血汩汩往外冒,染红了身上的衣物。 “喂,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跳起来,血味更重了,你在流血呀。” “不要你管,你不要过来!”林小芽说完马上召唤出三头狗,飞身跳到狗背上道:“大白,我们快离开这里。” 小帕望着瞬间飞远了的身影,一脸茫然,自言自语道:“那小家伙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啊?不是要带我一同离开吗?怎么这会子又不要我跟过去?莫名其妙……” 迟疑片刻,最终决定跟过去问个明白。。 他飞行的速度要比三头狗快上许多,眨眼功夫就来到了林小芽近旁。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跑这么快是想甩掉我吗?” 水中奇遇(八) 林小芽没料到他这么快追上,顿时大惊失色,刚要催大白,小帕身形一身来到三头狗身前,如冰湖一般的双眸迸射出凌厉之光,直视着大狗道:“你给我回去!” 三头狗浑身一震,对上视线的瞳孔急剧动摇,一股冷意瞬间袭遍全身,但另外两个狗头还保持着理智,突然拐了个弯带着小芽从一旁逃开。 小帕面色不悦,一劈手拎住林小芽后领从狗背上提了过来,举到自己面前问:“你不要我了吗?” 林小芽吓得冷汗直流,哆嗦告饶:“不要吃我,我体重不到七十斤,身上没几两肉,求你不要吃我。” “啊?你在担心这个?不是说了不会吃你了吗?为什么还跑?脑子里装的什么呀?” 林小芽此时已被吓得尿意急急,颤声道:“可是你说我的血味道很好啊,而且吃了还能增长灵力……” “我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又不打算用你来增长灵力,为什么要吃你?再说,你与其提防我,不如提防那个家伙。”小帕说着手往远处的三头狗一指,接着说:“你道它为什么跟着你?还不是为了力量,也只有这种弱小的东西才会对力量有超乎想象的执着。” 三头狗慌忙辩驳道:“我没有!我跟着小芽主人有段日子了,要是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她早就被我吃掉了,怎么可能还留到现在?” 林小芽赞同道:“就是。你不要血口喷人,挑拨离间。” 小帕哂笑着说:“你的警觉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差!想想看,它之前是宿在小奇血液里的,明明你们兄妹俩的血液一样,宿在他体内和宿在你体内没多大差别,可是一见了你以后,它立马就认你做主人?为什么?” 林小芽疑问:“因为……喜欢我?” 这个答案就连她自己也怀疑。 小帕摇头,道出实情:“是因为你血液中神性的觉醒还不及小奇,如果凭自身的力量压制不下,那么喝下的血液非但对灵力的增长毫无助益,反而会变成侵害性命的毒药,希瑞的伤不正是最好的例子么?” 小帕见林小芽被吊着难受,便徐徐降落到地上。 “白白,是这样的吗?” 林小芽仰头往向三头狗,小帕说得有节有理,颇具说服力,但这些日子里三头狗跟大家相处得不错,俨然已成了他们的团宠和交通工具,为此,她实在不愿仅凭小帕一席话来怀疑自己的伙伴。 三头狗见事情已被揭穿,索性坦言:“一开始,我确实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接近你,想等着我适应了你血液里的毒性以后再吃掉你,可是后来我发现,跟你们在一起蛮有趣的,跟你们在一起一定能可以去到很多我自己到不了的地方,也能能遇见许多了不得的人,还可以经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你也知道,像我们这些怪物,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灵力可以慢慢积累,可是无聊却不太好打发。” “所以……你的目的变了?留在我身边只是为了打发无聊?” “是。” “呐,大白,精灵族这些年一直在打仗,而你的治愈魔法对战场上的伤员很有用,如果在我的有生之年里能让你觉得不无聊的话,你愿不愿意继续为我所用?” 小帕吃惊道:“什么?你还要留它?既然它的目标可以变来变去,你就不怕它哪天遇到更有趣的人而背叛你?” “我相信大白不是这样的人……狗,而且狗狗对主人的忠诚是经过无数人的见证和认可的,所以,我愿意相信它。” 小帕无奈地嘀咕:“这个笨蛋!” 三头狗既震惊又感激,缩小了体形降落到林小芽脚下,道:“这次,我愿意跟你立定契约,视你为主人,为你效命,绝不违逆你、背叛你。” “呃……”林小芽拒绝道:“立定契约就不用了,我还是当初那句话,不论是谁,我想与人建立的是平等互信的关系,而不是主从关系,我希望你留下来帮助我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不是契约的约束力。” 三头狗说着把嘴凑到林小芽的手背上舔了舔,感激道:“谢谢你,小芽,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小帕在一旁冷嘲热讽道:“要是你哪天死掉了的话,绝对是被自己蠢死的。” “哼,就你聪明,行了吧?像你这样带着有色眼镜,看谁不是坏人?” “我懒得和你争。”小帕说完,突然走到林小芽身后蹲下,不由分说就掀起她的衣摆。 林小芽一惊,怒斥:“你做什么?” “你流了好多血,与其这么白白浪费,不如便宜我,作为回报,我会帮你把伤治好。” “不需要!不要你鸡婆!你少管闲事!大白,咬他!” “呵,借它是个胆它也不敢。大白,你退下。” 居然还自作主张命令起别人的宠物!更让人意外的是大白居然照做了,对林小芽抱歉地说了句“这个人对你并无恶意,你应该可以相信他”,然后就化成轻烟消失了。 “什么嘛,刚才还说要听我的话的,叫你咬人都不肯咬。” “那是因为你这个主人不靠谱,宠物自己就不得不懂事一点了。不要动来动去的,你也乖一点啦。” 背上的肌肤传来某人舌头柔软湿润的触感,林小芽瞬间噤声了,想到那日自己也是这么给小奇疗伤时的情形,不由得双颊发烫。 “你的心跳好像比刚才快了,是因为想到小奇的关系?” “你闭嘴!不要窥探别人隐私还这么理所当然的。” “哦,那我以后尽量假装不知道好了。” “这是最基本的礼貌。”感觉小帕舔得很欢,不安地道:“你该不会吃上瘾就听不下来了吧?” “放心好了,那点自制力还是有的。”嘴上这么说,实际却让人怀疑,他三两下把小芽背上的血迹舔个干净,两只咸猪手却移到人裤腰上准备扒人裤子。 林小芽吓了一跳,不暇思索往后就是一脚,接着顺势向前翻了个筋斗,一手提裤子一手指着小帕的鼻子破口大骂:“臭不要脸的,谁准你摸我屁股了?” 小帕意犹未尽地舔着残留在嘴唇上的血味道:“你又不是老虎,有什么摸不得的?” “你!知不知道摸淑女屁股是耍流氓行为!你个大色狼!老流氓!” “人家好心好意帮你疗伤,你不但不感激,还骂得这么难听,真是的。”小帕不经意地拨了下身后的长发,立马攫获林小芽的视线,“干嘛?” 林小芽忍不住惊叹:“就连一些习惯动作都一模一样。” 小帕眼皮一撩,问:“跟帕里斯?” “嗯。” 小帕随口胡诌:“我们可能是神族工厂同一条流水线上的产品吧。” 林小芽忍不住拍腿大笑,“明明你从没离开过这里一步,却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小帕鄙夷地斜睨着她问:“我的认知都是从你脑袋里得来的,你是想夸自己见多识广吗?还要脸不?” “呃……”林小芽心里吐槽:这家伙毒舌起来,跟叔叔有的一拼,“不是啦,我是想说就算你的认知是从我这边过去的,但是同样的信息你却能看透表象直击本质。” 小帕毫不谦虚地应道:“那当然,都说了我们智商不同,你的只是刻板地把事情表象储存在脑袋里,而我会通过已有的信息分析和推断出背后的实质。” “好啦好啦,算你聪明。” “什么叫算?本来就聪明好吧。” 或许是因为跟向奇共享了灵力和生命力的原因,林小芽浑身的裂纹当天下午全都愈合了。 两人回到镜湖。 刚下水的时候,小帕看着林小芽周围的的水心疼不已。 “怎么了?这水怎么了吗?” “这些血……” 原来他此时盯着的是她衣服上所残留的血迹正在水中慢慢地化开。 林小芽猛然想起这湖里有食肉性的鱼,于是惊道:“啊,这些血会不会把食人鱼吸引过来呀?” “那些鱼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是不会让它们伤害你的,只是你的血液宝贵,这么化水里可惜了。” 林小芽却不以为意道:“可惜啥?衣服脏了,正好可以洗洗,这一身血出去,估计会把叔叔吓坏的。” 离开了几天,也不知叔叔怎么样了,而这边的时间是否跟古堡或者幻域相同也不得而知,就担心她这边待了三天,就等于那边的三年,那黄花菜什么的都凉了。她一想到这点,不由得心急如焚。 “我们别磨蹭了,赶紧到我出现的那片水域去看看吧。” “等一下。”。 小帕也不多说,将一只手举出水面,手掌朝上,然后专注地凝望着近前的湖水,不一会儿,就见一丝丝暗红色的细密水纹迅速汇聚成一股,接着如灵蛇般飞出水面,在他的手心上凝结成一粒水滴形状的暗红色颗粒。 林小芽觉得这情形跟几年前帕里斯收取人鱼族大祭司逐幻的血液有点相似,于是问道:“这红色的晶石是我的血?” 水中奇遇(九) 小帕点头,“没错,干嘛?” “诶,我的血呀?颜色真好看,形状也很别致,感觉用来做耳坠或者项链的坠子会很不错,给我好不好?给我。” “你想得美。” 林小芽刚伸出手,小帕五指一收将血晶石紧攒在手心。 林小芽愤然道:“那是我的血啊,怎么就想得美了?” “你的血又怎样?要不是我有变废成宝的本事,这血早消失在水里了。” “说的也是。”林小芽心不甘情不愿地表示赞同,接着问道:“那你拿来干嘛?该不会是当药丸吃了吧?有够馋的,连这点血都不放过,啧啧啧。”说完一副嫌弃的表情还一个劲地摇头。 “谁说要吃了?我用来做吊坠不行吗?” 林小芽先是难以置信地张嘴,然后笑道:“吊坠?我没记错的话某人在三天前还是个什么都不穿的野蛮人,现在知道挂吊坠了?哈哈。” 林小芽笑声未尽,忽觉脑壳一疼,就见小帕手中捏着几根刚从她头上薅下来的头发,不禁龇牙,揉着头皮横眉竖眼问:“干嘛拔我头发?” 小帕一边拿头发穿着血晶石一边说道:“没看见吗?当然是用来做吊坠的挂绳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自己就有头发,却还来拔我的!” 小帕学着她娇蛮任性的语气说:“才不要,拔自己的头发会痛。” 林小芽怒吼:“我就不痛吗?” “我又感觉不到。” 吊坠是用她的血制成的,连挂绳还要用她的头发来做,这人有够自私的!林小芽见他把吊坠系自己脖子上,刚才的话便忘了说,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家伙为什么要把她的血带在身上? “好了。”小帕把血晶石藏进领子里,然后游到前边带路,“这边,快跟上。” “喂,”林小芽叫住他说:“那个……我水性不太好……” 话还没说完小帕就接着说:“我知道啊,你狗刨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打住打住,你一天不损我几次就浑身不舒服是吧?我是想问你会不会让我在水里自由呼吸的魔法?就像叔叔带我去人鱼族的族地那样,关于我的这段记忆你也看到了吧?” “看是看了,但是你脑子里并没有这种魔法的咒文,所以我也不会。” “你真逊。就算是同一条流水线出来的产品,你比叔叔差远了。” 小帕立马回敬道:“归根结底这该怪谁?你脑袋里空空如也,还指望我能学到什么。” 林小芽也懒得跟他争,深吸一口气,然后掉转身体朝水底刨去。 小帕如矫健的海豚般咻地来到她身旁,此时在水里,两人自动切换成意念交流模式。 “你大可放心,在你溺水之前,我会帮你渡气的。” 唉,渡气……明明才认识三天,可这三天里好像做了不少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亲密举动,想来心情复杂,这要是让小奇知道了,又一定会不高兴了。 水就相当于小帕的触手,林小芽心里想些什么就算不说他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好像很在乎小奇的看法?不是因为兄妹关系而决定断了念想么?” “你好烦!”就连个人隐私权都懒得重申了,那天溺水中没好好看清水下的景象,现在重上往下俯视,竟瞧见一座古老而陈旧的建筑物沉睡于湖底,暗青色石砖砌成的坚固城墙,以及粗壮的圆柱,虽然有些地方坍塌,但怎么看都像是一座神殿,给人以宏伟壮观而又神圣庄严的感觉。 这里曾经有神迹或是文明的存在的,并非如她此前所想的那样是一个从未有人到过的地方! 林小芽震惊地看向小帕,用意识问道:“这里是你居住的地方?” “没错。” “那这些建筑物……” “不是我建造的,好像在我形成以前就已经存在了。”小帕见她掉头往建筑物的方向游去,便指着另一个方向说:“你前天出现的地方是在那边的水草丛中,不是这里。” “我想下去看看,这里有文明的存在,也就是说小帕你有可能不是野生的。” 小帕跟了下来道:“就算有父母又怎样?独自被遗弃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这么多年,跟野生也没什么差别。” “但是至少可以说明你不是由水中的单细胞生物进化而来的呀。” 建筑物之间的露天走道有上头折射而下的阳光照耀,尚能看清外表的轮廓,然而建筑物里却漆黑一片,即便打开手表上的探照灯也毫无作用,那是连光都照不进去的黑暗,黑暗中似乎有吞噬一切的恐惧从中蔓延开,她感觉意识似乎很快就被燃烧同样的颜色。 “要进去看看吗?” 林小芽马上摇头,由于心生怯意令她浑身发冷,还有几乎快窒息的感觉,小帕的话唤回了她的意识,回神的刹那急忙转过身去抓住小帕的手。 小帕看出她一口气已憋到了极限,先托着她的脸为她渡气,然后才安慰道:“别怕,里面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不要自己吓自己。” “里面黑咕隆咚的,我不看了。我们走吧。” 两人来到她前天莫名其妙出现的地方,小帕指着水草从道:“我就是那天被这一带水草所发出的绿色幽光吸引过来的,结果就发现了你,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这里藏有什么法器把你从另一个空间传送了过来。” “像传送门上流转的那种灵力之光?你当时没看清具体是从什么东西上发出来的吗?” “当时我还以为你就是那个发光体。” 发光的东西是什么、具体长什么样子都毫无头绪,要怎么找? 林小芽看着密密层层的水草和纷乱杂绕的陈木流枝,正犯难间,忽然有个缥缈的声音从某处传来。 “丫头,躲哪儿去了?不许皮,快出来。” “林、小、芽,你听到没有?再不出来我可要生气了,打你屁股哦。” “丫头,别玩儿啦,再不出来我可要走了。” 那是帕里斯的声音,似乎近在咫尺,可是又有种遥远的虚无感。 “叔叔,我在这里!” 林小芽张嘴要喊,湖水便涌入口腔,于是急忙闭上。拨开浓密水草,穿过枝条缠绕的流木,循着帕里斯的声音迅速游去。 小帕急忙跟上,问道:“你怎么了?好像突然就知道目标似的。” “你听,叔叔在叫我回去。” “没有啊,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 林小芽一愣,心想难道是自己想家心切出现了幻听?可是叔叔的每一声呼唤听起来都那么真实。 不管是真是幻,那丛林的深处一定有什么东西正呼唤着她。 两人钻进密林的深处,在一个狭小的云石洞中发现一个透明的玻璃瓶,瓶身看着眼熟,正是她以前常吃的一种坚果的包装,瓶子里装着一节泛着莹莹白光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截什么动物的骨头,大小跟叔叔此前所描述的鱼骨相符。 这不会就是叔叔正在寻找的那一块吧?不是应该在古堡最深的地方吗?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小帕挨近了问:“这是什么?” “大概是叔叔在找的鱼骨,我听见叔叔的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林小芽拧开瓶盖,将鱼骨倒在掌上,不料手心触碰到鱼骨的刹那,顿觉眼前一黑,待她明白过来,才发现自己已回到了她和叔叔在古堡的房间,此时正躺在松软舒适的大床上,而窗边正伫立着一个英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叔叔?” “醒了?”帕里斯回身背靠窗棂道:“真是的,那么浅的池子你都能溺水,真是服了你。” “溺水?”林小芽疑惑地坐起身,一边张望一边问道:“小帕呢?” “什么小帕?你是睡糊涂了吗?”帕里斯朝她走来,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一下,然后道:“烧还没完全退,来,再吃片退烧药。”说着从床头柜上拿过早已备好的水和药瓶,给她递了过来。 林小芽一脸茫然,昏沉沉地吞下药片,有点搞不清状况。难道之前见到的人和发生过的事都是做梦?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手臂,撸起袖管一看,皮肤白洗干净,接着拉起裤脚又翻开衣摆,被小帕元神附体所致的伤一丁点都没找到。 帕里斯看她举止怪异,不禁笑道:“干嘛呢?身上有跳蚤?要不要叔叔帮忙捉?” 林小芽抬头问:“真的没有小帕这个人吗?” “有啊,”帕里斯脑袋一歪,笑盈盈地说:“我以前就叫小帕。” “说的不是你啦。”。 “那我不知道了。前天我从莲池出来发现你不在,以为你出去了,结果外边也没找着,后来在池子里找到了你,捞上来时已人事不省的。我还担心你是不是淹死了呢。” “前天?”时间是对上的,两个空间的时间速度是一样的,不是梦。接着,林小芽把从莲池穿越到另一个空间遇见的人和发生的事都巨细靡遗地说与帕里斯。 浮光掠影遇故人 帕里斯听完之后难以置信地说:“还有这种事?可我也碰了那块鱼骨,却什么也没发生。” “结界!”林小芽猛然醒悟,“一定是结界,小帕没有穿越结界的能力,所以没办法跟我一起出来。”说完掀开被子跳下床,正准备撒腿往外跑,被帕里斯一把拽住。 “你还发烧呢,不好好躺着干什么去?” “我要去找小帕,他自己一个人在那边很孤单。” “那又怎样?”帕里斯哂笑着问:“你是打算从此以后在那个世界陪伴着他?为他生儿育女?还是要把自己的身体借给他,让他的元神过来?然后再到外边去抢占一个适合他的元神栖息的宿体?” 林小芽顿时哑口无言,叔叔说的那些她都办不到,她无法为了一个刚认识三天的人抛弃这边的生活,更不愿小帕像叔叔说的某个可恶的泰坦神那样扼杀别人的灵魂,并将别人的身体局为己用。 “你舍不得跟你的小伙伴们分开吧?不要做些无济于事的怜悯,再说从鱼骨穿越过去的时间点可能还不一样,难道你要等你个几万年才见一面吗?这种漫长得几近绝望的等待是一种怎样的折磨你明不明白?你以为这样他会对你心存感激?换做我是他的话,情愿一开始就没有期待。” “不,等待。”林小芽打断了帕里斯的话,“那个空间的时间跟古堡这边的一样,这边过了几天,那边同样是过了几天呀,为什么会有相隔几万年的设想?这个可能性很低吧?” 帕里斯冷笑,“你是打算只在这两个空间来回了么?不到幻域去了么儿?你青梅竹马不救了?还有向家的少爷,现在还在外面的大厅等着你呢。” “就算那边的时间跟幻域的不一样,但也不至于几万年的跨度吧?叔叔的设想好没道理。”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对鱼骨毫不了解,它可不一定会顺着你的时间带你穿越,很可能会把人送到过去或者是未来的某一个时间点。时间在大多数人看来,或许更像是一条河流,永远向这未来流逝无法回头,但是这鱼骨却把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间变成一个静止的平面,在这个平面上,一个人一生的不同阶段都同时存在。” “意思是说……在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个不同状态的我并存?就好像小奇和来迟说的什么恶的猫,在看不到的盒子里,生与死两种状态同时存在?”林小芽的脑袋本就因高烧而沉重,被这问题一绕变得更晕了,揉着太阳穴坐回床上,痛苦呻吟:“好晕。” 帕里斯张罗着让她躺下,掖好被子道:“薛定谔的猫。难为你还知道这个。” “叔叔,那是什么鱼的骨头?还能带人穿越,好神奇啊。” “人鱼的脊骨,距离心脏最近的一截。” “诶?我还以为只是布行结界用的,没想到还有这种功能……” 不过,这种神奇对于人鱼来说恐怕是个不幸,人们若要改变现状,只要取得他们的骨头,就能回到过去改变历史,或者找到小时候的仇家,先下手为强以绝后患,当然也可以穿越到未来,然后回到现状再做相应的调整,好让一生都顺遂如意。 “并不是所有人鱼的脊骨都有这个功能,六界之中,除了栖息在南海的人鱼族大祭司,再没有谁的脊骨附有这样的能力。” 林小芽惊坐而起道:“逐幻姐姐?难道装在玻璃瓶里的那截白骨是她的?” “没错。”帕里斯说着又把她摁回被窝里,“躺好。” 林小芽不安地问:“我记得逐幻姐姐曾亲自来找过叔叔……” “没错,那天晚上我们动静太大,你抱着枕头哭着离家出走了。”帕里斯避重就轻地说道,但眉眼中确有着不以为然的冷漠。 “那、那截脊骨……就是那时候得到的吗?这里的结界是不是跟我们精灵族的防御结界有点相似?我听说,叔叔在三百年前曾经带回人鱼族上一任大祭司的脊骨,为的是布行我们族地的结界,而取下逐幻姐姐的脊骨,是为了这里的吗?” “你发现了?叔叔很高兴。”帕里斯淡淡地笑开了,昏暗的壁灯下,他的笑容有几分寒意,“逐幻确实很迷人,即便是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可惜,但那也没办法,谁叫你更重要呢。” “你……” 尽管此前通过了多少记忆的验证,这位叔叔在她心中的违和感有增无减。 林小芽心中骇然,惊疑地打量着帕里斯没一个细微的表情——陌生、冷漠,名副其实的嗜血精灵,而藏身在古堡里安然度日的自己俨然已成了谋杀逐幻的共犯。 “你不用露出那副表情,她并没有死,而且脊骨也不是白拿的,我事先给过她了。” “给过她什么了?” 帕里斯的手来到耳背,听了林小芽的话动作不由得一滞,随后漫不经心地拨了下头发才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真想知道我给过她什么?那就快点长大。” “这问题的答案跟我的年龄有什么关系?” “不,你现在的年龄没问题,我说的是身体方面的长……” 帕里斯话还没说完,林小芽愤然坐起,反手就往对方脸上甩了记耳光,直视着那双湛蓝的冷眸质问道:“你是谁?果然,之前不过是为了博取我的信任而演的戏,不管记忆再怎么切合,感觉这种东西还是没办法蒙混过关的。” “哈,又来了!”帕里斯讥笑着道:“是谁说自己好像一次都没有羡慕过那些由爸爸妈妈在身边的孩子?又是谁说这归因于我这些年来为她做的一切,填补了她父爱和母爱的却是,让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可怜的孤儿?还有,不管当年我从毒雾崖带她回去的初衷是什么,都会心存感激,结果怎样?呵呵,丫头,三天前才说过的话,结果说翻脸就翻脸,还真令人心寒呢。” “那个对我说想陪我过十八岁生日以及以后每一年的生日,想一直一直看着我这番话的人不是你对不对?”尽管头脑昏沉,但是思路却清晰了起来,“就因为你不是叔叔,所以才无法自由穿过这里的结界,所以才要特意进来找作为结界之眼的鱼骨,对不对?” 帕里斯忍不住露出激赏的眼神赞许道:“不错嘛,笨笨的家伙也开始会用脑子了。” 他没没正面回答,但却也给出了答案。 “那我的叔叔呢?”一种不祥之感陡然升起,耳畔再度回响起叔叔那番像是弥留之际留下的遗言: 好想陪着你过十八岁的生日,还有以后每一年的生日,好想看你长大以后的样子,看你眉眼弯弯天真无邪的笑脸,好想就这么一直一直看着你……我的……小芽…… “答案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你究竟是谁?帕里斯是不是成了你的宿体?你是不是杀死了叔叔的灵魂然后抢占了他的身体,并以他的名字他的身份活下去?” 帕里斯哈哈大笑,此时已然厌倦了掩饰,索性什么都不否认,指尖轻抚着林小芽的脸说道:“别心急,终有一天所有的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而在那天到来之前,你只要知道你是我的乖孩子就好。” 叔叔真的已经死了? 林小芽的心仿佛被钝物击穿,沉睡在记忆深处的某一段记忆逐渐复苏,往事如走马灯般重现与眼前—— 两年前,在她因人鱼族的美人大祭司主动上门找帕里斯而离家出走了一个星期之后,帕里斯终于出现在向氏的宅邸,往小奇的大脑刺入了一根冰针,然后便领着她回到这里。(当时,她并不知道叔叔已把他们在人界居住的公寓整个空间都已移到了古堡中) 回到家以后,帕里斯神态怪异,并不时呕血,显然已身受重伤。 她当时几乎吓坏了,因为在她印象中,叔叔是不会像普通的精灵或者人类那样生病的,即便是偶尔受些小伤也能马上恢复,像现在这样大口吐血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叔叔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哪里受伤了?告诉我,我帮你治。” “不要浪费自己的生命力。” 帕里斯虚弱地摇摇头,把手放在她头上,凝视她的眼中充满深深的眷恋和不舍。 “才不浪费,我的生命中有叔叔在才有意义,我有一百岁就分给你五十岁,有五十就分你二十五,就算只剩下一岁,也要分你一半。”她一边着急地查找帕里斯身上伤,一边沙哑地问道:“伤呢?伤哪了?我该怎么做啊?叔叔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说着再没忍住呜咽出声。 “不是伤……这些也、不是血,是灵力,你看。”帕里斯将刚才捂着血的手掌摊开,血迹早已消失不见。 “……灵力?”。 “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很快就、就会消失……” 当时的她听完,顿觉五雷轰顶,天地瞬间崩塌,急捂住嘴,喉间漏出的悲鸣和着眼泪潸然而下。 浮光掠影追思故去之人(二) “我这一生辜负了太多人,这双手也沾染了太多人的血,就连临终的时候,还在继续做着伤害他人的事……” 帕里斯说着又咳了几口血,林小芽见状,忙伸手掩住他的嘴,悲切地劝道:“不要说话,现在什么都别说,好好休息,等好了再……” 帕里斯拿开她的手,握在自己冰冷的手掌中,接着说道:“可是,对逐幻的伤害我虽然感到愧疚,却不后悔,只是……”视线不舍地流连于她的脸上继续道:“我很抱歉,要让你生活在这种地方……” 林小芽声泪俱下,连连摇头说:“这里很好,真的,我还能喜欢这里,虽然没有王宫气派,小小的,就我们两个人,可是暖暖的,有家的味道……叔叔,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此时帕里斯浑身颤抖得厉害,她知道灵力为水系属性的人并没有冷的感念,但还是将自己同样打着冷颤的小身板贴过去,希冀能给予叔叔一丝温暖。 “有没有感到好点?还冷吗?” “嗯,很温暖,就连心里也是这种感觉。”帕里斯微笑着闭上眼,安静地感受着从瘦小的身体传来的温度和心跳。 “小芽,最后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才不是最后一件事,以后我什么都听叔叔的,不管是什么事,也不管是一件还是一百件,我通通答应。” “乖。”帕里斯欣慰地轻拍了拍她的背,然后说:“这具身体马上就会消散,以后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陪伴在你的身边,可是我不甘心,也舍不得就这么丢下你,所以,请你接受我,让我用另一种方式守护你,永远跟你在一起。” “另一种方式?”林小芽不解地注视监护人,哑着嗓子问:“真的可以永远在一起吗?” 帕里斯点头,同时忍不住又捂着嘴轻咳了一阵,他的气息比起刚才愈发显得虚弱了,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计可施。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问:“要接受叔叔,我该怎么做?” “你什么也不用做,让我来就好……只是过程会很痛,你可以咬住我的肩膀,千万不要咬牙,不然你的牙齿会咬坏的,知道吗?” 林小芽点头嗯了一声。 帕里斯重新把她搂入怀中,放在她背上的手忽然移至后腰,掀开衣摆钻了进去,刺骨的冰寒在触碰到肌肤的瞬间令她不由自主地浑身一个激灵,紧接着感觉到叔叔贴在她后心的手掌上好像长出一根冰冷的尖刺,慢慢地扎进她的肌肤。 林小芽自我催眠:不痛,不痛,一点都不痛…… 随着尖刺不断深入,她不得不更改暗示语:只是一点点痛,就跟打针一样,我很勇敢,一点都不怕…… 当心脏被刺穿的刹那,锥心刺骨的剧痛如狂风骤雨侵袭而来,她忍不住弓起背,啊地一声惨叫。 “乖、不怕……”帕里斯另一只手来到她后脑,将她的脸按到自己肩膀上,并示意咬着。 背后连绵不绝的剧痛似乎仍在向未知的临界点施加,她几乎忘记了呼吸,浑身冷汗涔涔,身体抖若筛糠,理智早已烟消云散,在双唇无意识蹭到帕里斯冰冷的锁骨的瞬间,再也克制不住地张嘴咬住。 和着唾液的腥舔在口中弥漫开,那是帕里斯的血,也是灵力。 此时此刻,所有的直觉和神经都集中在那根尖刺上,感受着尖刺在自己的体内涨大,被扩张、被挤压、被撕裂的灼烧感与徐徐注入心脏的沁凉交汇在一起,当神经逐渐麻痹,在冰与火的交融中,似乎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如电流般游走向四肢百骸。 帕里斯微热的指尖拨开她紧贴在脸颊和脖颈的头发,接着开始做离别的叮嘱—— 记住,以后若是重逢,你千万要在第一时间跑开,跑得远远的,不要让我靠近,更不要相信那个我。 还有,找男朋友不要只看脸,要找个爱你但又不会过度宠溺你的人,你需要有个理智的人来引导、守护和陪伴。 林小芽本想制止他继续往下说,但这很可能是叔叔最后一次的叮咛了,只好流着泪默默地聆听。 从今以后,早上起床要靠自觉了,晚上早点睡,不要熬夜,女孩子要早点睡才能漂漂亮亮的,你的虫牙才治好不久,晚上不可以再偷吃甜食,睡前也要好好刷牙……也要记得把头发吹干,小心着凉……还有,不可以挑食,要多吃青菜和水果……对了,就连酒心巧克力你吃了都会醉,而且酒品不好,所以以后不可以贪杯,更不要在别的男人面前喝酒……看电视、打游戏要懂得节制,不可沉迷,稍微自己读点书,魔法和以前交过你的技能都不要荒废了…… 抱歉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却偏选在今天与你道别,原谅我的私心,哪怕在你心中只能排在第二或第三也好,我不想被你忘记。注入到你心脏里的灵力和所剩的生命力就当做是我送你的十七岁礼物吧,最后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个了,但愿你一生顺遂,没有需要用到的时候…… 从尖刺注入心脏的灵力流终于枯竭,帕里斯贴在她背心的手慢慢滑落,身体终于不支,无力地软倒。 林小芽泪流满面,用自己单薄的身板支撑着帕里斯沉重的身体,细弱无力的双臂紧紧地环住他宽大的肩膀,这个一直让她依靠的伟岸背影倒下了……这个亲手养育了她十七年的、将她视同己出的叔叔就要永远离她而去……一想到这些,她心如刀割,疼痛难耐。 帕里斯艰难地抬起手,贴上她的脸颊,不舍地轻抚着,眷恋地凝望着说:“好想陪你过十八岁的生日……还有以后每一年的、生日……想看你长大以后的样子……看你眉眼弯弯、天真无邪的笑脸……好想就这么、一直、一直、看着你……我的……小芽……” 说完,贴在她脸上的手无力垂落,那双令人迷眩神迷的碧色眼眸失去往日的神采,静静地、哀伤地凝望着她。 林小芽紧搂着帕里斯在淡金色的光晕中逐渐消散的身体,泣不成声,臂膀所承受的重量在慢慢减轻…… 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但那时的自己年龄尚小,还不足以明白生离死别是怎么一回事,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叔叔在她怀中一点一点消散,才明白失去亲人的悲恸是何等沉痛,令人痛不欲生。 即便怀里的人完全消散无踪,她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如一座雕塑,静静地静静地坐等时间流逝。然而,黑夜永不退去,黎明再也不会到来,意识随着眼前一切天旋地转,最终被吞噬在无尽的永夜中。 待她苏醒时,发现手中留下一缕柔顺的栗金色长发,上面还残留着叔叔的气息。以前,学编三股和五股的辫子时,总喜欢拿叔叔的头发练习,此时,握着这么一小缕,她又不自觉地编起来,看着头发被编织成项坠吊绳般粗细,便从地上起身,到抽屉里翻找了一阵,找出了一枚银质项坠,坠子里还夹着一张她跟叔叔在游乐园拍大头贴的合照,照片中的她对着镜头鼓着嘴闭着一只眼,而叔叔则一手在她头侧,眼瞟着镜头,并亲吻她的额角,从碧色眼眸中流露出的宠溺甜得令人沉醉。 林小芽终于想起了这段悲痛的往事,双手紧紧得握住胸前的栗金色吊绳和银质项坠,心想难怪她每次回到这里,心脏总是痛得难以自已,原来这份疼痛源于死别,锥心刺骨,仿佛已被深深地烙印在灵魂里,永生永世难以忘却。 “喂,小哭包,你要哭到什么时候?再这么发呆,我可要走了啊。” 林小芽的视线重新聚焦在眼前这个跟叔叔长着一样的身形相貌还顶替着叔叔的名字和身份存在于世的陌生男人,此时她已记起叔叔的身体在她臂弯里一点一点消散的光景,叔叔并没有留下尸体,所以此前关于这个男人将帕里斯作为宿体的设想全部推翻,此外,叔叔在弥留之际叮嘱她的第一件事就是—— 记住,以后若是重逢,你千万要在第一时间跑开,跑得远远的,不要让我靠近,更不要相信那个我。 叔叔当时为什么要这么说?那个“我”?那个……帕里斯? 额头贴着的退烧贴似乎没点药效,加之用脑过度,脑袋晕眩得难受,但显然她已勉力离清一个事实,这个帕里斯不是过去十多年来养育她的那个帕里斯,这一个对她具有危险性,所以叔叔才会嘱咐她,见到时要马上跑开,跑得远远的,不要让他靠近,更不要相信他。。 可是,这个人在一个多月前从食人树之森把她带回精灵族的宫殿,现在远远地逃离这个人还有意义吗? 再者,她更想弄明白叔叔为什么要她逃离这个人,为什么会有两个帕里斯?而这个帕里斯为什么会有叔叔的全部记忆? 真龙之誓(一) 话说向奇在拍卖场等待抽签之际,忽见林小芽飞窜上二楼贵宾区,径直朝精灵王帕里斯以及幻域的主人卡多飞奔过去,从那时起,他的视线便频频往二楼瞟。起先看他们三人只是简单的寒暄,后来又加入了一个体格雄健面带怒容的男人,与帕里斯之间似乎谈得很不愉快,甚至还一度引了发肢体冲突,后来在卡多的调停下,几人来到围栏处,望着楼下的拍卖厅一番指指点点。 高晨生和向奇等人察觉自己成了楼上几人的谈资,心中立马了然。作为斗奴的自己,要么是被看上了,要么是被下注了,但不管怎样,都给人一种被当做牲畜对待的感觉,让两个当事人极度不爽。偏偏林小芽这二货在对上向奇愤怒的视线时,居然还热情洋溢地冲他招手,向少当场被气得够呛,愤恨地别开脸。 “上面那些权贵好像有看好你们两个的,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就下注了,咱们要不要也跟买?向少爷的赔率可能会大些。” “那也得能赢啊,赔率再大,不能赢的话也是亏欠的,保守点还是压老大这边好,赚的不多,但是稳赚不赔。” 听了希瑞和琥珀的对话,御菲菲讥笑道:“啧啧啧,你们懂个屁,赌钱当然要赌刺激点的,赚个五毛一块的有个什么劲?” 邹来迟也附和道:“就是就是,这种游戏玩的就是心跳,虽然我们家少爷力量还有待提高,不过保不住他会是一匹黑马呢?” 两边的人说得正兴起,不料被向奇凶光毕露的大眼一瞪,几人立马噤声,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的金发少年忽然吱声了。 “自从那次约定之后,你好像对我越来越没防备了。” 向奇不知对方这话什么意思,直言道:“难道你是提醒我比赛之前要提防你来阴的?” “我们不是朋友,你最好时刻保持警觉性,别怪我没提醒你。” 坦白说,以高晨生的自尊和实力,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 向奇却听出了他话中有话,想到小芽说过他时常会做一些有预见性的梦,正想要问个清楚,忽然见楼上贵宾区那边林小芽正追着帕里斯匆匆走到转交处,两人交谈了几句,帕里斯突然托起她的身子高举过头顶,紧接着引得全场一片哗然。 众人多为帕里斯的皮相折服,对其英俊的相貌和宠溺小芽的举止议论纷纷,艳羡不已,然而忽然有人认出那位大人就是赫赫有名的“嗜血精灵”的精灵之王帕里斯,顿时谈虎色变,喧闹之声也明显小了许多。 向奇正要拨打林小芽的电话,而她那边去先一步拨打过来。 电话一接通向奇就问:“你要去哪儿?” “小奇,我要问叔叔一些事情,先离开一会儿,等下再回来找你们。” 向奇知道她是要问关于此前他们被先后送进古堡的缘由,那是一段被两人都遗忘了的记忆,或许帕里斯能帮他们想起些什么。 “嗯,快去快回。”尽管他这么答应,但是帕里斯戏谑而又挑衅的神情着实令人火大,感觉她的这个监护人似乎跟印象中的有很大出入。 向奇挂了电话就听琥珀在一旁感慨:“没想到那野丫头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公主,更没想到那位赫赫有名的精灵王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铃铛望着帕里斯和林小芽消失的方向不无羡慕地说道:“我听说那位大人对谁都很冷酷,唯独对他收养的人类孩子异常疼爱,甚至还曾经为了给那人类孩子出气而不惜把重臣永远驱逐出国境。真没想到小芽就是那个被他收养的人类孩子。” 希瑞不解地望着向奇问:“你们家富可敌国,为什么舍得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抚养?” 这个问题别说他也还没找到答案,即便知道,也不可能会把这种隐私告诉不相干的人,当即冷冷道:“跟你无关。” 希瑞碰了个钉子一脸悻悻然,邹来迟急忙出来打圆场,手臂架上向奇的肩对希瑞说道:“别在意,这家伙一向面冷心热,嘴硬心软。” 希瑞点头说“我知道。” 向奇却不耐烦地甩开发小,这时就见入口处又有另一伙人从外边进来,走在前面的是个茶色短发的人类少年。 这伙人正是此前抢劫了林小芽所有衣物和财物的那对贼兄妹以及他们的四个队友,他们这队人马可谓卧虎藏龙,此前曾两次领教了那位人类少年的身手,向奇这边全队的人都着过他的道,其余几个虽不知本事如何,但是也绝非等闲之辈,他们当中那位名叫丽兹的美丽女子是真龙族的人,而且还是真龙族下一届王的长辈,想必力量更是了得。 双方一打照面,都不禁微微一怔,旋即那边就装熟地过来打招呼。 “哟,又见面了,我们真是有缘啊。”那少年上来就勾住向奇的脖子,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没见着林小芽,于是问道:“那丫头呢?跑哪去了?” “跟你无关,我们很熟吗?”向奇不悦地抓开对方的手说。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哦对了,为什么这几天打你们电话都不接发短信也不回,这么冷淡,我们好难过。”说着视线却落到了高晨生脸上,二人四目相对,神情都不太友善。 “坦桑城最凶的金毛狗也来啦。” 高晨生不甘示弱道:“兽人族的怪物不也放出来了吗?” “你才是怪物!当年我们两个打一个都只是险胜……” 那名叫巽的人类女孩儿当即抢白,她此番到来一反常态,对向奇视而不见,究其根源定是为向奇不回她信息而着恼。向奇知道对方几人要知道他们的电话号码并不难,然而,对于没有实质内容的寒暄,一概当作垃圾短信处理。 “险胜?”高晨生淡淡云淡风轻道:“那要庆幸你们走得及时。” 这时铃铛瞧见这伙人手腕上各戴着一只智能表,跟向奇他们戴的极为相似,不禁问道:“你们怎么戴着同样的东西?是结盟的意思吗?” 向奇向来喜静,突然来了两群人往他们这边凑,闹哄哄地吵得头晕,此外,缠绕在高晨生手臂上的蛇形臂环异常刺眼,他万没料到莱克转眼就把他退还的东西转送他人,心里很不是滋味,索性走开,眼不见为净。 然而他才往圈外迈出一步,立马被高晨生按住肩膀。 “别走,我们的事你休想置身事外。” 向奇挥开对方的手,冷笑道:“怎么?你是承认跟我休戚与共一脉相连了?” 高晨生坦言:“我从来就没否认,不是吗?” 茶色头发的少年忽然把手放在妹妹的头上,意味深长地说道:“瞧见没?他们结盟的是他们,这场游戏是二对三的狩猎,不要被那张漂亮脸蛋给迷惑了。” 巽听完哥哥的话,抬头凝望向奇,看着他那冷淡疏离的神情,眼中深沉的不舍渐渐转变成一抹明智的怨恨,然后顺从地点点头。 “二对三?什么意思?” 向奇的视线在高晨生和那对兄妹脸上来回扫,然而见三人缄默不语,隐约感觉这对兄妹或许也跟他的身世有关,既然都不愿说,只好等了,等到用生命与高晨生换取迷局的答案,就照约定的做。 众人沉默间,真龙族的美丽女子忽然走到邹来迟面前对他说:“能否借一步说话?” 邹来迟望着对方一脸平淡的表情,不由得满腹狐疑,猜不透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子究竟有什么要跟他说的,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并转过头来对向奇说:“阿奇,我出去一下,一会儿我要是赶不上抽签的话,你就代替我这个队长上去吧。” “嗯。” 邹来迟跟着真龙族女子出去不久,御菲菲开始显得有些焦躁,最终砸了下嘴,然后阔步往拍卖厅的大门走去。 大头连忙问道:“狒狒大人,你要去哪里?” 御菲菲头也没回,不耐烦地撩了句:“不要跟来,我出去抽根烟。” 来的时候还是五个人的队伍,转眼就剩下他和大头两个。 拍卖厅里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抽签的环节却迟迟没开始,无所事事的参赛者们都无聊得发慌,自御菲菲走开后,貌似有不少女孩子频频往向奇这边看,有个别的正壮胆朝他走来,其中一个还是上次在草药坡差点就把他给上了的魔女,队里两个赶苍蝇的女生都不在,向奇这才意识到她们的重要性,正自不耐,忽然有人从后面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胛骨,回头一看,就见真龙族的少主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令人吃惊的是,短短几天,这家伙的个子已经窜得与他同高了,脸上正太的稚气尽褪,如今看上去已然是个成熟沉稳的俊俏青年。 克劳迪奥的双眼依然灼灼有神,直直地望着向奇问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吗?” 向奇拿这个人没辙,虽然三百多岁的真龙,但是在他们幻兽族里,这个年龄却还是个孩子,若不是他刻意加速让自己成长,现在的他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正太模样。 真龙之誓(二) “本来,我只打算在上面远远地望着你就好的,可是刚才见到丽兹姑姑终于鼓起勇气来找那个天使,所以我想,有什么心里话还是早点说出来,以免像她那样独自承受几百年的相思之苦。” 向奇马上会意了克劳迪奥的话,心中虽然不悦,但还是极力克制蹭蹭往上冒的怒火,转过身正对着对方道:“在你表明心迹之前,请先搞清楚状况,我是男的。” “我知道。” 向奇又耐着性子说:“我对男人没兴趣。”虽然曾在这里当着几百个人的面承认自己是莱克的人,但那时纯粹是为了脱身而表演的一场戏,不过是应付幻域主人的权宜之计,实际上他跟莱克什么关系也不是。 “我知道。” 向奇板着脸,神色倨傲地质问:“既然知道,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来,是为了向你表明心迹……” “不必了,”向奇举手拒绝道:“就算你不说我也已经明白,无需再多此一举。”说完对大头说“我们走。”才刚迈出几步就被对方拽住了手肘。 “向奇,我在静默堂的浴场帮过你的。” 向奇止步,偏过头问:“所以呢?我就必须接受你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真龙族的少主似乎不受对方冰冷的态度所影响,坚定有力的双眼表明他很明确自己的心意和目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这在向奇的理解,留下来倾听对方的心声是那次浴场出手相帮的回报,于是叹了口气,回过身说道:“说吧。” “第一次在浴场见到你的时候我还只是个孩子,不过那时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心里就明白了,你是我的真命,为了尽快变成一个与你匹配的男人,我加快了自己的成长速度。我知道你会拒绝,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真命……”向奇无力地重复这两个字,接着无奈地说道:“你还需要时间去理解这个词的真正意义,去邂逅更多的人,在那之后才会真正明白什么是真命。” “不需要那么做。每一个真龙在遇见自己的真命时,都能一眼就认出来,这跟年龄、性别都没有关系。” “可是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你喜不喜欢我对我喜欢你一事没有什么影响。” 从未见过如此固执之人,向奇越发无奈,“你实在没必要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 克劳迪奥突然单膝跪在向奇脚下对其立誓:“吾以吾之真名起誓,无论汝心系何人,身在何方,遇何事故,任何时候只需唤吾真名,吾便现于汝身侧,护汝周全。于吾终生,此志不改。” 说完在向奇的手背上印下一记誓约之吻,而这一刹那,向奇的意识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克劳迪奥卡拉扬弗米尔,这就是对方的真名? “真龙之誓?”赶在向奇抽手之前,楼上有人抢先咆哮:“刚才的赌注不算!帕里斯?卡多?都滚哪里去了?混蛋,你们竟敢联手坑我,有了真龙族的少主给那小子撑腰,这不是作弊是什么?” 兽人族的王此时遍寻不着帕里斯和卡多的踪迹,不禁暴跳如雷,直接从楼上跳下来到向奇等人面前,指着克劳迪奥的鼻子喝问:“帕里斯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让你们真龙族也搅和到这滩浑水里来?” 克劳迪奥站起身,直视着对方冷静道:“坎德拉,我跟向奇的事岂由得你来置喙?” “事关止水城所有权,我当然要管。” “我对你们兽人族和精灵族的恩怨一点兴趣也没有,刚才的立下的誓言只是两个当事人之间的事,跟其他人无关,所以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坎德拉愤恨地转脸端详起向奇,接着意味不明地说道:“这么近看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惜,饲料终归是饲料,在被吃掉之前还得让人玩弄一番,这张脸对你来说是幸还是不幸可就难说了。” 向奇神情冰冷,内心的怒意却几近沸腾,瞪着对方质问:“你说的饲料是什么意思?” “这么直白还不懂吗?就是说,你注定是要被吃掉的意思。” “坎德拉,在你下注之前就应该考虑到比赛期间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你现在拿这些孩子撒气不觉得有失风度吗?”从楼上传来的声音不大,却有股冷彻的穿透力,众人循声望去,就见莱克仍旧慵懒地倚着石柱,站在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哈德……”坎德拉顿了顿,改口幸灾乐祸道:“莱克,你的小可爱就要被人抢走了,你还有这闲工夫在上面看热闹?” 向奇和莱克四目相对的刹那,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那次被对方压在门上强吻的画面,心中愤懑,此时听见坎德拉这么调侃,气更不打一处来,呛声道:“我跟那个人没有关系,请你说话放尊重点。” “哦?真的吗?”坎德拉饶有兴趣地看向莱克道:“这么说他就算是被我家的猫咪吃掉也没问题咯?” 莱克沉默不语,克劳迪奥却应道:“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坎德拉脸色一沉,指着克劳迪奥说:“狐狸尾巴露出了的吧?演出这么蹩脚的戏不过是想掩盖你们真龙族也想掺一脚的事实,堂堂真龙族的少主单单为了个人类,宁愿缩短寿命来加速成长,还献上自己的真龙誓约,说出来谁信?” 克劳迪奥说道:“不要把自己的功利心套用在别人身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热衷于势力扩张。” 向奇早已疲于面对这么些人,再者,莱克时时缠绕在他身上的视线令他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于是草草打发卡德拉道:“你放心,我并不接受那个誓约,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唤出他的真名。”说着转过脸去对高晨生说:“我会靠自己的努力击败你,希望你到时候能信守承诺。”末了又对克劳迪奥道:“你的心意我已了解,但我已心有所属,所以你强加给我的誓约请收回去,因为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这时,第二轮通关赛的考官从外边走了进来,一边登上拍卖台一边对众人大声说道:“好了,开始抽签了,大家坐好,叫到队名的就上来,每两个小团队会抽到一个相同的序号,序号相同的既是对手,而抽到的序号也是下一轮比赛的出场顺序。” 大家都想知道抽到与自己同号的怎么样的对手,出于这个目的,那些先抽到序号的还是会自觉留下来。 邹来迟、御菲菲和小芽都还没回来,他们的队伍就只剩下向奇和大头两个。 当向奇从纸箱里摸出一支小纸卷交给其中一位考官,考官拆开一看,大声报了个十二的序号,然后把纸条交回他的手中。 向奇接过纸条时,发现纸条下还藏着另一张纸条,上面有一行由灵力具现而成的小字,写着:向纪恒塔楼南面传送法阵,待他看完之后,灵力消散,纸条变成了空白的废纸。 向奇浑身一震,惊愕地看向那位身穿黑色斗篷只露出小半张面孔的考官,然而对方却故作不知,不耐烦地催促,抽完签就赶紧下去,别妨碍下一个。 向纪恒是向奇的父亲,在十八岁那年迎来自己的双胞胎儿女出生的第三天,就与大他六岁的妻子因车祸双双去世了。 向奇万万没想到会在异界看到这个名字,那纸条只提了他父亲的名字和一个地点,尽管说得不清不楚,但他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当年的车祸或许只是某个神秘人物的障眼法,连同小芽的失踪的事实也一并掩盖住。 地点:塔楼南面的传送法阵。 显然是要他到传送法阵那边。 难道他的父亲还活着?此时正在那里等着他?又或者这纸条是个诱他踏入的陷阱? 向奇心神不宁地回到座位上,左思右想,最终决定即便是陷阱也要去看看,他不想错过这个可以揭开过去迷局的机会。 向奇跟大头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拍卖大厅,在塔楼南面的灌木丛中,发现地上有个不起眼的法阵,隐隐散发出暗紫色的幽光。 这附近不见有人,但既然是传送法阵,必定是要他去往另一个地方。 向奇离开之前先用智能表把这地方拍了张照片发送给邹来迟,然后才跨进那个法阵中。 紫光法阵瞬间把他传送到了一个破败的街巷,这一带人迹罕至,看起来像是幽冥城的景象,只不过这边连个丧尸也没有,四处都静悄悄的。 向奇四下察看,仍不见一个人影,就在他纳闷之际,忽然见残留黑褐色血迹的肮脏墙面上,出现了一个灵力汇聚而成的箭头,示意他继续往巷子的深处走去。。 脚下的传送法阵早已消失,已经无法原路回去了,为今之计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深长的巷子回荡着硬底短靴踏在石板上的脚步声,苍白、单调中隐隐透出一丝不祥的气息。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 当向奇来到一处通往地下的阶梯入口时,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陷阱。 然而事已至此,在他走进传送法阵的那一刻就没了回头之路。再者,这同时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想就此放弃寻找自己身世的线索,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于是,明知前方是陷阱,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踏入。 随着一步步深入,身后的斜阳被阻隔在渐渐远离的入口,向奇此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空间,从回响的脚步声推断,这下面的空间颇为空旷。 空气中弥漫着混杂野兽的气息,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正朝他这边悄然而来。 向奇拿出夜视眼睛,刚戴上,就见一头狮子已扑到他面前,向奇无暇细想,双膝跪地,身体条件反射地后仰,狮子从他面门一跃而过。然而,他未及起身,又有三头从不同的方向扑来,向奇双手撑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双脚刚着地,左手揪住了身侧的狮子后颈地鬃毛,半身体重将狮子头压下,同时踢开了另一头,翻身落地的刹那,右手已握住光刀,拇指按下开关,反手一挥,幽蓝色的激光光刃自左下向右上划去,狮子的后腿、臀部以及半个背部被生生地削开,慢慢地从前半身上滑落。 其余三头紧追过来,向奇迅速朝面前的石柱奔去,就在狮子来到身后之际,几步登上柱子,身子腾空,手中光刀把从他身下错过的狮子从中切成两半,落地回旋下蹲,把另外的两头也一并解决了。 由于他手持的光刀与普通刀剑不同,高热激光光刃在切割物体时并不需要力气,只轻轻一划,即便再坚固的钢铁也能划开,向奇解决这几头狮子不但没耗费力气,而且还干干净净,高热的激光光刃瞬间将狮子体内的血肉烧焦,所以狮子体内的一滴血都没能飞溅出来。 解决了狮子,这暗室并没因此安静下来。 向奇起身,环顾一圈,就见无数的狼獾从暗室的三处入口中出来,盯着他,龇牙低吼,并缓缓包围过来。 向奇收起光刀的激光束,把刀柄咬在嘴上,双手迅速打起法结,眨眼工夫,便召唤出一条巨大的火龙,耀眼的火光照亮了他所在的地下空间。 自从林小芽来到幻域之后,他的灵力和魔力有了明显的提升,召唤出的火龙比初时的粗壮了许多,而且那长度少说也有二三十米,狼群还没来得及靠近向奇,就已被烧成灰烬。 闭塞的空间里充斥着烤肉的香味,向奇看了看时间,三分钟不到,一切又归于沉寂。 向奇跨过满地群狼烧焦的尸体,来到一处入口前,往里看了看,见是个堆放杂物的仓库便又往另外两处入口走去,发现除了两侧是堆放杂物的大土洞,中间的入口却是延伸向更深的地方。 向奇双手握着光刀,小心翼翼地往里走去,通道的两旁是一间又一间隔开的小房间,里边摆放着不少刑具,墙壁和地板上残留着早已变色的血迹,这里显然是个关押奴隶和犯人的地方。 向奇的视线从刑具上移开,忽觉得眼前有个影子一晃而过,抬眼看去,就见前方有个人转入右边的通道。 “站住!” 向奇大叫一声追了上去,然而来到那转角时,已不见那人踪影,但走道尽头的房间,有灯光从半开的大门里透出。 显然,这里就是对方引他过来的目的地。 估计是刑房或者审讯室之类的房间,半开的门赤裸裸地向他宣示着请君入瓮。 到了这时,向奇已不再希冀能在这里见到自己的父亲,向纪恒这个名字不过是引他过来的诱饵。 但不论如何,知道这个名字的,必定也是跟他的身世有所牵扯的人。 向奇单手握着光刀刀柄,另一手拽着围巾,一步步地朝那个房间走去。他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哐当一声,回头看去,之间背后已放下了一道铁闸,再往里走几步,接着又放下一道,待他来到那扇半开的门前,身后已放下了三道闸门。 看来,要想从这儿出去,就得先解决掉里边的人。 向奇扯下围巾,把项圈上的黑宝石项坠亮了出来。黑宝石是价值连城的法宝,唤作“邪神之眼”,宝石里附着的蛊惑人心的魔法可以令中招的人迷失心智,乖乖顺从宝物主人的意志行事。如今他魔力大增,不但能随心所欲地控制魔法受众的人数,还能控制魔法施放的时机,比起他刚到幻域时,用的更加得心应手。 他轻轻推开木门,木门转轴发出恐怖电影里的诡异的咿呀声,木门打开之后,赫然瞧见里边有三个形容为所的男人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这三人身上并没有族类明显的特征,就连气息也很陌生,一时无法辨别是什么族类的人,但他们一身打扮却像是静默堂狗腿的着装。 然而,自那次他在塔楼拍卖大厅上当着几百号人的面承认自己是莱克的人以后,就没人再敢冒然对他出手,想来卡多幻域里一个小小的静默堂,也没那个胆子敢跟莱克那样的权贵耍花招。 这三人乔装的伎俩不过是想掩人耳目。 “哈,美人姗姗来迟,我都等得快抓狂了。” 那三人一见到向奇,立马来了精神,看向少年的眼中都闪动着奇异的光采。 “你们费尽心机把我引到这来的目的是什么?” “引你来当然是为了抓你,”其中一个眯缝着眼扬起一边嘴角的高个儿指了下一旁的铁索说:“看,锁链、禁灵石都为你准备好了。” 另外一个的中等身形看起来像是刚才在廊道上引路的人也朝向奇勾勾手指道:“进来,你已经逃不掉了,劝你乖乖束手就擒,还可以免去些苦头。” “如果不呢?” “由不得你说不。看看上面那些是什么?”那人说着抬手拍了下一旁的机关,就见对着门的石墙上打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从中露出了五架弩机,每一架弩机有竖四排横十列的弩箭,那人得意地说道:“只要我按下这个开关,这两百支弩箭同时射出,你插翅难逃。” 倘若真想杀他,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之前他们有的是机会,所以向奇料想他们摆出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了吓唬吓唬人,让他好配合一点。 “你们勾结塔楼的考官把我骗到这儿来,恐怕不仅仅是要我的尸体吧?” “哈,看来你很很聪明,没错,我们不要尸体。坦白告诉你,要抓你的人说了,只要给你留口活气就行,至于被折磨到什么程度就看我们心情了,如果你不愿乖乖就范,那我们少不得要活动活动筋骨了。” “跟他哪那么多废话,不服从就直接打到服从好了。” 距离最近的一个说着过来拽人。 向奇手中光刀由下至上斜削向对方胸膛,那人举刀格挡,这人的刀显然并非凡品,简单的热能物理切割并没能削断刀身,但光束没有实体,根本就挡格不住,随着向奇的手势越过刀身削向那人的身体。 那人吓了一跳,急忙屈下一边膝盖,侧身避过光束,同时伸出一手,五指扣住他的手腕并顺势一扭,将光束转向向奇这边划来,向奇拇指松开开关,光束立即消失,紧接着手指一弹,将光刀的刀柄飞出,左手接住时,蓝色激光束划出一片残光砍向对方肩膀。眼看就要得手,突然前方有四支弩箭朝面门飞来,当即调转光刀一挡,四支箭的金属箭头穿过热能光束时溶成了红色铁浆滴到了地上。 那个差点挨削的人趁机逃过一劫,窜到墙边惊魂未定地拍着心口道:“乖乖,这小子有两下子。” “他手上的东西还真是麻烦呢。” “那试试这个如何?” 站在机关控制器旁边的人突然按了墙上的按钮,向奇还未及反应,就有一张大网当头罩下,把他困在了网中央。 那网似乎是由一种软金属材质制成,用光刀割开倒也不难,只是烧溶的浆水可能会烫伤自己,眼下不如先用蛊惑魔法将这三人稳住,然后再撤开大网不迟。 向奇不慌不忙地待在大网里,平静地问道:“告诉我,让你们来抓我的人是什么人?” 那三人见他受缚,便放心大胆地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得意地笑道:“你已经是阶下囚了,还有资格问这种问题吗?” “那么用上这个呢?”向奇的食指撩了下项圈的黑宝石吊坠,示意那三人看向邪神之眼。 本以为那三人会中招,可不料他在拨动了黑宝石之后,自己的神智忽然变得恍惚,接着感觉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 那三人见他目光呆滞,挨近了细看,旋即都一副乐不可支的神态。。 “哈哈,幸好我们早有防备,先施放了魔法镜像,这下好了,邪神之眼的魔法反弹到他自己身上了。” “这小子身上的好东西不少啊,听说这黑宝石价值连城,上古泰坦神留下的稀世法宝。”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二) “这小子中了自己的魔法,现在应该乖下来了吧?” “试试不就知道了。”说完对着金属丝网里的少年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向奇。” “多大了?” “十八。” 换做平时,向奇绝不可能这么千依百顺地回答这类问题,由于这三人身上的魔法镜像效应,向奇被邪神之眼施放出的蛊惑魔法反弹回自己身上,此时没了自我意识,浑浑噩噩顺从了对方的意志,完全做到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变乖了,真的变乖了。”那三人喜不自禁,七手八脚拿掉他身上的金属丝网。 “来,小乖乖,把头抬起来。” 向奇依言抬头,那三人仗着自己身上的魔法镜像还没失效,捏起他项圈上的黑宝石吊坠,细细端详,忍不住啧啧惊叹:“那位大人还真是大手笔,这么贵重的东西说给就给。” “有了这个,咱们以后可是吃穿不愁了。” “就这点出息?是有了这个我们就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了,你们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资源、土地、军队、武器,从而建立我们自己的王国。” 说完,三个人都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不已,争先恐后地想把项圈取下来,然而鼓捣了半天都没能把黑宝石摘下,于是急了,直接问向奇。 “小子,这项圈怎么摘下来?” 向奇应道:“项圈上附着了魔法,除了主人,谁也摘不下来。” “你的主人?是莱克大人吗?” “不是。” “那是谁?” “我不记得了。” 三个歹徒面面相觑,他们并不知向奇失忆之事,要不是这少年中了蛊惑魔法,他们恐怕也不敢相信他的这番话。 “他的主人不是莱克吗?上次在塔楼拍卖厅不是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是那位大人的宠物吗?难道是我看错了?” “谁知道,管他呢,不是更好。直接把这小子的脑袋砍了,这项圈不就可以拿下来了嘛。” “喂,你不要命啦?盖伊大人说了要活的,你砍掉他脑袋,这小子还能活?盖伊大人岂能放过你?” “要是没有盖伊大人在暗中帮忙,我们谁都没法从这里逃出去的。” “傻啊?有了这个就等于有了钱,有了钱就能买到雇主的资格牌。有了雇主资格牌就能随意出入幻域啦。” “说的也是,戴上这个到美杜莎老大那里去晃一圈,就什么都有了。” 三个歹徒这么一合计,就把那什么盖伊大人给甩开了,其中一人迫不及待地拔刀出鞘,正要往向奇脖子上砍的时候,突然被另一个歹徒叫住。 “且慢!” “干嘛?要改变主意?” “不是,”那人说着捏起向奇的下巴一阵打量,有点不舍地说道:“这小子的脸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看呐。老实讲,刚才被他这大眼一瞪,我全身都酥了。” “确实,我还从未见过长这么俊俏的男孩子,就连女的也没他生的漂亮。” “难怪这绝地城的女人都为他神魂颠倒。” “何止女人,为他着了魔的男人也大有人在。” “啧啧啧……”捏着向奇下巴的歹徒手指探到他的脖颈上摩挲,“好滑,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人类是不是大多像他这样?” “听说这小子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从小娇生惯养,好像说每天都是用牛奶或美酒泡澡的,普通人根本就养不起。” “美酒泡澡?莱克大人应该也是每天都这么让他泡吧?……从酒池里捞出来时估计醉得差不多了,这样的美人,每天每夜都像女人一样在下面叫个不停……啧啧,那位大人的艳福真叫人羡慕呀。” “看看这皮肤……”说着将向奇的衣摆从裤头里扯了出来往上翻,露出了一截白皙紧实的腰腹,粗糙的大手便贴上侧腰,来回摩挲,“象牙色的,又滑又嫩。” 另外两人也伸手摸了上去。“真的好滑,手好像会被吸住了一样。” “要不,咱们先爽一把?玩够了再杀?” “好主意,这么优等的货色恐怕以后都难得再见了,今天既然撞上,一定要玩到满足为止。” “美人,你听见了吧?陪我们兄弟几个好好玩玩儿,还不快把衣服脱了?” 向奇低头开始自己解扣子。 这时,其中的一个歹徒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不行,得先把他绑上。” “为什么?绑上就不太方便干了呀。” “必须绑上。你想想啊,我们的魔法镜像的时效马上就要过了,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恢复神智,要是玩得正爽的时候他突然醒过来把咱们杀了,那就不好玩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另外两个歹徒觉得同伙说的有理,于是没等向奇把衣服脱下,便急着拉他到墙边,抓起锁链把他双手吊了起来,挂上禁灵石,然后才拍了拍手放下心来。 “好啦,这样就算他恢复神智也不会胡来了,放心玩吧。”说着直接将向奇身上的衣料撕扯下来 另一个说道:“等一下,我这里有好东西,喂他吃下一粒,能让他发浪个几天几夜。” “那赶快拿出来啊!” 歹徒把一颗怪异的药丸递到向奇嘴边说道:“来,美人,张嘴,把这药吃下去。” 向奇顺从地张开嘴,吞下了对方给塞进口中的药丸。 “好乖,好乖。”歹徒一边抚摸他的头一边惋惜地叹道:“老实讲,这么漂亮的瓷娃娃杀掉实在可惜,要是你能一直这么听话就好了。” “别傻了,他再听话也轮不到咱们,看看上次莱克大人和卡多大人还有一个真龙族的少主都在抢他,同时下面还有两个女人蠢蠢欲动,今天能让咱们撞上也算是撞大运了,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咯,还是趁现在好好享用吧。” “三个男人,这小子吃不吃得消啊?” “既然是要死的人,也没什么好怜惜的了,直接把小美人搞到死得了,咱们这也是大发慈悲,爽死总比砍头死的好。” 歹徒一边说一边抽掉向奇的皮带,三人正急不可耐地对毫不抵抗的少年上下其手之际,他项圈上的黑宝石吊坠里似有一股神秘的灵力在急剧流转,紧接着一个身姿颀长挺拔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几人身后。 几人浑然未知,那个一边猥琐地在向奇腿上蹭一边准备拉开他裤链的歹徒第一个遭殃,被身后的黑衣人的五指抓住头颅猛地拉开,接着头脸撞上了石砖墙,咚的一声巨响,后脑颅骨开裂脑浆飞溅,正面头脸血肉模糊,躯体无力地滑倒在地,再没动静。 另外两个歹徒见状大惊失色,然而黑衣人的动作太快,其中一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自己的心脏已被掏了出来,仍鲜活地在对方的手掌上跳动。 “莱克……大人?” 歹徒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人,难以置信地唤出莱克的名字,话音未了,心脏被捏碎,歹徒口喷鲜血而亡。 莱克捏爆了手中的心脏之后,缓缓扭头,狠厉的视线瞬间射向最后一名歹徒。而那歹徒在目睹自己的同伙先后惨死之后,早已吓得浑身发抖,面如土色,颤巍巍地从向奇身旁退后几步,后背撞到墙壁时,不意发现一旁的弩箭机关,急忙伸出手去,然而手指还未触碰到机关,莱克的身形已来到面前,接着后脑被往前压,猛然撞在莱克抬起的膝关节上,顿觉头脑发懵两眼昏黑,还没回过神,下颚被莱克一手掐住,整个人被掀翻,后背重重地撞在地上,旋即莱克的拳头狂风骤雨般直望他脸上抡。 直至歹徒的脸被砸得稀烂,莱克才稍稍平息了怒火,翻过手背,胡乱地在歹徒的衣服上擦去血迹,这才直起身,走到向奇身前,瞥了眼他已被松开的裤头,顿觉不忍直视。 “真是的,连这种程度的杂碎都解决不了,你是真准备要给人当饲料了么?” 莱克一边轻声责备,一边帮向奇系上裤头,在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他的肌肤时,立马令得对方身子一颤。 莱克撩眼打量少年的神情,看他目光迷离,呼吸紊乱,微启的双唇频频吐气,顿时明白他被人下了迷魂药。 原来向奇所中的魔法效应未过,神智尚未清醒,然而歹徒此前喂他吃下的奇怪药丸却似乎开始起效了,全身发热,皮肤变得异常敏感,只稍触摸身体便颤栗不已,虽然那种感觉和感冒的初期症状差不多,但是身体却不觉得冷,反而是有种飘然的兴奋感。 莱克命令道:“不要这样看我,把眼睛闭上。” 尽管本能的需求在作怪,但在蛊惑魔法的作用下,向奇还是顺从地闭上双眼,只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更撩得人心痒难耐。。 莱克抓起向奇手上的锁链,正打算扯断,忽然听见外边走道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就到了第一道闸门外。 一个女孩子娇脆的声音在外边喊道:“向少爷,向少爷,你在里面吧?向少爷,回答我呀……”说话时还掺杂着拍打闸门的声音,静默了一会儿,接着就传来撬石板和挖土的声音。 依稀花蕊情难辨(一) “招惹完男的又招惹女的……”莱克的手从锁链上收回,轻叹道:“算了,比起我,你更希望救你的人是别人吧?” 莱克退开几步,手打法结,正准备以越行魔法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又踱回向奇身前,解下他手腕上的智能表,给林小芽发了一条求救短信,再把这里的定位一并发送过去,然后把表重新给他戴上。 这时,向奇嘴里忽然含混不清地唤出一个名字,莱克听不太清,问了句“什么?” “哈迪斯……” 侧耳听清了这个名字之后,莱克目瞪口呆,震惊地看着身前的少年,半晌,手放在少年的头上黯然低喃:“你的心里应该是恨透了他才对……” 莱克离开后不久,外边的姑娘从三道闸门外挖地洞进来了,身上宽松的斗篷湿漉漉的,刚才钻了三个土坑,现在一身的泥。跨入密室,就见向奇光着上半身吊在横梁上,地上倒着三个人,一个被掏心而死,另外两个头脸被击碎而亡。 女孩直奔向奇面前,见他闭着眼,急忙叫道:“向少爷,你还好吗?向少爷……” 女孩见向奇没有反应,便侧耳贴上他心口去听心跳,不想刚一触碰,向奇浑身一个哆嗦,唇间漏出一丝难耐的气息。 女孩发现他还活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见他双目紧闭,于是伸手轻拍他面颊。 “向少爷,你醒醒,快睁眼呀。” 得到了指令之后,向奇徐徐睁开双眼,此时或许是药物作用,他的瞳孔已由原先的漆黑变成现在的暗紫,眼神迷离,既飘又幻,然而视线却没有焦点。那姑娘对上这样的眼神,心口一窒,痴痴地望着,竟忘了移开视线。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你还记得我吗?” 向奇木然应道:“记得,你是上次见过一面的亡灵巫师。” 女孩听完神情黯淡了几分:“原来你只记得这些呀,我叫安琪拉,你可以叫我安琪。” “妈妈的名字。” 安琪拉意外地问道:“你妈妈也叫这个名字吗?” “是。” “真巧啊。”安琪拉踮起脚查看吊着他双臂的锁链,向奇被姑娘碰到时,身子不由自主地又颤抖不止。 “你冷吗?” “我好热……” “热?外面正下着大雨,你身上又没穿衣服,怎么会热?” “他们喂我吃了药,说是要让我发浪几天几夜。” “发……”安琪拉的脸突然烧红,后面的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于是问:“有解药吗?” “我不知道。” “解药的事等一下再说,我还是先找钥匙把你手上的锁链打开吧。” 安琪拉四下看了看,在靠墙的小木桌上发现了一把小钥匙,拿来一试,锁链居然打开了。向奇双腕上的锁链和禁灵石拿掉以后,依然神情呆滞地站立原地,安琪拉也看出了他的异样,不安地问:“难道他们喂你吃下的药还会让人变傻?” “我不知道。” “这样不行,我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解药。”安琪拉端详着向奇的神态,虽然表情很魅惑,但却让人越看越不安,于是在那三具尸体身上挨个翻找,好半天只找到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装着两颗墨绿色的药丸,转身拿到向奇眼前问:“他们让你吃下的是这个吗?” 两人四目相对,安琪拉忽然发现向奇此时落在她脸上的视线有了焦距,眼神充满疑惑,仿佛眼前这个美丽的躯壳又重新注入了灵魂。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安琪拉一怔,惊问:“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我们刚才不是一直在说话吗?” “刚才……说了什么?”向奇惊疑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见那三个歹徒惨死的模样令人触目惊心,不禁问道:“他们是你杀的?” “不是你杀的吗?”安琪拉问完突然醒悟道:“应该不是……我进来的时候,这三个人就已经死了,而你被吊在那根横梁上,我刚刚才把你放下了。” 向奇低头看了看自己双腕被锁链勒出的红痕,回想他进来这见密室之后的情形,但是记忆停留在他被金属丝网罩住,接着向面前的歹徒施放蛊惑魔法,再之后…… 完全没印象,不过在看了锁链、地上的衣服碎片、以及自己亢奋的状态,基本上也推断出个大概,那三人定是先用锁链把他吊在横梁上,然后撕掉他身上的衣服,接着…… 向奇看着眼安琪拉手中的药瓶问:“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我正想问你,他们喂你吃下的是不是这东西。” 向奇神情茫然,恢复神智后,反而不记得此前所发生的一切。 “你……又忘了?”安琪拉回到向奇面前,端详他的神态疑惑地说:“那我呢?我的名字叫安琪拉,刚才你说你妈妈也叫这个名字,还记得吗?在坦桑城的时候,你听到我的名字也是一脸惊讶,这些你都忘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前几天的首轮淘汰赛吗?” “是在坦桑城。” 坦桑城?莫非他以前去过那个地方? 难怪高晨生会知道他的事! 然而,此时令向奇震惊和兴奋的是眼前这位相貌和声音与小芽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她也知道他的过去——那段被封印在记忆深处的过去。 “告诉我,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自他在医院病房人间蒸发之日起,至今将近两年,根据之前的推断,十四个月以前,他应该和小芽待在古堡里,两人从古堡分开以后,林小芽前往精灵族地中部的战乱区,而他则到了坦桑城。 然而,当他得到的答案是在两年半以前,不由得大感意外,这意味着自己被封印的不仅仅是他从医院失踪之后的记忆,还有失踪之前的。 看来,有人刻意抹去自己在他记忆里的存在,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坦桑城的人。 “抱歉,我这里好像不太可靠……”向奇五指没入自己头发,揪住发根急切地请求:“你可不可以把当时我们见面的情形详细地告诉我?” “当然。” 与其说可以,不如说是乐意之至。 安琪拉欣然一笑,接着道:“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间要比你见到我时早个几天。” 这话怎讲? 向奇虽是不解,但为了不干扰对方的讲述,还是选择静静地聆听。 “在你刚到坦桑城的那一天我就见到你了。当时,你和其他同时被买进来的奴隶待在一起,低着头,等着侍从长归编。本来你是以斗奴的价格被卖进去的,但是,在他们看清你的长相以后,把你分到了侍奴里。因为你的长相在侍奴中是最出色的一个,所以他们就直接把你进献给坦桑城城主,可不知怎么的,后来听说你惹怒了城主一位极为尊贵的客人,于是第二天又被送回斗奴的地牢,接下来的三天,你在角斗场上表现优异,甚至还与城主的养子,就是那位金发少年高晨生打成平手。那场比赛,有很多人想要买你,可是坦桑城主却说你跟高晨生一样,属于非卖品,所以被留了下来。在次日的庆功宴上,我被安排去做侍酒女,当我给你倒酒的时候,你抬头看到我的那个瞬间,好像很吃惊的样子,那之后,我走到哪儿,你的视线就跟到哪儿,我原以为自己被你看上了,心里还很高兴,可是又觉得你看我时的眼神好像充满了悲伤。后来,你一个人到露台上喝酒,我看你神情落寞郁郁寡欢的样子,就跟了过去,在那里你告诉我,我很像一个人,不但眉眼像,就连声音也有七八分相似。我问你那个人是谁,你说,是一个你深爱的却永远也不能拥有的人。当时,你喝了很多酒,好像已经醉了,一直在叫小芽这个名字。我本来想扶你到客房去休息,但被管事的叫了过去,再回来找你时,你已经不在那里了,而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能在坦桑城见到你。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安琪拉说完看向向奇,就见这位形容俊美的少年又像初时那样静静地打量着她,但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眼中并没有悲伤,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他的呼吸越来越凌乱,可见歹徒喂他吃下的药威力要比那时的烈酒强上许多。 被对方炽热的视线缠绕,安琪拉不安中升起了一丝期待,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问:“你好像发抖得厉害,那药让你很难受吗?” “嗯,所以拜托你不要离我太近,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向奇勉强地往后退了两步,结果后背抵到了砖墙。。 “你说我的眉眼和声音很像一个你深爱的人的,一个你却永远也无法拥有的人,”安琪拉非但没离开,反而还挨近了去,一件件地脱去身上的衣物,慢慢地诱惑道:“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那个人,也不介意你用我来解除体内的药性。” 向奇直直地瞪着眼前女子玲珑有致的身体,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任由安琪拉抓起他的手覆上那柔软圆润的双峰。 依稀花蕊情难辨(二) 坦白讲,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女孩子的身体,更是第一次这么毫无阻隔的触摸。然而,比起本能的召唤,他最先想到的却是林小芽与这个女子最大的不同,也就是他双掌所覆上的这个部位。 林小芽不管是正看还是侧看,胸膛都是一片平坦,那是小学生还没发育的小身板。安琪拉在身材上跟小芽有明显的差异,她比后者高挑曼妙,凹凸有致,身上散发出的是成熟女人的体香,而从林小芽身上闻到的更多的像是奶味和零食的甜味。 向奇心里很清楚,即使二人相貌和声音再怎么相似,他依然无法将眼前的女子视作心中思慕的那一个。说他眼光差也好,品味怪也罢,林小芽在他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存在。 此时,于情而言,他是抗拒的,但由于药物作祟,于欲来说,他却又渴求着,眼前的女子仿佛是在沙漠中干渴了三天看到的那杯水,堪比生命之泉,简直是甘露! 向奇头脑一片空白,浑身发烫,就连唇间喷薄而出的热气也异常灼热,然而,就在安琪拉踮起脚触碰到他双唇的刹那,他猛地收回手,狼狈地夺门而出,然而门外走道上的三道铁栅门拦住了去路。 安琪拉刚才挖出的土洞太小,以他的身材,恐怕钻不出去。但他此时并没考虑这许多,毫不犹豫就伏下身,正打算从铁栅门下的土洞钻出去,安琪拉已来到身后,前胸直接贴上他的背,双臂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向奇身体一僵,接着就听见酷似林小芽的声音在背后蛊惑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她在狂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吗?不想听一听她在迷乱时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吗?向少爷,就算是一次也好,抱我吧,我保证事后绝对不做无谓的纠缠。” 狂乱的表情……迷乱的声音……林小芽的? 向奇心动了,二话不说,回身一翻转,把身后的女子压在身下,两人四目相对,安琪拉闭上眼睛,再度将双唇贴向向奇,向奇先是转脸避开,接着一手固住女子的头,另一手开始在对方的身上游走,而眼睛仍紧紧盯着对方的脸,生怕错过这张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同时急切地想要听到对方在忘乎所以时情不自禁地发出的那种声音。 安琪拉激动地圈住向奇的脖子,唤了他一声“向少爷”,向奇马上要求“小奇,叫我小奇。” 为了听到那美妙的声音,向奇的动作越发大胆,而积极回应他的那一声声热切的叫唤更加刺激着他得寸进尺。 当向奇从安琪拉身上跪立起身,双手正忙着解皮带,不意瞥见铁栅门外赫然站着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不由得双手一滞,血液骤然降至冰点。 灯光的尽头,林小芽一言不发,虽然体型瘦小,但目光灼人,周身散发着令人无法逼近的强大气场,定立原地,充满愤怒、受伤、绝望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他。 迎视着林小芽极具压迫性的视线,向奇第一次感觉到那瘦弱的身体里蕴藏着一股令人畏惧的力量,不由得头脑一片空白,从未有过的寒意袭遍全身,原本还因药物而发烫的身体在对方的逼视下迅速冷却。 “小奇?怎么了?”安琪拉见向奇神情惶遽,便坐起身往后看去。 林小芽扭头就走,向奇这才回过神,猛然从地上弹起,抓着铁栅喊道:“小芽。” 他使劲摇晃了几下铁栅门,然而门纹丝不动,忽然想起自己的热能激光刀,立马转身回去找了出来,三两下把栅门上的实心铁杆削落一地,紧接着大叫着小芽的名字追赶出去。 然而,林小芽的三头狗飞行坐骑岂是他两条腿能追赶上的,且此时已是深夜,外边还下着倾盆大雨,待他冲上入口的阶梯,林小芽和她的狗早已隐没在漆黑的夜雨。 奔进大雨里,被冰冷的雨水盖头一浇,向奇发热的大脑突然冷静下来,渐渐放慢脚步,心想追上又能怎样?解释了又能怎样?这些都改变不了他们是兄妹的事实。反正最终都落得心灰意冷,索性就以这事为契机断了彼此的妄念。 尽管他内心这么想,可不知为何,眼眶里有暖意溢出,和着冰冷的雨水流淌而下,他呆呆地站在雨里,一动不动。 “小奇。” 一声熟悉的呼唤,马上又让他刚下定决心打断的念头死灰复燃,但发现叫他的人其实是另有其人,接着又陷入深深的绝望中。 “抱歉,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可是这雨……” “拜托,我现在什么话不想说,什么人都不想见……让我一个人静静……”不管他是否被人喂了媚药,也不管他内心对某人有怎样的渴求,都不该把不相干的人卷进来,如今看到眼前的人,就觉得极度后悔。 安琪拉是个识趣的姑娘,把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脱下给向奇披上之后,默默地退开。 斗篷的宽沿帽为他挡去打在脸上的雨水,然而双颊上的暖流仍是源源不断,脑海中无数次闪过林小芽那充满愤怒、失望和受伤的眼神,就觉得心口痛得无法呼吸。 向奇木然迈开腿,往哪儿走他自己也不知道,只这么在漆黑的夜雨中,浑浑噩噩地、失魂落魄地缓缓前行。 他对自己见到什么人、来到什么地方是浑然不觉,直至听到了女人的娇吟和男人的喘息,才猛然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进入莱克在塔楼的房间,此时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床上的人,而莱克抬头见是他时,也是一脸震惊。 这种时候就算被对方剁碎了喂狗向奇也无话可说,谁叫他偏在人成其好事的时候来! “抱、抱歉,我马上走。”向奇一脸惊慌,仓皇而逃。 莱克急忙叫道:“等一下。” 就在向奇的手刚抓到门板之际,门嘭咚一声阖上了,没法开门,向奇只好面朝着门而立。 “你先回去,我改天再找你。” 莱克这话是对床上的女人说的,随即披上长袍,一边系上腰带一边匆匆朝向奇走来。 “来都来了,就别急着走嘛。” 向奇静静地看着从自己身上衣服流淌到地面的一大滩水迹,低头不语。 顷刻,床边穿戴好衣物的女人也来到了门边,也是不发一语,向奇在她擦身而过之际,抬眼看了那女人,正好对上一双怨毒的眼。 待那女人出去后,莱克才说道:“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向奇本来就没打算来,谁知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这里,偏偏他的门还没取消他自由出入的识别功能,刚才要是把他拦在外边,也不至于撞见那么尴尬的一幕。 不久前他才在这里甩了莱克一记耳光,现在又巴巴地找上门,天知道这男人心里会怎么想! “抱歉,我走错地方了,现在就走。” 莱克没容他说完,便要伸手去拽他手肘,但见向奇凌厉的视线一扫,手在半空一滞又悻悻地收了回去。 “上次的事是我不好,对不起了,我不该那样惹你生气。” 像他这样身份高贵的人对一个斗奴说出这番话实属天方夜谭,但并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能得到没关系的回答,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不过,也多亏了莱克使他分心,才让他能够从小芽的痛苦中暂时脱身。 向奇一脚一个湿脚印踏上室内的地毯,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边的疾风骤雨,想到小芽也是冲进这样的雨幕,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不过,帕里斯也来到了幻域,她此时此刻很可能正在那个男人的怀里哭泣。不管什么时候,林小芽见到帕里斯时,总是第一时间飞奔过去,如同宠物狗见了久别的主人般的条件反射,让他妒忌成狂。 他想起不久前自己与小芽的重逢画面,哭着朝他飞奔而来,但是中途一定是想到两人之间的亲缘关系,所以假意摔倒,起身时,虽然依旧泪流不止,但同时也堆出了灿然的笑容。 任何人都可以拥她入怀,唯独他不可以。 莱克给他递过一杯冒着热气的药水,刺鼻的味道在鼻端弥漫开。 “这什么?” “喝吧,这个虽然不是解药,但多少能让你好受点。” 解药?难道莱克知道他被人喂了奇怪的药物? 忽然想到地下审讯室里三个歹徒的尸体,马上会意过来,惊问:“那三个人是你杀的?” 莱克不置可否,只是惋惜道:“就是让他们死得太痛快了点。” 向奇脸一沉,问:“既然都帮我把人杀了,为什么不直接带我走?” “我怕你见到我会不高兴,再说,比起我,你更需要的是那个女人来帮你下火。” “你连安琪拉到那里找我的事都知道了?” “安琪拉?名字都记下了?”莱克挑了挑眉。。 向奇不耐道:“一个简单的名字而已,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去记。” “她来了我才走的。”莱克没继续纠结名字的事,而是继续刚才的话说道:“不过看样子,你也没让那女人帮忙。” 依稀花蕊情难辨(三) 不是没让,而是在紧要关头被林小芽撞上了,要不然,现在他跟那女人可能还在那肮脏的审讯室走道上翻云覆雨。 然而现在想来,林小芽出现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像极了某人的手笔。 向奇狐疑地盯着莱克,直瞅得他心里发毛。 “你看我干什么?” 向奇质问:“小芽该不会是你叫过去的吧?” 既然已被识破,莱克索性坦然承认:“没错,我用你的手机给她发了个定位。” 向奇的脸当即就气绿了,表情变得扭曲狰狞:“你可以发给阿智也可以发给御菲菲,甚至大头也行,为什么偏偏发给她?” 莱克一脸无辜地说:“比起其他人,你更想要抱的人不就是那丫头吗?” “你!”向奇顿时气结,瞪着对方好半天咬牙切齿道:“你难道察觉不出她的气息跟我的相近吗?你安的什么心?” “当然,你们体内流着相同的血。可就算她是你的亲妹妹,在那种情况下你也会照做不误吧?大不了事后推说是迷药所致,换做平时,你也没那个胆,像今天这个机会对你来说不正是千载难逢吗?” “你混蛋,谁要你自作主张?谁要你多管闲事?” “怎么?你会在意你们之间的那层关系? “不要哦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恶心变态!” “既然如此,就不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用那种直白地看着她,那眼神可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妹妹。” 眼神直白? 这一点向奇自己倒没察觉。 向奇冷笑,“别说得自己那么伟大,你若是真心促成我们,又怎么会叫她撞见我跟安琪拉的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目的是为了让她怨我,远离我。” “那是你定力差,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再忍耐个几分钟,解救你的人就是你的意中人了。” 这一切明明都是他算计好的,此时却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冠冕堂皇,还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 不过,这个结果对于他跟小芽来书或许才是明智之举,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兄妹,只有他们自己还一味沉浸在自欺欺人的迷梦中不愿醒来,既然不能在一起,又何必在暧昧不明的界限里故做撩拨的姿态,长痛不如短痛,早点放手对谁都好。 莱克的手法虽然卑鄙,但却是对的。 向奇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待冷静下来之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药水,正要一饮而尽,然而杯举到嘴边,突然停了下来,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物不知什么时候已被莱克用魔法弄干了。安琪拉的斗篷穿在他身上先得特别短小,两边的袖口各露出了一大截手臂。 莱克见他突然停下动作,以为是在怀疑那杯药水,于是说:“那药水我可没动过什么手脚,放心吧,你现在所中的迷药正是我最想让你服下的东西,若是对你心怀不轨,直接放着不管好了,何必多此一举?” 向奇的视线移到莱克衣袍领口半敞的胸襟,想到他刚才的好事也让自己给坏了,现在的身体想必还在亢奋状态,于是走到茶几前把手中的杯子放下,然后再度回到窗前,看着莱克在玻璃窗上的倒影说:“你处心积虑破坏我的好事,可算计来算计去怎么就没算到自己的现世报转眼就到了?” “你有时候很单纯,但有时候又让人捉摸不透。”莱克注视向奇映照在玻璃窗上的映像的眼神也很直白,自上次露出真面目以后,如今在他面前显然已无意隐藏和掩饰了。 “怎么样?要不要代替那个女人让我下火?顺便也遂了你自己的心愿?” 向奇突然没头没脑地转移了话题,莱克猛然扭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少年无可挑剔的侧颜,细读上面的表情,揣度着,之后才正色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是在试探我?还是真的在邀请我?”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谨慎了?难道你还怕自己怀孕不成?” 莱克沉默半晌,好像明白了过来,眨了眨眼问:“你那意思是……你要睡我?” 向奇转过脸直视对方的目光反问:“不然呢?” 莱克不暇思索,直接回绝:“不要。” 向奇哂笑回身去拿桌子上的解药,一边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也是男人,也是有尊严的,只要你以后不再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人,上次的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 “你还是把今天我坏了你好事的这笔账抹去吧,至于上次强吻你的那笔账,还是继续留着吧,虽然口头上跟你道了歉,但是我心里一点都不后悔那么对你。你也知道的,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也无法抹煞掉,也请你尊重我的感情。” 这是在告白? 可能是体内的媚药作祟,身体有些飘,听了这番话倒不像今天在拍卖厅时那样反感。 “那么我再重申一次,我对男人没有兴趣,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绝不会有。清楚了吗?” 莱克苦笑:“你可真厉害,一天之内拒绝了两男两女。” 确切地说他只是明确地拒绝了两个男人,至于那两个女的,主动权可不在他这儿,一个在媚药的作用下,另一个则在莱克的算计中。 向奇正准备喝下药水,莱克的手掌突然盖住杯口,妄图做最后的引诱。 “如果我愿意的话,你是不是就肯来真的?” “什么?” “我是说,如果我愿意代替那个女人让你下火,你是不是就肯跟我上床?” “怎么可能!你五大三粗的,全身硬邦邦,跟女人能一样吗?” “如果是女人的话你就愿意?” 也不可能,要不然刚才小芽离开以后,他跟安琪拉还可以继续的,显然林小芽那极具杀伤力的眼神就是最好的解药,对上之后,身冷心冷,再亢奋的兴致也在瞬间熄了火。 莱克见他出神,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道:“说话呀,发什么呆?” 向奇抬起眼皮挑衅地问:“如果我说愿意,难道你还变身成女人?” “可以啊。” 这人果然变态! 向奇顿觉浑身一阵恶寒,“敬谢不敏。” 莱克看着向奇把药水喝尽,不解问:“既然这样,你刚才干嘛说那种话?除了试探之外,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么?明明就失恋了,至少有求安慰的成分在里面吧?” “求安慰倒谈不上。”向奇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疲倦地陷入软靠垫里,慢悠悠道:“只是,有那么一刻,想要自暴自弃,什么也不管。” 莱克睁大了眼,有种痛失良机的憾恨感,立马在距离少年最近的位置上坐下,倾身问对方:“怎么就改变主意了,怎么那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自暴自弃之后,等着我的一定是后悔的苦果,我不想后悔,所以就打消了荒唐的念头。” “你那该死的理智!” 向奇手支在脸侧,乜斜着眼看着对方道:“你还真愿意为我变成女人啊?” 反正也没戏了,莱克负气地靠上椅背,没好气地说出大实话:“本来想先把你骗上床再说,等你头脑发热,到时候谁压谁在下面还难说。” 向奇没表情地呵呵,手指着对方一字一顿道:“卑鄙、无耻、肮脏、下流、变态……” 但也多亏了这个人,他心里的痛楚得到了缓解。 向奇转头望向窗外,雨势未减,但天空却泛起了微微的灰白,不知不觉此时已是拂晓十分,不知道小芽这一夜留宿哪里,是回到幽冥城的秘密基地?还是……在帕里斯的房间? 向奇心里一阵刺痛,可如今他哪里还有资格过问? 莱克抬脚在向奇的膝盖上蹬了蹬,说:“喂,你再继续给我摆这么一副死表情,信不信我一脚蹬你脸上?” “你去睡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莱克臭着脸碎碎念:“房间里有这么个大美人,我怎么睡得着?要知道,刚才跟女人正火热的时候被打断,这身体可是一次都没解决的,现在都快饿疯了。” “那你出去找个女人。” 莱克目瞪口呆,“要静回去静,这里是我的房间。” “不要。” 至少不是现在。 他怕回去之后见到小芽,但是更怕回去之后没能见到。 “让你留下也行,不过你先向我撒个娇呗。” 向奇马上抛给对方一个你有病的眼神,然后说:“我能留下你还求之不得的吧?” “放屁!你又不让我吃,放这里眼看手不动简直是种折磨,不,是酷刑,你知道吗?酷刑!” 向奇无奈,只好起身,心想躲是躲不掉的,那一刻再难捱也是迟早要面对的。 “你把你女朋友叫回来吧,我走好了。” 莱克装蒜,“谁是我女朋友?” “刚才从这里出去的那女的。”。 “谁说上床的就一定是女朋友。你不也跟个叫什么安格拉的女人搞上了吗?她成你女朋友了?” 向奇一边沮丧地往外走,一边有气无力地应答:“第一,她叫安琪拉,不叫安哥拉,第二,我们没搞上,差一点,叫未遂,跟你们不一样。” 久被盯上的猎物(一) “哪不一样?你又怎知我们已遂了?刚才都说了,我可是一次都还没解决。” “事实怎样都跟我无关,我不想知道你们的进程。” 向奇结束了污秽不堪的对话,走到门边,手握着门把正要旋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刚才那女人在这里与他擦肩而过时怨毒的眼神,这样的眼神以前好像在哪见过,紧接着想起上次通关赛报名鉴定宝物的情形,那个时候有个女鉴定员在见到他手臂上的蛇形臂环之后,也曾这么怨恨地瞪着他,而今天抽签时偷偷给他递纸条的考官跟上次的鉴宝员虽然都被长袍的宽沿帽和立领遮去了大半张脸,但是从气息分辨,她们应该是同一个人,也就是不久前才从这扇门出去的那个女人。 莱克见向奇杵在门边不动,便过来问:“忘了什么了吗?” “那个女的,你可以让她马上过来吗?” “干嘛?你打算一起玩儿?” “这种没品的玩笑以后可以少开点吗?”向奇对他的荤话有种无力感。 “切,喝了解药立马又恢复成古板老头了。”莱克无趣地抱怨,接着没好气问:“你要见她做什么?” “问点事。” “算了吧,现在问只会打草惊蛇,她一次没得手肯定还会有下次,这次暂时先装作不知她这么一号人好了。” “你知道了什么?” “非要站在这里说吗?” 想来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于是两人又回到客厅的沙发上。 莱克端出了咖啡,之后才说起白天的事。 “今天在楼下拍卖厅看你抽签时,她好像给了你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之后就见你心神不宁的样子,还没等公布对手信息你就留下一个不懂事的宠物匆匆离开了。所以叫人稍微调查了一下才知道,这女人暗中指使一个叫盖伊的仆役到曙光之城找来了三个没能离开幻域的杂碎来活捉你,那三个家伙都没什么本事,但是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灵力值很低,却都习得了魔法镜像这种高级魔法。显然,这女人对你身上的宝物都很了解,只是不知道你早已把蛇形臂环还给了我。” “魔法镜像?是用来封住邪神之眼的魔法?” “可以这么说。他们事前给自己施加了魔法镜像,这样你对他们释放的蛊惑魔法就会反弹到自己身上。” 向奇幡然醒悟,难怪他只记得自己在地下审讯室被歹徒用金属丝网罩住之前以及后来安琪拉帮他解开锁链直呼的情形,而那期间所发生过的事一概不知,原来是中了自己蛊惑人心的魔法。 “你呀,在施放魔法之前就不能用其它小魔法先试探一下么?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早被那几个杂碎先奸后杀了。” 向奇虽然对当时的事毫无印象,但是后来从自己被撕碎了一地的衣物以及此时的身体状况可知,自己确实险遭毒手。 “谢谢。” “一句干巴巴的谢谢就完事儿?” 向奇看他一脸不怀好意地贼笑,当即就翻脸不领情,呛道:“条件应该在交易开始之前谈好,既然已经完成,现在才提还有什么意义?” “你知不知道当时裤子还是我帮你穿上的,你这人怎么就不知感恩?”莱克不满地抱怨,“早知道这样,当时我就该先吃了再说。” “住口!狗嘴吐不出象牙!”向奇非但没感恩,反而还责怪道:“既然要救我,怎么不早点到?不然也不会发生后面那些破事。” “你这家伙,别得寸进尺啊,也不想想是谁帮你绊住了主。” “你不过是想找个女人亲热,少给我摆一副施恩者的嘴脸。” 莱克咂了下嘴,幽怨地望着某人说:“要是没有我牺牲色相,也轮不到那阿什么拉的女人出场了。” 向奇耐着性子再一次矫正,“安琪拉。” “随便什么都行,反正也不过是个假名。” “假的?” “她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盖伊,不过这应该也不是真名。” “一伙的?”向奇不禁皱眉,“可如果是一伙的,她后来为什么还放了我?” “呵,为什么呢?长得这么妖艳,难道自己心里没点数么?”莱克优雅地端起咖啡杯,刚举到嘴边,结果手臂被向奇一踹,咖啡全倒脸上了。 “你这家伙,暴力倾向越来越严重了。”莱克狼狈地抽纸擦拭,顶着向奇满目的凶光反问:“我可是实话实说,不然你觉得还有什么理由?” “你知道你绊住的那个女人给我的小纸条上写着什么?” “什么?” “我父亲的名字。而那个自称安琪拉的人,用的则是我母亲的名。”一天之内有两个来路不明的人提到他父母的名字,显然是对他的双亲有一定的了解。她们究竟是什么人?抓他的目的又为了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把他丢到幻域来的人绝对不是同一伙人,不然也不用再这么大费周章了。 “以你父亲的名字做诱饵,引你到那个陷阱?”莱克若有所思道:“我还以为那女人是出于嫉妒才想要害你,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应该是想要活的,至于准备将你先奸后杀应该是那几个杂碎临时起意。” 向奇狐疑地看向对方问道:“嫉妒?嫉妒我什么?” 莱克略显碍事地将长腿架上另一边上,然后才说:“实不相瞒,这女人叫莉迪亚,今天也并非第一次上我的床……可能是我找她服伺的次数比起别人稍微多了点,所以让她自以为对于我来说是特别的。” 向奇心想:难怪那次鉴别宝物时,看到莱克借给他的蛇形臂环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显然是误会了他跟莱克的关系。 “看来她接近我的目的并不单纯,很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怎么说?” “其实,我本来是没打算来这儿选购奴隶的,是她告诉我说卡多幻域今年准备进一批资质优秀的斗奴,过来看看或许不会失望。她知道以我的财力,就算把这里所有的斗奴全买回去也不成问题,而我的仆役侍奴众多,私下偷偷弄走几个我可能也不会发现,只是她没料到我会这么在意你,所以等不到我先把你买下,就想先偷偷下手了,这么着急,究竟是为了什么?” 莱克说完,手支着头直瞅着向奇道:“不就是一个会施放点低级魔法的人类么……除了漂亮点外,还有其他什么特别之处呢?” “我要知道就好了。”向奇被人盯得不自在,借着喝咖啡掩饰尴尬,“照你刚才的说法,那女的在我还没到来之前就已经知道我了?” “可能一直都在留意你。” “一直……” 是指他还在人界的时候吗?甚至还知道他的双亲。 这么苦想也没想出什么头绪,突然察觉莱克以前撒的谎,直接质问:“你明明就是雇主,那次在幽冥城遇见时你却告诉我你也是斗奴?为什么?” “我总不能直接告诉你我看上你了要把你买回家吧?先不说你会不会欢天喜地地跟我走,我也想群面了解你的资质啊。” 向奇微眯着眼,口气变得不太友善,“我刚来到这的第三天就被你盯上了?幽冥城,还没机会显露实力的地方……” 莱克双腿上下换了个位置,轻笑着说:“除了实力,脸也是资质之一。” “你鬼扯什么?”向奇愤然从沙发上弹起,一脚踏上莱克这边的座椅,揪住对方的领口冷喝:“你打算隐瞒到什么时候?” “隐瞒什么?”莱克仰视少年,神态怡然。 “在那之前,我们就见过,对不对?在坦桑城!”向奇在第一次见到这人时,就有似曾相识之感。 “啊,你想起来啦?”莱克似乎很享受两人此时的状态,任由少年拽着他的衣襟。 “没错,都想起来了。所以你最好把我们在坦桑城发生过的不快一五一十招了,要是敢说得跟我记忆里的情形不一致,我就……” “你就怎样?”莱克咧嘴,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居高临下的角度看去他扇动的睫毛很长,恰好中和了他过于阳刚的气质。 向奇只是一时最快,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作为要挟的东西,只好闭嘴,放开对方又坐回原处。 “说想起来是骗人的吧?不然就没必要让我再说一遍了。”莱克整了整自己的衣襟,然后半哄着的语气说:“别不理我了,我招。” “你能不能正常说话?少恶心一会儿会是吗?” 莱克无奈地咧嘴,问道:“是那个既叫盖伊有叫安琪拉的女孩子告诉你的吗?她怎么跟你说的?” “你管她怎么说,你说你该说的部分。” “好吧。”莱克夸张地叹了口气,哀求地问道:“如果我全招了的话,我们的竹竿美人朋友能不能不在生我的气啊?”。 向奇暴怒,“都叫你不要这样说话了!” “别激动。”莱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然后侧身躺下,才徐徐说道:“你猜的没错,我们在坦桑城见过,你刚被卖到坦桑城的时候我也正巧在那做客,坦桑城的城主对我格外客气,还把手下进献的美人直接送到我的房间,而那个美人就是你。” 久被盯上的猎物(二) “可惜你漂亮是漂亮,就是未经过驯化,配合度极低。” 向奇板着脸反诘:“驯化?你当我是牲口?” “说实话,奴隶地位低贱,大多连牲口都不如。”莱克淡然地给出一记暴击,接着说:“当天晚上,你不但把整个房间打砸得一片狼藉,连我的脸都被你抓花了。我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向来都是别人争着来讨好我,何曾碰到像你这么不识抬举的侍奴?当时我一气之下就把你丢到斗奴的地牢里,想说等你吃够了苦头回来求我时再收你好了,可没想到你细皮嫩肉的却还很能打,三天时间一路晋级,甚至还跟坦桑城的少主打成平手,所以你侍奴的身份自然而然就换成了高级斗奴。” 莱克说的这些大致跟安琪拉讲述的对上了,但是他所知道的也就停留在庆功宴那里,后来他就离开了坦桑城,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中,直至一年半以前突然在医院的病房里凭空消失,他想知道这期间莱克是否仍在做妖,带他来到幻域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个自大又变态的男人。 “然后呢?” “后来,在第二天的庆功宴上,我看坦桑城城主对你极为怜惜,也不好再向他开口讨要你,而其他的奴隶我又看不上,所以就空手回去了。对了,”莱克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那个晚上,代替你来服伺我的正是莉迪亚,那一趟我也不算空手而归,她跟我走了。” “再之后呢?” “再之后……她的活儿不错,所以这两年我大多时候是让她来服……” “谁问你这个了!”向奇粗鲁地打断对方的话,负气道:“我问我的事。” “别动不动就生气嘛,你的言行举止在外人面前优雅得体,怎么一到我这儿就黑化了呢?” “废话少说!” “再之后,我忙于战事,慢慢的就把你给淡忘了,直到前不久,莉迪亚突然告诉我,说卡多幻域这边近来要举办斗奴比赛,听说坦桑城也会送一批优质的奴隶过来,当时我才又想起你。坦白说,再次见到你时,你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这让我就松了口气,你这人脾气死倔,又软硬不吃,除了攻心我对你没辙了。” “攻心?原来你是抱持这样的心态接近我,”向奇冷笑,“你觉得只要对我略施恩惠我就会投合你讨好你?” “看你一副高利贷上门收数的表情就知道不可能。” “那么你此前说不管我的比赛结果如何,你都会送我回家也是偏人的了?你是要带回你自己家吧?” “不,我没骗你,是打算送你回你家,真的。”被向奇严重怀疑的眼神盯着,莱克只好解释道:“我说过的吧,我并不缺床伴,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既然如此,又何必攻心?所有的投资都没有回报,不都白做了吗?” 莱克翻了个身,下巴支在双臂上慵懒地笑道:“我又不是生意人,对你更不是投资,再说了,我所做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损失。” “你都这么说了,就别指望我会感激你。” “没关系,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坦然接受我的帮助就好。” 向奇低头不语,心想怎么可能坦然接受,明知对方的心思却还继续利用对方,这样的自己岂不成卑鄙小人了? “我的事你以后不要再插手了,我自己会解决。” 现在锁定的范围缩小了,况且高晨生曾坦言知道他的过去,这点更加证实了他是坦桑城送过来的斗奴的推断,至于化名莉迪亚和安琪拉的女子,恐怕又是另一路人。 莱克断然拒绝,“不行,我不能让你只身涉险。” “你们!”向奇突然一顿,接着颓然道:“你也是,克劳迪奥也是,一个个都这样,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完全不顾当事人的感受。” “真龙族的那个臭小鬼你不要理他就是。看他对你死乞白赖的就火大,还有,你未免也太傻了吧?居然说跟我没关系,你这不是间接告诉他放心大胆追求你嘛?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知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我不想利用你,更不想欠你的人情。” 两人相持不下,最终莱克做出了让步,“那至少莉迪亚和安琪拉的事让我来查,她们不简单,背后可能是一个团体,你不要贸然行事知道吗?” 向奇并不领情,“我说了不想利用你,更不想欠你的人情。同样的话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笨蛋!你不会连一丝危险性都没察觉到吧?”见向奇不语,莱克继续分析:“她们应该潜伏在暗中观察你很久了,知道你父母的名字,说不定跟你的父母还能扯上什么瓜葛,还有,你不觉得那个叫安琪拉的眉眼跟你们有几分相似吗?” “跟我们?” 看来在别人眼里,他跟小芽也很相像,毕竟是同一个妈生的,向奇心里一咯噔,猛然抬头问:“你是说她可能跟我也有血缘关系?” “不,你们只是外表有几分像,身上的气息却一点也不像。不过……”莱克说到他们的相貌,斜睨着向奇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 向奇一脸狐疑,警惕地问:“干嘛?” “看上那样的长相,都不知道你是恋妹还是自恋。” 向奇垂下眼睑,虽然不说话,但是内心悲哀地知道自己一直一直看着小芽,甚至刻意忽视自己的长相,一直都这么自欺欺人。 “唔……我要不要把那女人也拐上床呢?一来可当做替代品,二来拴在身边也方便调查。” 向奇马上抬头,愤然道:“你不要乱来!” “当时你在抱她的时候不也是为了看那张脸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吗?还是……”莱克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下来,“你喜欢上她了?” “少在那胡说八道!她对我没有恶意,请你不要伤害她。”而且还背着莉迪亚偷偷把他放了,不知她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向奇啊向奇,你对敌人都这么心慈手软,哪天人家把你卖了,你是不是还帮着数钱?” “先不说她会不会是真的敌人,笼络得好的话,说不定可以作为嵌在敌人中的一个楔子。” 莱克顿如醍醐灌顶,“好主意。不过笼络工作得由我来做。” “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担心你跟她假戏真做。” “那跟你也没关系吧?”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笼络的目标也就是我要笼络的目标。” 还没完没了了! 这人死打烂缠的工夫不在真龙族那个不懂事的少主之下。 “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向奇转移了话题,“今天才发生的事,为什么你可以在那么短时间内了解莉迪亚和盖伊的行动?而且安琪拉出现之后,你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好像对当时的情况都很了解似的?” “我去找过卡多了呀,要知道这整个幻域都以卡多的灵力布行的结界,虽然肉眼看不见,但是幻域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卡多的眼睛。” “监控?” “算是吧。” “即使是发生在地下的暗室里的也都看得见。” “是啊。卡多这灵力比人类的智能监控设备好用多了。” 也就是说之前跟安琪拉的那段也被看了去! 向奇听完脸刷地红到了脖子。 偏偏莱克还幸灾乐祸道:“现在知道丢脸啦?我也趁机给你提个醒,如果不会布行防御结界就别给我乱来,你们的一举一动别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向奇无语,惊疑地抬起头环顾四周,莱克见状笑道:“别担心,这里有我布行的结界,他窥视不到我的地盘。”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这里又不是我的房间。”突然想到打开时空之门时,自己的房间可能会暴露在卡多的监控之下,于是急忙问道:“我的房间并没有布行结界,连结了之后,他是不是也能察看到里面的情况?” “你的房间在另一个时空,并不在卡多的结界里,所以是监控不到的。对了,”莱克故作神秘地瞄着向奇说:“今天我去找莱克的时候,你猜我见到谁了?” “谁?” “你们小队里的辣妹,叫……御菲菲?”向奇听后一脸早已了然的表情,莱克便问道:“你好像并不吃惊。” “虽然只跟卡多打过一次叫道,但是他的气息我记得,菲菲偶尔外出回来时身上也沾染了同样的气息。” “你跟那天使都是聪明人,难道就不担心她是卡多安插在你们队伍里的奸细吗?”。 “菲菲不会害我们,我们相信她。” 御菲菲在两年半之前与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在度假村的别墅里同归于尽,如今复活成魔,想来也是卡多的功劳,只是她的那柄赤炎魔心剑却来路不明,据小芽当时见到那并重剑的神情推断,必定是六界中赫赫有名的神器,只是御菲菲似乎不愿意说,其余几人也只好装作不在意。 久被盯上的猎物(三) 莱克无奈地叹气,“你啊,该信任的不信任。” “该信任的人是在说你自己吗?” “你说呢?” 向奇心想若说不信任,他今天也不会浑浑噩噩地来到这里,这是出于潜意识的行为,或许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信任这个人,然而这种信任源自于什么他自己并不清楚,这也是令他感到不安的地方。 莱克见他站起身,便问道:“要走了吗?” “嗯。”此时天已大亮,下了整夜的大雨终于停了,在外待了一宿,也该回去了。然而一想到接下来即将面对的事,情绪就低落到极点。 向奇才迈出几步,忽然又一阵寒意袭遍全身,紧跟着感觉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冲击着心脏,钻心的刺痛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向奇顿时无力站稳,一个趔趄扶住了沙发的靠背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你怎么了?”莱克吓了一跳,见向奇手捂着胸口,面色惨白,急忙过去搀扶,“心脏不舒服?” “不、不是我……” 这种没由来的痛楚时有发生,向奇已然习惯,在得知自己与林小芽和高晨生两人存在着共享生命力及力量之后,类似的反应让他马上会意,出事的可能是小芽或高晨生。 莱克张开双掌,双手拇指及食指两两相抵,透过四指结成的三角空间看向少年道:“来,看着我的眼睛。” 向奇不知对方打算做什么,疼痛使他站立都成问题,更别说开口说话,只能疑惑地望向莱克,两人的视线通过双掌的空间交汇,不一会,心口的剧痛稍有缓解。 “好点了没?” 向奇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问:“我的体质无法接受治愈魔法,你是怎么做到的?” 莱克解释道:“并不是治愈魔法,而是精神性攻击魔法,我对你使用了催眠术,给你不痛的心理暗示,不过你的魔法抗性抵消了我的一部分法力,所以症状无法完全消除,只是稍微舒缓而已。” “已经好多了,谢谢。” 向奇一边道谢一边抬起手腕,想着先给小芽打个电话询问下情况,然而当他看到智能表电子屏上显示了二十六个未接电话顿时一惊,除了一通显示的人名是林小芽,其余全是邹来迟、御菲菲和大头三人在昨晚打过来的,不过那个时段他的神识还陷在蛊惑魔法中。 由于担心林小芽的安危,向奇此时已顾不上此前的糟心事,直接点开她的号码,正要回拨的时候,智能表突然震动了,显示来电的竟然是希瑞,高晨生队伍里的恶魔,曾经中了竟过他以自己的血液特殊处理过的子弹,后来给他送药时顺便也给了他一个智能表,不过现在看来这已成为高晨生与他间接联系的工具。 希瑞打这个电话来就说明高晨生这边没问题,那么出事的就一定在林小芽那边。 向奇大致了解了情况便匆匆挂了电话,急不可耐地打给小芽了,然而,等了许久都没能接通,当即心急火燎地对莱克说:“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个忙?找卡多察看一下小芽的情况。” 说着就要离开,莱克在他背后喊道:“你要去哪里?” “我先回幽冥城,你查到结果就打我电话。” 向奇话音未了,人已离开了房间。 他拨通了发小的号码,然而邹来迟在电话的那头说话非常虚弱,好像身负重伤。 “阿奇……我在、伏龙峰谷底的木屋……快来……要快……” 向奇想要再问什么,邹来迟已不再说话,电话的那头只隐约传来几声微弱的呻吟。 为什么不在他们的秘密基地而是跑到山谷的破木屋? 向奇苦思无果,急忙打开时空之门,从房间里拿出单人飞行器,穿行过塔楼的传送门便匆忙朝幽冥城飞去。 清晨的这个时间,多数人还在睡梦里,向奇一路畅通无阻,即便进入幽冥城,飞行器带着他飞在空中,地面的丧尸却也无从阻碍。 向奇赶到时,小队的其他成员都不在,只有发小一人倒在血泊中,屋子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未干的血迹,鲜血的铁锈味弥漫着整个空间。 “阿智!” 向奇大惊失色,蹲下检视邹来迟的状况,就见他浑身是血,脸上和身上布满了蛛网状的伤痕,二话不说,便要为他施放治疗魔法。 邹来迟的意识本已陷入昏迷,但在听见向奇的声音后,又徐徐睁开双眼,并吃力地伸出手。 向奇给他施放了几次治疗魔法,但是收效甚微,此时见他挣动,急忙劝道:“先别动,我现在就叫医生过来。”说着打开了连结自己在人界房间的时空之门。 “头、下来……快……” 邹来迟吃力地抓住向奇的膝盖,挣扎着起身,向奇担心他伤口崩裂,慌忙托起他的双肩,把人拦腰抱起问:“你要对我说什么吗?有什么迟点再说,我先带你回去治疗。” “来、不及了……” 向奇只好依言低下头,侧耳在他嘴边倾听他准备说些什么,而邹来迟冰冷的双手则托在向奇的脸侧,将他的脸扳过来正对自己,并拼尽全力抬起头,将自己的额头抵过去。 向奇顿觉一股冰冷的灵力排山倒海而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感觉体内似有什么在挤压着心脏,就跟刚才在塔楼时所感应到的情形一样,不同的是,这次的剧痛由自己亲身体验。 “快放开那个人!” 莱克突然现身,将人从向奇的双臂中抢出,甩手丢开。 向奇大怒,喝问:“你干什么?” 刚要冲向邹来迟,就被莱克摁住肩头。 “别过去,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啊?那会是谁?” 话音未了,就觉有一阵寒冷的气流竟从室内刮起,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瞬间冲出屋外了然无痕。 犹如亲眼目睹了灵异事件的全程,向奇目瞪口呆地看向莱克,希望对方可以给他个解释,然而却见他焦虑地盯着地面,于是视线也跟着移到地上,就见自己正立在一个闪耀着五色灵光的法阵中央,屋子里的血液不知何时已悉数汇聚到法阵中来,形成一串串形状怪异的咒文,更令他震惊的是,这些正急速地从他脚下攀爬而上。 “这些是什么?”向奇吓得急忙跳开,可不管他往哪儿闪躲,咒文如活动的灵蛇滋溜朝他而来,眨眼的工夫全上了他的身。向奇忙不迭地拉起裤脚,然而那些咒文已然隐没到他的身体里。 “你哪里受伤了?” 向奇道:“没有,这些不是我的血。” “不,这些就是你的血。”莱克皱着眉头,不解道:“既没受伤,这里为何会有那么多你的血?” “我的血?怎么可能!” 莱克不再说话,表情严肃地注视着向奇,犀利的目光冰冷而陌生。 向奇被盯得莫名其妙,问:“干嘛?” 莱克二话不说,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接着嘴唇就堵了过去,向奇暴怒,立马张手拦住对方的嘴脸,推开的同时,一记右勾拳呼了过去。 “搞什么?有病吧你!” 向奇一拳不解气,紧接着回旋上踢,一脚踹向莱克心窝,不料被对方扣住了脚踝。 双方僵持着,向奇怒吼:“放手!” 莱克审视着少年,顷刻,松了手,放心道:“一样的反应,看来还是你没错。” “什么意思?” 莱克看向地上的邹来迟,仍兀自说着向奇听不懂的话:“看来刚才我制止得及时,那东西没能成功。” “你在说什么?拜托你讲清楚点。” “刚才那阵风,你又感觉到吧?” 向奇点头,无缘无故从室内生起的妖风,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莱克接着说:“那其实是某种怪物的元神,因为失去了自己的身体,所以不得不四处寻找适合元神附上的宿体,这个小天使的身体显然是无法适应那元神的悍横之力才会崩坏至此。刚才我要是晚来一步,恐怕你也像他一样不久就丢了小命。” “你是说……他已经死了?” 向奇震惊地张嘴,几个箭步来到发小身前,伏下身检查他的呼吸、颈动脉和心跳,果然都已停止。 向奇顿时懵了,当即不暇思索把发小的身体平躺好,跪立在他身侧,紧接着看了下时间便开始双手交叠于邹来迟胸膛,开始为其做心肺复苏。 莱克不慌不忙地凑过来问:“你在做什么?” 向奇没理会他,嘴里只顾着数着自己双掌按压的次数,念到了十五,便伏下身嘴对嘴吹气。 莱克见状,也不言语,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看着。 向奇每四个循环便检查一次呼吸、脉搏和瞳孔变化,之后每隔四五分钟又检查一次,如此反复了三十分钟,可检查一番之后,发小仍是没呼吸也没心跳,瞳孔也没回缩,此时可判定心肺复苏也抢救不过来了。。 向奇愣怔地看着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发小,脑子里一片空白。 莱克却不合时宜地夸赞道:“你的急救术做得有模有样的嘛。” 久被盯上的猎物(四) 向奇木然转脸,表情似乎在责备:这种情况下还能开这样的玩笑,你还有人性吗? 莱克笑道:“他死不了,上次我给你的凤凰翎羽你后来不是让他带上了吗?放心好了,不出一天,他就会复活过来。”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你亲他嘴的时候怎么就没嫌脏?而我两次都挨你拳头。” 向奇松了口气,悬在心头的巨石终于放了下来,直接对某人不着调的言词置若罔闻,弯腰将邹来迟横抱起,然后转身跨进通往他在人界的卧室的时空之门。 莱克跟了进去,嘴里似有不满道:“你对别人的态度怎么跟对我的差那么多?” “你闭嘴。” “恶劣。” 向奇让发小平躺在床上,叫来了管家,把邹来迟的情况详细讲述一遍,然后吩咐他请专业的医生和看护过来,待他苏醒之后再给他做身体各方面的检查。 安置好伤患,向奇和莱克回到了幽冥城的小木屋。 “我拜托你的事有没有查出点什么?”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向奇显然没多少耐心陪他玩游戏,直奔主题道:“不管好坏,我想先听结果,小芽现在怎样了?” 莱克顿觉无趣,嘀咕了句古板下老头儿,然后才应道:“受了伤,但性命无忧,被几个精灵带走了。” “精灵?是帕里斯吗?” “虽然也是个金发美人,但是看上去不太像,不过,那小丫头见到他时,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应该是认识的人。” 林小芽自幼生活在精灵的族地,想必认识了许多精灵,在这里遇见一两个熟人也不奇怪。 “她现在在哪里?” “他们往绝地城北郊的方向去了,那里有个有疗伤功能的温泉,你知道的吧?” 向奇拎起地上的单人飞行器,正要往外走,本就倚在门边的某人抬脚横在门框上,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想干嘛?去接她呀?也不想想你之前当着她的面干了什么好事,这个时候露面,无异于刺激病人,这会影响她养伤的哦。” 向奇皱眉,视线落在某人挡路的大长腿上,“她是我们家的人,我去接她回来有什么不对?” 莱克咧嘴,露出个别有意味的笑道:“你们家的什么人?不清不楚的,还想继续玩暧昧呀?” 向奇恼羞成怒,愤然诘问:“怎么暧昧了?你不也清楚她身体里流着是我们向家的血么?照顾自己的亲人叫暧昧?” “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到也没什么,只是……”莱克欲言又止的神情看上去更像是刻意引导向奇的思路。 向奇揣着明白装糊涂,瞪着对方及不友善道:“只是什么?你大可直说。” “你要真当她是亲人,为什么对昨晚抱别的女人一事感到愧疚?作为哥哥,在外面的女人关系怎么样毒无需对妹妹抱有愧疚的心态吧?除非你打从心里就不肯承认你跟她之间的亲缘关系。” 莱克的眼睛很毒,简直是在鹤顶红里浸泡了几天几夜似的,洞穿一切,如此直白的剖析,令人无处遁形。 既已被看穿,向奇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隐私权保护意识了,无力道:“我们都需要时间来适应这新的身份和新的关系。” “那么,在你和她适应之前,何不给彼此都留些自由的空间?她有人照顾,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接下来可能要面临的危机。” 向奇勉强算是听劝了,放下手里的飞行器问:“什么危机?” “你知道刚才的法阵和血液汇聚而成的咒文是怎么一回事么?”向奇摇头,莱克接着说:“那叫缚灵咒,先以你自身的血束缚你自己的灵魂,等你的灵魂服帖乖顺了,那怪物的元神附身时就不会遭受到什么排斥。” “被怪物的元神附体会怎样?” “一个身体容纳两个灵魂,除非是不死之身,否则会出现蜡烛两头烧的局面,生命力将是成倍消耗,寿命减半。不过,这还是最乐观的情形,但是即便你愿意与入侵者共享一个身体,对方未必愿意,只要扼杀了你的灵魂,这具无可挑剔的身体就完全归他所有了。” 向奇愕然,半张着嘴问:“你的意思是说我快要死了吗?” 莱克正色道:“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只是有两个疑点需要尽快着手,第一,昨天那两个设计抓你的女人恐怕跟今天要附体的元神脱不了干系;第二,窃取你血液的人应该就是今天这个元神的本尊,这两件事再一次证实,你小子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盯上了。” 窃取血液? 向奇马上想到那个传授他灵力倍增技能的小个子老头。 当时他才刚到幻域不久,为了寻找兽头法杖独闯伏龙峰的山洞,由于势单力薄差点被三头狗虐死,后来幸亏他顺着地下河流逃生到山洞外边,而把他从那条肮脏的河流打捞上来带回这木屋的人正是那老头。 至今,向奇仍清楚地记得那老头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东摸摸西戳戳,还说过这样一番话:“这张脸和这个身体老朽颇为满意,只可惜太过脆弱,估计顶不了几天就会坏掉。” “你是为我而生的,我高兴对你怎样是我的自由,你没有立场说不。” 后来,在将灵力倍增技能的咒文强行灌入他大脑之前还说:“放心,我现在是在帮你不是害你,你还太弱,对我来讲一点用处也没有,所以我先传授你灵力倍增技能,助你尽快顿悟一切,就像你们人类所说的打通任督二脉。等你什么时候变强了,我再来找你。” 老头儿虽这么说,但据后来到木屋的银发男人所述,小老头儿在强行穿过幻域的结界时已浑身碎裂而亡,而他的血液被小老头盗取也是从银发男人口中得知。 如今看来,那个小老头并非是因强行穿过幻域结界而死,很可能是因为身体被元神抢占之后,承载不下过强的力量而崩坏,而邹来迟身上细密的裂纹也是怪物的元神所致,如果他再晚来一步,发小恐怕也会因身体碎裂而亡。 “那怪物说过,等我变强了再回来找我。” “你们打过交道了?什么时候的事?” 向奇把当时的情形向莱克讲述了一遍,末了问道:“坦桑城的城主是不是一个面容白净的银发男人。” “没错。”莱克转过身来,正对着向奇怀疑道:“可你凭什么断定救你的人就是坦桑城的城主?” “我也不确定,只是那个人对我好像很了解,临别时还给了我一支棒棒糖。” 莱克嗤嗤窃笑,“哦,一颗糖果就把你收买了?” 向奇环视了木屋一圈说:“你说过,每件物体都有记忆,你何不用触物索忆的魔法看看我的猜测是不是对的。” “有道理。不过工程量好大,可能需耗费点时间。” 莱克默念了一串魔法咒语,然后闭上双眼,将手掌贴上身后的墙壁上。 而向奇趁这空档走到外边给御菲菲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听见御菲菲劈头责问:“你们几个孙子,一个个都不接我电话,想急死我是不是?” “你和大头现在在哪儿?” “在回去幽冥城的路上。现在只有我,我昨晚跟大头分开行动的,它跟他们的大祭司走了,它的大祭司好像是去追那个企图杀害小芽妹妹的凶手,而我追的是那帮带走小芽妹妹的精灵,可惜他们速度太快,我没能追上。” “小芽、她伤得严重吗?” “她被长剑刺穿了心脏……” “你说什么?”向奇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惊慌地问:“被刺穿心脏?” 那还能活吗? 莱克怎么说她性命无忧?难道是骗他的?应该不至于,再者绝地城的北郊确实有一处有疗伤功效的温泉, “嗯,被一柄闪着金光的长剑……”御菲菲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了哭腔:“昨天晚上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来迟又受伤了,我追了那几个精灵追了一夜,可是一进了北郊的林子就失去了他们的行踪,不知道小芽现在怎么样……混蛋,我该怎么办啊?” “别慌。”其实向奇自己就乱了方寸,就连掩饰也省了,直接道:“你跟卡多的关系不是很好吗?你能不能去找他帮忙?” “向、向少你是怎么知道我跟卡多的关系的?”御菲菲在电话中的声音有些尴尬。 “这种小事以后再说,你先去察看一下小芽的状况,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御菲菲迟疑片刻,终于“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向奇的要求。 向奇挂了电话,回身就见莱克双臂交叠,慵懒地靠在门边望着他,于是阔步上前,愤然质问:“那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瞒着我?”。 莱克苦笑喊冤,“冤枉啊,是你自己性子急要直接跳到结果,后来又因为那怪物元神的事岔开了话题,所以这不暂时还没机会告诉你嘛。” “被利剑刺穿心脏,你还说她性命无忧?” 久被盯上的猎物(五) “你以为她是谁?在这之前,被食人树消化了几个月依旧安然无恙的,刺穿心脏这点小伤对她算不上什么,她可是比你更像怪物的怪物啊。放心啦,有你和高晨生给她提供生命力,她很快又能活蹦乱跳了。” “这次你别拦我,我一定要亲眼见了才能放心。” 向奇越过莱克进屋拿出飞行器,双脚刚踏上,忽然听莱克幽幽地说:“刺穿小丫头心脏的人是精灵王帕里斯。” “你说什么?” 向奇震惊万分,按停了飞行器重回到地面,这个答案让他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 莱克又重复一遍,“那个养育了她十多年的男人就是杀害小芽的凶手。”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帕里斯对小芽的疼爱是有目共睹的,而小芽对她这位叔叔也是极度信任和依赖,他们之间的亲密度可以说是到了无人能介入的地步。 “虽然当时他变换了容貌,但是那柄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宝剑我可不会认错,那剑叫天使联盟。听说三百年前曾有人亲眼见到帕里斯已此宝剑劈开鱼人族族地的结界,并以一己之力血洗了那个强盛的部族,所以用那宝剑刺穿小芽身体的人一定就是帕里斯。” “你怎就确定帕里斯血洗人鱼族时所持的宝剑就是今天凌晨刺杀小芽的那把?毕竟三百年前的事你也是道听途说是。” “天使联盟是由先知剑、神谕之冠、天使项圈、神奇战甲、狮王盾、圣靴六件奇宝组成这世上最强的宝剑,为上一任神王所有,剑身散发着比阳光还耀眼的金色光芒,听说过这件神器的人,只要见到那非同寻常的圣光就能认出来。” “既然是最强的神器,理应传给现任神王才对,怎可能落到区区一介精灵的手里?” “最后一次诸神之战听说非常混乱,具体情形我也不太清楚。坦白说,帕里斯就是一个谜之存在,他的气息根本就无法分辨,我甚至怀疑他并不是一个地道的精灵,而这一点也是他统一整个精灵族的最大障碍。” 向奇有点懵,“凭这些推断他是杀害小芽的凶手是不是有点武断?” “嗯,表面看来确实没什么关系,但实际上背后有没有隐藏什么惊天大秘密就不得而知了。还有,你不要忽略了最明显的一点,你们向家的孩子,为什么会流落到精灵的族地?帕里斯抚养的这个人类的孩子真的是莫名其妙捡来的吗?难道不可以是偷?抢?” 向奇沉默不语,如果事实真如莱克所说的那样,那么帕里斯收养小芽的目的是什么?杀他的原因又是什么? “再想想你自己,背后牵动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盯着你的不止有坦桑城,那两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属于哪方势力的还没个头绪,此外,神族、真龙族、和魔族的人都聚焦在你身上,由此可知,你和那丫头的身世绝不一般。” “神族和魔族?”来到幻域这么久了,他并没见这两个族系的人来找过他麻烦。 “那小天使不正是神族的人么?从小他就是你的守护天使了呀,从幼儿园到现在,一直形影不离的。至于魔族,你知道的,那个叫御菲菲的辣妹……” 向奇瞠目结舌,好半天审视着莱克问:“那么你呢?你接近我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这个嘛……正所谓奇货可居,本来我也来凑个热闹的,不过……”莱克回望他的视线很柔和,“后来就改变主意了。” 向奇半眯着眼盯着对方,显然莱克的话并未令其疑惑尽消。 以帕里斯的能力要取小芽的性命易如反掌,又何必祭出这世上最强的神器?而小芽被那么强的神器刺穿心脏,为什么还能活下来?那个人真的是帕里斯吗?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反倒是莱克,这么说的目的是要掩盖什么真相,亦或是混淆视听? 莱克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咧嘴,为自己申辩:“我这人安于现状,又容易知足,而且什么都不缺。” “那为什么频频出现?” “频频出现的原因我想你已经很清楚了,”莱克上前几步接着说:“还是你希望我也单膝跪下,把那恶心的话再说一遍?立誓什么的谁不会?我也可以指天画地向你保证你是我空前绝后的唯一。” 向奇粗鲁地打断:“闭嘴,知道恶心还说。” “你呀,狼性多疑,我说了这么多不也为了力证清白嘛。” 向奇不想继续在这种问题上纠结,转了话题再次确认:“小芽真的很快就能痊愈吗?” “有你跟小高两人给她提供生命力,那是毋庸置疑的。” 向奇从未向对方提过此事,于是问道:“为什么你连这事也知道?” 莱克似乎也醒悟了什么,慌忙辩解道:“你别误会!我跟小高真的什么都不是,他也没跟我说过,是我自己察觉的。呐,你跟小高一样,受伤之后都是石药不受的体质,而且恢复速度也特别的慢,当时我就怀疑了,后来有一次见到你们三人在草药坡合力医治那个恶魔,所以就肯定你们三人是共享了生命力的关系。” “见到?你当时也在那里?” “没。我才不干跟踪的事。”莱克忙着摆手,“只是偶尔会到莱克那里了解一下你的情况。”说得好像偷窥就很正当似的。 向奇突然想到高晨生手臂上的蛇形臂环,心想这人心思让人捉摸不透,实际在看谁还说不定。 “你真的很擅长混淆视听。” 莱克眨了眨眼问:“这话怎讲?” 向奇也无需多说,只提了四个字,“那枚臂环。” 莱克顿时了然,窥觑着少年的表情期待地问道:“你……会在意吗?” “跟我无关。我只是不想被人拿来当挡箭牌,你口口声声对我说的那么些恶心的话,转身又对另外的人献殷勤,要说看脸,高晨生长得也不赖……” 莱克见缝插针,“何止不赖,坦白讲,那孩子的长相也是万里挑一的。” “所以……”向奇骤然闭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了,简直越描越黑。 莱克眼中溢出盈盈笑意,望着向奇说:“你放心。” 向奇顿觉一阵恶寒,抢白道:“放什么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莫名其妙。” 莱克只笑,也不说话,场面一度很尴尬。 向奇清了清嗓子强行转移话题。 “刚才的索忆结果如何?有没发现那个身穿白衣的银发男人?” “嗯,看到了,确实是坦桑城的城主。” “他叫夏洛?” 莱克颇感意外,“他连名字都告诉你了?大家都称他为城主,夏洛这个名字倒是没几个人知道。” 果然叫夏洛,向奇曾梦见过那个银发男子,在同一个梦里出现的还有一个叫迪克的人,两人长相一模一样,发色却是一白一黑。 向奇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梦里的情形,他和小芽的名字还是这两人给取的—— “小家伙,你呀呀呀是什么意思呀?几个意思呀?一身奶味呀什么呀!” “对了,两只奶娃还没取名字,不如这一只就叫呀好了。” “呀?”迪克想了想道:“他们家姓什么来着?好像是向,向呀?” “向呀?向牙,在人类东方的国家,听说象牙是很贵重的珍品,刚好向牙同象牙谐音,奶娃妹就叫向牙吧。” “好名字。”迪克点头称赞,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名字取得好随便,“那奶娃小哥哥叫向什么?” “向日葵?” “男孩子,叫花不好,一听就是女孩的名字。” 坦白说,在人类东方的国度,正常人也没谁会给女孩子取这样的名。 “这小家伙好像对什么都很好奇,不如叫他向奇,怎样?” “向奇?向牙?太棒啦,你们两只从现在开始有自己的名字啦,高不高兴啊小向奇?”迪克指尖点着怀中婴儿的鼻子,结果婴儿吐出奶嘴,张口咬住对方食指。显然是对那名字不满。 而被夏洛抱着的另一只正专心吃奶,对自己叫什么都无所谓,爱怎么叫怎么叫。不过奶瓶见底之后便又开始新一轮的闹腾,小手往夏洛的脸上用力一拍,欢脱地叫道:“啦啦。” “什么啦啦?” “她会不会是在叫你的名字?夏洛?洛洛?结果就变成啦啦?”迪克猜测。 “是吗?啦啦?我喜欢这个名字,”夏洛惊喜地低头问怀抱里的奶娃妹,“牙牙,啦啦是在叫我吗?” “啦啦。”奶娃又兴奋地拍了下他的脸,看来确实如此。 “好痛啊,哈哈哈。”夏洛被逗得眉开眼笑。 “啦啦,啦啦。”见对方高兴女娃更兴奋了,又叫了两声,手再拍两下。 “喂,痛啊,好痛啊。”夏洛笑不出来了,这小鬼不是一般的皮。 “啦啦啦啦啦啦……”女娃的手开始没完没了了,就听见“啪啪”个不停的声音清脆响亮。 “不要打了,真的很痛啊。”。 迪克和安静的小向奇安静围观,都不由得满头黑线。 “听说有其母必有其女……” 久被盯上的猎物(六) 难得见到面瘫少年脸上会出现这样柔和的表情,莱克不禁好奇,“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向奇摇头表示没什么,莱克却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明明就有,不要吊我胃口,快告诉我你刚才在笑什么。” 向奇拗不过只好如实相告,“只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给我和小芽取名字的人不是我们的父母,而是坦桑城城主和一个叫迪克的男人。” “你连那个人也想起来了?” 不知是否是错觉,向奇觉得莱克此时似乎有些紧张。 “我对那人的记忆就只有当时给我们取名的那一幕。” “看来你的记忆很快就能恢复正常了。” “很快还谈不上,只是偶尔会梦见一些跟过去有关的事情,但是真是梦我也不太清楚,而且……”向奇又陷入了深思,自己的记忆不仅没能完全恢复,而现有的也还混乱不堪,没有个连贯性,他原以为自己在十七岁生日之前的记忆是完整的,但是在安琪拉说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地点以后,才惊觉这个漏洞。 “哦?也就是说坦桑城在很早以前就盯上你们了,还给取了名字,那为何不像小高那样把你们留在坦桑城?而是把送回自己家,可那丫头呢?难道是直接卖到了精灵的族地?” 向奇不语,他也在追寻这这些疑问的答案。 高晨生曾承诺,只要能在通关赛上打败他,作为奖励,他会为他解开所有的疑团。先把自己可战胜对方的可能性放一边不提,就对方的承诺而言,他和小芽两人绝对与坦桑城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此外,从坦桑城主那句“有其母必有其女”的话可推断,他们似乎对孩子的母亲有所了解。 向奇本来话就不多,装上心事后就更加沉默寡言了。 莱克知他不愿与自己详谈此事,也不好勉强,便开始谈论另外的事。 “我刚才还发现那圣侏儒除了盗取你的血液,还对你熏过离魂草。” “毒药?”向奇惊疑地问,可他迄今并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 莱克扶额,似乎挺为这事感到伤脑筋,“不是毒药,那是一种助推灵魂出窍的药物,这种草只有冥界才有,通常是死神去往各界勾魂时才会用到的东西,既然异族人也能得到,就说明亡灵族也被外在势力渗透了。” 比起各方势力的消长,向奇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安危。 先是离魂草,接着盗取血液,再来是灵力倍增技能,然后是缚灵咒,那怪物的元神为了抢占身体,可说是处心积虑。然而这事发生在自己被绑架的同一天,这是否意味着莉迪亚和安琪拉与那怪物的元神是一路的?捕捉,就是为了将他生祭给那怪物的元神。 一言蔽之,他的身体有着容纳元神的功能! 姑且相信莱克的说法,邹来迟是神族安排在他身边的守护天使,那么相对的就是守护他不被侵袭。 刚才那怪物的元神理所当然的站在他和神族的对立面。 那怪物时什么东西?居然连神族的人都对其忌惮至此。 坦桑城的人在当中有扮演什么角色?他们敢与神为敌吗?亦或是神族的代理人? 还有精灵族、魔族、真龙族以及……莱克? 各族的头领汇聚卡多幻域,看似平静的表面实际上早已暗潮汹涌,而他、小芽和高晨生很可能就是激化各族矛盾的关键因子。 “那怪物显然是认定你了,一次不成,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现在的处境相当危险。” 向奇明白莱克所说的并非危言耸听,可事已至此慌也没用,还是得寻找对策。 “有消除离魂草药效的办法吗?” “这个只能等,等着药效自动消除,但是那时间快也要三四十年……” “那解除缚灵咒?” “咒文是以你的血液凝聚而成的,早已跟你的身体融合了。要想挣断咒文的锁链,需要有强大的魔力和意志力,这一点就目前的你而言根本无法做到。若是借助外力除咒,恐怕只有换血,但是换血有很大的生命危险,先不说你的血型特殊,即便寻到匹配的血液,换血以后也势必会造成力量消减,体质变弱的情况。你知道的,小芽伤在心脏,需要你和小高供应大量的生命力,这个时候换血受影响的将会是三个人。” 似乎没一个办法行得通,难道要乖乖把自己的身体让给那怪物? 如果自己的灵魂被驱逐出体外,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将变成孤魂野鬼,而那怪物算借尸还魂? 莱克好像很清楚他在想什么,适时补刀道:“灵魂被驱逐出来还是好的,就怕直接被扼杀,从此不复存在。” 向奇已经有够苦恼了,他还说这种话,简直是雪上加霜。 向奇吁气问道:“能说点建设性的不?” “能。” 莱克坚定的口吻让向奇瞬间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灼灼双眸直视着对方等待着救赎的答案,然而…… “待在我身边,我会一直看着你。” 向奇冷彻的眼眸瞬间燃起了怒意,审视对方许久语调刻板地问道:“然后呢?” “我主要起的威慑作用,即便如此那怪物还胆敢抢占你的身体,那么迎接它的将是没有尽头的永囚。” “那我呢?”比起他的安危,莱克好像更在乎的是对那怪物的处置。 莱克迎视着少年的视线中掠过一丝隐忍,“希望你的意志力足够强大不会被轻易扼杀,那怪物或许也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事先给你用了离魂草,若是灵魂从肉体中剥离就好办多了,我可以另外为你准备一副适合你的灵魂栖息的新鲜尸体,让你马上复活。”说着伸出手轻抚向奇的头,却被后者冷冷挥开了。 向奇听了新鲜尸体几个字,顿觉胃部在蠕动,一股恶心的感觉顿时冲上喉咙,但同时也明白了什么—— 眼前的男人早在两年前就看上了他的这副皮相,既然灵魂不听话,那就换个乖顺识趣的。 这难道不会是个阴谋? “你是认真的吗?”向奇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这么荒诞的提议居然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怎么了?你在害怕吗?我知道你有洁癖,所以供你附身的尸体一定选那些健康干净的身上也没下伤疤的那些,这点你大可放心。” “我不想用别人的身份,更不想用别人的身体活下去。我只想做我自己,原原本本的自己。” “可你不是很讨厌自己的这张脸吗?” “少自以为是,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别装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这时,他手腕上传来了智能表的震动声,是御菲菲打过来的,看来已经有了小芽的消息。 向奇直接点开耳上的蓝牙耳机,御菲菲的声音听上去不太稳定,偶尔还会漏出几声奇怪的声音,似乎正尽力使自己的表达连贯清晰。 “小芽现在在绝地城北郊丘陵下的温泉,精灵在帮她处理伤口,她刚刚苏醒过来,不过看上去很虚弱。” “我现在马上过去,你在哪儿等我?” “我、我现在没办法跟你一起去,我把那一带的地理照片发给你,你自己……”御菲菲说着说着突然又哼了声,紧接着电话被慌乱地挂断了。 第二轮通关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而他们这个小队还没开打就已七零八落。 邹来迟等待重生,林小芽身负重伤,大头追着它们的大祭司不知到了哪里,御菲菲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而向奇自己被怪物的元神缠上,恐怕也时日不多了。 莱克之前为他施放催眠的魔效好像已经褪去,心口的痛感正逐渐加剧,他手捂着胸口,竭力踏上单人飞行器,莱克却忽然从身后拽住他的手肘。 向奇回头看到了莱克近乎哀求的神情说道:“放下一切困扰和纷争,跟我走不好吗?待在我身边,让我来保护你。” 向奇这回没有甩开莱克的手,只淡淡说道:“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安逸愿意被豢养的,人类形形色色,有的像飞鸟翱翔天宇,有的像鱼畅游海里,也有的像狮子奔驰于辽阔无际的草原,相较于自由、相较于本我,生命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你啊,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也不管经历过多少磨难,还总是这么一副不经驯化的模样。”莱克苦笑,最终还是松开了抓住少年的手。。 御菲菲发过来的图片全是直接从灵力形成的大屏幕上拍下来的,一共六张,其中五张是路线示意图,剩下一张则是林小欧的照片,面色苍白如纸,正在用兽头法杖为自己疗伤,而她的前方不到两米处,有一个金黄色头发的雄性精灵背对着她而坐。 其实御菲菲给的路线示意图详细过头了,比较适合在路面行走的,而他此时用的是飞行器,若发过来的是俯视图会更直观些,不过也多亏了这几张地图,他才能很快在那密密层层的花树海洋中找到林小芽所在之处。 久被盯上的猎物(七) 话说林小芽在帕里斯先行离开之后,便下了床,撕掉额头上的退热贴,跌跌撞撞地从古堡的时空之门穿行回帕里斯在塔楼的房间。 对于现在的这位精灵王并非是过去十七年里养育她长大成人的监护人叔叔这一惊天秘密的冲击,此时仍旧没能缓过劲来,一种极不真实的恐慌使她回到幻域后忽觉恍若隔世,但一直以来,心底那股无以名状的悲痛终于找到了合理的答案。 记住,以后若是重逢,你千万要在第一时间跑开,跑得远远的,不要让我靠近,更不要相信那个我。 这是叔叔临终时的特别嘱咐,那个时候,她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当她看清了现在这个冒用叔叔的模样、名字和身份活下去的帕里斯的真面目之后,终于清楚两者间一个明显的不同—— 那个养育了她十七年的叔叔有一个温柔而又暖心的灵魂;而现在的帕里斯,目光冰冷,浑身还散发出嗜血的气息。 眼泪不知不觉就涌了上来,模糊了视野,心里似乎有个空洞。她木然捂住心口,喃喃自语:“叔叔,你说换一种方式陪伴我,可是你真的有在我这里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 她只知道那个把她宠成无法无天的刁蛮公主的男人在那个时候就消失了,在他的臂弯里,一点一点地幻化淡淡的金光,散发他生命最后的暖意,然后消融在空气中。 “好痛……这里、真的好痛……” 林小芽按压在心口的手揪紧了胸前的衣襟,弓着豆芽般细弱的小身板顿下,可是,不管她再怎么痛哭流涕,也不会再有人柔声细语地哄她不哭了,也没人会一边帮她擦眼泪擤鼻涕还毫不嫌弃地说用力。 她想起小时候叔叔带她到精灵集市视察的情形,她指着街道两旁商铺里的糖果一会儿说“叔叔,我要吃这个”一会儿说“我也要那个”,从没一次是拒绝的。通常,一家甜品店的的冰激凌不管有多少种口味,永远都给她各来一球,双手各举一支在前面边走边吃,叔叔则两手同时抓着五六支在后面跟着,一边融化一边滴了一路。 叔叔,有人打我——让他马上转学。 叔叔,帮我做作业——你啊,下不为例哦。 叔叔,班主任叫你明天去学校一趟——你这么可爱的孩子能犯什么错,一定是班主任鸡蛋里挑骨头! “叔叔……呜呜……” 在这间幻域的主人为身为主顾的精灵王临时安排的高级住房,到处都充斥着陌生的味道。 林小芽抽了抽鼻子,把流出来的鼻涕又收了回去,现在只能自己擦鼻涕了。 她抹了把泪,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纸巾,于是恶意满满地爬到床边,就这床单埋下头,鼻子用力一擤,把鼻涕全糊人床上,然后一脸懵地站起身,正准备朝厅门走去,不意从落地窗处瞥见楼的后园里,邹来迟和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正在喷水池边上交谈。 那女子她认得,是那对人类贼兄妹的队友,真龙族的雌性,身份高贵,好像说是真龙族少主的姑姑。 林小芽刚才痛哭了一阵,现在横膈膜还抽着筋,但此时的注意力却完全被那两人吸引了去。 两个小队除了抢劫与被抢劫的关系好像再无瓜葛。 他们在说什么? 丽兹的双肩看起来正微微的松动,而邹来迟双手正在自己身上的口袋慌乱地翻找着什么,然而确认无果以后,只得停下动作,尴尬地望着对方,同时在劝解着什么,而对方缓步向前,接着便扎进邹来迟的怀里。 目睹了这一幕,林小芽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是——菲菲姐该怎么办? 刚转移开凌乱的视线,蓦然瞧见御菲菲娇小的身子正靠坐在转交处的云纹石后,嘴里叼着支烟,双臂放在脑后,翘起的二郎腿悠闲地摇晃。 别看御菲菲平日大大咧咧,尤其是对邹来迟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内心深处还是会在意的,因为她嘴上那支没点火也没烟雾的香烟已经出卖了她。 她现在需要安慰吧? 林小芽心想若是见到小奇和别的女孩子拥抱的话,她也会很难过,尽管这种事还没发生,但是既然知道他们不可能在一起,那么那样的情形终有一天会到来,而她却早已失去了可向其哭诉的人。 林小芽正打算到菲菲那去,结果一个红发的男人先一步到了她面前。 那么抢眼的红发一看就知道是幻域的主人卡多,也不知对菲菲说了什么,几句话就把人给激怒了,从地上蹦起来,握拳就要往卡多的脸上抡,但最终拳头停在半空没挥出去。 林小芽看着暗地里捏了一把汗,真担心她那暴脾气把那男人给得罪了,之前小奇挨了他一火鞭就去了半条命,直到几天前才治好,要是这个全队最高伤害输出的人被打趴下的话,接下来他们第二轮的通关赛估计就得歇菜了。 林小芽火急火燎地冲出房间,穿过通道上的传送门来到塔楼一楼,才陡然想起御菲菲的身份,如今她也是魔族的人,况且她那柄燃烧着红莲烈焰的重剑正是魔族之王塞尔伦当年所持的赤炎魔心剑,能把这样的神器交给她,可见她在魔族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卡多绝不会伤害御菲菲。 算了,她离开也有好一阵子了,还是到拍卖厅里找小奇吧,队伍里两个赶苍蝇的女生都不在,也不知向奇那边会不会又被什么狂蜂浪蝶盯上了。 林小芽转过通往拍卖厅的拐角,就见迎面走来一个身穿宽帽檐斗篷的黑衣女子,姿容秀丽,气质不俗。小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认出这个娇媚的女子就是上次通关赛结束时当着她的面与小奇眉来眼去的人,当即暗火上窜,目光如炬,视线瞬间变成了几千瓦的镭射灯,恶狠狠地瞪过去。 那女子察觉到来自对面的凶恶目光,不但不以为意,反而还冲之报以盈盈一笑,款款来到近前站定,两人的身高差在这样的距离下给人以女王驾临的既视感。 林小芽仰面瞪着对方问:“什么事?” 安琪拉娇笑道:“小姑娘,好歹我们也算是旧识,怎么几次见面你都这么冷冰冰地对人家,人家心里很受伤呢。”笑容娇媚,声音软糯,语调慵懒,要是男人听了估计浑身骨头都酥了,然而在同性面前也不留余力地散发妩媚妖娆的神韵,显然意在让对方自惭形秽。 林小芽看这人超不顺眼,却也没忽略她言语中释放的信息——显然她们以前见过,只是她印象全无,可又不愿明着问这女子要提示,只好回以软钉子当做试探。 “我向来不会刻意去记那些平平无奇的无名之辈。” “哈哈,幻影将军,别以为换了身行头我就认不出来,人家手下两千名狼骑士的性命都交代在你的沼气泡弹里,这笔债你都还没偿还,就像翻脸不认人啦?”说话时双眼还不分对象地放电,这语气说出来的话,任谁也不相信她会真的在意那两千名手下的性命。 幻影将军? 林小芽心下嘀咕:认错人了吧?她几时领兵打仗?可像她这么一副万年小学生的身板应该不会有人看错才对,尤其是在两军对阵的时候。难道是去年在布雷顿领地的时候?那时候跟她在一起的不过是几百名战区的老弱病残和一群妇孺孩子,用来对抗两千彪悍凶猛的兽人族精壮,似乎不太可能。 “你想怎样?”就当是好了,看她能咋地。 “既然是欠了人家的,当然是要还的了。” 所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她是要她以命抵债吗? 林小芽狐疑地望着对方,提高了警惕,“你想要我怎么还?” “虽然人家力量没你强,但是对自己这副脸蛋和身材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安琪拉说着跨上前一步,附在小芽耳边轻声说:“我要把你最在意的男人抢过来。” 她是在说小奇? 林小芽立马想到上次淘汰赛结束时,小奇特意摘下眼镜与这娇媚女子眉目传情的场景,心底顿时有了几分凌乱,但转念一想,小奇若是只看脸蛋和身材的人,早就被御菲菲迷得神魂颠倒了,怎么轮也轮不到眼前这位,随即无所谓道:“别以为男人都会喜欢你这一型的,少自以为是了。” “那是你还不了解男人,不过,你也不用丧气,”安琪拉被推开时突然低声道:“现在就有一个很不错的男人在幽冥城的山谷下等着你,他的名字叫维——拉——” 林小芽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名字?” 安琪拉也不解释,只说了关键信息,“他要单独见你。” “骗人的吧?” “机会只有一次,信不信由你。” 安琪拉不分对象地抛来一个媚眼,然后矫揉造作地走了。。 林小芽震惊地望着安琪拉消失的方向,驻足不动,心知即便追上去寻根问底,那女人必定不肯多说什么,还不如直接去问维拉。 关于十四个月以前自己和小奇先后进入古堡的具体时间以及后来离开的原因,只有维拉才能给出答案。 久被盯上的猎物(八) 林小芽和向奇对于过去曾一同在那座封闭的古堡时空里生活的记忆都很混乱,而关系到解开他们身世之谜以及迄今荒诞遭遇的关键性记忆更是全无印象。 在林小芽确定了此帕里斯非彼帕里斯之后,维拉自然而然地就跃升为打开那段记忆之锁的唯一、且是至关重要的一把钥匙。 不管刚才那女子所提供的信息真伪性,林小芽都决定先到幽冥城去探个究竟。 她本想事先跟向奇打个招呼,但考虑到对方所提的是单独见面的要求,现在倘若让小奇知道这事,他很可能会坚持同行。然而这个消息的来源并不可靠,她担心幽冥城那边等着她的多半是个陷阱,所以她最终决定还是了解情况了再知会向奇。 林小芽经过拍卖厅门口时,偷偷往里瞄了眼,见众人都已入坐。她此前在楼上的房间伤怀了许久,想必参赛者抽签的环节已经进入尾声。 其实这个时候也没人会回头看外边,但她还是不自觉地猫着腰,黄鼠狼一般鬼鬼祟祟地走了出去。 林小芽一来到塔楼的出口就召唤三头狗,当着广场上许多人的面牛气哄哄地跨上她的狗中赤兔,朝通往幽冥城的传送门扬长而去。 幽冥城的山谷她虽一次也没去过,但是三头狗在归顺之前,就一直都居住在那一带,这就是说,这里曾是三头狗的地盘,所以此番故地重游可谓轻车熟路。 然而,一人一狗寻遍了整座山谷也不见维拉的踪影,那间状似鬼屋的破旧木屋里也空空如也。林小芽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被那个妖娆的女子给耍了。 林小芽气地牙根发痒,骂骂咧咧地准备打道回府,三头狗便告诉她伏龙峰的山洞里面有一座加灵力的七彩石阵,既然已来到这里,不妨到洞里走一遭,顺便把自身的灵力值提升一下。 林小芽点头同意,于是一人一狗飞到山洞的入口。 听着从身旁呼啸而过的冷风以及洞内深处传来莫名其妙的呜咽声,林小芽不由得吞了吞口水,颤抖的声音说道:“里面黑黑的,要不就算了。” “里面就是黑了点,其实什么都没有。你要是害怕就闭上眼睛伏在我身上,我带你下去。” 三头狗如是说,接着又把之前向奇初探山洞时自己怎么装神弄鬼吓唬他,以及后来他们四人再次来寻法杖的情形都一五一十讲述一番。林小芽伏在三头狗身上,任凭大狗驮着她在黑暗中迂回穿梭,听到有趣的情节,忍不住偷偷睁开一只眼四下瞄了瞄,然后又急忙闭上,紧搂住中间的大狗脖子。 当那座闪动着暗红色灵力之光的七彩灵力石阵出现在面前时,林小芽心中颇为感慨,想到幼时自己才刚开始换乳牙的时候,叔叔便不厌其烦地带着她潜行到各界族地寻访这样的灵力石,在他不懈的努力下,自己总算也能以凡人之躯勉强施放出一两个简单的小魔法。 抚育她长大成人的那个帕里斯叔叔已经不在人世,如今睹物思人,不由得眼眶一红,鼻子发酸。 三头狗趴下身,回过头来对背上的主人说:“去吧,只要到那红色的灵力流中站一下就可以了。” “嗯。” 林小芽从大狗的背上滑下,走进那喧闹的七彩灵力石中,交汇在她身上的七股灵力流有了明显的激荡,此前如泣如诉的声音瞬间强化成一曲涤荡心灵的圣歌。这种灵力流震荡而成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于是双脚不由自主地定在石阵中间,低着头沉默不语。 三头狗见她呆站在不动,便走了过来,将其中一个脑袋从灵力石之间的空隙探进来,咬住她的衣袖轻轻扯了扯说:“走了。” 一路上,林小芽一声不吭,临近出口,三头狗一边不安地回头窥视着主人一边问道:“要不,我们再到外边的山谷看看维拉来了没有吧?刚才也只是说了地点并有没约定时间,说不定是我们来早了呢?” “嗯。” 一人一狗又回到山谷的上空,来回盘旋了几圈仍不见维拉,三头狗问她要不要到下面那件小屋子去等,林小芽嗯了一声,大白狗便缓缓往山谷的地面落下。 这时,林小芽手腕上的智能表忽然传来了震动声,点开一看,见是小奇发过来的短信,内容简短,就三个英文大写字母sos,还附带了他现在所在的定位图。 林小芽直接拨打了对方的号码,但是无人接听,于是忙对三头狗道:“大白,小奇有麻烦,我们快回绝地城。” “出什么事了?” “我也知道,短信里没说。” 三头狗迅速升空,驮着它的小主人回去,经过幽冥城废墟的上空,看了眼下边漫无目的地闲逛的丧尸,提醒道:“你收集命魂的数量还没达到上限,要通过那道传送门还得先解决五千个下面那些怪物才行。” 林小芽这才想起来,胡乱从手心里抠出十几颗血妖籽的种子,往丧尸密集的地方一撒下,如红豆般的种子一落到地上便生根发芽,并迅速生长出满是尖刺的藤本月季,向周遭的丧尸绞杀而去。 “带我到丧尸数量比较多的地方。”林小芽也没细看那些五月女王的战况,麻利地解下一直系在腰带上的兽头法杖,做好了投入战斗的准备。 三头狗把林小芽一个人留在丧尸较多的地方,便独自去往别处去帮主人收集命魂了。 林小芽面对这种低级怪物,已不像初时那般惊慌,加之救人心切,此时直接开启超强模式,同时施放出三种魔法,由法杖的兽头直接喷出火焰和强风,而自己口念气系魔法法咒,单手做法结,接二连三地朝另一边降下十几道天雷。 直到连带着将周遭的建筑物都燃烧起来,林小芽才将原来的火系魔法转换成水系魔法,熄灭了周围的大火。 三头狗每隔几分钟就飞回林小芽所在之处,见附近的丧尸已解决得差不多,便又驮着她去往下一个地点。 一人一狗一法杖,再加上十几棵五月女王,五千个命魂不到二十分钟便尽数收集齐了。三头狗算准了命魂的数量,在还差最后十几二十个命魂的时候便化作一阵轻烟隐没入主人的血液中,而林小芽集齐了数量以后,身体便被传送门的灵力咻地吸引过去,瞬间落到了那道绿色灵力流转的大门之前。 此时,绝地城这边的天色已黑,林小芽刚从门里出来,就被外边哗啦啦的大雨声给愣了一下,豆大的雨滴如冰雹般落下,打在身上又冷又疼。 这样的雨势,林小芽算是第二次见。第一次是将近三年前他们将要离开人界前一周的深夜,人鱼族的美人大祭司逐幻突然造访了她和叔叔在人界的住所。 那个雨夜,即使窗外的雨声再大,也掩盖不住从隔壁房间传来的激烈动静。她并不知道那般令人抓狂的声音源于帕里斯活取人鱼髓骨,还误以为那看似郎才女貌的两因人情投意合在做不可描述之事。 说不清是即将被遗弃的恐慌还是某种难以名状的情愫,那个雨夜,林小芽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家出走,当时的大雨打在身上的感觉就跟现在一样。 林小芽望着大雨,心想这简直就像是那位绝世大祭司大驾光临一样。 在大雨中重新被召唤出来的三头狗大声问道:“你先古堡把雨衣穿上再出来吧,这雨实在太大了。” “救人要紧,我们刚才在幽冥城耽误太多时间了。往那边直走,距离这里大概还有五公里。”林小芽照着智能表显示屏上的定位图指了指方向,直接跳上三头狗的后背,尽量伏低身子,一人一狗飞速往向奇的方向赶去。 向奇所在的那一带是个人迹罕至的旧城区,四周一边漆黑,要不是三头狗的视力非同寻常,要寻找那个通往地下的阶梯入口恐怕还得费一阵工夫。 三狗头缩小了身形才得以进入。 林小芽从大狗的背上下来,打开智能表上的照明功能四下里照了照,发现这里面是个宽阔的地下隧道,地上有许多被火系魔法烧焦了的野兽尸体。 三头狗提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说:“那边有血的味道……向少爷的味道也是从那边传来的,跟我来,这边。” 这些延伸向不同方向的通道相对三头狗现在的体型难免还有些狭窄,大狗不得不再次缩小身体,论敏捷度小芽在大狗之上,当挡在前面的狗身体刚一变小,她几个起落便跃到了大狗前头,如旋风般超定位图所示的方向飞奔过去。。 有某种细微的声音从某处黑暗的角落传来,一人一狗循着那声音在迷宫似的隧道中逶迤前行。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刚才隐隐约约的细微声音也听得越来越真切。其中有一个软糯娇脆的气音正急切而又无力地呼唤着“向少爷、向少爷”。 久被盯上的猎物(九) 虽然那声音林小芽只听过一次,但是印象却非常深刻。 听了叫人浑身骨头酥软的声音的主人,正是几个小时前才当着她的面说过要抢走她最在意的男人的女亡灵巫师。 “小奇,叫我小奇。” 当听到向奇的声音这么说之后,林小芽顿觉五雷轰顶,双脚定在了原地。 后来,那女的改了口,娇吟中夹杂着亲昵的呼唤,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不堪入耳…… 污秽、肮脏、恶心、令人作呕…… 林小芽朝光亮的方向僵硬地迈开步子,迎着三道铁栅门里照射过来的光,激愤而又绝望地看着里面身无一物的一男一女交叠在一起的情景,心似乎在刹那间被荆棘刺穿。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转身,如何撒腿狂奔,又如何扑倒在集满泥水的洼地,更不知自己的脸正埋在水中,若非有三头狗把她叼起,她恐怕会溺死在这泥水坑里。 三头狗一甩头,把人丢到自己的背上,然后道:“小丫头,你说句话啊,别一声不吭的。” 林小芽无话可说,仰起脸迎着冷雨,忽然好想将自己能变成速溶咖啡,在这大雨中消融,消失,了无痕迹。 “我们先回幽冥城的秘密基地吧,回去洗个热水澡。” 林小芽马上揪紧狗背上的白毛,激动地大叫:“我不要!绝不回那什么秘密基地!我再也不想看到那个人!” “好,不回就不回。”狗毛都要被薅出来了,三头狗立马妥协,调头朝塔楼的方向飞去,一边说道:“那就去塔楼,暂时先回精灵王那里。” 精灵王?帕里斯?是现在的帕里斯! 一想到现在这个帕里斯跟亲手将她抚养成人的那个帕里斯不是同一个人,林小芽浑身一僵,顿时如坠入冰窟,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家可归了,再也没有了…… “不要……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不管是小奇在人类的居所,还是帕里斯在精灵国的王宫,都不再是她可以称之为“回去”的地方,从今以后,她只能四处漂泊,四海为家。 一人一狗停留在大雨里,不知何去何从。 最终,三头狗自作主张把人带到一旁的屋檐下,对她说:“既然哪儿都不想去,那就先回古堡吧,那个地方现在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 林小芽顿如醍醐灌顶,双手飞快地打着法结,迅速唤出时空之门,然后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大狗还没来得急跟上,那道时空之门就已消失。由于古堡在另一个时空,没有了时空之门,它也无法化作轻烟回到主人体内,为今之计只有等主人从那个时空回来,所幸两个时空的时间流逝速度不同,古堡里几天的时间就相当于幻域这边的几分钟而已。 三头狗无奈之下,只好缩小了身形趴在墙根下休憩。 静静地矗立在惨淡月光下的巨大古堡空无一人,而那间充斥着叔叔气息的房间也依旧空落落的。 林小芽独自来到她和叔叔曾经共用的房间,脑海再一次浮现出叔叔弥留之际的情景,想到他把自己所剩的生命力和力量注入她心脏的画面,想到他说这就是换一种方式陪伴她的话语,当时刺在心脏的剧痛再一次复苏。 “叔叔,你说这样就能永远陪伴我,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什么都感觉不到……”林小芽双手按压在自己的胸口,里面空荡荡的。 她和着湿漉漉的衣服直接扑到被褥上,闭上双眼,向奇埋头在女子身上的画面突然又历历在目。 “小奇,叫我小奇。” 这就是当时向奇给那女人的回应,之后,他们似乎都在欢愉中沉沦。 此刻,那女人噬骨销魂的呻吟和急切的呼唤在她耳际不停回响、不断放大,冲击着她的耳膜,摧残着她的神经。 她不堪忍受这样的折磨,从被褥上跪坐起身,双手死命捂住耳朵,想把那令人抓狂的声音隔绝在外,混乱的思绪突然又回到以前,眼前走马灯似的滑过无数个美好的画面—— 那个男生曾牵着她的手在海岛别墅的观景台上对着大海发誓矢志不渝…… 在第一次吻过她的唇时说狗粮的味道感觉也不坏…… 亲手帮她穿了耳洞手为她戴上一模一样的情侣耳钉…… “骗人,全都是骗人的……” 她的手指来到耳垂上,然而指尖并没有碰到记忆里的那枚耳钉,就连当时所穿的孔也没能摩挲出来。她急忙跳下床,跑到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耳垂,发现以前穿孔的地方已被长出的新肉堵住了,一切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呵呵。” 林小芽凄然笑了笑,注视着镜子中那个浑身湿淋淋而又狼狈不堪的女生,矮小、瘦弱、面无血色,双唇苍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明明就快十九岁了却还穿着十二岁时的衣服,她越看就越发觉得镜子里的人像极了一根细长的豆芽或是一只瘦弱的螳螂,总之连个人都算不上,就更别说是个女人了。 就她这副德行,凭什么让那么优秀的男生为她着迷? 对于事实的真相自己不是一早就有所觉悟了么? 所以才会对丰胸广告迷之执著,所以才会热切地企盼着即使只长到a杯也心满意足。 然而,总结出的结论非但没能让自己好受,反而愈加焚心似火,加上刚才淋了雨,高烧反复,两相内外相逼,便觉天昏地暗,身子慢慢地滑倒地上。 朦胧中,她看到向奇面无表情地对她说:“分手吧,我已经喜欢上别的女生了。” 接着,牵着面容秀美,身姿高挑匀称的女生向她介绍:“她叫御菲菲,是我的未婚妻,下周请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吧。” 再之后,场景又回到了那个幽暗的地下隧道,即便对面的两个人都背着光,她仿佛也能看清小奇迷乱的表情,从女人的胸脯上抬起头,笑着对她说“我果然还是喜欢性感的女生。”而那妖媚女人则挺起身,回过头来冲她得意的笑:“幽灵将军,这个男人是我的了。”然后,又用那种令人作呕的娇媚气声一声声地呼唤“小奇”。 她失魂落魄地从隧道里逃了出来,半道上遇见一个披散栗金色长发的俊美精灵,身姿挺拔,衣袂飘飘,浑身散发着出尘的仙气。那是亲手将她养育成人的监护人叔叔,帕里斯,精灵族地西南部族的王。一见到这个她一直依赖的人,便觉得满腹委屈,正要扑上去大哭,却被对方推开了。帕里斯湛蓝的碧瞳凝视她时流露出深深的不舍,一脸愧疚地道:“抱歉,小芽,叔叔不能再守护你了。以后见到我时,一定要跑开,千万记住!”说完转身离开。 “叔叔,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眼看着那散发着淡金色光晕的身影就要隐没在黑暗中,林小芽哭喊着追上去。 然而,不管她怎么追赶都没能赶上,前方的背影渐行渐远,逐渐变成一颗微弱的亮点。 “叔叔,我不要自己一个人,带我走……”林小芽心急如焚,黑暗中被什么东西绊了脚,结果身子飞扑出去竟是坠落悬崖般自由落体的失重感,还以为自己将会粉身碎骨,不料被一双健实有力的手臂接住。林小芽抬头一看,就见一双比天空还要湛蓝的美丽眼瞳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画面回到了更遥远的从前,精灵族地边境与诅咒大地交界处的毒雾崖的谷底,那里毒雾弥漫,这个阳光终年透不进去的阴暗之地正是她和帕里斯初遇的地方。 当时的她还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怀里抱着个已喝掉大半的奶瓶,也在惊奇地打量眼前的人。 她被帕里斯垂落在胸前的栗金色长发吸引了注意,伸手抓住了那缕漂亮的长发,并试探地唤了声“妈……妈妈……” “谁是你妈。”说话的是沉浑的中低音,显然是男性的声线。 她于是改口喊“爸爸。” 帕里斯诧异地审视着自己怀抱里的人类孩子,自言自语道:“连自己的双亲都不认得,这小东西怕是个低能儿,他们要用来做什么?” “爸爸。” “我也不是你爸爸。” 她似乎被帕里斯不耐的语气和表情惊吓到了,两眼滴溜溜地观察着帕里斯的身上,接着嘴一瘪,就哇地大哭出声来。 “不许哭!” 帕里斯立马掩住她的嘴,抬头,警惕等看向毒雾崖上方,接着迅速走到巨型野兽的骸骨下,这下边的光线比外边更昏暗了,有几头怪兽眼冒着绿光,盯着闯入它们领地的人蠢蠢欲动。她瞥了眼四周,不由得噤声了,转过脸直往帕里斯的披风里钻。 帕里斯好不惊慌,只沉声冷喝了声“退下”,怪兽就被他凌人的气势震慑住了,乖乖地缩到骸骨后面。 “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呀呀……” “什么?”。 “下呀、呀呀……”说话奶声奶气,含混不清。 “小芽?” 久被盯上的猎物(十) 帕里斯伸指撬开她的嘴,见她粉嫩的牙床上只有两颗刚刚冒出头的门牙,显然是还在吃奶的人类娃娃。 “人类的孩子,有什么特别之处?神族为何要将你交给东部的精灵?他们究竟要拿你做什么?”帕里斯寻思无果,遂得意道:“算了,反正落到我手里,也别想轻易要回去,你现在是我们西南精灵部族谈判的筹码了,暂时跟我回去吧。” 结果这一“暂时”就一直延续到现在。 过去的十七年间,帕里斯时时把她带在身边,初时只当她是一个与邻国谈判的筹码,时间长了,渐渐地竟将她视同己出,各种离谱夸张的护犊子行为尽显无疑,甚至不管邻国开出如何优渥的价码也没把她交出去。 然而一切在她来到这封闭的古堡以后便画上了句号,如今的帕里斯显然并不在意她的存在,所以才会让她独自到卡多幻域来,而曾经无底线宠溺她的监护人叔叔已经消失了。 “不要走……不要走……小奇不要我了……叔叔也不要我了吗?叔……叔叔……” 林小芽不安地叫唤着,真切地感觉到一只沁凉地手正覆在她发烫的额头上,便急忙将那只手紧紧抓住,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俊颜,一双比湖水还要湛蓝美丽的碧瞳正关切地审视着她。 “叔叔?”是在做梦吗? 帕里斯长出一口气道:“你总算醒了。” 连声音都这么真实,这不是梦! 林小芽强撑起身子坐起来,四下张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这处旷野,远处是连绵的山脉,近旁则是一面平静无波的巨湖,像一面蓝色的镜子。 这里是镜湖?! 那么身旁的人也不是叔叔,而是相貌酷似的小帕,看那拖至地上的栗金色长发,林小芽肯定了这一点。 看出她失望的神色,小帕不满说道:“干嘛?你就那么不乐意见到我啊?” 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记得自己在卡多幻域淋了雨后便独自回到古堡的房间,接着和衣上床,后来为了察看小奇以前帮她穿的耳洞又跑到了镜子前,再之后的事就都想不起来了。 小帕挨着林小芽坐下,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她瘦削的肩头,“怎么这么安静?明明昏迷的时候还一直罗里八嗦的,又是小奇又是叔叔吵得我头脑发胀……” “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静静。” 林小芽颓丧地抓抓自己的乱发,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就差胡子拉扎了。 “不可以!”小帕断然拒绝,然后捏过她的下巴强迫她正对着自己这边道:“我等五百年才见到你,你却这么不待见我?” 五百年! 这个时间跨度成功引起了林小芽的注意,她的第一反应是“骗人。” 小帕扬起嘴角,“被你发现啦?不过自从你走后,我就过得跟度日如年差不多,一天一年,五百天就像过了五百年。” 五百天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明明她才离开了半天而已…… 是这边的时间过得太快?还是真如帕里斯说的那样,连结两个空间的人鱼脊骨的神奇效应,所以从古堡的空间穿过结界来到镜湖时,会随机穿越到过去现在或者未来的某一个时间点上。 话说,亿万年来漫长而又没有尽头的孤独,小帕一个人是怎么度过的? 而她自己却连那么短暂的一刻都觉得是种煎熬,简直生不如死。 “小奇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对你的打击就那么大吗?” 小帕冷不丁说出的话让林小芽浑身一僵,但想到他只要通过触碰就能了解到别人大脑里的全部信息,便又回到此前了无生趣的状态。 “帕里斯完全变了个人就令你这么灰心丧气了吗?” 林小芽没有回答,双臂抱着双腿,将脸埋在膝盖上,一个个直命要害的问题接连而来,犹如一把又一把尖刀无情地剜挖着她的心脏,血淋淋,可小帕却对此视而不见。 “如果对那边的世界感到失望,就留下来吧。”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可以像以前的帕里斯那样照顾你,也可以像小奇那样陪伴你。”小帕满心企盼,恐怕也是受够了这么多年来的孤寂。 然而,此时即便有人陪在身边,林小芽仍旧拜托不料孤独的感觉,不管何时何地,身边有些什么人,那种感觉都如影随形般,此刻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是一个人孤独,现在是两个人一起孤独。 “小帕你不懂,有些人是无法代替的,即使你们长得再像,终究你是你,叔叔是叔叔。” “不管怎样,这回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我要你留下,永远跟我在一起。” 没等到林小芽的回答,小帕疑惑中带着几分欣喜地问:“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林小芽木然地注视着远方,幽幽道:“我又矮、又瘦、还平胸,长的也不好看,这些你都不在意吗?” “我不在乎你外表长得怎样,我只要你留下来就好。” 林小芽突然激动地站起身,对着小帕怒吼:“那是因为你太无聊,没有要求,所以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陪你玩都可以,但是以后若是遇见了更好玩的东西,就会一脚把我踹了。告诉你,这种廉价的陪伴我不稀罕。” 小帕戏谑地审视着林小芽问:“那么什么样的陪伴不廉价?从一而终矢志不渝?” 林小芽听出他言语中夹带这讥讽的意味,也不回答,直视着对方等待下文。 小帕继续道:“小奇和帕里斯对你来说,谁更重要?显然,这个答案你自己也不清楚,可是不管抓住哪一个都会辜负另一个,还是你两个都想抓住?要他们永远守护在你身边,一个也不要离开?” “那不一样,小奇和叔叔不一样,你根本就不明白爱情和亲情是不一样的东西。” “是你太狡猾,不过是借用这样那样的名义同时套住两个人,哈,你的陪伴好高尚啊。” 也许她真如小帕所说的那样卑鄙,可她最终一个也没能抓住,叔叔走了,小奇也不要她了,自己被孤零零地留下来。 林小芽一声不吭,低下头吧嗒吧嗒掉眼泪。 她知道自己还不够成熟,不懂得如何面对生离和死别,也不懂得该如何体面地放手。 小奇是她的哥哥,而叔叔是她的养父,即便还在人世,他们终有一天都会娶妻生子,组建自己的家庭。 或许,等她长大了,心态成熟了,就能够坦然地面对这一切了。 说到底,人生不过是一个不断相遇和离别的过程。 林小芽最终如小帕所愿留在了镜湖这边,但是话很少,也没什么活力,大多时候总是独自蜷坐在一处,要么翻看智能表里的照片,要么望着远方发呆,直到有一天狠心把智能表丢入湖心,就只剩下发呆这么一件事可做了。 人在心不在,小帕看着这样的木偶,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过去拉她的手说:“别闷闷不乐的,跟我来,带你去看件好东西。” “不看,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林小芽兴致缺缺,要不是小帕硬把她拽起来,她是连挪也不愿挪的。 “别老这么坐着了,再不动一动,屁股就要长根了。” “要你管!” 两人一个拖一个挣地往镜湖走去,活像饲主硬拖着自己的宠物狗下水似的,湖边留了林小芽先是点刹后是直刹的脚印。 林小芽抵抗不过,便死命拍打小帕的手臂,大吼大叫:“我不想下水,快松手!你好讨厌!啊啊啊啊啊啊——” “你上次不是很想进湖底的神殿里看看吗?” “那里黑咕隆咚的有什么好看。” “不黑了,我在里面找到了一柄金光闪闪的长剑,只要稍微调转几面镜子的朝向,整个神殿就能亮如白昼。” 林小芽半信半疑地盯着对方,“真的?” 小帕用她的口气拍胸脯保证,“骗你是小狗。” “那好吧,就勉为其难陪你下去看看好了。”林小芽到一旁边脱下外衣边嘟嘟囔囔道:“还说要代替叔叔,连水下呼吸的魔法都不会,真是逊毙了。” “我在水下给你渡气不也一样能保证你的呼吸……”小帕话音刚落,突然看到林小芽背心短裤上的秋田犬印花,噗地一声忍不住笑了。 林小芽白了他一眼,横眉竖眼道:“笑什么笑,没看过女人内衣吗?” 小帕擦拭眼角泪花,摇头说:“虽然我知道你有很多奇怪的背心短裤,但是这么穿在身上还真有料想不到的效果,”随即又点点头说:“我想我明白帕里斯给你买这些衣服的用意了,真的很可爱。” 提到帕里斯,林小芽神色一黯,又默不作声了,低头抠出一粒血妖籽的种子,在手上催长出一株空心莲子草出来。 “你要那草做什么?”。 “呼吸。” 林小芽掐去两头的叶子和草根,将管状的草杆一端含在嘴里,接着用意念操控草茎继续生长,然后向小帕示意一下便下了水,草杆的另一头则露出了水面。 久被盯上的猎物(十一) “你还真有办法,不过我敢保证这细管用不多久就会被鱼吃掉。” 林小芽咬着草杆骂道:“你不要乌鸦嘴!” 小帕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笑嘻嘻地下了水,抓住林小芽的手,像剑鱼似的往湖心的最深处扎去。 两人不一会儿又来到了上次那座青石砖砌成的荒城上方,由于水位太深,上头的光线没能照到这个深度,所以整座神殿看上去阴暗诡异,而建筑物的内部更是如此,越深入越是漆黑一片。 林小芽向来不喜欢黑暗闭塞的地方,而小帕恰恰相反,该说是神经大条呢,还是对此处早已了若指掌,黑暗于他毫无影响,他直接从一处半塌的巨型圆柱下钻了进去,林小芽则在外边踟蹰不前,盯着未知的黑暗,感觉脊背发凉。 小帕察觉她准备落跑的苗头,旋风一样冲了出来,老鹰捉小鸡般拎住她的后领直接往里带,林小芽挣扎着,像海星一样四肢紧扒在石柱上,然而气力不如人,三两下就被人从石柱上剥了下来,生拉硬拽给拖了进去。 林小芽这才后悔此前丢掉的智能表,没了照明,就只能睁眼瞎,任凭小帕当她海带般扯着往东就东,往西就西。 “胆小如鼠的家伙。”黑暗中,小帕用意念奚落她。 “你闭嘴!”在水下无法用语言正常沟通,所以两人便改用意念交流。“这座神殿怎么那么大?东西到底在哪儿?再没看到就回去了。” “快了,走到最底层就是正殿了,宝剑就放在正殿的剑台上。” “唔!”林小芽的喉咙忽然呛了下水,急忙示意小帕停下。 “怎么了?” 林小芽取下嘴里的空心莲子草的草杆,用意念说:“进水了。” “看,我早说了,这东西不管用。”小帕从林小芽手中捏过草杆,轻轻扯了扯,然后直接丢开,告诉她,“很轻,应该是在神殿外边断掉的。” “哪条该死的鱼这么馋,抓到了直接大卸八块做刺身!” “好啦,别生气了,我不会让你溺水的。”小帕伸出手托在她脑后,正要为她渡气,嘴唇还没碰到,林小芽忽然把脸转开,并蹬着水准备逃离,因为这个亲密的举动又让她想起小奇。 小帕却不容她离开,单手扣住她的脚踝往下拉,接着另一手再次控在她的头,然后嘴唇堵了过去。 尽管湖水压迫着眼眶,但她此刻仍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眼窝里有热泪涌出,满腹的委屈变成了无声的控诉:那个臭小子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那条sos的求助短信就是让我赶过去看那肮脏的画面?就为了打消我不该有的妄念?我知道你是哥哥啊,我也正在努力放手啊,干嘛要逼得这么紧!干嘛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 “哦哦乖,不哭不哭。” 小帕给她渡了气,然后拍拍她的背表示安慰。 林小芽负气拍掉对方的手,用意念答道:“我哪有哭。” “你知道的,我只要一触碰就清楚你在想什么。” “那也没哭,没见到眼泪就不算苦。”由于是意念在交流,所以心里想的跟说出来的毫无差别。 “好吧,没哭就没哭,不过,刚才我纯粹是好心帮你渡气,并不是吻你哦。”小帕换一种方式安慰她。 “不说我也知道,反正你这种人也不懂感情,那种亲密的举动在你看来跟吹气球没什么两样。” “你这么说就太失礼了。什么叫我不懂感情,你也不想想问题出在哪里,小屁孩一个懂什么。” 林小芽翻着白眼哂笑,“你所有的认知和学识都是从我大脑窃取过去的,少在我面前装相。” “这个问题我们不止说过一次了。我们的智商不在同一水平上,处理信息的能力也不同,面对同一件事,你的见解大多时候只停留在事件的表象,又或者过度分析而钻牛角尖,而我却能看透本质,甚至在原有基础上推断或推演出新的真知。” “说得那么牛掰,你倒是发明个灯泡来看看啊。” 小帕苦笑,“你对灯泡有着难以理喻的执著呢。”以他的视力是不需要灯泡的。 “哼。”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通往神殿底层正殿的楼梯口,转了个九十度的弯便瞧见一缕柔和的阳光从正殿里透出来,在这昏黑的神殿里显得格外耀眼。 当她进入正殿,见到墙边的剑台上架着一柄通体散发着暖黄色金光的长剑,不禁为那绚烂的光芒所震撼,夺目却不刺目,被那样神圣的慈光照耀,就仿佛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中。 “哇——”林小芽的视线再难从那柄夺目的神剑上移开。 “别杵着不动,过来看看,握住剑柄时,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小帕引着林小芽来到神剑近前。 林小芽双手握住剑柄将长剑举起的瞬间,神殿里骤然响起了神圣而庄严的歌声,仿佛有成百上千的天使同时对她和小帕吟诵祈祷的祝福咒语,伴随着在神殿中缭绕、回响的歌声,一道金色圣光从天而降,落在她和小帕的身上,顿觉感觉身体轻盈,精力充沛,就连那颗沉重而又伤痕累累的心在这一刹那也得到了救赎。 天使联盟! 林小芽不久之前才从叔叔的古籍上了解到,那神剑是这世上所有神器中最强的一件,由先知剑、神谕之冠、天使项圈、神奇战甲、狮王盾、圣靴六件奇宝组成,剑身散发出比阳光更为夺目的金光,执起剑柄时,神剑会自行给执剑之人以及其随行之人施放“祈祷”这一高级祝福魔法,这种魔法在行兵打仗时尤为重要,既能有效地提振士气,还能瞬间提高士兵的作战能力和行动速度。 据说此剑为上一任众神之王所有,但是经过上一次诸神之战以后,神王的政权被自己的儿子推翻,真身永囚于黑暗的深渊,而神剑从此下落不明。 林小芽万没料到神剑居然封存在这个神秘的空间,更没料到自己有亲手触碰到神器之王的一天。 有了神器的加持,此前的困顿豁然开朗,儿女情长并非生命的全部,爱可以相濡以沫也可以相忘于天涯。 林小芽突然顿悟自己的人生使命,尽管自己是个人类,但是那片养育她的精灵之地已然成了她的故乡,也是叔叔多年来致力于恢复统一的地方。她想,自己的生命有限,与其在镜湖蹉跎岁月,不如回到精灵的族地,为那里饱受战争之苦的人们做点什么,抵御外敌、重建家园,甚至继续叔叔未能完成的心愿,统一精灵族。 这就是神器为她指明的方向。 林小芽不再为失去向奇和帕里斯而感到迷惘和不安,明确了目标,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小帕也看出了林小芽的变化,由衷赞叹:“不愧是神器之王,你看起来跟刚才大不相同了……不对,你好像长高了!” “诶?真的吗?”林小芽忘了这里是水下,只能用意念交流,结果一激动,刚开腔,水就往她喉咙里呛。 小帕匆匆给她渡了口气,然后摁着她双肩示意她双脚着地,伸手在她的头顶和自己的胸前比划了下,然后道:“果然,你之前身高只到我这儿,现在已经到胸口了。” 林小芽激动得浑身哆嗦,这身高的问题可是困扰了她长达六年之久,还以为自己得了逆生症越长越缩了,百年后也将以婴儿的状态死去,现在突然恢复正常,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她看了看自己两只纤细的手臂,仔细审视着长度和粗细度,感觉好像稍微长长了也长粗了,但也好像没有,无法确定,于是抬起一条腿,一手将小腿硬托到自己眼前,细细查看,然后不太肯定地望向小帕。 “真的有长高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小帕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宽度,“这么多,差不多十公分。” 林小芽欣喜若狂,挨近了小帕,抬手在自己头顶和小帕胸前比了比,然后再抬头看他的脸,“好像是,我之前看你的时候,脖子好酸,虽然现在也要抬头,但是脖子好像不用压迫到那么难受的程度了。” “恭喜恭喜,不过,这里好像……”小帕低头,看着林小芽秋田犬印花的背心想起了什么,接着扬了扬眉毛,然后突然伸出右手手指去勾林小芽的背心领口。 林小芽大惊,丢了剑,双手按住胸口,“我自己都还没看。”似乎没意识到这话的意思是更在意的先后问题,而非被看。她转过身去,偷偷拉开领口,低头往里一瞧。 小帕也一脸关切地从身后探过头问“怎样怎样?” 林小芽回身,沮丧地摇摇头。 还是老样,一马平川。 其实,就算隔着背心也能看得出凸出来的是肚子,而不是胸部。。 “别丧气,平胸有平胸的好,至少你六七年前的衣服到现在还可以穿。”小帕的安慰毫无效果,没有谁为了省下买衣服的钱宁愿不长个子的。 “我情愿一件都穿不了。” 久被盯上的猎物(十二) 小帕若有所思地将林小芽上下扫了个遍,接着不解道:“不过,根据你大脑里的认知,天使联盟应该不具有长个子的魔力才对。” “确实没有。”林小芽点头道:“我想,我之所以突然长高,应该是这神剑的力量松动了我体内的封印。” “什么封印?” “禁锢生长的魔咒。”林小芽自拿起宝剑便突然有所顿悟,过去一些被遗忘的借助于神器的魔力自然而然就有了头绪,“我想起来了,我身体停止生长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肚子里有寄生虫或是得了什么逆生症,而是叔叔不让我生长,所以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给我下了魔咒。” 小帕愕然,“一般人抚养孩子不都希望孩子可以快点长大成人的吗?帕里斯竟然禁锢你成长,他一定把你当宠物猫宠物狗了,毕竟奶娃的样子比较可爱,果然不是亲生的,才会这么狠。” “才不是!”林小芽立马为自己的监护人辩驳,“虽然我不清楚他这么做的原因,不过我知道叔叔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因为叔叔在临终时曾遗憾地说过想看她长大以后的样子,所以禁锢她生长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过来,该给你渡气了。” 小帕不由分说伸手逮住了林小芽,与其说是渡气,不如说是要探知她大脑里已经被神剑的魔力更新后的认知,林小芽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也没闪躲。 小帕的双掌都覆在了林小芽的头上,这次读取她的记忆相当仔细,时间也稍有点长。 过了许久,林小芽终于耐不住推开对方,厌恶地擦嘴,用意念控诉不要把我当气球啊! 小帕此时已完全了解了林小芽脑子里的信息,但仍是不解,“在我看来,人类的寿命过于短暂,帕里斯之所以要禁锢你的生长,无非是想延长你的寿命。既然你那么期盼长大,当时维拉要帮你解除禁锢魔咒,你又何必为了坚守帕里斯拿莫名其妙的信念而放弃那个宝贵机会?” “我是很想长大没错,可是在弄清楚叔叔这么做的真正目的之前,我不能冒然行事,那么做很可能会让叔叔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你对那个男人还真是无条件地信任啊。” “那当然,是叔叔将我抚养成人的,有十七年的养育之恩,我不信他信谁。” “唔,养育之恩——”小帕似乎从她的言语里得到了启发,将眼前的小不点审视片刻,然后道:“这么说接下来我只要把你留在这里养个几年,也能养熟就对了。” 林小芽翻了个白眼叱斥:“屁啊!强行留下那叫囚禁,侵犯人身自由权,怎么可能一样!” 小帕眯缝起狭长的眼瞄着林小芽,脸色不悦,“不是对那边的世界伤心失望了吗?不是再也不想见到小奇了吗?摸了下剑就改变主意,你做人到底有没有原则的?” “小帕,你也知道我是人类,百年的光阴相对你们这些不老不死的异类来说不过是稍纵即逝,这样宝贵的年华你忍心看我在这里虚掷吗?在我看来,生命的质比量重要,越短就越该浓缩精华,只有像你们这些有无限时间的人才有资格浪费,不是吗?” “你能从意志消沉中走出来我本该为你感到高兴,可是你之后的决定太过凶险,到那种地方无异于送死。与其那样,还不如把你留在这里虚掷光阴。” “你也太小看人了。我去年在那里还帮助了不少人,哦,对了——” 提到精灵族地的战乱区,林小芽突然想起那个女亡灵巫师口口声声叫她作“幽灵将军”,虽然她不知敌军给她起的这个绰号是因何而来,不过那时有几场小战役她确实打下不错的战绩,其中有一场交战的正是那女亡灵巫师所领的兽人战士。 当时两军兵力悬殊,敌军人数大约有三千之多,而自己所领的精灵伤兵六百余名,其余一百多皆为妇孺老小。若要硬拼,精灵绝非对手,所以她安排了两路人马沿路埋伏,自己则亲自带领两百名扮作运送物资的小队把敌军引进沼泽腹地,撤去以血妖籽生成的五月女王枝藤铺就的暗桥,并将事先准备好的沼气泡悉数引炸,敌军或直接陷入泥沼里,或被沼气弹炸得残肢纷飞,后面那些从泥沼中退回去的残兵又被埋伏于路旁的精灵和五月女王一通砍杀,所剩的几百名兽人将士尽数被杀散,无不闻风丧胆,弃甲而逃,为首的将领喝斥不住,也只好跟着逃兵冲杀出去,临走前,还召唤出十几个身穿铠甲的巨型骷髅勇士,但后来都被五月女王拖进了沼泽里。 那一战,他们收获了不少铠甲兵器和粮草等物资,可谓大获全胜,满载而归。 林小芽这时才幡然醒悟,之所以对那妖娇的声音有似曾相识之感,原来早在一年前交手过。 “那个妖里妖气的女人打不过我,所以才去勾引小奇,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报复我。” 小帕似笑非笑地泼冷水,“那种事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另一个要是不被吸引,她也报复也没法得逞。” 小帕说得没错,那种事也要男女双方情投意合才做得来的,小奇显然是被那个女亡灵巫师深深地吸引了,而且在初次见面时好像就对她产生了兴趣,两人含情脉脉眉来眼去的…… 林小芽陡然察觉自己又陷入阴郁的漩涡之中,急忙握拳狠敲了敲自己的脑瓜,强行转移心绪。 “对了,做整明白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说叔叔为什么不让我长大,啊,对了,还有维拉,那个女人说维拉也到幻域来了,我一定要去见上他一面,他一定知道当初小奇是怎么进到古堡里去的,后来我们又是怎么离开的,还有……” 林小芽的意念还没把完整的句子表述出来,小帕就打断了她的意念,“这些问题的答案已经在你脑子里呼之欲出了吧?之前想不起来是因为你灵力值太低,可刚才拿起天使联盟的时候,灵力不是瞬间激增了吗?” 林小芽一愣,感觉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于是闭眼寻思片刻,脑海里浮现出向奇来到古堡的那一幕—— 当时,她正在古堡的旷野上练习魔法,忽然见到古堡的夜空出现了结界的罅隙,刺眼的金色阳光从罅隙照射进来,与空间里清亮的月光交织出一片奇妙的静观,紧接着强光中显现出一个挺拔的身姿,尽管她被罅隙射来的强光亮得睁不开眼,但是对小奇那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身姿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小芽,过来。” 向奇伫立在阳光里,朝她伸出了手。她当即欣喜若狂地叫了声“小奇”,便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然而,才跨出几步却被一旁的维拉拎住了领口。 “且慢,你这冒失鬼。” “那是小奇,他来接我了。” “要出去也得先搞清楚状况,你这么冒然过去,帕里斯这些年为你付出的努力都白费了。” “小芽,出口很快就会消失,再不过来就来不及了。”向奇在出口焦急地催促。 而她则看看维拉又看看向奇,迟疑不决。 维拉皱眉说:“送你到这儿来的是帕里斯,你不相信我,难道也不相信他吗?” 这话很有说服力,至少,在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不该莽撞行事。 “小奇,你过来,到我们这边来。” “不行!”维拉没想到她会反邀向奇进古堡的空间,当即一愣,先是直接反对,接着马上补充道:“不,我不是不让他进来,而是要他除去操控他的那股力量才能进来。” 维拉的话令她大吃一惊,惊呼:“什么?你说小奇被控制了?” “嗯,他身上有一股很讨厌的气息。” “那怎么办?” “我先画个法阵,再把他拉到法阵中,这样附在他身上的力量就被会弹出去。你先在这儿等着,千万别靠近。” 维拉说完口中开始低吟法咒,以手指为笔,以灵力为墨,迅速在半空迅速画出一个圆形的法阵,阵中写满了密密麻麻形状怪异的咒文。接着他双掌往两旁一划,那个灵力画成的法阵便被拉成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门。 而向奇见小芽屡叫不来,便趁维拉画法阵之际,朝林小芽张开手掌,林小芽便身不由己地滑行过去。 “小奇,快住手!”林小芽双脚蹭着地,上身使劲往后仰,可即便如此,还是抵不过对方的牵引之力,所幸近旁的五月女王伸出茁壮的藤蔓将她紧紧缠住,这才没被拉过去,然而同时被两个相反的力道拉扯着,五月女王的藤蔓已深深勒进她的肌肉里,若是再不停止,她可能就被大卸八块。。 向奇似乎还保留自己的意识,见林小芽被两边的力道折磨的面色发紫,不由得慌了,似乎也在刻意压制那股不属于他控制的力量。这时,维拉带着已经画好的法阵来到他身前。 “拉住我!”向奇嘴上这么说,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金光里退。 久被盯上的猎物(十三) 维拉的胳膊穿过灵力法阵勾住向奇的脖颈与那股欲将他带回结界罅隙的无形力量拉锯、相持,而向奇本人的意志是偏向维拉这边的,身体似乎也正自竭力抗拒着被操控。 向奇收了手掌之后,林小芽终于得以从那股无形的吸附力中逃脱,此时已从五月女王的枝藤上下来,跑到维拉身后抱住他的腰,好像以为他们的这场拉锯战加上她的蛮力就能打破平衡似的。 但很不幸,控制向奇身体的那个力量异常强悍,即便合三人之力也没能挣脱,反倒是维拉和她被向奇的身体往前带,维拉半个身体已被带过了法阵。 “松手,否则连你们也会被拉出去的。” “留下,她需要你。” 向奇一怔,视线望向她,就见她脸上早已泪水滂沱,当即内心又燃起斗志,然而当见到血液从他的眼睛、鼻孔和嘴角流出来时,两边都惊骇地撤了力道,向奇地身体凭借着惯性扑到维拉的身上,穿过灵力法阵的刹那,漂亮的双眸有了自己的神采,澄澈清亮,但也只是这么短暂的瞬间,接着便阖上双目,晕厥过去。 她惊慌失措,大声叫着小奇的名字。 维拉在一旁安慰她说:“没事,他的气息很稳,而且你们之间有共生咒在,所以他的伤很快就能恢复,现在先让他睡会儿吧。” “嗯。”她应了声,轻轻擦干净向奇脸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痕,贪恋地端详这位如玉的少年完美的五官和细腻得没有毛孔的脸,都说女大十八变,可她却停留在十二三岁还没发育的状态,反而是小奇,这个身体里流淌着与她相同血液的双胞胎哥哥,一段时日不见,越发英俊的外表看了叫人心发颤。 两人一言不发地看着陷入沉睡中的少年,都不由自主地失了神。 好像过了很久,维拉将向奇横腰抱起,幽幽赞叹:“从照片上看就够完美了,我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 “他是男生,拜托你哈喇子擦擦。” “难怪你心里会抗拒他是你哥哥的事实。” “要、要你多嘴!”被说中心事,她不禁恼羞成怒,然后徒劳地掩饰道:“我只是嫉妒他长得比我好看,明明……我们是同个父母生的……” 维拉又开始怂恿了,“让我解除帕里斯在你身上下的禁锢吧,变成大姑娘的你一定也跟他一样好看。” “不要。叔叔不希望我长大,我就继续保持现在这个样子。”提到帕里斯,她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叔叔离世所留下的哀恸并不是小奇到来的喜悦可以抚慰的。 “唉,我还是等他醒,让他来劝你好了,我就不信他劝不动你。”维拉说着,把向奇平放在床上,视线再度在那白皙光洁的脸上流连。 直至小帕的手指在林小芽的额头上戳了戳,她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我想起小奇当时是怎么来到我和维拉居住的古堡中来的了。当时,他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了身体,当时是三个神族的人合力从结界的外界撕开了口子,他来到古堡是为了将我带出去,因为神族的那几个人在找我。我只知道我对各方势力存在一定的影响,但具体他们要找我做什么我并不清楚,小奇和维拉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一定是叔叔把我藏身在古堡的原因。” “天使联盟那么强大的魔力只让你想起这些?”小帕的神情显然不信,但是,如果还未被唤醒的记忆是无法存留在意识中的,这也是小帕即便戳她额头也不能获取的信息,所以,还要靠她一边回想,一边形成大脑意识以后才能读取。 “当然不止是这些,古堡的时间跟外面的不一样,我们一起在古堡生活好几年,那期间的每一件事我都想起来了,维拉成了我跟小奇的魔法老师,古堡里有一个很大很大的藏书室,叔叔从各处收罗来的魔法书和魔法卷都放在里面,还有一些很古老的甚至失传的魔咒……”林小芽突然激动地抓住了小帕的手,“对了,小帕,你应该也可以通过触摸就能习得我所知道的魔法吧?过去几年在古堡里习得的魔法咒文我都想起来了,你把咒文全部读取过去。” 小帕兴致缺缺,“我又出不去,就算学了一身的本领也没让我一显身手的地方。” “我觉得总有一天,你一定能离开这里的。你想想啊,这柄神剑就是从外界进来的,所以一定有通往外界某处的途径。” “但是,在那之前,你又要像上次那样丢下我,自己一人离开,对不对?” “可是我可以回来看你的呀,而且现在学会了时空之门的魔法,随时可以回到古堡,所以随时可以过来看你。” “随时……就如后来的帕里斯所说,你的随时却可能要让我等上几年、几十年,甚至可能几百年。”小帕拾起地上的神器放回剑架,径直朝偏殿的入口走去。 然而,对于这个时空穿越的问题,林小芽也没辙,她和小帕都该清楚,这不是让她留下来的理由。 林小芽跟过去,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挑了最没刺激性的话,“不管怎样,魔法还是先学一学吧,不然你空有一身灵力却不会施放魔法,感觉就像武侠小说里的人有一身深厚的内力却不会武功招式一样,怪怪的。” “刚才你抓我手的时候,那些咒文就全都知道了,不用刻意学习。” “诶,真好。叔叔也有这种技能,所以不管他学什么都很快就会。我好羡慕你们啊,要是我也能像你们一样就好了,不用背诵个几百遍才勉强记住。” 林小芽这时发现青砖墙上有巨大的浮雕壁画,由于年岁久远,再加上长年浸泡在水底,上面的彩绘都已淡去,但还是可以看出壁画上所记载的是这座神殿当年的境况。 在壁画中,这座正殿剑台的前面有一方王座,国王端坐于王座上,受阶下群臣朝拜。 虽然现在正殿里除了宝剑,其他空空如也,但是正殿外高耸的石雕圆柱以及恢弘大气的建筑格局显得神殿蔚为壮观,那气派比起精灵国的王宫又过而无不及,当年,这座神殿的主人一定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此外,放置在剑台上的天使联盟让她有个大胆的猜测,壁画里王座上的人很可能就是上一任神王,而这座神殿也很可能是当年的神庭。 小帕正在调整连接正殿和偏殿之间的通道上各处铜镜的朝向,以此将神剑之光导入偏殿。 林小芽大感讶异,她初中才从物理课上学到的光学原理原来早在亿万年前就已经被发现和使用了,不过此时最在意的还是天使联盟的主人与小帕的关系。 “小帕,为什么上一任神王的佩剑会在你这里?” 小帕耸耸肩表示不知道,“我一出生这东西就一直在这里了。” “这里……该不会是那位神王的宫殿吧?” “从各个偏殿里留下的壁画推断,倒是有这个可能。” 两人将这座水下神殿里的铜镜镜面都调转好朝向,凭借着正殿上的一柄神剑之光,使整座神殿都散发着柔和温暖的金光,灿若白昼。 每经过一处偏殿,欣赏完一副壁画,他们对自己推断就越能笃定一分。 偏殿的壁画大多记载着当时这座神殿各处的功能,除了正殿里的描绘的是严整庄正的群臣面貌,其余偏殿的画中,大多勾勒出的是当时宫廷各种穷奢极侈的活动场面,甚至还有些大胆放荡不可描述的场面。 当时盘旋在林小芽脑中的是小帕的身世,猜想他可能是上一任神王的私生子,自己被推翻以后,便将不为世人所知的神子以及自己的佩剑连同神殿一起沉入湖底,并将这镜湖封印到浩瀚星宇中的某一颗小行星上。 小帕一路很安静,他显然不是第一次观赏这些壁画,加上他从林小芽大脑意识层里吸收到的信息,想必自己对这些壁画做了相关的信息处理,她能想到的,他一定也能想到。 然而,小帕此时的心思却完全没放在这一块上,看完了壁画,最先提的问题是:“不管可能性有多大,你还是想独自先离开,也不愿意留下来陪我一起寻找出去的路吗?” “你也知道,古堡连结到这里的结界之眼是人鱼的脊骨,后来的帕里斯说那东西会有引发两个时空错乱的功能,我不知道从这里直接出去的话,时间能不能回到我来时的那个点,或者那个时代,我不想错过小奇,尽管他是我的哥哥还是其他什么人,我都想要跟他在同一个时代里生活。” 小帕不语,但在后来为林小芽渡气的时候,将舌头探进她的口中,却被推开了。。 林小芽用手背擦拭嘴唇,疑惑地端详着对方,“干嘛、把舌头伸进了?” “如果嘴唇碰嘴唇还是没有接吻的感觉的话,那么舌吻是不是才能让你有那种意识?” 久被盯上的猎物(十四) “啊?哪种意识?”林小芽不明白小帕的意思,更确切地说是搞不懂他做出这番举动的目的。 “我就单刀直入地说吧,我想勾引你,这样你是不是就能放弃那边的一切留在这边陪伴我。” 然而渡气也好,亲吻也罢,小帕的触碰干干净净,不带一丝令人难为情的意味,这或许是因为他那番举动的本身并不掺杂男女之间的情欲。 当然,这并不奇怪,林小芽虽已满十八,但因受成长禁锢的魔咒,此时的身体还处在未发育阶段,而小帕,虽然活了亿万年之久,但他一直独自生活在这片简单纯粹的空间,所有的认知皆来自林小芽大脑对世事懵懵懂懂、且极易残缺不全的意识层,对于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小孩和大小孩,这样的举动是激不起什么火花的。 “你有恋童癖?” “我有没有什么癖好并不重要,我也不在乎你之前说的什么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不管什么手段,只要能让你留下来的,我都可以试一试。关键在你,你受不受我勾引,愿不愿意留下。” 林小芽气结,翻了个白眼,坚决果断地给出明确的答复。 “我不愿意!小帕,我只是你亿万年来遇见的第一个有意志的生物。你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到外面的世界去,会遇见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和生灵,也会找到比我更有趣、也更适合你的同伴或者伴侣。” 小帕对她的劝导却不领情,神情也因对方的拒绝而显得冷冰冰,意念传达过来的言辞也失去了温度。“不要擅自为我做决定,喜欢怎样的人,跟什么人在一起该由我自己决定,而我现在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也很明确地告诉你,我需要你。” 本来,林小芽在几乎同时失去了亲情和爱情正倍感孤单的情形下,小帕的这番话能让她的凄冷中感受到一丝慰藉,然而此时的她却异乎寻常地冷静和理智,快刀斩乱麻般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很抱歉,我无法答应你。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并没有过深的牵绊。你真的不必对我过于执着。” “你真的要回到那边的世界?即使知道那个真正养育你的帕里斯已经消失,即使知道就算小奇也不会跟你在一起,你还是要回去?” 林小芽点头。 小帕湛蓝的冷眸透着莫大的失望。 “那就不要在意志消沉神志不清的时候来找我,我没有义务照顾你这个病人。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言语中透着诀别的意味。 他要的是相守陪伴,而不是朋友式的偶尔来访。 “我们不可以做朋友吗?小帕你明明就不懂人跟人之间的感情,却偏偏希冀亲情和爱情,难道友情就让你这么不削一顾么?” 林小芽嘴里泛着一丝苦涩,心里有种不甘的感觉,自己的这番话是挣扎,还是不舍。 “我刚才就说得很清楚了,不管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最终结果是我希望你留下来。与我们相处的时间、见面的次数都没有关系,你知不知道,在遇见你以前,我就像是这里的石头、花木、鱼或者飞鸟,日复一日地,并不知情感和情绪为何物,可是你的到来教会了我一样东西,那就是孤独。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你在芸芸众生中萍水相逢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你于我而言,却是我的全部。” 林小芽无言以对,她没有办法说服这个人,但也没有改变自己离开的决心。尽管这个人长着一张酷似叔叔的脸,但终究无法替代本尊,否则她又何必舍近求远,现在的精灵王帕里斯就是另一个“叔叔”,是叔叔临终前叮嘱的千万不可以相信的“另一个他”。 她怎么也不明白所谓“另一个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存在,“自己”不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吗?那么这个世界上的某处是不是也存在着另一个她? 还有,现在的帕里斯告诉她,人鱼的脊骨做成的结界之眼,有穿越时空的神奇力量,可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就好像曾亲身经历过一样…… 林小芽头脑正天马行空地设想着三个长相一样的人之间存在的种种可能,却被小帕传来的意念打断了。 “不要给我期待,也不要再来撩拨我。趁我还能放手的时候,你赶紧吧。” 在与林小芽之间的关系的问题上,小帕直接剔除了“友情”的选项,而林小芽却无法满足他对亲情或爱情的需求,无论是叔叔还是小奇,在她的心中都是不可替代的。 林小芽离开镜湖之前,小帕给了她最后的忠告—— 不要盲目相信自己的力量,以她现在的实力,已经没办法再像之前在精灵族地的布雷顿战乱区那样救助和医治那么大数量的难民,虽然他不清楚原因,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帕里斯临终时传给她的力量和生命力全部都消失了。 林小芽穿行过结界之眼,瞬间回到了古堡这边,从金光闪耀的神殿突然换到月色幽暗的古堡,人类的视觉一时难以适应,顿觉眼前一片漆黑,本想打开智能表上的照明功能,从想起之前看着小奇的照片时心里难过,就把手表丢到了镜湖里。她只好摸黑爬出莲池,一边寻思着小帕的话,双手不由自主地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叔叔真的消失了? 真的杳无踪迹,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明明握住天使联盟的时候感觉心灵被治愈了,可是为什么回到这里,心情又变得那么沉重?叔叔彻底消失的事实,以及小奇拥抱着别的女人的残忍画面重新啃噬她的意志,心如刀绞,疼痛难耐,难道天使联盟所加持的“祈祷”魔法效力已经消失? 可不管怎样,也不能在这漆黑的古堡里躲避一辈子。 她对自己说,出去吧,就照之前在神殿时的计划,先回到卡多幻域,继续寻找罗兰,待罗兰的事情解决以后,就回到精灵族地的布雷顿战乱区,跟那里的精灵一起抵御兽人族,还有,重建家园。 林小芽换了身衣服,从古堡的时空之门走出来,就见她的召唤兽三头狗正无聊地趴在门洞下,不由得掩嘴“啊”了声,这才想起刚才走得急,竟没把这家伙带上。 “对不起啊,大白,把你自己一个狗晾在这里。” 大白狗听到声响,抬头看了眼,见是林小芽,便连忙起身,伏低前半身,撅起屁股伸了个懒腰,然后说:“没什么,我才刚趴下你就回来了。” 林小芽听着哗啦啦的雨声,唉声叹气,“这边的雨还没停啊?在里面就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结果出来不过只是转眼一瞬间。” “所以不用道歉。”三头狗忽然察觉她身上的异样,六只眼睛都在她身上上下扫视,惊疑地问道:“你是不是长高了?” 林小芽抬脚看了看明显缩短了的衣袖和裤脚,应道:“嗯,长高了差不多十公分。” 三头狗大吃一惊,不禁提高了音量,“十公分!你究竟在古堡里待了几年?”大狗突然想到一个事实,接着说:“不对,你是不会长大的彼得潘,怎么突然就……” 林小芽疲惫地说道:“一言难尽。” 而且说来话长,她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三头狗却耐不住性子等她慢慢道来,直接化作一团轻烟隐没她的血液里。 要知道,这只魔兽也能像小帕那样窥视他人的记忆,这一特异功能,倒也省去她讲述的麻烦。 三头狗很快又显现原形,一副震惊的模样尖叫道:“原来那件超级宝物藏在异时空的镜湖里,难怪过了这么多年都没人能找到。” 林小芽警惕地四下环顾,然后轻声说道:“别咋咋呼呼的,免得给小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三头狗兴奋地在大雨中踱来踱去,好一会儿回到门洞下,甩了林小芽一身水,然后奚落道:“被赶出来的?你好像到哪都不受欢迎啊。” “才不是!我是太受欢迎了才会被干,这叫物极必反。”林小芽恼怒地抹了把被大狗甩了一脸的雨水,鼓着腮帮嘟嘟囔囔:“你这臭狗,不知道自己淋了雨会臭啊?还甩我一身水,可恶,你好像从来没洗过澡吧?也没见你舔毛,人家猫都会舔自己,你怎么不舔?” 三头狗傲娇地把几个脑袋都转向一边,学着她平时刁蛮任性的语气,重重地哼了声,然后道:“我就是不学那些矫揉造作的臭猫,就不洗澡,就不舔自己,就是要臭死你!” “脏狗,懒狗,笨狗,臭狗,这辈子没见过!” 一人一狗正斗着嘴,忽然感觉前方的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朝他们这边靠近。人和狗都闭上了嘴,对视一眼,接着又警惕地盯着那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雨幕。。 顷刻,林小芽低声问身旁的狗:“大白,那边有什么?你看没看见?” “看不见,不过那里确实有东西。”三头狗开始皱起鼻子和吻部,龇出它三把锐利的犬牙,死盯住前方,喉咙里低呜地发出警告。 久被盯上的猎物(十五) 林小芽拿出兽头法杖,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漆黑的雨幕中,忽然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远远看去,似有几分眼熟。 “你好吗?我的孩子。” 那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骤雨震耳欲聋的声响却丝毫没能掩盖过去。 “维拉!” 林小芽辨识出前方的人,心中一阵狂喜,撒丫子直奔对方而去,她本以为久别重逢,双方好歹会来个热情的拥抱,不成想维拉扭头就走,这让林小芽大为吃惊,连忙大喊着追过去,“维拉,等等我。” 林小芽的速度在同辈的精灵中算快的了,然而,尽管前方的人步履不急不缓,但是她却怎么也没能赶上,两人之间,总保持一段不近也不远的距离。 “上来。”三头狗飞到林小芽说道:“看情形,那人是打算引你去什么地方。” “嗯,应该是。”林小芽翻身跨上三头狗的被,由于雨势过大,加之前行的速度太快,豆大的雨滴如冰雹般打在身上阵阵生疼,但这也无法阻挡林小芽追上维拉的决心。 林小芽痛苦地抹去脸上的雨水,埋怨道:“维拉,你要带我去哪里?雨好大,你慢点。” 维拉并没放慢速度,即便是三头狗的飞行速度也奈何不来那段刻意保持的距离,他指着前方说:“稍微忍一忍,穿过那边就没雨了。” 那边? 林小芽疑惑地歪着脑袋,这才发现他们此时到了一处街巷的附近,由于此时夜已深,而且绝地城大雨倾盆,街道上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透过雨幕望向朦胧街灯的商店招牌“大口肉兽人之家”,猛然想起自己刚到幻域来的时候,曾在那里吃过八人份的昆虫大餐,再继续往前就到到达幻域的边境了,穿过那道结界之后,便是一片白雪茫茫的原野,当初,从精灵国出发,帕里斯就是把她送到了那里。 维拉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道肉眼看不见的结界,身影瞬间于眼前消失。林小芽生怕就此跟丢,急忙催促三头狗赶上,不料大狗刚碰上结界就被弹了回来,林小芽迅速从狗背上跳下,一边往结界之壁跑,一边叫三头狗回到她体内。 三头狗迅速化成轻烟隐入她的血液里。 一穿过结界,林小芽顿觉不妙,刚才淋了雨,浑身湿淋淋的,此时周围空气骤冷,她感觉身上的雨水瞬间凝结成冰渣,身体一个激灵,牙关便开始咯咯作响,眼看着维拉还要继续往雪域的腹地走去,不由得急了。 “维拉,好冷,我走不动了。” 她哆哆嗦嗦地拍掉身上的冰渣,开始不停地打喷嚏,更糟糕的是四肢僵硬,动作变得迟缓,若是遇到危险,这种状态恐难以自救。 然而,维拉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仍兀自前行,林小芽只好再度召唤出三头狗,跨坐上去继续追。 这回,双方的距离有了明显的缩短,林小芽瞅着来到维拉上空,二话不说直接从三头狗背上飞扑下去,本以为这次能将对方逮着,不料她扑下去时,自己竟从维拉的身上透体而过,结结实实地陷进两尺来深的积雪中,若不是三头狗迅速把人从坑里叼出来,恐怕她将就此变成蛤蟆型的冰雕了。 林小芽惊恐地瞪着维拉的幻影,满嘴的白雪都忘了吐掉,连滚带爬地躲到三头狗身后颤声叫道:“鬼……鬼啊……” “鬼你个头,我这是幻形魔法。”维拉此时终于停下脚步。 “幻、幻形魔法?真的……假的?不要、不要骗我。”一是怕,二是冷,连简单几个字的话都无法说得利索。 维拉解释道:“卡多的结界很强,我的身体无法穿过,所以只好以幻形魔法进去找你了。” “哦,对了,帮帮、帮你带话、的人,那个、女女女亡灵巫师,你们、认识、啊?” 林小芽的说话方式听着叫人浑身难受,维拉挥手道:“赶紧到古堡拿件大衣穿上,别冻坏了。” 林小芽如梦初醒,连忙颤颤巍巍地打着法结,唤出了时空之门后招呼维拉,“这里太太冷,我们、进去说。” “不行,古堡里的时空几乎是停滞的,我的魔法一进到里边就会消失。我在这儿等你,你穿上大衣再出来。” 林小芽已经冷得无法思考,咻地进了钻进时空之门,三头狗紧随其后也来到了古堡。 “那个维拉究竟妥不妥的?为什么出了幻域还不肯以真身相见?” “维拉没问题的,他是叔叔信得过的人,叔叔……”林小芽提到帕里斯不由得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叔叔临终时把我托付给他,而且他也在这里照顾了我和小奇好多年,他绝对可以信赖。” 虽说古堡一年四季、一天到晚都处在阴冷的深夜的时段,但一从雪域进来,顿有种进入蒸房的温暖,她身上刚结了冰的衣服又开始恢复到湿漉漉的状态,于是回到房间索性都扒下来,三头狗见状连忙转身,一屁股坐客厅里候着。 林小芽换上衣服,随手裹了件羽绒,便同三头狗匆匆出去了,见到维拉的幻影伫立在时空之门外,顿时放下心来。 维拉注视着林小芽身旁个头儿比她还高并且颇为壮实的三头狗,淡然问道:“你哪里找来的老狗?能飞能跑,还装出一副很忠诚的样子,走哪儿跟哪儿。” 三头狗暴躁尖叫:“谁老狗了?人家还不到一千五百岁。” “哇,一千五百岁!”林小芽惊叫,以人类的寿命标准来说,三头狗着岁数真的很老了,但是在神、魔、精灵等没有寿限的族类当中,一千五百岁还算得上是青葱少年。 “还有,我的忠诚是发自内心的,才不是装出来的。” “最好就不是,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林小芽看气氛尴尬,忙抱住三头狗的脖子,一边给它顺毛一边冲维拉说道:“哎呀,维拉,别这么凶嘛,大白对我可好了,它可是我的宝贝。” 维拉的视线从三头狗身上移开,先举目四下眺望,然后指着远处一个背风的陡坡下方说:“我们到那边说话。” 两人一狗朝陡坡下走去,地上却只留下一人和一狗的两串脚印,维拉的幻形踏雪无痕。 他们在背风的山坡下并肩而坐,三头狗也缩小了体形趴伏在林小芽的脚边。 “维拉,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跟那个女亡灵巫师是怎么认识的?” “我并不认识她,只是昨天进来时控制了她的心神,让她帮我给你带话。” 林小芽有点不敢相信:“诶,居然找上她,这么巧。” “怎么?你跟她有过节?” 林小芽将已经缩小了体形的狗抱在怀里,边撸猫便说:“还真被你猜对了。这个人是兽人族一支运送粮草队伍的将领,我曾经带人偷袭他们,还劫下不少的采草药品和武器,她恨透了我。” “看来你们很有缘分嘛。”维拉莞尔,注视着三头狗的眼神依然冷冷的,显然对它并不信任。 “不,她跟小奇才是有缘人。” 维拉一脸讶异,“小奇?” “嗯,”林小芽低垂眼睑,低声道:“小奇喜欢她……” 两人各有心事,沉默了片刻,维拉扭头凝视着小芽微笑道:“你身体的生长禁锢魔咒还没解开,怎么还长高了?” 这是个勉强能让她的心情阴转晴的话题,林小芽扯了个僵硬的笑说:“我有幸摸到了上一任神王的宝剑,可能是宝剑上的力量太强了,叔叔给我下的魔咒在那股力量的冲击下就松动了。” “天使联盟?”维拉骇然,小心翼翼地问:“在哪儿碰到的?” 林小芽便将自己在镜湖的奇遇一五一十地讲述给维拉,维拉听后喟然道:“竟还有这种事,我以前在古堡里待了那么久都没碰到过,竟然让你给遇上了,穿越到过去,真是不可思议。” “为什么一定是过去?也有可能是未来啊,毕竟一直都没人知道天使联盟的踪迹。” 维拉意味不明道:“确实,也有那个可能。” 想到小帕在镜湖边上茕茕孑立的身影,突然心疼起他亿万年来的孤独,不禁道:“不过,我还是希望是穿越到过去,不然小帕还要独自度过那么漫长的年月,那就太可怜了。” 在林小芽提起过去的疑惑之前,维拉先向她道明来意。 “我来找你,是想要你帮我救一个人。” “诶?救人?谁?” 林小芽知道维拉的魔力不啻于神力,如果以他的力量都无法救治的人,想必是受了药石和魔法都无法救治的特殊的伤,很可能是像当初他身上患的或是希瑞的那样,都必须要直接注入生命力的才行。 “一个很重要的人。”。 维拉神情严肃,言语也很是隐晦,林小芽向前倾着半身,故作神秘地问道:“是维拉的老情人?” 维拉旋即大笑:“我可没有哦,不然过去的几年里也不用反复催你解开帕里斯的禁锢魔咒了,我可是迫不及待地等待着你长大哦。” 久被盯上的猎物(十六) 维拉明明对她就没那个意思,还总喜欢拿这种事来打趣,林小芽只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咧咧嘴。 “你也知道的,这是叔叔的意思,既然他不希望我长大,那我就一直这样好了。”反正就算长大了,变漂亮了,也不能跟小奇在一起,这辈子谁都不会喜欢她,而她也不会再喜欢上别人。 “帕里斯简直就是胡闹,他完全可以等你绽放女人味以后再禁锢你生长的,却偏要你保持花骨朵的状态,自己不采摘也不让别人采摘,过分。” “小帕说人类的寿命太短,叔叔这么做很可能是想延长我的寿命。但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可惜叔叔消失了,临终时嘱咐我不可以相信现在的帕里斯,现在这个疑惑也不知道该问谁才好。” “以前的叫叔叔,现在的叫帕里斯,你已经自动把那两人一分为二了呀?”维拉的语气有些无奈,“那个矛盾的家伙。” “维拉你知道原因吗?还有为什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精灵王?难道说叔叔的身体成了现在这个帕里斯的宿体了吗?可为什么他们的神态、表情和习惯性动作都一样?” “具体什么原因恐怕也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至于宿体一说,就我所知在他身上是不存在的,那家伙的意志力强大得惊人,即便有什么元神胆敢附上他的身体,也难以剥夺他那坚强不屈的意志,甚至连自己的力量还会反遭抢夺的危险。”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林小芽弯下腰,极其困苦地揪住自己的发根,“两个帕里斯,两个精灵王,叔叔叫我不要相信现在的这个,可是他除了偶尔言行荒诞,其他时候也没什么不对呀,我真的不可以相信他吗?” 林小芽现在从明白,为什么帕里斯从食人树之森带她回到精灵王宫之后,看她的眼神,大多时候带着好奇、观察、审视、印证的意味,那种感觉对她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事实上,他们两个是完全对立的,其中一个终将要面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命运,而要不要信任现在这个帕里斯也完全取决于你。” “什么意思?”林小芽困惑地抬起头,目光向维拉的幻形求救般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心急,你很快就会知道的。”维拉温柔安慰道,然后从她脸上移开视线,落到了远处。 正舒适地缩在林小芽怀里享受着被撸毛的三头狗似乎也听到了动静,抬起头警惕地盯着前方。 林小芽循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就见皑皑白雪中有个黑点迅速向这边移动,一旁维拉的幻形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而前方的黑点逐渐在眼前变得清晰,那是维拉的本体正搀扶着一个伤患朝她飞来,那伤患身材魁梧,体格健硕,非常勇猛强壮,但此刻却浑身是血。他的脸上、脖子上、手背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无一完好,血痕如蛛网密布,那情形就同她上次在镜湖被小帕的元神附身过后一样,只是这一位的伤势更为严重,他身上的伤有几处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相较之下,她那次的伤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林小芽抓着兽头法杖,携同三头狗向那两人疾步而去。 那名受伤的男子尽管看上去已虚弱得不堪一击,但他那仿佛来自地狱的烈火焚烧成灰烬般嘶哑、粗犷而又森冷的嗓音给身旁的人下了一道命令。 “快把人给我带来。” “小芽,快过来。” “哦。” 维拉把男子留在原地,然后迎上几步攥住林小芽的胳膊,把她带到那男子身前。 林小芽刚对着那人举起法杖,突然就被那只硕大的血手拉了过去,那张血淋淋的脸瞬间在她的眼瞳中放大,猝不及防间显得狰狞可怖。 紧跟在旁的三头狗看出了端倪,马上变换身形,二话不说叼起林小芽的后领,将她从那男人的身前拖开,并往卡多幻域撒脚狂奔。 三头狗四脚才刚离地飞起,突然就被维拉拽住了尾巴,将它庞大的身躯往后一带,三头狗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往相反的方向摔去,然而在刚被拽住的刹那,它便当机立断地甩了一下头,把林小芽丢到幻域结界的附近,自己则重重地摔到雪地里,振得附近树丫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大白!” 林小芽大叫,正要跑向远处的三头狗,却被它雄浑的声音叱喝住了。 “不要过来!快到结界里去!” 林小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手足无措,刚才那个男子的眼里似乎带着某种这个世界上最为邪恶的恐惧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脏,此刻仍砰砰狂跳。 “维拉,别让那小鬼跑进结界,快把她抓过来!” 那个来自地狱的恶魔的声音再度命令维拉,维拉也不跟三头狗纠缠,面无表情地直奔林小芽而来。 三头狗见状,中间的狗头便朝维拉喷出了烈火,两旁的则吹出了狂风,大风裹挟着烈火形成了两根龙卷风火柱,急速旋转着卷向维拉,不料维拉看都不看一眼,反手一挥,两根龙卷风火柱的一端从地上抬起,变成两个巨大的钻头疾速射向雪堆里的大狗,大狗闪躲不及,被龙卷风火柱击中了脑袋和身侧,烈火点燃了它洁白的毛发,而强风则将他冲击倒地。三头狗惨叫着从斜坡上滚下,地上的雪将他裹成一个大雪球,只至撞倒一棵粗壮的树干才停了下来。 它勉强撑起四肢,但是由于伤得太重,才刚站起又跌了回去。 林小芽惊声尖叫,“大白!” 大白生怕她往自己这边跑了,吃力地抬起一个狗头叫道:“回去!”话音刚落,它那无法动弹的身躯便已化作一道轻烟隐没进主人的血液里。 眼看着维拉来到近前,林小芽不敢多做停留,猛然转身飞扑进幻域的结界,只有她能够无碍地穿越结界,只要进了幻域她就安全了。她心里这么盘算,可是速度却不如维拉,当她半个身子刚进入结界是,脚踝却被扣住了,于是她又被维拉拖回到雪地上。 林小芽又踢又踹,可是维拉的手宛如一只巨大的钳子牢牢地箍在那根如同鹤脚般纤细的脚杆上,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出分毫。 她双肘撑在雪地上,仰望着维拉,满脸惧意,颤声问道:“维拉,你们要拿我怎么样?” 维拉柔声安慰道:“不怕,没事的,相信我,痛苦很快就能结束。”维拉平静无波的双眼直视着她,似乎正试图控制她的心神,然而此时却不起作用,林小芽犹如一只落网的猎物,挣扎不止。 “不要动,听话。” 维拉蹲下,并向她伸出手,林小芽惊恐地挥开对方的手,拼尽全力的翻身往结界爬,然而身体再一次被拉了出来,然后,维拉便攥着她一条腿在雪地上拖行。 林小芽极度惊恐,不由得声泪俱下地苦苦哀求:“维拉,求求你,不要抓我,看在叔叔的份上,不要把我交给那个人,我不想死,我还不能死。” 维拉的嘴唇贴到她的耳朵低声催眠:“没事的,没事的,你不会死。” 林小芽啜泣着连连摇头,维拉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丝说服力,他并没放弃把她交给那个恶魔的决定。 “不要,我不要……” “维拉,别磨磨蹭蹭的,快把那小鬼带过来!” 那个浑身是伤的男人正急不可耐地朝他们这边爬过来,林小芽看得真切,鲜血淋漓的肉块正从他的脸上脱落,而他爬过的雪地则被染得一片殷红。 林小芽惶遽之余,也明白了一个事实——那一具躯体已经达到了极限,再也承载不了体内力量强大的元神,而她将作为那元神的下一个宿体。 那时在镜湖被小帕的元神附体了小半天,她浑身上下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眼前那男人体内的力量更加悍横霸道,而且也必定没有小帕当日的节制和谨慎,若是被其附体,那么等待她的,也将如那名无辜的男人一样落得神形俱毁的下场。 林小芽眼看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血块奋力地趴到近旁,骷髅的血爪朝她的面门伸来此时他整个脸颊上的皮肉已不复存在,两排发黄的牙齿都显露了出来,眼眶鼻子全都变成了孔洞,脑浆和着血水从那些孔洞和牙齿的缝隙间溢出来。 林小芽的,挣扎越发激烈,惨叫声也愈加凄厉,混乱间,头顶上方以及四周错节盘根的树木在她的尖叫声中消融在空中,雪地凹成一个巨大的深坑,三人的周围形成一个球型的空间,而他们则陷在深坑的最低处。 那名男子在声波的侵袭下完全变成一具骷髅,脱落在地上的肉块碎片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惊异地环视四周,然后那具骷髅森冷地意念喝斥道:“摁住她,别再让她发出声音!” 维拉的手绕到林小芽的后颈轻轻一捏,林小芽便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紧跟着神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久被盯上的猎物(十七) 躯体仅剩下一句骷髅的男子将溢着血水和脑浆的前额抵上林小芽的额头。 而陷入昏迷的林小芽即便在人事不省的状况下也依然感觉到一股邪恶的、比任何黑夜还要阴暗的力量正汩汩涌入她的体内,力量中裹挟着某个陌生而森冷的意志窥视着她的意识,并试图操纵她的身。 由于自己的这具身体与那份意志似乎不太相容,违和感所激起的是没一个细胞都犹如针扎的刺痛。 难以忍耐的剧痛令她昏迷的意识重新苏醒过来,目睹着贴在她身前的男子从刚才魁梧健硕的庞大身躯逐渐瓦解成地上零碎的残骸一过程,她的瞳孔在急剧地动摇,那种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恐惧不仅仅来自外在那些令人不忍直视的血腥景象,还有内在的某个霸道的神识正压迫着她的意志,企图将她彻底抹煞,并完全控制这具已被抢占了的宿体。 她知道,只要自己稍作退让,那霸道的神识必将得寸进尺,并完全把这具身体纳为己有,于是她的意识奋起抵抗,与对方争夺身体控制权。 毕竟这具身体原本就为她所有,与自己的意志完全契合,更配合自己的意志所下达的指令,然而那外来的入侵者却有着强大的力量,双方一时间难分上下,两身体在两个相左的指令下不得不趴在雪地里痛苦地挣扎,以及忍受着锥心刺骨的剧痛。 “到幻域里去。” 维拉的声音明明就在耳畔回响,却带着极不真实的虚幻感,听起来非常缥缈和遥远,但这个建议让她体内两个相持不下的意志暂时鸣金收兵,捡起地上的兽头法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吃力地走到结界边上时,林小芽回头送了维拉两个字“叛徒”,维拉则回以一个无奈的苦笑。 尽管过了一夜,绝地城的大雨仍未停歇,佛晓的天空在晦暗的阴雨中勉强出现一摸灰蒙蒙的光亮,大雨冲刷着她周身的伤痕,血液和着雨水流向地面,在脚边晕染开。 林小芽此时希望见到的人是帕里斯,虽然知道此时的精灵王已不是当初那个将她抚养成人的监护人,但是将元神附体和宿体这些事情告诉她的正是这个人,他或许还像一个月前从食人树之森救她出来的那次一样,愿意继续为她提供帮助,没把握,不过她打算搏一把。 然而,那个入侵者却准备去寻找向奇,她还摸不透这个家伙的意图,不过不用想也知道这坏东西一定没安好心。 林小芽和入侵体内的邪恶元神越过幻域的结界之后,意见再一次相左。加之冰冷的灵力在体内乱窜,她已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崩坏,无意完好——五脏六腑似有刀尖剜挖,而表皮的每一寸肌肤开始有了利刃削割的刺痛,此前被小帕的灵力损坏的旧伤再度崩裂开来,身体承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她和入侵者发现,不管是谁试图稍微动一动一根指头,头会引发全身千百倍的痛楚,最终再难支持,便又倒在到处是积水的地上痛苦地挣扎,艰难地爬行 雨雾迷蒙中,一个身披黑斗篷的颀长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 林小芽还没看清来人,而她身体里的那个入侵者却产生了惊惶的情绪,紧接着她听见自己的嘶哑而发颤的声音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已在此恭候多时。”依然是又缥缈又虚幻的声音,但是那声音里蕴含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那人踩着坚定的步伐来到他们眼前,蹲下身,宽大的帽檐这去了他大半的脸,林小芽无法辨识出对方的样貌,但从斗篷里露出的那一绺如丝绸般柔顺亮泽的栗金色长发便能断定此人正是精灵王帕里斯。 “是维拉,那个叛徒!”林小芽的声音因极度愤怒而显得凄厉,同样的话,但是这次说出来的却是那个邪恶的元神。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帕里斯将一柄长剑平举在面前,缓缓抽剑出鞘,剑身所散发出的金色光芒仿佛拂晓的晨曦,瞬间划破了阴雨的晦暗。 天使联盟! 林小芽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神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它不是应该封存在镜湖那个无法通往外界的空间吗? 难道……帕里斯就是那个单纯的神王之子小帕? 他是什么时候从镜湖里出来的?又是如何成为现在的精灵王? 那个将她抚养成人的叔叔是被他扼杀了?取代了? 叔叔临终时叮嘱的话再度于脑际回响“以后见到我时,要赶紧逃开,逃得远远的,千万不要相信那个我。” 维拉也说过他们两个的对立的关系,也就是说原来的帕里斯被眼前这个给抹煞了,小帕就是杀害叔叔的凶手。 “作为这柄剑的前一任主人,你应该知道这剑吸收了先知剑和神谕之冠的魔力,而且认了我为主人,当然会时不时地给我一些预知性的小提示,就像它以前提示你的那样,所以才会有后来你吞食自己的几个小孩的荒唐事迹,也才会有了后来的永囚,不是吗?” 帕里斯的话让林小芽惊骇不已,万没料到企图抢占她身体的恶灵竟然是上一任万神之王克罗诺斯的元神。 据古籍记载,这位神王在诸神之战以后便被自己的儿子永囚于塔尔塔罗斯的黑暗深渊,可他的元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你也应该明白,这把剑会反噬主人,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那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帕里斯倒提剑柄,轻笑着把林小芽趴伏在地上的身子翻转过来。 克罗诺斯厉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他艰难地撑起身想要逃开,然而身体已严重崩坏,任他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林小芽看着那即将落下的宝剑,内心很是惶遽不安,帕里斯这是要连她也一起杀了吗?就因为没答应留在镜湖给他作伴? “你已为这个时代所不容,所以我要为民除害。” 林小芽的意愿与神王的元神再度一致,血淋淋的身体在两个求生欲极强的意志力驱使下勉强地站起来,双手一边费劲地打着越行魔法的法结,一边说道:“笑话,你根本就下不了手,你上一次的掠夺之所以得逞还说得过去,可是你没察觉吗,以前被你舍弃的对这小鬼的可笑情感也一并吸收回去,那份可笑的情感来自于曾经为了这小鬼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和力量的白痴男人,一定还在你的意志里作怪吧?干涉你的所思所想,妨碍你的一言一行,而这小鬼正是你的软肋。” “你太高估那部分无用的情感的影响力了,”帕里斯慢条斯理地跟了过去,扳过林小芽的肩膀,在魔法生效之前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湛蓝的眼眸中跳跃着嗜血的残光,一字一句道:“没有什么可以左右我的决断,也没有人能够成为我的软肋。” 林小芽本就因神王的力量在体内冲撞而导致内出血,此刻一剑刺入,一口鲜血便冲上喉咙,“哇”一声吐了出来。 体内的灵力急剧地沿着长剑涌向帕里斯,她瘦小的身躯战栗不止,颤抖的双手扣住帕里斯握住剑柄的手,然而生命被抽离的剧痛使得那双纤细苍白的手使不出一丝一毫的力气,就这么无力地搭在帕里斯的手上。 “帕……里斯,好,你还好……你这贪得无厌的狂徒,有胆……你就全部拿去……”林小芽听见自己的声音虚弱地咳了一会儿血,然后吃力地诅咒道:“你以为……凭你就能……随心所欲地驾驭我的力量?总有一天,你一定会……被这股力量反噬的,总有一天,你会为此付出……沉痛的代价!” 帕里斯享受着连绵不绝的灵力,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那些都不劳你费心,重要的是,我会代替你活下去,以全新的神的姿态。” 林小芽又呕出一大口血,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地微笑,仿佛她才是最终的胜者一般说道:“代替我?哈哈……你不要太狂妄了!还有,别以为……我的力量被抽走了,这小鬼就能……安然无恙,尽管现在……我奈何不了你,但是,要扼杀一个……柔弱的灵魂,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在那之前,我会让她……神形俱灭,永远无法重生……永世不得轮回。” 帕里斯的手微微一颤,一丝惊疑之色在那双深邃湛蓝的眼眸中一闪而过,虽心有不甘,但片刻的踌躇之后,最终还是把长剑从林小芽的身体里拔出来。 林小芽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双手捂着流血不止的心口,脸上却露出一抹邪恶的快意,显然,刚才的威胁凑效了。。 “她……就是你的……软肋……” 帕里斯甩去剑上的血,冷哼一声道:“我只是好奇这家伙长大以后会是怎么样的人,不过是让她多活几年而已,等到失望了,再杀也不迟。” 久被盯上的猎物(十八) 远处有人从不同的方向朝他们这边过来,两路在名,一路在暗,明的两路人一为三人组的精灵,另外的则是还未完全蜕变的半天使,而在暗处前行的则带有神族的气息。 “你运气不错,又有强装的躯体供你使用了。” “帕里斯,这一切……包括这小鬼……一身的旧伤,都是你、事先算计好的吧?” 帕里斯直言不讳,“没错,你的力量对我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而你又再没胆量直接来找我,所以我只好略施小计引你上钩了。” “哈哈哈,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栽在自己的手里,真是可笑。” “你的时代早已过去,再怎么挣扎也只是徒劳。” 此时,帕里斯似有察觉,微微偏头瞥了眼潜行者的方向,然后回头看了林小芽一眼,旋即转身离开。 林小芽独自跪坐在雨中,气息渐衰,最先进入她模糊视野的是天使力量还未觉醒的邹来迟。林小芽内心发慌,没想到帕里斯为神王准备的宿体竟然是好友的,这将意味着邹来迟将是下一个被肢解成碎片的对象。 林小芽想告诉邹来迟这里危险,让他不要过来,可是她除了咳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她的手臂正不由自主地向对方伸去。 “迷你芽,你怎么伤成这样?”邹来迟见她浑身是血,不禁大吃一惊,疾步上前察看她身上的伤,“必须马上止血!对了,法杖,法杖可以疗伤。” 邹来迟说着便要起身去捡落在一旁的兽头法杖,林小芽却紧攥住他的胳膊,吃力地往他身上攀附。 “来不及了,快……额头、靠过来……” “要我低头?你要做什么?” 邹来迟不明就里,但因对方是信得过的熟人,便也没多做防范,配合着低下头。 两人额头相抵的刹那,潜伏在林小芽体内的冰冷灵力迅速抽离,并迅速涌入邹来迟体内。 邹来迟惨叫一声,再无力稳住身体,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那与自身不相容的灵力流入他的四肢百骸,如同成千上万的尖刺扎进他的每一个细胞里。 “不要伤害……来迟,回来、回我这儿来……” 神王的元神一离开,林小芽顿觉身体变轻了不少,她拼尽全力想向邹来迟爬去,然而内伤过重且失血过多,她的身体倒在血泊中,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邹来迟在地上翻滚打爬。 后来,那邪恶的入侵者的意识显然占了上风,操控着他的身体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吃力地打着越行魔法的法结,然后身形咻地消失了。 都走了,一切的喧闹和骚动都都消失了,就连那好像永不会停歇的单调的雨声也逐渐小了下来,下了整整一夜的骤雨终于在绝地城的晨光中放晴。 林小芽独自倒在血水里,意识逐渐模糊,视野慢慢黯淡,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如同风烛残年般来已到了尽头,气息愈发微弱。 在意识完全陷入黑暗以前,一张俊美的容颜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这个时候,她好想再见向奇一面,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他心里装的是什么人,她渴盼在弥留之际能看他最后一眼…… 她听见有几人踏水而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声音带着真切的实感。 “小奇……” 林小芽慢慢睁开双眼,一张有别于小奇的俊颜映入她的眼帘,淡金的长发,墨绿色的眼瞳,精灵特有的尖耳朵以及飘逸灵动的神韵令她心头一暖,艰难地唤出对方的名字—— “罗兰。” “把药给我。”罗兰托起小芽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臂弯中,接过一旁的人递来的药丸,塞进她的嘴里,“这是古特雷斯家秘制的丹药,快吃下去,它你能为你补充一点生命力。小芽?不要睡,先把药丸吞下。” 林小芽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似乎吞下了那颗蕴含着温暖生命力的药丸,现实的声音逐渐远去,她发现自己回到了一年前精灵族地的布雷顿战乱区。 此时,她正穿行在精灵族地的森林中,身后遥远的地方传来肯和其他几个的呼唤,那些都是她的精灵同伴,他们此番到这儿是为了打些野味,补充他们不太充足的粮食。天色渐晚,大家都准备营地去了,而她却对同伴的呼叫充耳不闻,径直朝这片古老森林的最深处走去。 因为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前方召唤她。 林中的光线越来越暗。头顶上方几十米甚至几百米的空中被交织缠绕的枝叶遮挡得严严实实,而树枝下的中间也被多叶的灌木所占据,脚下的草本和地衣则粘附在更底层的空间,枝叶繁茂,密密层层的,没一处可让阳光透进来的罅隙,四周潮湿、阴暗,浓雾弥漫,湿冷的空气透体而入,四肢冰凉得有些发木。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奋勇直前。 林中的离香草散发出阵阵奇特的气味,那是炼制成让人产生幻觉的入梦香的原料之一,虽然药性不及成品强烈,不过对于普通人类来说,这样的原料散发出来的气味只稍几分钟,就足以让人神识恍惚,头脑迟钝。 她拨开杂乱的灌木丛,继续前行,幽暗的森林中忽然出现一簇如晨曦般淡淡的、柔和的金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沐浴在那耀眼的光芒中,身形颀长、英姿挺拔,披散在背上的栗金色长发似缎带莹亮,似悬瀑流光,光彩夺目,耀眼非凡。 自叔叔从古堡消失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这样飘逸的英姿,当即眼眶一热,哽咽地唤了声“叔叔”便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簇金光飞奔而去。 帕里斯没等她来到近前,只回头来冲她微微一笑,然后伸手往森林的更深处一指,便悄无声息地隐没了形迹。 是幻影?还是幻觉? 叔叔临别前注入她体内的灵力似乎正在灼烧着她的胸膛,脖颈上栗金色长发编织而成的项坠吊绳好像也在隐隐发出异样的光彩。 然而,林小芽急切地想要追上那个身影,对于身上传来的警示统统置之不理,也不管刚才看到的是幻影还是幻觉,她甚至不去想帕里斯临终前的叮嘱,心中一个念头就是,我一定要找到你。 她朝着幻影所指的方向发足狂奔。 藤蔓上的尖刺钩破了她的衣服,灌木叶片上的锯齿划破了她的皮肤,这些她都全然不知,心底对那个人千百遍的呼唤逐渐宣之于口—— “叔叔,叔叔……” 在她茫然无措之际,帕里斯的身影又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出现了,跟刚才一样,微笑着指引方向,然后又悄然消失。 如此反复数次,林小芽都坚信不疑地循着幻影所致的方向行进。 直到她被裸露在地面上盘根错节的树根绊了脚,一脑袋撞上了老树桩,才停留下来。 这一撞,尽管眼冒金星,但却从离香草所造成的恍惚感中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她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昏暗中发觉自己撞上的大树似乎有些诡异,树干好像在蠕动,感觉像是正在咀嚼。于是凑近了细看,就见粗壮的树干此时慢慢打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隐约可见里边夹着一具血肉模糊的肉块,形状看上去像是一头驯鹿。 林小芽猛然想起在精灵族地中西部族的交界处,是一片食人树之森,听说误入这片森林的生物都无一生还。 此时她亲眼目睹妖树享用猎物的画面,不禁骇然,吓得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那是一棵食人树,她必须赶快离开! 尽管她这些日子见过也接触过不少的精灵的身体,但是像现在这样独自待在昏黑诡异的森林中,她仍旧会胆怯,双脚在地面无力地蹭了几次,还是没能站起来。 “乖孩子,你终于来啦。”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芽扭头看去,就见她俊美无双的的监护人叔叔站立在她的身后,说话的声音有了实感,她知道这个不再是幻影,当即喜极而泣,连滚带爬地奔帕里斯而去。 帕里斯没再消失,盈盈笑道:“我可怜的孩子,乖,不怕,不怕。”说着一把抱起她,将她托在胳膊上,好奇地打量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叔叔,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林小芽难以置信地扫视着帕里斯的脸,双手确认似的摸着他的脸、他的头还有他的头发,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沙哑着嗓子啜泣道:“我是不是在做梦?我现在一定又是做梦,醒来以后叔叔就会消失,对不对?” “不,这不是梦,你很快就可以感受到这份真实。”。 帕里斯怜惜地轻抚她的头发,指尖顺着凌乱的发丝滑下,在她脖子动脉处轻轻抚弄一番,然后沿着锁骨往下游走,最终停留在她单薄平坦的胸膛上,然后用梦呓般浑厚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呢喃道:“真实得如同镌刻在灵魂深处的程度。” “什么意思?”话音刚落,林小芽突然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就见一柄散发着金光的长剑刺进了她的心脏,生命正沿着这炳夺目的长剑汩汩涌入帕里斯体内。 久被盯上的猎物(十九) “为……为什么……”她惊愕万分,鲜血冲上喉咙,后半句话哽在喉咙没能说完。 “为什么要杀你?”帕里斯扬起的嘴角带着一丝嗜血的意味,神情无比地畅快地替她说出疑问,然后接着说:“我已经没兴趣继续陪你玩什么亲子游戏了,所以就此画上句号,顺便收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叔叔的……东西?是你以前……注入我心脏的……力量?” 此时,伤口传来剧痛以及生命和灵力被抽离的无力感,她的头和双臂不得不搭在帕里斯的肩膀上。 “没错,为了你,这部分生命力和灵力已经离开了我很久了,是时候要回来了。” 记住,时候若是重逢,你千万要在第一时间跑开,跑得远远的,不要让我接近你,个鞥不要相信那个我。 她的耳畔回响着叔叔那个时候的叮嘱,随即惊恐地打量着这个男人的脸。 “不、不对……你不是叔叔……”血液呛到了气管,她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叔叔绝对……绝对不会……这么对我……这些力量……也……也不是你的……” “呵,那个没用的东西消散之前,不是警告过你么?见到我时要跑得远远的,躲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真是不听话的孩子。” 那东西?说的是叔叔?为什么要这么来称呼他? 林小芽想问些什么,可几次张嘴都没能发出声音,头脑和身体都变得越来越沉重,死亡的阴影正逐渐笼罩过来。 哈迪斯看出林小芽眼中的困惑,轻笑着问道:“想知道?” 林小芽吃力地点了下头,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剧痛,她单薄羸弱的身板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告诉你也无妨,就当打发时间好了。你知不知道过去十七年来,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不过是用带有我气息的东西制作出来的傀儡?而那东西就是被你当作护身符挂在脖子上的这我的头发。当时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为了布行国境的防御结界,不得不由我本人坐镇林间圣地,而我又不希望王权旁落,所以只好弄个傀儡出来代我行事。二是我讨厌小孩,特别是讨厌你这样的小孩,所以我把在镜湖中对你的所有好感都剥离出来,注入傀儡的体内,让他代替我来照顾你。那傀儡起初还是很好用的,虽然偶尔会做些出乎意料的事,但终归无伤大雅,我也就没怎么在意,可谁知后来,这东西的自我意识越来越强烈,不但违背了我的意愿,还妄图摆脱我的控制,甚至把我分给他的两成力量和生命力都给了你。哼,没用的东西就该毁掉,包括你。” 此时,她体内的灵力已被抽取得涓滴不剩,生命也来到了尽头。 剑从她的身体里一点一点地被拔了出来,她不禁又吐出一大口血,接着就像一个破旧的布偶玩具被丢弃到地上,双眼空洞地瞪着,目光已然涣散,帕里斯甩了甩剑上的血,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围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而她瘦小的身躯也即将被这黑暗吞噬殆尽…… “啊,她哭了。” “罗兰,快来看,那药有效,她没死,你看,她哭了。” “小芽,听到我说话吗?快醒醒。” 林小芽感觉有谁正擦拭她的眼角,睁开眼,视野被头顶上方的三个张绝美面孔所占据。 “知道我们是谁吗?” “萨拉……法蒂诺,还有……罗兰。” 罗兰在她眼前张开五指问道:“看得清吗?” “手……” “正确答案是五。”法蒂诺纠正了答案,长出一口气道:“太好了,伤得那么重,我还以为你活不成了。” 其余两人也倍感宽慰。 林小芽晃了晃神,发现周围景色优美,一旁的河水水面上雾气缭绕,这里正是之前高晨生在这里疗伤的温泉。 “你伤得很重,身体又不受治愈魔法,所以只好先把你带到这儿来了。” 林小芽这才想起此前自己先是被克罗诺斯的元神附体,接着又被帕里斯的天使联盟刺穿了身体,再来邹来迟找到她,然后那邪恶的东西便转而附上他的身体,祸害新的宿体去了,而自己则倒在雨水中,后来被眼前这三姐弟所救。 “来迟!” 一想到朋友被邪灵附体,林小芽猛然从草垫上坐起,由于动作过猛扯到了身上的伤,痛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发现自己跟木乃伊一样全身都缠满了绷带。 “快躺下,小心伤口又裂开了。”萨拉托着她的肩膀,示意她躺回去。 “来迟,来迟他怎么样了?” 罗兰在一旁冷静地应道:“你的人类朋友?我们到的时候他已经丢下你自己离开了。” “他被那东西上身了,他会死的,要是那东西找上小奇……”林小芽挣扎着从草垫上爬起,慌乱慌乱地寻找自己的法杖一边说:“不行,我得去把他替换回来,不然小奇也会有危险。” 罗兰过来把她按下,“不行,你现在哪儿也不能去,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养伤,你要是再乱动,我就把你敲晕。” “人命关天啊,你放开我!”林小芽在草垫上挣动,身上有几处绷带被裂开的伤口染红。 罗兰怒道:“你自己都性命垂危,哪里还有能力救人?冷静点,那个人有神使守护,而真龙族的少主和亡灵族的领主都对他青眼有加,相比之下,他比你安全多了。” 林小芽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你这家伙,你知不知道国王陛下刺你的那一剑意味着什么?你已经被遗弃了,这种时候还有闲心担心别人。” “可是我还活着,小奇和来迟却生死不明……”偏偏把电话丢进镜湖里了,要不然还可以直接打个电话问下情况。 “好啦好啦,”萨拉和法蒂诺过来安抚她道:“我们现在要去给你买吃的,就顺便帮你到塔楼和幽冥城去打探一下他们的消息好了,你安心养伤,我们尽快回来,知道吗?” 林小芽只好重新躺好,冷静过后发觉所有的痛感都来自于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并没有哪一处是由心电感应所引起的,心想或许他现在暂时安然无恙,至于邹来迟…… 萨拉和法蒂诺刚离开不久,林小芽便又忍痛支撑起身。 罗兰在一旁威胁道:“你是不是真想被敲晕?” “不想。”林小芽痛得直哆嗦,颤声对罗兰说道:“扶我起来,还有帮我把绷带拆开,这样恢复太慢了,我要自己疗伤。” 罗兰迟疑不决,“可你现在还很虚弱,而且舌头能舔到的地方也只有自己的手和膝盖吧?你最严重的伤在心脏。” “所以才要借助法杖,我现在疗伤可以不用舔了,而且有两个人和我共享生命力,我恢复的速度会比以前快许多。” “共享生命力?” “嗯,虽然我也不清楚原因,不过我在使用力量时,能感受到他们的灵力会补充过来。” “你们之间很可能有共生咒的连结。” “共生咒?我好像在哪听说过这种魔咒。” 罗兰一边帮她拆绷带,一边说道:“我从祖父哪听说的,这只一个失传了的古老魔咒,没想到你的身上被下了这种咒。” “说不定在我们刚出生的时候就被下咒了,因为后来回人界第一次遇到小奇时,心电感应就已经存在了。” 罗兰沉默片刻,突然说道:“我发现他的气息跟你的非常相似,就好像……” 兄妹二字他不忍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在林小芽的心里并没有把那个人当做自己的哥哥,林小芽的心事都写在脸上,至少在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眼里,她的心事很容易被猜中。 林小芽的心瞬间被揪紧,低下头闷声说:“不是好像,我们……我们本来就是双胞胎兄妹。” 罗兰偷瞄了林小芽一眼,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易于轻摸她的头说:“不哭啊,其实这也很好呀,你以前不就很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嘛,现在你也有啦,以后看谁还敢欺负你。” “谁哭了。”林小芽刚要拍掉对方的手,却又扯到自己的伤,忍不住咧了下嘴,眼泪顺势就滴了出来,嗡声嗡气地说:“想当年我自己一个的时候,不也把你们一个个都揍服帖了。” 那些没服帖的后来都被国王陛下施压转学了。 这个事实两人都心知肚明,但关于帕里斯的话题现在成为禁忌。 罗兰干咳一声换了话题,“你刚才说他们,跟你们有共生咒的人还有谁?” “晨生。他在这里很有名的,你应该知道这么个人。”。 “高晨生?”罗兰表示赞同地点点头:“他不止是在这里有名,在各个族派里都身负盛名,坦桑城城主的养子,实力非凡。” “来头不小嘛。”林小芽笑了笑,下巴示意了下一旁的温泉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就是这里,当时他在洗澡,被我撞见了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久被盯上的猎物(二十) “你偷看男人洗澡的毛病还没治好啊?” “什么话!”林小芽大怒,骂人的中气比刚才足了许多,“说得好像我经常偷看男人洗澡似的。” “难道不是吗?这种事你以前在林间圣地就没少干,还偷我衣服,给留下的一条又短又窄的裙子。” 林小芽回忆起幼时那些荒唐事迹,忍不住笑了,“不是给你留了条裙子吗?不过说真的,罗兰你穿女装也很好看啊,简直美腻了。” “啰嗦。再胡说八道就用这些绷带封你的嘴。” 林小芽恶作剧地扮了个鬼脸,然后龇牙咧嘴地抬起胳膊给自己舔舐伤口。 罗兰帮她拆完上臂上的绷带,瞄了眼她如豆芽般平坦单薄的身板,迟疑道:“身上的也拆吗?” “不用,我只要先治好这双手就好了,等下用法杖隔着衣服也能治愈。” 罗兰如释重负,坐到一旁看她像猫舔爪子似的忙活。 “对了,我出事的时候为什么你们会在那里?那个时间不是应该还在睡觉的吗?还有,我来幻域这么多天都没找到你,但是你却好像知道我跟我们小队的情况。” 罗兰背过身去,闲适地伸直了腿说:“从你刚进入首轮淘汰赛赛场时起,我就发现你了。” “那怎么不出来见我?你知道我在找你吧?” “知道。但是看你跟你的朋友们处得那么开心,就觉得不太好去打扰。” “屁话!你这人嗜好奇怪,喜欢搞跟踪才对。” 罗兰苦笑了声说:“你也不想想,你是精灵国公主,而我是通敌叛国的罪犯,你要是光明正大地跟我走在一起,别人会怎么看?这不是打国王陛下的脸吗?” “呵,国王陛下……”说道帕里斯,林小芽心头泛酸,罗兰现如今已被驱逐出境,却仍旧尊称那位为国王陛下,“蒙受不白之冤,难道你心里一点都不怨恨那个人吗?” “你不知道,我们在精灵族里有点复杂,这一点众人虽是讳莫如深,但也是不争的事实。” “你说得神神秘秘含含糊糊的谁知道啊。” “你知道我祖父为什么把古特雷斯家的家主传给未成年的我,而不是我的父亲吗?” “你优秀呗,听说你是精灵里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林小芽解开身上的绷带察看伤口,稍不小心弄疼了自己,然后自言自语地嘀咕:“大白受伤了,这法杖的法力好像小了很多啊。” “不全是,主要是因为我们家内部不和,祖父效忠的是国王陛下,而我父亲追随的却是东南部的诺丁王,古特雷斯家的族员也由此分裂成两派。但是两派见的族员私底下偶有往来,两边的王对古特雷斯家在整个精灵族地的势力都有所顾忌,都希望为己所用,但是一旦发觉掌控不了,势必就会清除干净,以免留下后患。” “所以叔叔才随便寻个理由治你的罪,就是要把你们家在这边的势力清除掉吗?” 罗兰困惑地抹了把脸,叹道:“也不算随便治罪,国王陛下手上确实握有一些罪证,家书、和认证之类的……诺丁王联合我的父亲把我给算计了……”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暂时还没做好决定,不过我有点想到诺丁那儿去看看。” “什么?”林小芽蹭地直起身,接着嘶嘶吸了口凉气又坐回去,愤然斥责道:“你还真想叛国啊?” “别激动啊,我都已经被驱逐了,你觉得我还有可能回到王都吗?” “既然你说都说是被算计了的,就去跟叔叔解释清楚呀。” 罗兰摇头,“谈何容易,再说,即便没有那些罪状,国王陛下也容不下我们的,古特雷斯家族的威望太盛,甚至影响到他的王权了。” “所以你索性背叛他,加入诺丁的阵营跟他对着干?”林小芽越说越气愤,抓起地上的土块往他背上一扔,喋喋不休地指责:“你好歹也是在这边长大的,难道对王都就没有一丝眷恋没有一丁点的归属感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加入敌人的阵营来对付自己国家的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林小芽丢一坨土块不解气,接着随手抓到什么就丢什么,罗兰缩着脖子抬手挡了几下,见她没完没了,甚至把疗伤的法杖都丢过来,便也忍不住火了,几步过来控住她双手叫道:“住手,你这个野蛮的家伙,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力气打人,省点力气来疗伤不好吗?” “好个屁,你这个叛徒,叛徒,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踹也要踹死你!”林小芽说着抬起俩鹤脚就往对方身上蹬。 “别乱踢,你听我解释啊。” 林小芽学着电视里又夸张又矫揉造作腔调喊道:“我不听我不听。” 罗兰见她拆掉绷带的腿脚上伤口已经愈合,便伸出一脚把她两腿都压在草垫上,怒吼:“安静啦,不要老是叛徒叛徒的叫,我并没有背叛我的族人。” “你都打算投奔诺丁了,还说不是叛徒?”林小芽横眉竖眼,恨不得生吞了对方,由于过度挣动,身上还没医治的伤口都往绷带上渗着血。 “首先我是精灵,而那些不论是生活在帕里斯统治下的旧王都还是生活在布雷顿和诺丁势力范围里的精灵都是我的族人,精灵族地已经分裂了三百年了,再继续像现在这样相互敌对下去,只会消耗我们自身的力量,给外族可乘之机,我不希望看到自己的族人在内耗和外敌进犯下被灭族。你知道吗?国王陛下在很早以前就获悉兽人族即将南下攻打止水城的消息,可他却没向邻国的同胞伸出援手,而是采取作壁上观的态度让那两边恶斗,然后再抢占现成的城池和矿藏资源。坦白讲,在这点上,我对国王陛下的冷漠感到失望,那些死去的布雷顿麾下的士兵也是我们精灵的族人。现在,布雷顿所盘踞的东北部的势力很快就要被兽人族、和自己两个邻国的同族瓜分殆尽,北方的外敌日渐强盛,而帕里斯和诺丁却还各自为政,精灵族若是再不团结起来一致对外,那么在不久的将来会被邻近的兽人族、魔族甚至还有亡灵族的势力逐一吞*******灵族自帕里斯冠冕之日起便一分为三,三百年来各方势力为了自己的利益纷争不止,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族民早就受够了战乱的日子,统一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也是精灵族于危难中自救的唯一出路。 抛开归效忠于哪一位精灵王的狭隘眼光,罗兰的观点是正确的。 林小芽渐渐安静了下来。 罗兰继续说道:“其实,有很多人怀疑帕里斯不是精灵,而他从上一任国王那儿继承的王位也名不正言不顺,甚至有人说他用魔法蛊惑了国王,以国王养子的身份一起来到精灵的族地。如果这些传言是真的,那么精灵们凭什么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外族人会真心实意地统治好整个族群,会为了族人的福祉着想,会为他们而战?” 林小芽低垂眼睑,想到帕里斯将那把散发出金色光芒的宝剑刺穿他心脏的一幕。那柄两次刺穿她心脏的宝剑正是之前小帕带她到镜湖水底的神殿看到的天使联盟,那是上一任万神之王克罗诺斯的佩剑,可为何会落到帕里斯手中? 难道小帕就是帕里斯? 几年前,叔叔曾经告诉过她,自己来自于一片水域,莫非就是镜湖? 小帕是在三百年前找到离开镜湖的途径了?然后遇见了精灵国的老国王,在那之后便更名帕里斯,然后继承了精灵国的王位? 如果这个猜想正确,那么帕里斯确实不是精灵,他很可能是上一任神王之子,可是好像有什么不对,她猛然省起自己被克罗诺斯的元神附体时,帕里斯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入她的心脏,好像是想把克罗诺斯的力量据为己有,当时还说要取代他,以全新的神的姿态存于世间。 他来到这时间最想得到的是什么?力量吗?这样的王能够给生活在精灵族地里的族民带来福祉吗? 接着,她又想到现在的帕里斯并不是叔叔,那个疼爱她、悉心照顾她十七年的叔叔,不过是帕里斯用自己的头发制作出来的傀儡,而且在违背本体的意愿把她带进维拉的古堡的那一刻便灰飞烟灭了。 见到林小芽从眼角滚落的泪水,罗兰慌忙问道:“怎么哭了?伤口很痛吗?” 林小芽摇头,沉默不语。。 罗兰四肢撑在她身侧,这时腾出一只手来帮她擦拭眼泪,柔声说:“要不你也更能我一起到诺丁那去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其实她并不怎么为自己将来该何去何从的问题感到担忧,在镜湖水底的神殿握住天使联盟的那一刻就已经顿悟了未来的方向,她之所以流泪并不是因为迷惘,而是为逝去的人感到伤心,以及自己没有结果的初恋感到难过,如今可算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 迷雾散尽五子现(一) 林小芽正寻思着该如何婉拒对方的好意,这时察觉从空中传来细微的机器运转的声音,两人循声望去,就见向奇驾驶简易飞行器从上空缓缓降落下来。 林小芽见他此时安然无恙,不禁又惊又喜,想来那附在邹来迟身上的邪恶元神并没转到他身上,可就不知邹来迟现在的情况怎样了。 “你们在干什么?” 向奇从简易飞行器上下来,语气冰冷,面无表情,眼中的怒意似乎正趋于沸腾。 “没、没干什么,我们只是在说话。” 明明就是事实,可林小芽的口气却显得有几分心虚,说实话,她几乎能想象出此刻向奇内心的控诉:说话就说话,干嘛这么暧昧。 向奇瞥见罗兰尖尖的耳朵上依稀有一排灵长类动物留下的齿印的疤痕,立马想到这位外表不凡的精灵就是林小芽幼时在精灵国的玩伴——罗兰。 罗兰冲他礼貌性地点了一下头,不等向奇回应便已默然走开。 林小芽迫不及待问:“你有没见到阿智?他现在情况怎样?” 向奇的口吻介乎赌气和客观讲述之间,“死了。” 林小芽脸色骤变,惊问:“你说什么?” “确切地说是他身上的凤凰翎羽代替他死了,差不多明天这个时候就能重生过来。” 林小芽心中的大石这才落地,双手握紧胸前的银质吊坠,嘴里不停念叨:“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向奇的目光在林小芽身上上下扫视,看着那些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绷带,以及在绷带上晕染开了的血迹,眼中的怒意不知不觉中尽消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怜惜与愧疚之情,心想昨晚若是没半途放弃寻找她,或许她就不会被伤得这么重,而邹来迟也可以逃过一劫。 他默默拾起地上的兽头法杖来到她身旁蹲下,将法杖递了过去,轻声道歉:“对不起。” 林小芽浑身一震,以为向奇是在为昨晚与女亡灵巫师之间的事而道歉,于是在向奇的手正覆上她执法杖的手时,宛如触电般立马甩开。 “那种事,你用不着向我道歉,哥哥。”她极力想要掩饰自己内心的愤懑,可是瘦削的双颊却不知不觉地鼓成了包子脸。 提到昨晚的事,向奇不由得双颊发烫,但当听到“哥哥”二字时,顿如五雷轰顶,霎时间瞪大了眼,震惊地注视着林小芽,瞬间的狂怒激得胸膛剧烈起伏,漂亮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 两人都倔强地瞪着对方,沉默了许久,向奇愤然别开脸,咬着牙道:“你误会了,关于那件事我没什么需要向你道歉的。” 林小芽强忍着泪水,假装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说:“当然了,我们是同一个妈生的……” “够了,亲缘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不用你来提醒我也知道。”向奇愤然将法杖塞进林小芽手中,接着双手使劲握在她的手道:“我只是因为没能尽到哥哥的本分保护好自己的妹妹而道歉,你不要想多了。” “那也不用道歉,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没有你的帮助我自己也能把伤治好,所以放手……放手放手放手……” 林小芽没能甩掉向奇的手,于是另一手在他手背上使劲地拍。 向奇直瞪瞪地瞅着她,最终无可奈何地收回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待平复了情绪才说道:“那就别磨磨蹭蹭,赶紧治好了跟我回去。” 回去? 林小芽先是一怔,继而低下头说:“你知道的,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人,现在已经找到了,所以我不打算回到你们队伍了。” 向奇扭头看了眼在远处那个在树上小憩的精灵,问道:“你要跟着他?” 林小芽闭口不言,向奇继续道:“那么以后呢?你还要回精灵族地吗?你知不知道那个刺穿了你心脏又弃你而去的人是谁?是帕里斯,你知不知道?” “嗯,我知道。” “而这个精灵被放逐了吧?你们都无处可去了,不是吗?你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从是正确的,现在,你必须跟着我,等这里的事情一了,我们就回家。” 林小芽摇头,她没办法以妹妹的身份坦然与眼前的男生相处,至少现在办不到。 “离家十八年,你该回去了。” “我还是想回精灵的族地去,那里也是我的故乡,我想回去看看能为那里的人们做点什么,我想……” “不行。”向奇不暇思索地打断她,“你的事爷爷和大伯在两年前就已经知道了,他们无时无刻都不想着让你早日回家。” “是那片土地把我养育成人,书上说,滴水之恩该涌泉相报,我想现在该是我回馈的时候了,哪怕力量绵薄,做不出多大的改变,可即便如此,我也想用我的方式报答叔叔、报答那片养育我的热土。” 两人自说自话,谁也没能说服谁。 “我不同意。” 林小芽露神色怪异地看了向奇一眼,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 “我并不是在征询你的同意,我只是告诉你我从今以后的打算。” “你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不要太高估自己的能力。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生物随便哪一个都比你强,不需要你去挥洒青春抛洒热血,你需要做的是回到人界,恢复正常的生活。” “我已经十八岁了,是时候独立了,也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双方各执己见,这话根本就没法继续下去,向奇起身,二话不说走到简易飞行器前,一脚刚要跨上去,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过脸来,看着林小芽空空如也的手腕,问道:“你的只能手表呢?” “丢了。”林小芽如实相告。 “你是打算从此以后都不再跟我联系了吗?不要忘了你也是我们向家的孩子。”向奇神情激动,面色铁青,多年的情商训练功亏一篑,气急败坏地回到林小芽面前,恨恨地捋下自己的智能表往她身上一扔,咬牙威胁道:“再敢不接我的电话试试”,然后踏上飞行器绝尘而去。 林小芽紧紧握住向奇甩她身上的智能表,对着人已消失的方向默默垂泪。心如刀绞,那份令人窒息的疼痛不仅是来自于帕里斯的剑伤,还有对心底这份珍贵情感的割舍。 “没关系,没关系……”林小芽将手表贴在心口,哑然安慰自己道:“时间会治愈一切,总有一天我们都能从这段错误的感情中走出来。” 向奇来到绝地城通往幽冥城的传送口,刚从飞行器上下来,就意外地见到独自倚在拱形石门边上的高晨生,不由得一怔,心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貌似这个幻域近来再没新人加入,频频使用到这道传送门的也就他们隐居在幽冥城的几人而已。 高晨生那一蓬夺目的金发在向奇看来异常刺眼,现在才发觉这个色系的头发在幻域里随处可见,譬如帕里斯、罗兰…… “第二轮的比赛就在明天,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向奇心想:当然记得,只要打败这个人,就能获悉关于自己和林小芽的真正身世,过去所发生的一切荒诞不经的实际都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是,此时此刻他却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知道了怎样?不知道又怎样?什么也改变不了,一想到那份血缘,他的眼眶不觉微微泛红。 “你现在这是什么样子?” 高晨生看向奇没反应,几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口。 向奇此时神情沮丧,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己无关,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待着,可这人却偏偏跑来跟他作对,于是不耐道:“我怎样关你什么事?” “你现在这副样子就像是邀请别人来揍你一样,很久没挨揍了吧?”说完抡起拳头作势要往他脸上砸。 向奇无意反抗,只别开脸有气无力道:“打架就算了吧,那家伙现在的状况还需要大量的灵力来恢复,如果你也在乎她的话,就不要无谓地浪费力量。” 高晨生很清楚,他和眼前这位以及林小芽三人之间的力量和生命力有着共生咒的连结,是一荣皆荣一损皆损的关系,而林小芽此时身受重伤,还需借用他们两人的力量才能恢复,所以目前的明智之举就是不要滥用灵力,于是只好把人放开。 “还有理智,看来你还没到万念俱灰什么都想不开的地步。” “我现在什么都没想,只想回去睡觉。”向奇拎起地上的简易飞行器,淡然问:“可以让我过去了吗?” 高晨生偏了偏身子让他走过,接着对他的背影说道:“在坦桑城的时候也是,你总是以一副忧郁的模样来激发别人心里的保护欲,明明很强,却一直像个弱者那样渴求爱怜和保护,无耻之极。”。 向奇止步,回身问他:“怎么?是要奚落我还是要叙旧?我不介意你用贬损的方式跟我谈谈过去。” “说好用实力来换取,就别想利用同情来骗取。” 迷雾散尽五子见(二) “同情?你同情我?现在?”向奇愕然地打量高晨生,无声地毫无笑意地呵呵笑问:“我什么地方让你觉得可怜了?你会不会有点过度在意我了?你和我还有那家伙三人之间有个共生咒相连,这就是你说我欠你的理由?既然这么不愿意,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什么原因让你宁愿把自己的生命力都分出来?” 高晨生面色苍白,怆然一笑,“原来你已经知道这么多了?是靠自己那颗秀逗的脑袋想起来的,还是那个对你纠缠不休的人告诉你的?” 不用明说,向奇也知道那纠缠不休的人指的是谁,高晨生的话语明显带着冷嘲热讽的意味,双方各自跑出问题,可谁也没有给谁答案。 “不要跟那个人走得太近,否则有一天你会后悔莫及。” 高晨生留下别有意味的警告,转身离开。而向奇此刻唯一感激的是对方终于还他一个清净的世界,而非点醒。 向奇从未有过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严重的虚脱感和无力感,他托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他们在幽冥城废墟里的秘密基地,打开电子防护门的瞬间,发现地下仓库里一片漆黑,显然御菲菲和大头离开后至今都还没回来。 不过也好,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担心他们,只想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与黑暗融为一体,放空所有思绪。 这地下室里的每一件摆设他早已一清二楚,所以没开灯,直接朝角落的单人沙发走去,然而当他坐下时,突然发现沙发里有人,两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向奇直接从那人腿上弹了起,跑去开灯。 应急灯的冷色灯光下,显现出某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垂落在胸前的长发闪耀着乌黑的光泽。 “你怎么在这里?”望着同样惊魂未定的莱克,向奇不禁皱眉。 “当然是为了等你。” 还真是阴魂不散,纠缠不休,而且未经允许就擅闯进来,这要是在人类的西方国家,直接一枪打死都不多。 向奇五指耙了下额发,指着大门的方向冷冷对那人说道:“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莱克赔笑,“失意的时候,有个人陪在身边说说话会比较好?” “不需要!” “我也是担心你,万一想不开去跳崖了这么办?要是落得个全尸还好救,万一摔个稀碎又或者是被外面那些丧尸吃得精光的话,那即便我本事再大也是回天无力了。” 向奇怀疑地瞪着莱克那张矫揉造作的嘴脸,心想他这哪是担心的样子,根本就是在暗爽?但更恶劣的是这些家伙一个个的都不把偷窥当一回事,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简直无法无天。 “出去。” “不要这么绝情嘛。我对人类的神经学心理学都颇有研究,让我留下来开导开导你吧。” 向奇看他嬉皮笑脸死赖着不走,干脆上前去推他,然而莱克手长脚长,经过内侧一道门时直接扒门框上,任人怎么推也推不出去。 向奇一边掰那人的手一边道:“你是癞皮狗?” “别推啊,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有话,你让我说完,说完就走。” 双方僵持不下,向奇厌弃地瞪着这个鲜廉寡耻的大麻烦,最终由自己做出了让步,而他刚一松开手,那大个子又不要脸地踱回刚才的单人沙发前,转身坐下,身体往沙发里陷,而胳膊腿只好碍事地留在外边。 不过也多亏了这人一味胡搅蛮缠,让他暂时忘记了此前的不快。 “你要说什么?” 向奇闲来无事,开始往弹夹里压子弹,自从知道这些经过特殊处理的子弹会给中弹之人造成难以治愈的伤害以后,枪支弹药这一类从人界带过来的热武器便使用得愈发谨慎,加之近两月来自己体内的灵力增长了不少,而且在古堡的藏书室里又重温了许多维拉教授的魔法,人类的武器慢慢就变成了鸡肋,此时装弹纯粹是打发无聊。 “昨天看你们小队的人没一个留到最后,想必对手是些什么人你们都还不知道,明天就要进行第二轮比赛了,虽然你们近来进步不少,但是跟对手比起来,恐怕还要稍逊一筹,所以在比赛之前,还是希望你们对对手做个大概的了解。他们人数跟你们一样,不同的是清一色幻兽族的,凤凰、独角兽、两个银龙,关于凤凰,广为人知的一个特性是不死,只要吸取了足够的灵气就能无数次浴火重生,不过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明显的特性是快,速度远在大天使之上,通体燃烧着烈焰,属性为火系,即使是物理攻击也带着火焰攻击……” 向奇抬眼,冰冷的视线不停在对方脸上扫视,近两月来这人的多方关照,不禁困惑,他这么做到底图什么?想到高晨生的警告,若是跟这人交往过密,将来一定会后悔,后悔什么? 坦白讲,不管是高晨生还是这位,他都没能察觉到一丝危险,直觉中似乎都是值得信赖的人。 莱克被盯得心里发毛,苦笑道:“被你这么审视,我会紧张的。” 向奇直言不讳,“有人说跟你走得太近迟早有一天会后悔。” 莱克一怔,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不像向奇的风格,或许是心力交瘁,才这么疏于防范,但于自己而言,却是个好现象,至少证明这少年正渐渐撤去自己的心防。 “或许吧。”居然如实回答,两人之间的谈话不再像以前那样迂回防守与试探,“不过我希望有一天能够说服你,让你心甘情愿。” 这种令人难为情的话换做在平时定能将他惹恼,然而,此刻他的内心犹如死水无澜,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 向奇的视线仍旧直直望着莱克,仿佛将其视作一根救命稻草。 莱克不忍迎视那样的目光,心虚地别开脸,“要喝酒吗?” “你就只有这一种安慰方式?” 莱克呵一声苦笑道:“你越来越恶劣了,别以为整得别人备受煎熬就能减轻自己的痛苦,一时的放纵只会步步沉沦。” 向奇冷笑,嘲讽地问道:“明明不久前还那么变态的,怎么突然间品格变得如此高尚?简直令人作呕。” 莱克微微一笑,闭口不言。 向奇装好弹匣,挑衅地对着莱克举枪,可后者完全不担心他会真的超自己开枪,仍旧泰然自若,一派从容。 “没意思。” 向奇嘀咕了句,最终将枪口调转至他身后那面墙的练习靶上,连开数枪,弹无虚发,都正中红心。 “小朋友,别玩了,该了解了解明天比赛的对手信息了。” “你说。” 向奇仍兀自放枪,同时也将莱克讲述的资讯收入脑中,对手人数相当,但清一色幻兽族的人,一个凤凰,两个独角兽,一个银龙,这四人的特性都相当棘手—— 凤凰,自带重生魔法,只要体内未完全耗尽,被杀后可立马就地复活,如若灵力耗尽,则可从自然的灵力中汇聚了足够的力量之后,亦能浴火重生。本身为火系属性,羽毛带着烈焰的温度且有烈火神盾护体,近身对战时,敌人的每一次打击都会被烈火神盾的高温灼伤,免疫火系攻击魔法。此外,他们这一族类的速度远在精灵之上,就连神族的天使也无法匹敌,但攻防较弱,灵力和魔力数值居中; 独角兽,身体自带疗愈魔法,伤患的自愈速度堪比神魔,且任何诅咒类魔法都能在短时内解除,主要是物理攻击,惯常施放致盲魔法; 银龙,生命力强盛,免疫所有攻击和诅咒类魔法,速度仅次于大天使,攻防极强,除了物理攻击之外,还有龙族特有的龙息,多数为火系魔法伤害。 听完莱克的介绍,向奇心里便已制定出一个大概的应战策略—— 御菲菲,魔族,力大无穷,虽然不会魔法,但近身对战的输出很大,手中的赤炎魔心剑是顶级的神器,不但能随即施放大型的火雨,而且攻防数值还会遇强则强,遇弱不变,因此,她是对付银龙的不二人选; 邹来迟,半人半天使,是他们小队中速度最快的一个,擅长气系魔法,是他们四人中唯一一个会飞行魔法的人,考虑到他的气系攻击魔法相当于给火系属性的凤凰治愈加血,所以他来做独角兽的对手;。 大头,海兽族章鱼,中远程攻击型,水系属性,免疫水系攻击魔法,遇火系攻击则能让魔法伤害力减半,触脚上有无数可发射出灵力光束的空洞,光束附带的雷电可致使敌人周身短时麻痹,此外,他有八只脚,除了发射灵力光束,同时还可拿多把刀枪棍棒等攻防武器,但弱点在于近身攻防过低,且速度也很慢,用他来对付速度最快的凤凰恐怕会吃亏,但作为邹来迟的辅助与两个独角兽周旋倒还可行; 至于向奇自己,人类,近来在速度上勉强赶上邹来迟,攻防略比邹来迟逊色,但灵力和魔力远在队友之上,且曾经和小芽一同在古堡里修习了水、火、土、气、雷、阴、阳等七系魔法技能,其中的雷系和阴系都已达到中级水平,加之维拉在那期间也传授了许多魔法,以他现在的能力堪当魔法师或术士一职,既能魔法攻击敌人,也可向队友施与辅助。 迷雾渐散(三) 莱克看少年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便起身走到近旁,柔声劝慰,“不用过于担心,比赛时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中途也可以举起自己的资格牌放弃比赛,这样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了,不管最终比赛结果如何,我都一定会带你回家。” 但比赛也就止步于此了,之前和高晨生的约定将变成一句空话,相对而言,高晨生所承诺的真相比回家更具吸引力。 “谢谢你提供的信息,感激不尽,无以回报。”向奇百无聊赖地放下手中的格洛克,有气无力的声调听起来心不在焉。 “那……我走了?”莱克拉窥觑着少年的脸试探性地问,可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只好不舍地道声再见,便悻悻然离开,磨磨蹭蹭来到门后,就被向奇叫住了。 “等一下。” 莱克欣然回身,殷勤无比地问道:“有什么要我做的?” 向奇迟疑片刻,最终还是问道:“你河边的小屋可以借我待一待吗?” 独自一人待在这冰冷沉寂的地下室恐怕会越发觉得空虚寂寞冷,而自己的房间还摆放着发小尚未重生的尸体,看着可能更加叫人胡思乱想,还不如到那间充斥着瀑流响动和草木芳香的小屋子,还可以借助钢琴排解愁绪。 “当然。” 莱克喜笑颜开,兴奋得身体几乎发颤,迅速打开时空之门,然后优雅地做出请的手势。 瀑流两边的空地上,仍凌乱地堆放着向奇归还的金币,这里一切如旧,什么都不曾更改。 莱克说:“上次的啤酒还有剩,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向奇忙道:“不用了。我这次没打算借酒消愁,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说着越过莱克,率先踏入小屋。莱克听他说“一个人”,只好止步,凝望着向奇略显单薄的肩背,出神良久。 那少年说是想静静待着,可不一会儿,就听见钢琴的声响从屋子里流泻而出,旋律优美细腻,曲调惆怅哀婉,那是肖邦的《升c小调夜曲》,糅合了弹奏者忧郁的沉思和淡淡的伤感,几分从容淡定,几分倦怠消沉。 莱克背靠在树干上,低头聆听着每一个令人沉醉的音符,想象着那少年此时坐在钢琴前高贵优雅的身姿不由得心醉神迷,他俊美的样貌、忧郁的气质,以及高雅的品味无不令人为之神往。 幽怨婉转的旋律和着远处若有似无的瀑流声弥漫在整个静谧安宁的林间,莱克仰头看着金色的阳光从青翠的叶片间透下的点点光斑,此时此刻不禁希望时间就此驻在,刹那永远。 莱克从林间采摘了蘑菇、木耳和野菜和一捧刺莓,回来的途中又猎到一只野鸡。他自己的厨艺差劲,找了这些食物回来主要是找点事情给向奇做,忙着忙着,或许就能忘记心中的不快。 “你怎么回来了?” 少年仍旧反复弹奏着同一支曲子,见莱克进屋,琴声戛然而止,抬起头,俊俏绝伦的脸上带着几颗莹亮的泪珠,如白玉镶珠,莱克不由得看呆了,竟忘了回答。 向奇从小就惹人注目,按理说,对像莱克这样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只是此时被人撞见自己脆弱的一面不免有些难为情,从琴凳上站起,背过身去抹了把脸,然后来到莱克身前,刚要从对方手中接过篮子,莱克双手往后缩了缩。 “你知道我厨艺不行,所以前后的清洗工作还是由我来做好了。”莱克说完便又出去了。 可向奇的厨艺也不见得就好,一个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哪里摆弄过什么柴米油盐?不过,说来也奇怪,在看到这些食材以后,他竟然知道这些食物该如何烹饪,想来可能是以前跟小芽在古堡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自己的厨就是在那个时候练就的也说不定。 向奇跟着来到河边,从篮子里抓出一把刺莓自己洗来吃。 两人沉默了许久,莱克突然问:“既然那么痛苦,为什么不借酒消愁?哪怕一宿也好,让自己从悲伤中解脱出来不好吗?在这里,没有人会说你懦弱,你可以肆意宣泄自己的情绪。” “其实,道理就跟你现在蹲在这里一颗颗清洗这些野果野菜一样,明明你只需一个魔法就把这些食材全部变干净,但你却不这么做,为什么?” 这样的小问题他从来没想过,若真要追究出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即便亲手清洗,也不是什么难事,对于他们这些拥有永生的生物而言,根本就没有“浪费时间”这个概念。 在莱克回答之前,向奇替他说出了答案,“因为你享受这个过程。” “这一点你倒是看得比我透彻,归结得也很精辟,”莱克微微扬起嘴角,却仍旧困惑地问:“可这跟你的情况怎么一样?难道你在享受这个痛苦的过程?” “嗯。” 莱克不解地凝视着少年,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喜欢痛苦,除非那人有自虐倾向。” “悲伤难过是可以被品味的,它并没有你所认为的那么糟糕。《霍乱时期里的爱情》的男主角被诊断出自己得的是相思病,他拒绝治疗,他就是享受那种煎熬,这就是伟大爱情里的一部分。” “痛,并快乐着。”莱克似因少年身上的光芒太过耀眼而微眯上双眼,感慨道:“你好像在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向奇垂下视线,淡淡道:“那是你不了解我。” 其实他的行止很少有不成熟的时候,即便在幼儿时期,也是个沉稳无趣的孩子,说的、做的大多都与自己的年龄不符,也许只有在林小芽面前,才会展现出那个最纯粹的自己。 “你身上这件不合身的衣服还不换下来吗?” 向奇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黑斗篷,蓦然想起昨夜自己与那个长得跟小芽有几分相似的姑娘在那荒废的地下审讯室发生发生的荒唐事迹,顿觉双颊烧红,含混不清地嘀咕了声什么,转身朝小屋走去。 打开莱克的衣柜,看着里边挂满了人类制式的衣服,向奇又回想起莱克第一次带他来到这里时说过的话。 这间小屋曾经还有另一个主人,从这些衣服来看,那个人显然也是人类,而且身材和年龄都与自己相仿,可不知何故,竟弃莱克而去,莱克来到幻域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那个人类,他曾经的挚爱。 向奇猛然惊觉莱克今天凌晨向他坦言的事实——自己就是对方要寻找的人,但是作为坦桑城送到这边来参展的斗奴,而不是什么挚爱。 可是眼前这些全是自己的尺码的衣服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自己的? 向奇惶惑地翻看着这些衣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莱克所隐瞒的不止是两年半以前在坦桑城的那些事,好像还有许多刻意被掩盖的,又或者说是等着他自己发掘的事实。 强行发掘记忆禁区的举动再次引发剧烈的头痛,他双手抱头蜷缩在衣柜前,意识来到了大脑中迷雾重重的一隅,忍痛穿梭期间,渐渐地从迷雾里显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似乎在引导他朝某个地方奔去。 一滴滴殷红的血液从向奇的眼眶和鼻孔中滴落,浑身的冷汗浸湿了身上的衣服,然而他对此浑然不觉,意识仍在追赶那个陌生的向导,直到后来,他看到了四年前即将升高中的自己。 当时他跟发小几人约在文化城见面,然而他到早了,独自一人干等着无聊,这时听见附近一家音像店里正播放着一首熟悉的英文歌曲,那是二十年前的老歌,但令他难以抑制内心激动的,是创作和演唱这首歌曲的歌手,他的母亲安琪拉贝利尔,在生下他不久之后便因车祸离世了。 从小缺失母爱的他只能从过去遗留下的作品寻找的母亲影子,收集所有她的唱片、代言广告、关于她的报刊杂志,以及访谈节目的视频,对她演唱的每一首歌都非常熟悉。 他不由自主地便走了进去,在店里转了一圈,最终在一处全是摆放外文唱片的货架前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货架最显眼的一排排放了几盒母亲现场演唱会的dvd,封面上的人一头亚麻色的中长碎发,身穿着她们国家国旗制式的长裙,带着与长裙同样红蓝条纹色系的礼帽,手握着麦克风,回眸看向镜头的瞬间气场全开,既妩媚又不失帅气,这个在当时被世人公认是集才华、天赋、美貌、身材、财富于一身的贵族女子,甚至连女性都难以抵抗她的魅力。。 正当他看得出神,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他视线所停留在的那盒dvd上,那是一双很有艺术气息的男人的手,dvd被拿了下来。 向奇转脸看向手的主人,不禁惊叹对方的身高,似乎在一米九以上,乌亮光泽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背上,有的则垂落到胸前,戴着一副墨镜,皮肤白皙,有着刀削般的侧脸,一袭黑色的中长风衣看似低调,却有着强烈的存在感。 迷雾渐散(四) 他打量身旁这位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的黑衣男子,猜度对方的身份,心想像他这样的身材相貌很可能是艺人。 男子察觉到一旁投向自己的目光,转脸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拿着唱片到收银台结账,由于身材颀长,相貌堂堂,一路过去,频频惹人注目。 他原以为那男子行踪神秘,以后难得再见,却不料后来那人频繁出现在他的视野,唱片店、书店、歌剧院、音乐厅,才发觉原来他和那个人的爱好还颇为相似。 有一次发小邹来迟因滑板动作失误摔断了腿进了医院,隔天他提果篮到医院探病,在一楼等来了电梯,电梯门打开,不由得一怔,就见那男子从负一楼停车场上来,手捧着一束鲜花。 “嗨,又见面了。” “你认得我?” 他略感惊讶,走进了电梯。 “像你模样这么出众的人,只消一眼就能够记住了。” 他这样的赞美早已麻木,但还是礼貌性地回了句“谢谢”,按下电梯关门键。两人从光滑的不锈钢门上的倒影打量着彼此,他心想这人好像对黑色情有独钟,每次见到都穿着一身黑,现在手捧着一大束玫瑰,想来探病的对象是个女性。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对上,男子冲他微微一笑,接着说:“我叫莱克,你呢?” “向奇。” “向……”男子惊疑地望着他问道:“我听说向氏集团的孙少爷智商超群,而且俊美无双,该不会就是你吧?” “你过奖了,传言总喜欢夸大其实。” 一般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就算长得不咋滴,也能被吹成一朵花,实在不必当真。 “是你过谦了。在我看来,即使是那些大红大紫的模特明星,也没有哪个能及你万一。” 他听了这话顿觉羞窘,暗道这人油嘴滑舌,估计对女人很有一手,只是用来讨好男生却不太凑效。 “我可以叫你小奇吗?” 他不语,只对着镜子里的人点了下头,还好这尴尬的氛围无需面对多久,电梯叮的一声响,门一打开,匆匆说了声“我到了”便迫不及待地跨出电梯,末了听见身后的人说“真是个腼腆的孩子。”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再遇见那个人,渐渐的那黑色的身影便淡出了他的脑海。直到年末参加大英小杰他们家的企业在豪华游轮上举办的大型新年宴会,才再一次见到那人。 参加宴会的多是政商界大鳄,也有演艺界娱乐圈的名人,虽然向氏集团的掌门人和几个高层管理人也受邀前来,但向奇却是和邹来迟一道应的同学好友的邀请。 本来大人们应酬大人的,他们这群学生自是在游轮的另一边玩乐。然而,向奇不意瞥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看上去极为眼熟,正与几个财经界的大佬详谈甚欢,直到那人转头对身旁的女伴说了什么,向奇才看清男人的侧脸,正是消失了好一阵子的莱克。 原先他还觉得这样的宴会了无生趣,但见到莱克以后,突然觉得那家伙或许能打发无聊。 莱克的女人缘很不错,同来的女伴刚一走开,立马就有其他美女主动前去攀谈,后来见他与一女模特双双到外面甲板上去了,便也借口舱内滞闷要到外边吹吹风,离开了小伙伴。 尽管外边的海风吹着有点凉,但外边甲板上的人也不少。向奇兜着船舱绕了一圈,却不见那两个人,后来想他们可能到楼上宾客的休息室去了。想想自己仅因为好奇而跟踪人也有点变态,于是只好作罢。 正当他准备回去的时候,听见几个女同学的声音,好像是出来找他的,向奇平时都不爱和她们说话,要不是大英小杰兄弟给她们发的邀请函,大家也不会聚在一块儿。 向奇为避开那几个女生,索性爬到游轮的最上一层去,那里风大,这种天气料想也不会有人到那儿。 不过当他来到游轮顶层,出乎意料地见到了莱克和后来跟他一起出来的女模特(并非来时所携的那名女伴),两人好像正在争执着什么,女的一方情绪激动,而男的仍是一派从容。 向奇平素做人奉行三不原则——不问不管不干涉,但不知自己为何遇到这个神秘男人的事就如此反常,这时候,他非但没回避,反而躲到一旁偷听。 双方的对话不外是男女在感情上的矛盾,女的责问男的为什么回来也不联系我今天跟你一起的女人是谁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之类的云云,而男的回答则比较没心没肺了,什么不要一起吃了几顿饭就当自己是正牌女友,他跟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男女之间玩得来就在一起,玩不来就分手好了,潇洒一点,这么死缠着很难看。 后来那女的被对方的一个“玩”字给激怒了,甩了一巴掌,骂了句流氓,愤然离去。 向奇原想等那两人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之后再从遮蔽物后面起来,突然听见头顶上方有人向他打招呼,“嗨,又见面了。” 向奇吓了一跳,抬头见莱克笑容可掬的面庞近在眼前,不由得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来偷听你们的谈话……只是只是……”其实就是故意的。 “你不需要道歉,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扇了一巴掌还这么泰然自若,这是否就是渣男的特质?“出来吧,一起欣赏这海上夜景,别辜负了这么好的月色。” 两人并肩站在围栏边,向奇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喝酒的姿势,冷峻的侧颜彰显着成熟男人特有的从容和魅力。莱克察觉他的目光,摇晃着剩下一半的酒杯笑问:“要喝吗?” 向奇摇头,“我还是学生。” “看你好像很好奇。你多大了?” 莱克的话题转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向奇还是如实回答,“十五。” “还是个小鬼头嘛,不过你的好奇心能让你忍耐到成年后再品尝吗?很想知道吧?大人的味道,来吧,剩下的也不多,让你尝尝看。” 莱克轻易洞穿他人的心思,将半杯红酒递到他嘴边,向奇鼻端嗅到红酒醇厚的香味,迟疑片刻接过了酒杯,低头呷了一口便皱起眉头。 “好喝吗?” 向奇把酒还了回去说:“没有果汁好喝。” 莱克哑然失笑,“小鬼就是小鬼。”说完把杯底的酒一饮而尽,低头看到少年注视自己的目光,眼中笑意更浓,双肘支在身后的围栏上,戏谑地审视着对方道:“你可是那群小朋友当中的核心人物,出来这么久好吗?” “那我回去了。” 向奇作势要走,莱克马上叫住他。 “别呀,既然来都来了,就陪我说说话吧,你也知道,我刚被女人甩,一个人无聊得紧。” “你到下边随便逛一圈,要多少人陪就有多少人陪了。” 莱克咧嘴,嘿嘿一笑道:“你一直在留意我?” 向奇不甘示弱顶回一句:“你不也是么?不然怎么知道我是那群小朋友之中的核心人物?” “好吧,扯平了。”莱克转身,倚着围栏遥望远处海岸线上如繁星璀璨的城市灯火,找了个话题聊了起来,“我在音乐厅见过你几次,你好像很喜欢交响乐,自己小提琴和钢琴也演奏得很好,还拿过许多次国际性比赛的大奖。” “你调查过我?” 向奇心里不由得感到兴奋,同时也为自己没能查出莱克的任何信息而失望。 “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向氏第三代唯一继承人,关于你的事情随便问个什么人都能知道。” 向奇直直地盯着对方道:“而你却恰恰相反,是个无名之辈,连私家侦探都挖不出你一丁半点的资料来,还是说,你告诉我的是个假名?” 向奇的话令得莱克心花怒放,饶有兴味地斜睨着少年,狭长的眼眸中闪耀着异样的神采,接着意味不明地警告:“有句话叫做好奇害死猫,你还是不要对我太过好奇哦。” “你该不会是什么毒枭还是恐怖分子吧?” “你不怕我吗?” 向奇只觉得这个男人神秘,但没感到危险,“那你可要当心了,现在各国政府对这一类的打压力度比以前强多了。” 莱克提起嘴角,突然倾身在他耳边戏谑道:“小心哪天我把你拐跑了。”由于向奇站在下风口,莱克丝绸般顺滑的长发轻拂在他的脸上,痒痒的。 “十年前还有可能,现在我很能打,要对我下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确实如此,自从他幼时从绑匪手中死里逃生之后,回来苦练各种武艺,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且暗中还有许多保镖保护,向氏集团在仅有的这根独苗上是下足了血本的。 “都说是拐了,再说我也不会对你动用武力。” 向奇绕到上风处问:“那你打算用什么手段拐我?”。 莱克拢着脸侧的头发转过向奇这边,海风瞬间把他的长发都吹到了身后,“用我的美貌勾引你成吗?” 向奇噗哧一笑,“五大三粗的美人,你可以试试。” 迷雾渐散(五) 向奇和莱克一面吹着海风,一面闲聊。许是兴趣相投,二人相谈甚欢,从古典乐到现代流行乐,从贝多芬、巴赫等到近年风靡全球的乐坛巨星。莱克提到安琪拉贝利尔这个人时,给出的评价非常高,说她是个集才华、天赋、美貌、身材为一体的女子,听见别人这么赞许自己的母亲,向奇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对对方的高感又增加了几分。 那之后的半年里,两人又一起听过两次交响乐,看过一次画展,向奇参加青少年组小提琴比赛获奖时也曾收到过莱克让人送来的花束,而向奇也从自己的收藏中找出母亲当年的黑胶唱片赠予对方。 双方互动的频率本也算不上频繁(对于向奇这么个性格淡漠的少年来说已是难得),后来向奇升上高中,而莱克因工作不得不移居海外,两人便没再见面。 时间过去了将近三个学期,在他获悉自己与小芽的亲缘关系的那一刻,天仿佛在瞬间倾塌,震惊与绝望同时摧残着他的意志,于是独自躲到双亲生前的海岛别墅去整理心情,万没料到的是,他独自海钓的游艇居然与莱克的在海上相遇了。 后来从对方口中得知,莱克也在这附近买下了一座海岛,准备用来建造一幢度假别墅,这次过来察看岛上景况。既然机缘巧合遇上,索性就邀他一同到岛上勘察一番。 莱克买下的海岛面积比向奇他们家的还要大,即便建造成一个旅游度假村也不为过,只是地形相对复杂,由于未经开发,岛上树木繁茂,杂草丛生,但相对地也是滋长蚊虫的圣地。 所幸他事先换掉了身上的短袖t恤和及膝的沙滩裤,否则此刻恐怕便成了蚊虫的盛宴。 两人手中各自握着一根长棍,扒开杂草小心前行,莱克在前边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买地时与人杀价的情形,不料脚下突然踏空,整个人便要掉进土坑中,向奇眼疾手快,箭步跨上前去拽住对方的手,然而泥地松软湿滑不好着力,被莱克一米九几的大块头一带,便双手跌入洞中。 两人起先是沿着陡峭的斜坡滑下,滑了大概二十来米身体一沉,竟九十度自由落体垂直而下,大概三四秒的时间才落到洞穴底部。由于莱克在前向奇在后,跌落时莱克最先着地,本来一路磕磕碰碰地早已撞得七荤八素,被紧接而来的少年砸在身上,不由得闷哼了一声。 “喂,你怎样了?摔到哪了?” 洞口已然不见,这洞穴底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更看不清莱克此时的状况,向奇见他没出声,慌忙从他身上起来,想要从口袋的手机拿出来照明,却发现手机在半道上掉了。 “不会是死了吧?喂,你别吓我。” 向奇伸指到莱克鼻端一探呼吸,发觉对方已没了呼吸,登时大惊失色,伏到莱克胸口一听,心跳仍在,稍觉安心,接着侧耳到他鼻端再次确认呼吸,感觉气息微弱,若有似乎。 莱克突然笑道:“我要是再不醒,你是不是就要帮我做人工呼吸了?” 原来对方只是跟他开个玩笑,听到莱克的声音,向奇心里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下,长舒一口气道:“没那个打算,最多就扇到你醒为止。” “哇,你这家伙!我好心好意给你做肉垫,你却这样对我,良心不会痛吗?” “反正你也习惯了。” 向奇语气嘲弄,莱克岂会听不出这少年在拿两年前在游轮上被女模特扇巴掌的事来奚落他,但他脸皮厚,对那种事完全不以为意,只咧嘴轻叱:“没心没肺的小鬼,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来取笑我。” 从刚才下坠的时间来看,这洞穴的深度粗略估算也有六七十米,若非洞中泥土松软,而他们中途摔下时撞上洞壁凸出的土墩缓和的落势,恐怕他们不死也得摔断手脚,震伤内脏。 荒岛上的隐秘洞穴,即便有人发现他们失踪,可十天半月也难找到这里,万一身受重伤,死在这里也是可能的。 向奇不敢说笑了,担忧的问:“你受伤了?哪里?严不严重?” “还好,只是刚才落地时扭伤了右脚脚踝,不过,一会儿要从这上面直接爬出去恐怕不太可能。” “你的手机还在吗?” 莱克双手在自己身上的口袋摸了摸,然后失望地应道:“糟糕,一定是刚才弄丢了,你的呢?” “也丢了。” 莱克苦笑着安慰道:“算了,就算没丢,到了这种地方也没有信号,有等于没有。” “但是至少可以用来照明啊,这里黑咕隆咚的,完全成一睁眼瞎。” “下来这么久了,眼睛还没适应这里的暗度吗?” “不是适应不适应的问题,没有光亮就根本什么都看不见,难道你不一样?” 黑暗中就听见莱克颇为得意地轻笑,然后说道:“我还好,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晰,但至少能看出个大概,这或许也是习惯吧。” “习惯?难道你常年待在幽暗闭塞的地方?”向奇一怔,好像至今还不清楚这人是做什么工作的,于是脱口问道:“你是从事挖煤的还是盗墓的?” 莱克哈哈大笑,用你可真有趣代替回答,然后接着说:“这下好了,一个瞎子,一个瘸子,可怎么办呐?” “感觉这下面的空气是流动的,我们先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其他出口。” “只好先这么办了。” 听得莱克正勉力从地上起身,但嘴里抽了一口凉气似乎又跌坐回去,向奇只好背过身,在他面前蹲下。 “上来吧,我背你。” 莱克迟疑道:“那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现在我们要想从这儿出去就有合作,我来当你的腿脚,你当我的眼睛。” “也对,那麻烦你了。”莱克说完伏上少年单薄的背。 向奇托着对方的身体,不禁意外,心想对方只不过比自己高出二十来公分,身体竟然这么重,勉勉强强地起身,忍不住吐槽:“怎么这么重,简直泰山压顶。” “哪有那么夸张,”莱克的手肆意地揉乱少年的头发道:“我这可是标准身材标准体重。”说着示意向奇往左走。 若真是标准的身高体重,那么这人最多七十几公斤,可他背起来却非常吃力,心想有可能是这两天心情不好没胃口吃饭的缘故。 但他又怕被人笑话自己没什么力气,于是先赖对方说:“物体的重量是由体积和密度决定的,你的密度一定比别人的大。” “我的密度……再往左一点,要撞到墙了。”莱克出言指示,然后一边用手指把玩向奇的头发一边兴味盎然地说道:“那也有一定的道理,若是比起你这样的皮包骨头,或者是一些人的五花膘,我的肌肉确实比较结实。”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一般人体内有百分之七八十是水,而你的可能是水银。” “小朋友你太可爱了。” 莱克忍不住哈哈大笑,随即在向奇的头侧额角上亲了又亲。向奇本来背着个人就已勉强,没一会儿的工夫浑身就因用力过度而打颤,身后的人突然做出这等亲昵的举动,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啃屎,而莱克此刻压在他身上却是安然无恙,还乐不可支地打趣道:“明明脚下什么也没有,还摔成这副德性,有够逊的。” 向奇感觉整个肺部都被挤成真空的了,痛苦呻吟:“你很重,快点起来。” 莱克从他背上挪开,仍调侃他说:“我刚才亲你,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谁害羞了!”向奇从地上爬起,一边拍去衣服上的土渣一边愤然道:“我只是不习惯西方国家的那一套。” “可你身上有一半的血统是西方的呀,搂搂抱抱贴面亲吻这种事对你来说是再平常不过才对。” “我从小接受的是东方的文化。” “你跟你的家人呢?贝利尔家的外祖母和舅舅他们?难道也不拥抱亲吻?” “那不同,亲人不在此限。” 直到现在,和外祖母、几个舅舅见面时,他们还是像小时候那样,非常热情地又搂又亲,甚至还抱起来原地转上几圈才肯放开,他虽然难为情,但也盛情难却。 “亲人不在此限,那么情人呢?现在的小朋友都很早熟,而你又长得这么漂亮,应该有女朋友了吧?” “没有。” “喜欢的女孩子?” 那个与自己有着相同血统的女孩不在此限,他垂下眼睑,低声说:“也没有。” 黑暗中莱克沉默了片刻,似乎一直在打量着少年,半晌支支吾吾问道:“难道你……喜欢男的?” “什么话!难道稍微长得可以一点的就非得有喜欢的人不可吗?” “那倒不是,不过话反过来说就一定成立,像你这么漂亮的小朋友,喜欢你的人肯定不少。”。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除了林小芽,别人怎样都与他无关。 向奇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直接问道:“你真的很重,我背不动你了,刚才的木棍掉哪了你能找到吗?” 迷雾渐散(六) 莱克拿出打火机,咔哒一声火光照亮了他们所在的洞穴。 向奇责问:“有打火机怎么不早一点拿出来?” “我不用打火机也勉强能看到个大概,点火只不过是为了方便你帮忙找。” 藉着火光,代替手杖的木棍没见着,倒是见到地上有许多小动物的骸骨和粪便,向奇不禁皱眉,这洞穴阴凉潮湿,必然是蛇的最佳栖息地,想到这不由得毛骨悚然。 “没找到木棍就算了,我扶你也一样。”向奇过来将莱克的手臂绕到自己肩膀,另一手搂在他的侧腰说道:“这里好臭,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你该扶我这边,我扭伤的是右脚。”莱克晃了晃举着打火机的右手,微弱的火光下,笑容明媚柔和,看起来心情很好。 向奇两步转到莱克右边,从他手中拿过打火机,问:“这里面还有多少液化气?” 这种打火机灌满油之后,持续燃烧时间最多也就七八分钟,但是,就不知他这个是多久前充的气了。 “只剩下一半。” 这意味着在三分钟之内必须找到出口,不然他又成了睁眼瞎。 向奇换左手扶在莱克的左腰,右手则高举起打火机,持续燃烧的火焰使得打火机的金属机身开始发烫。 莱克似乎看穿他的想法,手臂架上少年的肩膀宽慰道:“别担心,有我在,我们一定能找到出口的。” 但愿如此。 向奇点点头,说了句“走吧”,便扶着莱克一瘸一拐地往洞穴的另一边走去。 洞穴并不大,不到两分钟就转了个遍,却没能找到洞顶有其他出去的开口。 无奈之下,向奇说道:“看来我们还得从掉下来的洞口出去。这样吧,你在下面等我,我先爬上去找绳子,回来再把你吊上去。” “等等,”莱克似乎发现脚下有什么东西,对向奇说:“先把火灭了。” “怎么了?” 向奇虽不明就里,但还是依言阖上金属盖,顺着莱克的视线,就见脚边有一束微弱的光线从洞壁开裂的缝隙中透了进来,但那光的颜色隐隐泛着绿色,不像是从洞穴外边照射进来的阳光,两人都对此感到蹊跷,蹲下身细看,就见脚边的洞壁上有一道裂缝,缝隙可容一人侧身通过 向奇迟疑地看了看洞**潮湿的地面,最终还是说道:“我进去看看。” 十五岁的小少年尽管身高已长到一米七,但相对于一米九几的莱克,他算是“娇小”的了。 莱克点头说:“小心点。” 向奇侧身躺倒,明显感觉到沁凉的空气从身侧往里面流动。他双脚蹬着地面,头和身便往缝隙里钻,不想那缝隙的土质松软,被他的肩背轻轻一碰,便哗啦啦松落下来。向奇痛苦地“唔”了声,急忙面朝下转身伏倒,脱落的泥土差点就将他给活埋了。 莱克发现他有异样,便抓住少年的双脚把人拉了出来。 “怎么了?” 向奇一边吐去嘴里的泥土,一边拍掉身上的土渣,说:“这里的土很松,一不小心就被埋了。” “不过这缝隙被你这么一钻变大了许多,说不定我也能通过。要不你留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向奇摇头道:“这条通道好像有点长,要不你在我后面,万一我在前面遇到什么,你还可以把我往回拖。” 通过缝隙的风变大了,刚才掉落的泥土都被卷了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狭缝中穿梭,缝隙也只是入口一两米的地方较为狭窄,穿过那一段,他们便可以四肢爬行。 越接近光源的地方,风就越大,他们甚至还听见气流从身边呼啸而过的声响。 “前面的缝隙又变窄了,必须匍匐前进。” 向奇在前面说,但由于逆着风,他只听见莱克在后面大声问:“你说什么?” 向奇只好趴下,手朝前面的狭缝指了指示意对方自己看,接着正待支起身继续前进,莱克忽然爬过来,手掌按在他的后腰上。 “等一下。” 莱克爬到向奇身侧,由于洞穴狭窄,不得不跟着趴下。他刚才放在向奇后腰的手一直没拿开,现在又降自己的半边身体也压在了他的身上。 “感觉这光和风都有些诡异,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冒然出去,要先跟我商量好了才许行动,知道不?” 向奇从未与人这般亲昵,当对方附到他耳边说话,不禁有点懵,下意识往一旁缩,注视着那张过于清隽的面庞,甚至有那么一刻觉得这人并非人间的凡夫俗子,也难怪那些女人对他趋之若鹜,只可惜这人用情不专,应该是花花公子的类型。不过人不可貌相,他的大伯身边也有无数美女环绕,但是实际上却没有一个属意之人,三十好几了也不还一直单着,而他的祖父早些年还会念叨这事,但看着唯一的孙子一天天长大,渐渐地对长子的婚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小朋友,在想什么呢?跟你说话也没个反应。”莱克说着额头在他头侧轻轻一撞,向奇这才回过神。 “知道了。” 向奇急欲从莱克身边爬开,莱克却恶作剧似的伸手拦在他面前,笑嘻嘻问道:“你好像很怕我。” 这可从何说起? 向奇看对方这像是在戏弄女生的架势,不由一怔,接着正色解释道:“我说过,我从小接受的是东方的文化,我不是怕你,而是不习惯与人过于亲密,也不喜欢跟非亲非故的人有肢体上的接触。” “不是因为我太帅让你感到害羞?” “叔叔,搞错对象了,我带把儿的。”向奇给对方抛了个看白痴的眼神,推开对方的手臂,兀自爬开。 莱克在后面碎碎念道:“叫哥哥才对吧?什么叔叔啊,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两人像毛毛虫一样在狭窄的缝隙里爬行了许久,终于来到缝隙的尽头。 向奇这才看清眼前是一块三尺见方的狭小空地,空地上摆放着一面等长的绿色的拱形镜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向奇仔细端详那面镜子,发觉这东西与其说是镜子,不如说是一道拱门,其表面绿光流转,被吸进去的气流在那拱门的中间形成一个令人目眩的漩涡,幽幽的绿光从门上照射出来,带着异常诡谲的危险气息。 莱克在后面问:“怎么不动了?” “已经到尽头了。” 然而声音都被风卷进那绿色的漩涡里,莱克根本就听不清他的话,“你说什么?” 向奇只好回头朝狭缝里又大声地喊了一遍:“到头了。” 莱克这才勉强听清,又问:“那边怎么个情况?” 向奇把见到的东西讲述了一遍,可是两人一个在上风处,一个在下风处,上风处的人说话毫不费力,下风处的喊破喉咙对方也听不清,向奇一怒之下打算干脆出去,腾出地方让莱克自己看个够。 然而刚要往前挪动就被后面的人抓住双足,紧接着就听见莱克说:“不要轻举妄动。”语毕,不由分说就轧着向奇的身体直接接上前去。 向奇无语,这里的空间较之刚才那处更为低矮,要再塞进这么个大块头着实勉强,被蹭落的土渣随着疾风卷进了那绿色的漩涡之中。然而事急从权,莱克这么硬挤,他也只好隐忍不发,伸直双臂尽量降低自己的身子,而对方就像个七八十吨重的坦克直接碾压上来,连呼吸都觉得非常困难。 “快点!重死了,我肋骨都要断了。” 莱克呵呵一笑道:“你是男孩子耶,哪那么娇弱。”自己的两只长臂看着也无处安放,索性也伸直了叠在向奇的双臂上。 向奇厌恶地甩开,莱克又厚着脸皮叠了上去,双掌贴上他的手背,十指从对方的指缝陷入,紧紧扣住少年的手掌。 向奇愤然回头,瞪着某人叱斥:“你这人怎么这样?明知别人讨厌什么你却故意做什么,这不是找揍吗?” “别这么小气嘛,这种事习惯了就好。” 这种事怎么可能会习惯! 向奇懒得跟他争,直接问:“看清出了没有?打算这么办?” 莱克这才看向那道发着绿光的拱门,惊疑地说道:“那是什么东西?看着像一扇门。卷进漩涡里的东西都飞到哪儿去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向奇痛苦地说道,巴不得早点从这坦克的身下解脱出来。 “万一被吹到海里了呢?” “那不是正好可以出去了?” 莱克用下巴在少年的脖颈上戳了戳道:“都叫你不要莽撞行事咯,茫茫大海上的存活率难道会比原路回去的高?” 说话时的吐息直吹在耳郭上,向奇顿觉浑身乍起了鸡皮疙瘩,脑袋往外摆了摆,不耐道:“总不可能飞到十万八千里外,直接游回岛上不就行了。”末了,忍无可忍,怒道:“就算淹死了也比待在这里强。” “谁说的,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宁愿这么待一辈子,也不想在水里泡。” “换你在下面试试!”向奇怒不可遏,横眉怒目道:“你这人百分之百水银做的吧?重死了!”。 “好啦好啦,真是身娇体弱的小少爷,先从这里出去再说。不过必须小心点,别单独被卷进去了。” 莱克说着慢慢后退,双手有意无意地在少年的身上又摸了一把。 迷雾渐散(七) 向奇最先从狭缝中出来,双脚刚踏入那三尺见方的空地,顿时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吸附力把他往那道绿色流光的拱门里带,若非双脚在地面发力相抗,恐怕很快就被卷入那气流的漩涡中。 而莱克个头较大,加之右脚有伤,从狭缝钻出来的动静要比向奇的大上许多,伴随着他的现身,还裹挟着一阵阵土渣迎面而来,啪得向奇一头一脸。 “哇,好强的风力。” 莱克话音未了,突然身子一个趔趄,竟一头撞上那到绿色流光的拱门,忙乱中劈手拽住了向奇的衣领,然而他前冲的势头过猛,再者气流漩涡的吸附力过强,猝不及防间向奇被拽了过去,两人一并卷入了拱门上的漩涡中心,如同在滚筒洗衣机里翻滚了数百圈,身体无从着力,只能随波逐流,任凭气流把他们带到未知的地方。 明明只是转瞬的时间,二人却像是经历了一整个漫长的人生一般,即便旋转听下时,仍却得天旋地转,天昏地暗。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并未被气流卷到海里,而是落到了冰凉的泥地上,两人东倒西歪各在一边,莱克最先缓过劲来,见少年仍自四仰八叉地躺着不动,便过来拍打他的双颊。 少年痛苦地哼了声,揉着太阳穴坐起身,强行压下晕眩和呕吐的不适感,昏黑中瞪了莱克一眼,心想这个大人完全靠不住,口口声声叫他不要莽撞行事,自己却那么冒失,还把别人一起拖下水。 莱克殷切地注视“你怎么样了?好点没?” “这里是哪里?怎么什么都看不见?是我还在晕还是这里本来就黑?” “本来就黑,”莱克环顾四周,接着道:“这里应该还是在地下洞穴中,只不过比之前的那个洞要大。” 向奇拿出打火机,点着了火高举过头顶,四下打量一番,发现此时所在的洞穴比之前那个宽敞了许多,而且洞壁上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而他们刚才穿过的拱门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拱形架子,门上的绿色流光已然消失,就连那气流形成的巨大漩涡也不见了,向奇慢慢地从拱形架子下穿过,却什么也没发生。 “这门有点邪门,我们好像回不去了。”刚才的来路变成了一条有去无回的单行道。 莱克却不以为意,指着洞穴的另一边道:“看那边,好像是一道木门。” 那道木门,既是通往另一个地方的出入口,穿过去,或许就能回到小岛的地面上。 向奇欣然地往那长和高都约莫丈余的大木栅门走去,刚迈出几步,忽然想到莱克腿脚有伤,便又折回来,搀扶对方一起过去。 向奇单手推了推木门,门纹丝不动,于是放开莱克试着用双手再推一次,依旧没能打开。 莱克将大门上下打量个遍,突然指着门的上方道:“那些破旧的东西挂上面是做什么用的?” 向奇抬头,发现在门框上挂着几个用铁链悬吊的铁锅,链条和铁锅都已锈迹斑斑,看上去非常有年代感。 火盆?还是开门的机关? “得看过才知道。” 然而那东西挂得太高,即便莱克伸直了手臂也够不着。 向奇寻思着该如何攀爬上去时,莱克突然蹲下身对他说:“过来,你骑到我肩膀上,我把你托上去。” 这! 向奇一怔,像这样跨坐在大人背上或肩膀上骑大马倒不是没做过,但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如今他都十七岁的大小伙儿了,哪还有脸做这种事? 迟疑片刻,退后几步一阵助跑,在莱克背上蹬了一脚,身子轻灵地向上一跃,并伸手挂在了门框上。 莱克对此大为不满,嘀咕了声“你这家伙!”便也没再过多地责怪。 向奇往金属盆里看了看,但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里边装着什么,只见到黑漆漆的一坨,于是对下边的人道:“打火机给我。”接住对方抛来的打火机,将火光凑近了一看,感觉盆子里装的像是树脂一类的可燃物,当即不暇思索,直接把那东西点燃了。 “原来是照明用的火盆。” 向奇把打火机咬在嘴里,双手勾住门框一点一点地移动,将悬吊在门上的四个火盆依次点燃,接着就听见木栅门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 应该说那四个火盆是用以开启这道木栅门的机关,只要点上火,木门便会一点一点慢慢往上抬升。 向奇跳落地面,待木门完全开启,发现那并非是通往海岛地面的出口,火光照耀到的地方仍是隧道,而且从地面开凿而成的阶梯来看,将会通往地下更深处。 二人面面相觑,相互搀扶着走了进去,身后的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莱克眼尖,发现两旁的土墙上都插有火把,且每隔几米就出现一支,于是所到之处,便将两旁的火把点燃。 两人走到阶梯的尽头,忽觉温度骤降,眼前豁然开朗,虽然仍在地下,但眼前的空间顿时空旷了许多,看上去像是个可以容纳下上万人的防空洞。 向奇惊愕不已,问道:“你究竟是从什么人手中买下的岛?这是二战时期留下的军事掩体吗?居然这么大,该不会把整个岛的地下都挖空了吧?” 莱克神色凝重,摇头道:“发现没有?整座岛的面积并没这么大,我怀疑我们现在不是在海岛的下方。” 向奇觉得对方说的没错,想到刚才难道诡异的绿色拱门,简直像是魔幻电影里才会有的魔法门,不禁眉头深锁,他们一定是来到了某个巨大的山体里面,这座山体很可能远离了原先的那片海域。 一阵冷风吹来,向奇不禁打了个寒颤。 莱克问道:“冷吗?我的风衣可以借你穿。” 两人一路搀扶而行,他当然没错过少年身上微小的信号,一直架在对方肩膀上的手顺势滑到手臂上下擦了擦。 时值初夏,此时向奇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尽管这隧道阴冷潮湿,但是莱克脚上受伤,一路都得靠他搀扶,一米九几的大个子几乎把半身的重量都压他身上来,本来就有点吃力,再加上对方属于体温偏高型,两人一直这么紧挨着行走,他早已开始冒汗。 “恰恰相反。” 向奇抓下某人不安分的手,放开对方,转身走回刚才的通道。 “干嘛去?”莱克一边问一边单脚跳着追上去。 “拿火把,你待着别动。” 莱克只好依言留在原地等着,不一会儿就见少年手里个举着一支火把从通道里出来,于是笑道:“其实一把就够了,我的视力比你好,就算没有火把也看得见。” “是吗?”少年敷衍地应了声,仍然把对方的那支递了过去,一边左顾右盼一边说道:“这里要是能找到木棍就好了。” 莱克微微一笑,道:“累了?那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会儿?” “就这儿吧。”向奇将手中的火把插进一旁的泥地里,接着便捡了处干净的阶梯坐下。 莱克与他并肩而坐,面带愧色道:“抱歉了,带你来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而且一路还麻烦你照顾。” 向奇摇头,他此番与莱克同来,非但不觉得是受罪,反而还有种解脱之感。在此之前,得知小芽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之后,便一直沉湎于失恋的焦灼和痛苦中,不管身在何处,忙于何事,都总是时时刻刻想到那个人的脸,以及过去一年的种种往事。可自从上了小岛以来,他就再没闲暇去想关于小芽的事情,说到底自己还该感谢莱克才对。 “这没什么,就当作是一次探险也不错,至少……可以让我暂时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不开心的事情?”莱克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盒被挤压变形的烟,问道:“我可以抽支烟吗?” 见向奇做了个轻便的手势,才叼一根在嘴里低头就着一旁的火把点燃,然后道:“哦,对了,刚才见你一个人在游艇上钓鱼的时候,好像就一直愁眉不展的样子,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可以的话,不妨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排忧解难。” “不,并不是什么需要别人出手解决的难事。” “那是情感方面的事咯?其实你说自己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是骗人的吧?没关系,情感方面的困扰也可以跟我说,或许我能给到你不错的建议或者安慰。” “不,不用了……”这种事向奇连自己最要好的发小都从没提过,又怎好意思对这人说? 莱克兀自说道:“到了你这个年纪的男生,身心总是不协调,激情澎湃的年轻肉体,精力无处发泄,在焦躁和爱情之间举棋不定,犹豫不决,偶尔因冲动做错事……” 怎么感觉这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会那么脏呢?向奇忍不住斥道:“你最好闭嘴。” “我好歹也是过来人,可以跟你分享些男女之间的经验和看法。”。 向奇断然拒绝:“不需要!我可不想被女人打。” 莱克大笑,“那种事情你要记到什么时候,其实我也有很帅的时候啦……” 迷雾渐散(八) 向奇无意在这里听他东拉西扯些有的没的,此时瞥见前面空地上架着一个巨大的火盆,于是便拿起火把过去把火盆里的燃料点着了。 橘红色的火焰在火盆上跳动,瞬间照亮了防空洞的一角,藉着火光,他发现附近有几排破旧的木架正歪歪斜斜地靠在墙上,架子上横挂着长矛短剑一类的兵器,木架摇摇欲坠,上面的兵器陈旧不堪,已然是年久失修,到处结满了蛛网和覆盖着霉斑。 向奇心想这些东西的年代未免太过久远,兴许是哪个剧组到这儿拍戏留下的道具,倘若这里真是二战时期留下的防空洞,好歹留下的也是些近代使用的热武器,而不是这些破旧的老古董。 他用两指捏下一根看似完好的长刀,原本打算带回去给莱克作手杖使,怎料那木棒表面潮湿粘滑,内部早已腐坏,只在地上轻轻一撑便断作几截。少年将坏掉的兵器丢弃于地,低头盯看自己染了霉菌的手指,不禁后悔刚才不该乱抓,这会子可没地方让他洗手。 这时,莱克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见他臭着一张脸像只不好相处的猫,不禁微笑问道,“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向奇瞥了对方一眼,垂下手说:“在给你找代替拐杖的东西,不过这些好像都腐坏了。” “这些东西应该放了很多年,看这些铁器,全都生锈了。”莱克说着手指在一柄长刀上一弹,刀身上的锈渣簌簌下落。 确实,布满锈斑的刀刃早已失去武器的功能,纯粹是一堆废铁。 “走吧,赶紧找出口离开,我们已经在这下面耽搁很久了,希望能在天黑之前回到地面。” 莱克见他握住火把的手势怪异,拇指和食指张开,似乎不敢轻易相扣,便问道:“你的手指怎么了?受伤了?” “没,只是有点脏,你有带纸吗?” “理解理解,有钱人家的小少爷都有那么点洁癖,”莱克先摸了摸口袋,说找着纸巾,便拎起自己风衣的衣角对少年说:“用这个擦吧。” 向奇无语,望了半晌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你的绅士风度还是留着给女孩子吧。” “风度这种东西如果因人而异的话,那跟装有什么区别?”莱克说着张手包住少年举着火把的手,另一手抓起风衣的衣角仔细地擦拭少年手上的污迹。 向奇先是一愣,接着皱眉问道:“你以为我几岁了?” “好了。”莱克终于放开少年的手道:“这跟你的年龄有什么关系?” 向奇一边搀扶着对方前行一边说:“像骑到肩膀上、帮忙擦手这些事情都是十岁以下的小孩才会做的。”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难道不是吗?”见莱克笑而不语,向奇便继续道:“小时候大伯和大舅舅带我外出都争着让我骑在他们肩膀上,这么看来反倒是大人比较喜欢用这种方式对待小孩。” “布莱恩和向氏的太子都很疼你吧?” “嗯,有时候,我甚至会误以为他们才是我的父亲。” 两人来到了另一台火盆处,点亮火光之后,向奇突然发现在火光的尽头,依稀有个瘦高的人影在缓慢前行,不由得眼前一亮,欣然道:“有人,那边有人,我们有救了。” “看错了吧?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 “在那里。”向奇抓着火把朝已经隐没黑暗中的人影指了指,并大声叫道:“前面的人请等一下。” “喂!”莱克急忙捂住少年的嘴,低声道:“别乱叫,那个人独自在黑暗中行走,见到我们这边的火光也不过来瞧一眼,不觉得奇怪吗?” 说的也是,不管是跟他们同样落难于此的人,还是原本就盘踞在这里的海盗,见到他们这边点燃了火光,都应该过来察看下情况才对,而那人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瞎子?聋子? 事有蹊跷,向奇决定过去看个究竟。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那人到底怎么回事。” 莱克惊道:“疯啦,也不知那家伙有没有危险,我怎能让你一个人过去,好歹两个人更放心点。” “你腿脚不便,要是真遇上危险,你只能成为我的累赘。” “腿脚不便腿脚不便,你好像直接把我视作残废了……” 向奇哪有心思听他抱怨,举着火把只身朝那人快步追去。 既然劝不住,莱克只好提醒一句:“笨蛋,你小心点。” 向奇跑了百来米便又见到那人的背影,此时离得近,看清那人着装怪异,头戴钢盔,身穿铠甲,露出藤甲外的衣料残破不堪,整个形体看上去瘦骨嶙峋,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泥土腐朽的气味。 “前面的人请留步。” 那人兀自前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于是他上前几步去拍那人的肩膀,那人顿时停步,缓缓回头。 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人的形容令得向奇骇然失色,眼前这东西那里是活人,分明是一具活动的骷髅! 骷髅怎么会动?这是闹鬼了吗? 向奇倒退几步,险些跌坐地上。 那骷髅提着一口钝刀追砍过来,尽管刀身生锈,刀刃也崩出几个口子,但尾部细长尖锐,若是力道够大,一样可以捅破肚子。 向奇心下惊慌,却临危不乱,左脚伸直,右膝弯曲,向右半蹲,倾身避过刀身,同时左手扣住对方手腕将骷髅的身体往下拉,右脚蹬直起身,手中的火把猛地击打对方的头部。那怪物显然没有痛觉神经,脑袋挨了一记闷棍竟是浑然不觉,身体只震了一下,接着便一张臂抱上来,并一头往向奇的怀里撞。 向奇将火把倒转抵住骷髅的另一只手臂,接着抬膝往骷髅的面门一个撞,然后又身直了腿往骷髅的胸前一踹,那骷髅便飞出了几米开外。 那骷髅一落地便又安然无事地从地上爬起便又纠缠过来,手中的破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向奇连连后退,好在那骷髅的动作只一味蛮砍,并无章法,向奇轻易寻了个破绽在对方胸前又是一脚,骷髅再度被踹飞。胸口同一个位置被狠踹了两次,那身本来就破旧的藤甲顿时破了的大洞,从里边露出了一排纤细的胸骨。 向奇这次没等那怪物从地上爬起,便疾步上去,左脚踩上那东西的手胫骨,并飞起右脚踢断了骷髅的手腕,断开的手掌连带着紧握地长刀飞落到远处。骷髅翻过身,完好的左手抱向向奇的左腿,同时张口就咬,向奇一旋身来到骷髅的背后,屈膝抵住骷髅后颈,丢下火把,双手抱住骷髅的头颅一使劲,直接将骷髅的脑袋拧了下来。 莱克一瘸一拐地赶过来,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东西,不禁大吃一惊,问道:“这是什么?应该不是人吧?” “显然不是。”向奇语气冷静,但捡起火把的手却有点抖。 “我们这是来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太扯了吧?” 向奇摇摇不愿多说,过来搀住同伴道:“这地方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好。”莱克察觉到少年发颤的手臂,惊讶地问:“你在害怕吗?” “没有。这种超自然的东西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嘴上虽然逞强,心里却庆幸这里不是自己一个人,莱克虽然不能打,但是人高马大的看着多少也能令人安心。 “可是你的手在抖。” “好久没跟人打架了,所以有点兴奋。” “是吗?”莱克忍俊不禁道:“不过看你刚才那几下动作干脆利落,超帅的,有练过?” “嗯,从五岁那年就开始练了。” “五岁呀?据说那一年你双亲所留下的遗产就让你荣登全球富豪榜第八位,而且同一年你的大舅舅就把自己的爵位传给了你,一时间你声名鹊起,震动全球,但也因此引来了恐怖分子的绑票。” “所以他们从逼我学技防身。” 从绑匪手中死里逃生之后,大舅舅布莱恩贝利尔每年都亲自教他各类防身技能,甚至还跟他那佣兵机构里的精英骨干一起参加定期训练,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然身手了得,所缺少的不过是实战经验。 “你也真够辛苦的,小小年纪就要学那么多东西。” “还好,有些是出于兴趣,学起来倒也不觉得辛苦。”向奇平时并不多话,但是此时与对方你一言我一语的,内心的惧意逐渐烟消云散。 “不过你确实很有天赋,不但能文能武,而且都能学得精通,柔道八段,跆拳道红黑带三品,钢琴、小提琴、管弦也多次获得少年组国际大奖。” 向奇抬眼注视对方,惊异地说道:“你好像很清楚我的事。” 莱克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凝视着少年的眼中跳跃着激赏艳羡的神采,并毫不吝啬地大肆赞叹:“你是个耀眼的孩子,头脑、长相好、身材也好,而且有天赋有才华,只要第一眼见到你,就忍不住想要去了解有关你的一切,去探索、发掘更多你内在的东西。”。 如此直白的赞美让向奇觉得甚是难为情,别开脸奚落对方道:“你这人……甜言蜜语一套一套的,难怪那次宴会上那么多明星模特儿都围着你转。”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讨好你的意思,不过你因此对我心生好感,那倒是我意外的惊喜。” 迷雾渐散(九) 虽然莱克夸赞令他心里很高兴,但也还不至于被这些糖衣炮弹冲昏了头脑,向奇不太会应付莱克这类甜言蜜语脱口而出的人,索性转头四下打量周遭事物,以便借此转移话题。 “这里很大,除了刚才我们进来的那个通道之外,一定还有其他许多通往各处的出口。” “另外还有三处出口,我们的正前方有一个,剩下的两个都在右边。” 向奇将信将疑地望着对方道:“是不是真的?” “只要把这里的火盆都点燃,你就能见到了。” 待防空洞里彻底被火光照亮以后,向奇发现这里果然如莱克所说还有另外三个出口,不禁好奇问道:“黑漆漆的都看得见,你的眼睛是火眼金睛吗?” 莱克扬起嘴角,“我说过了的,我长年待在光照不佳的地方,眼睛早已适应黑暗。” “你该不会真是盗墓贼吧?” “你说呢?”又是这种敷衍的回答。 认识了这么久,向奇依旧不清莱克是做什么工作的,两年过去了,初次见他时的那种神秘感却与日俱增,而自己所有鸡毛蒜皮的小事对方却都了若指掌。 “我们之间的信息严重不对等。” 虽然调查彼此的信息都各凭本事,向奇也曾找过私家侦探调查对方,但得出的结果还是令他极不甘心。 莱克兴味盎然,“你想跟我对等?” “这不是废话吗?与人相交贵在真诚,你却出出隐瞒,我感觉不到你的诚意。” “别生气嘛,我保证很快你就能了解到我的全部。” “很快是多快?”向奇严重怀疑。 少年如此追根究底,莱克不禁尴尬地笑了,“你当初被我吸引的时候不就是因为我的神秘感吗?我怕我失去唯一的一张王牌之后,你就不再对我有兴趣。” “谁被你吸引了?谁对你有兴趣了?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也要先看看对象吧?”向奇突然意识到对方只是想转移话题,又马上把话带了回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很快是多快?” “从这里出去后,你想了解我的什么,我全都让你知道,这样可以吗?” “说话算话?” 莱克无奈地苦笑:“喂,虽然我确实对你有所隐瞒,可是至今为止,我可从没对你说过一句谎话。” 向奇用鼻子嗯了声,然后下巴示意下前方的出口问道:“这三个出口都通往哪里?哪条才是回到地面的路?” 莱克脑门冒汗,咧嘴说:“不好意思,我的眼睛没有透视功能……” “想也知道。”向奇手中的火把就近一指,道:“那就先走这条道试试好了。” 每个出口的两旁都摆放着一个小巧的火盆,进入通道后,取代照明的又变成了插在墙上的火把。 他们所走的这条道其实是另一个开凿得大概两个足球场那么宽的山洞,到处是随意堆放的物件,多数被一张张发黑的油布遮盖住,但从露在油布外的个别角落可看出,被遮盖住的是一件件早已发霉腐坏的方形木箱,破损的缝隙中,所见到的是些早已发霉变质的黑色硬块,由于年月久远,已无法辨识。 再往前走一段,见到的则是一堆堆破铜烂铁,以及破损不堪的器具,多数古老的板车,多数车轮脱落,向奇在那对废弃物前照了照,发现有一台相对完好的木板车的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勺子,像极了电影里古代战争时用到的攻城投石车。 向奇皱眉,“这些古老的东西想必有没有上千年也得有七八百年的历史,这里说不定还有考古价值。” 这时,莱克突然警惕道:“有东西从对面过来了,一共五个,长得跟刚才在外面遇到的那个骷髅一样,不同的是这几个都身无寸缕一丝不挂。” “五个?” 莱克挑衅地瞄着少年笑道:“我知道你很能打,五个对你来说小菜一碟。” “能打不等于好斗。那些东西感知能力差,只要不去主动招惹,他们就不会攻击人。” 莱克发表不同看法,“呵,这可不好说。” 向奇左手勾住莱克的腰背,不由分说把他带到了墙边。不一会儿,果然瞧见道路的前方有小撮骷髅走进火光中,不乏缓慢,姿态悠闲,待它们将到近前,莱克突然紧挨过去,嘴唇贴上他的耳朵用气音说了句“胆小鬼”。向奇耳朵较为敏感,被对方贴着吹起,顿觉耳朵发痒,忍不住乍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推开对方,不想莱克中心放在单脚上,被他这么一推,没能站稳,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到一旁物资车上摇摇欲坠的车轱辘,车轮掉了下来,滚到那五个骷髅中间,旋转了一圈倒下地面,在地上振动了许久才完全静止下来。 那五个骷髅抬起头,空无一物的眼眶齐刷刷看向他们这边,仿佛尽管它们有眼无珠,却仍然目可视物,紧接着便都举刀一拥而上。 向奇见状,一个箭步迎上去,拽过一具骷髅,控住它的手腕,横刀挡下迎面砍下的长刀,同时横出一脚把旁边的一个扫倒在地,接着用力把身前的骷髅推向面前的两个骷髅。好在这些骷髅身体只剩一把骨头,可谓身轻如燕,被他这么一推三个一同倒地。这时唯一一个还站着的骷髅刀尖直刺过来,向奇脚尖勾起地上的车轱辘抓在手上套住拿刀的手臂,转动轮子的外圈,辐条直接将骷髅的手臂从肘部绞断。 眼见地上四个即将爬起,他先一脚将眼前的骷髅踹飞到十几米开外,接着抡起车轱辘将那扎堆摔倒的三个拍倒,然后抄起地上的长刀格开砍过来的一刀,旋即一翻手腕,看准了骷髅的脑袋和脖颈连接处横刀一劈,那头颅应声落地。 那三个被压在车轱辘下的正待爬起,向奇左脚才上一具骷髅的脊骨,右脚跟在髋骨下方与股骨连接的部位用力一跺,将那骷髅一整条腿脚给跺了下来。 由于那车轱辘腐坏严重,刚才在三具硬骨头上猛力一砸便碎裂成无数大小不等的木条木块,已不可能再利用。刚才被拍倒的两个完好的骷髅此时已站立起来,一前一后朝向奇冲来,而地上那个断了一条脚的则挥刀进攻向奇下盘。 向奇也不跟它们纠缠,转身就跑,将两个完好的骷髅从原地引开,几步蹬上一旁木箱堆放处的最高点,接着翻身一跃,落到敌人身后,先踢倒一个,然后看准骨骼连结点手起刀落,又砍一个头颅。 他本想顺势把刚踢倒的那个一并解决,但见最先被他卸掉手臂踢出十几米开外的骷髅已到近前,于是飞起右脚踢在那骷髅头颅的左侧,右脚刚落地左脚又一记回旋上踢,又踢在原来的地方,那骷髅歪着脑袋倒下了,由于没彻底掉下,似乎还能动,向奇上去又补上一脚,将那摇摇欲坠的脑袋像足球一样踢飞。 五个剩下两个,缺了一条腿脚的那个正身残志坚地爬过来,另一个却举着刀朝莱克过去。向奇举起地上掉了脑袋的骷髅砸倒走向莱克的那一个,回身一跳正好踩上残废骷髅的盆骨,抓起仅剩的那条腿用力一扳,便也从髋骨上卸了下来,剩下的上半身尽管还拿着刀,尽管还能活动,但已不足为惧了。 最后离得较远的一个才刚起身,又被向奇从身后一个飞踹趴倒在地,未及起身,向奇已单膝压上它背脊,双手抱着骷髅的脑袋用力一扭,整个头颅被扭了下来。 莱克立马鼓掌叫好:“太帅了,连我都要被你……”话还没说完,就见少年猛然抬头朝他狠瞪,由于垂落的额发遮住了一边眼睛,使他的气势看上去愈发凌厉,于是不由得心口一震,呆呆望着,剩下的半句话也忘了说出口。 “你下次再给我惹麻烦试试!” 莱克似不忍直视般移开视线,“下次不敢了。” 向奇丢开头颅,无比厌弃地看了下自己肮脏的手掌,随即起身过来,抓过莱克身上风衣的衣摆就直接擦,莱克顿觉气息不稳,默默地注视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向奇察觉对方的视线,抬头直瞪:“干嘛?你不是不在意拿来当抹布的吗?” “当然不在意。”莱克起先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直到向奇肚子传出咕噜噜的声响,才怔了一怔,旋即笑道:“不愧是小朋友,长身体的时期,稍微动一下就饿了。” 实际上他这两天因林小芽的事心情糟糕,胃口也不太好,早上也只喝了半瓶水而已,现在腹中空空是理所当然的。 莱克看了下时间,道:“糟糕,已经九点了,今晚恐怕出不去了。” “赶紧走,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过夜。” 说完把莱克的手臂架到自己肩上,莱克却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你先吃点这个填肚子吧,虽然在岛上摔进坑里的时候压碎了,不过不碍事,能吃就好。”。 向奇愕然,一个一米九几的大男人兜里装有香烟很正常,但装着巧克力…… 眼前这男人带来的反差感颠覆了先前沉稳帅气的形象,少年紧咬着下唇,强忍着笑意,整日来聚积在眉间的阴翳在这一刻如云雾般散去。 迷雾渐散(十) 向奇和来莱克二人在隧道里休憩片刻,分吃到半盒碎掉的巧克力以后,便又继续往未知的出口进发,然而当他们来到尽头,发现那其实只是个封闭的储物空间,到处都是潮湿发霉的木箱、破烂发臭的帐篷、分解零碎的物资车、炮车和攻城车,以及年久失修的刀枪剑戟等物。 莱克举着火把左顾右盼,最终还是大失所望地说道:“此路不通,看来还得原路回去,就不知另外那两个出口能否通向地面了。” 向奇镇定安慰道:“肯定能出去的,不然,这些东西是怎么进来的?” 莱克不太乐观,“那可不好说,刚才那个大木栅就像是一个出口,结果你看门外也是像这样的封闭空间,在那封闭的地方设一道栅门根本就没那必要。” 向奇闻言,不由得身子一僵,便也满腹疑窦,想到他们两人钻过那么狭窄的缝隙才找到的绿色流光之门,竟是有来无回的单向门,万一另外两个出口也都设了这样只进不出的单向门那该怎么办?而刚来一路上遇到的那几个骷髅很可能就是被困死在这里的人? 莱克瞥见少年神色凝重低头不语,忍不住作弄地问:“要是出不去了怎么办?” “那就只能死这里面了。” “跟你同年同月同日死也不错。” “怎么可能,你年纪大,你先死。” “我先死的话,你独自一人岂不是很寂寞?” “谁不是孤孤单单地来到这个世上,又孤孤单单地离开的?”向奇这么说着,眼前忽然浮现林小芽的容颜,那个双胞胎妹妹,可以说他们是一同来到这个世上的,只可惜……倘若现在陪在身边的人是那丫头,死亡于他而言或许也不是件难以面对的事,但旋即摇头,自己英年早逝就算了,那丫头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这样才能把他的份一起活下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要留下你孤零零一个我舍不得。” 向奇道:“现在就说这些丧气话未免太早了点,与其在这儿胡思乱想,不如打起精神来继续找出口。” 这时,前方的黑暗中似有动静传来,听着好像骨骼碰撞的嘎达声响。 向奇神色一凛,既然此前已见识到那些会攻击人的骷髅,现下可不会天真的以为那是老鼠之类无害的东西,于是正色警告某人道:“这次你得安分点,要是再给我惹麻烦,接下来你就单脚跳着走路好了。” “怎么?你怕了呀?可是刚才看你脸不红气不喘姿势还挺帅的,我还以为你很享受那个过程。” “我说过,我能打,但不好斗,所谓享受不过是你自以为是罢了。”对手是那些进攻路数毫无章法的骷髅,打斗起来毫无意义,除了浪费体力,别的一点助益也没有。 两人说话间,迎面有数个骷髅进入他们的视野,向奇扶着莱克藏身到破旧的帐篷后,由于之前那次他怀疑是某人故意把骷髅引过来的,未免某人故技重施,他只好紧盯着对方。 莱克也发觉自己不被信任,当即无辜地低声申辩:“别这么提防着我呀,刚才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有你这么棒的拐杖,我可不想一会儿自己单脚跳着走……” “你明白就好。” 看着六七具骷髅由远及近,骨骼摩擦撞击的声音越发嘈杂,莱克的手指突然使坏地在向奇的手背上轻轻抓挠。向奇猛地抓紧他手指往后一掰,莱克吃痛,忍不住叫出声,但马上被向奇掩住了口鼻,待一众骷髅走远之后,才放开对方。 莱克痛得把爪子拿到火光下照了又照,一边吹着发红的手指一边说:“下手这么狠,手指差点就被你掰断了。” “那也是你自找的。” “你这人怎么像个古板老头子一样,不解风情。” 向奇神情古怪地瞪了对方一眼,便从帐篷后走出去,莱克看他自顾自地前行,当即左脚一蹦一跳地追上去。 “喂,你不理我啦?真要我跳一路呀?” 一米九几的大个儿,每跳一下都会造出很大的动静,向奇担心他一路这么跳着会引来更多的骷髅,再不乐意也只好回身去扶那人。 莱克的大长手臂往向奇肩膀上一攀,半身的重量又压了过去,笑眯眯道:“就知道你舍不得。” 向奇面无表情地建议:“我们来玩沉默是金的游戏吧。” “那种游戏有什么好玩的,闷都闷死了。”某人对自己废话多一事毫不自知,改而建议到:“不如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借此机会也好更深入地了解彼此。” 深入了解彼此?又不是处对象,要什么深入了解? “不用了。” “是谁说我总是神神秘秘对自己的事都闭口不言的,现在却说不用了,你这人这么善变,让人很没有安全感的。” 向奇突然站定,双目紧闭,默不作声。 “干嘛?怎么不走了?” 向奇的视线直射前方,道:“那东西过来了,数量不少于十个。” “这么多!” 两人左右看了看,此时所在之处不过是一条逼仄的通道,不像是在刚才那足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储物室,四周都有杂物堆可藏身。 莱克问:“那先回到我们刚才藏身的地方?” 向奇摇头,“后面也有。” “哈,果然,前后夹击,咱们恐怕是插翅难逃了。” 向奇抄起一旁武器架上的两把长刀,将松软的木制刀把踩断,然后丢一柄给莱克。 莱克接住生锈的钝刀,惊诧地问:“我也要打吗?我不太会用这种东西。” “你拿着防身,跟紧我。”向奇前后看了看两路敌人,说完便朝对面距离较近的那十来个骷髅飞奔过去,寻思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两路敌人汇合。 经过多年的专业训练,向奇对人体的构造相当熟悉,知道选那些部位下刀能立竿见影事半功倍,再加上此前有六具骷髅练习,此时应对更是得心应手,一阵翻转腾挪踢踹劈砍,一会儿的工夫就有半数骷髅或掉了头颅或断了手脚。 这些骷髅攻击的招式简单,手中的刀来来回回就上砍横劈下刺几个花样,况且还有几个手中是没拿兵器的,它们攻击的路数就更简单了,抓、抱、咬,向奇的速度迅敏,身法矫健,在剩下的几个骷髅之间巧妙闪躲,灵活避让,一时间骷髅却也伤他不着分毫。 向奇应付近前的怪物的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当身后传来金属兵器撞击的声响,便知道莱克已同后面一路骷髅对上了,急忙踹飞一具骷髅,再把最后一具的手臂砍掉,并蹬断一条腿骨,便急忙回身去救助同伴,然而当他看到莱克一拳打碎一颗头颅,一脚踢散一具骨架,被踹飞的骷髅深陷在土墙里动弹不得时,一口气解决五个竟不费吹灰之力,不由得目瞪口呆,心知这人拳脚的力道远在他之上,当真是真人不露相。 向奇见对方流畅的腿脚动作,哪里有一丝腿脚扭伤的迹象? 莱克打完收工,转身发现向奇已然解决掉前面的十几个骷髅,此刻正脸色阴沉,直瞪瞪地盯着他,当即如坏孩子被老师抓现行般啊噢”一声,心虚地嘀咕道:“露馅了。” “脚明明就没事,干嘛骗人?” 莱克从地上捡起一颗骷髅头,将刚才被向奇踹飞的骷髅再次打飞,然后才说道:“觉得洞穴里很无趣,所以就跟你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向奇面色更加难看,“觉得无趣就拿我来消遣?看我被耍得团团转你很开心?” 莱克低声下气讨好道:“我不是恶意戏弄你啦,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你要觉得气不过,那接下来我扶你好了,别生气嘛。” 好端端干嘛要他来扶?这不是变相诅咒是什么? 向奇有点后悔自己的草率,不明白今天白天自己好端端地在游艇上钓鱼,怎就信了这人的邪一起上岛探察,结果还被冒冒失失地拖下了深坑,不然现在也不用在这莫名其妙的鬼地方遭罪。 “不必了!你少惹点麻烦我就很感激了。” 向奇说完转身就走,莱克很狗腿地追上去,偷瞄着少年的脸低声问:“那你还生不生我的气?” 向奇转身从墙上取下一支火把,举在两人之间,差点就把那家伙的头发眉毛给燎了。莱克仍不死心,转到他另一侧死乞白赖道:“我给你讲个笑话。” 也不管向奇乐不乐意听,便开始说道:“有个漂亮的小伙子名叫小吉,自小就喜欢吃某家餐厅的粉丝炖肉,那是他每次光临餐厅必点的菜式之一。有一天,他又到那家餐厅去用餐,偏不巧,拿到必点之菜已经卖光了,小吉失望之余看见邻座一大爷桌上正摆着那道菜,而且原封不动地摆在那儿,却碰也不碰,于是小吉过去跟老人家商量,将那道菜转卖给他。大爷答应了,小吉欢天喜地地吃着粉丝炖肉,结果吃到最后发现碗底有一只死老鼠,立马呕地把刚才吃下的都吐回碗里,这还不是高潮,精彩的是那大爷微笑地说他刚才也是这样。好笑吧?” 向奇没忍住干呕了声,刚才还觉得饥肠辘辘,被莱克这么个恶心段子一闹,顿觉此时即便眼前摆着什么山珍海味他也吃不下了。 “你还能再恶心点吗?”。 “还真有……” “你闭嘴!” 迷雾渐散(十一)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最初宽阔的防空洞,这里所有的火盆都已点燃,火光将洞中的没一个角落都照得透亮。 莱克望着远处伸向黑暗的通道口,迟疑问道:“走哪个?左边右边?” “反正是碰运气,选哪个都无所谓。”但不管运气如何,准备工作还是要做的。向奇说着朝墙边一排排的武器架走去,扫视着面那些破铜烂铁,希望能找到一两件相对完好而又趁手的武器。 “怎么会无所谓,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咱们今晚就可以回游艇上睡,运气不好的话,就不知道还得在这里瞎转多久了。”莱克也跟了过去,但自己不动手,只站在少年身后看他从破旧的兵器中东挑西选。 “运气这种东西天说了算,又不在你我的控制范围内。” “话这么说也没错啦,可是每个人的运气是不一样的,而现在我们这里有两个人。” 如今两人一同落难,向奇真不觉得二人之间谁比谁的运气好点。“都一样背。” “我不这么认为。咱们先客观地分析一下,首先你呢,本来可以悠闲自在地在游艇上吹着海风钓着鱼,偏偏就遇到我,偏偏就一起上了岛,偏偏就被我拉了下来。而我,到新买的岛上探察,此行是必不可少的,岛上的深坑也是早已存在的,固然掉下去运气是背了点儿,不过我的行程不是定在上周也不是定在下周,而是这周,刚好今天刚好那个时间,从这点上说我是幸运的,因为今天遇上了你,有人陪我出生入死患难与共。” 说了半天不就是想拿决定权,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向奇无意跟他争,于是道:“你想走哪便随你。” “别!”莱克断然回绝,“别这么敷衍,你还没发表观点呢,咱要彼此信服,免得谁选了条凶险的路,另一个都觉得委屈冤屈啊什么的。” “坦白讲,就我主观意愿而言,能到这里来走一遭也不错,虽然途中会遭遇一些预想不到的惊险,但是至少让我暂时从某个令人窒息的事件中抽身,得到片刻的喘息。”向奇说着,眉头微蹙,眸色黯然,想到了林小芽,心头一阵酸痛,便低头不语。 莱克歪着脑袋嘻地笑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对目前的境况不但没怨恨,反而还心存感激?”见少年点头以后,更是欣然道:“我把你拖下水,你还感激我,所以说我是不是超幸运的说?” “确实。”对方说来说去不过是想让自己顺从他的选择,而自己本来也不在意,索性顺水推舟问:“走哪边?” 此时他已捡出一把趁手的匕首和一口锈斑较少的大刀,转身直视莱克,等他做出选择。 莱克嘴里念念有词,指尖在两个通道口之间来回移动,嘀咕完了,手指在左边的方向停了下来,煞有介事道:“本神算了算,往左边走会有好事发生哦。” 向奇奚落地审视对方,嘴上不说,心里却道:这丫的年纪也不小了,言行举止却比他还幼稚。 他们从左边的通道口进入,拐了两个九十度的大弯以后,发现脚下的道路又分出若干条条通往各个方向的小径,每条小径的两旁是一间间两三平米大的房间,每个房间里都立有一两个十字形刑架,刑架横杆的两边各用锁链垂下一个圆环,那显然是个年代久远的手铐。有一些房间的地上还摆放着些稀奇古怪的刑具。 莱克的口气有些失望,“这地方是关押犯人的监狱呀。”监狱意味着不可能有多个出口。 “这下面有下水道。” 向奇见到道路边上一个又一个的下水道井盖,心想这些排水管道必定会将水导向洞穴外边,于是蹲下身,掀开井盖,将火光往里一照,发现下面不过是同这些牢房一般大小的独立空间,里面是漆黑发臭的污水,一具早已化作白骨的囚犯被两面墙上的锁链拴在水中央,污水没过它的肩膀,只露出一个头颅。 “这下面不是什么下水道,而是水牢。”莱克直接把井盖盖上,起身说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直接去最后一个通道口吧。” “既然来都来了,索性就察看一番,以免错过什么。” 莱克下巴往水牢里的骷髅示意一下,说:“你就不怕下面的东西上来抓你?” “你不是很能打么?” “可是我不好斗。” 如今知道莱克身手了得,两人的立场似乎便对调了过来。 向奇冲他做了个您先请的手势,道:“放心,我不会主动给你惹麻烦。” 两人如此前一样,每见到一处火把或火盆就将其点燃,这么做除了照明之外还有一点好,在如迷宫般七拐八绕的走道里,火光是一个记号,证明哪些地方他们刚才已经走过。 当他们来到最后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比其他牢房大了许多,而且摆放的东西也明显不同,这里没有刑具,空荡荡的室内就摆放着一口两米来长的石棺。 “那里有凳子!”莱克一看到石棺就异常兴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坐棺盖上,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的肩背都瞬间放松下来,一边捶腿一边说道:“走了一天累死我了,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休息了。” 向奇发现正对入口的墙上挂着一张绘制在不规则形状羊皮上的简易地图,于是绕过莱克的长腿,来到地图前立定。 “不累啊你?坐下来休息会儿吧。”莱克此时已四仰八叉躺人家棺材上了,还手欠地揪住向奇的衣角拉拉扯扯。 “别碰我!” 向奇握住匕首和长刀的手绕到身后直接将某人的手格开,仍兀自专注地看着地图,尽管上边标注的字符形状古怪,但是那些简易图的某些地方看起来像是他们此前走过的路线。 “我说,要不咱们今晚就睡这儿吧,我实在走不动了。”莱克说着,手指勾开向奇的衣角钻进去轻挠。 “你这人什么毛病?”向奇挥开对方的手,愤然转身,陡然见那大个子毫无忌讳地平躺在石棺棺盖上,正仰着头看着他,不由一愣,心想这家伙还真是潇洒不羁自由奔放啊,“就不能对死者心存点敬意么?” “那些死者也没对我心存敬意啊,死都死了,还追着人砍,还有你手中的凶器,又是哪门子的敬意啊?” 向奇懒得跟他逞口舌之能,偏过身让莱克看到地图,并问道:“我怀疑这份地图就是这整个地下结构的简易图。你看这一带的简易图像不像我们之前走过的地方?这里是我们最先经过的大木栅门,这里是就是外面的防空洞,这一带则是被骷髅夹击的地方,而这里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唔——”莱克翻过身,双肘撑在棺盖上支起半身,认真地浏览了会儿简易地图,然后道:“你这么一说,看着还真像。不过,要真是这样,后面那么一大段复杂地形可就够呛了。” 向奇手指圈着地图大半的面积说道:“幸好找到这张地图,要不然我们很可能会在这一带迷路。” “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啊,今晚决计出不去。”莱克绝望地趴下,双脚在半空来回摇摆,并碎碎念道:“好想泡个热水澡,好想美美地饱餐一顿,然后躺在天鹅绒大床上打滚。” 想归想,现在也只能空想,与其说些不切实际的,不如勇敢面对现实,该怎样怎样。 向奇心想:这人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一副成熟的面孔,但有时却像个不成熟的小孩,不怎么可靠。 莱克见他不出声,便从双臂上抬起头问:“你怎么不说话?” “这里好像没那种东西出来闹,要不今晚暂时先在这儿休息几个小时?”向奇从墙壁上取下羊皮地图,叠好了塞进口袋。 莱克求之不得,喜笑颜开,连说了几个“好啊好啊,”然后侧过身,拍了拍让出的一小半棺材盖说:“那我们睡了吧?” 那半米来宽的棺盖一个人躺着都勉强,更别说两个大男人。 向奇干瞪着面前这几百斤的大孩子,一时间无言以对。 “干嘛,跟我睡你害羞啊?” 向奇走到墙边坐下,没好气道:“你又不是女的,我害什么羞?” 莱克眼角窥觑着一脸坦然的少年,嘻地笑道:“真是个单纯的孩子。”语毕,突然脸色骤变,惊疑地问道:“地震了吗?” 向奇莫名其妙地望向对方,就见莱克的身子在石棺上上下晃了几晃,他身下的棺盖与棺材之间撑开的一道缝隙时大时小,当即叫道:“快走开,下面有东西!”。 然而向奇一言未毕,莱克整个人已被石棺里的东西连带棺盖一起掀飞出去,向奇大骇,刚要冲过去,就见莱克半空一个回旋落地,棺盖嘭咚一声砸到身后十米开外的牢房的墙上,牢房轰然崩塌,沙土飞射。 向奇不暇思索,双手倒提匕首和长刀直奔莱克而去,两人并肩而立,紧紧地盯着从石棺里出来的东西,摆好了迎战的架势。 迷雾渐散(十二) 伴随着锁链牵动的声响,石棺里的尸骸慢慢爬了出来。在四周火光的照耀下,这具尸骸显得与此前所见到的骷髅截然不同,尽管形同枯槁,但它的身上仍旧保留着皮肉,蜡白、干枯、凹陷,紧包着骨架,与其说是骷髅,不如用僵尸一词来形容更为贴切,身上的银色铠甲在火光下熠熠生辉,乍一眼看去,那东西竟有几分飒爽的英姿。 僵尸的手臂上缠绕着一根铁链,铁链的两头各连着一个锤子,其表面不满了渐渐的铁刺,那是这个年代十分罕见的武器——流星锤。 向奇审视着怪物,心里迅速分析对手的信息:一般流星锤的铁链大约两米来长,适用于中远程攻击,要想破解这种攻击,最好是与之近身搏斗,但是它身上的那件金属盔甲刀枪不入,只能重点攻击头、脖子以及四肢等部位,但这东西傅了几百年的防腐剂,肉身脱水不烂,想必筋骨皮韧性大,以他手中生锈的破刀恐怕极难伤它。此外,这东西是死物,没有痛觉,若是不能一击将其身体毁坏,那么即便击中也不过是徒劳。 向奇正当苦思对策,莱克突然在他肩头一拍,说道:“这东西好像很难对付,风紧扯呼。”说着转身就跑。向奇一怔,只好紧随其后,然而两人才转身跑出几步,就发现前方各处已被从地下水牢中爬出来的骷髅给堵住了去路,正拖着锁链直奔他们过来。 两人再度面临被前后夹击的局面。 这些拖着铁链的骷髅要比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些厉害得多,数量也多得多,乌泱泱五六十个一拥而上,而身后还有个大家伙紧追不舍,两人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皮迎战。 莱克赤手空拳,向奇便把手中的匕首丢给了他,忽然听见背后传来破风的声响,不暇思索,长刀向后,回身一挡,虽然侥幸挡下了猛砸向后心口的流星锤,但不成想那僵尸的力道大得惊人,他这么横刀一挡,虎口竟被锤子震得发麻,长刀险些脱手。 僵尸一击不中,另一颗铁锤子由下而上击打他下颌,向奇后退半步屈膝抬头,流星锤距他面门的两公分上空掠过。而与此同时,一旁的骷髅挥动的铁链往他身上打下,向奇举刀相迎,铁链卷在他的长刀上,紧接着用力往后一带,向奇紧握住长刀不撒手,身体就被骷髅拉了过去。向奇就地打滚,把由此顺势避开了流星锤的第三次横扫向他胸前的攻击,并将缠着长刀的铁索压在身下,翻身来到骷髅跟前伸出一脚,骷髅被踹飞出去,撞到它后边的四五个骷髅,于是人仰马翻滚做一团。 那大家伙攻击的速度快得惊人,流星锤又如疾风骤雨般落下。向奇未及起身,只好在地上左右翻转,锤子击打在他身旁的地面上,激起砂石迸射,弹落在脸上、身上,顿觉又痛又麻。周围的骷髅再度围拢过来,加上使流星锤的大家伙,一时间退无可退,无处可躲,境况非常被动。 而莱克此时被数十个骷髅围困在垓心,虽然时有听见骨骼碎裂的声响,但终究双拳难第四十,也正手忙脚乱自顾不暇,两人彼此无法照应。 正当向奇周围十几根铁链同时往他身上落下,千钧一发之际,手心陡然升起一簇幽蓝的冷焰,紧接着身旁突然钻出十来个骷髅,替他挡下铁链和锤子,顿时听见骨骼断开的声音。 向奇惊愕不已,看了看手心的蓝色火光,在环顾四周凭空出现的近百个骷髅,将银甲僵尸和其余手持铁链的骷髅团团围住,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砍刀,很显然,后来出现的这些是站在他这一方的,而且极有可能是应他手中这簇冥火的召唤而来。 帮手一出现,莱克的压力骤减,挥拳砸烂了身前一个骷髅头,转过脸来大声问道:“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多骷髅来帮忙?你做了什么?” 向奇把冥火举到面前应道:“我也不清楚,自己就冒出来了。”而且这并非第一次,那次他和小芽被人追杀的时候,也曾出现过同样的情形。 “哈,好样的,没想到你还有这等能耐,早点召唤出来,我们也不必打得这么辛苦。”莱克抬脚将挡在面前的一具骷髅整个踢散架,然后快步来到向奇身前,端详着少年手掌上跳动的蓝色火苗,好奇地问道:“不烫吗?” “没有温度。” “哼嗯——”莱克好奇地伸手到火焰上,随即惊喜道:“真的没有温度,这是幽冥之火?” 莱克一言未毕,突然神色一凛,忙将向奇扑倒在地,紧接着晴空霹雳,一道刺眼的电光从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掠过,落空之后竟没有自行消失,而是就近游移,不分敌我劈中了十来个骷髅。那些骷髅骸骨瞬间烧焦爆裂,散落一地还冒着黑烟。 那得是几万伏的高压电才能导致这样的效果? 向奇和莱克见状面面相觑,倘若刚才躲避不及,此刻倒地上烧焦冒烟的就是他们俩了。 莱克从向奇的身上起来,扭头看着银甲僵尸啐道:“呿,那东西居然会放电伤人!” 向奇骇然,没想到这死物不但物理攻击力强,还会施放魔法!十几个骷髅围攻它一个居然三五下被团灭,流星锤所到处直接将骷髅打飞,双手在迅速打个法结,降下一道闪电,瞬间放倒一大片。 银甲僵尸的魔法闪电主要是冲着这里唯一的两个活人放的,所幸他二人的反应都异常迅捷,眼角余光一瞥见那家伙手打法结,就立马飞扑到一边。然而,闪电即便没劈中目标,也会沿着距离靠近的其它目标游走而去,片刻工夫,敌我双方近两百的骷髅便零零落落所剩无几了。 两人藏身于石棺棺盖的后面。 闪躲了数次之后,向奇基本上已摸清了对方开始打法结到魔法生成的时间,也了解了雷电游走的规律。此时见洞内骷髅所剩不多,目标减少以后,即使魔法闪电不是冲他们而来,被波及命中的几率也会越来越大,考虑到这一点,向奇忙用脚尖勾过附近的几根铁链,将之连接在一起。 莱克看后瞬间秒懂他的意图,扬起嘴角微微一笑,瞥见那怪物的双手又开始打法结,急忙催道:“快丢过去,铁链只要连接到它脚下的刀就行了。” 向奇一扬手,铁索的一头缠在一个骷髅的脚踝,另一头正好落在银甲僵尸脚底的刀柄上,莱克则在电闪雷鸣之际,抱住向奇,足尖点地,飞射到别处。 闪电击中附近的骷髅,接着游走到距离较近的第二第三个,到了第四个骷髅那儿便不再游移到附近的第五个骷髅上,而是被脚下的铁链导向了银甲僵尸。 一记霹雳,中招的骷髅悉数倒地,而那僵尸中了自己的魔法,虽没有即刻倒下,但也身体冒烟,摇摇欲坠。 “趁现在!”向奇挣脱莱克的手臂,脚尖勾起地上的一把刀,握在手中直奔那僵尸人去。 然而那僵尸的身子骨比其他骷髅顽强许多,一记闪电不但没倒下,还能继续招架对手,只不过速度和力度明显下降,向奇飞身过去,想一刀砍下那家伙的脑袋,不料那家伙双手扯紧锁链挡住了刀刃。 向奇收刀,改砍其膝盖,结果一刀下去,膝盖完好无损,果然如此前料想的一样,这副筋骨皮的韧性极高,但一刀不成就多砍几刀,只要确保每一刀都砍在相同的部位,就不信它砍不断!打定主意以后,向奇在僵尸身旁急速飞窜了十多个来回。 僵尸挨了雷劈,灵敏度大不如前,自然跟不上向奇的速度,膝盖处被连砍了十几刀,又韧又老的皮肤终于被格开了一道口子,向奇索性在那受损处再蹬上一脚,紧接着就听见骨头断开的脆响,僵尸的身体便是一歪,慢慢倾倒。但几乎是同时,骨头断裂的脆响是从僵尸身体的不同部位传出。 在他飞身蹬上僵尸膝盖的同时,莱克身形一闪飞窜过来,在墙上借力一蹬,跪到了僵尸的双肩上,双腿夹住头颅腰身一摆,僵尸脖颈处的筋骨皮同时绷断,他翻身落地时,那颗头颅也掉落地上。 双方实力悬殊到这个地步,简直是天壤之别! 向奇目瞪口呆,心里忍不住爆粗:他妈的老子要蹬断它的腿还得先砍个十几刀,这丫的一上来就直接把人头颅给扭断了,力气这么大,还是人吗。 莱克用脚把地上的碎骨渣划拉到一边,明明脸不红气不喘的却装出一副筋疲力竭虚脱无力的样子,直接往地上一坐,道:“累死我了。”转过脸发现少年直瞪瞪地盯着自己,狐疑问道:“怎么了?”。 “你的实力远在普通人之上。” 莱克脑袋一歪,嘻地笑道:“好酸。”接着又说:“那么你呢?你刚才不还召唤出这些死物,你更不像一个普通人。” 迷雾渐散(十三) 对方所提及的问题向奇也不是没考虑过,可此时无论如何都不太愿意与外人剖解自己的隐私,更何况是涉及到他和小芽身世之谜这样的大事。 正巧瞥见地上的无头尸双手又开始打起法结,急忙提刀过去,然而他刚迈出两步,左脚脚踝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 “怎么了?”莱克见他面色发白,急忙过来询问。 向奇忍痛将手中的长刀飞出,将尸体上两只兀自比划的手打下,然后对莱克说道:“快去阻止它放魔法。” 莱克疾步过去,三两下把无头尸身上的手臂都卸了下来,东西各一条抛得远远的,然后拍了拍手,转头就见到向奇做到了地上,正自忙着脱去鞋袜,于是过去问:“伤到哪儿了?” “好像骨节有点错位,压迫到神经了。” 向奇端详着左边红肿的脚踝,心想这定是刚才用力蹬了银甲僵尸的膝盖骨所致,原本当时落地是就该感觉到疼痛的,但是当时被莱克超强的实力给镇住了,所以到此刻才有所察觉。 “我看看。” 莱克来到向奇身前蹲下,双手托起他的脚仔细打量一番,指腹在红肿的地方轻轻戳了戳询问道:“这里?” 向奇吸了口凉气,想要缩回脚,质疑道:“你懂不懂的,不懂可别乱摁。” “你尽管放心,包你手到病除。”莱克微微一笑,把向奇的脚拉向自己,双手小心地摆弄一会儿,突然一扳,向奇脑袋后仰,“啊”地一声惨叫。 莱克撩眼瞧见少年痛苦扭曲的表情以及脖子修长线条的刹那,眼神黯淡,面色渐趋冷峻,咽了下口水气息似有不稳。 向奇从对方手中缩回脚,左右转动了下脚板,发现骨位已经复原,除了隐隐觉得红肿出的灼热,再没压迫到神经的刺痛感。 “没想到你不但能打,帮人正骨也很有一手。谢了。” 向奇正低头穿鞋袜,莱克温热的掌心忽然不声不响地覆上他的双膝,疑惑地望向对方,“干嘛?” 莱克清清嗓子,“我们今晚怎么睡?” 确实是个问题。 向奇起身,左右看了看满地的骸骨,心想:也不知还会不会有这些怪东西从各处的地牢水牢里钻出来,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这样吧,我们轮流守夜。你守上半夜,我来守下半夜好了。” 莱克摇头,“守夜很浪费时间……地图你也看了,我们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且我们今天已经累了一整天,还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短短两三个小时是恢复不过来的。” “不守夜你敢安睡吗?先不说接下来是否还有骷髅来袭击我们,你看地上这些残肢,有的手指完好的还能到处爬,就不怕睡着了突然被掐脖子么?” 莱克沉声笑了笑说:“你的顾虑也不无道理,不过,只要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还是能避免半夜比偷袭的。” “哪里安全?” 莱克往旁边的石棺一指,说:“刚才看了,里面还算干净,听说你有洁癖,但是出门在外最好还是别那么多讲究。” 向奇眉头微蹙,“卫生倒是其次,主要是那里面空间狭窄,装不下我们两个人吧?” “如果都侧睡的话还是挺宽绰的,我只是怕你不方便。” “都是男人,没什么不方便的。” 莱克闻言背过脸去,掩面不语。 向奇走到石棺旁,看了看里边,接着手指在石棺内壁上划了下,感觉确实还算干净,此前的银甲僵尸并没留下什么肮脏的污迹,于是道:“你的提议或许可行,先试试看吧,不行的话再轮流守夜了。” 莱克欣然大喜,立刻脱下风衣铺在石棺里,然后转身去把远处的棺盖搬回来,示意向奇先躺下,然后先将棺盖盖上一半,自己也钻了进去。 “麻烦你再往边上挤挤。” “都已经贴棺壁上了还怎么挤?”尽管嘴上抱怨,身子还是尽量地靠边挪。 莱克单手推着厚重的石棺盖,当最后一道光即将隔绝在外时,向奇说道:“留点缝隙,不然我们可能会被闷死的。” “那也不错,下次若是有那个倒霉蛋误入这里,咱俩可以一起诈尸吓人。” “我对这种恶作剧完全不感兴趣。” 两人同挤在这么局促的匣子里,连呼吸都感到困难。向奇抬起手臂,试着单手推了推棺盖,竟是纹丝不动,心想外边若是有骷髅来偷袭,凭它们瘦弱的骨架,没有二三十个同时同向合力,决计是推不开的。 “放心啦,只要没有大boss来,咱们今晚就能睡个安稳觉。” “你的力气是怎么练就的?” “天生如此。” “真不错。” “也没什么,又不是生活在原始社会需要男人外出狩猎那样的时代,现在生活里几乎是机械化和人工智能化,我这一身力气除了在床上其他基本上也没什么地方可以用上的了。” 两人的距离太近,向奇能感觉莱克说话时的吐息都喷到了自己的耳背和脖颈上,他从小大大还从未与人同睡一床,就更不要说这半米来宽的匣子。原以为自己可能会难以入睡,但从棺盖阖上的那一刻起,这石棺中便隐约散发着一股奇特的香味,令人身心放松,加上身疲力乏,睡意很快便侵袭而来。 “睡着了?”莱克听见他愈发均匀的呼吸声,便又挨近了轻唤几声:“小奇、小奇?” 向奇迷迷糊糊中感觉莱克紧贴上他后背,但此刻他已没有多余精力去理会这些,意识仿佛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着不停地旋转,就在他几乎溺亡于那莫名的晕眩中时,忽然看见自己和莱克此时正在海岛深坑里那条狭窄的缝隙中爬行,但从后面看到的自己爬行时身影倒像是以莱克的视角所看到的影像。 莱克的视线似乎一直没从他身上离开,然而视野里的影像大多时候会突然变换成另一种非常荒诞无稽的画面,在那些画面里他们再度经历了今天所走过的路程,只是大多时候他是处在身无寸缕的状态下,或四肢爬行或匍匐前进,在莱克如坦克从他背后压上时,两人交叠的画面更加污秽不堪,让人无法直视,莱克像对待恋人一样亲吻着他、抚摸着他。 令他震惊万分,但同时也引起生理上的不适,晕眩、胸闷、窒息、恶心狂风骤雨般呼啸而来。 他痛苦地闷哼了声,意识从晕眩的漩涡中浮出水面,回到了现实中来,发现莱克的双臂如同亚马逊森林里的巨蟒紧紧缠绕住他。 向奇心想:这人睡觉的习惯有够奇葩,非要抱着点什么才能入睡,况且他臂力不小,被他这么一捆全身酸痛,一定是因为两人贴得这么近,自己才会做那种乱七八糟的梦。 向奇扳开莱克的手臂,才刚把身后的人推开,不想那厮嘴里咕哝了句:“我的平胸宝贝。”便又缠了过来,咸猪手在他胸膛乱摸一通。 向奇心里暗骂:谁是你的平胸宝贝啊?王八!恼怒地抓起某人的手用力往后甩,许是打到了石棺内壁生疼,莱克唔了声老实了。 向奇再度昏沉沉睡去,这一次意识却来到了此时此刻,与莱克同卧于石棺中,不同的是两人都没能入睡,身心都处在异常亢奋的状态。莱克不停地亲吻他的耳背和脖颈,他非但不反感不拒绝,还回过头双唇迎了上去,双方唇舌交缠,忘情地索求着彼此。 向奇知道这只是个梦,可不知为何想醒却怎么也醒不过来。看着梦境中的自己荒唐大胆地回应身后的男人,配合对方的动作予取予求,不由得对自己荒诞的一面感到陌生和震惊,莱克的动作越发猥琐,画面愈加不堪。他从来不知两个男人之间也能做出这等污秽的情事,他感觉自己一阵恶心,蠕动的胃部似乎有什么屡屡要冲上喉咙,可画面中的那个自己却坐在男人的腿上,被颠簸冲撞还一脸欢愉。莱克把他从石棺狭小的空间抱出来,放在棺盖上,然后变换着各种羞耻的姿势摇晃他,而他却强烈地感受到自己那具陌生而贪婪的身体颤栗连连,痉挛不止。 那是个没有尽头的梦境,急促的喘息声、忘情地叫唤声、以及肉体的撞击声在空荡荡的洞穴中回响,两具不知餍足的身体在永夜中不停地渴求着对方,莱克的污言秽语和不留余力的进攻,弄得他目眩神迷,数度晕厥,然而很快又从浓烈的亲吻和娴熟的爱抚中苏醒过来,一睁开双眼,酥软无力的身体便又迎来更加癫狂的撞击。 “小奇,你怎么了?快醒醒……” 向奇感觉有人在轻轻拍打他的脸颊,神识猛然从那荒淫的场景中抽离,黑暗中隐约看见莱克黑黢黢的影子正从上方俯视着他。。 “走开!” 向奇惊慌地推开对方,手肘刚撑起身,脑袋便撞上了头顶上方的棺盖,“咚”的一声闷响,顿觉一阵晕眩,然而他却顾不得这许多,双手急切地将棺盖往上顶,可越是慌乱,越是不能如愿。 迷雾渐散(十四) “别急,让我来。” 莱克刚推开棺盖,向奇便迫不及待地从里边窜了出去,兀自大口地喘气,颤抖的双手揪紧自己的发根,想要努力忘掉那令人作呕的画面,然而一闭上眼,梦里的情景又在脑中浮现。 莱克见他神情怪异,便过去拍他肩膀问:“你怎么了?” “不要碰我!” 向奇惊慌地逃开,结果一不小心被地上的骷髅骨绊了一下,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仍自惊魂未定地瞪着对方。 “啊,抱歉。” 莱克见状,想去扶他却又不敢冒然上前,只好手足无措地道歉,待少年气息稍微平复之后,才蹲下身询问:“你好像一整晚都睡得不太安稳,还时不时地发出些奇怪的声音,是做了什么梦了吗?” 奇怪的声音?向奇心下一惊,自己当时该不会还叫出声了吧?随即一整张脸都涨红起来。 莱克瞬间秒懂少年的心思,扬起嘴角宽慰道:“少年人血气方刚,偶尔做做那种梦也很正常,没必要感到害羞。” 向奇皱眉怒斥:“你闭嘴!”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么荒唐诡异的梦,现实中别说男人,即便是女人,他也从未萌生过那种肮脏的念头,就算是发春梦,对象也应该是林小芽才对,怎么会是个大男人?难道自己有那方面的潜意识?想到这,向奇不禁打了个寒颤,盯着面前的人,从客观上来讲,对方的确有一张很不错的脸,但那也绝对不可能激起自己对同性的兴趣,因为他非常清楚,林小芽才是他心之所向。 “其实不止是你,我昨晚入睡以后很快也陷入妙不可言的美梦中,多亏了你的叫声把我吵醒,要不然我们两个恐怕都得长眠于此了。” “也?”向奇惊疑地重复这个字眼,就见对方歪着脑袋看着他,眼中溢出意味不明的笑意,忽然想起昨夜这厮口中嘀咕的平胸宝贝,当即恼羞成怒,狠狠瞪了回去说:“差点就死在里面了还有什么可乐的?” 莱克索性不加掩饰,眉开眼笑道:“老实说,沉浸在那样的美梦中,就算因此死去我也乐意。” “无聊。”向奇从地上起身,拍去衣服上的尘土,低头嗅了嗅自己,隐隐还能闻到在石棺里沾染上的奇异香味,“那口棺材绝对有古怪。” “我也觉得。” 莱克点头赞同,过去一脚踹掉半开的棺盖,捞起自己的披风当空抖了抖说:“出去了让人检测一下这上面的香料成分,古老的秘方,说不定能带来无限的商机。” 商机?即使有所发现,恐怕也是些非法的禁药。 “你不要拿去害人。” 莱克无所顾忌地穿上风衣,歪着头思忖道:“害人吗?我觉得除了入梦以后比较难醒这一点,好像并没什么不适,你呢?” “有点使不上劲,胸闷想吐。” 莱克双臂交叉于胸前,不解地打量着少年道:“怪了,这些症状我怎么没有?会不会是你自身精神或心理方面的排斥所造成的不适?” 莱克说的也并非全无可能,毕竟那种荒唐的梦境确实能够引发他生理上的不适。 “或许吧。” 他敷衍地回答,想就此草草结束话题,可莱克却存心作弄他似的,神秘兮兮地问道:“你昨晚梦见了谁?” “与你无关!” “那你知不知道我梦见的谁?” “与我无关!” 向奇面无表情地从无头尸身上捡起流星锤,一圈一圈地缠在自己的手臂上。他话虽如此,但是他极度怀疑对方的梦境很大程度上跟自己有关,必定是石棺里那阵怪异的香味作祟,让彼此梦见距离自己最近的人,两人若是离得远,昨夜入梦的也有可能是眼前这具被扭掉脑袋的银甲僵尸,想到此,浑身又是一阵恶寒。 莱克面朝着向奇倒退行走,一边左顾右盼一边无比留恋地说:“这里,刚进来时,感觉到处阴森恐怖,又脏又乱的,可是过了一晚,没想到印象改变了这么多,现在再看,就连这一地的骸骨和尸体都因我美丽的爱人变得可爱得不得了。” 向奇苦于之前明说了与己无关,此时即便知道对方在口头上占他便宜却也不好出声反驳,索性当他疯言疯语不去理会,收拾好武器,确认好口袋里的羊皮地图,便默默地离开。 莱克急忙跟上,嘴里仍自说个不停,“感觉我那岛买对了,出去以后,就把这里开发成一个供人探险的旅游区,即可打怪,又可以感受某种美妙的体验。” 向奇嘴上不说,心里却在吐槽:这么危险的地方,到时候闹出人命或大批人口失踪等事件,这家伙就算不蹲号子,赔也要赔死他。 莱克嬉皮笑脸地望着向奇的侧脸道:“这里是我们两人一起发现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经营?让你当老板娘。” 向奇立马面色一沉,停下脚步,瞪着对方咬牙切齿道:“你要是再敢开这种没品的玩笑,我就杀了你!” 莱克咧着嘴,一脸尬笑,默默地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两人依照地图的指示在隧道里逶迤前行,然而道路艰险难行,行走了大半天仍未走完地图所示路程的三分之一。 前路似乎一直向地下延伸,当他们来到一处深渊边沿,陡然发现道路就此中断。用以照明的火把和火盆就截止在悬崖的这边,对面一片漆黑,已火把微弱的光线根本就看不清对岸。 对于眼前的绝境两人都有些无奈,相互对视一眼,莱克眉眼现出几分忧虑,伸手抚上向奇的嘴唇。 “你嘴唇起皮了。” 向奇一怔,随即有气无力地挥开对方的手说:“眼下的情形你也好不到哪去吧?” 自从掉进海岛的深坑以来,两人两天里只共享了小半块巧克力,水则是一滴未沾。向奇的身体逐渐虚弱,且开始出现脱水的迹象,所幸的是,这一路除了地势陡峭,倒没遇见什么危险。 “我的体质稍微比你强些,暂时还没出现什么不良症状。” 向奇拿出地图,找到地图上他们所在的位置,手指着地图上那空心圆周围的篱笆形状的图标说道:“这旁边应该有栈道,以你的视力能不能看见?” 莱克点头,“有是有,但是年久失修大多地方都已损坏,除了打进山体的木桩,其余的木板恐怕都腐坏了。” 向奇折回去从墙上拿下几支火把,再次来到悬崖边上,举高了一照,在火光照耀到的地方可以见到,旁边的墙壁上果然有一根根楔入山体的木桩,有些木桩之间还架着残破的木板,但大多数都只是光秃秃的杆子横在悬崖上空。 “不过中间有一段的栈道倒还完好,就不知道上面的木板经不经踩踏了。”莱克说着从向奇的手中拿过一支火把,扬手,火把脱手飞出,射入前方的土墙上,火把的下方正是他所说的那段尚且保留完好的栈道。 “再之后的路段呢?还能看得见吗?” 莱克沉吟片刻,说:“火把都给我,我先过去探路,确认没事后,你再过来。” “不,我的体重相对较轻,探路还是由我来吧。” “我攀援跳跃的能力比你强,还是让我来吧。”莱克不由分说夺过少年手中所剩的三根火把,轻轻一跃,落到了两米开外的木桩上,然后才偏过头,痞气地咧嘴道:“昨天我只放一半的体重在你身上你都累成那样,要是用全身的力气压你,你岂不是更加受不了了?” 向奇意识到对方是在说荤话讨嘴上便宜,不禁勃然大怒,骂道:“王八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着捡起一坨土块向那人后背砸去,莱克在半空避无可避,土块打在他身上散作碎渣四处散落。 莱克哈哈大笑,在第三根木桩的上方插上一支火把,仍耍贫嘴说:“谋杀亲夫啊你。” “亲夫个毛线啊!你他妈小心别摔死了。” “啧啧啧,长那么漂亮的一张脸,没想到你还会说脏话,高贵优雅的小少爷确实令人赏心悦目,不过狂野美人也别有一番风味嘛。” “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恶心的话?”被当做女人调戏令他极为不爽。 向奇也跟着跳了过去,本来这一路不吃不喝不停歇地走来,早已筋疲力尽有气无力,被莱克几句话一激,怒火上头,身上顿时增了几分力气。 向奇的弹跳力确实不如莱克,最后一根木桩与栈道之间的间隙较大,且中途无处助跑,向奇只好解下事先缠在手臂上的流星锤,将一端的锤子甩出,链条绕上了木桩,接着抓住铁链的另一端,身子绕着前方的木桩在半空划了个u型向栈道荡去。。 莱克蹲下身,笑嘻嘻地对着朝自己飞身而来的少年张开双臂,向奇见状,喝了句“不要碍事”便直接伸脚往他脸上蹬,莱克顿时人仰马翻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啊……”莱克哭笑不得,坐起身抱怨道:“什么叫碍事啊?就不能乖乖地投入我的怀抱吗?真是不解风情。” 迷雾渐散(十五) 向奇手臂一提,将流星锤收回手中,面无表情道:“你再这么没个正经样,下次蹬的就没这么客气了。” “啊?这还算客气啊?”莱克摸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惊愕,“我说少爷,你个性这么恶劣,就算脸长得再好看也是不受欢迎的,你想想,搞对象不就图对方珍惜自己,对自己好吗?温柔贤惠的人多的是,像你这种,就算领回家也是要当祖宗供着的吧?” 向奇倨傲道:“你要真愿意当孙子,我倒不介意对你慈祥点。” 莱克当即矫揉造作地唤他“爷爷~”并没脸没皮地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向奇一个回旋上踢,脚在离对方十公分的半空停住,正色警告:“再敢靠近一步试试!” 莱克立马刹住脚,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笑眯眯道:“不敢了。” 向奇收脚,拿下墙上的火把小心前行,因为这里的木板历时多年,随时都可能塌陷。 莱克越过向奇,走到前面,“还是让我走前面吧,我这么大个子都能过的话,像你这么小巧玲珑的一定也没问题。” “谁小巧玲珑了?是你太大只好不好?”少年心气高傲,哪里受得了这番奚落。 “你去掉尾数也就一米七吧?” 向奇没好气道:“你懂不懂四舍五入?去掉尾数我有一米八,而且我还未满十七岁,还会长个子!” 莱克嘻地笑道:“小鬼就是小鬼。”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莱克突然驻足,向奇没能收住脚,差点就一鼻子撞上去。 “干嘛停下?” “前面没路了。” 向奇绕到莱克身侧,高举火把往前方一瞧,果然如他所说,栈道就此截住,前方别说木板,就连楔入墙内的木桩也断掉了,只在七八米开外的墙上隐约见到仅剩的一小截冒出墙面。 莱克面露难色,转脸注视向奇问:“怎么办?” 向奇也为难了,伸指轻轻戳了戳墙上的土,感觉土质松软潮湿,稍微用力就能掰下一块泥巴来,这样的墙面根本就不适合攀爬,况且一手举着火把在黑暗中攀爬无异于找死。 见少年一筹莫展,莱克毅然决然道:“要不这样,我把你丢过去,只要你信得过我的话。” “那你呢?” 莱克一副慷慨就死的悲壮神情,“与其两个人困死在这里,不如扔你过去,至少还能有一个生还。” 向奇难以置信地注视对方,总觉得对方无论面对多困难的局面,总能想出法子迎刃而解,不想他此刻竟说出这番话,一时间进退两难。他当然希望活着回去,可就这么把莱克留下,似乎又不够义气。 “没有两全的办法吗?” “怎么了?舍不得我啊?” 向奇别过脸,“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我是认真的。”莱克手指捏住少年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说道:“我舍不得让你死,只不过临终之前要是能从你这儿得到一个吻,我死而无憾。”说着五指在向奇的脖颈和锁骨处摩挲,双唇慢慢靠了过去。 向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地解读莱克没一个细微的表情,猛然醒悟过来,扳下对方的不老实的手用力一扭,莱克为了卸掉力道,不得不背过身去。 “装什么装?你个混蛋变态!” 莱克转过脸,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问:“咦?我怎么装了?” 向奇推开对方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先在这段栈道上助跑,然后在墙上蹬两到三步,落到前面那半截木桩,然后再借力跳到对岸上。” 当然那也莱克那么强的弹跳力才行,以自己目前的能耐还是勉强的,更何况他昨天扭伤了的脚还在隐隐作痛。 莱克见自己的行动被料中,顿觉无趣,懒散地切了声,道:“不好玩,长得这么漂亮就应该少用点脑,不然别人怎么有机会占你便宜啊?” “你这什么逻辑?”向奇鄙夷地斜视对方,“你该不会是一直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把那些女人骗到手的吧?” 莱克往耳后耙了下头发,无奈地说道:“才没有呢,那些美人只要稍稍勾勾手指,就都欢天喜地地投怀送抱了,只有你是最难搞的,都快三年了,结果到现在连一口都没波到。” 向奇就惊愕道:“你一开始就带着那种目的来接近我的吗?”两人初遇时,他才刚满十五岁,若真如此,眼前这人还真是个大变态。 “少来,刚开始是你先撩的我,不是还雇了私家侦探调查我的嘛?” 呃! 向奇大吃一惊,原来这些他都知道。 “那时候你就对我充满好奇了吧?” “我对你不是那种意思。” “那是哪种意思?” “没意思。” “好吧,”莱克长叹一声,“算我自作多情好了。” 什么叫算?分明就是。向奇心里虽这么吐槽,嘴上却不说,他知道这种事你一言我一语的只会没完没了,到那时没意思都可能被描成有意思了。 两人沉默片刻,莱克忽道:“准备好了没有?我现在就把你丢过去。” 向奇大感意外,还以为拒绝了对方,接下来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这么看着我,怎么了吗?哦,”莱克忽然明白过来,微笑道:“不论你对我有意无意,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既然已经了解你的心意,却还若无其事地利用你,那我岂不是更卑鄙?” “你无需觉得愧疚不安,就当是我强迫你好了。”莱克一手揪住向奇的后领,另一手勾在他的后腰带,毫不费力地将整个人提了起来。 “喂!”向奇想挣扎,可看了眼栈道下方黑漆漆的深渊便又不敢过分挣动。 “对岸的山体跟这边的完全不同,整个的好像是硬质岩石,你落地的时候小心点。” 莱克匆匆交代完,猛地将他往前一抛,向奇便如腾云驾雾般飞身过去,耳边的风呼呼作响,火把上的火焰跳动得厉害,险些就要熄灭。 向奇很快便落到人工开凿的岩石地面,由于惯性不得不双臂抱头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从停下来,虽然毫发无伤,但是地面凹凸不平,且他衣着单薄,刚才那么翻滚,被咯到的双臂、双腿和整个背部都痛得够呛。 掉在悬崖边缘的火把半截悬空,摇摇欲坠,向奇箭步抢去捡了起来,火焰安稳下来后,周围的事物逐渐清晰。 这时就见对岸一个迅捷的黑影咻咻蹬上了土墙,接着急剧落下,双手分毫不差地勾住栈道与岩壁之间的唯一半截木桩,只听得咔嚓一声,木桩从中折断,黑影斜斜一跃,将手里小半截从木桩上掰下的尖刺钉上墙壁,继而莱克健硕的身躯贴着墙壁急速滑下,被木刺划开的土渣哗啦作响。莱克没等下坠之势减缓便拔出木刺,向左往左侧一纵身,右手的木刺连同双脚在新的着力点上一蹬,身子斜斜射出,紧接着半空转过身来,伸出双臂勾住了悬崖边缘,然后翻身落到向奇脚边。 向奇亲眼目睹对方飞檐走壁而来,动作潇洒流畅如行云流水,不禁目瞪口呆。 莱克站起身,先拍掉手中的尘土,再抖去衣服上的土屑,不意瞥见少年愣怔的神情,脑袋一歪,痞气地咧嘴,“干嘛?被我帅到了?” 向奇点头,不得不承认,眼前这男人的实力强大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见少年如此坦诚,莱克一时间有些惊诧,随即神情柔和,颇为宽慰道:“好现象。”转眼环顾四周,接着道:“果然如此,这边是另外一座山体了啊,这处平台和小道都是人工开凿出来的,穿过这座山,是不是就能到达外面了?” “嗯。” 向奇拿出地图,两人低头细看,莱克指尖在一处开阔处戳了戳,道:“到了这儿,我们就走完一半的路程,不出意外的话,咱们今晚就能回到地面。” 向奇不禁心虚,以莱克的体能来讲确实小菜一碟,但是对于自己来说恐怕有点勉强,因为他们此前一直走的是下坡路,接下来三分之二的路程恐怕多是需往上攀登的,两天没吃东西了,他感觉自己四肢发软。 莱克见向奇沉默不语,一副倦态,咧嘴道:“要给你来个荤段子或者恶心笑话提神吗?还是关于小吉的。” “我没你那么恶趣味。”向奇说着,举着火把在前面引路。 他们沿着悬崖边上的小径迂回向下而行,后来,拐进一条只容一人行走的狭窄阶梯走到了山体的最底部,忽听得水流的声响,阶梯的尽头豁然开朗,寒风和着冰冷的水汽迎面扑来,摆在眼前的是岩洞中的深潭。 莱克的视力非比寻常,无需火光,这洞中的光景也看了个大概。。 “这里应该就是我们刚才在地图上看到的地方,没想到居然是一条地下河。” 这两天滴水未进,向奇此时的嗓子眼就快冒烟了,听着那诱人的水声忍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还未及做下一步动作,就听莱克说:“我劝你最好不要,你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万一水里有什么毒虫寄生虫之类的,喝下去就得死翘翘了,再忍一忍吧。” 迷雾渐散(十六) 被寄生虫上脑致死的事例时有听说,而这里是骷髅僵尸一类怪物出没的地方,向奇当然还没到如此失智的地步,只是见莱克仍旧这么精神充沛神采奕奕的模样,不由得感到惊讶。 “你不渴吗?” “渴呀。”莱克偏过头来,眼神戏谑,嘴角的笑意别有意味,“只不过我的渴跟你的渴不同。” 向奇不解,心想口渴能有什么不一样?莫名其妙。 莱克见他不吭声,便兀自继续道:“你渴,求水,而我渴求你。” 向奇现在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漠然说:“又开这种低级玩笑,你还真是乐此不疲啊。” “不是玩笑,你知道我心思的。” 莱克伸手朝旁边一指,向奇照其示意将火把照了过去,就见那边水面上浮着一只小船,可一想到这船可能年月已久,便高兴不起来。 莱克看他迟疑不决,干脆给出两个选择:“你是湿身过去,还是有可能在半途湿身了过去?” 向奇最终选择了后者。两人小心翼翼地上了小船,相对而坐,莱克双手划桨,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对面,自打他道明心迹起,看人的视线愈发直白,这让向奇感觉很不舒服,于是皱起眉头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莱克似乎乐在其中,笑吟吟地开了个话头:“升上高中以后,倒追你的女孩子比以前更多了吧?” “还好。”向奇不置可否,转开脸四下张望。 这溶洞中并非想象中那般漆黑一片,因为在洞穴的上空有什么东西散发出淡紫色的幽光,从昏暗的光线里,勉强可见洞内怪石嶙峋,石笋耸立,而头顶上方横七竖八地悬挂着许多吊桥好天然形成的岩石小道。 “男孩子呢?两年前的游轮晚宴上跟你关系不错的那几个家伙,对你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吗?” “没有,他们都很正常。” 莱克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你在骂我不正常?”向奇不语,莱克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其实那次在音像店初次见你,就被你这双充满好奇的大圆眼睛煞到了,后来几次偶遇时你都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你知道我有多开心,知道你暗中让人调查我以后,我高兴得全身发抖,心想被你这么耀眼的孩子看上,我何其幸运,那次晚宴,你虽然装作偶遇,但实际上是特意找我才到甲板上来的吧?” “当时,我只是觉得你跟别的大人不太一样,所以有点好奇,但也仅此而已。”确实如此,莱克身上散发的神秘感让人觉得他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向奇对这个人只是纯粹的好奇,并没存在其他非分之想。 这时他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对方给他的感觉跟帕里斯类似,不是说气息上,而是感觉——外来物种的感觉! 自从通过林小芽认识了精灵王帕里斯,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还有其他诸如精灵、魔族、兽人等异族的存在,这些在初识莱克那会儿是无从得知的,而自己对对方的好奇是否正是对异族生物的好奇?那么莱克也不是人类? 向奇仔细回想莱克一直以来的行径,大体上并没能看出什么端倪,而这两天…… 虽说莱克有着异乎寻常的视力以及无可挑剔的体能,但单凭这两点也不能说明对方就不是人类,向奇想到自己的大舅舅也有着常人无法匹敌的力量,他们最多就归类为与众不同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在审视,一个在凝望。 莱克似乎对现下的状况颇感惬意,大多时候都露出一副笑容可掬的表情。 “你明明有洁癖,却不介意喝我喝过的香槟……” “我没洁癖,只不过在条件许可下稍微有点讲究。” “那就是洁癖,但我刚才的话重点在后半句。” “让你误会,我很抱歉。” 向奇仍在寻思着莱克是否是异族生物的问题,像刚才他从断掉的栈道飞檐走壁到悬崖边上的表现的确精彩,不过换做自己,各方面都保持在最佳状态的时候应该也能完成。 “那天在甲板上虽然跟你聊了许多,可当时我的脑子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你拖进客房里为所欲为。” 莱克不加修饰的言辞强行将向奇的思绪拉回,脑中浮现出昨晚梦里自己像女人一样与对方欢爱的情形,顿觉周身恶寒,愤然斥道:“你闭嘴!我说过,我虽不歧视你们那个圈子的人,但不等同于我愿意加入你们。” 莱克听完,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语气里的无奈听起来却有些做作,“唉,看来还远着呢……” “什么意思?”向奇忽然眯缝着眼,旋即明白过来,断然说道:“别指望把我扳弯,有这闲工夫,不如到专门的场所找个志同道合的人。” “你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可以取代你。” 这种迷魂汤由个男人来灌,向奇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此外,既然身为他的双胞胎妹妹会被一个精灵带走,这是否也意味着自己身上也有某种被异族生物盯上的价值?这么想着,向奇忍不住再度诘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莱克笑容更盛,揶揄道:“别心急嘛,昨天不是说好出去以后我会向你坦白一切的吗?再稍稍忍耐一下,马上就到出口了。” 向奇的视线从对方脸上移开,落到一旁的水里。他这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原来水里竟有五六个人形生物悄无声息地紧随着他们,一簇簇头发像杂乱的海草,偶有一两个仰起脸来,看到的也是青面獠牙狰狞可怖的怪物的脸。 “下面有东西!” 莱克噗一声笑道:“现在才发现,你的洞察力变迟钝了。” “你早就发现了?” “嗯,在上船之前就见到了。” “那你怎么不说?”向奇又惊又怒,发觉这个同伴似乎很不可靠。 莱克瞟了少年一眼,语气也颇有些小瞧人的意味:“说了你还敢渡河吗?” 向奇登时语塞。 莱克安慰道:“别担心,这些东西不会攻击我们的。”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 “男人的直觉。” 小船临靠岸之际开始往里进水了,所幸的是剩下的距离仅剩一步之遥,两人同时上岸了,事实正如莱克所言,那些怪物由始至终都没对他们出手,但眼睁睁看着他们上岸时,眼中却充斥贪婪、狠毒与不甘。 向奇心里诧异:这些怪物为什么没动手?难道是动物的直觉让它们明白到船上有个更恐怖的家伙? 那几个露出水面的脑袋与向奇莱克两人对视一番之后,不情不愿地潜入水下。 两人回身便见到一条人工开凿的狭小阶梯,从这里开始便要向上攀登了,向奇不敢多想,担心一旦停歇恐怕再无力前行。 向奇手中的火把很快就要烧尽,但他们也无需为此担忧,溶洞中虽无火把火盆等物用以照明,但在道旁没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处状似神龛的拱形石台,其上摆放着一支青铜烛台,烛台的顶端立着一块六边形的紫色晶石,向奇此前在河心所见的幽幽荧光就是从这些晶石上散发出来的。 向奇弃了火把,到石台下,抬手去拿那支青铜烛台,然而那烛台支脚似乎是镶进石头里的,怎么也掰不下来,于是他踮起脚尖,准备去够顶端的紫色晶石,突然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窸窣声。 向奇循声望去,就见一只体形比他还大的巨型蜘蛛正沿着头顶的钟乳石朝他下来。向奇见状顿觉头皮发麻,那蜘蛛通体暗红,八只脚犹如人的手臂般粗细,浑身覆着硬壳,背上和脚关节上长着利剑般的尖刺,嘴上如钳子般的利牙油光发亮,正一张一合地伸过来。 “小心!” 莱克话音未落,那巨蛛已劈头盖脸朝向奇扑下,向奇惊骇,急忙扑到一旁,就地打滚,刚站起那东西已到身后。 向奇撒腿就跑,巨蛛紧追过来,那速度快得惊人。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空间不大的空地,一边是人工开凿的阶梯口,另一边是连结着一条通往斜对面岩壁边缘的小路的吊桥,靠晶石一侧是粗糙不平的岩壁,而另一侧则是参差不齐的石笋,大多细长尖锐,如巨型猛兽的獠牙,石笋之外悬空,若是从那儿摔下,就会直接落到他们刚才渡过的地下河里。 向奇临危不乱,跑向石笋的方向,抬脚在石柱上一蹬,同时向上边倒立的石笋抛出手中的链条,接着身子一收,荡回岩壁一侧。。 那巨蛛由于惯性作用,半个身体已冲出了空地边缘,眼看就要坠入水中,不料两只后脚勾住了边上的石笋,止住了下坠之势。 向奇见状,几步赶来,想趁机踹断那家伙的一只脚,好让它直接掉水里,却不料那东西连脚上的壳也坚硬无比,挨了一踹竟然安然无事,向奇正要再补一脚,那巨蛛突然人立而起,反身以背上的尖刺对着向奇压将下来。 迷雾渐散(十七) 100 向奇往后跳开,同时甩出流星锤击打巨蛛的眼睛,巨蛛气得嗷嗷怪叫。 那巨蛛身形庞大,动作却十分灵巧,轻易就翻正身体,张开巨钳般的利齿直冲向奇奔来。 “为什么只追我?”向奇惶惑不解,明明刚才是莱克离它较近。 “估计是你刚才激怒了它。” 更气人的是,莱克这丫的居然事不关己地傻站一旁看着,完全没要出手帮忙的意思。向奇一气之下直接把巨蛛往那家伙的方向引,莱克大惊,转身就跑,向奇一边飞奔一边交替地用刺球击打巨蛛的眼睛。这大家伙浑身都是硬壳,原以为眼睛是个比较容易得手的部位,却不料外层的眼膜竟然如钢化玻璃般,敲打上去咚咚作响。 两人先后闪身进了那条人工开凿的狭小阶梯,巨蛛进不来,守在出口虎视眈眈。 “这家伙刀枪不入,好像没有弱点,这下麻烦了。”莱克躲在向奇身后,望蛛兴叹,接着话锋一转,手掌贴上向奇的后脑勺嘻一声说:“哇,是个扁头,好可爱。” 向奇愕然,回头先给对方一个你没病吧的眼神,然后问道:“你笑得这么贱,是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了?” “哪贱了?真是的。我只是因为现在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不免有些心荡神驰,心潮澎湃,想着这时候要是能和你在这里为爱鼓掌,完事之后,说不定我一神清气爽就马上想出对付那家伙的法子来。”莱克说着又向前挨近了一步,双手不老实地摸上向奇的侧腰。 “变态!”向奇勃然大怒,随手捡起刚才丢弃的仍残留着炭火之光的火把,猛然转身揪住莱克的衣襟,举着火把直怼到对方嘴前怒喝:“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烫坏你的嘴!” “不敢了。” 莱克盯着直抵到嘴边的炭火,惊恐地摇头,忽然意识到不对,便又急忙改为点头。 向奇收回火把转过身,就见那巨蛛盯着暗红的炭火,神态似乎有些警惕,于是试着将炭火向前伸了伸,那家伙便向后退了退,见向奇手臂缩回,便又步回原地。 “那家伙好像怕火。”莱克惊喜地说道:“用火把把它逼退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向奇伸直手臂以火把上的炭火指着巨蛛一步步向前,那巨蛛则步步后退,但也仅是警惕而已,毕竟不是明火,还不至于直接被吓跑。 莱克缩在向奇身后,亦步亦趋地从狭窄的阶梯里出来,两人慢慢地往吊桥的方向退去。 那巨蛛看出自己的猎物正企图逃跑,嗥叫两声,突然向前翘起尾部,向那两人射出如拇指一般粗的白色蛛丝。 向奇挥动火把挡开,不料那丝线不仅粘性极强,而且柔韧度惊人,火把一被粘上就再难扯开,双方就着火把拉锯,向奇双脚站不住,被拉得不由自主往前滑。 莱克急忙环住向奇腰身,另一手握紧向奇举着火把的手,一翻手腕对着蛛丝调转炭火的方向,绷紧的白色粘绳应声而断。 巨蛛见蛛丝已断,便迅速爬上高处,朝地上的两人喷射出新的粘绳,势必要将两个猎物一起捆住,蛛丝仿若天女散花铺天盖地而来,两人左躲右闪,就是不敢与那蛛丝直接接触。 “你先跟它周旋,帮我争取点时间。”莱克一边说一边脱下身上的风衣。 向奇觉得两人不能离得太近,否则一逮就逮着俩,于是说了句“快点”便往一旁跑开,心想这家伙虽然一身硬壳,防御极强,但是比起这些麻烦的蛛丝,还是近战相对占优势。他一手挥舞着火把,另一手甩开锁链缠住头顶上方的钟乳石,接着手臂一收,飞身而上,将火把上的炭火往那家伙的嘴里塞去。 巨蛛嗷嗷乱叫,身子后退,两只前爪迅速勾抓向奇的手臂,向奇手腕一翻,调转火把,将炭火红烧的一头从巨蛛前脚硬壳的缝隙塞了进去,登时皮肉嗤嗤作响,浓烟扑面而来,向奇被一股说不出是香还是臭的焦味熏得头脑发胀,顿觉眼前事物出现重影,火把却在晃神的瞬间脱手坠落,攥住锁链的手也差点松开,幸亏他反应迅捷,五指在下滑十来处公分陡然收紧,才不至身体摔落。 尽管巨蛛吃了痛,去丝毫没有退缩的念头,身体迅速探前,脚尖上的钢刺往向奇面门划去。此刻锁链正已摆到最高点,正往后边荡去,但巨蛛进攻的速度太快,向奇凌空后翻,手臂一抖,解下锁链,旋转落地时挥动锁链罩住周身,将巨蛛的钢刺的连续攻击都弹了开去。 巨蛛见他落地,便沿蛛丝倒吊着紧追下来。向奇百忙中眼角余光瞥见莱克一手拎着风衣一手抓着打火机,却呆呆地望着他这边不动,不由得大叫:“发什么呆,给我快点!” 话音未落,人就地打滚,企图伸手去抓掉落在一旁的火把。 “哦哦。”莱克恍如大梦初醒,打着打火机低头去点风衣。 巨蛛紧追向奇身后,八只脚尖的钢钉哒哒哒哒往他身上钉去,向奇翻身左右闪躲,但如此一来,自己反被逼得离火把越来越远。巨蛛见猎物动作灵敏,钢针屡屡攻击不着,便射出蛛丝,向奇眼疾手快,扬起锁链去打开射向自己的白色粘绳,然而流星锤刚一碰上蛛丝的刹那向奇便后悔了,由于蛛丝的粘性太强,二者相碰,锁链立马被拉得紧绷,而向奇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拽飞了出去,他本想放掉手中的锁链,但稍一迟疑,在电光石火的瞬息间错过了最佳时机,此时放手,自己势必会飞落到地下河里,水底那些青面獠牙的怪兽看起来并非善类,掉下去的话十有八九成了那些东西果腹的口粮,但这么被巨蛛拽着在洞内甩,很可能会撞上参差林立在边上的石笋。这些石笋跟别处不同,不但坚硬锐利,而且多数的尖端是往旁边延伸的,若是撞上,极可能被刺穿身体。 向奇瞬息间两相权衡,瞥了眼水面上骚动的怪物,身体被扯着飞了回,眼看就要撞上石笋的尖端,莱克身形一闪,半空中单臂把人接住,同时将左手已然点燃的风衣朝巨蛛劈头盖脸罩了过去。巨蛛眼睛被遮,目不见物,覆盖在头背上的火焰烫得它嗷嗷直叫,浓烟伴着怪异的焦味刺激着鼻腔,晕眩感较先前更加强烈。 由于向奇刚才的冲劲过猛,莱克接住他时不禁倒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子,两人惊魂甫定,气喘连连,望着那庞然大物在洞里一阵横冲直撞,最终跌入河中,紧接着听见水下传来一阵激烈的响动以及怪兽的吼叫,片刻之后便归于平静。 从鬼门关捡回性命的少年心脏砰砰直跳,待平复了气息才发现莱克从背后圈住他的手臂仍未松开。 “没事了,手拿开。” “恐怕办不到。” 莱克语调虽平淡,听起来却有些轻浮,向奇登时着恼,怒斥道:“别玩这么低级的把戏!” 刚抓起圈在他胸膛上的手,就听见莱克痛苦的闷哼,抬眼看了眼,见某人此时的面色苍白如纸,不禁心生疑窦,“干嘛?”抓住对方的手不敢妄动。 莱克手指往另一边手臂指了指,说:“这边……被钉住了。” 向奇扭头往右侧看去,就见一支尖锐细长的石笋赫然穿透了莱克的右胸,尖端没入他的上臂。 向奇小心翼翼地松开莱克的手,骇然惊问:“怎么办?” “先别动,让我缓口气再说。” 然而两人心口和后背紧紧箱贴,对方传来的体温和心脏跳动,以及喷薄在头顶上方的呼吸,再度唤醒了向奇昨夜梦见荒唐情形,向奇不禁双颊发烫,故作镇定地问道:“这么待着也不是办法,这尖刺早晚都得拔出来。” “我知道,可是很痛,你总该让我先做好心理准备啊。” “你准备得够久了,早死早超生。”向奇不愿继续这么被禁锢在对方手臂里,“你别动,让我来。”他小心捏住莱克的手腕,矮下身,自己试图从对方的手臂下钻出来。 莱克身子一僵,无奈地笑道:“喂,说真的,你这么蹭我会受不了的。” 向奇羞窘的连耳朵都红了,恼羞成怒,一从对方手臂下出来就怒吼:“这时候还能开得了玩笑,等下更有你受的!” 莱克咧嘴,目光打趣地端详着少年又羞又怒的神态,“我好歹也是为了你才受的伤,就不能稍微对我好点嘛?” 向奇兜到他身后,检查伤口,“要我怎样?” “你看啊,这东西这么粗,而且表面还很粗糙,一会儿拔出来的时候一定很痛。” “嗯。”向奇心想多亏了他舍身相救,要不然此刻被刺穿的就是自己了。 “那个……能不能商量一下?”。 向奇听他嗫嗫嚅嚅欲言又止的语气,不禁警惕起来,瞪着眼问:“商量什么?” “出去以后,把你自己当做奖赏给我?”向奇皱眉,耐着性子听他继续说:“只要前面有甜头等着,就算是再大的痛苦我也甘之如饴。” 迷雾渐散(十八) “甜头啊?”向奇冷笑,双手搭在莱克双肩上,阴仄仄地说:“我现在就给你。” “现在?”莱克眨眨眼,神色中几分期待和兴奋,但更多的是半信半疑,“现在我动不了……” 动不了三字还没说出口,双肩被向奇用力一扳,身子硬生生地从石笋上拉了出来。莱克啊一声惨叫,眼前发黑,身子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向奇身上,失去意识。 向奇把人拖到岩壁下,让莱克靠坐下来,然后迅速脱下他衬衣检查伤口,两处伤口都汩汩流着血,但最严重的是右胸上的伤,因为那里同时伤到了肺部,可眼下除了止血也无计可施了。 向奇撕下莱克衬衫的衣角给他包扎,可才一碰到伤口,对方便痛醒过来,此时面色惨白,双唇血色尽褪,浑身冷汗涔涔,一副随时可能再度昏厥的虚弱模样,然而当他看到向奇给他包扎用的是从自己衬衣撕下来的布条,不禁道:“这……不是我的……衣服吗?” 向奇本来还满心担忧,可见他此时竟然还有精神顾及这些小事,眉间的阴翳立时消减了些。 “不撕你的难道撕我的?我的衣服都是私人订制的,不便宜!” 莱克闻言忍不住笑了,但即便只是轻笑也扯到了伤口,于是呵呵变成哼哼。 “看来你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莱克左手指尖忽然来到向奇的眉心,搓了搓他微蹙的眉头柔声说:“抱歉……让你担心了。” “谁担心了,少自作多情。” 向奇一把格开对方的手,虽然表面看起来一副冰冷的面孔,但是双臂绕着对方的胸背一圈一圈地缠绷带时,神态难免有一丝慌乱,尤其眼前这副真实带着灼热温度的胸膛宽广结实,双臂刚健有力,腹肌紧实,肌肉的每一条线条似乎都跟梦中的分毫不差,向奇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昨夜梦中两人忘乎所以的羞耻画面。 “我看得出来,你眼中的焦虑。” “那是当然的吧,”向奇突然听见自己沙哑发颤的嗓音不由得吓了一跳,紫色晶石的光线朦胧昏暗,加上两人几乎能察觉到彼此呼吸的距离,还有那个荒诞无稽莫名其妙的脏梦,气氛愈发尴尬,他暗自清清嗓子,半晌负气道:“我怕你失血过多挂掉,也怕你伤口发炎引发发烧,还有三分之二的路程,你要是死在这里我会很困扰的。” “嗯,虽然毒舌……但你的担心……还是让我很……高兴。” “都说不是了……”向奇突然感觉到莱克托在他腰侧的手,立马如惊弓之鸟般挣开,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待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又开始懊悔。 “干嘛吓成这样?明明昨晚挤在一起睡的时候都没什么,怎么突然对我就那么大反应?” “没什么……可能是太累了。” “真的……不是因为开始注意到……我的存在感而紧张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开始、对我、产生兴趣了。” “少胡说八道。我另有感兴趣的人,而且是女的,我很正常。” 向奇心里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林小芽,尽管这个在几天前的dna检测报告才被证实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但他所说的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骗人,你昨天才说过没有女朋友的。”莱克似乎并不愿意相信向奇此时的话,情急之下,居然把话都说连贯了。 这几日来,向奇也正为那人的事萎靡不振,此刻提起,那份dna检测报告书又如一把利剑刺入心头,当即黯然道:“她不是我女朋友……已经不是了……” “已经?”尽管紫晶石散发出的光线朦胧,但向奇能看出莱克脸上有几分欣然的表情,“被甩了?不会吧?能够拥有……像你这么……高贵优雅、这么……俊美绝伦的恋人,就该烧高香了,怎么可能会……甩掉你。” “少给我灌迷魂汤,我不吃那套。” “我是说真的,你是这么完美无瑕,若是能够成为你的恋人就好了。”自从心思说破之后,莱克便不再掩饰眼中的迷恋。 向奇不语,草草将莱克身上的两处伤口包扎完毕,转身急欲走开,莱克一把拽住他的手肘,仍不死心地问道:“男人……你真的就接受不了吗?” “抱歉。” “不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小奇,放心把自己交给我吧,我会让你快乐的。” “肉体上吗?坦白说,我会觉得恶心。” “精神上呢?柏拉图式的?要不要先跟我试试看?”还真是坚持不懈,锲而不舍。 越扯越荒唐,向奇缩回手,转身去将石台上用以照明的紫色晶石掰了下来,这时转身,神色情态都已恢复了先前的冷静。 “我不歧视你们那个圈子的人,但不等同我愿意加入你们。同样的话我已经说了三遍了,难道表述的还不够清楚吗?” 莱克微微一笑似不以为意,向奇的态度好像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走吧。” 莱克身受重伤,照说现在应该是最虚弱的时候,可他身姿依旧挺拔,向奇惊疑地打量着对方问:“你的伤不打紧吗?要不再休息会儿?” “你的身体也快到极限了吧?在这里拖得越久越不利,还是尽早走的好。” 向奇点头,这两天消耗了大量体能却没有半点水和食物补给,若是不趁着还有力气时趁早离开,恐怕两人都得饿死在这山体隧道里。他举起紫晶石四下照了照,却遍寻不着此前用以防身的流星锤。 莱克直言:“不用找了,那东西刚才跟巨蛛一起掉水里了。” 向奇虽感遗憾,却也无可奈何,跟着莱克一前一后往出口而去。他们一个可能因受伤,另一个则是体能耗尽,两人一路没再交谈,所幸的是后来都没再遇上什么艰险,沿着岩壁上开凿认出的狭窄笑道一圈又一圈的往上走,到达地图所示的出口时见到的又是一面绿光流转的石拱门,和来时穿过的传送门一模一样,但就不知门的那边回事什么地方,万一…… 向奇打了个寒颤,心里祈祷传送门的另一边是自己熟知的地方,不停不歇地步行十几个小时,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可消耗了。 “到了,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莱克止步回身,不管是神态上还是举止上都看不出一丝的疲倦,言语依旧从容,“但是,我在那之前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愿做我的人吗?” 向奇摇头,这个问题他早就给过明确的答复,根本就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只喜欢女的,可第一次见到我时,不就被我吸引了吗?又是跟踪又是找私人侦探调查我,而且我平时触碰你时也不觉得你会厌烦,不是吗?” 向奇只好耐着性子又解释一次:“那么做是因为感觉上你跟一般的人不同……” 莱克扬起嘴角,“那不就是了,你对我好奇,被我与众不同的神秘感所吸引。” “这跟男女之情……”向奇突然意识到对方也是个男的,于是改口:“这跟感情无关,而是因为你身上散发出一种异于常人的气质,就像……”说到这儿,想到曾经答应过林小芽的事,帕里斯的精灵王的身份不能让外人知道,于是赶紧闭嘴。 莱克一步步迈到向奇身前轻声道:“承认吧,你的潜意识里并不讨厌被我抱,要不然你也不会与我同睡在那么狭小的石棺里,况且,昨夜的梦里我们不是很愉快嘛?在我怀里又哭又叫的。” “梦?”向奇顿觉双颊发烫,惊愕地张大了眼,莱克显然很了解他昨夜梦里的情形,但不论怎样,梦是没办法与他人一起做的,这一点就是令他大惑不解的地方。 “你在惊讶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的梦?”莱克道出少年的困惑,脸上的笑很是邪气,倾身过去附到向奇耳边软声细语地说:“因为那不是你一个人的梦,同时也是我的。” “少骗人!” 向奇惊恐地退开,但也只退了一步后背便抵在粗糙的岩壁上。 “你不信?”莱克欺身上前,双臂撑在少年身侧,将人圈在自己身前,直勾勾的视线跟他口中描述的一样赤裸直白,“在那个没有尽头的夜晚,我不停地亲你、摸你、抱你,而你搂着我的脖子一个劲地叫,我们从石棺里面搞到外面,变换各种不同的……”。 “住口!闭嘴!别说了!”向奇感到一阵恶心,捂住嘴,推开面前的男人,转过身去呕吐不止,然而这两天来滴水未进,腹中空空,不过是干呕而已。 莱克见状自是不悦,眉目狰狞,一把揪住少年的额发迫使其抬头面对自己,继续污秽不堪的言辞,“少装了,虽然是梦,但那也是你意识深处对另一个自我的反应。尽管一开始你扭扭捏捏的还有点放不开,不过后来不是很积极嘛,明明被搞晕了六七次,结果每次醒来又马上妖妖娆娆地诱惑人。” 迷雾渐散(十九) “放屁,什么真我,我才没这么恶心。”向奇怒火中烧,猛然起身,揪住莱克的领口,一转身将其后背重重地撞在岩壁上,咬着牙愤恨地质问:“你搞了什么鬼?一定是暗地里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法对不对?” 莱克哈哈大笑,似乎很享受被人用手臂压制胸口的感觉,坦然承认,“没错,这世间有一种香料叫入梦香,这种香料出产于魔界,主要是在审讯神、魔、幻兽这些高等族类时作为入侵或控制他们的精神和意念的媒介,从而让他们乖乖就范或者吐露实情。考虑到你是人类,意志力不够强大,我没敢多用,只在石棺里撒了微乎其微的分量,不过这也足够在你大脑里营造出两三个月的梦境了。” “你……不是人?” 向奇听他提及神魔幻兽以及人类,惊愕万分,同时也印证了自己长时间以来的一个疑惑,为什么这个人周身散发着异于常人的神秘气息——那种非人类的气息。 莱克摇头,笑容看似温柔,实际却蕴含着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中的恶意,“还记得两年前在游轮上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向奇一脸茫然,依稀记得那时候他们聊了很多,从他那二十几年前红极一时的歌手母亲的才华成就影响力到东西方的古典乐、现代流行乐,后来天马行空五花八门的话题都涉及不少,但那些都是些无伤大雅的闲谈,他不知对方此时提起有何用意。 “我说过,我要把你拐走。” 莱克轻描淡写地重复了那时漫不经心的一句玩笑,向奇登时浑身不寒而栗,隐约觉得眼前的传送门并不是通往回家的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然是想要得到你了。” “为什么是我?”向奇心想天下长得不错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偏他这么倒霉。 “嗯……用你的话说,你身上也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莱克的指尖轻抚少年俊美绝伦的脸,欣赏艺术品般的眼神凝望着他,喃喃低语,“昨晚已经教过你如何取悦男人了,呐,现在我再问你,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爱宠吗?在你的有生之年里都顺从我的意志?” 这不仅要丢弃身为男人的自尊,还要放弃生而为人的尊严和自由。这对于血气方刚又一身傲骨的少年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如果我说不愿意呢?”向奇僵立不动,但对方不论是指尖轻柔地摩挲还是温柔的细语都令他头皮发麻,背脊发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油然而生,不知眼前这副蛊惑人心的皮囊下所装裹的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莱克呵地一声轻笑,一派从容道:“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反正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说着双手托住少年的头,低头往他紧闭的双唇吻了下去。 向奇抵抗、挣扎然而双方力量悬殊,他没能挣脱,只得待那人的唇舌抽离之后,才厌恶地用手背擦拭残留在嘴唇上的令人作呕的唾液。 “我在坦桑城等你,想通以后就到那儿找我,在那之前,我们就先在梦中慰藉彼此,聊以安慰吧,我的平胸宝贝。” 向奇皱眉,大骂:“变态,你少他妈恶心,就算是梦境也不要让我再见到你,王八蛋!”何况还尽是些肮脏下流的梦。 莱克微笑不语,走到一边双手打法结,顷刻便消失无踪了。 向奇独自倚在岩壁上,仿若梦中,茫然无措,慢慢滑坐在地上,低头寻思自己与莱克之间的端倪。 倘若单从莱克的变态行径看,或许自己纯粹只是被有特殊嗜好的怪物盯上也不奇怪,但是将林小芽也考虑进来的话,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自从得悉自己与小芽的亲缘检测结果以来,向奇的内心在失意绝望之余,也在盘旋着几个疑问——为什么所有人的记忆里都认为他是独生子?就连祖父和大伯和大舅舅这些亲人也不例外;林小芽身为双生子之一医院里却没有任何出生记录,仿佛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但一个被精灵王亲自养育在精灵族地的人类孩子,这背后的隐藏的秘密又是什么?这跟自己被一个名叫莱克的怪物盯上是否出于同样的原因? 帕里斯对待小芽也像莱克对待他这般龌龊吗? 这个问题刚才脑际掠过,便立马如毒箭般刺穿他的心脏,随即双手猛拍自己双颊,强制让大脑冷静下来,回想起小芽说起她与她的监护人叔叔之间的事迹,感觉上那两人顶多是宠坏的孩子和护短的养父之间的关系,可是以后呢?相对于精灵而言,人类的成长速度很快,养在身边的孩子转眼间变成大姑娘,他们之间的情感会不会改变?可即便自己的顾虑是多余的,林小芽迟早要嫁人,以后不知哪个幸运的男人能成为她的丈夫…… 向奇的思绪千回百转,最终又回到了自获悉对方是自己的妹妹这个信息以来就开始纠结的问题,情绪低落至极点,不论他身在何处都逃脱不了那个事实带来的痛苦和折磨。 向奇已两天没进食,双脚发软,身上也毫无力气,加上此前焚烧巨蛛时吸入了毒烟,此时头晕目眩,跨过那道绿光流转的石拱门,放眼望去尽是荒草干枯、尘土漫天的荒原,感觉自己来到了沙漠的边缘,他步履蹒跚地前行,四下寻找水源,但最终因身体不支晕倒在地。 刚闭上眼,莱克果然又以入梦香为媒介来到他的梦中,在漫长而又不知餍足的缠绵过后,向奇从被人上拉下扯几欲分尸的痛楚中苏醒过来,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被悬吊在一个深坑的半空,双手被长长的绳索一段缚在头顶,抓住绳索另一端的几个人正围拢在坑洞边上吆喝着什么,他双足则被坑底的什么东西紧抓着往下拉扯。 向奇低头望下看,见坑底拉着他的是两个绿色皮肤、身形庞硕的怪物,边上还有另外两个伸长了手臂,随时出手帮忙的家伙。一个个的光秃的脑袋油光发亮,双目又大又圆,跟蛙眼一样高高突起,与位于面部正中央油光闪闪的圆鼻头组成一个等边倒三角,嘴部和下巴保留着类人猿的特征,身上肌肉隆起,活像一头丑化版的绿巨人。 向奇的双臂和双足在两股相反的力道下几乎脱臼,正当他以为自己即将被分尸的时候,右脚上的靴子突然滑出,紧接着自己的身体连带着挂在他左脚上的怪物被迅速往上提。他这是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被人捡来当作诱饵“钓鱼”了,所谓的“鱼”就是坑洞中那些全身绿油油的大块头,而这个坑洞显然是这些怪物的巢穴。 一同被往上带的怪物提醒笨重,向奇抬起右脚往自己左脚的两只肉手上蹬了几下,那怪物就掉回坑底,登时上边传来钓手们拍腿惋惜的喧闹声,接着他又被放了下去。 向奇反手握紧绳索,双臂使劲引体向上,凌空一翻身,头朝下叫朝上,他单腿在绳索上一缠,紧接着腰身一抬,伸指扣住了缠在腿上的绳索,如此反复几次,他与坑洞里的怪物距离又拉开了,洞口边上的人看他顺着绳索往上攀,便用力抖动绳索,企图把他抖落,然而上边的人尝试几次都徒劳无功后,向空口边缘走近了几步,把绳索往下放了放,洞里的怪兽如同鳄鱼般再度聚集在他的下方。眼看自己将被够着,向奇咬开了手腕上的活结,然后手脚并用,迅速缘着绳索攀爬而上。 洞口的人见他像灵猴般身手迅敏,大感意外,纷纷抽出兵器。向奇还未爬到洞口就被一根长鞭往身上一抽一带,人就被卷到了洞口边上,他未及起身,后背就被人一脚踩在脚底,周围十几二十支利刃同时指了过来。 “喂,小心点,听说这小子是城里一位身份极尊贵的客人看中的奴隶,可别弄坏了。” 挥鞭的人不耐烦地啧了声,道:“诺伊大人也真是的,哪位客人看中的也不说,既然怕弄坏为何又让咱们拿来做兽饵?真是搞不懂。” “大人的心思咱们哪猜得透,他老人家怎么吩咐咱们怎么做呗。不过,既然是用来作兽饵,想必这家伙是个斗奴。” “我看未必。”挥鞭人用鞭杆撩起向奇的衣角道:“你看这身细皮嫩肉,还有那长相,多半是养来吃的。” 边上立马有人反驳,“谁说细皮嫩肉就一定是侍奴了?晨生大人刚来的时候也是斗奴,现在身份高贵,被城主收为义子,成了咱们的少主。” “嘿,天下有几个少主那样厉害的人,他跟城主两个一个金发一个银发,站在一起的时候那叫一个好看。” “这小子黑发,跟城主一黑一白也很搭……”。 “少主有一个就够了。” “我又没说他会做咱们的少主,我是说他多半会是个斗奴,要不然也不会让咱们带到这来做钓饵,明显是不怕弄坏了这身皮相。” 迷雾渐散(二十) “破相了还能医治,以城主的魔力,一个魔法就能治好。我猜他会是个侍奴。” “你敢不敢赌?” “赌就赌,我押他是侍奴!” “我押斗奴。” 其余的人也跟着下注,小忙了一阵之后,又重新将向奇双脚缚上绳索,倒吊着慢慢放回洞中。 莱克在离开之前说过会在一个叫坦桑城的地方等他,向奇听了这些人之间的对话,料到那个男人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贵客,而那对一个金发一个银发的养父样子则是坦桑城的主人。只是出人意表的是这地方跟自己所熟知的世界不一样,什么侍奴斗奴的,显然还停留在奴隶社会。 向奇对自己从一个自由人突然变成奴隶的某些人的奴隶一事感到愤慨,但从现下自己的遭遇来看,事实的确如此。心想:虽说自己是某位贵客看上的奴隶,但这么用来做兽饵,不死也残,可此时浑身无力、意识模糊,要保持清醒的判断力就已经很困难了,想要从这十几二十个人的眼皮底下逃脱简直是天方夜谭。 坑底的绿皮怪见诱饵再度被放进来,眼里都冒出凶残而又兴奋的绿光,恨不得马上扯下一两条胳膊腿来就地享用。 向奇对上那一道道饥饿的视线,不免心里发毛,尽管他也同样饥肠辘辘,但是这些表皮绿得发光的怪物看着就让人倒胃口。在食欲的对决上,对方先得一分。 眼看绿皮兽怪就要抓到自己,危急关头,向奇的手心兀自燃起一簇幽蓝的冷火,随即就见二十几个手持钢刀的骷髅兵从地底冒出,将那四个绿皮怪团团围住,转眼间四个绿皮怪便和骷髅火热开打。 洞口处的人都大吃一惊,有人叫道:“看走眼了,这家伙哪里是什么人类,是亡灵族的人啊!” “他会召唤死灵,还真是不能小看!” “他绝对是斗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不如把他放到底下,看看他的迎战能力如何。” “别开玩笑,这家伙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说话的人没来得及阻止,向奇猛然感到身体失重,向坑底直掉下去。 “你疯啦,要是那家伙有什么闪失我们都担待不起。” “安啦,既然是兽饵,难免会有意外,诺伊大人不会怪罪的。” 向奇在意识到危险之前,双手已先大脑的指令一步在地上一撑,避免脑袋直接在地面上撞开花,接着一个翻滚,从怪兽和骷髅的脚下逃开。 骷髅的数量有绿皮怪的五倍之多,但绿皮怪皮糙肉厚,骷髅的钢刀、骨刺一类的武器即便砍中刺中它们,所造成的也不过是些轻度的皮外伤,此外,怪兽力大无比,以一个对付四五似乎没什么难度,一分钟不到就解决掉半数的骷髅。绿皮怪目标明确,根本无意与骷髅纠缠,一见向奇落地就直奔他而来。 向奇捡起身旁的钢刀迅速割断缚住双脚的绳索,刚站起身,身子一晃险些又要跌倒,而一头怪兽眼看已到近前,若非有骷髅替他挡下,此时或已落入兽爪之中。他以刀作拐躲进一旁的凹处,近前的绿皮怪甩开膀子直接将面前的障碍扫开,然后张爪又抓过来。 向奇手中的冥火还在,在骷髅数量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又从地底补充了二十几个出来。或许是场地不够宽敞的缘故,每次召唤出的骷髅只有二十来个,相较之前在石棺那儿的地牢里一次性召出的近百个相去甚远,但此时分批出来却也聊胜于无,至少能帮他小挡一阵子。 向奇知道自己此时无法力敌四个大怪兽,焦灼之际,将手中的钢刀朝最近的怪兽脱手飞去,然而情况果然不出所料,他手臂无力,扔出的刀并没刺入怪兽体内,只在那家伙的身上轻弹了一下就当啷掉落地上。向奇的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之前与莱克在地牢里对上的银甲僵尸,那家伙打法结的手势他早已熟记于心,此时便依样画葫芦地照做出来。没想过这魔法由他施放能否成效,使出这招纯粹是破罐破摔,死马当活马医,却没想到法结打好,一道闪电当空击落,劈中了己方的三具骷髅兵,最后才导到一头绿皮怪身上。 骷髅兵白骨焦黑,应声倒地,而被闪电劈中的绿皮怪也只晕眩倒地,不一会儿扑棱这脑袋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施放魔法之前需要用意念锁定目标,向奇不知这点,所以雷电只随机而落,击中的便多是己方的骷髅。向奇迅速扫视地上的骷髅,发现闪电的伤害程度因先后顺序而异,最先劈中的骷髅损坏程度最严重,骨架几乎散开,第三具则只是烧得焦黑,整体还算完好,而到了最后皮糙肉厚抗揍耐操的绿皮怪身上,自是魔效甚微。 这时,所有的骷髅就好像感应到主人的意志似的,都往向奇身前聚拢,敌我双方自然而然地分开成两个阵营。虽然绿皮怪很快就要冲入骷髅群中混战在一起,但在这稍纵即逝的当口,向奇盯着距离最远的一个大怪再度打起法结,一声霹雳,闪电应声而落,落在被锁定的怪兽身上,接着往附近的另外三个目标游移,眨眼的工夫,四个都倒下了,程度最严重的一个眼睛翻白,口吐白沫,似乎已没了意识,其次的两个浑身麻痹,在地上抽搐不止,而最后一个和之前一样,扑棱了下大圆脑袋,便又颤巍巍的从地上起来。向奇没再犹豫,放了个闪电魔法,从站起的那个反劈过去。 来回两道魔法,绿皮怪都躺地上不动了。洞口边上的人见状都埋怨起来:“呿,这食人魔驯养了大半年,马上就能送到斗兽场了,这这……” “这小子不赖嘛,居然会施放高阶气系魔法,不简单。” “糟糕,他看上来了!” “快闪开!” 二十号人惊见向奇对着他们打法结,吓得从洞口扑闪开,一个个伏在地上,噤声片刻,不见雷电劈下,惶惑之际,抬起头来面面相觑。 “他不打算攻击我们了?” “应该是灵力用完了。” “真是的,不就个小奴隶吗,一个个吓成这样,要是叫别人瞧见,以后我们还有脸在坦桑城混吗?” “还不是你说他那事高阶魔法,要是魔力再强一点的话会闹出人命的。” “好了,废话少说,食人魔都死了,也不用喂了,带那小子回去复命吧。” 众人说着回到洞口周围,探头对坑底的少年喊道:“小子,你是要在下面等死还是要上来?要上来就先把自己绑上。”说着抖了抖垂落坑底的绳索。 向奇虽不说话,心里却很清楚,若是留在这儿不出两天自己就会渴死饿死,跟这些人走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尽管知道到了坦桑城等待他的并不是什么好事,最终还是依言将绳索系在腰上,再让人慢慢吊上去。 刚才挥鞭的人吩咐旁人到道:“给他戴上手铐和脚镣,还有禁魔石,别看着家伙有气无力好像很乖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 “哈哈,果然是斗奴,看来我赢定了。” “万一这家伙既是斗奴又是侍奴呢?那算谁赢?” “不可能,你看有那位主人愿意把自己的侍奴丢到角斗场?” “可是也没有哪个主人会让人拿自己的侍奴来当食人魔的饵食呀。” “谁知道,行事怪异的客人咱们也没少见,那位大人既然把他丢给坦桑城,应该是想让坦桑城的人帮他驯化吧。” “驯化呀,还得先给宠物吃点苦头,然后等他们乖乖就范,那咱们的赌是要打到什么时候?你们手里的钱可都是捂不热的啊,拖得越久赌金就越难到手了。” “三天如何?要是三天内诺伊大人有派人来领这家伙,那肯定就是送往贵客居住的东城楼,侍奴的身份就跑不掉的了,但如果三天了还留在咱们这儿,那就只有安排到斗奴所去。” “我猜不用三天,像这么高级的货色,说不定诺伊的人已经到咱们那儿等着了。” 向奇拖着叮当作响的锁链,同其他原本要作为绿皮怪饵食的瘦弱奴隶跟在那伙人的坐骑后缓缓前行,听着这些人将他说得像牲口或货品一样却也生气不起来。坦白而言,粒米不沾滴水未进的状况已持续了第三天,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在意那么多,此时即便不拖着沉重的脚镣,他几乎迈不开步子,坦桑城巍峨雄伟的建筑早已进入视野,可在他看来就像是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 向奇虚弱地说出一个字“水……”,然后便跪坐地上。。 “起来!”一旁看押的人刚扬起皮鞭要抽打,马上就被前面的两人喝住了,“住手。” “他可是珍贵货品,别弄坏了。”领队的从马上跳下,把自己的水囊递给向奇,态度还算客气,但那仅限于目前还不知诺伊的打算,倘若是斗奴,摆出的就是另一幅面孔了。 迷雾渐散(二十一) 一行人还没到城门,远远地就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惊诧之余,各人神态立马分化,自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居然是诺伊大人本人亲自前来!” “想必那位贵客大有来头。” “该不会是地下城的那位吧?要真是那位,这孩子可就麻烦了,还不如战死在角斗场的好。”说话的人大有惋惜之意。 “我也听人说过那位,弄疯过好多个侍奴,手段相当残忍。” “要是连这个也毁坏那就可惜了。” “嘘,别说了,若是被诺伊大人听见,又要训咱们了。” 待到走近,这群狗腿一脸谄媚地朝诺伊迎了上去,“诺伊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人带来了吗?贵客急着要见。” “带来了,带来了。” 被唤作诺伊的人五官端正,眼角到鬓发间各有两道暗蓝色的波形纹痕,表情严肃,不苟言笑,是坦桑城城主最信任的侍从,一般像给奴隶引路这样的小事以前也从不需要他这号人物出马,此时料想背后那位客人的地位必定极其尊贵,很有可能到了神族的级别。 诺伊视线在几个奴隶间一扫过后便笃定地定在唯一的人类少年的脸上,他先问人拿了手铐和脚镣的钥匙,然后来到向奇面前躬身行礼,然后说:“向奇少爷,小人叫诺伊,是城主大人身边的侍从,城主大人想见您一面,请随我来。” “城主?” 没想到要见他的人居然是城主,这一点就连向奇也大感意外,还以为急着见他的人一定是莱克那个下流胚。只不知城主找他何事,难道是客人身份尊贵,连张罗侍奴这等小事都要由他本人亲自过问? “是的,城主大人现在正在凌云殿偏殿等候向奇少爷的大驾。” 诺伊说完吹了声清哨,旋即就见一只鹰头狮身的飞行坐骑从远处飞来,在头顶上空盘旋数圈,而后缓缓落在一干人的近旁。 向奇一眼就认出那飞行坐骑是神话传说中的狮鹫,以前只在魔幻电影和游戏中见过,没想到人类凭空出来神兽形状竟与现实如此相近,此时亲眼所见,未免惊骇,但想到不久前见到的精灵、骷髅、僵尸、怪兽,还有眼前这些气息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异族人,如今再看到什么怪物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诺伊向少年做了个请的手势,向奇困地看看自己双腕上的锁链,又抬头看看对方。诺伊立马会意,低头道歉,“实在抱歉,小人不敢擅自为您开锁,向奇少爷身上的锁链一会儿那位大人自会亲手为您打开,请稍微再忍耐片刻。” 向奇皱眉,有这样的恶趣味的人他直接想到的就是莱克那家伙。 诺伊极其聪明,既然客人只稍吩咐要把锁链的钥匙一并带来,便已明了对方的用意。 见诺伊态度谦恭,对一个羸弱的少年以客礼相待,众人无不震惊,隐约觉得不管是斗奴还是侍奴,他们都没押对。 向奇脚上的锁链不长不短,在地上拖行时叮当作响,可却不够双脚分跨在坐骑两侧,只好娘们儿唧唧地侧骑在狮鹫背上。从上空鸟瞰坦桑城,感觉比以前从中古世纪留下的遗迹所领略到的远要宏伟壮观,许多建筑结构,比如说悬浮在空中的楼台亭阁,蜿蜒曲折的空中阶梯,即便是凭着拥有现代新高科技的人类智慧也无法修建出来。 狮鹫带着两人在一处风格与古罗马神殿建筑有几分相似的大殿前落下,一旁的空地上正立着一位白衣人,英姿飒爽,银发飘飘,仪态不俗,气度超凡,伫立风中宛若临江仙人。 向奇料其定是这里的城主,当他对上那人视线,顿觉目如冷电,气势慑人,不禁心头一震,心想这个人极为面善,好像在哪儿见过,而那人视线落到他脸上的刹那,所有的淡漠崩塌,表情复杂,难以形容。 一个是似曾相识的惊疑,一个似久别重逢的震撼。两人相互凝望,彼此无言。 沉默良久,银发城主不忍惊叹,“人类当中竟还真有长得这般俊美无伦的小娃娃,难怪那位大人对你如此青睐,现在看来确实所言非虚。” 向奇惊疑不定,对方的话听来就好像以前从未见过他,可在他直觉中,彼此却早已熟稔。 “我们以前是不是有见过面?” 银发城主流连于少年面庞的眸光微黯,幽幽叹道:“像你这么漂亮的孩子,若是见过定然再难忘记,可惜,是那位大人先看上了你。” 这话说得好像他跟莱克有着同样的不良嗜好似的,堂堂七尺男子,向奇心里是很反感别的男人用异性的眼光看待他的,可眼前这位却丝毫没令他不快,对方眼中流露的眷恋之情甚至令他鼻子发酸,然而具体原因何在,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对这个银发男人一见如故,心里便有了信赖感。 “我想回家。” 银发城主惊愕地睁大眼,半晌,伸手抚摸少年的头,感慨道:“抱歉,这事我……帮不了你,你只能去求那位大人,如果是你的话,只要顺从大人的意愿,我想他是不会为难你的。”说完偏过头对侍从说:“带他过去吧,别让那位大人久等。” 诺伊躬身应道:“是。” “小奇” 向奇跨上坐骑之际,银发城主忽然叫住他,于是转头看去,见那人神情会恢复原来的冷漠,“不要信任我,更不要依赖我,我并不是好人。”说完一摆手,诺伊架着狮鹫飞向另一处依山而建的高塔飞去,狮鹫落在一个形似橄榄的椭圆形宽敞楼台上,这楼台面积几乎是他们学校操场的三倍,除了贴着山体而建的庞然建筑,其余四面都是高崖。 向奇从狮鹫背上下来,由诺伊领着进入那幢高耸的建筑物,穿过一道悠长的回廊,来到一扇双开的木门前。 诺伊敲门,里边应声的人正是莱克。双门打开,就见那高大的男人已经换了一身华贵的锦袍,正叠着长腿,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看书,书的封面是向奇已故母亲的半身像,上面写着:安琪拉贝利尔自传。向奇突然觉悟,这不过是这个男人用来引他上钩的伎俩,当初在音像店初见时,这男人就是通过购买他母亲的唱片才引起他的注意的。 莱克放下手中的书,手支在头侧,闲适地凝望着向奇拖着叮当作响的锁链进来,眼中满是笑意调侃道:“一日三秋,你们的古人说得很有道理,好久不见,小少爷。”伸手接过诺伊递来的钥匙,视线始终没从向奇身上离开,“你们城主先见过他了?” “是的。” “还给擅自喂食了?” “没有,给向奇少爷水喝的人不是主人,而是带他回来的执事人。” “哈,你手下的那些狗腿一个个心狠手辣,什么时候开始对奴隶这么体贴了?该不会是看上别人的东西了吧?” 诺伊躬身,不卑不亢地应道:“他们不敢。” 莱克哼了声又问:“你们城主跟他说了什么?” “主人吩咐向奇少爷要顺从大人的意思。” “还有呢?” “还有就是叫向奇大人不要信任他和依赖他。” 莱克不再言语,抬手示意对方下去。待诺伊行礼退下并阖上门之后,才冲向奇勾勾手指,示意他过去。 向奇站着不动,眼睛却直瞪着那人,心想这人处心积虑骗他到山体隧道又是僵尸又是毒蛛,然后又让人用他去钓食人魔、饿了他三天两夜,就是为了逼他就范,两年前那个从容优雅沉稳成熟的大人形象早已荡然无存,此时看来无比地面目可憎。 “还杵着干嘛?过来啊,”莱克晃了晃手中的钥匙,“你想一直戴着那些东西啊?” 向奇并不信任对方,但还是拖着脚镣缓缓过去,将双腕上的手铐伸到对方面前。 莱克却不急着开锁,握住向奇的手,食指在其手背上暧昧地画着圈圈柔声道:“先去洗澡吧。” 向奇面色一寒,甩掉对方的手问:“你什么意思?” 莱克坐直身,仰望着少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要你做我的爱宠,只要你想通了就来坦桑城找我。”。 向奇本来还有气无力的,被莱克这么一激,登时怒火蹭蹭往上冒,愤然道:“不要搞错,不是我来找你,而是被带到这里来。”越说越来气,将手上的锁链在对方的脖子上绕了一圈,猛一收紧,威胁道:“马上让我回到人类的世界,我一刻都不想呆在这种地方!” 向奇用尽了全力,但那怪物却仍是一派从容,“用错方法了,来软的比较奏效。”双手从他t恤的衣角钻进去,手掌贴在少年紧实的腰侧轻轻摩挲,低声呢喃,“不洗也行,反正我会把你弄地更脏。”说着双手滑下去解向奇的皮带。向奇大惊,急松开锁链,从那人身前退开,逃得慌乱,被脚镣绊到,一屁股跌坐地上,后脑还撞到了桌脚,痛的眼冒金星。 迷雾渐散(二十二) 莱克没趁势追击,靠回椅背翘起腿,支着头皱眉道:“我们每天晚上都那么坦诚相对了,你现在对着我还这么害羞啊?” “你少他妈胡说八道,那种肮脏的梦也只有你这种下流无耻的人才造得出来。”向奇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心想自己不论如何也不愿屈身于男人之下,若是回不去,干脆就直接饿死算了,也无需跟这人再多说废话。 莱克叹气,“梦再美终究也是虚幻啊,”瞄了眼少年略显单薄的肩背,忽然从座椅上站起,朝少年走去,“那我们就直接在现实中制造回忆吧,反正你现在也没力气反抗。” 向奇见他过来,登时浑身绷紧,抄起桌上的花瓶厉声警告:“不要过来!” “你啊,不要像只炸毛的猫好不好,放轻松,我只是想跟你亲热而已。” “滚!” 莱克煞有介事地问:“为什么要这么抗拒?我们在梦中不都很愉快吗?你呀,只要放弃某些刻板固执而又没有意义的原则,就能获得甘美的快乐,这有什么不好?” “别妄图用你的垃圾三观来影响我!”向奇见对方愈发靠近,便将手中的花瓶砸了过去。莱克头一偏,花瓶呯一声砸在后面的墙壁上碎落一地。 眼看对方就到身前,向奇一边后退双手一边打着法结。其实不久前在食人魔巢穴里两次魔法就耗尽了所有灵力,自己也不确定现在已恢复了多少,情急之下更没细想身上的禁魔石还在,指希冀着魔法生效解他一时之危。 当一道刺眼的光芒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当空降下,莱克身形一闪陡然朝向奇飞扑过去,将后者压在身下,千钧一发之际,电光从两人上方掠过,击碎了木桌、书柜,以及身后的玻璃窗,桌布、地毯和窗帘都燃起了火焰。 “你不要命了?明知这道魔法攻击的目标不分敌我,而且自己又是人类之躯,还敢这么乱来。” “起开!不要碰我!”感觉身上承受着比梦中更加真实的重量和温度,向奇越发抓狂,慌乱中某人的脸上被抓出了两道血痕。 两人起身,环视房间一片狼藉,莱克不禁莞尔,“你刚才施放的魔法叫连锁闪电,属高阶气系魔法,在两军交战时被使用的最频繁的一招,魔力强大的人一道闪电就能要几百个人的性命,连放几次,一场战争就差不多可结束了。而你身为人类,身上还带着禁魔石,竟然能造成这样这种程度的损坏,看来魔力也算不错。” 房中的火势越来越大,冒出窗外的滚滚浓烟已惊动了外边的守卫,诺伊带人到门外请示,莱克隔着门对他们说了句“不必在意,都退下吧”然后便对着火焰张开手掌,屋内的明火和浓烟便形成数十条或橘红色或灰白色的长龙,陆续涌进他的手心,眨眼工夫,屋子里的烟火悉数了无痕迹,只是一地的狼藉还在。 向奇亲眼见到刚才莱克已被雷电击中,可他此时仍旧毫发无损,即便自己魔力再弱,可这一地碎瓷瓶玻璃渣已然证实魔效的威力不小,于是问道:“为什么你会没事?” “要是被你这样的小菜鸟伤着,我以后还怎么混?” 向奇的视线落在对方脸上的两道血痕上,寻思这人的身体难道是对魔法比较有抗性,对物理伤害却没辙,否则他的脸又怎会轻易被抓伤? 莱克似乎洞悉了少年心里的困惑,“物理伤害的确有效,不过也能马上复原,而你所看到的血实际上也只是灵力。”说着拇指在脸上轻轻一擦,被划破的皮肤立时恢复完好。 向奇骇然,目光移到对方的胸膛,想起昨天他在隧道里被石笋刺穿的正是那个位置,该不会…… 莱克微微一笑,解开纽扣,将衣襟敞开,暴露在外的光洁白皙的肌肤上哪里还有什么伤,就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向奇震惊之余,不由得又火冒三丈,这才意识到自己昨天被这个恶劣的男人给愚弄了。 莱克重新穿好衣服,口气有些许的无奈,“你啊,美人计不受,苦肉计也不受,还真是难搞。”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尽管对方在山体隧道时说过出去以后就能真相大白,可到现在,向奇对这个男人仍是一无所知。 “怪物啊?”莱克对这个称谓颇为失望,“那我是什么怪物呢?这个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你要想知道,不妨留在我身边,我不介意被你近距离观察。” 然而,说到怪物,自己又何尝不是? 向奇低头思忖:普通人怎可能召唤出骷髅、施放得出魔法,而身为他的双胞胎妹妹林小芽,不但能让种子瞬间发芽生长开花结果,还能让伤口瞬间愈合,想来他们两人也并非普通人类,难道这就是她被帕里斯拐带回精灵族地,而自己被骗到坦桑城的原因?可目的是为了什么? “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把我留下,是要我为你做什么?” 莱克正低头把玩着自己垂落在胸前的长发,听少年这么问,眼皮一撩,直瞅着对方笑而不语。 向奇马上会意,当即怒道:“除了那种事,难道就没其他了吗?” 莱克两指夹着发尾在自己脸上来回扫了扫,极尽诱惑道:“看着你我就无法冷静,脑子里除了那档子事,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 关键时候总这么打太极,可即便自己如其所愿,也未必就能从这人的口中探知真相,目前自己完全处在被动的局面,行动受限,想要脱离对方的魔掌,恐怕比登天还难。 莱克对少年张开双臂,似催眠道:“到我这儿来,只要你愿意跨出几步,马上就有充足的水和食物,马上就能摘掉身上的锁链,马上就可以获得快乐。” 向奇蹲下,拾起地上的玻璃片,抵在自己脖颈动脉上,抬头望着对方,口气平淡,却不失决然之意,“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碰我。” 莱克长叹,坐回残破不堪的沙发上,“我这还没来硬的,你就用上这招了?很好,很有骨气。说实话,太容易到手的,可能也只能激起我一时的兴趣,玩过了可能就会放你离开,可你这么冥顽不灵,反而更加吊足了我的胃口,以后要放手就没那么容易了,奇美人。” 两人互瞪了许久,向奇手上的玻璃始终没拿开,莱克没辙,给出了两个选择:“呐,你应该听说了,到坦桑城来的奴隶要么作为供权贵赏玩的侍奴,要么就到角斗场去做供众人观赏的斗奴,在那种地方,每天都只能以性命来换取少得可怜的食物,战死的奴隶将成为野兽的美餐,而那些战胜的呢也好不到哪去,不过是日复一日重复着血腥的厮杀,直到哪天被人看上买走,或是转做佣兵。” 向奇不暇思索选择了第二个选项,临被带走之时,还听见莱克说撑不住了随时可回来找他,向奇充耳不闻,拖着叮当作响的脚镣跟着侍卫出去了。最终来到一处臭气熏天的小牢房,里边靠墙摆放着两排兽笼,一排三个,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跟他一样戴着手铐和脚镣的囚徒,一个个蓬头垢面、衣着褴褛,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那些伤口都没得到合理的处理,有些较为严重的还向外渗出带脓的血水,又腥又臭,令人作呕。 监管斗奴的执事人命人把里边一个伤势最严重的斗奴带到狼舍处理掉,腾出一只笼子来关押向奇。 待那些人出去以后,牢房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向奇蜷缩在发臭的铁笼里,扫视自己的室友,发现那些被关押久了的斗奴已经失去了各自原有的性情,目光呆滞,神情木讷,对新进的和离开的囚友都漠不关心。 在这里,死亡如影随形,但似乎并不可怕,反而是一种令人欣慰的解脱。 向奇在他们的身上仿佛看到了不久以后的自己,不禁感到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扼住命运的咽喉,沉重得几欲窒息。 晚餐送来之际,向奇本来还有些期待,毕竟饿了整整三天,可当他看到眼前分量与猫食差不多少的呕吐物状的黏糊,顿时就没了胃口,但一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到角斗场上与人拼命,不吃东西就没力气,没力气很可能就意味着没命。他用理智说服了自己,闭着气一点一点地咽下,然而,当他见到黏糊里似乎有白色的活物,心里不由得犯怵,舀起一看,竟然是白胖的蛆虫,再没忍住,呕地一声把刚才好不容易吃下的又全部吐了出来。。 向奇家境优渥,自小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这种恶心的食物别说他,就连他家的狗也绝对吃不下的。后来,他勉强就着有异味的肮脏杯子喝下几口水,把食物推出笼子外,背靠着笼子,掩鼻睡觉。 进来收拾餐具的几个人跟送餐时一样,眼睛贼溜溜地在向奇脸上身上直打转,听外边的管监说是从贵客房中丢出来的奴隶,之后一伙人低声嘀咕着什么,然后不怀好意地笑了一阵才散去。 迷雾渐散(二十三) 半夜,白天送餐的那两人同看守牢房的四个侍卫来到向奇的牢笼外,打开笼子,扯着他的脚镣把人给拖了出来。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些诸如这么漂亮的孩子丢到这来真是可惜,反正明天到角斗场上也会被野兽吃掉,不如趁此机会先爽一把;或是既然曾经是客人的侍奴,想必那活儿不错等等不堪入耳的脏话。 向奇明知来者不善,可三天没吃东西的他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力气挣扎?尽管他确实曾召唤出骷髅护卫自己,但那终究不是随心所欲的技能,而是每到他性命临危之际那些骷髅才会出现,可眼下情形,这些人并没打算要他性命。 为了自救,他不得不再度施放那道不分敌我的连锁闪电,这是他所习得的唯一一道魔法,此时这伙人将他围在中间动手动脚拉拉扯扯,没有距离的距离,若是闪电劈下,势必会连自己也一并劈中,可即便同归于尽他也不愿遭受这等凌辱。 然而他的双手刚开始打起法结就被人一个大耳刮子扇得一个趔趄,脑袋撞到笼子的铁杆上顿觉大脑发懵。那伙人拿来另一只手铐,将他双手分开锁在笼子外的两侧,然后开始撕扯他的衣服裤子,有个家伙已迫不及待地钻进铁笼去亲他的嘴,向奇张嘴死咬住对方的舌头不放,那家伙吃了痛,大叫出声,其余几人见状,不由得大惊失色,撕扯衣服的动作变成了拳打脚踢。可不管怎么踢打,向奇就是不松口,血液从两人的嘴边泉涌而出,染红了下巴、脖子和胸襟。 正当有人举起狼牙棒击打他后脑之际,突然感觉牢房内气温骤降,一股无形的强大气息以排山倒海之势狂扫过来,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了在每个角落,几乎将所有人的灵魂摧垮,众人立马从向奇身边退开,但很快就被这股凌厉的气势震慑得无法动弹,瞳孔却因极度的惊恐动摇不已,牢房里一片死寂。 牢房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向奇回头看去,就见莱克铁青着脸从门外踏入,冷笑着说道:“一群杂碎也敢觊觎本座的东西,是嫌命太长么?” 向奇本想回呛“谁是你的东西,”可话还未出口,就看到莱克的手心突然燃起一簇幽蓝的冷焰,接着五指一弹,掌上的火焰分成七朵幽蓝色的小火花飞射到那七人身上,冷焰一触及身体便轰一声燃便全身,那七人面容扭曲、表情狰狞,却又叫喊不出,过不多时,那几人连同灵魂被冥火烧得干干净净,连半点渣滓都没留下。 向奇目睹了整个既寂静又冰冷的过程,不禁又惊又怕,惊的是明明就没感觉到火焰的温度,却能把人直接燃尽,怕的是死亡近在咫尺,这男人弹指间杀人于无形,那手法和力量都不啻于死神。 莱克在向奇的身后站定,先将少年衣不蔽体的狼狈情状上下扫视个遍,然后才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此时连钥匙也懒得找了,上前一步,直接将锁向奇双手和铁笼之间的手铐扯断,然后再帮他掰掉双腕上的铁环。 “走吧。”莱克说着当先迈步离开,发觉身后的少年杵着不动,偏过头质问:“事到如今,你还想继续待在这种地方吗?” 向奇现下的惨况全拜对方所赐,一个始作俑者,却摆出施恩者的姿态,要他感恩戴德地随对方一同回去,他做不到,屈从于这样的现实对他而言或许能少吃许多苦头,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名为自尊的东西在鞭笞着自己的灵魂。当他更多地将注意力倾注在屈从的“屈”字上是时,顿觉鼻子发酸,眼眶发红。 “你就那么不愿做我的人吗?” 向奇别开脸,以沉默代替回答。 莱克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随便你,那种事勉强也没意思,反正我也不缺床伴,你只要安安静静地待在我身边就行了。” “为什么?”既然不缺床伴,留他在身边又有何意义?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谁也别想拥有你。” “我不是物件,更不是你的所有物!” 莱克索性转身,正对着少年正色道:“向奇,我奉劝你不要轻易对任何人动情,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因为那纯粹是浪费表情,你的余生都将待在我的地盘里,在我看得见、触手可及的地方。” 怎会有如此蛮横霸道不讲道理的人?即便是亲生父母也无权干涉到这个地步。 “什么?荒唐!”向奇气的浑身发抖,难以置信地质问:“你以为你谁啊?凭什么干涉我的感情?凭什么剥夺我的自由?” “好啦,别为这点小事生气了,你现在的样子很吓人,快回去洗洗吧。”莱克拿出手绢要为他擦拭嘴边的血迹,却被少年毫不领情地拍开了。 “自大也要有个限度,换做是你的人权被侵犯你还会觉得是小事么?如果换做我不让你自由恋爱结婚生子换做我把你终生监禁在我的地盘里,你还能这么轻描淡写地三言两语就带过去么?” “如果圈禁我的牢笼是你,我求之不得,问题是你愿意与我立下这样的关系和承诺吗?” “即便我不爱你?” “没关系,我来爱你也可以,我更想要到是相守。” “你是不是疯了?” 莱克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向奇不耐烦道:“你要疯自己疯,我没义务陪你疯,我要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不行。” “要怎样你才肯让我回去?”向奇突然意识到什么,马上补充道:“那种肮脏的事免谈。” “那就没有了。” “你非要我以死相逼你才肯拿出谈判的诚意吗?那我就继续绝食好了,到时候,用我的尸体与你相守倒算是了却你一桩心愿。” “说什么傻话。”莱克沉吟片刻,最终做出让步:“这样吧,我给你三天时间,只要你在接下来的三天内把坦桑城里所有的斗奴都摆平,并保持全胜的好成绩,我就亲自送你回家。” “所有的?这未免太苛刻了吧?”对方的条件以他目前的状态怎可能办得到,无法完成的任务比直接回绝还要阴险狡猾。 莱克嘲讥讽道:“办不到?又要用绝食来抗议吗?” 向奇语塞,自己可用来谈判的底牌少之又少。 莱克继续道:“你这也办不到,那也办不到,却总要我一味迁就你,请问你是我的亲朋好友吗?” 向奇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问,对于朋友一词,他以前曾认为自己与莱克之间算是忘年之交,可现在回想过去的一切不过是对方把他骗到这里来的陷阱,于是断然摇头:“不是。” “是恋人吗?” “怎么可能!” “既然非亲非故,又不是恋人,凭什么要我事事迁就你?” 向奇面色一沉,冷冷地说:“拜托你不要偷换概念转移视听,我之所以沦落到现在的境地全是由你一手造成的,你的让步不是在迁就我,而是在对你自己犯下的错误的一次修正。” “错误?”莱克咧嘴,厚颜无耻地说:“我倒觉得把你拐带到这里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听说人类会患上一种斯德哥尔摩症,再不合理的情境,人类都会调整自身的适应性,只要关久了,你就会乖乖地跟着我了。” 向奇从未见过如此不可理喻无法沟通的人,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退一万步说,即便这次拐带真的就是一个错误,可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没有你的配合,我又怎能成功,要是你自己不愿跟我登岛、我掉进坑洞的时候你不伸手拉住我,又怎会被我带到这里来?” 向奇心知,对方言下之意是,要怪就怪自己蠢。所谓好奇害死猫,此刻少年不禁深深自责,当初在音像店不要对这个男人产生好奇,不与之有任何牵扯,现在会不会依旧安然无恙地在人界享受自己的太平日子呢?但转念一想,马上就得出了否定的答案。他想起林小芽早在婴儿时期就被带到精灵的族地去,(小芽曾说过自己被精灵王帕里斯捡回去时还是吃奶的年纪)虽然还不清楚缘由,但同为双胞胎的自己没理由不被人盯上,那次音像店与莱克的初遇,在他看来纯粹是偶然的邂逅,但于对方来说或许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安排,即便自己不对这个男人好奇,不去调查对方,不主动接近,对方也会制造出这样那样的陷阱引他入毂。 尽管知道莱克的口风很紧,可他还是尝试这挖掘出对方策划的这场阴谋背后的真正目的。 “既然你不缺床伴,我也不可能屈从于你,那你把我留在身边到底图什么?”。 莱克脑袋一歪,嘻地笑道:“刚才不是说了嘛,就图你快点患上斯德哥尔摩症呀。”接着不由分说拉起向奇的手便往外走,“走啦,这里好臭,有什么话我们回房间再慢慢说。” 莱克嘴巴紧地像贝壳,什么也问不出来,向奇负气甩手,却没能甩开,只好任由对方拉着出去了。 迷雾渐散(二十四) 翌日早晨,向奇独自站立在圆形角斗场中,整个人还有点懵,头上和后脑各有一撮没理顺的头发正任性地往外翘,惺忪的睡眼明显还带着睡意。 昨夜由莱克领着离开关押奴隶的牢房,回到对方在云台崖的客房,先熬夜洗了个澡和吃了个饭,然后双方又针对他在接下来三天里战胜坦桑城所有的斗奴一事进行详细磋商。 要知道,坦桑城的斗奴成百上千,按照每个斗奴的战力将人由高至低分为一至五五个等级。 向奇寻思:别说跟每个斗奴一一对战,即便是按等级逐一级挑战,三天时间也不可能挑完,但只要他能战胜等级最强的几个,也就意味着战胜这里所有的斗奴。 为了省时,他向莱克提出跳级挑战的想法,三天时间分挑一三五三个等级,之所以不直接对战最强的斗奴,主要是想先从低等的身上估量高等的实力,一来算是热身,二来就当是摸石头过河。 莱克起先并不同意向奇的要求,但后来在少年配合地带上他赠送的黑宝石项圈(上古至宝,名为邪神之眼,在不受主人控制的情况下,可随机向近距离注视黑宝石之人施放蛊惑心智的魔法,向奇在当时并不知晓黑宝石的功能,只当配合莱克的恶趣味套在他脖子上的狗项圈)并答应不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取下,这才欣然点头。 昨夜是他离开人界以来第一个能在舒适大床上安睡的夜晚,尽管莱克照旧不请自来地闯入他的梦境,但与之前污秽不堪的春梦不同,昨晚那人竟然在梦境里传授他许多魔法的口诀和咒文,被一大堆尚未消化吸收的异界知识塞了满满一脑袋,以至他一觉醒来仍觉睡眠不足,这就是他此刻仍一副困倦睡意朦胧地站在角斗场上的原因。 待他看到从一旁的栅门后放出来的不是一两只而是一群饿了四五天的野狼之后,才知晓这里的规矩:在与斗奴对战之前,需得挺过一番困兽的喂食时间,倘若能在这个环节幸存下来,才有资格作为斗奴的对手。 由于此时时间尚早,环绕在角斗场外围的数千个观众席上,三五成群地坐着几小撮观众,在偌大的观战台上显得稀稀拉拉寥寥无几,就连提出要他上角斗场的莱克本人此时也还没到场。 诚然,这种在向奇看来极为血腥残忍的戏码对于这里的观众来说却早已稀疏平常,没看头自然就没上座率,但场外巨大无比的看板上显示着一个人类与十二只野狼的赔率:10,5,2,也就是说,如果他获胜,买他赢的人将获得十倍本金的盈利,相应的,买平局或买野狼赢的人,而结果恰巧与下注的一致,则可获得五倍或两倍的盈利。由此看来,这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成为野狼美餐的可能性极大,而向奇在对上这群凶猛的野兽的瞬间,蓦然一个激灵,睡意顿消。 没想到一上来就是生死对战,而且还是群狼,若是手里有一两杆猎枪,或许还好应付,可他此刻手无寸铁,身上也没有任何护具,对上那些龇牙低吼的野兽,不由得心里发怵。 向奇警惕地后退,野狼则以扇形的阵势向他步步紧逼。 据他所知,狼群有严明的等级观念,众狼遵从于头狼的领导,狩猎时,为了确保整个狼群的攻击力,头狼会让群中较为老弱的几个先上,消耗掉猎物的一部分体力,然后再由年轻力壮的群狼收拾残局。 向奇一脚踢中一最先出击的灰狼下颌,灰狼飞上半空,嗷地一声惨叫砸回狼群,没哪只狼愿为其垫背,轻巧地闪开,灰狼摔落地面,挣动了几下,又颤巍巍地站起来,扑棱着脑袋,看着面前的人类,眼中有些怯意,不由得向后退缩了几步,其他几头正准备进攻的先锋见同伴后退,瞬间迟疑不前。头狼见状,怒吼了声,反身咬断了那头影响士气的灰狼咽喉,接着群狼一拥而上。 向奇右手挥拳打开迎面飞扑而来的母狼,左手劈手揪住了另一头年轻壮狼后颈的鬃毛,一旋身,脱手将之丢向已到近前的野狼,此时眼角余光瞥见远处墙角下有个武器架,上边摆放的刀枪剑戟棍棒鞭锏锤等武器一应俱全,便转身朝那边飞奔而去,身后的狼群紧追不舍,野狼的速度远在向奇之上,在距离武器架还有七八米地地方从左右侧翼包抄,将其围在中心,并逐渐收紧包围圈。向奇顿觉头大,站定身姿,也不敢轻举妄动,既被包围,只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落入他视野范围的野狼也有所顾忌,暂且按兵不动,可身后那些欺他看不见冲上就咬,向奇听见身后轻微的响动,双手着地向前翻了个跟斗,身体乾坤倒置,双脚后提向半空时,后脚跟顺势踢飞了身后的两头狼,他以双手代脚在地上灵巧地旋转身体,双脚左右横扫打乱了群狼的阵势,待头狼张嘴往他咽喉的部位扑将过来,双臂在地面用力一撑,身体如飞燕般凌空后翻,落在后边群狼包围圈已被打开的缺口,三步并作两步朝几米开外武器架附近的墙面阔步飞身而上,跟着脚尖在墙上一点,咻地纵身一跃,向武器架飞射过去。几头笨狼紧追其后,但没收住势,咚咚几声闷响撞到了墙上又被弹落地面,都摔倒七荤八素的,站起身子直晃脑袋。 向奇手握长鞭,脚跟在地面一转,长鞭以他身体为中轴,唰地破空之声,成圆形往外围飞甩开去,霎时间,被击中的野狼凄厉地惨叫声以及长鞭震荡的声音响彻整个角斗场。 狼群被镇住了,局势改变,外围的观看席上忽然传来一些人呐喊助威的声音,极个别是把赌注押在他这个人类身上的典型的赌徒,还有一些是后来才进来纯粹看热闹的观众。 被抽了几鞭子的野狼再没能靠近猎物,攻势不再凌厉,采取了谨慎试探迂回进攻的作战方式,但在它们的头狼被向奇左手上的匕首刺伤了一只眼睛之后,便彻底地丧失了作战意志,狼狈地向后退开,双方保持一定的距离对视不动。 “杀!”“杀!” 场外传来众人的高呼声。 向奇右手执鞭,左手倒提匕首,挺拔地直立原地,平静地与几米开外的狼群对视,完全没有趁胜追击的意思,而头狼望着他泰然自若的神态,双方在气势上高下立判,心下似乎已经明白,对面那单薄的人类少年并非它们所能应付的猎物。对视了数秒过后,头狼掉转头,领着它的那些狗崽默默离开。 “这算什么!” 场上的看客大声咆哮,接着旧帽子、破靴子和一些吃剩的果核垃圾纷纷往向奇这边扔来,显然是对于眼下的结果大为不满。 向奇不以为意,平静地抬头,望向上方向他投掷垃圾的看客,当众人看清他的样貌,不由得都噤声了,内心无不为这人类少年的容颜感到震撼,那过于清隽俊秀的面容以及自带勾魂电波的大眼,别说是斗奴,即便在所有侍奴中也是凤毛菱角的存在。 向奇冷冷地环顾外围一圈,目光所到之处,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整个场子鸦雀无声。这时少年的视线忽然定住,就见某个熟悉的身影正高高在上地靠坐在贵宾区的座椅上,距离不近但也不算太远,华贵的额饰、挂饰和手饰中和了他身上像是赶去参加丧礼的黑色衣袍,看上去低调中却透着逼人的强大气势。 两人视线相遇,莱克身子一歪,单手托腮,指指看板上的显示平局的结果慵懒地说道:“下一局开始,可不能再是这个成绩咯。” 对,昨晚说好的,他必须战胜这里所有的斗奴,平局和战败一样,都意味着没能达成两人之间的协议。 然而向奇既不好斗,更不嗜杀,要想不伤人而取胜,只会加大自己达成协议的难度,但即便如此,他不愿用他人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自由,这是他的原则和底线。。 向奇根据寸长寸强寸短寸险的兵器认知,回到武器架前选了一柄趁手的十字头槊,长约一丈八尺,十字头上布满尖锐的倒钩,槊柄以坚木制成,长有六尺,适用于劈盖截拦撩冲带挑。向奇虽生长在人类热武器发达的年代,但是打小他那经营一家庞大的佣兵机构的大舅舅就传授他不少冷兵器的使用招式,原以为学这些不过是作为锻锤他反应能力的一种方式,不过看游戏里的绝色使得帅气,所以每每学起来倒也很是用心,不成想来到异界却正好派上用场,如此一来,他心底由衷感谢大舅舅当年的先见之明。 当他见到无数的斗奴从栅门后鱼贯而入,顿时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因为他以为每次挑战只会从每个等级中选出几个斗奴作为代表,可此时看着那些陆续进入角斗场内的斗奴,乌泱泱一大群,粗略估算少说也有四五百之多。 迷雾渐散(二十五) 向奇难以置信扭头看向贵宾坐席上的某人,而对方似乎马上就明白他眼神中的质疑,微微勾起嘴角解释:“本来是打算让你摆平这里所有的斗奴,但是后来你以戴上我送你的宝石项圈作为交换,这才同意你只挑一三五这三个级别的斗奴,不是吗?” 居然是一次性挑战整个等级里的所有斗奴!与其说是看好他,还不如说是不让他过关,自始至终,莱克就没打算放他回去。 向奇这才意识到那个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男人不仅卑鄙无耻,下流变态,而且还诡计多端,腹黑狡诈。 察觉到少年眼中的愤怒,莱克脑袋咧嘴,投之以无赖的笑脸继续道:“别那么瞪着我,好歹我昨夜牺牲了一整晚跟美人缠绵的时间来传授你那么多的魔法,不要跟我说你梦醒就忘了,自信点,好好表现,你可以的。” 莱克话说得好听,可是显示板上出现的赔率比上一局对战十二头野狼的更大了许多,99:1,这组数据正红果果赤裸裸地向众人昭示:他在接下来的这场对决中要么九死一生要么必死无疑。 向奇面无表情,直瞪瞪瞅着某人,本着试试的心态,唇间低声念诵对方昨夜在梦中传授的魔法咒语,念毕,晴空霹雳,一道闪电从在莱克上空当头降下。 据说这是有别于连锁闪电的中阶气系魔法霹雳闪电,伤害力相对来说比较小,却也有其优点:容易锁定目标,击中率百分百,且不会有误伤无辜,更不会击中自己。 电光在莱克身上急速游走,可那人仍是面不改色,竟似毫无察觉一般,只不过他刚举到嘴边的酒杯应声炸裂,杯中酒水溅了他一脸,当众出糗,这种下不来台的感觉倒是暌违多年。 莱克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抬眼望向少年淡然问道:“我教会你魔法,你第一个用来对付的人竟然是我,还真叫人意外。” “连高阶的连锁闪电都伤不了你,区区霹雳闪电又能耐你何?” 向奇从对方手中碎裂的酒杯断定,自己的魔法还是有杀伤力的,只不过目标的抗磨性太强,以人类这点几乎可忽略不计的魔力对他不起作用,但应付斗奴兴许还可行。 “这么说你是知道不会伤到我才施放的咯?是挑衅?还是调情?”莱克呵呵笑了,手指微微摆动,将溅到脸上和衣服上的酒水在指尖凝聚成球,“你们人类有句古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说着手腕一翻转,将指尖的水球往向奇面门弹去。 向奇看水球打来迅疾,侧身避过,不料那水球飞到面前便轻轻波一声爆破开,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还以为会被喷溅一脸,没想到水球爆破之后,水汽消散在空气里无影无踪。 某人手下留情令向奇大感意外,莱克托着腮笑吟吟说:“这酒的味道怎么样?神族的佳酿还不错吧?好好表现,只要你接下来的三天每一场都能获胜,我就请你喝酒。” 这人!对他哪来的信心?以他一己之力对战一支军队,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尤其是主管执事对场上的斗奴喊话,“谁能亲手杀了这个人类,谁就可永远脱离奴藉,获得自由之身。”那之后,所有斗奴精神都为之一振,奋勇杀来。 向奇知道这些斗奴生存不易,特别是身上挂彩受伤之后,伤口得不到妥善的处理,等待他们的命运很可能是被对手砍杀,又或是沦为困兽的饲料。 向奇对低等斗奴的认知还停留在昨晚与他同一牢房的那几个伤痕累累、神情呆滞的奴隶,本不愿对这些形形色色种族各异的异界人下重手,但后来发现角斗场上的这些远比野狼难缠,即便是身上已略带些许轻伤的斗奴,战力也远在普通人类之上,加之大多体型健壮,孔武有力,不是随便一两记闷棍就能敲晕放倒的,向奇便开始放开手脚,不敢再托大轻敌。 初时他身法轻灵、游移飘逸潇洒,手中的十字槊在人群中犹如神龙出海,横扫直劈,呼呼风响令众多敌手一时也难以靠近,然而身手再好,一杆十字槊使得再帅,终归是敌众我寡。虽然几百号人无法同时挤到近前,但是向奇打趴了一批马上又有另一批补上,先不说体力耗尽终将难以为继,这些前赴后继没完没了的也令人烦不胜烦。 在他应对了将近三个个小时后,便已气息微喘,可放倒的还不到总数的四分之一,这群斗奴的族类繁多,有精灵、魔类、兽族还有许多分辨不出族类的,不过在初步接触过后,向奇大致弄清各个族类身上的弱点,不同的族类敲晕的部位和手法也不同,在物理攻防上,兽族最占优势,体格健硕,能打耐操,比其他族类的斗奴都让人头大,所以后来剩下的大多是兽族的人。 由于久握长槊,向奇双手虎口发麻,击打的力道便又减弱几分,且整场比赛没有喘息的空档。他有几次瞥向角斗场外的主管执事,希望能听见那人放出中场休息的告示,然而那家伙跟观众席上的赌徒看客一样,除了兴奋地呐喊助威,便再无其他表示。 向奇只能靠奔跑来让自己稍事休息,但那些杀得殷红的斗奴,犹如花豹般紧咬着猎物不松口,即使猎物有能耐挣脱,也要扯下一块肉来。 先前被敲晕在地上的斗奴有些已苏醒过来,见战局仍在继续,便又重新加入群殴的队伍。 向奇心知,论持久战,自己必死无疑,而且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此时被追杀得无处可逃,无奈之下,开始念诵魔咒,初阶的魔法袖箭杀伤力不大,但是消耗的灵力少,而且也不至一击毙命,小闪电落下,近身的那十几个人便会身体麻痹倒下,向奇趁机一番直劈横扫,颇有点游戏中放无双的模式,于是玩心大起,不由得越打越勇。 兽族的人似乎抗磨性都很低,后来四分之三的斗奴在他魔法的辅助下,不出两个小时就全部打趴了,有些没挨过揍的胆小斗奴,见他这么勇,一个挑四百多个浑身还干干净净毫发无伤的,便也倒在地上装晕装伤,不敢再来挑战。 最终,场上只剩下他一个站立着的,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场外掌声雷动,众人欢呼不止,但他心里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身边倒下的都是等级最低的斗奴,也就是三场对战中难度最低的一场,可他却用了将近五个小时,而且浑身脱离,四肢发颤,剩下的那两场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但更令他在意的是,这次决斗,他要确保自己不杀生已经很难了,明后天的决斗将会更加凶险,必定是你死我活的一场恶斗。 他自幼家境优渥,身边的人对他关爱有加,在温和的环境中成长的孩子,性情也较为温和善良,比起别人更加懂得珍惜和尊重生命,所以像那些以动物或人的性命相搏来取悦观众的斗狗场、斗牛场以及现在的角斗场,都是他深恶痛绝的地方。 次日的决斗果然不出他所料,战况比第一场更加凶险,虽说中等级别的斗奴人数比低等的少了许多,但相对的,他们的攻、防、敏捷等综合实力也比低等的强上好几个级别,再加上这个级别的斗奴大多修习过魔法,就算施放魔法的人魔力再微弱,对于普通人类的身体来说,都将是致命的打击,若是没有莱克事先教他的抗魔大法护身,他可能早就死个几百次了。 这一场比斗是物理攻击加魔法伤害的大混战,令他诧异的是自己明明是人类,可施放出来的魔法杀伤力却比这些异界的生物还要强,说白了就是自己的魔力在对手之上。 要知道,与人斗魔法,单单只比魔力是不够的。一个魔法的生成最基本的要素是灵力,体内的灵力量决定魔法的施放次数,魔力则是决定魔法的威力,不管体内灵力有多充沛,若是魔力值低,那么释放出来的魔法就没什么杀伤力,不过是“徒有其表”,而魔力值高灵力却少的人,尽管能放出威力惊人甚至一个初阶魔法就可让对手一击毙命的魔法,但是所能攻击的次数也不多,可能一两次之后就只能陷入为最原始的战斗方式——近身肉搏。所以修习魔法的人,一边会同时修习魔力和智力的技能,三者缺一不可。。 话说向奇的灵力在百来个斗奴当中排在中上,用来单挑或许还占优势,但是用来应对一百三十个中等斗奴,可就杯水车薪了,加之他还要分出一部分来给自身施加抗魔魔法,用作攻击的魔法次数可谓屈指可数,所以这场比斗,他最主要的攻击方式还是最直接最原始的体术搏斗。 一对一百三还是非常吃力的,消耗的不仅仅是体力,还有灵力,就像两头燃烧的蜡烛,是他更容易陷入虚脱状态。在应对各方的围攻加之圈外的魔法攻击,他早已显得焦头烂额力不从心。 迷雾渐散(二十六) 坦白讲,中等级别的斗奴不论是在物理攻击还是魔法伤害上实力都不容小觑,向奇以抗魔大法护身,迫使这一百多个对手与自己拼体术,并非是对自己的身手自信满满,是在是迫于无奈,封住对手的魔法攻击,只为了把受攻击的力度降到最低。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能讨到什么便宜,应付低等斗奴那招“无双”模式在这里根本无法派上用场,所以他每一记进攻,都只能以实打实的力气与人硬拼。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再者每一个斗奴的实力都容不得向奇在战术上有丝毫讨巧,从对战开始以来,他就一直处于下风,屡屡在死亡的边缘线上挣扎。 忙乱中,向奇未及发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抗魔效力已然消失,被一个精灵的雷击魔法击中,当即浑身一麻,一头栽倒在地。 万幸的是那精灵的魔力值偏低,他没被当场气绝身亡,但浑身麻痹栽倒在地便再难站起,所有的斗奴见状,立马过来补刀,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抢着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这不能怪斗奴们嗜杀成性,在开赛前裁判就已讲明,不论是谁,不论用和方式,只要亲手杀了这个人类,就能永久脱离奴藉恢复自由之身,实在是这个诱惑太大,以至人人蜂拥而上,唯恐落人后头。 看台上的惊呼声此起彼伏,虽说当中有些是因为把赌注都压在了这个人类少年身上的疯狂赌徒,但是更多的是以脸定喜好的看客,见这孩子有着媲美神族和精灵的绝世容颜,故此对其青睐有加,这等绝色若是就此丧命,未免令人扼腕。 在贵宾区上的某人表面看似从容淡定,但眼看那小子就要被人捅成马蜂窝,酒杯举到嘴边时动作不免滞了滞,待见到身穿盔甲手提钢刀的骷髅勇士突然凭空出现在少年与众斗奴之间,并于千钧一发之际为其格开刺下的利器,这才装模作样地低头喝酒。 看台上一片哗然,身为人类却使出亡灵族特有的死灵召唤技能,实在是大大出乎人们意料。 向奇自己也不清楚这些骷髅是怎么回事,但是每当他在生死交关之际,这些骷髅士兵就会自行出现,救他于危难。这是个完全不受自己意志操控的技能。 此时,角斗场上瞬间出现了成百上千的骷髅,相当于一支亡灵军队,将整个角斗场挤得水泄不通。百来个斗奴被骷髅团团围住,一时半会也没能顾上向奇这边。 向奇趴在地上,看着掌心上兀自燃起的幽蓝冥火,突然想起前夜莱克来到牢房,出手杀死那六个正要对他图谋不轨之人用的也是这样的冥火,就不知自己手中的火是否也能把目标烧得那样干净,但他此时心中更为困惑的是为何自己手心会冒出这样的火焰?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召唤出骷髅是在五岁那年被恐怖分子绑票的时候,同处一室的十几个劫匪在混乱中有的死在同伴的乱枪之下,有的死在骷髅的钢刀之下,其余几个都逃了出去,当时外边传来两军交火的密集的枪弹声,一边是恐怖分子的武装力量,一边则是大舅舅旗下的佣兵组,双方正处在胶着势态之时,突然从后方冒出百来个手拿钢刀的骷髅士兵,惊恐的叫喊声、凄厉的哭叫声以及机枪密集连发以及手雷频频爆炸的声音交织出一片惨烈的景象,那股武装力量被佣兵组和骷髅前后夹击很快就全军覆没,人他自己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怪物也已吓得昏厥过去。 如今看来,自己早在幼时就已被莱克盯上了,只不过他不像帕里斯那样直接把人带回自己的族地,而是将他留在亲人身边,直到十年后才把他带到这坦桑城来。 向奇身上被雷击的麻痹感已经消退,望向看台贵宾席上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的莱克,寻思着他和精灵王帕里斯这么做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同时也在困惑自己和小芽的身世,显然他们这对双胞胎身上藏有什么惊天秘密才会引得异类的关注。 那个不缺情人床伴的男人,口口声声要与他相爱相守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为的就是隐藏那不欲为人知的秘密。不管少年如何聪明,也无法从这些虚虚实实的表象上窥探到一丝真相。 这时,向奇的视线突然被贵宾席上另一个身影吸引过去,那人也是一身黑衣,长着与坦桑城城主一模一样的脸和身形,只不过一个银发,一个黑发,衣着也是一白一黑,一样的目如冷电,气势慑人,仿佛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精美雕塑被染上了不同的颜色。 在视线对上的刹那,向奇浑身一震,猛然惊觉那日初见银发城主时的熟稔之感并非全无来由。 “迪克……” 向奇不知自己如何唤出这个名字,但是这的的确确是那个男人的名字,而且,他在对方身上寻到“爸爸”的感觉。 迪克也察觉到少年投来的视线,与之遥遥相望,但最终黯然地垂下眼睑。他一旁的银发兄弟转过脸去看了他一眼,旋即垂首,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苦笑。 向奇收回视线,角斗场上的情形不容他过多分心,四周不断地响起的魔法爆破的声音,还有兵器的碰撞声,无不在提醒他眼下当务之急是拿下这一局。 他迅速给自己施放抗魔大法,刚回身立马就与一身魔纹的家伙短兵相接,才交锋,近旁的斗奴不甘示弱也抢了过来,以二对一。 角斗场的地面碎骨散乱,将近半数的骷髅已被毁坏,那些暂时被绊住尚未脱身的斗奴见已有人已和目标直接交手,一个个心急火燎,生怕被那几个斗奴抢了先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斗奴攻击的对象不单单是场上唯一的人类少年和骷髅士兵,还有同为斗奴的竞争对手。 向奇被四人围攻在中心手忙脚乱,无处退让,身上各处屡屡挂彩,索性他临危不乱,每次都惊险地避开了致命之处,不过转危为安之后却仍是胆战心惊,心脏狂跳不止。 水火雷电各式魔法此起彼伏,攻击的范围越来越大,向奇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已然枯竭,倘若身上的抗魔魔效一过,马上就会被那些大型魔法波及。可眼下境况凶险,他无暇顾及远圈外的魔法。 这时,角斗场的上空突然被火红的暗云笼罩,未及细看,便有繁密的火雨从天而降,向奇身上的抗魔魔效还在,暂时免疫了这波攻击,但是围攻他的六个斗奴除了两个事先以抗魔大法护身,其余四个同时遭殃,浑身着火,就地打滚,惨叫连连。而几乎与此同时,向奇手中的长剑刺穿了一个精灵的腹部,这突如其来的得手完全在意料之外,他没料到本该接他这一剑的恶魔避开时,会将一旁的同伴拉来挡剑。 不,他们不是同伴。 向奇惊愕,急忙抽剑,但被对面的雪喷溅了一脸一身。他睁大了眼,瞪着殷红的血液沿着剑身流到他的手上,被染红的手颤抖不已。 这双手从未像现在这样染上这么多的血,他长这么大连一条鱼都没镗过,现在竟…… 我杀人了! 他头脑一片空白,手中长剑当啷落地,踉跄地倒退几步,一脸惶遽,盯着面前逐渐不支缓缓倒下的精灵,嘴里反复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会这样? 角斗场变成一个烈火焚烧的地狱,燃烧的骷髅和或惨叫打滚或狼狈自救的斗奴,向奇惶惑地看着眼前的惨境、听着四周凄厉的惨叫,突然斗志尽消。 那恶魔见他神智不清、情态混乱,挥刀往他脖颈砍来,众人惊呼,电光石火间,一个黑色身形陡然闪到两人中间,所有的人都未能看清那人如何出手,就只见那即将得手的恶魔突然飞身撞到几百米开外的石砖围墙上,然后无力地滑落地上,接着轰一声,场上的烈火瞬间熄灭。 向奇一见莱克,神情异常激动,疯狂地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大声吼道:“你不就想要这个身体吗?拿去!拿去!随你高兴爱怎么玩怎么……”玩字未及出口,就被身前的人反手一个耳光抽得背过脸去。 “你怎么回事?” 莱克眉头紧蹙,冷静地话语中蕴含着被压抑了的愠怒。 脸颊灼热发麻的痛楚唤回了理智,向奇突然安静下来。 在他的认知里,在他所熟知的世界里,自由是每个人一生下来就享有的权利,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质疑,那是与生俱来的,不需要用自己或他人的生命来换取的。 可是……可是……。 放眼看向斗奴的尸体和满地焦黑的骸骨,向奇的视野逐渐模糊,豆大的眼泪抵在烈火焚烧过的地面上滋滋作响。 莱克见状,无奈地叹气,柔声劝慰:“你生长的环境就像是一个温室,太过和平,一开始见不惯这些也是人之常情,习惯就好。” 迷雾渐散(二十七) 习惯?! 向奇惊愕抬头,发现这外表温和的男人在模糊的视野中散发出对他人生命的残忍和麻木,不禁愤然摇头。 “你要我习惯?我不想习惯也永远不可能习惯于杀戮和死亡。” “这个世界,有生就有死,不论是谁,终究逃不过归处,即便是神也有各自神隐的命运,这是这世间亘古不变的规律。” “别他妈跟我扯什么规律,这世上没有谁有资格用这样那样的狗屁规律来剥夺他人的生命,就算是创世主也没有,人人生而平等。” “人人生而平等?”莱克似笑非笑,由于五官立体深邃,讥讽的神情更加入木三分,“那是你这种从小生长在温室里的娇贵少爷才有的认知。在你生活的那个强盛国度之外,难道硝烟战火会少吗?你们人类的发展史不就是由千百年来的战争史和血泪史拼凑而成的吗?而你们的智慧,创作出来的各类冷热武器不就是用于剥夺他人生命的工具吗?那些在强权逼迫下流离失所的难民还少吗?动荡是滋生各种不公的温床,在你熟知的世界里,还有许多身不由己的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忍受着饥饿、疾病、各种各样惨不忍睹的磨难,有些境况甚至比这里的奴隶还不如。就是因为存在太多的不公,你们才会喊出那种理想的口号,人人生而平等,那不过是人类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的追求罢了!” 莱克上前一步,双手用力托住少年泪水滂沱的双颊,拉近到自己眼前继续道:“天真的少爷,不要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美好,不管在哪里,都存在弱肉强食的生存铁则,记住了,力量才是真理的法典。” 向奇双目噙泪,倔强驳斥:“不要把你的认知和标准强加到我身上,我愿意看到什么、坚信什么和接受什么要由我自己的意志主宰,我不是你的提线娃娃!” 莱克喟然叹道:“让你留在那安逸的世界太久了,这是我的错,是时候让你睁眼看看这世界真实的另一面了。” “你到底是谁?凭什么主宰我?凭什么?凭什么!” “今天就先到这好了,走吧,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是你最后的机会。” 不是说要确保每一场挑战都必须获胜吗?今天这场差点就被人砍掉脑袋,明明就是惨败,哪里还需第三场。 向奇伫立原地,注视某人的背影问:“你是打算把我训练成杀人工具吗?” “不,事实上,我为你能够怀有这样一颗赤子之心感到欣慰,懂得伤悲才会懂得慈悲。” 外力干预的决斗就这么草草收场了,那些原本赢钱的赌徒可不干了,人声如沸,嘈嘈杂杂的。 向奇抬头往迪克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跟上莱克,“那干嘛还要我杀人?” “我并没刻意让你杀人,倘若你强大到可以不伤一人就大获全胜那再好不过。我只是想要你在这个过程中看清这个世界,看到它的美好的一面,也看到它的残忍一面,我要的是你看尽繁华与沧桑之后还能守住现在的善良。” 让他做尽残酷之事只为保留善良?这样的悖论难道不觉得讽刺么?怪物的逻辑果然让人摸不着头脑。 “然后呢?”进行一番神经病洗脑和改造,下一步又是什么? “然后……”莱克回头,瞟了少年一眼,笑而不语,却也不言而喻了。 那暧昧的眼神和笑容都令向奇浑身不舒服,但越过脚边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他最终还是扯住莱克的衣袖。 “他们……” “这里的理事会处理,我们先回房间,你身上的伤需要治疗,还有,以后不许你再像今天这样撕扯自己的衣服。”莱克说着帮他把撕裂开的衣料摆弄好。 向奇怆然,“我以为比起大开杀戒,你更希望我脱。” “我说过,那种事勉强没意识,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地脱,而且只当着我一个人的面脱。” 向奇坚决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对于我来说,不管做什么,勉强都没意思,明天的角斗我不参加了。”在他的任性彻底泯灭之前,拒绝做这样供人娱乐的提线娃娃。 莱克五指捏住少年的双颊迫使其正对自己,咧嘴问:“你这是耍赖吗?” “你要这么认为也不是不可以。”直面过地狱般的惨烈景象,他此刻颇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味。 “小子,别以为我没法治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两人回到客房,莱克试着用魔法给向奇疗伤,但几乎无效。 莱克眉头微蹙,说了句“难怪”就没了下文,本想挑起少年的好奇心,可对方绷着了半天没个反应,只好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说难怪什么吗?” “你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问了也白搭。” 莱克嘿嘿咧嘴,“你好像越来越了解我了,好现象哦。” 向奇索性捧起下人送来的人类专用的药品,自己到一边处理伤口。莱克死皮赖脸黏过去。 “你身上的抗磨性很强,难怪刚才被高阶雷击击中都没挂掉,只不过你这种抗性居然连辅助类魔法也一并不受,是在算不得什么好躯体。” 向奇忍痛给自己的伤口消毒上药,淡淡的表情和语调一如平常,“你是说这身体连普通人类的都不如?” 否则,以莱克的魔力,只稍手指一拂,他身上的伤立刻就能不药而愈。 莱克狭长的眼中掠过一丝激赏,轻笑着赞许:“你很聪明,跟你说话毫不费力。” 向奇从对方的话语确定了自己的疑惑,他和小芽果然“不普通”,这就是一切谜团的症结。无言地拒绝了对方的帮忙,给伤口缠好绷带,用门牙咬着绷带的一头,勉强打了个结,然后谨地、尽量挑些不引起对方警惕的言辞说道:“也是,普通人怎么可能召唤出那种东西来。” “既然你已明白自己不是普通人类,为何还执意想要回到人类的世界,留在这里不会有人把你视作异类,这样不好吗?” “我的怪异难道跟你没关系吗?” 莱克兴致渐升,“比如说哪方面?” “前天你用来杀人的火跟我召唤骷髅时的火好像是同一种,亡灵族的冥火?” “那又怎样?”莱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对方接着说。 “你是亡灵族的人?” 莱克连连点头称赞:“你确实很聪明。” “召唤骷髅显然也是亡灵族特有的技能。” “嗯,确切地说是死灵召唤技能,初级的时候召唤出来的是骷髅,中级则可以召唤幽灵,到了高级召唤出来的可就是具有远程毒性攻击能力的巫尸了。” 他和小芽明明是双胞胎,可是两人天生自带的技能却截然相反,如果说死灵召唤技能所搭边的是“死”,那么小芽的治愈技能和植物催长技能绝对是“生”。为什么会存在这种差异?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可是当他第一眼见到那个名叫“迪克”的黑发男人,为何会想到“爸爸”这个词?他们的特异到底是来自遗传,还是后天的影响? 莱克生性腹黑狡诈,这些问题直接抛给他,未必会得到想要的答案,向奇暂且压下不提。 “尽管存在特异性,但我确实是人类?”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向奇对着男人装模作样地兜圈有些气愤,单刀直入地问:“我一个人类竟然掌握你们亡灵族的技能,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这么想跟我有点什么关系?不过,现在暂时还没有,”莱克笑眯眯地,忽然倾身到对方耳边轻声细语:“等我们哪天发生关系以后,自然就有关系了。” 喷薄在耳郭上的吐息令向奇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对于这种没品的性骚扰,向奇不做任何回应,只平静地从椅子上起身,指着门的方向对某人说了个字:“滚。” 莱克死赖着不走,手支在头侧,歪着脑袋凝望着少年,语调温柔,语气甜蜜地诱惑:“从我们在音像店初遇到现在,已有八百零八天了,听说8在你们人类看来是个吉利的数字,我再加把劲是不是就能追上你了?呐,今晚我可不可以爬上你的床?” 向奇心知此时若是生气就中了对方的计,于是居高临下地质问:“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滚。” 莱克嘻地一笑,磨磨蹭蹭的站起身说:“有一种滚叫薛定谔的滚,就是当女朋友要你滚的时候,不知道是该滚出去,还是滚进来……” 这人耍贫嘴向奇可不敢回呛,稍有点反应很可能就陷入打情骂俏的情况,于是他强压下怒火,点点头,默不作声转身往外走。。 你不走我走! 莱克上前拽住他的手肘,投降道:“我走,我走。你简直就是个没趣的古板老头。”才刚出了门,忽然又探头进来说:“明天的比赛是最后一场了,你的赔率不错,一定要出赛哦,早点睡,今晚我会到你梦里来说服你的。晚安~” 迷雾渐散(二十八) 当夜,向奇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白天角斗场中发生的一切又如走马灯般浮现于眼前——斗奴在地狱的烈火中挣扎滚爬的惨状、还有那名被他失手刺死的精灵,一想到那双华光渐散的瞳孔仿佛透过他的身体遥望着再也回不去的故土,悲戚中透着绝望,向奇禁不住浑身发抖,内心深感愧疚,胸口似有一块巨石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莱克的话语再度于耳际回响——人人生而平等,那不过是你们人类自欺欺人自以为是的妄想。动荡是滋养一切不公的温床,不论在哪,都存在着弱肉强食的铁则,记住了,力量才是真理的法典。 那人说的没错,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幸运,含着金汤匙出生,即便是在人类自诩的那个文明世界里,还有许多孩子在流离失所中、或被拐卖,或在饥荒中死去,也有的一生下来就在逃亡的路上,妻离子散、背井离乡、国仇家恨、盛衰兴亡这一切的苦难,不正昭示着这世间种种的不公吗?正因为存在着不平等,所以人们才想要平等,可莱克的话他并不完全苟同,人们提出那样的口号并不是自以为是,也不是自欺欺人,那是所以在苦难中备受煎熬的人们发出不甘愿被命运摆布的心声,正因为没有,所以才向往;正因为没有,所以才会去追求! 向奇彻夜抱膝蜷坐在床头,知道东方泛白,才觉得神思困倦,身体不支。刚闭上眼立马就入梦,莱克果然又出现在梦中,只是他此前所谓的“说服”却是抱着他一通乱搞,只要他体内入梦香的药效还在,不管在醒着的时候对那个男人有多厌恶,可一道那不受自己意志控制的梦境里,自己就像放浪的女人一样不知羞耻地迎合对方。 那是个肮脏到无法形容的梦,而且还是在角斗场上,周围有成千上万的观众在注视着他们不知餍足的疯狂,可偏偏在这种情境下,莱克居然还一边将新的魔法口诀和应敌技巧传授给他。 当向奇急剧喘息地睁开双眼,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还是那男人五官立体端正的俊颜,不禁疑惑自己此时是梦是醒,直到对方充满实感的笑声震荡着耳膜,这才猛然惊觉,咻地坐起身缩进床角,瞪着两只因睡眠不足而发红的眼警惕地盯着对方。 “你昨晚是怕我入梦所以才熬夜不睡觉吗?”莱克侧身坐上床沿,神清气爽容光焕发地望着少年又羞又怒的表情,笑盈盈地问:“刚才不是还哭着求我嘛,怎么一完事就这个态度,真叫人心寒。” 向奇不胜其扰,双手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痛苦地闭上眼,几近哀求道:“你可不可以不要那样?” 梦里被这个男人纠缠,醒来已是又被那个女孩占据,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要崩溃了,内心的某一隅似乎正在崩坏,他不想在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和男人之间做选择,可那两人却硬是将他往不正常的路上带。 “那样是哪样?”莱克笑得一脸无辜纯良,可内里却相当腹黑,明知对方的意思,却还要恶作剧地要他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你不缺情人,拜托你不要用那种卑劣的手段在我意识里营造下流的梦境?你不懂尊重人,好歹自大也要有个限度,我真他妈受够了!”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你这家伙,不但身体冷感,连心也像块石头一样,又冷又硬,什么都打动不了,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早被你荼毒了?” 向奇满腹疑惑,抬头注视对方,一脸不解。 “自从那次在音像店初见你,这两年多以来,不管抱着谁,脑子里想到的都是你这张脸。” “那是你的事,不要把你的变态强加给我!你这么做只会叫人更觉得恶心!” 莱克眼中掠过一丝愠怒,似笑非笑地闭口不言,半晌,才换了个口吻柔声说道:“起床了,今天还有一场。” 向奇直接拒绝:“我不去。我不是你们玩乐的斗兽,也不想用自己的性命或夺取他人性命的方式来取悦你们这一群心理变态的看客。” 莱克耐着性子先将昨天的斗奴处理情况做个交代,死的已全数复活,伤的也已妥善医治,而那个差点得手的恶魔现在已脱离奴藉,从今天起,在管事手下做个仆役,而看客的赌金也全部由他来赔偿。 “这些关我什么事?” 向奇并不领情,他的立场并不只是针对昨天的悲剧。 莱克咧嘴,“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昨晚的梦……不,确切地说是早上的梦想必你印象深刻吧?当着那么多人做感觉是不是很爽?观众是花了金币买票了的,而且有的人昨天就预付了赌金,你要是敢不去,我就让所有的斗奴轮你,这么劲爆的大秀想必那些看客也不觉得钱花得冤了,一等的斗奴不多,总共才五个,你应该吃得消的。” 向奇的脸苍白如纸,心想眼前这个怪物不可用常理来看待,他说得出,或许也能做得到。 莱克吃吃地笑,眼中闪过恶意的快感,抬腿上床,慢慢爬到少年身边,呢喃道:“有或者全场抽出十来个幸运观众,让他们亲身参与或许更能带动气氛。” 那是威胁,但也可能变成惩罚。 向奇惶遽不语,他发现在这个强大的怪物面前,自己渺小得犹如蝼蚁,没有一丝说不的权利。 当他再次步入角斗场时,观看台上的赌徒和看客瞬间沸腾了,冲着他这张脸,即便昨天那场决斗落败了,那些疯狂的观众给他的仍是英雄的礼遇。 向奇冷冷的环视场外的观战台,发现今天的看台人满为患,就连贵宾席上的人数也比前两天多了不少,在那个一身凛凛之气的银发城主边上,端坐着一个年龄与他相仿的金发少年,如精雕细刻的瓷人,俊逸灵动,往他这边打量时,脸上带着几分好奇与困惑的神色。 向奇心想:那金发少年想必就白衣城主的养子,这座坦桑城的少主,那天跟着一众人回坦桑城的途中听说他叫高什么来着?也是个人类? 坦桑城的一等斗奴人气不低,从木栅门后的地下通道鱼贯而入时,场上的呼声更甚。 金发少年往入口处看了一眼,突然从座椅上站起,跟旁边的人说了句“我替他们上”然后就沿着看台通道一路而下。 “晨生,不要胡来。” 白衣城主出言制止,但已是不及。 莱克嘴角扬起,偏过头说:“好久没看小高高出手了,让他们两个比试一场又何妨?” 金发少年轻轻一跃跳入角斗场中,众人见状,呼声更甚。他先摒退几个斗奴,然后来到向奇面前。 两人一个肤若凝脂,唇红齿白,一个明眸皓齿,顾盼神飞,都是丰神俊朗英姿挺拔的人物,往场上相对一站,观看台上顿时尖叫声四起,欢呼连连。 金发少年惊疑的眼神仍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向奇,那无礼的审判意味令后者心里非常不爽,于是一个桀骜不驯的眼神回敬过去。 “你……是男的?”这金发少年一张口就把向奇惹恼了。 “你眼睛有问题?”向奇自认不论是衣着还是举止都没有让人混淆性别的特征。 “没道理啊,明明就是……”金发少年似是自言自语地嘀咕,旋即摇摇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问人名字之前请先自报家门,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高晨生。” “向奇。”互通姓名之后,向奇见那小子的视线仍旧停留在他脸上,扬起下巴倨傲地问:“你是打算用眼神跟我打吗?” 高晨生收回视线,转脸望向武器架道:“去挑一件你趁手的武器来,我在这等你。” 向奇冷冷看他一眼问:“你要空手跟我打?” “不,我自备武器。” 高晨生说着,双手指尖忽然银光闪动,破风声呼呼作响,十指一收就见他两只手上各多出一支三十来公分的分水刺。 这种武器两头细而扁平,呈菱形,尖头锐利,攻击方式适多为刺、穿、挑、拨、扎、架,但用这种武器的多为女子,向奇断定这人在灵巧、平衡、迅敏方面见长。 看不清他是怎么拿出来的,但是的的确确让这小子抢先耍了一把帅。 高晨生又冲着向奇的后背说道:“听说你胆小不敢伤人,跟我交手不必有这个顾虑,在坦桑城能伤到我的人不多。” 向奇眉头微蹙,心想这小子够狂够傲。 冷兵器中有寸长寸强,寸短寸险的说法,他本来想着公平起见也挑一样短小轻便的武器,但听对方这么说后,便不客气地伸向一杆长约两米的长枪。。 他平时打网游大多时候喜欢选这类兵器,不仅是因为看着霸气、帅气,而且玩得多了,进攻的招式信手拈来。 双方如同在国际赛事上装模作样煞有介事地相互行了个礼,然后不约而同地向对方抢攻过去。 迷雾渐散(二十九) 两人的应战方式都属迅敏轻灵型的,一出手就抢攻。向奇仗着武器的长度,以攻为守,手中长枪横扫直戳,银色枪头在半空划出的轨迹犹如蛟龙入海,迅猛无俦。高晨生的分水刺在长度和攻击力度上略处劣势,但他身法矫健、步法轻盈,分水刺的利刃于腾挪飞跃间现寒光点点,犹如漫天散落的繁星。或翩若惊鸿,或婉若游龙,相互追逐游走,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 向奇的两米长枪耍得相当不错,以身为轴,以枪身为盾,急速凌空旋转三周再将长枪当头挥下,对手分水刺难以招架,一时半会儿难以近身。 然而,高晨生不愧是坦桑城中拥有不败战绩的佼佼者,动作干脆利落,出手丝毫不拖泥带水,且速度惊人,形同鬼魅,向奇本以为攻击得手,不料刺中的不过是对方留在原处的残影,待定睛看清,那人身形却陡然出现在另一侧,两手分水刺分两路袭来,右手的压上枪杆,利刃沿着枪身向握住长枪的双手削去,迫使向奇撒手弃枪,左手前臂反肘一挥,由右向左划向向奇咽喉,向奇抬头后仰,避过利刃割喉,右手放开枪杆,紧握成拳,直击对手胸口,左手手腕翻转,调转枪头刺其太阳穴,可枪头和拳头还未触及对手,其身形如同变戏法般突然从眼前消失。向奇扭头不见身后有人,电光石火中忽觉自己上空一暗,无暇抬头,身体条件反射般向前突刺,身体刚如弩箭般从原地射出,身后砰然一声响,高晨生以泰山压顶之势落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向奇枪杆支地,绕杆飞身向后,趁其未及起身,飞脚朝高晨生后颈横扫而去。高晨生也不含糊,似乎早已料到对手会出这招,一扬手,分水刺破空射向向奇腹部。 向奇飞踹的动作还未尽,可眼见分水刺已到近前,于是双腿陡然上下交替,硬生生凌空往回翻身,腰身微微下沉,分水刺的利刃贴着侧腰飞过,将他的衣摆划开一道十来公分的口子。 向奇双脚刚着地,高晨生已欺身贴近。由于距离太近,长枪不便施展开,反倒成了累赘,挥杆去扫对方下盘,不料高晨生单手勾他左肩,微一施力,身体腾空,从长枪的上空翻飞而过,人未站定,分水刺的寒光已来到脖颈动脉。向奇骇然失色,左膝半蹲,外着身子闪躲,饶是如此,脖颈的皮肤被浅浅地划开一道细痕,虽是皮外伤,但从里渗出的殷红血珠在那修长白皙的脖子上显得异常夺目。 向奇用枪杆尾端去戳对方下颌,高晨生反身后仰,同时飞脚踢中向奇右手,向奇顿觉虎口一麻,长枪便脱了手。向奇左手手肘撞其面门,对方脚跟在地面一推,顺着手肘力道的方向往后跃开,向奇趁其动作为了,左手把长枪投掷过去,手劲之大,长枪后发先至,直撞向对方面门。高晨生临危不乱,脑袋往旁一歪,避过枪尾,但是没能完全避开横出两寸来长的枪头,脸颊上也被轻轻地划出一道红痕。 高晨生伸指在脸上一抹,看着染上血色的指腹,面色怫然。 两人都是以快打快,眨眼的工夫就过了六七招。 此时向奇手中已无武器,而高晨生一双分水刺此时也只剩下一支。他飞身而起,双手握住分水刺从上而下刺向向奇的眉心,向奇双臂交叉架住对方双臂。由于高晨生的这动作附带着体重和下冲的惯性,向奇双脚没能站稳,被对方双臂的力道压得不住后退。 向奇没料到双方打了这么久,对方的力气不减反增。他被直接迫到角斗场边沿,后背撞上墙壁,两人的手臂都因拼力而微微发抖,可如此相抗,分水刺的利刃仍在一点一点逼近。向奇最终支持不住,双臂猛然撤回力道,身子一矮,高晨生的分水刺没入石墙深达十公分,力道之大,一时间竟没能拔出。 向奇一头顶上高晨生胸口,双臂圈住对方腰背,一举将其压倒在地,接着双手轮拳左右开弓猛往对方脸颊呼。 高晨生劈手揪住向奇领口,用力往下一带,两人乾坤倒置翻了个个儿。然而高晨生紧握的拳头落到半空便突然停滞,凝望住向奇,神情有几分恍惚。向奇就在对方迟疑的瞬间,抬腿在对方胯下一记膝撞,高晨生脸色大变,痛苦地滚倒地上,蜷缩着身子骂道:“你、你这人……卑鄙,哪有人……撞这里的……” 向奇坐起身,同为男生,他可以想象对方此刻痛不欲生的程度,但同时又感到解气,身为男生,任谁被那样怪异的眼神审视都会觉得不舒服。 向奇无意把对方揍趴,想着只要拿利器抵在那小子的脖子,这场比赛就算结束。他瞥了眼落在不远处地面上的分水刺,起身朝那边走去,然而刚迈出两步,身体就被定住了。 向奇惊愕不已。这显然是高晨生施放的魔法,可是他并没见到那小子手打法结或是口念法咒,魔法莫名其妙地就生成了。 高晨生似乎早已看穿他的意图,忍痛起身,来到向奇身前抬腿就给他腹部一记膝撞,接着一脚把他踹飞,向奇飞身撞到墙上,然后又里落到墙角,四肢无法随心所欲地活动,肚子和胸口挨的两记重击却疼得他浑身直哆嗦。 似乎是要配合观众做出的表演,高晨生过来,抬起一脚把向奇踢飞到角斗场中央,向奇痛得两眼发黑,差点就昏厥过去,眼见对方捡起分水刺朝自己这边过来,急忙强打起精神,嘴里快速地默念法咒,初阶魔法的法咒不长,加之他记忆超群,莱克在梦中传授给他的魔法咒语早已烂熟于心,脱口而出时无比流利顺畅。 咒语念毕,就听得晴空霹雳,一道刺眼的闪电从高晨生上空当头劈下,高晨生闷哼一声,笨拙地栽倒在地,但他的身体也只是麻痹那么短暂的一瞬,便又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等不及到近前就先将手中的分水刺对准向奇飞射过来,向奇心急如焚,眼看就要射中自己的面门,无法动弹的身体突然冲破了魔力的束缚,猛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接住分水刺反手一扬,将利器回敬对方。 高晨生的动作似乎还不太利索,闪躲不及,眼看这一击即将得手,不料那家伙背后突然张开一双巨大的金色翅膀,看上去仿佛是由金色气焰组成的幻形,可猛一扑腾,瞬间如一身金光的鹰隼冲上高空。 向奇仰望上空,不由得目瞪口呆,心里极为震撼:卧槽!那是天使还是鸟人? 霎时间,观战台上掌声雷动,众人兴奋异常,隐约听见有人解释,说翅膀既是虚的又是实的,是灵力物状的具现。 待上空的人已灵力具现出几支金色的光箭飞射下来,向奇这才如梦初醒,左蹦右跳,连连闪躲。他那灵力凝成的光箭威力惊人,触物立即化作无形的力量,激得地面碎裂,砂石迸射。 向奇刚侥幸避开最后一支灵力之箭,紧接着便听到场外人海一片哗然,抬头望去,就见密密麻麻的金箭高悬整个角斗场的上空。 灵力物状具现的攻击似乎不同于魔法攻击,所造成的显然是物理伤害,料想此时即便施放抗魔大法也难以幸免,可漫天的灵力之箭同时落下,空旷的角斗场上却是无处可逃。 正当向奇无计可施之际,掌心突然燃起一簇幽蓝的冷焰,四周凭空现出了成百上千的骷髅士兵,这些手持钢刀身穿盔甲的护卫如海潮般朝将他扑到,一层又一层地覆在他背上,眨眼间便堆成一座骸骨巨山。 向奇被大山压得无法呼吸,但狂风骤雨般的灵力之箭落下,骨骼碎裂的声音连绵不绝,震耳欲聋。感觉身上的重量越来越轻,待外边的声音停歇,向奇骤然从碎骨堆里一跃而出,放眼看去,一地的碎骨,几百具骷髅无一完好,而上空金光晃眼,数以万计的灵力之箭已然成形,新一轮攻击马上就到,可手中冥火犹在,骷髅却还没能及时召唤出来。 当光箭坠落,眼前的光景仿佛倍速缓慢的走马灯,周遭嘈杂的惊呼声悉数消失殆尽,莱克那日在斗奴的牢房中以冥火焚烧那六名狱卒的情形跃然眼前,向奇不暇思索,依样画葫芦地把手中的冥火化成无数朵细小的蓝色火花,五指一弹,把一簇簇星星之火飞射上头顶上方的光箭。。 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一招是否奏效,纯粹是十万火急中破罐破摔,虽然不似莱克的冷焰那样一瞬间就把所有东西少得干干净净,但蓝色的火焰与金色的灵力之箭一撞击,瞬间空气震荡,两股冷热交织的力量从中间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所有的灵力之箭向四周的墙壁横飞过去,整个角斗场地动山摇,浓烟滚滚,墙壁砖石碎裂,碎石迸飞。 向奇也被上方下冲的力道掀飞到几仗开外,落地时身后衣料磨破,背上蹭掉了一大块皮,血肉模糊,顿觉如火灼烧般热辣辣地痛。 迷雾渐散(三十)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向奇还未及起身,就被墙上飞来的一大块碎砖拍到了脑壳上,顿觉天旋地转,日月无光。 意识朦胧中,见有一个不知是天使还是鸟人的家伙缓缓于身前降落,仿佛着了魔般,低头凝视他的脸,用遥远而又缥缈的声音问:“为什么是男生?这张脸……没道理的,明明就是女孩子的,是那个古灵精怪的野丫头的,名字应该叫小芽才对。” 向奇原本即将失去意识,陡然听见“小芽”这个名字,顿时一个激灵又恢复了几分神智。没想到坦桑城里居然也有认识小芽的人,而这人仿佛是从他的脸看着另一个人,一个长相酷似自己的人?那女生也叫小芽?还是他所熟知的“那一个”林小芽?可是林小芽一个还没长身体的豆丁妹,脸上稚气未脱,他们看起来真有那么像吗?果然是双胞胎? 比起惊诧,醋意先一步占据了意识。向奇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口喝问:“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名字?你也认识林小芽?”见对方神情愣怔,甩手照对方脸上就是一巴掌,接着双手掐着高晨生的脖子急吼,“喂,什么梦?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认识她?你是不是曾经到过精灵的族地?快说!” 高晨生被他扇了个耳光又不住摇晃,混沌中似有几丝清明,待背上灵力具现而成的翅膀隐去,灵力收回体内,旋即忽如大梦初醒,意识到此时的情形不由得神色大变,面容狰狞,恼羞成怒道:“你竟然对我施放精神攻击的魔法!” “既然如此,那就礼尚往来,互相伤害好了。”高晨生怒不可遏,一把揪住向奇的额发,迫使他注视自己,双眼用力一闭,睁开时,目光冰冷狠厉,瞳孔已被怒火染成了金色,但这如暖阳般的漂亮眼睛里,却有一种名为死亡的阴影从中溢出。 向奇立马意识,那也是一种精神攻击魔法,对上这道森冷的视线,他仿佛坠入了冰窖,有一股不可抗拒的邪恶力量正在压迫着他的意志力,只是这么个一瞬千年的漫长时段里,他感觉自己的末日审判即将降临。 “晨生,停下!” 白衣城主一个瞬移来到近旁,一手勾住高晨生后领将其从向奇身旁拉起,另一手遮住他的双眼,焦灼道:“不可胡来!你力量还不成熟,这么做会反噬。” 隔绝了那双夺命眼瞳,向奇恢复了神识,此时心脏狂跳,四肢发软,惊恐地瞪着面前的两人,就见白衣城主遮掩高晨生双眼的手,正有两道血痕从指缝中渗出。 “夏洛,我没事。” “已经出血了……让你三年之内不要使用这个魔法,你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抱歉,让你担心了。” 那两人走后,向奇仍兀自在地上出神,心想夏洛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可刚才被高晨生的精神魔法吓傻了,以至到现在脑子还不怎么灵光,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场比斗以平局告终。由于高晨生早在三年前就赢下了与五个一等斗奴联手的比赛,这次与对方打成平手,也就相当他战胜了这第三场,。 回家有望了,可是一想到女朋友是自己的妹妹,顿觉心灰意冷。 这时,莱克从喧闹的观战台上下来,笑吟吟道:“小高高那孩子在这里还从未落败,你与他打成平手,今天算是一战成名了,从此名声远扬,身价倍增……怎么你好像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怕你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 “什么话,我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最好不是。”向奇腹诽:有信无信还不好说,但至少清楚这厮腹黑狡诈,下流变态。 “走,说好请你喝酒的,先回去捯饬捯饬,今晚有你的庆功宴。” 向奇一怔,继而醒悟,急道:“是说喝酒的事了,我是说回家!” “这个嘛……”莱克一脸迟疑不决。 向奇生怕他变卦,“三天前就说好的,你不要言而不信。” “不会,答应送你回家就一定办到,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刚才为什么你们的神情那么古怪?小高高跟你说了什么?” 向奇心想刚才与高晨生的对话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于是便向对方讲述一遍。 “梦吗?怎么从没听他说过……”莱克面色凝重,双手抱臂低头沉思。这自大的男人似乎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什么事都得向他报备似的。 当晚的宴会向奇本就不愿参加,再来听说主要招待的嘉宾多是相中他准备话重金竞拍的变态,就更加深恶痛绝,但转念想想高晨生、迪克、夏洛等人都给他留下不少疑团,而自己马上就要回去了,要想找他们问个明白,今晚就非出席不可。 向奇到场时,除了白衣城主,另外两个都没见着,然而城主作为东道主,应酬繁忙,他一时间也没能寻着机会接近,只得在众多或惊艳或灼热的视线下默默地百无聊赖地品尝异界的美食。 席间,一个为宾客斟酒的侍女吸引了他的注意。在与对方四目相交的刹那,不禁浑身一震,那侍女的眉眼酷似林小芽,眼波流转,清澈灵动,天真里却蕴藏着一丝狡黠。 那侍女托着酒瓶朝他走来,弯腰问:“大人要来点酒吗?” 向奇又是一惊,竟然连声音都极其相似,不由得凝望对方愣怔失神,一想到小芽是自己失散在精灵族族地的双胞胎妹妹,不禁神色一黯,心中满是酸楚。默默地拿起杯递给对方,视线却一直没从侍女的脸上移开,杯子已经满上却仍未察觉。 侍女被看得双颊发烫,羞怯地说道:“这是神族的果子酒,大人尝尝,看喜不喜欢。” 向奇这才惊觉自己失态,慌乱地收回视线,低头喝酒。坦白讲,神族的什么佳酿具体什么味道他一点都尝不出来,他此时心脏怦怦狂跳,忍不住又偷偷撩眼看她。 侍女看他酒杯已空,便娇笑着问:“要不要再来一杯?” 向奇见她笑靥如花,瞬间感到一阵晕眩,腿都软了,乖乖地把杯举起,眼睛却不敢再往她脸上望,慌乱地看向别处。人家姑娘此时正弯下腰给他倒酒,而他那无处安放的视线好死不死地落在对方领口,无意瞥见内里乾坤,脸刷地红到了脖子根。 那之后,向奇的目光就一直魂不守舍地追随那侍酒姑娘,即使后来见到了高晨生和迪克,也早已将来时的目的抛诸脑后。 尽管知道这侍女在身高和体型上与林小芽营养不良的平板身材相去甚远,但如果要作为替代品,这一个反而是更合适的选择。 许是酒壮怂人胆,向奇几杯酒下去以后,一改之前腼腆神态,尽管心脏依旧狂跳不已,但那似乎变成了心间如丰帆臌胀的兴奋感,望了眼宴会厅外的露台频频向那侍酒姑娘示意,然后自己拿着杯先悄然出去了。 要知道,向奇在整个宴会上算得上是非常耀眼夺目的存在,他的一举一动无不落入众多人之眼,当然莱克也不例外,先是饶有兴味地将那姿容万千、气质脱俗的清丽女子打量了一番,然后又往城主夏洛和高晨生的方向瞟了眼,别有意味地莞尔一笑。 向奇知道没有那个女生会拒绝他的邀请,他刚出来不久,就见那姑娘怀里抱着一个酒瓶出来了。 “我趁着取酒的空档偷偷溜出来的。” 侍酒姑娘说着吐了吐舌头,娇俏可爱,此时说话的声音更令人骨头发酥,向奇冲她笑了笑,那姑娘顿时看呆了。 “还有酒吗?” “还剩一点,大人还要喝吗?” “别叫我大人什么的,叫我的名字好了,我叫向奇。”说着把空酒杯递过去。 侍酒姑娘给他倒酒,由于双手微微发颤,酒瓶撞在杯子上发出轻微的叮叮当当的声响。 “你叫什么名字?” “安琪拉。”向奇惊讶地张张嘴,安琪拉见他神色怪异,便问道:“怎么了吗?” “我母亲也叫这个名字。” 安琪拉也大感惊奇:“好巧。”接着掩嘴逗趣,“那我是不是让你想妈妈了?” “不,你让我想到的恰恰是另一个人,”提到那个人,向奇眸光一黯,垂下眼睑,转过身去,依着石雕围栏,望着远云雾下的璀璨灯火,落寞地架了一句:“你们不但眉眼相似,就连声音也有七八分相近。” “难怪刚才你那样看我。”安琪拉把酒瓶放在地上,来到向奇身边道:“她……一定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话语中似乎透着一丝寂寞。 向奇把酒一饮而尽,沉默了许久才说:“她是我深爱的却永远都不能拥有的人。”。 “为什么?她不喜欢你吗?” “不,她……”向奇本想说对方也喜欢他,但转念一想小芽身边还有个绝美无双的精灵王,不禁感到迷惘,心想小芽心里最喜欢的人是谁?是我?还是帕里斯? 迷雾渐散(三十一) 也许是喝了酒,情绪显得比平时夸张,一想到这个问题,顿觉心乱如麻,忍不住开始啜泣起来,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想……就算没有我,她每天也能很开心很幸福,她有个疼她的叔叔,还有个关系很不错的青梅竹马叫罗兰?”向奇说到青梅竹马一词,突然顿了顿,抓抓自己凌乱的头发,又哭又笑地嘿了声,然后莫名其妙地接着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呵呵,她有什么好,又矮又小,脾气又臭,而且超贪吃,胃也口大,还一肚子坏水,满脑子馊主意,可是我……我一定是疯了,无可救药了。” 向奇无力地笑着,眼泪却顺着面颊滚落下来。 安琪拉在一旁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可难过之余,却同时又有几分幸喜。这绝美无俦的少年在众人眼中面无表情又沉默寡言,可在短短时间里却让她看到他最迷人的笑,也见到他最动人的哭。当然,酒精在当中起到非常大的作用,可即便如此,安琪拉仍深感幸运。 “向……少爷,我很庆幸自己长得像你说的那个女孩,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不介意你把我当做她,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情。” “一切事情?真的吗?你可不可以代替她来安慰我?”向奇随即止泪,转脸望过去时,薄唇扯出两道优美的弧线,唇红齿白,明明刚才还在哭,现在又换了个表情,长长的睫毛上仍凝结着眼泪,剪水的双瞳却透出一丝令人心颤的诱惑,这俊俏的大男孩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下意识中引诱猎物,并心甘情愿坠入他编织的网,心甘情愿任凭他驱使。 安琪拉芳心一荡,着魔地点点头,说了句我愿意,然后走到向奇身后,张开双臂从背后拥抱住他。 背上传来温香软玉最直接的触感,向奇的身体霎时间僵住了,思绪凌乱不堪,随即涨红着脸推开身后的人,语无伦次道:“我……不、不好意思,我……可能喝多了。” 自己主动送上去却被拒绝了,安琪拉面色发白,凄然笑问:“向少爷是嫌弃我哪里不够好吗?” “不,不是,”向奇连连摆手,感觉自己连耳朵都在发烫,慌乱地解释:“你很好,比小芽还好,真的,她没你高,身、身材也……没你的好……”说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 “那为什么要拒绝我?” 坦白讲,他从未如此亲密地触碰过一个女人,更不了解女人胸围的大小尺寸,但是刚才对方那么一贴,感觉比看上去的更加有料,女人味,那绝对是林小芽那种万年小学生的豆芽身板不能比拟的,虽然他没有奇怪的品味和嗜好,喜欢林小芽也不是因为外在的因素,也清楚女孩子有胸比没有的强,可是这一刻让他深刻地意识到,安琪拉不是林小芽,也代替不了林小芽。 向奇低头不语,心里挣扎着:代替不了又怎样?迎接一段新的恋情不就是忘记前任的最好方式吗?对了,还没提分手,回去以后,我该怎么跟她说?不讲清楚的话,那家伙一定会死缠烂打纠缠不休的,要知道自己对那丫头完全没辙,倘若对方稍一勾搭,自己立场不坚定,十有八九又被勾搭上了,可他们是兄妹,双生兄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许还可以,然而亲缘检测报告写的清清楚楚,如果再继续交往的话那还是人吗?要不直接把真相告诉她?说不定这样还能顺理成章地把人接回家……不,绝对不能住在同一屋檐下!在接受双胞胎这个事实以前,绝对不行! 安琪拉看向奇一直不说话,突然又贴了过去,双臂勾住他脖子用力拉下来,同时踮起脚吻上去。向奇没料到这姑娘如此热情大胆,猝不及防间下意识抬头,安琪拉娇艳的红唇印在了他的下巴上。 “安琪拉……” 向奇正要出言制止,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哨声,扭头看去,就见某金发少年也来到了露台上,两人慌乱地分开。 高晨生向他们这边走来,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对安琪拉道:“安琪拉,原来你在这里,诺伊刚才好像在找你。” “哦,我这就回去。”安琪拉抱起地上的大酒瓶子,看了眼向奇,低声说:“我住在云台下西边仆役的房间,从院子正门进去,穿过左边的圆形拱门就见到了,靠右边最里间,要见我随时可到那儿找我。”说完便回宴会厅去了。 向奇被高晨生这么一吓,酒醒了大半,目送安琪拉远去的背影,心存感激却也怀着歉意,他就要离开坦桑城了,也许以后都不会再见,既然不存在可能性,又何必去做毫无意义地撩拨?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高晨生走到向奇面前,瞄了眼他下巴上的唇印,嘴角笑意更甚,脸上则还残留着被向奇抡拳呼过的淤青。不过相较之下,他那算是轻伤,向奇身上被这小子踹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既然知道还废什么话?”向奇不怎么待见这个人,尤其是从他嘴里听到“小芽”两字就更是不爽了。 “私会佳人,这么做就不怕惹恼你的饲主吗?” “你嘴巴放干净点!自己做狗不要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向奇双目灼灼,本来看上去就不怎么友善,此刻怒目直视就越发显得凌厉。 高晨生听了这话也不生气,打量着向奇的脸好一会儿才道:“你现在的表情跟她欺负人的时候一模一样,你们是什么关系?” 向奇马上会意对方所说的“她”是指林小芽,当即说道:“你还没回答我在角斗场上问你的问题。” 高晨生见对方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当即质问:“你那是请教问题的态度吗?” 向奇冷笑,“你不也想从我这儿知道些她的消息吗?在来之前,我一直都跟她在一起。” 高晨生闻言一怔,疑惑道:“她不是在精灵族地吗?而我听说你是刚从人界过来的。” 向奇直视对方,缄口不言,既然对方不愿回答他的问题,那么也别指望从他这里了解到更多。 “不用说也知道,你们一定是兄妹,不过……”高晨生似有意气他,接着道:“刚才那美女长得跟你们有几分相似,而你好像对她也很有兴趣,请问你是自恋呢还是恋妹?” “我恋谁跟你无关,倒是你,赶紧把眼睛治好,下次别又男女不分乱发花痴。” 两个心高气傲的少年,都是只问不答,根本就无法沟通,向奇呛了对方一句,转身走了,心想去找迪克闲聊几句或许较有收获。 回到嘈杂的宴会厅,入目的景象与之前的大不同,歌舞升平,纸醉金迷中透出糜烂的味道,一帮醉生梦死的贵族喝着美酒搂着美人欢声笑语,乌烟瘴气地看了令人头大。 向奇尽量低调地隐在角落,在杂乱的人群中寻找迪克黑色的身影,但莱克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到哪浪去了?偷吃也不知道擦嘴。” 向奇不明其意,见莱克指了指自己光洁的下巴说:“这里,唇印。”抬手擦了擦,发现手背上果然有安琪拉刚才留下的口红。 某人见向奇在人群中找寻的视线,于是道:“你好像对那姑娘很感兴趣。不过人长得确实漂亮,尤其那双眼睛,虽然没你勾魂,不过也很招人惦念。”迎着向奇不友善的眼神,嘻地一笑,忽然附耳悄声道:“今晚要不要叫她到房间来?我们一起玩。” “你真的很低级。” 向奇这时瞧见了迪克,正准备过去,莱克一把拉住他的手说:“干嘛去?这种地方不适合你,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要走你先走,我等下自己会回去。”向奇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对方却死拽着不放。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这些好色的混蛋为什么对你只眼看手不动?要是我走了,信不信他们立马就把你拖到哪个角落里吃掉?” “不要说得别人都像你这么低级。” “呵,你是没亲眼看见,跟这些荒淫无度的家伙比起来,我可要高级多了。”莱克不由分说,拉着向奇就往外走。 向奇低声喝斥:“放开,我自己会走!”两个大男人这么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刚甩开对方的手,突然感觉周遭景物骤然一变,愕然环顾,这才发现他们尽管刚才在宴会厅外还没迈出几步,但此时已回到了云台的房间。 向奇问:“明天就回去了吗?”心想都还没来得急跟迪克说上几句,虽然见面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是那份犹如对亲人的熟稔的确令他很在意。。 莱克瞄着他嘻笑道:“怎么?不想回去了?就那么喜欢那姑娘吗?我可以买来送你,只要你愿意留下,让她一辈子陪你玩也不是不可以。” “心领了。”应该是敬谢不敏。向奇打从心底鄙视这些把人当牲口买卖的低级贵族! 迷雾渐散(三十二) 当晚,托某位美女的福,莱克忙着寻欢作乐无暇骚扰,所以向奇一夜无梦。次日清晨,向奇正自坐在床上,痛苦地按压着脑袋与宿醉抗争时,莱克在门外随意地敲了敲门,未等向奇回应便已无所顾忌地自行推门进来,丢给他一套材质精美制式华丽的衣服和一顶直长的假发说:“来,把这身行头穿戴上,然后我们出去散会儿步。” 这自大的家伙照旧是命令的口吻,理所当然的把别人当做是提线娃娃。 向奇不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狐疑的拎起一看,居然是裙子,登时连头痛的事都忘了,愕然问道:“女装?” 莱克笑眯眯地点头,往边上的单人沙发一座,翘起二郎腿催促:“快穿上我看看,凭你这张脸,就算假扮女人,想必也是艳压群芳美艳绝伦。” 向奇瞬间血压飙升,将手中的衣服往某人脸上甩去,愤然骂道:“有病吧你!自己心里变态可以,但是不要影响到别人,还有,你要搞清楚,我生来不是供人取乐的。” 莱克无视少年的愤怒,摊开向奇丢来的裙子左右摆弄,“我这可是让人照着精灵国的宫廷样式连夜赶制出来的,这材质、这款式、这做工,你没理由不喜欢才对。” “放屁!”向奇直接爆粗,“你喜欢就自己穿好了,不要把你病态的喜好套在别人身上。”说完跳下床,进盥洗室洗漱去了。 莱克腆着脸跟过去,劝诱道:“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帕里斯的小公主在精灵国时的形象,穿上这个,比起在人界,定然别具一番风味。” 向奇神色一凛,陡然意识到莱克果然也知道林小芽被精灵王收养一事,当即回身问道:“为什么连你也知道小芽这个人?” “那是当然的,传说中那个阴险狠毒屠戮成性的嗜血精灵竟然当起了人类孩子的保姆,而且疼爱有加,呵护备至,此事可说是震动了六界各族,要想不知道这孩子都难。” 向奇心想:所以这家伙是顺着帕里斯和林小芽从找上他的?不对,他突然想到莱克在林小芽来到人界之前就已出现,甚至是早在十二年前他被绑架的那次两人就已有了交集。 “你是因为小芽所以才找上我?” 莱克不会可否,“听说那人类的孩子娇蛮可爱,而起悟性过人,所以我也想养一只、不,养一个看看。” “地球人口几十亿,你谁不找,怎么就偏僻找到我?” 莱克粲然一笑,“所以说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向奇粗鲁地打断对方的话,直截了当问道:“十二年前,我们是不是见过?在中东的战乱区?” 莱克喜道:“哈,你想起来了?” “要不然当时的骷髅是怎么来的?”其实向奇印象中并无此人,然而当时年纪尚小,又担惊受怕、意识混乱,想不起这个人也有可能。 “当时我到那一带找人,无意中见到个精致漂亮的人类娃娃,似乎马上就要被撕票了,所以当时就在你手心种下一簇冥火,助你脱险。”末了还说了句“不用谢。”好像人家会对他感激涕零似的。 “真的是无意中见到?”难道不是刻意找上的? “要不然我怎么说缘分妙不可言。当时我只是给了你一朵小小的火花,没想到你天赋惊人,未点即通,还没教你怎么用,你就自己召唤出骷髅来,好像天生就自带死灵召唤技能,当时真把我惊艳到了。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在关注你,看你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讨人喜欢,所以忍不住就想把你带走,一直养在身边。” 虽然对方说得合情合理,但是却未能取信于眼前的少年,疑问的源头就在于嗜血精灵为什么要抚养一个人类的孩子,他的初衷是什么?莱克这番轻描淡写的解释难道不正是为了掩盖他与帕里斯一样的那个不为人知的初衷么? “好,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但不能成为我穿女装的理由。我若是想看小芽的公主装,直接让她穿给我看就好,犯不着自己乔装。” “你该不会打算继续跟那丫头交往吧?那岂不是白费帕里斯此前的一番苦心?为了暗示你去做那份检测报告,他可是不惜让自己的小乖乖身陷险境。” 向奇听完惊骇问道:“你是说之前攻击我们的那几个吸血怪物是帕里斯引来的?” 莱克点头:“除了他自己,还有谁敢动那丫头,这不等于公然挑衅吗?” 帕里斯为了让他知道自己与林小芽的亲缘关系,竟然诱导那些怪物去吸食小芽的血,林小芽在急诊室需要输血时,因其血型怪异遍寻各处血库都找不到合适的血源,后来也是帕里斯提议让他去验血,他这才知道自己流着的是与林小芽相同的、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血。可他不明白,帕里斯既然那么疼爱林小芽,为什么又要用这种方式来暗示真相?要他分出一半的血液纯粹就为了引起他的猜疑?在他看来除非还有别的意图,不然无需绕那么大个圈。 一个个一团接踵而至,却没有人愿意来给他答案,那种无计可施的无力感几乎让人窒息。 “喂喂,发什么呆呢?赶紧把衣服换上,到灵泉那边晃一圈就好。” 向奇开始怀疑对方的动机,并非纯粹为了满足自己怪异的嗜好,于是问:“你干嘛那么坚持?” 莱克也只好坦白:“昨天小高高两次同你提到小芽是吧?而且在中了你的蛊惑人心的魔法以后,似乎又那么一瞬把你误认为那丫头,可是小高高一直都没离开过坦桑城,那丫头也从没来过这里,他怎么就知道那丫头的长相?这当中缘由我有点在意,所以希望你扮作小芽去套问点情报来。” 向奇低头不语,心想他和小芽真有那么像吗?难怪发小几个曾笑说他俩有“夫妻相”,当时他还为此沾沾自喜,现在想来就是个笑话。 向奇不耐烦道:“你想知道那小子的事,直接去找他不就好了,都小高高叫得那么亲昵了,还有什么不可直说的,何必到我这缘木求鱼。” 莱克窥觑着少年的表情,忽然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没事的,我跟小高高不是那种关系,你放心,我只爱你一……” 个字还没说,向奇已进了盥洗室并“嘭”地甩上了门。 莱克自言自语道:“唉,这孩子吃硬不吃软呀。”然后靠着门框隔着门对里边说道:“奇美人,不要搞错了,我此来不是找你商量,而是知会,懂吧?你还想不想回家啦?” 一听他又拿这事要挟,向奇怒不可遏,猛然开门瞪着对方道:“之前说好我只要战胜这里的斗奴你就送我回家,怎么随随便便就反悔?你言而无信说话是当放屁么?” “留点口德,小鬼。”莱克惩罚小孩似的突然捏了下向奇的鼻尖,继续道:“我是答应过亲自送你回家没错,但是没说什么时候送,我可以今天之内送你回去,也可以等到你行将木就耄耋之年再让你落叶归根,这也不算食言,对吧?所以……一句话,你干还是不干?” 这由不得向奇说不,当即心里暗骂了句“变态”,一把夺过对方手中的裙子,臭着脸道:“就算脸像,体型和声音也不像,你当你的小高高是白痴?套件女装戴个假发就能唬弄过去?” “当然不能。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虽然你身体的抗魔性强,但是要用” “你有设么办法让他愿意相信我就是林小芽?” “我可以在你身上施放幻音幻形魔法,虽然你身体的抗魔性不错,但是以我的魔力撑几个小时不成问题。” 向奇二话不说,摔门换衣服去了,看着镜中穿裙子的自己,不禁毛骨悚然,以这副模样示人,估计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架不住外头的人催促再三,向奇这才无奈开门。 发觉某人眼睛发直,向奇恼羞成怒,冷笑讥讽:“你呆愣个屁啊,什么变态审美?劝你真该找个心理医生治一下,或者直接到精神病院电一下。” “自己品味奇怪不自知,还敢抨击别人的。”莱克呵呵笑了声,把假发递给对方,眼睛仍在不住地打量对方,颇为惋惜地叹道:“你要是女人该多好。” 向奇不解,这没节操的家伙不是男女通吃的么?性别有什么意义?当然,这种话只能心里想想,要是直言必定会引出对方许多乌七八糟的话来。 “不,还是男人好,免得红颜祸水,一个海伦就够可怕了,别又来一场特洛伊之战。” 向奇老脸发烫,尴尬地清清嗓子说:“别他妈胡说八道,海伦要长得跟我一样五大三粗的,也没特洛伊什么事了。”。 莱克歪着脑袋煞有介事问:“你哪儿大哪儿粗了?我怎么看不出来?细胳膊细腿的不说,脖子和腰也……”说着,眼神戏谑地在向奇身上上下扫视,这让后者很不爽。 “信不信我戳瞎你的狗眼?” 迷雾渐散(三十三) 莱克不以为意,轻轻一笑收回了视线,食指在空中写着什么,只见形状怪异的透明字符正迅速从他的指尖生成,连成一长串咒文围绕向奇周身一圈圈游走,圈子在不断地缩小,待咒文一附上身体便又自行消失了。 “好了,大功告成。”莱克欣赏着眼前的作品,颇为满意地点头。 向奇却是一脸疑惑,低头往自己身上打量一番,感觉好像没什么变化,心想这丫不会只是装神弄鬼搞了套皇帝的新装来唬弄他吧? 莱克似乎看穿他的猜疑,示意他自己去照照镜子。 向奇依言来到镜子前,见里边赫然站着个小巧玲珑娇蛮可爱的小女生,当即一怔,镜中人确实是林小芽无疑。没想到他一米八的个儿,竟被一个魔法幻化成这副模样,登时目瞪口呆。 “你既然有这本事,自己化形去查探不是更好么?”一开口,再度震惊不已,连声音都变了,林小芽的声音要嗲可嗲,正经起来,也有几分凛凛之威,缥缈空灵,唱出的圣歌很有种宗教的仪式感,宏大庄严,神圣大气,可从中感觉到治愈和安抚的力量。 “我去可能会露馅,伪装这种事,不但要形似,还要神似才行,比起我,你更了解那丫头的脾性,所以你去是最合适不过的。” 向奇从没见过林小芽在精灵国公主的装扮,镜中的人是那样精致,那样令人目眩神迷,可是这个人却是他的双胞胎妹妹。 莱克奚落道:“喂,哪有人这么看自己的,还真是个自恋狂。” 向奇对那人的话置若罔闻,双目仍凝望住镜中人,“我从没见过她这番打扮,不过就她那好动的性子,这头发不出三分钟就乱了,”说着摸了摸口袋,接着道:“她的口袋里永远少不了两样东西,一种是植物的种子,另一种则是吃的,她口味很奇怪,喜欢吃些奇葩食物,榴莲糖、香菜和黑蒜巧克力、生肉蛋糕、马肉味冰淇淋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吃,甚至连狗粮都不放过。”想到上次在他家偷吃狗粮的情形,忍不住笑了,这么有趣的女孩,天下再没第二个了吧? 莱克哭笑不得,“都说富家公子哥的品味怪异,不可以常理看待,果然没错。” “你没资格说别人。”向奇回敬了一句,接着说:“要我装得像,就再给我准备点道具。” 莱克会意,问他:“你是要生肉蛋糕呢,还是马肉冰淇淋?或是狗粮?” 向奇目前能勉强能接受的就只有榴莲糖,这还是被林小芽多次逼迫才练就而成的本事,榴莲这种东西让人爱憎分明,喜欢的百吃不厌,讨厌的避之不及。 “抓两把坚果来就行了,还有,果蔬的种子不能少。”那是林小芽的应急口粮,也是防身武器,她的生命技能可让种子迅速发芽,并能随心所欲地让植物结出她喜欢的瓜果,也能长成攻击敌人的武器。 高晨生每天都会前往灵泉一带修习魔法,据说那里的泉水每六到七天汇聚一次灵力,赶在第一个喝下灵力泉水的人,体内的灵力会在瞬间一次性翻倍。高晨生为人勤奋,只是身为人类,体内的灵力不足以每天修习魔法,所以只能借助这里的泉水。 莱克幻化成帕里斯的样貌,把被幻化成林小芽的向奇带到灵泉边上,感应到高晨生的气息由远及近,便叮嘱了几句,然后留下向奇独自离开。 向奇心知用这种手段去套人的话不太光彩,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他假意不知高晨生已到近旁,作势顿在溪流旁俯身掬水。 这时,高晨生说道:“不用喝了,现在这水只是普通的水,还得再等四天才会汇聚出灵泉来。” 向奇回头,学着林小芽说话的神态和口吻应道:“谁说我要喝灵泉了?口渴还不许喝点普通的水啊?” 此时,在他的脚边上山核桃壳、栗子壳、松子壳等散了一地,吃了这么多干货,当然需要喝水。 “你……”向奇回头的刹那,高晨生果然一脸困惑,似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什么你?”向奇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高晨生的鼻子质问:“你是谁?什么族类的?跑到这里干什么?快说!” 高晨生一边狐疑地打量向奇一边应道:“我叫高晨生,和你一样是个人类,自小在这里生活。”这是初次见面时的自我介绍,若是两人之前认识,高晨生此刻绝不会说出这番话,可是看他的表情,似乎对林小芽并不陌生。 “难怪你对这灵泉这么清楚,还天天跑这儿候着,生怕让别人先喝了。” 高晨生难堪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道:“我是听说你们精灵国有人要来选雇佣兵,没想到这种事经还需国王亲力亲为。” “是我想出来玩儿,让叔叔带上我不行吗?”向奇顿了顿,装出很惊诧的表情问:“你好像知道我是谁?快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高晨生礼貌地笑笑,并不回答。 “干嘛不说话?看你刚才见我好像很吃惊的样子,难不成你认识我?” 高晨生摇头,只望着他不语。 “骗人,你要是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是从精灵族地过来的?怎么知道精灵国的王亲自来选雇佣兵?” “我看你衣服的料子像是出自精灵收工织造的,要知道,所有的族类就精灵的手艺最好,所以我猜你是从精灵族地过来的。” “你当我三岁小孩好唬弄啊?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 “还有呢?” “还有什么?” “还有其他原因,告诉我嘛,你告诉我,我就把剩下的夏威夷果全给你,好不好?”其实是他是没本事剥壳,所以剩的都是这东西。 “真的没有了。” “说嘛说嘛,告诉我,我就唱歌给你听好不好?”向奇学着林小芽软妹的模样,背着双手摇晃着身向对方撒娇,神态天真烂漫,眼神灵动中带着无辜企盼的意味,若是林小芽本人对别的男生这样,向奇可能会忍不住很k她一顿,可现在自己冒充对方,倒把这招当成无往不利的武器。 果然奏效了。 高晨生神情腼腆道:“说了你可能不信,自从我七岁修习魔法开始,就经常梦见你在精灵国生活的情形,知道你叫林小芽。” “梦?”向奇惊愕不已,难怪这小子昨天在角斗场上莫名其妙地提到梦。 高晨生点头,“起初我以为你只是存在于梦中的虚幻人物,后来听说精灵王帕里斯有个人类的公主就叫林小芽,刁蛮任性,爱作弄人,我才知道,原来我梦见的人是真实存在的,还有你打人、和上课偷吃东西的事也都在现实中发生过的。” “你说话注意点,谁刁蛮任性,谁爱作弄人了?”向奇草草替林小芽抗议,接着问道:“你是说你的梦是现实的反应?” “而且有预见性,因为关于我自己的梦境在不久之后都会在现实中发生。” 这个人简直不是人! 向奇睁圆了眼,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居然还有这种事,真是神奇!有这种异能,遭遇危险时是不是就可以逢凶化吉了?” “这个,还不好说,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也没真正遇到过什么危险的事。倒是……”高晨生突然闭嘴不说了。 “倒是什么……” 高晨生望着向奇欲言又止,向奇不耐地催道:“说话,磨磨唧唧的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我听说你去了人界……” “唔。”向奇鼻子应了声,“那又怎样?” “我梦见你被亡灵族的人带到一个慕室,他吸了你的血,然后……把你丢进了一口装有骸骨的破旧棺材里。不知道这事发生过了没有,希望你没事。” 一股寒意蹭地从头顶窜到了脚底,这个半仙说的一点没错,林小芽被吸血的怪物带到了墓地,吸食了她身上的血液以后便把她丢进慕室的棺材里,还是他把她从棺材里救出来的,送进了医院,也因此才知道自己体内流着与林小芽同样的血,他和她实际上是失散多年的双生兄妹。 “怎么了?”高晨生看向奇浑身石化般愕然不语,便问:“这事发生过了?” 向奇颓然点头。 高晨生长吁一口气道:“太好了,谢天谢地。” 向奇豁然站起,怒斥:“好什么好?你这人安的什么心?就那么希望我死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高晨生拿起面前的夏威夷果,一边帮忙剥壳一边说道:“你不知道,梦见我自己遇险还好,至少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应对,可是梦见你遇险我却爱莫能助,只有干着急了,既然已经发生过了,就说明你已经平安度过一劫。” 向奇重新坐回草地上,接过高晨生剥开壳的果仁,道了声谢,便混乱塞进嘴里,接着问:“你是说,从你体内有了灵力开始,就会经常梦见一些从未见过面的人?” 祭品(一) “不是一些,而是,只是你。” “你说什么!”向奇心里一咯噔,不禁酸意翻涌。 “我是说,除了你,我没再梦见过其他陌生人。” 向奇听了很不是滋味,驳斥道:“这怎么可能!”心想:我怎么就一次都没梦见过小芽,更何况我还是她的……双胞胎哥哥,尽管不愿承认,但事实却是如此,而这小子却频频梦见她?单单只梦见她,为什么?凭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为什么我会梦见你而不是其他人的事,直到有一次,我在梦中见到一个金发的孩子管你叫妈妈……然后我想,我的梦或许是受到命运的牵引吧。” 这小子在说什么?是在暗示自己以后将是林小芽的真命天子么? 向奇刹那间顿觉五雷轰顶,“哈,什么命运的牵引?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这种荒唐的话都说得出来,恶不恶心啊你?再说,她怎可能会看上你?少发春秋大梦了好吗?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事实上,不管林小芽属意的人是谁,她的身边从来不缺出众的异性。 向奇面无血色,说完,凄然一笑,浑浑噩噩地站起,转身走开。 “小芽?你怎么了?”高晨生看着向奇,满腹狐疑。他不知面前的林小芽其实是经幻形幻音魔法改变的向奇,正纳闷对方为什么要用第三人称来称呼自己,但见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急忙几步抢上前,托住向奇双肩,结果被后者无比厌恶地推开了。 就在这时,高晨生俯视向奇的视线迅速上升为平视,关切的眼神也转为错愕和震惊,“你、你这是瞬间长大了?”审视着眼前那张脸从稚气未脱的清丽迅速变化成惊艳绝美,仿佛亲眼见证了花开的过程,一瞬间从含苞欲放到完全盛开。虽然过程未免快得惊人,但这样的绝色更让人目眩神迷,心荡神驰。 向奇从对方的眼神察觉到莱克施附在他身上的魔法已经失效,便也不再掩饰,盯着对方,眼中流露出恶意的畅快,冷冷嗤笑道:“到现在还看不出我是谁吗?” 入耳的是男生浑厚爽朗的嗓音,高晨生终于认出眼前的人来,顿时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又羞又恼,一把揪住向奇的衣襟,劈头盖脸质问:“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脑壳被门给夹了?干嘛扮女人来作弄我?” 向奇针锋相对,直接迎面扛上,咬牙切齿道:“谁叫你蠢,不作弄你作弄谁?” “你变态啊?这么做有意思吗?” 向奇冷哼,“对你有意思的另有其人,但不是我!” 高晨生放开向奇,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向奇冷笑不答,把脸转过一边。 “你是说莱克?”高晨生也不是笨蛋,此时也已想到,能够施放出幻形幻音这等高级魔法的人极可能是他。 “没错,就是他。”向奇也不否认,上来就直接把莱克给卖了,“那变态好像很在意你,要我来帮忙试探一下。其实你有那变态看上就不错了,不要再痴心妄想觊觎别人的女朋友,什么梦,什么命运,还用这种伎俩来骗女孩子,也太土了吧?” 高晨生勃然大怒,“你乱吃什么飞醋?那变态看上的是你这娘炮,你会不知道?” 话音刚落,嘴角就挨了向奇一拳,两颗智齿直接被揍得脱落,铁锈味顿时在口腔里扩散开来。 高晨生不甘示弱,挥拳回敬,于是这两人又一次扭打了起来。 在莱克瀑流边上的石屋里,向奇正因强行闯入记忆的封印而头痛欲裂,殷红的血液和着眼泪从眼眶里流出,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 正在河边清洗野果的莱克忽然察觉到血的气味,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赶回石屋,见向奇的情形,神色一沉,无力地靠在门边,头抵着门框,静静地看着那少年满脸是血,同时又因愤怒而扭曲的狰狞表情。 “你现在还驾驭不了那股力量,强行解开封印可能会导致自我意识的丧失,这么做对于那个准备附上你身体的元神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向奇没领情,开门见山质问道:“把我的记忆封印起来的人是你,带到这幻域里来的神秘人也是你,两年前把我带到坦桑城的人还是你,我没说错吧?” 莱克低头,不答反问:“你都想起来了?” “我要是没想起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隐瞒下去?” 莱克的道行非常高,单凭向奇的只言片语和某个细微的表情便知晓,这少年并没有完全想起他所封印住的记忆。 “我没那个打算,那只是权宜之计,你的力量正在觉醒,过不了多久,封印就会被你自己的力量毁坏。” “我自己的力量?”向奇微微眯缝着眼,审视着对方,希冀从那张背光的脸上发现些什么,“你两次把我带到这种打打杀杀的地方,其实就是为了测试我的力量?”本来就觉得对方以爱之名要把他留在身边这样的鬼话很扯,现在看来他的力量才是所有疑惑的症结所在。 莱克点头。 “为了什么?你是准备把我训练成你的头号杀手?”说出这样的理由,向奇自己都觉得荒唐,见莱克只是摇头,不禁火大,怒吼:“你是哑了?说话!” 莱克的神情异乎寻常地严肃,双臂抱胸平静地劝道:“别激动,先去洗把脸好吗?,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向奇不屑地嗤笑:“告诉我?你巧舌如簧,这些年来,我一直被你耍得团团转,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小奇,这些年来我虽然对你有所隐瞒,但也从不曾骗过你。” 向奇起身前往河边,越过莱克时,似笑非笑道:“你撒过的谎恐怕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莱克紧随其后,道:“过去我对你说过的话,句句都是真的,而且也是真心的。” 向奇不想再做无谓的争辩,来到水边,一边掬水洗去脸上的血迹,一边说道:“在我了解到真相以前,我是不会再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的,要想取信于我,就先把我脑子里的封印解除,根据以往记忆里的事迹作为依据,我才好断定是你所说的是不是鬼话连篇。” 莱克断然拒绝,“不行,现在解开封印还为时过早。” “也就是说,我记忆里的东西只会导致你的为人更加不可信?” “那些只是对我片面的认知,而且多是负面的……”莱克顿了顿,神情黯然,接着低声说道:“当然,有些事我也做得太过分,可是我不想你一直恨我。” “你的封印很快就会解开,而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现在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请你先听我解释,等你封印解除以后,再来决定要不要相信我好吗?” 向奇沉默不语,盯了对方半晌才说话:“首先,我们先来明确一下你所谓的很快会不会只是一个相对论的问题,对于长生不老的怪物来说,人生百年不过转瞬,但是对于人类来说却是一辈子的时间。”要不是刚才想起上次在坦桑城就“回家”一事吃过大亏,(连女装都穿上了)他也不会对这男人如此提防。 换做平时,莱克或许会被少年的言语逗笑,然而此时的神色却是少有的凝重,“真的很快,确切地说,到这次的通关赛结束,你应该就能知晓所有的事情。” “还是像在坦桑城那样,我必须要拿下最终的胜利,你才肯让我回家?” “不用,你只要战胜小高就行了。” 向奇低头沉吟,高晨生也给过他类似的承若,只要在与之对决的比赛中获胜,对方就会为他解开所有的谜团。“我跟高晨生之间的决斗不可避免么?” “嗯。” “有什么让我和他非战不可的原因?”尽管不信任这个男人,但他还是问了该问的,至于对方的回答,信或不信再做定夺。 “说来话长。”莱克在向奇身旁的石板上坐下,望着水流湍急的水面道:“这要从远古时期的诸神之战以后说起。” “希腊神话故事?”向奇皱眉,生怕他东拉西扯浪费时间,毕竟明天就进入第二轮淘汰赛了,而发小邹来迟此时仍未苏醒,小芽又不愿再回到他的身边,他们的团宠大头也不知所踪,一堆糟心的事,于是便出言警告道:“长话短说,尽量简单扼要地说明真相。” “好吧,真是个急性子。”莱克无奈地摇头苦笑,接着说:“你生活在东方的国度,那边信仰的是另一个次元的神系,跟我们没有交集,我也不确定你们所信奉的女娲、后羿之类的神是否真有存在过。而你所说的希腊神话,其实也并非那里的人们完全凭空臆造出来的故事。诸神之战,在你们人类看来,确实可以只看做一个故事,但是作为当事人之一,却是年代稍微久远的历史。”。 当事人之一? 向奇难以置信地看向对方,惊疑地问:“你是……神?” 祭品(二) “没错,我是神,但也不是力量强大到无所不能的神。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神力在逐渐消减,而我认识的诸多神祗已有不少在这漫长的年月中归于神隐,我不过是仰赖着比别人稍微丰沛的灵力才存活至今。” “你真是的名字叫什么?”据向奇所知,神话中并不存在莱克这么一号神。 “我过去的名字,一会儿会告诉你,现在我们还是先言归正传吧。”莱克抬手,示意他噤声,然后开始向向奇娓娓道来。 诸神之战,确切地说是在泰坦之乱以后,第三代天王同他的兄长,即后来的冥王和海王一起彻底结束了他们父亲长久以来残暴的统治,将一众帮助其父复辟的泰坦神连同废黜了的二代天王一同囚禁在塔尔塔罗斯的黑暗深渊。自那以后,天王的王权基本上就再无威胁,在其下辖的各界各族臣民迎来了太平盛世。 尽管泰坦神遗留下的残部势力并未就此归顺,他们盘踞在先要的边陲次元空间里蓄意酝酿着什么,但毕竟是力量有限,这么多年来倒也相安无事。然而囚禁在塔尔塔罗斯深渊的泰坦神多半神隐,二代神王也在其列,只是他的神隐跟别人不太一样,肉身在消散之前,左手的五指尽数被削断,且不知所踪。 后来,有人在泰坦遗族的旧址感应到二代天王的灵力,同时,那一带有不少人接连染上怪异的疾病,先是性情大变,灵力骤增,释放出的即便是入门级别的魔法也能在瞬息间致人于死地,但这些人都活得不长久,多则两三年,少则五六天,就会毫无征兆地浑身碎裂而亡。 经人暗中调查,发现二代天王的元神确实还存活于世,他不过是以销毁自己的身体制造出神隐的假象,以此迷惑塔尔塔罗斯的看守,元神化作轻风逃了出去。而那些人之所以身体碎裂而亡,不过是被他霸道的元神附体所致的结果。 这些年来,二代天王一直在寻找可供元神附体并能进化成伸体的肉身,可是一般凡胎俗体哪里承载得了他那悍横的神力,而他似乎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在逃离之前才会蛊惑塔尔塔罗斯里的看守,将他的五个手指头偷偷带往人界,找几个资质不错的人类孩子,将手指头放入他们的心脏,先从改造他们的血液开始,再一点一点地把他们的凡体转化成神体,待时机成熟以后再择优而用。 向奇是聪明人,听完莱克的讲述,立马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被改造的人类孩子之一。他的手覆上自己的心口,不可思议道:“也就是说我的这里是那位神王的一部分?” 莱克看向他应道:“没错,你就是被他选中的五个人类孩子当中的一个,而且,那些手指头与你们的身体相兼容,早已化成心脏的一部分,再也取不出来,也就是说,你们五个是他最后的机会。 “五个?除了我、小芽、高晨生,还有谁?”向奇说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在第一轮淘汰赛的赛场时遇见的那两个人类兄妹,而莱克的答案果然如他所料。 “另外两个你也见过,两兄妹,哥哥叫唐诺,妹妹叫唐巽。十七年前,被兽人族抢先一步从泰坦遗族的人手中抢来的孩子,那之后就一直留在兽人族的族地。” 向奇想到了体内已被改造了的血,于是问:“五个人最先被改造的是血液,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五个人的血液是一样的?” 莱克应道:“不完全一样,但也只是纯度不同而已,这取决于你们各自的进化速度,小高的力量觉醒得最快,他应该是你们当中血液最接近神血的一个。” “那我和小芽……” “你的觉醒速度较慢,而小芽的则是帕里斯人为压制了成长速度,所以你们两人目前的程度是一样的。” 向奇神情期待,但话语却支支吾吾起来:“不,那个、我要问的并不是这个……” 莱克瞥了少年一眼,立马会意,但也马上绝了他心中的念头,直截了当道:“你们确实是双胞胎兄妹,这一点毋庸置疑。” 向奇闻言,神色黯然,低头不语。 莱克接着说:“二代神王在挑选宿体上对宿体的双亲有较高的要求,不是随便什么人生下的孩子都可以作为元神的宿体,你可知你的母亲安琪拉贝利尔的前身是谁?” 向奇没想到莱克就连他母亲的前世也知道,不禁愕然抬头,问:“是谁?” “精灵国上一任国王的掌上明珠薇薇安公主,三百年前在自己的族地边境失踪了,何时遇害,被谁所害,这些都不得而知。后来手下来报说,往返人界的死神无意中发现她的灵魂并不是由冥界的安排的轮回转世,所以我们才开始盯上了她,一百年来她转世重生了四次,与四个不同的男子结婚生子,但头几次她的孩子心脏都无法与二代神王的手指头相容,所以早早夭折了,直到这第四次转世到贝利尔家族,与你的父亲,那个比她小了六岁的男生结合,才生出了可与神体相容的宿体。” 向奇心想:原来,爸爸和妈妈当年的相遇相知,再到喜结连理,并不像世人所说的那样浪漫美好,说白了,不过是被某些看不见的力量操控着,完成结婚生子的任务。 然而,使他心惊的,并非是自己母亲前生的身份以及后来的经历,而是莱克,这个参与过诸神之战,又擅长使用幽冥之火的人,连死神都听命于他,向奇隐约感觉,这人在神祇中有着非常尊贵的地位。 莱克眼角余光瞥见向奇惊愕的的眼神,当即回头问:“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该不会就是冥王哈迪斯吧?”那个传说中的奥林匹斯山俊美的神祇。 莱克微微一笑,问道:“怎么,比起自己的双亲,你好像更关心我的事?”但没等向奇回答便接着说:“哈迪斯,已经很久没人叫我这个名字了,自冥后神隐以后,我就给自己一个新的名字,莱克,然后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不,应该说是神生,哈哈。” 尽管向奇已经猜到,但是听对方亲口承认时,还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可算明白了,莱克口口声声说要他永远留在他的地盘里,在他看得见、触手可及的地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被我的真实身份吓到了?” 向奇的眉间瞬间笼罩上阴翳,问:“被二代天王的元神附体以后会怎样?” “有三种可能,第一,本体自我的意志力绝对强大,可以将对方的意识压制住,并将他的神力据为己有;第二,两者之间旗鼓相当,那么身体很可能会在两个灵魂的相抗中迅速死亡,第三,自我意志不够强大的,很快就被扼杀,身体被对方占据。唯独第一种可能是比较理想的,而第二和第三,要么身死,要么灵魂消亡,不管哪一种都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第一种可能是不是将要代替二代天王,被永囚于塔尔塔罗斯深渊?”向奇心想:获得二代天王的强大神力,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威胁到现任三王王权的人,换做是他,也会把这个人永囚于黑暗的深渊。 “所以我希望那个人是你。这样的命运对于那四个孩子来说,是绝对不公的,他们都很无辜。” 向奇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故作镇定道:“凭什么是我?我就不无辜?” “小奇,我的心意你应该已经明白,如果你也能回应我,我不介意我们作为彼此的牢笼一起囚禁在那一方地狱之中。” 向奇猛然起身,冲着莱克怒吼:“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你休想以爱之名来限制我的自由!告诉你,你没那么大的魅力!” “可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方式。”莱克望着河水幽幽地叹气,“要是你是女孩子就好了。” 向奇的脸倏然变色,“你什么意思?” 五个宿体当中,有两个是女孩子,小芽就是其中之一。如果被选中的宿体的是那个叫唐巽的女孩子,那他可不管。在他看来,林小芽比他的命还重要,不管是谁,不管是一个还是天下苍生,倘若他们的命要用林小芽的自由来换取,那就让他们去死好了。 而莱克此番言词,在向奇听来,就像是掌握了他的弱点并加以要挟,不由得又惊又怕,又气又恼,“要用谁做为宿体应该是由克罗诺斯本人来决定,不是吗?还轮不到你想选谁就选谁吧?”。 莱克平静而又笃定地仰视着少年,说:“事实上,对于让那人选谁我们早已有了应对之策,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你要知道,我们有那个能力。” 向奇双手紧握成拳,十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显得发白,他愤慨地说道:“我没那么伟大,更没有自我牺牲的精神,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人!”说完转身,朝连通卡多幻域的时空之门飞奔而去。 祭品(三) 向奇回到幽冥城的地下仓库时,队友一个都还没回来,黑暗中,他独自一人陷入沙发里,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尽管自己此前口口声声说不相信那个男人的话,可是对方告诉他的那些事,还是不由得令他如坠黑暗的深渊,无力、无奈、无计可施的绝望之感,脑际忽然冒出《荷马史诗》里的一句话—— 神要是公然与人作对,那是任何人都难以应付的。 要抢占他的躯体,以他作为宿体的是曾经的万神之王克洛诺斯,而要将他永囚于塔尔塔罗斯深渊的是主宰冥界的冥王哈迪斯,不管哪一个,对他来说都是绝对的强大,碾压性的强者。 只能认命么? 为什么会是我? 向奇再一次深刻体会到被那个人看上真的很倒霉。按理说,高晨生体内的神血改造得最快,他应该才是最有可能被选做克洛诺斯宿体的人。一想到此人,向奇浑身一个激灵,记得那金发少年曾不止一次告诉他:不要相信那个叫莱克的男人! 高晨生一定也知道些什么,那些莱克刻意隐瞒的东西! 此外,蓄意几近他的安琪拉以及莱克从坦桑城带来的情人莉迪亚,那个以他父亲的名义把他骗到审讯室的女人,她们也一定知道些可能连莱克都不知道的事情,甚至连帕里斯还有维拉,都可能为他提供些意想不到的线索。 想到这些,向奇的精神为之一振,双目灼灼鉴定地穿过黑暗,心想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他以前认命是因为他是富三代,一出生就站在别人人生的顶点,但谁要想把他拉入地狱,势必也要先费一番周折,他的千依百顺,从来都只顺从于自己。 门外传来开启密码锁的电子音,伴随着隐蔽门和钢化玻璃门的开合,浓重的血腥味儿以及恶魔独有的气息迎面而来,向奇知道进来的人是御菲菲,然而室内灯光亮起的刹那,两人仍不免吃了一惊。 御菲菲没料到室内有人,而向奇则被对方此时满身满脸的暗红色魔纹大感意外,本来她重生为魔,身上偶尔浮现几道魔纹也奇怪,只是像现在如此繁密如此触目惊心的倒是第一次见。 “吓老娘一跳,你怎么不开灯?”御菲菲察觉到向奇眼中的惊疑,于是随性地捋了下头发,疲惫地走了进来,然后直接倒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解释道:“不用在意,那混蛋玩意儿说这些斑马纹很快就会消退。” 御菲菲所说的“混蛋玩意儿”定是这幻域的主人卡多。 向奇曾听小芽私下说过,那卡多的恶魔其实是东部魔族的王弟,多年来一直隐瞒身份独自经营着这一方幻域,直至三百年前魔王失踪,他才开始接管其兄留下的摊子,成为魔族的摄政王。 御菲菲身上的血的味道实在令人无法无视,于是问道:“你杀人了?” “没,只是在血池里泡了好一会儿,妈的,这味儿真叫人不快。”御菲菲躺沙发上骂骂咧咧的,忽然惊觉了什么,猛地坐起身问:“阿智怎么样了?” “我也刚回来不久,还不清楚。” 向奇说着,双手打起时空之门的法结,御菲菲连忙制止。 “等一下,先不要进去。” 向奇停下动作,狐疑地看着对方。 御菲菲为难地说道:“还是再等一下,我现在这样,他见了可能会不高兴。” 向奇静观半晌方道:“你还在乎他的想法么?又或者说,你在乎过他的想法么?” “我……”御菲菲低垂眼睑,顿了顿,说:“再也回不去了,早在三百年前他就应该明白了的,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三百年前……” 向奇沉吟,这个时间也是他母亲安琪拉贝利尔的前身精灵国公主薇薇安失踪的时间,一百年前,被死神发现其魂魄已到人界转世重生,御菲菲身前一定也和邹来迟一样,是个天使,她和邹来迟以及魔王塞尔伦堕入凡间是否也是克洛诺斯幕后的手笔?也是希望他们能生出适于作为元神宿体的孩子么? “三百年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老妖怪?” 向奇摇头,问:“在那之前,你认识一个叫薇薇安的精灵公主吗?” “虽然我曾到过精灵的族地,但那时并没机会见到那位公主,听说她有着举世无双的美貌,可惜那次未能亲眼见到。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人?” “刚听说我妈的灵魂是那位公主的。” “啊!”御菲菲恍然大悟,拍了下大腿道:“难怪你长得这么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向奇神情沮丧,坦白说,以前他不曾因这张脸感到困扰,但是现在却觉得,这俊俏的皮相只会给他带来霉运,倘若他相貌平平,或许莱克就不会执意想把他留在身边了。 开什么玩笑,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代替那老天王坐牢?还是终身监禁那种! 见向奇困苦地抓着头发,御菲菲茫然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这时,外边的密码电子锁又响了,这回进来的是团宠大头,垂头丧气,精神萎靡,情绪似乎低落到了极点。 御菲菲转脸对大头吹了记口哨,问道:“大头,干嘛耷拉个头?不是见到你最最景仰的大祭司了吗?” 大头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大祭司她……”大头话刚出口,后半句却哽咽难言,接着竟开始抽泣起来。 “她怎么啦?难道是嫌你烦,把你赶回来了?” 大头摇头,向御二人面面相觑,虽不知何事,但也只好等它情绪平复后再说。 过来好一会儿,大头冷静了下来,瓮声说道:“我们大祭司对我说,她生病了,所剩的时日不多,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人,她想见那个人最后一面……”说着突然跪倒在向奇面前道:“阿奇,小芽公主最听你的话了,你可不可以请小芽公主救救我们大祭司,我从昨天晚上就一直打她的电话,可是她总是不接……” 向奇的脸倏然变色,要知道林小芽的成长是被刻意压制的,力量的觉醒得最为迟缓,她现在的治愈技能,其实不过是以自己的生命力传送到伤患处才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对付一些皮外伤还可以,像那次给高晨生的队友那只叫希瑞的恶魔医治心口处巴掌大的毒伤,就差点搭上小芽和他,以及高晨生三个人的性命,如今要救治一只濒死的海妖,简直就是用三命换一命,而且也未必就能治好。 小芽给人疗伤那次大头是在场的,当然清楚他们三人当时的情形,只是一时急糊涂了,才没考虑到这点。 “大头你先起来。”御菲菲也是一脸难色,边从地上拉起大头边说道:“小芽的治愈技跟普通的治疗魔法不一样,普通的治愈魔法只需消耗灵力就好,而她的治愈技能却是要消耗自身的生命力的,你也不想想,小芽的技能固然有效,但也只是个人类,而你们大祭司却是个十几万年的大海妖,凭她现在的力量根本就救治不了。” 大头幡然醒悟,顿时又感到万念俱灰,了无生趣。 向奇平静地问道:“你知道她要见的人是什么人吗?” 大头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是要找到大祭司并不难。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降雨,特别是现在身体虚弱,更加不能长时间待在干燥的地方,只要找到她,就可以知道她要见的是什么人了。” 向奇宽慰道:“大头你先别着急,既然她是领导你们一整个海妖族群的大祭司,又是个有了数十万岁数的大海妖,你怎知她此番来见的人只是个寻常人?这幻域卧虎藏龙,而且通关赛才刚刚开始,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很多来自各界各族的高人出现,别担心,她的病一定有人能帮忙治好的。” 向奇的话说得有理有节,头头是道,大头听着听着,眼前仿佛有看到了希望之光,突然想到什么,欣然说道:“对了阿奇,听说那位莱克大人也是一位了不起的神祇,本事很大,你跟他不是很熟吗?能不能请他帮忙看看?” 向奇面无表情,内心却挣扎着,迟疑片刻,点了点头,“我……会找机会帮你问问看。” “非常感谢你,阿奇大人。”大头大喜过望,连忙从沙发上滚下,拜伏在向奇面前,并伸长脖子去亲吻他的脚。 向奇见状,大窘,倏地缩回脚,难堪地说道:“大头,口头道谢就可以了,实在不用行此大礼,我们人类不习惯你们这一套。” “嗯?不习惯吗?”御菲菲这么问着,似乎以前没少受人跪拜,“你就接受它的大礼吧,免得它心里不安,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向奇道:“你背后那位来头也不小,要不你也帮忙问问?”。 御菲菲神情怪异,但还是答应了,“好,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几率。不过,说到来头,没有人大过阿智背后的那位。” 御菲菲原本也是神族的使者,她当然清楚邹来迟的背后是什么人,事关二代天王,身为现任天王的宙斯又怎会置身事外? 祭品(四) 但话又说回来,那位能耐再大,若是不给邹来迟面子也是白搭。而向奇能找的这位,却是付代价的,而且那代价恐怕将大到他这一生都难以承受的程度。所以寄望于御菲菲,或者是那大海妖自己的运气,可能希望还会大一些。 三人从时空之门进入向奇在人界的房间,邹来迟此刻已经复活,正在用魔法给自己疗伤,一旁还有邹来迟的父母姐妹以及向宅的医护人员。 邹来迟见同伴只有三人进来,便引项向几人的身后张望,唯独不见林小芽身影,于是急忙问道:“迷你芽呢?她在哪里?现在怎样了?” 向奇等人先跟长辈打过招呼,然后才应道:“别担心,她的恢复速度比你还快,我想,她现在除了虚弱点也没什么事了。” 邹来迟长出一口气,接着问:“那她人呢?怎么没来?” 御菲菲和大头也不知情,纷纷看向向奇,神色黯淡,轻声说:“她已经找到要找的人了,不回来了。” 其余几人张口结舌,待几人回到幽冥城的地下仓库,邹来迟才将之前自己遇害前如何追着林小芽与维拉的幻影来到幻域的结界的情形说与众人。 后来由于没来得及赶上,只能眼睁睁地看她穿过结界消失于眼前,当时他也追了过去,可身体却被结界挡了回来,无奈之下,只好循着小芽的来路回去察看一番。 在半道上,遇见那个叫安琪拉的女巫术师,站在雨中发呆,手里握着的是向奇的激光刀。他当时不知那是向奇之前追着小芽时落下的,还以为发小遭她毒手,但看她对着光刀失魂落魄模样,感觉又不像。于是过去问她光刀是怎么来的,那女巫术师也不回答,指着身后地下阶梯的入口,让他自己进去看了就明白了。他唯恐向奇已惨遭不测,当即撇下那人直接下到那地下隧道,发现到处都是野兽的尸体,他找遍了下面的每一个小房间,在最后一间亮灯的审讯室发现三具严重毁坏了的尸体,死状惨不忍睹,但庆幸的是没有一具是自己认识的,他在地上找到一件被撕得破碎的衣服,看上去颇为眼熟,忽然想起向奇当天穿的正是这一件,可人却不在,料想他应该是离开了,可什么时候走的却不清楚,打他电话也不接。 待他回到入口,见到地面上有人用灵力留下一行字:小芽遇险,速去相救。当他赶到之前林小芽消失的地方,就见她倒在血泊里痛苦地挣扎,他过去托起小芽的肩背,而小芽却搂住他脖颈示意他低头,两人额头相抵的刹那,一股刺骨冰寒的灵力咻地冲进他体内,瞬间充斥到四肢百骸,犹如成千上万根尖刺在不停地刺扎着他的每一个细胞,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身体里似乎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邪恶意识正在逼迫他的灵魂,渐渐地,身体、声音都不再受自己控制,那之后,他是如何从小芽身边离开、如何回到幽冥城便都不得而知了。 向奇把他身体被克洛诺斯的元神控制以后的所作所为给众人补充上,接着便单独把发小拉到天台,并向对方开诚布公说出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元神宿体一事,邹来迟起先很是震惊,但后来也只好坦言他确实是遵从天王宙斯命令来到他的身边,由于小时候力量还没觉醒,所以不记得这么一回事,但潜意识里还是知道对方非常重要。 此时把话说白,向奇忽觉得眼前的发小变得陌生而遥远,一夜之间,小芽离开了,发小也变成了别人监视他的棋子,情绪难免失控,冷着脸问道:“那么,你也希望我作为宿体被永远囚禁在地狱里么?” 邹来迟立马应道:“当然不是!来到你身边确实是我的任务,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分不是说抹杀就能抹杀掉的,难道你打算从今以后不认我这兄弟了吗?” “兄弟?恐怕过不来多久你就为了完成任务随便就把兄弟给卖了吧?” 向奇话刚说完,脸颊上就挨了对方一拳,“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向奇怒了,也回了邹来迟一拳,“那不然呢?如果我和你的任务起了冲突,你会站在哪边?你说!” “我怎么知道,事情又还没发生到那一步,你现在叫我说我也说不上来,但是你这么看扁人叫人很不爽!” 邹来迟又揍了回去,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接着就扭打成一团,由于动静太大,把地下室的御菲菲和大头都惊动了,争先恐后上来把他俩拉开。 御菲菲问:“你们到底什么事?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邹来迟吃痛地揉着被某人捶过的胸口,气喘吁吁道:“没什么,我们只是在沟通。” 御菲菲讶异,“沟什么通?你们这些矫揉造作的优等生不都是动口不动手的吗?” “有些事情需要用拳头来确认。”向奇伸手抹了下鼻子,见掌心上的血迹,忍不住爆粗,“我去,下手这么重!” “你以为你拳脚就轻啊?靠,我肋骨都要被你捶断了。” “老娘看你俩就他妈犯贱,明天就要进行第二轮淘汰赛了,还不好好保重,皮痒欠揍也要留到明天让别人揍去啊!”御菲菲骂骂咧咧,吸了最后一口烟,把指间的烟头弹飞,然后道:“那确认完没?确认完就给老娘滚下去吃饭,明天的作战计划都还没做出来呢,还有闲工夫打架!” 向邹二人望着那魔女直接跳下楼的身姿,然后对视一眼,最终乖乖起身,互相搀扶着下楼。 第二轮的淘汰赛赛场还是设在幻域以外的地方,听说是某处可同时容纳几万名观众的角斗场,但具体哪里,除了幻域的高层执事和花得起大钱的贵客,其余普通看客和所有斗奴都无一知晓。众人来到塔楼广场,就见正中央立着一面巨大的绿色流光传送门,斗奴只需凭手中的资格牌便可通过,而普通看客,则需以五十金币购买观赛门票,穿过传送门,便可自动到达观战台相应的座位上,这一点相对于人类的人工智能要便捷得多。 向奇等人到时,就见广场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虽说传送门早已开放,但这汹涌而无痛的人流一时也未能尽数疏导完,所以边上阶梯还围坐着不少人。 向奇的视线在人群中来回扫视多回,始终没能发现那万年小学生的豆芽身影,倒是瞧见一个眉眼酷似林小芽的艳丽女子正朝他们这边招手。 向奇认出那人正是假名叫安琪拉的女巫术师,也是两年半以前在坦桑城遇见的那个侍酒女郎,想起前天晚上两人在地下审讯室的所作所为,不由得面红耳赤,虽然由于林小芽突然出现,二人才没能完成全垒打,但前戏可是做足了工夫的,没想到那姑娘见到他时还能一脸坦然。倘若对方是个矜持内向的女生,向奇还能保持镇定,可偏偏是这么积极主动又热情似火的,相较之下,向少气势上就变得有点怂。 邹来迟在边上悄声说道:“喂,阿智,我前天晚上见到的巫术师就是那女的,我怀疑用灵力给我留下信息的也是她。” “她和引我去地下审讯室的女考官应该是同一伙的,她们知道我父母的名字,而且早在几年前就蓄意接近我,目前还摸不清她们是哪一路的。” “那就给她机会来接近你。” 向奇主动过去与安琪拉攀谈,周围无数道艳羡的目光都随着他的前行最终落到了那幸运的女孩身上,一对耀眼夺目的璧人霎时间成了周遭视线的焦点。 安琪拉几步迎过去,欣然道:“小奇,太好了,我等你很久了。” “你找我有事吗?” “这个,你的武器,没了它你会很困扰的吧?在这儿等你就是为了亲手把它还给你。” “原来是被你捡到了,帮大忙了,谢谢。”向奇从对方手中接过激光刀,突然想到对方也有东西落在他这儿,于是说:“你的斗篷我忘记带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下次再还我也行,”安琪拉痴迷地仰视着向奇的脸,继续道:“不过,作为交换,可不可以也留一件你的东西在我这里?” “你想要我留下什么?” 安琪拉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直接取下向奇的茶色墨镜,“你们人类的东西还真是稀奇,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是什么?做什么用的?” “这个叫墨镜,用来遮强光的,不过它还有夜视功能,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哦——”安琪拉上下翻看了下,然后给自己戴上,学着向奇那次在首轮淘汰赛赛场的出口时看她那样,也把墨镜勾下鼻梁,撩眼看着他问:“好看吗?” 那双酷似小芽的双眼,眼波流转,电力极强,向奇内心怦然,正要点头,后背没由来地感到有道寒光射来,紧接着就听见御菲菲欣喜地叫了声“林妹妹”,当即条件反射般后退了两步,回头看去,就见林小芽目如冷剑、面似寒霜,尽管身形瘦小,却散发出慑人的强大气势。 祭品(五) 邹来迟左右看看,见几人气氛尴尬,忙堆起笑脸迎了过去。 “迷你芽,你来啦?” 林小芽乍见邹来迟,想起前天自己被邪神附体还连累对方的情绪,心里顿觉愧疚,关切问道:“阿来,你身体怎么样了?” 邹来迟张开双臂说:“完全没事了,你看,我现在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说完还真原地蹦跶了几下。 “那天我没能控制住自己,对不起啊……” “喂喂,别跟我说这么见外的话呀,”邹来迟说着一如既往地顺势把手臂架在林小芽头顶,忽然察觉异样,忙退开一步,将对方上下打量个遍,惊诧地问道:“小不点芽,你是不是长高了?” 御菲菲和大头都凑了过去,“你这儿一说好像真的耶~” 林小芽笑逐颜开,这是这些天来唯一一件能令她提起精神的事,当即背着双手,嘚瑟地摇着身子说:“长高了十公分。” 众人惊愕不已:“哇,你是怎么做到的?” “真的长高了?该不会是吃了含超高激素的狗粮吧?”其实,向奇昨天一早见到小芽时也发觉她的异样,可那时见罗兰在侧,不由得醋意翻涌,后来又听对方说不愿再回到他们的小队来,一时心绪难平,倒没及时问起这事,此时被他们几个晾在一旁,于是负气走到林小芽身边,抬手作势在那丫头的头顶和自己的胸口比照了下,然后不误同情地叹道:“长高了十公分也才到这里,矮冬瓜还是矮冬瓜。” “你说什么!”自相识至今,向奇还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如今这般奚落,她哪里能忍?愤然呛声:“你臭竹竿了不起啊?” “竹竿怎么了?总比万年小学生强。”向奇说着将小芽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就见她此时身穿的还是帕里斯以前所准备的衣服,袖口和裤脚明显短了,露出一截又细又瘦的手杆和脚杆,体形长得跟螳螂似的,身上依旧皮包骨看着也没几两肉,即便长了个头,衣裳仍显宽松。 林小芽明知对方用戏谑的目光审视着她,却还是紧张地低下头,检视自己身上是否有哪里不妥,视线停留在自己一马平川的胸口,心想这可能将是她一辈子的痛,正巧这时就听见某人噗哧一声,那在她听来,那是满怀恶意的笑声,当即又羞又恼,猛然抬头,目露凶光,先恶狠狠地瞪了向奇一眼,接着两道刀子般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向奇身后的那女巫术师身上。 安琪拉今天没穿上她那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修身的明黄色长裙衬得身姿婀娜,曲线玲珑有致,那三围尺寸绝不输御菲菲。 林小芽顿觉自己被比了下去,可心里又是极度不甘,不禁暗骂胸大了不起啊?右胸无脑!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在地下审讯室里,被小奇压在身下的就是这个鲜廉寡耻的女人。这女人在那之前就曾挑衅地对她说,要把她的男人抢过去,现在她赢了,而小奇也跟其他庸俗的男人一样,喜欢大胸的女人。 安琪拉摘下眼镜,扭着腰肢来到向奇身侧,脸上挂着胜者的笑容说道:“小芽公主,我们又见面了。”声音甜美得令人骨头发酥。 “哦?原来你们都认识?”同为女人,御菲菲嗅出了那娇媚语气中的挑衅意味,当即一挑眉,用质问的口气向向奇发问:“向少,这女的谁啊?你朋友?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她不是我的朋友,”向奇话音刚落,安琪**时一脸尴尬,其余几个也都放宽了心,不料他语气坚定地接着说:“她是我的女朋友。” 众人脸色骤变。 林小芽此刻觉得自己的心头正被一把锋利的尖刀反复地划拉开,鲜血流淌着,痛得麻痹,她鼻子发酸,眼圈泛红,紧咬着唇强忍住泪,正要走开,突然感觉一阵疾风瞬间到了身后,还未反应,脑壳被人敲了一记爆栗,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训斥道:“你这猴子,少一刻不盯紧你就到处乱跑,不知道这里人多很难找啊?” 林小芽感觉被敲的地方的痛觉神经正蹦蹦直跳,当即捂头,嘴抽着冷气,转脸瞪向突然来到身后的俊美精灵,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小子早死了几万次了,“一天之内,你居然打了我的头两次!” “放心吧,我没正经敲。” “那也很痛!” “你今天早上用胶水粘我嘴唇时,语气可比现在温柔多了,”罗兰话还没说完,瞥见林小芽神色不对,狐疑道:“真有那么痛?”匆匆扫了眼周围,然后低声道:“这里人多,表酱紫,好啦,别生气了,等回去了要打要骂随你高兴行了吧?”瞄到邹来迟几个都在看,于是尴尬地直起身,先冲向奇点了个头,然后又转向脸对邹来迟几个说:“想必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邹来迟,这位美貌的小姐就是御菲菲,而这位威风帅气的海族朋友大头。” 邹来迟不安地嘀咕:“大名鼎鼎……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御菲菲附和:“我也是。” “我只是实话实说,人和人之间就不能有点信任吗?”林小芽越过向奇走向安琪拉,笑眯眯绕着对方一圈,开始品头论足:“女朋友啊?啧啧,果然不错……” 向奇上前一步把安琪拉挡在自己身后,警惕地盯着林小芽问:“你要干嘛?” 林小芽皮笑肉不笑,见向奇这般举动,如鲠在喉,所有尖酸刻薄的言词都无法吐露出来。罗兰看不过眼,直接过去拽人。 “走啦,别磨磨蹭蹭的,不是说你们队打的是第一场吗?” “我又没说要参加,”林小芽被拖着后领倒退着走,情状着实狼狈,破口大骂道:“臭罗兰,还不松手?我是你猎捕到的野鸭吗?再不松手,信不信今晚我整死你?” 向奇见那两人交情深厚,言谈无忌,心如刀割,默默望着他们的没入人群的背影,久久没回过神。 而林小芽明明眼中噙着泪,脸上却始终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有股难以言表的暗爽。 罗兰偷眼瞄了下她的表情,不禁吓了一跳,惊问:“笑得这么奸,又想干什么好事?” 林小芽抹了把脸,嘿嘿笑道:“我刚才在那两人身上放了几只跳蚤。” 罗兰听完一怔,疑惑地问:“一时间你哪来的跳蚤?” “昨晚捉的,本来是准备用来招呼你的,不过后来想着你今天有比赛,就暂时先放着了。” “哇,好悬啊,看来我还得好好感谢那两位,”罗兰说到一半,突然乐了,“那些虫子估计够他们挠上几天。” 林小芽心里似乎找到了一丝平衡,恶狠狠道:“不止几天,那些跳蚤是经过大白改良的,对有灵力的人来说,效果会更佳。” “林小芽,你还真是坏透了。” “嘿嘿,谢谢夸奖。” 两人手持斗奴资格牌,穿过传送门便直接现身于一个巨大的环形看台上,犹如人类的大型体育场,观众席被结界分隔成若干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一个通往外出的传送门,区域与区域之间因隔着结界无法相通。这么安排是为了防止斗奴混入普通观众席,从而逃脱,然而林小芽天生就有穿行任何结界的能力,这里的结界于她而言如同虚设。 “卧槽,这里要是都坐满的话,单单门票就赚翻了。”林小芽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同身旁的人说:“臭罗兰,你可别为了出风头表现太好哦,免得拍卖金飙得太高,虽说花的不是我的钱,但你花钱买自己也不能做冤大头,听到没有?” “知道啦,倒是你,真不打算去上去玩玩啊?” 林小芽白眼一翻,道:“牌又不是我的,干嘛那么积极,再说了,姐姐我出入各种结界来去自如,跟你这个没用的斗奴不一样。” 罗兰无奈地笑道:“小声点,这里斗奴不少,就不怕被他们听见?” “哼,胆小鬼。” “你就那么喜欢树敌啊姐姐?” “我又没说他们,也没谁要对号入座……”林小芽话还没说完,突然瞥见斜上角贵宾台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淡金色的长发散发着炫目的光泽,无可挑剔的俊美面容刚一出现就攫获了所有人的目光。 “叔叔。”林小芽不暇思索,形同猎豹般冲帕里斯飞奔而去。这纯粹是出于多年的习惯,当她意识到此时的帕里斯已非过去十七年来一直守护在身边的叔叔时,人已到了近前,急忙收住脚,身体却因惯性扑倒在对方脚下。。 帕里斯颇感意外,将林小芽从地上拉起,一边帮她拍去身上的尘土一边道:“还是这么热情,是以前那个我好到不管我对你做什么都能获得原谅,还是身体快于脑子,想都没想就跑过来了?” 帕里斯此时上身前倾,一颗殷红夺目的水滴形血晶石从他的领口滑了出来,而用来做吊绳的正是几根亚麻色的头发。 祭品(六) 122 帕里斯胸前的血晶石格外眼熟,林小芽只消一眼,便想起那日在镜湖,亲眼见小帕将她融入湖水中的血液用魔法汇聚起来,凝结成一枚水滴形状的红色晶石,然后又拔了她几根头发串成这吊饰自己挂脖子上。 林小芽惊疑不定,颤声问道:“你……你果然是小帕?”先是金光闪耀的天使联盟宝剑,再来是她血液做成的坠子!尽管证据确凿,但她仍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帕里斯轻扬嘴角,先将露出来的血晶石放回衣服里,下意识地拨了下长发悠然说道:“明明你两次被天使联盟穿心透体,却还是选择自欺欺人地把不同时段的我区别对待呀?” “你说那个陪伴了我十七年的叔叔,是你以前用自己舍弃的情感做出来的傀儡……” “嗯,没错,一个产生了自我意识的失败傀儡。” “我知道你第一次用天使联盟刺穿我心脏是为了收回叔叔给我的力量,而当时你连同他的记忆和情感也一并吸收了,”林小芽伸手拉住帕里斯的衣袖,几近哀求道:“既然那些对你而言都是多余的,要舍弃的,可不可以再剥离出来,把它们还给我?我要叔叔回来。” “还?这个字眼用得真够妙的,你把我的傀儡视为你的所有物了?”帕里斯面露愠色,随意拨了下垂至胸前的头发,哂笑着问:“怎么?比起本尊,你更想得到那个劣质仿造品?” “叔叔不是物品,他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赖的亲人,我要他回来。” “很好。”帕里斯闭上眼,压制下胸中怒火,然后瞟了眼下方的角斗场说道:“反正我也受够了被那傀儡的记忆所左右,这样吧,只要你第二轮比赛没被淘汰掉,我可以考虑考虑。” 林小芽疑惑不解:“诶?可是你前天不是把我的灵力都吸光了吗?我现在都还没恢复,怎么可能参加比赛?” “担心什么?有两个骑士时时为你补充力量,你尽管去试好了。” “只要不被淘汰吗?那你说话要算数。”想到高晨生几人的力量着实强大,而那日首轮淘汰赛出来,就把她抢来的斗奴资格牌注册到他们的队伍里,如果第二轮通关赛跟着他们,即便躲在队伍后面不出手,想必也能混到通关。 “去吧。”帕里斯拿起桌上的酒杯,不再多说。 林小芽回到斗奴的观赛区,就见向奇几人正旁若无人地吃着早餐,边上还放了几桶爆米花,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是准备上场的斗奴。 邹来迟见她回来,忙招手道:“小不点芽,快来快来,这里还剩一个肉松包和一个红豆包,酸奶也是你最爱的草莓味哦。” 林小芽闻言大喜,欣然过去。 向奇咬着习惯问:“刚才你和帕里斯说了什么?” 林小芽还没消气,臭着个脸说:“就不告诉你。”伸手去接邹来迟递来的袋子,不料被向奇一把夺了过去。 向奇赌气把袋子丢给位置靠最里边的大头,“那就别吃。” “喂向少,你幼不幼稚啊?留点风度行不行?”御菲菲把东西又拎了出来,“来,林妹妹,都你的了。” “什么向奇,我看你叫小气才对!”林小芽也不去接,张开五指扣住向奇手中的牛奶纸罐。 向奇静坐不动,抬眼问:“干嘛?喝过的你也要吗?你不会是想要间接kiss吧?” 他话刚说完,林小芽五指一捏,纸盒里的牛奶顺着习惯喷了出来,滋了向奇一脸。众人见状,无不忍俊不禁,大头想笑不敢笑,两支触手交叠掩在嘴上,御菲菲嘴里的可乐全喷到邹来迟的裤子上,而邹来迟则弯腰捧腹,手还拍着座椅的扶手,嘴里一个劲地“哎哟”。 “林、小、芽!” 向奇蹭地从椅子上站起,伸手去拧她耳朵,不料那丫头身手敏捷,早已跳开,还冲他做了个鬼脸。 由于他们的位置在走道旁,且离传送门很近,过往的斗奴都要从边上经过。林小芽这一跳开,便正巧撞上从绝地城过来的人,回头一看,见是熟悉的面孔,大喜,“晨生,你们来啦?正好我要找你们。”说着探头摆手,同他身后的三个同伴打招呼,“今天的比赛我也要参加。” 高晨生低声应道:“我知道。”说完便默默走开。 “诶?我才刚做的决定你怎么就知道了?”林小芽困惑地望着金发少年的背影,问那几个队友:“晨生这是怎么了?好像没什么干劲……” 瑞希、琥珀和铃铛三个都摇头。 “他这几天都不怎么说话,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大多时候不是发呆,就是在想心事。” 铃铛压低了声音说:“我跟你们说,昨天他从外边回来,眼圈还红红的,好像哭过的样子。” “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咱们这场比赛还指望他的,这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不知道,听说对手里有一个真龙族的,虽然是个大美女,但是我还是有点害怕。” “话说,为什么真龙族的人怎么会沦落为斗奴?” “这个我们也很想知道啊……”琥珀回答得既无力又无奈,小队的整体士气低落,一个个灰头土脸,看起来都很丧,还没打就让人感觉他们必败无疑。 “嗯嗯,那两个人类兄妹也不是吃素的,另外还有三个术士和远程攻击手,我们可能第一场就……” “呸呸呸,不要乌鸦嘴!”林小芽双眉倒竖,粗鲁地打断瑞希的话,“振作点,战前少说些不吉利的话。”她还指望着几个人帮她把叔叔赢回来的。 尽管几人都极力压低声音,但还是被高晨生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可即便如此,仍是毫不在意,与向奇擦肩而过时,投去的一瞥却让向奇浑身一震,那不是一个十几岁少年该有的眼神,似乎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莫非他也知道自己是宿体的人选之一? 向奇注视着对方,一种同病相怜之感油然而生,同时,还有恐惧,对自己此前从冥王哈迪斯那儿所得知的残酷事实感到恐惧。他一把拽住高晨生的手肘,迫使那看似已经没了灵魂的金发少年面向自己。 “你答应过我的事不会食言吧?” 高晨生无言地点头,默默地与向奇对视了许久才道:“这里是神精心为我们准备的猎场,弱者注定成为强者的猎物,如果你想猎捕我,那就先做好死的心理准备。” 为什么非要以命相搏?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他就那么想成为二代神王的宿体么?原因何在? 向奇疑惑不已,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坦桑城的角斗场。此时,普通观众席已将坐满,贵宾区上的席位也陆续有人坐镇,改名叫莱克的冥王哈迪斯、坦桑城城主夏洛、幻域的主人魔族的摄政王卡多、精灵族的王帕里斯、兽人族的王坎德拉、真龙族的少主克劳迪奥、还有许多不知族类的权贵相继亮相,哈迪斯的两个兄弟天王和海王很可能也在其中。 向奇的视线扫过那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心想不知这些人在这场围猎中扮演的又是怎样的角色,而他、小芽、高晨生和唐氏兄妹五个,除了跟普通斗奴一样的赏玩价值之外,还兼具容纳二代神王元神的功能,说白了,是天神用来诱捕克洛诺斯的祭品。 向奇的目光最终定在莱克的脸上,望着那张奥林匹斯山神的俊美容颜,心情宛如上坟一般沉重。 比赛即将开始,唐氏兄妹的队伍率先穿过传送门来到角斗场中央,林小芽跟在高晨生一众人身后也准备上场,罗兰突然追赶上去,把装有灵力水的两小支水晶瓶交给她。 林小芽怀疑地审视着,却看不出什么名堂,问:“什么东西?” “补充灵力的魔法水,放心,我是按照你灵力的属性来调制的,直接喝下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你灵力还没恢复,拿着,带上它准没错。” “这样是作弊吧?” 罗兰不以为意道:“不要死脑筋,比赛又没有明文规定说禁止携带辅助物,没禁止就等于允许。” 这倒也是。 林小芽接过水晶瓶,正要揣兜里,突然瞄到对方脸上意味不明的表情,动作一滞,凶恶问道:“里面是不是还加了什么?你不会是想报早上的仇要害我拉肚子吧?” “什么话,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有那么坏吗?” “你就是那么坏,还记仇。” “你疯啦?我可不像你,整人不看场合,也不分轻重缓急。” “好吧,就相信你一回。哼,要是你敢耍贱招,我就让你再拄几个月的拐!”。 罗兰把手一摊,无奈地说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啊。”身为精灵,他对人类的俗语倒是相当娴熟。 向奇看着罗兰如阳光般耀眼的金色头发,想起高晨生曾说过,林小芽将来会有一个金发的孩子,内心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祭品(七) 角斗场上两方对阵,林小芽与那唐氏兄妹可谓是仇家见面分外眼红,一打照面,林小芽就指着对方破口大骂:“你们两个变态贼,偷我的金票什么时候还回来?” 唐巽脸色一变,偷眼往贵宾席的某处望了眼,然后愤然驳斥:“谁偷你金票了,空口白牙的不要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我胡说八道?我血口喷人?你们敢做还不敢认了?我那装有面值五千万的金票和所有抗魔抗击打的高级装备在两个星期前都被你们偷走了,还敢给我忘了?你们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象啊?” “你敲诈啊?哪来的五千万?明明一半都不到,还有,你说的什么狗屁高级装备不会是你那些超没品的狗头内裤吧?”唐巽一着急,竟自己吐露了实情。 林小芽隐私被爆,却也不以为意,反倒一脸得意,双手叉腰,岔开两支鹤脚,大有一夫当关的架势,连喏喏了几声说道:“还说没偷?还说没偷?自己都承认里面有两千万的金票了!最好就马上还我,要不然打到你们妈都不认得!” “怕你啊?”唐巽冷笑:“要我们归还也行,不过就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唐诺轻轻一笑,手掌轻覆上妹妹的头说:“别生气,她那些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还她得了。” “可是……” 唐巽见哥哥冲自己眨眼,登时会意,嘻地一笑,默念咒语唤出自己的收纳空间,从里拎出林小芽的粉红色背包,从中抓出几件衣服,一扬手往林小芽身上甩去,“来,你的东西,高级装备,还你、还你,统统还你。” 衣料轻薄,可飞来的势头看起来却异常迅疾,似乎里边还夹带着什么沉甸甸的重物。高晨生立马看出端倪,上前一步挡在林小芽身前,眼皮一撩,以意念具现灵力,在两人的面前张开一面金色的灵力护罩,紧接着手雷爆炸的声响,灵力护罩的另一边顿时炸开一簇刺目的烟火,燃烧的衣料被气浪掀飞,然后化作蹁跹飞舞的蝴蝶飘然而落。 “你!”林小芽气得浑身哆嗦,手指发颤,指着对方怒骂:“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从未见过像你们这么卑鄙无耻的人,竟然用这种龌龊手段,简直不是人。” “这些东西可都是从你们那儿拿来的,要说卑鄙无耻那也是说你们自己。” 唐氏兄妹所有的枪支和手雷都是在首轮淘汰赛时从向奇等人身上收刮而来,人类的这些热武器用来对付异界的族类来说,或许杀伤力不大,但是用来对付人类自己却是威力无穷。 林小芽还想说些什么,高晨生长臂一伸,示意道:“多说无益,直接打吧。” 说打就打,双方迅速拉开了阵势,而且似乎都非常有默契,不约而同地早上了自己的对手。 由于他们小队里没有远程攻击手,也没有掩护的术士或法师,且人数也比对方少一个,刚开始时,局面稍处劣势。然而琥珀和铃铛这对灵猫一族的速度异常迅敏,而且目标明确,如离弦之箭朝对方的远程射手和两名术士冲过去,魔族的瑞希则与真龙族的龙女丽兹周旋,而高晨生以一敌二对战唐氏兄妹,打一开始,他们就没把临时起意加入小队的林小芽考虑进来,所以这会子,林小芽便沦为了后勤辅助。 虽说琥珀和铃铛以二对三,但对方射手也是起初占优势,两人几个闪躲避开了箭矢,欺身到了对方近旁,射手的远程攻击技能便立马受到压制,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转为近身搏斗,结果匆匆过了两招身上便挂了彩。 至于另外两名术士,魔法的法诀似乎还不太娴熟,不论是攻击魔法还是辅助治疗等魔法在生成之前,似乎都需要酝酿的时间,大多时候,魔法法结或者念诵魔咒进行到一半时就被打断,魔法便没能生成,于是三人就被这两只灵猫人给牵制住了。 然而魔族的瑞希对战真龙族的丽兹就明显处在下风,真龙族的人天生就有极强的抗魔能力,特别是到了丽兹这等高级真龙,几乎可免疫所有的攻击性魔法,与她交手无法讨巧,只能硬碰硬,然而她的物理攻击和防御也远在其他族类之上,长剑每每挥出,便裹挟着凌厉的剑气侵袭而出,双方兵器相抵时,周遭的空气也随之震荡,瑞希要战胜这样的对手绝无可能,所以他们这边三人反过来倒被对方四人压制下来。 唐巽的土系魔法技能显然已到达最高级别,随便一个迟缓就将对手全员的速度给降了下来,即便如此,高晨生与唐氏兄妹二人过招也依旧得心应手,一个迟缓魔法似乎对他影响不大,他唤出的紫色长枪似乎能随主人的意念任意变换形状,忽而匕首、忽而长枪,忽而又变换成锁链或者盾牌,有时还能化成弓弩的形状,而射出的则是以金色灵力具现而成的箭矢,一时半会儿的,那对兄妹倒也奈何不了他。 但是瑞希琥珀铃铛三个情形就大大不妙了,本来三人应付一个真龙女就显捉襟见肘,这时速度被降,就更显力不从心,加之一旁还有一名远程攻击手和两名术士见缝插针地袭击,使得那三人更加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林小芽见状,忙召唤出三头狗去支援那三人,接着迅速从手心抠出十几颗血妖籽的种子也撒了过去,种子很快就发芽抽枝条加入战斗,但龙女的物理攻击力简直到了变态级别,她挥出的剑气就能把敌人削成几段,要不是投鼠忌器,她完全可像邹来迟那样以自身为转轴,向四周挥出风刀,但她却没这么做,而是现出自己背上巨大的龙翼,展翅飞上半空,避开五月女王的枝藤,到上空与对手周旋。 林小芽本来还想召唤出火精灵凯尔的,但考虑到自己现在的灵力骤减,如果再把他召唤出,恐怕会耗尽她所有的灵力,于是便改变了主意,趁着没人打扰,忙给自己的队友施放祈祷魔法,将几人的攻防和速度提升起来,由于她的水系魔法技能还未了练到高级阶段,所以无法同时给全员施放,只好挨个来。祈祷算是中级魔法,所需的灵力较多,而且又是一个个单独施放,所以待到她魔法施放完,感觉体内灵力已是涓滴不剩。 林小芽气喘吁吁,手脚并用地爬到一旁稍事休息,忽然想到上场前罗兰给她的魔法水,当即摸了出来,看了看透明瓶子里的诡异颜色,不由得有几分迟疑,因为罗兰那小子自幼就爱作弄人,从小到大她就没少上过那家伙的恶当,但转念一想,此刻与人对决,这等情形非同小可,罗兰还不至于不懂事到在这种时候给她使绊子,于是放心大胆地拔出瓶塞,抬头喝下,然而本该是无味的魔法水却有着又辣又呛的怪异口感,进嘴的水差点就给喷了出来。 林小芽砸吧着嘴,口腔里充斥着难以名状的味道,忍不住惊疑地盯着玻璃瓶底尚未完全融化的白糖,琢磨了会儿,随即明白过来,大眼一瞪,指着看台上的金发精灵破口大骂:“罗兰你个贱人!哪有人在魔法水里放芥末和酱油的?还说是按照我的属性调制的,我的属性跟酱油有什么关系?跟芥末有什么关系,你个混蛋!” 罗兰乐不可支,抱着肚子笑得全身发颤,可在边上冷眼旁观的向奇心里却是非常吃味,他嘴里还咬着习惯,当场上林小芽的视线从他身上掠过时,便不失时机地比了个倒竖拇指的手势,林小芽如同个爆仗般一点就炸,向奇这个无礼的手势成功地把她激怒了,当即鼓着腮帮用力地“哼”了声,转身加入战斗。 此刻高晨生与那对兄妹仍旧保持着势均力敌的局面,而瑞希那边也打成了平手,只是敌方队员的实力有个明显的分界,相对于强悍的真龙女和唐氏兄妹,那名远程攻击手和两名术士就菜了许多,这伙人想必是当时组队时彼此凑数才凑到一块儿的。 丽兹的龙息是火焰,从上空喷下的大火把地上的五月女王都烧毁了,如此一来,射手和术士的压力骤减,便又腾出手来对付敌人。射手见到林小芽闲闲没事干躲在一旁单看,以为她是个软柿子,便朝她连发几箭,林小芽左右闪躲,一一避开,同时举起法杖,对着敌人放出了无数只跳蚤蜂群。这些跳蚤和野蜂都受到意念操控,倒也有点灵性,只会攻击敌人,不会误伤友军。 唐氏兄妹和那个真龙族的大美女都属怪物级别,这类普通攻击没能伤到他们分毫,但其余实力较差的几个就难以幸免了。。 虽说这些跳蚤和蜂群的攻击不会致命,但是那三人被叮得全身是包,又痒又痛,忍不住又跳又叫,那模样滑稽可笑,不时惹得看台上捧腹大笑,哗然不止。 林小芽此举得手,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得意洋洋得冲着向奇一扬下巴,做了个挑衅的姿势,向奇则白眼一翻,故意别过脸去。 祭品(八) 唐巽的魔力很强,而且阳系魔法技能也已练到最高阶段,就连治疗魔法也是一招治全员,她那三名又跳又叫又抓又挠出尽洋相的同伴只稍被魔法的金光一拂,身上所有不良的症状立马消失,又恢复了原来生龙活虎的状态。 林小芽放出来的跳蚤和蜂群被真龙族的大美女三两个龙息便悉数烧尽,连碎渣都没留下。龙女的伤害输出太强,而且自身不受伤害性魔法,林小芽召唤出的三头狗对她似乎不太奏效,连同瑞希、琥珀和铃铛四个斗她一个都显吃力,而如今敌方的远程射手和两名术士又加入战斗,使得高晨生这边的人压力陡增。 尽管五月女王被龙女的龙息火焰压制,但是却也聊胜于无,至少幸存下来的几棵还可以继续干扰敌人。 林小芽再度从手心抠出一把血妖籽的种子,准备再放出一批五月女王,她左右观看,坦白讲,队友拉开的两处战场战况都有些吃紧,正迟疑着要支援哪一边,就见唐诺扣住了高晨生的手臂扭到背后,唐巽五指关节突变,指尖伸出利爪,出手如电,直直穿入高晨生胸腔。 高晨生的体质和向奇一样,身上的伤是无法依凭普通的治疗魔法就可愈合的,除非是林小芽的特殊生命技能,直接把生命力输送进去,但眼下情形恐怕无暇让他接受治疗,况且,唐诺此时的神情怪异,像极了帕里斯两度从她心脏吸取灵力时的舒畅表情。 “晨生!” 林小芽神色骇然,大叫了声,把手里的种子都朝唐氏兄妹这边撒去,并奋力向高晨生飞奔过去。 唐氏兄妹以为一击得手,正相视一笑,不料高晨生忽然化作一身紫色的浓烟,从他们眼前消失,紧接着身形一闪出现在唐诺身后,如变戏法般,手中陡现一柄紫色匕首,匕首飞快地在指尖转出几圈花影,继而从唐诺的本心刺入心脏。 这一切来得太快,如同电光石火一般,众人都看不清高晨生的身体如何由实变虚,又如何从虚转实,唐巽猝不及防间反被对手调换了立场刺穿了心脏。 “哥……” 唐巽唤了声,话未出口便被体内涌上的血卡住了喉咙,忍不住克了几声,落在他们身上的种子在他们愣怔的片刻迅速生根发芽,长满尖刺的藤蔓缠绕住他们的身体,吸食他们的灵力,并迅速绽放出娇艳夺目的粉色花朵。 战况突变,林小芽顿时搞不清状况,看着唐巽惨白扭曲的脸,顿时不忍直视,“晨、晨生,快住手,这样她会死的。” “好痛……咳咳……快啊……” 唐诺话音刚落,众人顿觉眼前一花,也不知唐诺用了什么古怪手法,一眨眼的工夫便带着唐巽从五月女王的藤蔓中脱身,瞬移般出现在远处的角落。 被扯落在地上的五月女王的枝条上还残留着那两兄妹的血,而高晨生站立原地,身体竟兴奋得止不住轻轻发颤,胸口安然无恙,衣料完好,完全看不出那里刚才是被唐巽五指抓破的地方。 反倒是唐巽,鬼使神差地被高晨生从后背刺穿了心脏,此刻正靠倒在唐诺怀里大口大口地呕血,情况相当危急,若不及时救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林小芽从小就见不得别人忍受苦痛的情形,即便是小猫小狗受伤,她也会毫不迟疑地出手相帮。虽说现在双方立场不同,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说实话,她于心不忍,于是转身朝那兄妹二人过去。 唐诺见状,立马出声喝斥:“站住!不许过来!” 林小芽被对方凌厉的气势所震慑,突然间不敢贸然上前,只好定立原处安抚道:“我、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她看看伤口。” “不要你多管闲事!” “哥……好痛……快、快给我个痛快……” “好,马上,你忍着点。” 唐诺说完将妹妹紧紧搂入自己怀中,双臂暗暗施力,唐巽被箍得无法呼吸,身体忍不住挣动了几下。 “住手!你怎么可以这样,她是你妹妹啊!” 林小芽已看出端倪,唐诺那是要将他妹妹闷死的节奏,急忙迈步上前,不料唐诺手臂一扬,整个角斗场突然变长一处汪洋大海,林小芽顿觉脚下一空,身体浸入了海水中,其余几个不会飞的也像她一样狼狈地狗刨。 空间的改变登时令赛场四周的观众哗然,包括贵宾看台里的几位尊贵的客人,无不瞠目结舌,即便是面上没什么表情的冥王哈迪斯,此刻也不免动容,谁都没料到竟然还有人能将时空扭曲到这样的程度。在场外观众的眼中,角斗场变成了水中的一隅,然而对于陷身在其中的,所看到的只是一片不着边际的汪洋大海。 水面上出现了无数个漩涡,为了避免被卷入海底,落水的人都使劲了吃奶的力气拼老命地刨。 唐诺紧抱着妹妹升在半空,他怀里的人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最终手臂无力地垂下,显然已经窒息身亡。然而身为哥哥的唐诺对此却不以为意,脸上仍是一派淡然。 作为飞行坐骑的三头狗飘浮在半空,瑞希琥珀和铃铛都已安然跳上它的背,敌人那三个泡在水里的远程攻击手也被龙女一一捞起,双手各拎一个,剩下一个则挂在龙翼的倒钩上。 高晨生的后背也以灵力具现出一对巨大的金色翅膀,如天使般飞到高空,并对着下方叫着小芽的名字。 “我在这里。”林小芽在漩涡里急速地旋转,忍不住惊声尖叫,“晨生,快来救我。” 高晨生循声赶到,但水流太急,几次碰都对方的手都没能抓牢,高晨生不耐烦地啧了声,也不知是对谁说了声“拜托你了”,接着手臂一甩,一个身穿紫衣的男子凌空出现,一头扎进漩涡,并非常迅敏地勾住了林小芽的后领,迅速将她往上一甩,林小芽身子腾空,紧接着被高晨生圈住了腰身。 “啊,那个人还没上来……” “他没事。”高晨生说着,振翅一飞,带着林小芽冲到了高空。 林小芽担心刚才救自己的人无法脱身,往水面看去,就见那人如刚才被唐氏兄妹联手所伤的情形一样,突然化作一团暗紫色的云烟,迅速于眼前消散。 “诶?不见了?那个人是什么人?到哪去了?” “他不是人,是我的武器。” 两人说话间,水下忽然有许多水箭朝他们飞射上来,密密麻麻,宛如万箭齐发。 高晨生腾出一只手,凌空一甩,一根暗紫色的长枪陡然在手,随即挥舞着长枪,将飞来的水箭悉数打散,水花溅到身上隐隐生疼。 水里除了水箭,还有数十条巨大的水龙飞了出来,从四面八方向两处敌人围剿而去,水花四溅,水龙漫天飞舞,所有人都如落汤鸡一般浑身淌着水。 高晨生看着漫天的雨水,不禁皱眉,“这时要是往水中劈落一道闪电,恐怕我们所有人都得遭殃。” 一语惊醒梦中人! 林小芽立马默念法咒,给自己的队友施放抗魔大法,瑞希忽得魔法加身,立马会意,也帮忙着为同伴打起法结。 他们的顾虑完全不是多余的,高晨生很有先见之明,因为在那不久,原本已经死去的唐巽这时又活了过来,见到眼前碧波浩渺的景象,不禁“哇”了一声,接着连珠炮地数落自己的哥哥来。 “哥,你又扭曲时空了?快停止,不然会消耗你太多灵力的。” “没事,我还可以施放一次。不过,在那之前,该好好地利用一下这里的水才对。” “那当然,交给我吧。”唐巽粲然一笑,手打法结,将一道闪电从天降下,那闪电在这上下都是水的空间形成了万道电流,若非他们事先施放了抗魔大法,此番雷击必定在劫难逃,可饶是如此,身体仍旧感觉到电流在体内游走时的轻微麻痹感。这并非是林小芽的抗魔魔法无效,而是她的魔力比起唐巽的稍逊半筹的缘故。 高晨生手中的紫色长枪突然变成细长柔软的锁链,径直垂入水中。他挥动锁链,海水在锁链的搅动下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高晨生的手臂越转越快,水中的漩涡越转越急,紧接着高晨生猛然抽出锁链,锁链的一头飞向唐氏兄妹,而漩涡被锁链一带,从漩涡中突然钻出一道水柱向他们飞射过去,那水柱的一头尖锐,柱身不停旋转,宛如一个巨大的钻头,且冲劲十足。。 然而,就当那水柱即将击中目标的刹那却戛然而止了,眼前的一切如梦幻般消失殆尽,几人又回到了坦桑城的巨型角斗场,若非头发和衣服都在淌水,大家一定以为刚才不过是个受到精神魔法攻击时所见的虚幻景象。 唐巽对着高晨生和林小芽隔空画了个圆圈,嘴里念念有词,接着双臂向两旁伸到极致,刚才那凌空画就的无形的圈裹挟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寒气迅速扩张到角斗场内结界的没一个角落,然后便开始逐渐收窄,即便看不见,也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个空间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不停地压缩着。 祭品(九) 四周的空气逐渐形成了透明的胶状,呼吸变得困难,林小芽等人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几千米深的海底,强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周身,令人眼冒金星,头晕耳鸣,就连内脏也明显感觉到疼痛。 在这无处可逃的圈子里,高晨生似乎已经想出对策,先是抖了下手中的紫色锁链,锁链的一头立马如灵蛇般抬头,牵引着主人往瑞希琥珀和铃铛几人飞去。 林小芽这时才注意到高晨生双眼有些异样,视线没有焦点,而且他似乎摆出一副微微侧耳倾听的样子,就好像要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上。 “晨生,你的眼……” 林小芽骇然掩嘴,想到刚才他从漩涡里救她出来时的情形,明明几次即将抓到她的手却又生生错过,后来不得不借助新得的武器,使之化出人形才成功带她脱险。 难道他从那时候开始双眼就看不见东西了?唐氏兄妹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几时动的手脚?她竟毫无察觉。 “没事,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再说。” 高晨生一如既往地从容淡定,大有大山倾塌于眼前我自巍然不动的风采。 待小队全员聚一起之后,高晨生用武器的力量给每个队员以及三头狗罩上一层紫色的灵力防护,然后对林小芽说:“为我唱诵祝祷文吧,用你的意念把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到歌声里,就像上次打比蒙兽时那样。” “诶?唱歌?我的歌声真的管用吗?”林小芽讶异,这是高晨生第二次要她歌唱,看来这个人似乎比她自己还要了解自身的力量。 “还是唱小奇创作的那首曲子?” “对。” 那支曲子是当年他们还是恋人关系时小奇亲自为她谱的曲,原本是用钢琴弹唱的情歌。林小芽扭捏地往向奇望了望,虽然歌词将被改成精灵族的祝祷古语,但是当着他本人的面唱出,还是觉得难为情。 高晨生的脸转向向奇的方向,就好似此刻仍能见到那张绝美却毫无表情的脸,轻声说:“唱吧,他听了也会很高兴的,我们三人的力量将会在你的歌声中融汇在一起,威力一定比上一次的更强。” “好。” 林小芽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然后用精灵古语的祝祷咒文唱出小奇的曲子,她那空灵清透的嗓音在开腔的刹那便攫获了所有人的注意,数万人的观众瞬时间安静了下来,一股涤荡心灵的力量带着治愈与救赎的暖意缓缓流淌出,缭绕于角斗场之上,而那股暖意沁入心脾渐渐转化成勇气与力量。 向奇陡然听见歌声,浑身一震,惊愕万分,随即嘴角扬起一抹淡笑,眼中泪水潸然而落。 高晨生说的没错,由于共生咒把他们三人联系在一起,他们共享生命和力量,此时此刻以小芽的歌声为黏合剂,三人的力量第一次完美地汇聚一起,随着高晨生的意念释放出来。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炫目的魔法,高晨生纯粹将体内的灵力施放出来,如冬日暖阳般的金色灵力从体内溢出,弥漫在被高度压缩的胶状空间里,两股方向相反的力量相抗着,被压缩的圆形空间向外扩大了一圈。 唐氏兄妹见状,相视一笑,兄妹俩默契地十指相扣,显然也是合二人之力对抗高晨生。 巨型圆球体积越来越小,原本呈透明胶状的空间被红色与金色的灵力混成一个亮橙色球体,球体中的人影已完全被灵力的颜色隐没,看台上的人全噤声了,就连贵宾席上的诸神也不禁皱起眉头,大家都不安地盯着角斗场上的球体。 这力量暂时平衡的球体不可能一直保持原样,在接下来只会出现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压缩的力量取胜,那么高晨生等人将会被这股力量挤压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第二种则是反抗的力量获胜,那么这球体将会从中炸开,所有的力量在瞬间向四周迸射。 虽说角斗场周围和上空都有结界罩住,但保不齐那力量太强会冲破结界,甚至会波及外围的观众,坦桑城城主吩咐侍从传令让结界各处的镇守加派人手,并让祭坛上的众位术士做好准备,随时把破坏力转移到城外的荒野之地。 可饶是准备得如此周全,那球体爆炸时,偌大的角斗场顷刻间被冲毁,外围前几排的观众被掀飞,整个坦桑城地动山摇,唯有贵宾席上的诸神和普通看台上稀稀拉拉的看客还安然无恙,其余多数跌倒在地,有的甚至身受重伤,惨不忍睹。 角斗场凹陷下一个巨大的坑,高晨生小队的一众人伫立当中,一身龙鳞护体的真龙族龙女丽兹和被她护在龙翼之后的三个队友在塌方的石砖土堆边上,而那对形容俊俏的唐氏兄妹却不知所踪。 这时有人来禀报各处镇守结界的人员有半数昏厥,坦桑城城主直接从座椅上弹起,四下环顾,然而最令他担忧的不是眼前的乱象,而是整座坦桑城外围的结界在角斗场中央腾起蘑菇云的瞬间也一并毁坏了,那对兄妹很可能就趁这个机会逃出坦桑城。 “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找出来!” 银发城主命人过来救治场上的伤员和死者,便亲自带着一众人神色匆匆地离场。 坦桑城的祭司和执事在处理这类混乱时都相当熟练老道,死伤者很快被带下去施救了,角斗场很快就恢复了秩序,而坦桑城各个区域的结界也很快又重新布行完好,那些想趁乱逃跑的斗奴一个也没能逃脱。 这时在一旁闲闲看热闹的精灵王阴阳怪气地揶揄道:“哈哈,居然从三王的眼皮下开溜,真是好本事啊。” 冥王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静坐着,海王假装没听见,天王则不以为意地笑笑,转脸冲帕里斯问道:“帕美人就那么想看我出糗啊?逃掉的也不过是两只小老鼠而已,无需介怀。” “哦?小老鼠?若真是小老鼠还需三王亲自坐镇坦桑城?” 天王语塞,望着帕里斯一副伤脑筋的表情,顷刻方道:“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宙斯向来好色,行事荒唐,男女通吃荤腥不忌,但面对帕里斯空前绝后无人匹敌的容貌,却也不敢垂涎,只因帕里斯实力高深莫测,且心狠手辣,加之来路不明,所以不敢轻易造次,而后来看上的向奇又听闻这少年早已是兄长寄以厚望的人,故此即便心痒难耐也只好眼看手不动,况且,事关上一代天王之事,当然知晓以大局为重。 一旁的卡多一语中的:“话说坎德拉人呢?跑的是他的人,这回他真是丢人了。” 话说角斗场上,唐氏兄妹失踪,龙女也无心恋战,隐去了自己身上的龙鳞,来到高晨生等人的面前,将自己的斗奴资格牌递了过去,说:“不愧是战绩显赫的坦桑城少主,恭喜你们第一场旗开得胜。” 林小芽东张西望,没见着唐诺和唐巽两兄妹,于是惊疑道:“诶?那俩贼呢?” “不知道,刚才坦桑城的结界出现裂痕,而他们又会时空停滞的魔法,很可能已经离开了。” 林小芽立马跳脚,咬牙那叫一个恨啊,“又让他们跑了,可恶!” 其余几人见龙女已交出资格牌,便也乖乖地把自己的牌献上,这一场比赛胜负已分,观众台上顿时掌声雷动,欢声四起。 高晨生将林小芽放下,隐去了背上以灵力具现而成的翅膀,在将众人身上的化成护甲的灵力回收体内,跟同伴说声“走吧”,然而转身才迈出几步,就被脚下的石块绊了下,林小芽赶忙上前扶住,瑞希几人也过来问道:“高,你哪里受伤了吗?” “没事,只是暂时性失明,很快就能够恢复。” 林小芽牵起高晨生的手说:“那你跟我走吧,暂时就由我来当你的眼睛。” “那家伙现在一定恨不得剥了我的皮。”话虽如此,高晨生却也没抽回自己的手。 果然不出所料,看台上,向奇面若寒霜,目录凶光,射过来的视线仿佛尖刀般直接将人通成马蜂窝。 林小芽用力地哼了声,“怕他啊,他更过分的事都做得出来,我跟别人拉一下手又怎么了。” 一行人迎着某人杀人的视线和周遭对胜者归来的欢呼声回到了斗奴区,向奇盯着那两只十指相扣的手,冷嘲热讽道:“还要不要脸了?用得着这么亲密么?用不用给你们来一段婚礼进行曲做bgm?” 林小芽见他闹别扭的神态,不禁心情大好,觑着对方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旋即绽放出一脸恶劣的坏笑,放开高晨生的手,一个箭步窜到向奇身前,冷不丁地张臂将他抱满怀,然后把自己身上的海水汗水一股脑蹭他身上,甚至还扯起他的衣角擦脑门擦脖子擦腋窝。。 向奇毫无防备,突然被人抱住,不由得脸色骤变,刚才的愤怒随即变成震惊、错愕、悸动,以及暗里一丝丝难以名状的欣喜,整个人都僵了,呆然不动,体温陡然升高,当即涨红着脸,把怀里的人推出一臂之外。 林小芽冲他吐了吐舌头,随后便同高晨生几人回到后排座位去了。 祭品(十) 满目疮痍颓败不堪的角斗场很快就被坦桑城的执事用魔法修复会回原貌,比赛继续进行。 然而,自打小芽冷不丁来了那么一出以来,向奇便一直魂不守舍,眼神飘忽,尽管面朝着角斗场,心思却始终没有从此前那令他怦然心动的情景中出来。 由于这次的比赛是没日没夜无休止的直落式,所以观众吃饭休息各自随意。坦桑城的观众大多是赌徒,每一场比赛都会下注的,加之这次的斗奴实力都不弱,使得全场气氛高涨,这也是很众人废寝忘食留下观战的原因。 在喧闹如潮的看台上困到第三天终于轮到向奇等人上场了,这种近乎变态的无停歇式观赛其实也相当消耗体力,若非向奇会得时空之门时不时回自己的房间躲懒,美名其曰调整状态,这样的强度单凭人类的身体还真是吃不消。 坦桑城的角斗场看台人山人海,向奇可不敢轻易在那么多人面前召出时空之门,毕竟通往的是自己在人界的房间,若是被哪个异界生物趁机闯入,后果将不堪设想。为此,他每次回房间都特意先从坦桑城的传送门回到绝地城,再进入塔楼的拍卖厅,见四下没人才开始打时空之门的法结。 向奇在就快轮到他们小队上场时接到了发小的电话,匆匆从时空之门出来,发现鞋带没系好,便蹲下重新系过。 “我以为你对接下来的比赛会很抗拒。” 向奇猛然抬头,这才发现拍卖厅阖上的双开门后正倚靠着一个挺拔健硕的身影,双手抱臂,一身宽松的玄色长袍直垂地面,散落在胸前的长发闪耀着乌亮的光泽。 这人正是冥王哈迪斯,也是后来改了名字的莱克,这十几年来,一直想以他的身体作为克罗诺斯元神的容器,回收上一代天王的强大神力,然后再将他永囚于塔尔塔罗斯深渊。 向奇不甘心作为他人的傀儡,更不甘心代替他人被永囚于黑暗的深渊,所以他痛恨这个处心积虑要亲手将他推下深渊的男人。 “是,我是很抗拒,那不过是供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消遣娱乐的无聊戏台。”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其实你的亲人已私下与卡多交涉过了吧?只要交出五千万的金币就能让你回家。” 向奇扯着鞋带的双手微微一顿,心想:没想到他连这事也知道了,不愧是冥王,这天下尽归他兄弟三人管辖,还有什么能逃得过他们的眼? “回家又能怎样?我逃得掉么?”他的命运,他们这些将要作为宿体的命运,早在他们降生以前就已经被他人决定好了,什么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你还是不愿接受我的提议吗?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向奇冷笑,“事到如今还谈感情,这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况且,你我之间最没得谈的就是感情。”越过那人,刚跨出那道门时,手肘被对方拽住了。 莱克没有说话,但是向奇出乎意料地感受到那只拉住他的手在微微发颤。 “你在紧张什么?这轮淘汰赛你是希望我去还是不希望我去?” 莱克依旧不语,向奇抓开对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反正不管答案是什么他都没兴趣知道。 向奇回到斗奴管赛区时,上一场比赛已经结束,坦桑城的监赛执事们正在修复场地,接下来要上场的两队人员也都各自起来热身舒活筋骨。 根据莱克的情报,对手四人都是幻兽族的,一只凤凰,一头银龙,还有两头独角兽。虽然此时都已幻化成人形,但还是能够从气息分辨出他们原本的类别,尤其是当中的一男一女,两人气息极其相似,必定就是独角兽,另外两个男的,一个飞扬跋扈一个恬淡沉静,谁是银龙谁是凤凰就不好说了。 凤凰,不死鸟,不管杀死几次都会重生,所有的伤害输出若是用在这家伙的身上,可以说所有的努力都是白搭。 独角兽,自愈速度远在恶魔之上,简直就相当于极速回血,若是不能一招毙命,之前的伤害输出也就都白费了。 银龙,生命值最高,攻防也是几人中最强的一个,而且不受魔法伤害,而他自身的魔力却非常强大,灵力也相当充沛,但他的自愈速度较慢,几乎跟人类差不多。 向奇等人考虑到对手的总体攻防敏都在他们之上,倘若以一对一他们这边是必败无疑,所以几人事先商定,以守为攻,四人合力先对付独角兽,再来是银龙,最后才是凤凰,逐一击败,至于不死鸟,只能是打到他失去战斗意志,主动交出资格牌。 至于向奇几人,虽说此前并没什么惊人的表现,但是幻兽族这四人却也在赛前做足了功课的。他们并不知道绝地城的黑市有人高价出售斗奴资料,而他们的资料也在其中而且几近详尽。 首先是邹来迟,半天使,前身是云中城天神使者的头号领队弥迦,是所有天使中最强的战天使,虽然此生转世为人,天使之力还未完全觉醒,但是想必战魂犹在,令人胆寒。 其次是御菲菲,恶魔,前身也是云中城的战天使,原名艾薇儿,尽管体内残留的天使之力与恶魔的相抗导致她无法施放魔法,但是这人蛮力惊人,而且手中握着的是魔王塞尔伦留下的终极武器赤炎魔心剑,那柄重剑威力惊人,而且会自行施放高级火系魔法——火雨。 再来是向奇,人类,然而灵力值深不可测,而且实际身世扑所迷离,传言是某位地位极为尊贵的天神的爱宠,脖子上的项圈吊坠是价值连城的上古宝物“邪神之眼”,具有自行施放蛊惑人心的魔法。此外,想必他暗中还佩戴了其他惊世骇俗的终极神器也为未可知。 最后是大头,海兽族的小章鱼,远程攻击手,触手上的孔洞能发射带有雷电属性的灵力光速,而且还有经过特殊处理的人类先进武器。 两个小队的队员个个神色凝重,相互审视对方,目光相触时也只是淡淡地点头致意,谁也没开口说话,默默地走下通道。 林小芽看着向奇有点怂的背影,忍不住泼冷水,“喂喂,小奇你个怂货,腰杆都挺不直啦?要好好表现啊,千万不要给优秀的邹干部、菲菲姐和大头扯后腿啊,要是因为你全团被秒的话,你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向奇大怒,回身死瞪着某人,咬牙切齿,“你这狗头军师,还没出师就灭我士气,那张乌鸦嘴什么时候找人治一治?” “哼,谁叫你一副死相,这不是犯贱找骂是啥?我好心好意给你打气,你却狗咬吕洞宾。” 那也该说些吉利的话啊,哪有人这么给人打气的?向奇啼笑皆非,没好气地回呛道:“管好你自己吧,不要狗拿耗子。” 林小芽牙尖嘴利的突然被呛得语塞,当即吐舌头,作势冲对方噗噗噗地直吐气,两人隔得远,唾沫星子虽没喷过去,不过坐她前排的无名氏的头顶却倒了霉了。。 “你们可不可以不要互相伤害?”邹来迟在前面不住地摇头,心想这两个人明明是同一个妈生的,却毫无意识地互骂对方是狗,向奇也是,只要在那丫头面前就会变得这么没脑子了。 向奇几人原本是打算把大头护在垓心以保存他远程攻击的优势,不料凤凰和银龙的速度太快,他们这边阵势还没摆好,那两人如瞬移般一前一后已来到近前,谁也没看清他们是如何出手,大头就挂了。 祭品(十一) 对方的凤凰和银龙以迅雷之势秒杀大头,旋即直冲向奇这边过来。 向奇大骇,不暇思索向后跳开,凤凰和银龙落扑了个空,凤凰的敏捷度着实令人发指,向奇刚才向后一跃,双脚尚未落地,那家伙便又如瞬移般飞身来到面前,手中的短剑送出,利刃寒光一闪,划过向奇的咽喉,向奇向后跳开的动作尚未结束,身体仍在半空,千钧一发之际,双手扣住对方持剑的手腕下压,借力旋身凌空侧踢,一脚踢中凤凰面颊,凤凰被踹倒在地。 向奇脚刚落地,就察觉到身后银龙紧追而来,于是意随心动,立马召唤出成百上千的骷髅士兵,敌我之间的空地瞬间被骷髅填满。 骷髅阻挡了敌人的攻势,向奇这才得以喘息,惊魂甫定,感觉脖子发凉,伸手一摸,竟一手的血迹,原来刚才凤凰的短剑已划破了他的肌肤,万幸的是动脉没被划破,这只是皮外轻伤而已,可饶是如此,此时他的心脏怦怦直跳,双手不住地打颤。 这时,漫天落下流星火雨,那是御菲菲手中的赤炎魔心剑自行发动的魔法,这柄神剑的敌我辨识能力很强,向奇几人以及召唤出来的骷髅在落下的火雨中没有被误伤分毫。 由于凤凰的灵力属性是火,而银龙本身不受魔法,所以流星火雨也拿他们无可奈何,倒是两个也已来到近前的独角兽被火雨烧成重伤,不过他们本身有极强的自愈能力,瞬息间就能回血至满槽状态,御菲菲很清楚他们这点特性,所以流星火雨刚洒落下来,在对方手上之前便已飞身迎上,抡起重剑将一个独角兽拍飞,那人当即喷出一口血,摔落地之后以已成重伤,再加上火雨的魔法伤害,本以为就此解决了一个,不料那人只是挣扎了几下,之后又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御菲菲啐了一口,正要过去补刀,在近旁的另一个独角兽双手高举着黝黑的砍刀从上空跳下,来个围魏救赵,御菲菲只好横剑迎上,刀剑撞击,伴随着铿锵的声响,火花四射,对方即便以全身的力道从上击下,最终不敌御菲菲悍横的力道,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被推飞出去。 就在敌人被成千的骷髅绊住之际,邹来迟已给众伙伴施放了加速的魔法,而向奇也施了魔法让大头重生过来。 敌人势头太猛,一场惊心动魄的危机这才得以化险为夷,但凤凰的烈火神盾和银龙的龙息都太过猛烈,角斗场上一片火海,上千的骷髅转眼间就毁去大半,元神为独角兽的那一男一女此刻已然恢复完好状态,待得他们腾出手脚,很快就会过来。 比赛才才刚刚开始,向奇等人就陷入了如此被动的局面。 “看样子,那些变态马上就会过来。”邹来迟一边手打法结同时给几个同伴施放攻击增强的魔法,一边望着敌方刚才被重伤的唯一女性说道:“那女的应该是最弱的一个,但被火雨烧伤之后,狒狒的重击都没能让她一招毙命,看来需得我们全员齐心合力才行。等一下再来个流星火雨,然后我跟狒狒一起上,大头集中火力辅助,阿奇负责掩护,用魔法牵制那边那男的,还有用你自己帮我们绊住这边两个玩火的变态,妈的,这次一定要先干掉那女的。” “我哪有那么大能耐同时绊住三个,没见我刚才差点就没命啦?”向奇不满地发起牢骚,不意瞥见林小芽在看台上,一脸关切地望着他,刚才他险遭割喉的情状已令她紧张地从位置上弹跳而起,然而两人四目相对,那家伙神色一变,倏然露出一个欠扁的表情,还朝他倒竖拇指,向奇当即气得牙根发痒,少年人一股不服气的血气上涌,恨不得马上耍个帅狠狠出口恶气。 “趁现在还有骷髅护着,赶紧行动!”邹来迟本来就神速惊人,刚才又施放了加速的魔法,此时话音刚落,身影已如疾风般到了目标身前,御菲菲扛着重剑紧随其后,大头八只触脚上的孔洞也火力全开,所有灵力光束全射到目标身上。 在近旁的独角兽撞开身前的骷髅冲向同伴,向奇当即放出一道魔法闪电,那男人顿时周身麻痹,跪倒在地。赤炎魔心剑不失时机地放出一场流星火雨,就在御菲菲给予目标致命一击之际,银龙飞身赶去施援,从背后挥剑砍向御菲菲,所幸邹来迟反应灵敏,抱住御菲菲滚到一旁,眼见御菲菲二度失手,向奇迅速手打法结,朝目标放下一道闪电,成功补刀,目标身亡。 凤凰冲大头放出一只火鸟,紧接着冲向奇飞扑过来,向奇躲闪不及,就地打滚,刚起身就见一只通体燃烧着烈焰的火鸟迎面扑来,向奇上身后仰避过,不料凤凰身形快如闪电,向奇动作未老,对方已体已到身前,手中短剑唰地调头一转,倒提剑柄反手向下刺其心口,向奇无奈之下抬起双手,抓住对方手腕,然而他半身后仰,全身力道全在腰部,如今双手抵住对方下压之势,劲道使不上来,腰部却因过度受力而打颤,对手的短剑正逐渐靠近他的胸口。 “把你的牌交出来就好,我不杀你。”凤凰这么说着,手臂下压的力道却不减反增。 “话……不要说得过早。” 向奇突然撤去后腰力道,身体猛然坠地,接着抬腿照对方腹部就是一脚,直接将人蹬开,旋即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跳起,凤凰被蹬得向后退了几步,手中的短剑脱手飞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如电光石火一闪而过,向奇无从闪躲,只要冒险张嘴,咬住了飞来的剑尖,同时手指一弹,将一簇幽蓝的冥火弹到了对方身上。 那冷焰触物既燃,在凤凰的身上轰地一声扩散至周身,凤凰的表情当即痛苦地扭曲,连连惨叫,不一会儿便将那人烧得干干净净,就连灰烬都没留下。 所有的人都被这骇然的一幕震慑住了,一个个噤若寒蝉,全场观众虽有数万之众,但见识过这种幽冥之火的却寥寥无几。 贵宾席上的知情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哈迪斯,等着他给出个解释,可冥王大人却对周遭的视线故作不知,神态镇定自若,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 天王坐不住了,过来挨其兄长身侧而坐,望着场中的少年困扰地说道:“这可是冥王大人的独门秘技,竟然把幽冥之力借给他?王兄对那孩子未免太过偏袒了吧?” 另一旁的海王也说道:“确实。先撇开这几个孩子资质的优劣不说,这直接将灵魂燃烧殆尽的技能并非谁都可以用的,要知道没有人可以代替冥王剥夺亡灵转世重生的权利。” 哈迪斯应道:“不,没那么严重,虽然当初这火的确是我留在那孩子身上的,不过他并没有将灵魂一并摧毁的能力,而且,这个技能他并不娴熟,还无法随心而发,这点你们大可放心。不信你们等着瞧,那凤凰很快就会浴火重生。” 此时,场中的少年拿下紧咬在齿间的短剑,由于短剑飞来的力度太大,上下门牙的牙龈被震出了血,血迹已沿着那唇形优美的嘴角流出。少年随意用手背擦了擦,有意无意地抬头往斗奴席上的少女看了眼,然后五指往后耙了下额发,神气地冲对方抛了个媚眼。 要知道这少年平素面无表情,突然这么耍帅卖骚,霎时间众人被煞倒无数,林小芽的鼻血当即滴了出来,向奇见状先是一怔,继而笑颜逐开。 那如玉的少年笑开时唇红齿白,再看他明眸善睐,顾盼神飞,当场流鼻血的远不止林小芽一个,得见这番神采,那一带的女人禁不住尖叫,男人嘴角抽着冷气,竟是无人抵挡得住那难得一见的绝世容颜。 天王两眼发直,旋即乞求道:“王兄,那孩子的事从今日起由我接手可好?” 哈迪斯尚未开口,海王波塞冬却代为拒绝:“你最过不来的就是美人这一关,那孩子的事要真让你来接手,肯定坏事。” 话说邹来迟等人见敌人四人突然挂了两人,顿时士气高涨,便想一鼓作气,在对方失神之际趁机偷袭,两人不约而同朝剩下的独角兽冲去,那雄性独角兽知道御菲菲的厉害,不敢直接与她硬碰硬,但他灵敏度在邹来迟之下,被左右联手相逼,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 这时银龙也回过神,飞身过去相救,一爪抓向御菲菲后心,邹来迟见状弃了独角兽来拉御菲菲一把,结果被独角兽的黑砍刀看伤了左侧肩胛骨,御菲菲则在被救的同时转身,反手将重剑拍向银龙,双方力道相抵便各自弹飞,邹御两人滑行了十几米才停了下来。 向奇手打法结,正要向对方的独角兽施放魔法,银龙见状现出龙翼飞上空中,然后从上往下追车几人狂喷火焰,地上几人一时无计可施,不得不抱头鼠窜。 祭品(十二) 银龙的烈焰龙息为同伴争取了时间,独角兽趁对手无暇旁顾之际复活了另一个独角兽同伴,至于凤凰,重生也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向奇知道,眼下情势越是这么拖下去,越是对他们不利。 整片角斗场陷入一片火海,两个独角兽并非抗魔之体,当然也会为这烈火所伤,但他们自带的高等自愈魔法,所以龙息的火焰对他二人倒无大碍。向奇的队伍除了海妖族和恶魔勉强还能支撑,身为半人半天使的邹来迟以及人类的向奇却是吃不消,于这两人而言,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飞到高空的银龙现出巨大真身,银光闪闪的鳞甲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邹来迟已经飞到上空与银龙近战,但与敌人相较,他在攻防上明显处在劣势,所幸的是敏捷度与对方不相上下,所以暂时还应付得来。 向奇还未习得飞行魔法,情急之下想到高晨生让自身灵力具现的方式,便试着用意念控制自己的灵力,凝神片刻,紫色的灵力在背上形成了一对巨大的翅膀。 灵力具现并非所有人都可以轻易做到的,因为那需要极强的精神力,向奇之所以一学就会,恰巧是他的灵力是阴性属性的缘故。 向奇振翅飞到上空,由于人类的武器对对方无效,所以他干脆以灵力具现出长剑从侧面进攻。与银龙单打独斗邹来迟毫无胜算,但向奇一上来他的压力骤减,精神也为之一振,他俩自小一起长大,在打法和相互掩护上很是默契,无需言语,甚至无需眼神的交流,就知道对方接下来会用什么招式,所以即便一时的伤害输出不大,却也能屡屡得手。 地面上御菲菲借助赤炎魔心剑的流星火雨以及龙息的烈焰才勉强与两个独角兽打成平手。但是他们倘若不赶在凤凰重生之前出奇制胜,那么落败是必然结果。 而大头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烈火不禁忧心忡忡,因为众所周知,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这样的烈焰,那恐怖的家伙很可能马上就会出来打破眼下的平衡,所以他目前首要任务是发挥他海兽族御水的能力先灭火,尽量推迟凤凰重生的时间,同时为向邹两人下来时提供安全的落脚点。 银龙在与向邹两人近身对战,同时仍能释放龙息,即便烧不着对手,也可使大头的努力付诸东流。 御菲菲见状,冲大头大喊:“宠物,掩护我!”说着赤炎魔心剑一挥,又下起了流星火雨,大头立刻将触脚所有的光柱击向其中伤势较严重的独角兽,拼尽全力也要先解决掉一个对手,不料御菲菲的打算并不在于此,而是双脚在地面用力一蹬,高举着重剑飞跃到上空,出其不意地砍去银龙左侧的半扇龙翼,银龙半空转身,锐利的龙爪伸向御菲菲。 御菲菲在半空无法闪躲,眼看就要被龙爪抓中,邹来迟不暇思索身体条件反射似的飞扑下去挡在她的身前,利爪在邹来迟的后背划出一道血痕。几乎与此同时,向奇跳到银龙背上,灵力具现而成的长剑变换成锁链勒住银龙的脖子,劲道虽不足以阻止银龙俯冲之势,但也多亏半空这么滞了一滞,邹来迟才不至于遭受致命一击,可饶是如此,邹少爷还是险些当场昏迷过去,两人几乎是自由落地摔到地面。 银龙的左侧龙翼已破,庞大的身躯在空中不太好平衡,索性又幻化成人形,脖子从向奇的锁链中解脱出来,飘然落地之际,拽住锁链一头用力一甩,企图把向奇砸到地上,不料向奇的锁链本是由灵力具现而成,刚被银龙拽住,便立马撤去灵力,锁链倏然从双方的手中消失。 银龙朝上照着向奇喷出一道火柱,向奇收回具现而成的翅膀上的灵力,猛然从上空跳下,双脚刚落地就给对手来个回旋踢,银龙的速度和力量都在向奇之上,张手单手扣住踹向他胸口的脚,用力一扭,向奇登时被扭转成面朝下之势,接着银龙飞出一脚踢他面门,向奇出手虽不及对手,但凭着敏锐的直觉和大舅舅多年传授的应敌经验,这才跟得上对方的速度,早早先将双掌交叠于护在面前,然而对方脚力太猛,他的双掌没能彻底挡住脚尖的力道,手背撞到自己的鼻梁和额头,顿觉头脑晕眩,眼冒金星。 向奇被对方一脚踢飞,落地之际单手在地面用力一撑,刚翻了一个跟斗跳跃而起,不想马上又被如影随形而来的敌人一个扫堂腿撂倒,银龙抬起一脚跺向他胸口,向奇急忙从原地翻滚开,那一脚跺在地上震得地面微微颤动。刚才若是被踩中,必定胸骨断碎,刺入心脏,小命也就交代在这儿了。向奇登时一身冷汗,鲤鱼打挺纵身跃起。 御邹两人落地,独角兽马上纠缠过来,好在赤炎魔心剑给力,频频放出流星火雨,邹来迟此时也无暇为自己疗伤,忍痛挥动军刀,卷起几道龙卷风裹挟着火雨向敌人袭去,独角兽只得暂时避开。 观战台上林小芽见向奇等人情势危急,紧张得手心冒汗,也不管这里是哪里,直接站起身,扯开嗓子冲下方喊:“小奇加油、阿智加油、菲菲加油、大头加油!” 尽管这里的观众情绪高涨的时候也会为斗奴呐喊助威,但喊出的口号多是“上啊”或是“打死打死”之类,像人类运动会上喊出的“加油”二字是从未听过的,搞得周围的人莫名其妙。 林小芽哪管这些,脚踢了踢左右两旁的罗兰和萨拉道:“一起喊啊。人类队加油!人类队加油!” 众人这时也都明白“加油”的意思,于是跟着呐喊的人越来越多,只不过全场的人并非全是人类队的拥趸,还有一些赌徒的筹码是押在银龙一队的身上的,于是“人类队加油”声刚下去,“幻兽队加油”之声便起。角斗场中两队队员以命相搏,观众席上则是以声势较量,而坦桑城的“加油”习俗便从这一场比赛开始形成。 话说银龙紧追着对手不放,向奇才刚从地上起身,便一记右勾拳呼了过去。向奇左手扣住银龙手腕,右手往敌人脸颊挥出一拳,收拳时顺势以手肘重击其右肩窝,同时脚也没闲着,用力往其膝盖上一记狠踹。由于这时邹来迟又给他施放了一次加大攻击力度的魔法,所以他几次击打出的力度着实了得。银龙膝盖被踹,身体登时前倾,向奇横起右腿,将膝盖往银龙的咽喉处一压,对方顿时又矮下一截,但马上下盘稳住,向奇一咬牙,加大劲道,一鼓作气将那家伙压到在地。 这一招换做是寻常人,咽喉肯定会被压碎,并且吐血身亡,但是银龙是幻兽中的高等物种,防御很高得离谱,此举也只是暂时把它压制在地上而已。 向奇以灵力具现出一把短刀,将剑尖抵在银龙心口,低头看着对方,紧咬牙关,眼神犀利,气势夺人,冷冷说道:“牌,给我。” 慑人的气势确实已将对方镇住,但刚才他的鼻子早到撞击,此时一低头,鼻血便流了出来,正好滴落银龙的脸上,银龙不由得怔了一怔,也没反抗,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抬眼望着少年,不知不觉失了神。 向奇捂住鼻子,膝下施力,不耐烦地催促道:“快交出来!” 银龙抬起手,随即见他掌心现出了自己的斗奴参赛牌,默默地递给向奇。 向奇收起灵力刀,正要伸手接过,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长啸,回头看去,就见一只通体燃烧着橙黄色火焰的巨大火鸟从火光中一飞冲天,紧接着朝他这边俯冲而下。向奇未及反应身体就被银龙往下一拉,旋即两人乾坤倒置,向奇被银龙护在身下。 凤凰从银龙的背上一掠而过,随即落到一旁立定,幻化出人形,然后惊诧地问道:“你什么意思?干嘛护着敌人?” 银龙从地上起身,将自己的参赛牌丢到向奇身上,然后说:“我不想打了。” 显然是有人临阵倒戈了。 众人都对这一幕始料未及,不由得惊呆了,向奇也震惊地瞪大了眼,场中其余几人也都停了下来,错愕地注视他们这边。 凤凰愕然,旋即怒不可遏,大骂:“搞什么?说不打就不打,你这么随意就叛变,到底把我们几个当什么?” “我们又不是同伴,只不过是为了凑人数临时组的队,我要不要继续参赛是我的自由。” 凤凰愤怒扭曲的脸甚是狰狞,“你不打也不要妨碍我打他,刚才要不是有你护着,这人类现在已经被我杀死了。” “放弃吧,你不是他的对手,刚才不就被一招给秒杀了?” 御菲菲倾身,悄悄问身旁的邹来迟:“喂,你说那丫是不是被向少脖子上的宝石蛊惑了神智?”。 “龙族是不受魔法的。”邹来迟这才得空给自己施放治疗魔法。 “是哦!”御菲菲这才想起,但转念又犯起糊涂来:“既然神智清醒,为什么突然就不打了?” 祭品(十三) 御菲菲满腹疑惑的挠了挠下巴,看看向奇冰冷的面孔,再看看四周观众狂热的表情,瞬间明白了过来,龇牙窃笑:“哈哈,向少用脸就直接把对手收服了,跟他组队真是太好了,轻轻松松就能结束战斗。” “小声点啊,要是让那家伙听见,他会杀了你的。”邹来迟暗地里捏了把冷汗,他很清楚向奇自小就不喜欢别人拿他的长相说事,转头看向发小那边,貌似银龙的话让凤凰内心动摇了,瞥了眼近旁迟疑不决的两个独角兽对手,然后迅速朝向奇那边走去。 在他看来,如果嘴遁可以结束战斗那是再省事不过的选择。然而他们几人当中,向奇在陌生人面前话很少,就跟闷油瓶没什么两样,御菲菲向来喜欢惹是生非,说出的话多为粗鄙挑衅的不良遣词,还有他们的队宠大头,生性腼腆,基本上都指望不上,所以这种游说工作只能由他来做。 邹来迟来到向奇身旁,附耳悄声道:“阿奇,脖子上的宝石借用一下,我来跟他说。” 向奇会意,解开领口和胸口的纽扣,将项圈上的“邪神之眼”显露出来。 “喂,看这个。”邹来迟没敢直视那枚宝石,而是从向奇身后探出手在宝石上轻轻弹了一下,然后问那凤凰:“既然是对手,你应该对我们的情报多少也了解一些吧?想必也该知道这件宝物的厉害。” “知道又怎样?”凤凰直视着黑宝石神情颇为不屑,“这宝物厉不厉害最终还要看持有这宝物的主人,以这个人类的实力,上面的魔法根本对我不起作用。” “那么他们呢?”邹来迟笑眯眯地指了指远处的两个独角兽说:“你也看到了,你那两个队友跟我们的一个队友在那菜鸡互啄了半天也没分出个高下,若是用这个在他们面前晃一晃,你们队可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而且刚才的鬼火你也领教过了的,毫无招架之力啊,这场比赛还要继续吗?” “喂,姓邹的,你他妈说谁菜鸡啊?信不信老娘剁了你喂狗?”御菲菲暴跳如雷,脑门青筋直跳,扛着大剑骂骂咧咧地走过来。肩上的赤炎魔心剑不住地滴下暗红色的岩浆,这样的神器若是认了更厉害的主,恐怕用以灭世也无不可能。 邹来迟赔笑:“女侠,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 邹来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动之以神物,晓之以理,巧舌如簧天花乱坠地威吓诱导规劝,最终,凤凰与两个独角兽都把自己的参战资格牌交了出来。 待第二轮淘汰赛结束以后,由于淘汰的半数以及一些因重伤无法参加下一轮比赛的获胜的小队自行放弃资格,最后保留继续参赛资格的小队只剩下八组,接下来第三轮淘汰赛将是八剩四,接下来的难度将会越来越大,胜算也越来越小。 向奇心想:高晨生说过要他吐露实情的条件是要在通关赛中战胜他。可眼下他首先要争取的是能够坚持到与高晨生对决的资格,然后才是考虑胜负的时候。 剩下的八个小队,论实力,向奇他们肯定是垫底的,除非运气好,在第三轮抽签时能抽到与高晨生他们同一个号码,否则他很可能会错过所有谜团的答案,而那些答案中,或许会有什么帮他摆脱被永囚的命运的信息。 第二轮淘汰赛的门票和赌金让卡多赚得本满钵满,即便是那些战败了的斗奴也开始有人出价竞拍了,幻域的主人生财有道,心花怒放之余倒也良心发现,拨出一笔资金筹办盛宴犒劳那些获胜的摇钱树以及他的那些财大气粗的主顾,同时也是第三轮淘汰赛的抽签仪式。 众人刚散场向奇就见林小芽便急不可耐地直奔帕里斯而去,明明两次险被那个男人所杀,却不知她为何还这般信任他,但转念一想,林小芽也是克罗诺斯的宿体之一,想必不管是三王这边还是泰坦遗族那边的人都不会让她轻易就死,只是他猜不透帕里斯两次刺穿她心脏的用意。 由于卡多事先已吩咐人备好宴席,受邀的宾客准备妥当之后随时都可赴宴。 向奇等人先回到了幽冥城,各自换好身衣服再回到绝地城,在塔楼侧门附近发现了妆容精致的安琪拉,而对方此时正远远地向他招手。 向奇知道安琪拉特意在那儿等着他,心底暗喜,这个俨然也知道他的身世的女孩似乎很期待能与他开始一段亲密的关系,只是姑娘来路可疑,向奇也想摸清对方底细,况且这女孩的眉眼和声音跟小芽很像,故此他也乐得让姑娘主动接近自己。 向奇让邹来迟御菲菲大头三人先入席,自己则朝安琪拉走去。 安琪拉笑靥如花,小跑着迎过来,“奇少爷。” “叫我小奇就好。” “可是……”安琪拉偷眼瞥了下四周艳羡的目光,跨前一步,踮起脚挨近向奇低声说:“你不是说要在那种时候才可以这么叫你吗?” 那种时候? 向奇狐疑,但那天夜里两人在地下审讯室交缠的画面立马在脑中复苏,想到她温热柔软的身体紧贴着自己,用酷似林小芽声音娇喘着呼唤他的名字,顿时双颊发烫,目光闪躲,向后退开一步,别过脸去说:“你……任何时候都可以这么叫我……真的。” 许是为了掩饰慌乱,急忙拿出那夜安琪拉为他罩上的斗篷,递给对方说道:“这是你的斗篷,已经让人干洗过了,谢谢你。” 安琪拉接过斗篷,“其实你不用着急还也可以的。” “谢谢你。”向奇恢复了神态,低头凝视着对方与小芽神似的眉眼,继续道:“谢谢你,不管是在两年前在坦桑城的时候还是那天在地下甬道里,你总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出现,鼓励我,安慰我,真的很谢谢你。” “不,应该是我要谢谢你,你不但不介意我身份卑贱,还给了我接近你的机会。那次在坦桑城的宴会上,你主动把我叫出去,我真的很高兴,你不知道其他的女孩子有多羡慕,我完全不在意你把我当做一个替代品,只要能服伺奇少爷,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是一个好女孩,应该多珍惜自己。”向奇伸手捋了下安琪拉被风吹乱的头发,不管对方接近自己的意图是什么,他这话的的确确发自肺腑,也许是因为这女子身上有着林小芽的影子,让他无法忽视。 安琪拉仰望着向奇绝美的俊颜,眼神中满是不加掩饰的迷恋,但随即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黯,嘴角的笑容有几分落寞,低下头说:“小奇你……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鼻端弥散着安琪拉头发的清香,向奇不禁问:“你们异界的人用的是香料还是香水?” “啊?”安琪拉讶异地抬头,不知向奇为何突然说到这个。 “我觉得你身上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所以就想问问。” “我用的是香料,听说人类习惯用香水,是用来喝的吗?”安琪拉没到过人界,对人类的东西难免会好奇。 “不是喝的,而是用来涂抹在皮肤上的,像是脉搏或者体温高的地方。” “哦哦,上次就见你用手指沾酒擦在脖子两侧,那个时候,你是想用酒来代替香水吗?” 在坦桑城的庆功宴会上,他确实这么做过,当时刚失恋,乍见安琪拉眉眼有林小芽的影子,便忍不住做些小动作来吸引起她的注意。 “没错,当时那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勾引你,不止脖侧,还有……”向奇突然说出这么直白而又轻浮的话,其实此时眼角余光扫到某个无数次在梦中出现的熟悉身影,顿觉心跳怦然,却装作没瞧见,而是继续故意刺激那丫头。说着,他抓起安琪拉的手臂,鼻端在其手腕处轻嗅了嗅,眼皮一撩,将双唇了上去,问:“这里。” 向奇大多时候都摆着一副扑克脸,这时突然这么撩,这样的反差没有哪个妹子招架得住。安琪拉凝望着向奇的脸,目光忽生怯意,感觉浑身发软,被亲吻的手臂止不住微微颤抖。 而林小芽目睹了这一幕,不由得面色惨白,攥紧拳头的手也在微微发抖,手心被指甲扎出了血却浑然不觉。 罗兰是明眼人,一眼就明白了当下状况,于是扯了扯林小芽的辫子道:“喂,是谁说难得有不花钱的大餐,要饿得扶墙进去,撑得扶墙出来的?干嘛杵着不动?快走啦,赶紧去占个好位置。” “不要扯我辫子,要头发会散开的。”林小芽马上找到了迁怒的对象,打掉罗兰的手嘟嘟囔囔道:“吃吃吃,你成天到晚就只知道吃。” “说反了吧?你这家伙给我有点自知之明啊。”要知道,林小芽打小贪吃,可是名声远扬了的。。 林小芽神情沮丧,垂着脑袋道:“我现在可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话虽如此,可入座后,自己餐盘里的食物堆得跟座小坟头似的,那分量,与邻座的男生对比鲜明。 祭品(十四) 安琪拉并没有参加晚宴的资格,所以无法和向奇一同进入塔楼宴客厅。天色渐晚,于是两人约好次日上午在草药坡见面,便依依不舍地道别了。 向奇对自己半真半假的演戏颇为满意,或许再多几次这样的接触,没准能从安琪拉口中获取有用的情报,甚至有可能将对方为己所用,况且难得见到一个长相和声音都跟林小芽相似的人,而且还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为此,向奇内心不免有些雀跃,就连从侧门步入塔楼的步伐都比平日轻快了几分。 但是当他见到一楼传送口某个高大健硕的黑色身影时,心情立马沉重起来。 冥王哈迪斯,也是更名后的莱克——阴魂不散的家伙。 向奇知道对方特意在这儿候着他,脚步不由得滞了滞,心想自己还不至于怕他躲他,于是便大步朝前走去,正准备穿过传送门之时,那人伸臂拦住了他。 “你实在不必亲身刺探,不要接近那个女人,她是泰坦遗族的人。” 向奇早已猜到这一点,所以更想接近安琪拉,对他而言,不管是被哈迪斯永囚于塔尔塔罗斯深渊,还是被克洛诺斯扼杀掉灵魂都是个糟糕透顶的结果——要么下地狱,要么死,这样的命运早在他出生之前就已被安排好,可向奇岂是乖乖就范坐以待毙之人?他从小接受的是东方的思想教育,信奉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在这些强大神祇争夺权力的狭缝中求生求自由,即便千难万险,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 “我想也是,但那又怎么样?你若是想现在就把我关起来,不仅为时尚早,之前所做的一切也都将前功尽弃,这样的结果不管是哪一方都不愿见到的吧?” “我就不行吗?男人就不行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放弃一切,陪你一同永囚于塔尔塔罗斯深渊。” 向奇双目灼灼直视对方困顿的表情,正色道:“抱歉,你的这个提议不管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让我觉得恶心。不好意思,借过。” 莱克恼羞成怒,出手快如闪电,向奇未及反应,便已被对方摁在墙上。 向奇吓得忘了呼吸,惊恐地瞪大了眼,生怕对方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同时后悔自己刚才言辞太过刻薄,因为激怒这个人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莱克的眼神太复杂,恼怒、不甘、受伤、痛苦中,似乎还夹杂着难以名状的小心和怯意。他没有进一步动作,垂下眼睑,最终放开少年,沉声说:“你走吧。” 向奇暗里松了一口气,匆匆瞥了对方一眼,逃也似的跨进绿光传送门,直到现身在宴客厅外,听见里头传来嘈杂的声响,紊乱的气息这才得以平复下来。 宽敞的宴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张长得离谱的桌子,几乎贯穿了宴客厅的两头,用餐的人相对而坐,但出人意料的是,幻域的主人卡多、坦桑城城主夏洛以及之前出现在角斗场贵宾观赛席上的十几位贵客,居然跟他们这四十来号斗奴同席用餐,有些人甚至还与斗奴混坐在一块儿。 邹来迟时刻观察着入口的动向,发现向奇进来,立马起身向他招手,但这么一来,所有的目光也都投到了那形容俊美的少年身上。 向奇刚一来到队友给自己预留的席位就立马发现林小芽就在自己的斜对面,左边罗兰,右边高晨生,这两名金发少年俨然成了守护公主的骑士,只不过中间的贪吃公主似乎并不顾忌自己的淑女形象,整个的监狱里刚放出来似的,两片嘴唇油光发亮,咀嚼时吧唧作响,她面前的餐盘里食物堆放得比谁的都高,而且平衡得很好,看上去颤巍巍的却屹立不倒。 向林两道视线隔空相遇,眼神都极不友好。当然,彼此也都心知肚明那不友善中燃烧着的是红果果赤裸裸的妒火,连带着高晨生和罗兰也被那锐利的视线刺扎得千疮百孔。 林小芽更是一肚子气,跟食物有仇似的,赌气地嚼得嘎吱响,但很快就像个暴躁的吉娃娃猛然扭头对着罗兰低吼:“干嘛踢我?” “你别连壳嚼啊,好大声。” “我喜欢连壳吃,不行啊。” 高晨生默不作声,只轻轻地笑,那笑容中和冲淡了几分眉眼间的阴翳,缓缓抬眼,望一眼坐在他正前方的向奇便又垂下眼睑,笑容褪去,越发显得心事重重。 邹来迟强行拉回向奇的注意力,两指捏着看起来怪异的食物说道:“难得有机会尝到异界的奇珍异兽,不过感觉还不如咱们自家的寻常菜式可口。” “你那叫思乡病。”向奇虽这么说,但不得不承认吃进嘴里的食物味道确实不怎么样。扭头见身旁的大头使劲了全力也没能拧开的瓶盖,随手便拿过来帮忙拧,不料左转不动右拧不开。 “唉,到不了的是远方,回不去的是故乡啊。”邹来迟文绉绉地感慨,见向奇拧瓶盖的手因过度用力而发颤,便问:“是不是拧错方向啦?拿来,看我的。”不由分说从向奇手中夺了过去,结果用尽吃奶的力,结果瓶盖纹丝不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御菲菲一脸鄙夷的表情,不觉尴尬地咧咧嘴。 御菲菲劈手夺过,手腕一转,瓶盖开了,然后又递了回去:“还敢说老娘是菜鸡,还敢说人菜鸡互啄,自己也不照照镜子,死娘炮。” 邹来迟不敢回嘴,把瓶子转交给向奇,拇指往肩后指了指说:“奇仔,有人说你是娘炮。” 向奇看了发小一眼,淡然应道:“不要转移矛盾,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自己解决。”说着转身把饮料还给队宠大头。 御菲菲搡了邹来迟一把,痛斥:“你这卑鄙小人,想玩借刀杀人是不是?” 邹来迟立马投以狗腿式谄笑,“哟,成语说得不错,连三十六计都这么了解,狒狒大人真是博览群书,见多识广。” 对面林小芽乐了,“菲菲姐和阿智就跟汤姆猫和杰瑞鼠一样,不管到哪儿感情都这么好。” “好个屁啊!这丫的又欠又贱,表面纯良,内里腹黑,跟他做朋友,悲催就对了。” 邹来迟委屈地嘀咕:“我哪贱了?” 御菲菲劈头盖脸说:“敢说我是菜鸡,你就是贱,先撩者贱!”感情这菜鸡之仇还会被记恨很久。 林小芽打了个饱嗝,望着对面呵呵傻笑,但一对上向奇的眸光,立马就拉下脸来,双眉倒竖,小声却充满挑衅意味地问:“看毛看?” 向奇寸步不让地回敬:“看大胃矮冬瓜。” 林小芽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指着向奇喝道:“你说谁大胃矮冬瓜了?”坦白讲,好不容易长高了十公分结果也还没到一米六,“矮冬瓜”三字确实戳中她的痛处了。 “还能说谁?会老不会大,吃了也是浪费粮食。” “好你个向奇!好你个向奇!臭竹竿了不起啊?” “竹竿怎么了?竹竿也比矮冬瓜强。” 如今向奇的毒舌是连她也不放过了,以前交往时何曾受过这种待遇?林小芽气得够呛,哆嗦着手指冲对方指了又指,却无话可说。不过林小芽自小就一肚子坏水,满脑子的馊主意,才刚坐下,便已想出了妙计,随即低头在兜里捣腾了一阵,然后掏出个什么,一脸坏笑地冲向奇伸出拳头。 “对了小奇,庆祝我们分手快乐,送你这个,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向奇看她笑得那么贱,岂会轻易上当,冷着脸拒绝:“我不要。” “你这胸控大色狼,不要也得要!”说完把手里的东西朝他面前丢去。 是只动作迅捷的活物,向奇定睛一看,桌子上迅速朝自己爬过来的东西竟然是只蟑螂,当场头皮发麻,双手猛地拽住发小的胳膊,而邹来迟更大惊失色,吓得大叫了声“妈呀,有蟑螂。”接着抱住向奇,然后两人一起摔到地上。 这俩少爷也是奇葩,就算见到异界的各种怪物都能泰然自若,唯独对蟑螂谈虎色变,惊惶无措。 本来这么丢脸的秘密他俩是不敢轻易让人知道的,但不幸的是,以前某一次他俩在学校的仓库里见到蟑螂时,一个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动弹,一个抱紧另一个又跳又叫,后来还是林小芽见义勇为,及时进去帮他们解决的危情,但从此也让对方知道了他们的致命弱点。 “菲菲,快抓走!快抓走!” “什么?你们怕蟑螂啊?”御菲菲哈哈大笑,捏起蟑螂头上的触须,拎到了面前说道:“啧啧啧,真是娇生惯养的少爷啊。”知道了向邹二人的弱点,御菲菲的心情也是大好,晃了晃手中的蟑螂问林小芽:“林妹妹,这东西你怎么来的?还有没有?再给我几只,我要当宠物养,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在我面前拽。”。 林小芽笑得见牙不见眼,点头道:“大把,大白不但能召唤跳蚤,还能召唤出蟑螂,改天我送你一打。” “好好,先谢啦。” 祭品(十五) 向奇和邹来迟这边闹得鸡飞狗跳,霎时间成了全场的焦点。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惊诧不已。 “哈,那两个孩子是来搞笑的吗?” “看起来不像。” “人类还真是难懂的生物啊。” “听说他们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从小娇生惯养,会害怕些小虫子也不奇怪。” “可他们不弱啊,银龙都被他们收服了,还有那凤凰和独角兽,他们都是高等幻兽啊,结果也被吓得乖乖交出牌子,这么强的人怎么会害怕一只虫子?” “所以说人类都是怪物嘛。” “呵呵,这么漂亮的怪物倒是一点也不可怕,反而可爱得很啊。” “我在想要不要去趟人界,抓几只这样的家伙来养也不错?” “你还是死心吧,这等样貌的在人类中可说是凤毛麟角,你若是想要漂亮的,不如到精灵的族地去拐几个,又或者问问帕里斯,看看从他们那儿送出来的罪奴怎么卖得了,那孩子长得也不错。” 要知道,向邹两人在角斗场上与银龙的那一战折服了不少人,在这个尚武的世界,杀戮本是家常便饭,来到这里的人们早已习以为常,可没料到那两名见惯了血腥屠戮的少年竟然会被一只蟑螂吓得如此惊惶无措,高挑帅气的形象由此形成的反差倒意外地令人心生好感。 向邹二人面红耳赤,尴尬至极,别人笑话他们也就算了,连自己人也来拆台,看着林小芽和御菲菲两人在那一唱一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向奇从地上爬起,铁青着脸直瞪瞪瞅着对面,咬牙切齿道:“林小芽,你给我出来!”说完朝出口走去。 “出就出,怕你啊!”林小芽赌气把餐巾往桌上一丢,气势汹汹地跟着出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传送门来到拍卖厅内侧的回廊,向奇一路沉默,林小芽在其身后几步之遥的距离默默地看着那高大男生略显单薄的背,此时,两人的怒火已消,脑中盘踞的只剩下对兄妹这一事实的无奈以及感伤。 向奇直把人带到内侧花园的两天,才转过身,居高临下,故作神气地问道:“你刚才那么让我下不来台,是因为嫉妒吧?” 林小芽心思被看穿,不禁吓了一跳,随即虚张声势地嚷道:“谁嫉妒!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嫉妒,所以那天晚上在地下甬道见到我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才会那么愤怒,你嫉妒,所以刚才在瞧见我们行止亲密的一幕才会这么作弄我。” 林小芽翻了个白眼,痞气地掏了掏耳朵,然后吹来了下尾指指尖才懒洋洋地应道:“你以为全天下就你长得帅啊?臭不要脸!” “如果不是,那么还有什么理由?” 向奇上前一步双手拽住林小芽的胳膊,声音温柔,眼波如电,欺身到近前的压迫感使得林小芽心跳骤然加速,生怕自己强行伪装出毫不在意的神情会瞬间崩塌,移开视线,刻薄的讥讽:“你耍什么帅,一只蟑螂就吓成那样的人是哪来的自信?我之所以看你不顺眼,还不是因为你那大色狼的本性,不管是前未婚妻还是现在那女的,只要大胸就可以,你也不过如此,肤浅至极。” “什么?说我肤浅?”向奇又气又觉得好笑,皱着眉头瞅着林小芽,自言自语般嘀咕:“这不是笨蛋吗?还真是擅长自虐,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就自己平胸,还矮冬瓜,还怨别人……” 林小芽顿时魔鬼附体,瞪眼龇牙,“我都听到了!” “就是说给你听的呀。”向奇毫不畏惧地挑衅,瞬间引爆了某人的临界点。 “向奇你个混蛋!” 林小芽直接蹦人身上,揪住向奇的头发又捶又打,路数跟街头原配打小三如出一辙。跟女生这么拉扯头发衣服的打架方式可不是向少的强项,向奇这辈子从没这么不堪过。 “你是八爪鱼吗?不要整个人趴上来!”向奇又羞又窘,伸手推了林小芽一把,但也只不过是不小心抓乱了她的头发而已,结果就炸毛了。 “你打我?臭小子,你居然打我?”林小芽又惊又气,这种事前所未有,两人交往时,向奇可说是温柔和顺体贴周到,没想到现在身份转变了,对自己的妹妹却是这般不客气。 “凭什么你就能打我,我就不能打你?” 林小芽伤心之余,又恼怒万分,下手更加不客气,又捶又打又抓又挠,还逮哪儿咬哪儿。向奇被逼无奈,也用同样的路数招呼回去,然而当林小芽咬上他脖颈的那一刹那,向奇浑身一颤,两人瞬间就停下了动作,四目相对,便都面红耳赤起来。 林小芽慌忙从向奇身上跳开,两人尴尬无言,顷刻,小芽默然转身,疾步逃开。 向奇如鲠在喉,望着即将远去的瘦小身影,无法开口叫她留下,可是心里某个早已破开的伤口正在撕裂、滴血,她这一走,恐怕两人今生再也没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待在一起。向奇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双脚却不受控地迈开步子,向那瘦小的身影飞奔过去,然后双臂从身后圈住了对方的双肩。 林小芽宛如惊弓之鸟,拼命挣扎,听见向奇颤抖哽咽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哀求:“一下就好,拜托,一下下就好。”于是便又安静了下来,两人就这么偎依着不动。 “我现在没有女朋友,以后也不会有,永远都不会有的。” 林小芽闻言,眼泪瞬间涌上眼眶,抬起手臂抚上向奇的头,瓮声说道:“傻瓜,干嘛要束缚自己,我们不都应该放下,然后好好地前行吗?” 向奇沉默不语,手臂传来对方的体温、颤抖以及不断滴露的泪水,心脏不住地缩紧,再缩紧。他们都知道,两人这般像恋人一样依偎是最后一次了,放开这双手,以后就再没资格触碰彼此。 “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孩,只要那个人能让小奇幸福,我都会支持你。不管以后我们是天各一方,还是身边陪伴的是谁,这些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牵绊,我们都着血浓于水的关系,这就是最强的羁绊,不是吗?” 向奇一阖上双眼,眼泪就掉在林小芽的头上,尽管他“嗯”了一声,但是心底的撕裂的痛感始终没能得以舒缓,再真挚的感情,再深沉的牵挂,都会有逝去的一天,人终究敌不过生老病死。况且,不知哪天他可能就会被克罗诺斯扼杀了意识抢占了身体,又或者是被哈迪斯永囚于塔尔塔罗斯那黑暗的深渊之中,这些都无异于天人永别…… “还有啊,不要因为一时的失意,就去伤害别的女孩子。小奇这么帅,只要真心付出,就一定会获得真诚的回报。” 可是他的真心已经付给了身前的人,再没多余的能力去喜欢上第二个人了。 向奇止泪说:“那个女孩的名字叫安琪拉。” “是吗?”林小芽话说得漂亮,可向奇向她介绍别的女孩子时,心里还是会感到疼痛,“好巧……” 向奇继续道:“那天,我被引到那条地下甬道是因为一个叫向纪恒的名字……” “诶?”林小芽抬头望住向奇,这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人为设下的诱饵! “那是我……我们爸爸和妈妈的名字,那个女孩子是泰坦遗族的人。”接着,向奇将那天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想法和打算一五一十地告诉林小芽。 林小芽听说向奇接近那女孩,纯粹是为了套取泰坦遗族和克罗诺斯的机密,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克罗诺斯要抢夺宿体一事她也从帕里斯那儿得知,关乎生死,林小芽不由得忧心忡忡,生怕向奇被识破而落入敌人的掌控,于是便想由她这边来调查。 “你这么接近他们的人,可能会令他们起疑,打探泰坦遗族的事还是让我来吧,我虽然不是什么正牌公主,但是精灵国的资源我还是多少能动用一点的,我让人去帮忙打听打听,有消息我一定会告诉你。” 向奇摇头,“这事由我来会比较容易些,如果不行了,我们再一起集思广益另寻对策。” 林小芽低头沉吟了许久,忽然问道:“小奇,我们要不要照叔叔以前的意思,继续躲到古堡里?” 两个人躲在与世隔绝的地方长相厮守,共度一生吗? 这主意对向奇来说具有无穷的诱惑力,但是事实上,古堡也并非安全的乐土,否则他们也不会被人从里边带出来。何况林小芽一心想到精灵的战区去,为那里的人们做点什么,她和他一样,都不是甘于碌碌无为平淡度过一生的人,就像赫胥黎在《美丽新世界》里表述的那样—— 我不要舒适,我要诗,我要真实的危险,我要自由,我要善良,我要罪恶,我要求受苦受难的权利。。 而这句话,他们曾经深以为然。 “你到精灵族地去吧,按照你想要的方式生活。”向奇凝望林小芽,真心希望她此生可以遵照自己的意愿自由地生活,而命运的黑暗面,就由自己来背负。“况且,古堡应该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虽然我们都不记得当时是怎么离开的,但是现在我们不都被发现了吗?” 祭品(十六) 提到他们先前从古堡里出来一事,林小芽就此坦言,她所有的记忆在帕里斯第一次刺穿她的心脏时,便连同力量一并被夺取了,所以她现在也不清楚那时自己、小奇和维拉三人究竟是如何从那封闭的空间里出来的。 帕里斯对此避而不谈,而后来在幻域的结界外维拉的所作所为也让人捉摸不透,先是以幻形魔法把她引到幻域之外,以此为契机,使得附体之后的克罗诺斯的元神顺利穿过卡多幻域的结界。 林小芽并不知道克罗诺斯残存的元神此时已潜伏在向奇的体内,虽说她与向奇之间共享力量和知觉,但是向奇被附体之时,她自己也浑身伤痛,几度晕厥,故此即便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当初在古堡里对她和向奇百般照顾的维拉为什么会帮助克罗诺斯的元神抢占她的身体。 林小芽将那天从地下甬道出来之后所遭遇的一切给向奇讲述了一遍,向奇将自己后来被克罗诺斯附体之事与林小芽的遭遇串连起来,突然明白莉迪亚为什么要以他父亲的名字引他前往绝地城边沿处的地下甬道。 作为克罗诺斯的宿体,林小芽那被帕里斯禁锢成长的身体显然并不理想,但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穿过结界,以小芽为临时宿体则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步骤。由于林小芽的身体无法长时间承载克罗诺斯强大的神力,所以莉迪亚才会把他引到结界附近,为的就是可以尽快转移到下一个宿体上。然而他们没料到帕里斯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克罗诺斯还没来得及转移宿体,就被帕里斯的天使联盟刺穿了宿体的心脏,夺取了大量的神力,所以最终潜入向奇体内的元神似乎微弱到连自己的意识也不复存在了。 林小芽见向奇指关节抵着双唇低头不语,不由得眉头紧锁,焦虑地说道:“小奇,你说维拉是不是也是泰坦遗族的人啊?” “不好说。”从事情的表象来看,小芽的顾虑不无道理,不过,如果维拉是泰坦遗族的人,当初帕里斯为何要将林小芽送入古堡,交由维拉照顾?除非帕里斯也是泰坦遗族的人。向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倘若帕里斯与克罗诺斯是一伙的,那天凌晨就不会以天使联盟刺穿林小芽的心脏,夺取克罗诺斯附在她体内的神力。 向奇猛然抬头道:“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的帕里斯跟以前很不一样?虽然我也不是很了解那个人,但是感觉他以前特别护着你,可是现在大多时候都放着不管不顾……这是怎么回事?” “以前的叔叔和现在的帕里斯并不是同一个人。”林小芽捏起脖子上金色发丝编织成的项链吊绳说:“确切地说,那个养育我长大的人是帕里斯用他的头发做出来的傀儡。” 向奇愕然,“傀儡?” 林小芽点头继续道:“不过,帕里斯说叔叔是一个失败品,因为后来他产生了许多本体没有的情感和意志,有了独立的想法,不再按照本体的意愿行事,甚至曾一度想要出掉本体并取而代之。” 向奇心想:现在,林小芽已经很自然地把两者区分开了,将傀儡唤作叔叔,对本尊却直呼其名,在情感上,显然是更亲近傀儡些,但是,哪一个更值得信赖和依靠呢? 傀儡把小芽送进古堡封闭的空间,为的是把克罗诺斯的宿体交给维拉?可若真如此,禁锢小芽的成长不就是反其道而行了么?这样的躯体,克罗诺斯的元神根本就无法附体。那么是否是凭一己之力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所以把人藏在谁也找不到的空间,好让她在古堡里安然度过一生?这个打算是好的,但与本体的原意相悖,现在的帕里斯想拿小芽怎么办呢? 诚然,作为克罗诺斯宿体候选的五个人当中,他是由冥界势力监管的,高晨生所在的坦桑城很可能是天王的势力,唐氏兄妹之前分别由兽人族和两栖族把握,但后来两栖族被灭,领土被兽人族侵占,两个宿体都归他们掌管,可唯独小芽,名义上虽由精灵族照顾,但在傀儡消失以后,帕里斯基本上是将她随意放养,当真是因为禁锢了她的生长所以有恃无恐?想到帕里斯两度刺穿林小芽心脏的一幕,突然一个激灵,他有恃无恐的是自己所持有的那柄闪耀着金色圣光的神剑——天使联盟!因为那曾经是克罗诺斯的神器,和金蛇臂环一样,具有抢夺吸收他人灵力的能力,传说在诸神之战后下落不明,而今却不知怎地到了帕里斯的手里。 “你知道帕里斯的天使联盟是怎么来的吗?” 当然是从镜湖地下的克罗诺斯神殿中带出来的。那日林小芽见到帕里斯所持的宝剑,心里更加肯定现在的帕里斯就是镜湖那边遇见的亿万年前的小帕,他离开镜湖时,把克罗诺斯留在神殿中的宝剑也带走了。可是这事她不敢轻易说出来,毕竟帕里斯的身份在精灵族中遭受质疑,才导致国土分裂,倘若这位精灵王其实不是精灵的秘密被外人知道,恐怕现有的国家也会动荡,那片土地一直蔓延着不安的情绪,生活在那里的族民等待和平已经很久很久了。林小芽并非不信任向奇,而是兹事体大,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林小芽内心挣扎片刻,最终满怀歉意地摇头道:“对不起,小奇,这事关系到整个精灵族的命运,所以我不能说。” 向奇不以为意,宽容地笑说:“没关系,谢谢你坦言相告,而不是随便撒谎搪塞。”接着正色提议道:“有天使联盟在,克罗诺斯就不敢轻易以你为宿体,所以我觉得你还是跟着现在的帕里斯比较好。” “可是我更想到布雷顿战区去,叔叔送我的血妖籽可以为为那一带的难民提供食物……” “可那里应该很危险吧?不止要地方泰坦遗族的人,就连普通的暴民也可能会给你带来危险。” 林小芽开朗地笑道:“没问题的,我不是曾经在那儿待过十个月嘛,那里的精灵好像很喜欢我,不会有事的啦。” “你也是相当固执啊。”向奇吁了口气,无奈道:“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会听,总之以后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照顾自己,还有,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每天至少要跟我通一次电话,报个平安。” “小奇,那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要回家吗?卡多爱财如命,只要给足了金币,他一定会让你回去的吧。” 向奇凝望着林小芽,眸光黯淡,心想既然哈迪斯和克罗诺斯这两边的人都选定他为最佳宿体,这也就意味着其余四个暂时安全了。小芽此时一定还不清楚像他们这样特殊的宿体其实只有五个,帕里斯的傀儡把她藏到古堡里或许就是希望她能无忧无虑地过完人类短暂的一生,而他又何尝不是? “我等查清楚一些事情之后再做打算。” “是关于……爸爸和妈妈的事吗?”林小芽嗫嗫嚅嚅地唤出这样的称呼,坦白讲,心里还是有几分抗拒的,眼前那么俊美的男生,作为哥哥真的很遗憾。 向奇撩眼看向小芽,心头泛酸,随即又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林小芽面露愧色,低声道歉:“抱歉啊,这事明明我也该尽一份力的,却好像事不关己似的全推给你……” “别这么说。小芽你只要去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好。我没什么远大志向和抱负,也没有什么民族使命和责任感,所以这些只关乎个人私事的就交给我来解决吧,放心,我也会每天想你报备最新情况的。” 这时,向奇收到邹来迟发来的短信通知,第三轮对决赛的抽签仪式马上就要开始,让他们赶紧回去。 “阿智说抽签就要开始了,叫我们回去,走吧。”向奇从草坪上起身,转身走在前头。。 “小奇,”林小芽在后面叫住他,怯生生问道:“那个……我还能不能……牵手你的手?” 向奇脚步一滞,自从分手以后,两个人就再没牵过手,如今关系转变了,像情侣那样亲密的举止是该尽量避免的,可是他内心深处已然渴望触碰这个人,经过一番犹豫、煎熬、挣扎,陡然想到:亲兄妹之间也是可以牵手的吧?旋即转身,爽朗地笑着伸出手说:“来。” 祭品(十七) 当向奇和林小芽手牵手回到宴会厅,所有人都错愕不已,知道他俩出去时面色不对,可没料到还真打了起来,向奇头发凌乱,脸上手臂上有多道抓痕和灵长类留下的齿印,毛衣马甲也被扯变形了,还被勾出了许多线头,肚子上有好几个鞋印,而林小芽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蓬乱发沾了许多草屑,领口歪了,脖子上的蝴蝶结扯拉成了死结,手臂上也有牙印,看情形两人刚才打得非常激烈,可这会子却又手拉手满面春风地回来了。 向来沉稳冷静极有风度涵养的少爷竟然也会打这种不入流的架!就连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邹来迟都难以置信,与队友面面相觑,然后惊疑地问:“你们……还真打起来啦?” “有时候打架也是一种有效的沟通。” 几人目瞪口呆,纷纷劝导:“阿奇,你是上过情商培训课的,别堕落了啊。” 第三轮的比赛只剩下八个参赛小队,幻域的主人卡多突然一改前两次抽签的方式,让八支小队自己选择对手,双方确定之后,再向他报备,结果他话音刚落,马上就有六个小队的成员一致指向向奇这边,显然是从上一轮比赛综合评估各队实力得出的结果——他们是最弱的一队。 这简直是红果果、赤裸裸的侮辱! 御菲菲那暴脾气若没有邹来迟在旁阻止当场就会掀桌子,向奇一开始也欣喜不已,这可是之前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如此一来,第三轮直接跟高晨生对决的希望就不再渺茫,然而在众多热切地“选我们选我们”的请求中,并没有来自高晨生的那个小团队,这令向奇既愤怒又不解,直瞪瞪地瞅着面前目光闪躲一脸失意的人。 “你不是很早以前就满心期待能跟我干上一仗吗?怎么事到如今反倒退缩了?” 然而,等了许久仍不见高晨生有任何回应,众人诧异不已,视线都聚焦在高晨生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照理说,他们小队的实力是所有人当中最强的,根本无需担心来自最弱一方的挑战,可他此刻分明是在躲避。 向奇越过众人走到高晨生面前,仔细审视金发少年的表情,“拜托,下一场跟我们打吧,既然机会来了,就别再推延了。” 高晨生森然质问:“一上来就挑衅我,你凭什么这么自信?搞不好会死的哦。”虽然言语冰冷,但是看上去却非常脆弱得令人心疼。 “我感觉不到你的敌意。” 高晨生一把揪住向奇后脑的头发,迫使他的脸靠近自己,愤然说道:“我杀人不需要敌意。” 向奇直视对方的眼,冷静道:“你也知道,我们实力有限,跟这里的任何一个小队对决都可能会死,与其这样,还不如死在你手里,至少你还能让我更接近真相一步。” 高晨生扭头看向边上的银发男子,坦桑城的城主夏洛,也是亲手将他抚养长大的监护人,而对方安之若素的表情在视线相对的刹那急剧动摇,淡色的双眸掠过一抹挣扎和不舍,猛地从座椅上起身,似乎是制止般地唤了声“晨生”,然而话音刚落,三王同时向他投去警示的眼神,夏洛攥紧发颤的拳头,最终颓丧地坐下。 “那一刻,迟早是要来的,我也已经受够了煎熬,不如早点做个了断。”高晨生凄然一笑,像是在说服夏洛,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待高晨生和向奇两个小队向卡多报备过后,夏洛仿佛万念俱灰,接下来的事就好像与他无关了似的,浑浑噩噩地起身,恍恍惚惚地来到高晨生近前,无力地说道:“陪我出去走走吧,我想去看看你的家乡。” “好。” 向奇不明白,为什么那两人在他们确定将要对决之后会流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此外,如果之前的梦确实是过去在现实中发生的事情,那么他和小芽应该都曾经受夏洛和迪克的照顾,可为什么刚才夏洛看他的眼神会那样充满敌意? “总觉得那个银发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林小芽望着夏洛和高晨生消失的方向嘀咕,向奇正想把夏洛和迪克出现在他梦里的情形说出来,突然,窗外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劈啪作响。宴会原已进入尾声,众人正准备离开,不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暴雨,暂时又把众人留了下来。 向林两人并立在窗前,看着外边的疾风骤雨,向奇幽幽说道:“我记得那天夜晚也是这么大的雨,你抱着枕头来到我家门外的样子。” 林小芽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了当时的情形,笑着说:“我那个时候一定吓到你了吧?像不像从水井下爬出来的贞子?” “才不像。”向奇瞥见林小芽倏然变色的表情,问:“怎么了?” “这个气息……难道是她来了?”林小芽下意识转过身去寻找帕里斯的身影,却陡然发现人已到了近前,便更加证实了她的推断。 “叔叔,这是逐幻姐姐布行的雨吗?”在外人面前,林小芽依旧以叔叔的称谓唤帕里斯。 “你倒是够机灵,一猜即中。那女人还真有毅力啊,”帕里斯看向窗外雨幕,语气中似乎透着一丝无奈,“恭喜你很快就会有一位婶婶。” 诶?婶婶? 林小芽顿时睁大眼睛,头脑忽然变得一片空白,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半张着嘴,怔怔地仰望着帕里斯姣好的脸。 帕里斯凑近了问:“怎么?乐傻了?” 林小芽猛然回神,条件反射地倒退几步,不想没能站稳,若非身后有向奇及时搀住,此刻后脑就撞窗棂上了。 “也就是说你要迎娶王后了?”从这么个游戏花丛的人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总觉得很不真实。 帕里斯唉声叹气,“还不是因为你我才欠她个人情。” “我?”林小芽满腹狐疑,“关我什么事?”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良心?两年前的某个深夜,邀她上门的时候你不也在吗?你无碍穿越结界的能力还是拜她所赐,要是没那么一出,现在我也不用这么狼狈了。” “活取海妖骨?”向奇头脑一阵刺痛,仿佛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在冲击着记忆里的封印,接着脑海里浮现了帕里斯从一个人鱼被上活生生掰断脊骨的一幕,那场面血腥、残忍,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帕里斯冷哼,“现在才想起来,未免太迟了吧?当初还真是高估了你。” “你说什么?”林小芽这时也想起叔叔在临终前说过类似对大海妖逐幻做过极其残忍的事,接着联想到古堡与镜湖之间的异时空结界的阵眼,正是一截晶莹夺目的白骨,颤声问:“难道那天你说要找到骨头就是逐幻姐姐的脊骨?” “没错。” “是叔叔从逐幻姐姐的身上取出来的?”活取生骨,那是多么痛苦的经历,难怪当时叔叔会那么对她说——虽然对逐幻感到抱歉,但是他并不后悔那么做,只要她能平安无事,即便要他屠尽天下生灵也在所不惜。林小芽黯然失色,垂头说道:“那事是叔叔做的,欠人情的也是叔叔,你又何必……” 帕里斯呵呵笑道:“叔叔不就是我,我不就是叔叔嘛。我们本就是同一个人,事到如今,强行区别对待根本就没意义。” 不,强行区别对待的人不止她,还有他自己才对,说什么这些年来产生的多余的情感和意志的人不正是本尊么? “算了,再怎么躲都会被找到,你索性跟我一起去见她好了。” 帕里斯说着拉起林小芽的手就走,向奇急忙拽住小芽的另一只手道:“慢着,他去见他的女人你就不必跟去了吧?稍微有点电灯泡的自觉呀。” “没关系,都是一家人,没什么灯泡不灯泡的。” 帕里斯虽笑容满面,可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拉着林小芽的手非但没松开,反而还用力往自己这边拽。 “家人?”向奇半眯着眼扬起下巴,语气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敌意,“真正的家人在这边吧?”跟某人随便做出个傀儡保姆不同,他才是名副其实有着血脉相连的家人。。 “嘻嘻,你所谓的家人最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再过不久就会变成诸如大舅子、舅舅这类的亲戚啦,而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成为她亲密的家人,都有着无限可能。”帕里斯轻声细语,却当场给了少年一万点伤害的暴击。 林小芽被两个幻域里两个最帅的男人左拉右拽,换做别的姑娘,或许会欣喜若狂,而她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一个是亲哥,一个是监护人,啥啥都没可能,偏偏这时一旁还有人旁闲言碎语说三道四诸如“明明是那么有魅力的男人,为什么眼光却那么怪”云云。林小芽顿觉了无生趣,面无表情,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瞪着个死鱼眼咕哝:“啊啊,这都什么事啊?你们这是要直接给我来个五马分尸吗?” 祭品(十八) 夹在两位超级美人之间,林小芽却平生第一次如此羞窘不堪,自惭形秽,尤其是她不久前才打过一场有损形象的架,此时正蓬头垢面,形容狼狈,在两道相反的力量拉锯中,羞惭逐渐酝酿成愤怒,最终不管不顾地爆发出来,咆哮道:“你们两个都给我放手!不像话!” 声音具有超强的穿透力,刹那间,窗户的玻璃以及餐桌上的杯子竟然现出了裂纹,众人瞠目结舌,偌大的宴会厅忽然安静了下来。 向奇和帕里斯同时松手。帕里斯的灵力远比林小芽强大,这样的音波于他没有丝毫影响,但向奇就不同了,与林小芽相较至多只稍胜半筹,所以被刚才的“狮吼功”震得耳膜生疼,甚至还引发了耳鸣。 向奇眉头紧皱,瞥了眼四周,发现这里感觉到不适的人不止他一个,于是低声说道:“你这家伙,发作之前先注意一下影响啊。” 林小芽面色刷白,左右瞄了下,惶遽地点头。她知道自己的声音附着灵力,在祝祷魔法上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但具备攻击性却是到了此时才真正意识到,难怪那次来幻域之前在丛林里的试炼,以及被克罗诺斯附体时,会下意识地释放出销毁周遭物质的攻击声波。 帕里斯长臂勾住林小芽肩膀,附身在她耳边悄声嘀咕:“你要的叔叔我已经制作出来了哦,完全按照你的要求把记忆、情感和意志悉数嵌入了,你不来验收一下吗?” 验收?好像是在说什么货品似的。 林小芽内心一阵狂喜,但随即极度怀疑的眼神瞅着对方道:“真的?明明之前叫你给我你总是推三阻四的,现在怎么这么爽快了?不会又是忽悠我吧?” “这次是真的,只要你来,我就满足你。”帕里斯顺势在小芽的额角轻啄一记,食指朝上指了指,“我先上去了。”说完,挥挥手扬长而去。 “喂,等一下!”林小芽刚追出几步,突然想起向奇,便急忙止步,回身说:“小奇,我去去就……”意识到这里的筵席一会儿就散,小奇会同邹来迟等人回到幽冥城的秘密基地,此外,倘若叔叔真的已经回来,想必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开,所以那“回”字便没能说出口。 尽管向奇此前才劝她,为了安全起见待在帕里斯身边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事到临头,内心情感的部分却又难以接受,不要去,这样的话险些脱口而出。 身为双胞胎妹妹,再加上共生咒的缘故,林小芽当然知道向奇心里在想些什么,迟疑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往兜里掏了一阵,抓出个什么笑眯眯地伸到向奇面前,“给你,相信这东西一定能让你打起精神来的。” 向奇臭着一张脸,盯着面前的拳头,“我不要!”谁知道是不是又搞些蟑螂毛毛虫之类的东西出来,反正这类幼稚的把戏她以前也没少做。 “干嘛那么警惕!是好东西啦,看,你以前念念不忘的幽莓果啊。”林小芽手掌摊开,两指夹着一枚紫黑色的果实晃了晃,接着手腕一翻转,一枚变成了三枚。这小魔术还是以前从向奇这儿学来的,现在轮到她来显摆,可惜学艺不精,再一次翻转时,事先藏在衣袖里的果子都抖了出来,滴滴答答掉了一地。 向奇噗哧一声笑了,“帅不过三秒。” 林小芽只好腆着脸赔笑,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野果,整把塞进向奇手里,“都给你。那我走啦。” 笑着重复,笑着说再见,这应该是林小芽希望的吧。 见到向奇脸上堆出笑容,林小芽果然安心了,转头又同邹来迟、瑞希和罗兰几个小队的人一一打过招呼,便急不可耐地飞奔出去。 当她来到帕里斯房间的门前,心里惴惴不安,生怕帕里斯这次又把她给糊弄了,于是紧紧攥住胸口的银质项坠,忐忑地敲门。 这里的门是由意念和灵力控制的,但这次却是帕里斯亲自开的门。 “来得挺快的嘛,那个妹控终于肯放人了?”帕里斯身子一偏,让林小芽进门。 “叔叔呢?在哪儿?在哪儿?”林小芽立马闯了进去,左顾右盼,四下搜寻。 帕里斯阖上门,背靠在门板上,视线追逐这一刻都不安静的身影,笑而不语。 林小芽没瞧见叔叔的身影,于是转身看向帕里斯道:“说好的呢?叔叔在哪?” 帕里斯指了指自己,说:“我不就在这里。” 林小芽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瞪着帕里斯坚定地说道:“不,你不是。” 帕里斯迎视着林小芽的视线,轻笑着问:“明明就一样的样貌一样的身形,就连气息也分毫不差,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凭感觉。”。 “感觉也有不灵验的时候呀。”帕里斯笑容可掬地张开双臂,“来,让叔叔抱抱,你知我那次抱着你含恨而终时心里有多不舍?如今得以重生,我要好好守着你,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婆。” 林小芽伫立原地不动,“别演戏了,我知道你不是。虽然叔叔是你用自己的头发做出来的分身,样貌和气息都一样,可是你们有着本质的差别,相对而言,叔叔比你有人情味,而你就算满面笑容,给人的感觉还是冷冰冰的,有血的味道。” 祭品(十九) 帕里斯见林小芽如此笃定,索性就不加掩饰了,直白地问道:“既然知道我不是他,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的时候还会飞奔过来?睡觉也是,不管我同不同意,每晚也都总是爬上我的床?你对我的依赖不啻于对那个失败傀儡吧?” 这些理由林小芽起先也不清楚,但不管是对以前的叔叔,还是现在的帕里斯,身体总是比大脑抢先一步做出反应,就如同条件反射般,完全在自己的理智控制之外,但是自从帕里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说,过去十七年里一直守护着她的叔叔不过是对方照自己的模样做出的傀儡,在她因叔叔临终时恋恋不舍的那一幕记忆而痛彻心扉之后,那些表错情的下意识举动才得以修正。 “这到底是为什么?说话呀,还是我替你说?”帕里斯见她低头不语,便缓缓来到她身前,声音低沉,语气温柔,“其实在你的潜意识里,并未将我跟我的分身区别对待,所以即使在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后,你依旧信任我、依赖我,你脖子上戴着的吊坠绳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帕里斯说着食指从林小芽的领口里勾出那根用他的长发编织而成的栗金色吊坠绳,摩挲着带着体温的银质吊坠,音色中更添了几分煽惑,“没有它,你夜晚无法安睡吧?” 帕里斯指尖若有似乎的触碰在脖颈肌肤上残留着的感觉令小芽的脑中警铃大作,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与对方拉开距离,但至少还勉强保持冷静的理智和清晰的思维来为自己不合理的举止辩解。 “你可能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你第一次用天使联盟刺穿我的心脏,吸取了叔叔留在我身体来的力量和生命力时,连同他的情感、意志和记忆也一并夺走了。现在那些就在你的体内,融合成你的一部分,我之所以每天夜里都梦游到你的寝室,多半也是在寻找叔叔遗留下的那部分,而并非你本身,这也是我们这些天说好的,只要我通过第三轮比赛,你就会把那多余的部分分离出来,再做出个傀儡让叔叔重生,不是吗?” 帕里斯听完,呵地轻笑一声,然后转身坐到一旁的软椅上,随性地拨了下头发才道:“说好的吗?你是不是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两个字?我怎么记得当时只是答应你我会考虑是否要让那家伙重生,而不是直接答应就那么做。” 果然,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林小芽仿佛听见梦碎的声音,她没想到帕里斯会跟她玩这种文字游戏,不由得勃然大怒,指着对方骂道:“你耍我?” “没那个意思,事实上,我打算送你一个更好的。” 送一个更好的?什么意思?又不是机器人,追求什么最新版! “不要做多余的事,我只要原来的叔叔,那个从小陪在我身边把我拉扯大的人。” 帕里斯笑容魅惑,冲小芽勾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干嘛?”林小芽虽满腹狐疑,但还是来到帕里斯跟前。 “摊开手心。” 林小芽很好奇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依言摊开手掌。 帕里斯下巴示意:“另一边。” 待她张开双掌,帕里斯从她手心处的红色斑点上抠出一颗血妖籽的种子来。 林小芽见状,惊异道:“诶?为什么你也可以?它不是只听从主人的命令吗?” “没错,但驯服这怪物的人是我的傀儡,而缔结契约时,用的却是我的灵力和血液,所以我才是它真正的主人。我拥有这妖怪的所有权,而你得到的不过是它的使用权,仅此而已。” 原来是这样。 “那……你会收回去吗?”林小芽怔怔的看着掌心的红点,坦白讲,这血妖籽是叔叔在临终前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倘若帕里斯要收回,她也只能乖乖归还。 “不,我没那个打算。” 林小芽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看着血妖籽在帕里斯的手中长出枝叶,并迅速开出一朵娇艳的粉色玫瑰,也正是藤本月季五月女王的花朵。 帕里斯的表情是难得一见的柔和,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话,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粉红色的玫瑰,人类寄予它的花语是永远的爱,初恋,还有喜欢你那灿烂的笑容。当初我那傀儡每天往你口袋里装的就是这东西的种子,可那时你也不过是十二三岁,加上生长禁锢的咒术,看上去就是个还没发育的小萝莉,你说你那心心念念的变态叔叔是不是有恋童癖?” 林小芽大怒,立马回嘴:“不准这么说叔叔,他才没你这么肮脏!而且他送的只是种子,又不是花,什么寓意也没有。” “好吧,他干净,我肮脏,”帕里斯起身,将手中的花递到林小芽面前,“所以我打算把我自己送给你,你意下如何?” “啊?什么意思?”林小芽流里流气地掏了掏耳朵,接着吹了吹尾指,然后老着脸说道:“我怎么听着像是求婚?” “这么说也没错。” “啊?”林小芽以为自己听错,愕然抬头,审视着帕里斯,深邃的碧色眼眸中流露出异样的神采,那不是大人看小孩的眼神,还有那神情,也是她过去十七年里从未在叔叔脸上见到的。林小芽不由得有些惊慌,惊疑试问:“你……有恋童癖?” 应该没有才对,在她印象中,围绕在这位国王陛下身边的都是姿容秀美的成熟女性,没听说有小孩的。 “你不小了吧?很快就满十九了,这个年龄对于人类来说已经可以结婚生子了。” “打住,打住!”林小芽急忙打断,然后一脸怀疑地抬头看看对方,再低头看看自己,忍不住鄙视对方的眼光,并震惊地说道:“不是年龄的问题,难道……你没看见吗?我……我这个头儿,还有这身形,刚才还被小奇说矮冬瓜,会老不会大的豆芽菜什么的,你……你要愚弄人也要找个稍微有点说服力的理由吧?” 林小芽当然没接过对方递来的花,帕里斯只好收手,低头细嗅花香,然后才慢悠悠地说:“坦白讲,虽然你小时候的样子也很可爱,但那十七年的记忆已经足够了,我不想再继续跟你扮演养父与养女的游戏,是时候解开你身上的禁锢咒术了,你以后就以女人的身份待在我身边。” “我不要!”林小芽断然拒绝,“我知道当年要是没有你把我捡回来,我可能早就死在毒雾崖那儿,你让叔叔来照顾我,把我抚养成人,这些我都很感激你没错,但是我没办法用你说的方式来回报你,我做不到。” “没问题的吧?我们来到这里之前的两个月里,不也相处得很愉快吗?同吃同住,还同床共枕了。” 林小芽急忙辩解:“那时,我以为你是原来的叔叔。” “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前后矛盾么?”帕里斯冷笑一声,回身坐到软椅上,翘起腿,“刚才还说凭直觉就能将我和那傀儡区分开,现在却说以为我是他。” “那要怪谁?还不是你把我的记忆也清空了,以前的事哪里还记得,所以当时看你的时候就像隔着一层纱,所有的印象都是模模糊糊的,凭的也都是身体的记忆……”林小芽感觉自己语无伦次,越说越急,最后突然顿住,问:“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总之,之前误将你当作叔叔,我真的很抱歉。” 帕里斯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玫瑰,将花瓣一片片地扯下来,扔在地上,狭长的眼眸渐渐笼上一层寒意,淡淡地问:“那个傀儡可以,而本尊就不行?” “可以什么?”林小芽被绕得有点晕,都搞不清两人具体在说什么。 帕里斯丢掉手中光秃秃的玫瑰枝干,直视林小芽的双眼说:“你要我让之前的那个傀儡重生,不就是想要和他长相厮守吗?” “诶?”听到长相厮守一词,林小芽不由得一怔,事实上,她并没有考虑到很久以后的情形,只想着能回到从前,像小时候那样和叔叔一起快乐地生活。 瞧见林小芽一脸茫然的表情,帕里斯当即明了,“难道你没那个打算,只将他视作一个便利形保姆,等你将来遇到了想要心仪之人,就把他当垃圾丢弃一边,再也不管不顾?” “怎么可能!叔叔把我从小拉扯大,待我比别人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还要好,他是我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人,我怎么会把他当作垃圾丢弃不顾。” “那么……就有跟这个重要的人终生相守的可能了?”。 “……也不是不可能啦,”林小芽困惑地抓抓后脑,继续道:“终生相守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是在说情侣,应该是一直在一起才对。” “要知道,自从毒雾崖见你回来起,那家伙为了你就一直过着禁欲的生活,你是无所谓,只要身上的禁锢咒术不解开就可以不发情,可是你让一个健康成熟的男人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继续那种变态的生活,未免太残忍了吧?” 祭品(二十) 林小芽脸上挂不住了,帕里斯理所当然而又直白的言辞令她连脖根都烧红起来,转过脸,支支吾吾地搪塞:“这、这种事以后再……”话还没说完,陡然惊觉自己和叔叔之间的事实在没必要与旁人谈论,当即道:“这些问题也都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不管怎样的相处方式,只要我们自己开心就好,跟别人毫无无关。” “怎么可能没关系?你是我捡回来的,归我所有,而那个傀儡也是我用自己的气息和灵力制作出来的,你们都是我的东西。” “不是!叔叔和我都是有情感有意识活生生的人,不是物品,我现在终于明白叔叔为什么要违背你的意志了,把我藏到那座封闭的古堡里了,就是因为你高傲自大目中无人,理所应当地把我们都当做是你的所有物,所以他最终宁愿选择自由地死,也不愿对自己的本体唯命是从。” 林小芽越说越激动,到后来反倒数落起对方来:“国王陛下,难道你从未反省过吗?连自己的分身都会背叛你,就更不用说精灵族地的另外两个部族了吧?你自私、自大、冷血、残忍,为了守住自己的利益,即使整个精灵国一分为三也在所不惜,你无视战争给族人带来的疾苦,对那些在战乱中颠沛流离饥寒交迫的难民视若无睹,如果是叔叔,他绝对不会借刀杀人见死不救,绝对不会冷眼旁观异族南下进犯布雷顿部族的精灵,更不会趁乱抢占城池和矿藏。国王陛下,你可知道那些侥幸从止水城和雨点城逃出来的族民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国破家亡、妻离子散、饥寒交迫、担惊受怕,为了逃命敌人的追杀和围剿不得不东躲西藏,可是你们东西部的势力不但不为自己的族人提供庇护,还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真的让人很失望,大失所望。” 帕里斯似乎并不介意林小芽的出言不逊,脸上甚至还有几分欣慰的神色,“我一直以为你脑袋空空,成天除了扮天真装可爱就只知道琢磨些有的没的,没想到刚才的这番话还颇有见地,看来放养确实比圈养更有效果,这也是我跟那个傀儡的不同之处,他守护你、禁锢你的成长,而我恰恰相反,希望你能早日独当一面。” 林小芽暴怒,几乎是咆哮着说道:“你不要转移话题,现在说的不是我的个人成长问题,而是整个精灵族的命运,兽人族欲壑难填,抢占了两栖族的地盘不够,还南下抢占精灵的族地,而地下魔族的势力也在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精灵族若是再继续这么支离破碎,很快就会被异族势力瓜分吞并了!”这并非是林小芽个人的看法,她的眼光和格局还没到达这个高度,之所以能讲出这番话,也是近来与罗兰一直待在一起的缘故,罗兰年纪虽小,却已是古特雷斯家的家主,他们这个家族的势力遍及整个精灵族地甚至渗透到异族势力中的古老家族有着强大的信息网,林小芽通过与他们的接触,自然也了解了不少现下各方局势。 帕里斯注视着小芽的眼神意味不明,慢条斯理地拨了下长发,才幽幽问道:“我想你已经猜到我是什么人了,那就不应该再这么指责我了呀。精灵又不是我的族人,我没必要为他们的福祉负责吧?况且那里不过是暂时的安身之处罢了。” 林小芽一怔,旋即半信半疑问道:“你……真的是小帕?”真的就是不久前在镜湖遇见的那个神之子? 帕里斯抬起手并张开手掌,一柄金光闪耀的神剑于他掌上显现出来,“这剑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没错。这剑叫天使联盟,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神器,本为上一代神王克洛诺斯所佩之剑,传说克洛诺斯在诸神之战中落败之后,这柄剑便不翼而飞,但她曾两度被此剑刺穿心脏,而不久前也在镜湖水下的神殿里就见过,此刻再见,更加笃信无疑了。 “可是,我听说你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来到精灵的族地,而我在镜湖见到的你不过是几天前的事……两个你?难道说其中一个是傀儡?” 帕里斯摇头,缓缓收住五指,宝剑又无声无息地隐没了去,“我告诉过你的,作为结界阵眼的那块骨头有扭曲时空的魔效,也就是说它能让你穿越到不同的时段,你两次来到镜湖的时间分别在一千三百年前和八百年前。” 林小芽目瞪口呆,她两次从古堡的莲池过去的时间相隔不到一周,没想到到了镜湖的时间竟隔了五百年!难怪小帕在第二次见到她时会那么偏执,独自一人在漫长的岁月里等待,那种没有尽头的孤独是怎么熬过来的? 林小芽心底一股愧疚感陡然而生,默默地来到帕里斯身前,突然张开双臂将对方抱满怀,“对不起,小帕,对不起,对不起……” 帕里斯顺势将她圈在自己臂弯里,“你不必为此道歉,也不用感到自责,因为后来,确切地说是在我的过去你的未来的某个时间点里,我也对你做了过分的事情,所以该乞求原谅的人是我才对。” “要我原谅?你对我做了什么?”林小芽低头审视帕里斯的脸,发觉他神态自若,并无歉意。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既然是发生在你的过去我的未来,那么唯一有所交集的地方就是镜湖了。对我来说,只要还没发生,就可以规避危险,只要我不再前往镜湖,你的历史就会被改变,不存在的事,也就无所谓原不原谅了。” “不,你还是会去的,照你的心地,即便赌上自己的性命也不会拒绝的,况且,那也是你们欠下的债。” “什么意思啊?神神秘秘的,有说跟没说一样。” 林小芽一边说着一边试图从帕里斯怀中挣脱出来,不想帕里斯非但不放开,反而将她圈得更紧,并转过脸去经咬她的耳朵。林小芽顿觉触电般浑身一震,旋即又羞又恼,粗鲁地推开帕里斯的脸,接着一脚蹬他肚子上,挣脱后涨红着脸破口大骂:“你干什么啊?一把年纪了你要不要脸的?老不正经!” 帕里斯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歪着脑袋笑说:“我只是想试试嫩草的味道。” “变态!”林小芽厌弃地擦拭残留在耳朵上的唾液,皱着眉瞪着某人念个没完:“你以前在镜湖时明明那么单纯,为什么出来以后就变得这么坏?下流好色,王都里所有年轻漂亮的女人几乎都被你招惹了个遍,也不怕她们哪天联合起来把你剁了喂鱼。” “什么下流好色,说得那么难听。我还不是乖乖听你的话,亲自来到这大千世界体验真情,用你的话说,我这么做不过是在形形色色的众生中寻找比你更有趣、也更适合我的同伴或者伴侣而已。” 这话确实是她说的没错,但那不是他欺骗感情玩弄女性的理由! “找了几百年也没见你安定下来,分明是在为自己的花心找借口。” 帕里斯懒洋洋地说道:“我是打算安定下来了,刚才不还向你示爱了嘛,可你却拒绝了我。” “我当然拒绝了,先不说你现在彻头彻尾是个坏男人,就你的眼光来说,还真有点不良嗜好的倾向,正常人,谁会向个发育不良的小孩示爱啊?简直是变态!” “如果我说我曾经见过你长大以后的样子,是被你成熟的外表迷得神魂颠倒,你信不信?” 顶着这样的面孔说出如此热情似火的话,简直是重击一万点伤害。林小芽双颊发烫,涨红着脸骂道:“信你个大头鬼,少在那胡说八道!” “坦桑城的那个人类小子有跟你说过吧?他的梦境可以预见未来。”帕里斯从座椅上起身,笑着朝林小芽走去。 林小芽立马喝斥:“你不要过来,站那里别动!”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后退,生怕这个变态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帕里斯饶有兴味地把她逼到墙角,双手抵在她身侧的墙壁上,挨近了脸低声说道:“所以我也从他的记忆里找到了你的影子,你加冕盛典上的样子、站在山之巅为出征的军士唱诵祝祷歌的样子,真的被那样的你迷倒了。” “胡说八道!”。 虽然她在镜湖时就见识了小帕通过触碰就能获取别人大脑里所有信息的能力,而这些她也曾经从高晨生本人那儿听说过,但是帕里斯此时显然说是在诱惑她、勾引她,倘若不说点什么否认,自己很可能就深陷进去,中了对方的蛊。 帕里斯恶劣地附到她耳边,声音低沉,话语温柔,“我还看到了我们的孩子,非常漂亮的双胞胎,跟我有着一样的发色,管你叫妈妈,他们真的好可爱。芽芽,让我解开你身上的禁锢咒术吧,我想抱你,我们早点把孩子生下来。” 祭品(二十一) 林小芽顿觉一阵恶寒,她打小就看着帕里斯的这张脸长大,从未想过有一天对方会对她说出这番情话,由一个孩子到一个女人的转变,这样的角色转换在突然之间令她无所适从。 “谁说金发的孩子就一定是你的?天底下金色头发的人多了去了,晨生是金发,罗兰也是金发,晨生还说那孩子是他的呢。” “他这么说不过是自欺欺人,那小子自己可能都不太清楚真正感兴趣的人到底是谁。” 林小芽的身子偷偷往下滑,试图从对方的手臂下溜出去,但帕里斯早已看穿她的意图,在她逃开之前,拉过她的手直接就往卧室带。 林小芽警惕问道:“你要干嘛?” “当然是要解开你身上的禁锢咒术了,乖,到床上去。” 林小芽大惊失色,叫道:“我不要!我不要解开!我不要长大!”又蹦又跳,拼命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同时身子下沉,双脚用力蹭着地面,每一步都抗拒着向前,却硬是被帕里斯拖出了直刹和点刹的效果。 “说什么傻话,我可不想抱一根豆芽。” “没人强迫你抱!放手!我叫你放手!” 林小芽使劲去掰帕里斯紧扣在她手腕上的手指,然而,那五根指头宛如老虎钳般纹丝不动,于是改为拼命地拍打,再到后来直接张嘴去咬,可帕里斯的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眼看就要进入卧室,林小芽情急之下,伸出一手一脚卡在门外,深入入海星紧紧贴在门框上,抵死不从。 帕里斯见状,忍俊不禁,“我只是要跟你亲热,又不是要杀你,犯不着这么害怕。” “你还是杀了我好了。”林小芽咬牙切齿,又羞又恼,扒在门框上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而另一边被帕里斯拽住的手腕又红又热,正隐隐作痛。 “你这个样子就跟小时候去打预防针的情形一模一样。” “要你管!那明明就不是你的记忆,小偷!贼!”双方僵持到现在,林小芽双颊的绯红早已褪去,此时面色铁青,额头青筋蹦蹦直跳,大有一副同归于尽的气势,“你到底松不松手?松不松手?松不松手?”抓狂得连问三次,疯了似的拼命甩手,由于用力过猛,似乎扭到了关节,顿时嗷地惨叫一声,帕里斯立马放开她。 林小芽痛得差点飙泪,举着发红的手腕看了又看,碎碎念个没完:“混蛋,很痛的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又下流,又好色,又变态,又野蛮,又霸道,又狡猾,又奸诈,又变态……” “喂,变态你都说了两次了,”帕里斯被念得头脑发胀,不由得眉头紧锁抱怨道:“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吗?” “你有好的让人说吗!有吗?有吗?”林小芽立马抢白,接着将自己的手腕举到对方眼前凶道:“看,都肿了,你打算用什么赔礼谢罪?” “这不能只怪我呀,刚才你要是肯乖乖跟着走,手臂也不至如此。” “哦,说到底还是我的错咯?生而为人,你比叔叔差多了……”林小芽说着,见帕里斯抓过她的手臂就舔,登时一惊,另一手立马岔开五指推着对方的额头,沉声质问:“你这要干嘛?” “你都戒备成这样了,我还能干嘛?不是要我赔吗?那就乖乖别动,我帮你疗伤。”帕里斯说完又继续舔舐林小芽手腕患处。 “谁要你治疗了?我只收赔礼,重点在礼字上,你是真傻还是假装听不懂啊?”林小芽推脱不开,只好作罢,看着帕里斯的动作,忽然想起那次在镜湖对方也是这么为她疗伤的情形,不禁疑道:“明明你也有生命技能,为什么叔叔却没有?他不是你的复制体吗?” “这种天生的特殊技能是无法复制的,这就是傀儡和本尊的差别。” 林小芽缩回手臂,上下翻看手腕,发现经舔舐过的地方已然消肿,发红的指印也已悉数消退。 “那么我的呢?也是天生就有的吗?” “当然,都说了这种技能无法复制,也无法后天习得,与其说是技能,倒不如说是异能来得更贴切些。” “哼嗯——为什么我和你都有这种能力?小奇反而没有……”林小芽低头沉吟,照理说,小奇和她是双胞胎兄妹,他应该也同样拥有生命技能才对,可事实上并没有。此刻想来,自己跟小奇除了孪生兄妹的关系之外,还有一个共性,那就是他们的心脏都植入了上一代神王克洛诺斯神体的一部分,正逐渐进化为元神的宿体,而帕里斯,也就是镜湖的小帕,则是克洛诺斯不为世人所知的孩子,那么问题的症结是否就出在克洛诺斯上呢?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倘若帕里斯真是克洛诺斯的孩子,那么前几天她被克洛诺斯的元神附体时,帕里斯为何要刺杀自己的父亲,并抢夺他的神力?还说要取代他成为一个全新的神。林小芽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问:“小帕你和上一代神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帕里斯心不在焉,言语随意地应道:“谁知道,反正不是父子。” “喂,你做什么?贱人!”林小芽回过神发觉帕里斯正忙着解开她的纽扣,当即一手抓自己衣襟,另一手刮在帕里斯脸上,伴随一个清脆的声响,帕里斯白皙光洁的面颊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你反啦,连我都打?” “谁叫你乱来!”林小芽一边扣上纽扣,一边躲瘟疫般远远地退开,“你要是敢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放毒虫咬死你!” “你这么凶,以后谁还敢要你啊?” “要你管!大色狼!”林小芽冲对方噗噗吐舌头扮鬼脸,要不是离得远,估计得喷他一脸的唾沫星子,这时见帕里斯迈步正准备朝她这边过来,急忙叉腰喝道:“站住,不许过来,你给我待那儿别动,等我走了你才许动!” 帕里斯哭笑不得,但也只好依言立定,“好吧,我站这儿不动,你自己过来。” “当我傻啊?” “离得这么远,什么都做不了。” “喂我问你,你跟那邪神到底什么关系?” 帕里斯撩眼觑她,魅惑地勾勾手指说:“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林小芽气结,“小帕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出来以后也不学好,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已经彻头彻尾沦为坏男人了?”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女人们都爱我。” “呸!你若不爱她们,女人们爱你又与你何干?可话说回来,你要是也都爱她们,那你也不过是个花心轻浮的家伙,在我们那儿叫渣男,懂不?” 帕里斯啧啧两声,然后奚落道:“看你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明明就小鬼一个,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别装老成啦,你实际是个怎样的人我还不了解?” 对于一个活了亿万年的老怪物来说,她确实有点得意忘形了,林小芽老着脸嘟囔了两句“还不是因为你太离谱,我才这么说”,然后清清嗓子接着说:“好了,言归正传,快说你跟克洛诺斯是什么关系。” “硬要让我跟那家伙扯上关系的话,应该就像你跟他的关系一样吧。” 林小芽惊道:“什么?你也是宿体?”可这家伙并不是人类,而且早在人类出现以前就已经存在了,然而那个时候克洛诺斯的王权还在,有必要那么早就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宿体吗? “没错,不过,不同的是,我应该是他一时兴起随意做出来的魔物,而你们则是特地准备的。” “我不懂。”林小芽意思是要对方继续往下说,而帕里斯也不负所望。 “你道我是怎么从镜湖的结界里出来的?”帕里斯卖起关子,林小芽瞪大了眼摇头,一副愿闻其详地配合着,帕里斯接着说:“在那个空间布行结界的人正是克洛诺斯,也只有他的力量才能自由穿过那个结界。三百年前,克洛诺斯毁了自己被羁押在塔尔塔罗斯深渊的神体,元神则一分为二,一半逃回了泰坦遗族的旧址,另一半来到了镜湖,寻找可依附的身体。不过他没料到,我的意志力竟比他的还强大,他根本就压制不下,而仅凭那一半的神力也没法随心所欲地控制身体,反倒险些被我尽数纳为己用。后来,我借助克洛诺斯的神力,强行穿过结界,掉到了另一个次元的空间,也由此身负重伤,不过那时我运气不错,遇见了到那一带寻找圣龙的精灵王,再后来,我蛊惑了精灵王,让他带我回到精灵的族地。”。 “蛊惑?”难怪精灵国会一分为三,原来正如众人所说,帕里斯接掌精灵国名不正言不顺,果然是靠不正当手段抢来的,林小芽不住颤声问:“该、该不会……上一任精灵王的死,也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帕里斯恬不知耻地笑了,直言不讳道:“虽然不是我亲手所杀,但也算是借刀杀人。那时候我刚吸收了克洛诺斯的神力,并且是连带着把那家伙的戾气一并接收过来,所以性情比起在镜湖时较为反常,总觉得鲜血的味道和他人的恐惧可以安抚我焦躁的情绪,于是便屠戮成性了……呵,那时候明里暗里确实干了不少坏事……” 祭品(二十二) “真的只是因为神力中附着的戾气所致?”还是因为本性如此,只因戾气使得本性中的恶放大到了极致? 当然,林小芽没敢把后半句一并说出来,但帕里斯却一眼洞穿了她的心思,却也不以为意地笑笑,坦言道:“或许也跟我那时的心境有关,毕竟不久前才发生了那种事,心里满是愤懑和怨怼,”末了,还任性地补充:“所以三百年前海妖一族的惨案跟你也脱不了干系。” 对于帕里斯的无理取闹,林小芽白眼一翻,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十八岁!不要把你当年的罪行推诿到别人身上。” “虽然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但对于你而言,却还没发生,算了,反正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到那时我再治你的罪也不迟。” “什么罪?我在镜湖对你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吗?”由于连结古堡和镜湖之间的海妖骨有着扭曲时空的魔效,所以她此前两次前往镜湖都穿越到了不同的时段,但是对于未来还未发生的事情,她认为是可以规避的,既然是可规避的,那么她将来的对对方的所作所为对于后来的惨剧不过是一个的诱因,而非必然缘由。 “既然那女人都找上门了,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帕里斯显然已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随便敷衍两句便转移了话题:“喂,我们有必要隔这么远说话么?” “你都要治我罪了,我怎么还敢离你太近?”话虽如此,可要她为还还没发生的事情认罪才叫荒唐。 帕里斯回身坐到床沿,拍了拍身旁的床垫,笑吟吟道:“所以说,只要你让我抱,结了秦晋之好,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又说这种轻浮的话。”林小芽都懒得跟着人置气了,瞪着死鱼眼杵在原地问:“刚才还说准备迎娶逐幻姐姐为王后的,转头怎么又要跟我结秦晋之好了?” “啊,那不过是试探你心意的借口,实际上并无此事。” “可是逐幻姐姐都特地来这儿找你了……” “她是来找你的。” “找我?”林小芽走到窗边,外边依旧大雨滂沱,不禁一脸茫然,怎么想自己跟那大美人都没什么牵扯,可帕里斯就不同了,尽管三百年前曾屠其族人,杀其亲人,甚至还当其亲人之面把人给玷污了,但是最终还是获得对方的原谅,两年前的那个雨夜就是最好的证明,而这当中若是没有受害人对加害者持有特殊的情意是不可能做到的, “两年前,我那傀儡也就是你最亲爱的叔叔,为了固化古堡的结界不让别人找到你,而活取了那海妖的脊骨。当时他虽有用自己的灵力和生命力凝结成脊骨的替代品给海妖换上,但终究支持不了多久,如今那美人儿性命危在旦夕,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要回自己的东西续命,而那东西现在正由你保管,你说她不找你找谁?” 林小芽闻言,骇然失色,二话不说,转身就朝大门飞奔而去。 “慢着!”帕里斯后发先至,将刚被拉开的双开门重新阖上。 林小芽愕然抬头,问:“干嘛?” 帕里斯低头逼视林小芽反问:“是你要干嘛?” “当然是去见逐幻姐姐呀,人命关天,我必须马上把东西还给人家。你快让开!”林小芽粗鲁地推搡身后的人,然而帕里斯仿佛一堵墙般岿然不动。 “不让。”帕里斯双掌依旧抵在门板上,“先不说结界阵眼被毁,整个空间都将暴露在克洛诺斯的灵力感知下,那傀儡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何况你即使知道海妖脊骨的所在,也无法触及,该如何把东西交还给海妖?” 帕里斯所言不错,林小芽两次在镜湖和古堡的空间来回,都没能碰到那截晶莹剔透的海妖脊骨,只稍一靠近,就被那附近扭曲的时空卷走了,她若是这么直接过去,是绝对带不出那东西的。然而她转念一想,如果把逐幻也一起带到镜湖,或许情况会不一样,毕竟那脊骨是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总不至于连自己的主人都触不可及。不过这终究只是一种可能,有几成的把握她也说不准。 “你有什么建议吗?” “没有,不过嘛……”帕里斯审视着林小芽,忽然正色问道:“在你看来,我和那海妖谁更重要?” “什么意思?如果我把阵眼里的脊骨归还逐幻姐姐,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吗?”林小芽满腹狐疑,帕里斯垂落在她脸侧的头发蹭得她皮肤有些发痒,坦白讲,她并不讨厌这么整个人被对方拢在臂弯里的感觉,因为这个男人有一张和叔叔一模一样的脸。 “喂,镜湖可是我幼时成长的地方啊,而那海妖的脊骨有扭曲时空的魔力,万一落入敌人之手,并找到小时候的我,那我岂不得遭殃了?” “那个空间就算少了海妖骨的固化,原来的结界还是很强的吧?毕竟是以克洛诺斯的力量布行而成的,我不认为随便什么人都进得去。” 帕里斯冷哼道:“能成为我的敌人的自然不可能是随便什么人,就拿上一任神王来说好了,三百年前,若非他低估了我的实力,只用了小半的神力来附体,也不至折损了神力铩羽而归,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错失良机,想必那老东西肠子都悔青了,如果当时的机会还能重来一次,你说他还会不会失手?” 林小芽听完,顿时沉默了。 帕里斯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沉声问道:“还是你觉得我成为克洛诺斯的宿体也无所谓?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帕里斯这个人也无所谓?” 当然不是!可是逐幻姐姐该怎么办?她是无辜的,何况每一个来到这个世界的生命都是平等的,都应该受到尊重的,没有谁可以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剥夺他人活下去的权利。 “如果三百年前从镜湖的空间出来的我不是我,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你的叔叔,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可难道你忍心那个傀儡和你生活过的每一个记忆都将被篡改、被抹杀吗?” 当然不是!遇见叔叔并和叔叔一起度过的那十七年岁月是她人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可也是叔叔教会她懂得尊重生命,平等对待每一个生灵。 “如果是叔叔的话,应该也会把那脊骨还给逐幻姐姐吧,叔叔是个善良的人,他甚至会因你当年犯下的罪行感到自责和愧疚,也会真诚地向那些受害者一一道歉,他跟你不……” “一样的,我们的本性是一样的。”帕里斯紧握住林小芽双臂,倾身直视着她的双眼近乎哀求的口吻劝道:“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当初他为了给你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不惜做出活取海妖脊骨这样残忍的事,为了你,他不惜算计任何人,坦桑城的人类小子、兽人族的那两兄妹、整个向氏、甚至连我这个本尊都是他的棋子,为了你,他不惜牺牲掉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他的善良仅仅是对你一个人而已。” “不是的,叔叔不是这样的。”林小芽双臂被钳得发疼,这反倒让她头脑越发清醒,温言安抚道:“你的顾虑毕竟只是一种可能,它可能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而且现在供其作为宿体的又多了五个人,我觉得克罗诺斯没必要舍近求远,特意穿越到几百年前去找你。可是,如果要不回脊骨,逐幻姐姐的死就是一个必然的结果,所以,我决定把脊骨还给她。” 林小芽话刚说完,身子就被举了起来,紧接着飞身摔到一旁的软椅上,虽然帕里斯注意力道,没使她受伤,但事发突然,林小芽被摔得有点懵,她刚要起身,帕里斯已欺身到了近旁,手掌摁在她胸口,微微施力,林小芽便彻底动弹不得。 帕里斯冷笑着,按压在小芽胸口的手掌移到脖子上,五指慢慢收紧,怨恨地说道:“这时第二次了,你还是选择舍弃我,三百年前是这样,现在依旧是这样,毫不留恋的,像垃圾一样地弃我不顾,可是我却始终都无法放下你,当年舍弃的那一丝眷恋,还有从那混账傀儡的灵力里接收到的多余的感情和记忆,这一切都在左右我对你的行动,有好几次可以将你置于死地,可每次都功败垂成,我不想继续作为那些情感和记忆的奴隶,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自己,既然你是我为无物,那么我也不必再对你有所留恋,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帕里斯卡在她脖子的力道越来越大,林小芽挣扎着,然而在力量远在自己之上的帕里斯就如同一只无力扑腾翅膀的小鸟,所有的尝试都是徒劳,顷刻,林小芽便面色发紫,双眼翻白,张嘴吐舌,身子渐渐变得无力,眼看就要失去意识,这时,卡在她脖子上的手陡然松开,气流猛地冲进气管,便不住地咳了起来。 帕里斯似乎对又一次顺从了那多余的情感的自己大失所望,背对着林小芽,颓然坐到地上,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只淡淡地说了个“滚”字。 祭品(二十三) 尽管面前这个男人有着和叔叔一模一样的面孔、身形、声音,尽管说话的语气、表情以及某些细微的习惯性动作也都一般无二,但是,林小芽此时已深刻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叔叔,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叔叔疼她、护她,甚至愿意为了她耗尽自己最后一丝灵力和生命,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只会给人们带去灾难、杀戮,是个名副其实的嗜血精灵! 林小芽脖颈残留着被扼住时的触感仍旧鲜明,死亡的恐惧久久挥之不去,此时听见帕里斯对她说了个“滚”字,顿时如获大赦,从软椅上仓皇起身,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去。 叔叔真的不在了,这个世界上无人可替代的、独一无二的叔叔再也回不来了。 她魂不守舍地冲进滂沱大雨里,漫无目的地前行,恍惚间,一个身形高挑、姿态婀娜的女子悄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林小芽立定,抹去脸上的雨水,抬头打量起眼前的人,银色的长发、淡色的眼瞳,肌骨莹润,姿容秀丽,周身散发着如洗月色的光辉,气质清冷恬淡,那份美艳能在瞬息间夺走所有人的呼吸。来人正是海妖族的大祭司逐幻,林小芽曾一度认为,唯有她这般超凡脱俗的绝美容貌才足以媲美帕里斯那勾魂摄魄的俊颜。 “逐幻……姐姐?” “小芽妹妹,别来无恙?” 逐幻的面色在透过雨幕的朦胧灯光下显得苍白如纸,就连气息都淡得几不可查,单薄、虚弱,令人心疼。当初跟着叔叔下深海海域初见她时,不过是两年前之事,可如今重逢却恍若隔世,叔叔已然不在,而这位也已时日无多。 “我……”林小芽如鲠在喉,简简单单的一句托你的福,一切都好之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虽然事实上她的确曾经仰赖她的庇护。 逐幻抬头凝望着远处巍峨矗立的塔楼,幽幽叹道:“他还是不愿见我。” 林小芽对于逐幻口中的他,当然是了然不惑,但也正因如此,才更加为对方感到不值,当即神色一凛,说:“他并不是两年前你所见到的人,那个人……”说着,不由得嗓音哽咽,“现在就连我都快不认识了。” “不,现在这个才是最初让我恐惧、憎恨、永生永世都忘不了的人,可是不知为什么,事到如今,我很想再见他一面。” 太过强烈的情感往往会模糊了爱与恨的界线,身与心、灵与欲早已被那镌刻在灵魂深处的痛楚麻木了,所以她才会舍弃一切,来到这里。 林小芽眼眶发涩,上前一步,默默地拥住逐幻。 逐幻伫立不动,视线仍停留在塔楼上的某一扇透光的窗户,平淡地诉说:“我知道,那次同你一起到我们族地的那位并不是他本人,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真正的他,没有那么温柔,也不会有那么温暖的气息。” 林小芽仰望着逐幻绝美的面容,不解地问:“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见他?就不怕他会再度伤害你吗?” “我没剩多少时间了,族中诸事也已经交代完毕,而我,只想最后再看他一眼,此生就再无挂碍。” 林小芽大感意外,原以为逐幻此番前来是为了要回自己的东西续命,不想她竟无此意,只是为了在死之前能最后再见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一面。直到最后,她仍对帕里斯一往情深、无怨无悔,明知那是个冷酷残忍的男人,却仍如飞蛾扑火般,这一生的感情终究是错付了人。 林小芽怎忍心看她这般执迷不悟?不由分说拉过海妖的手,道:“我不会让你死的,跟我来。” 林小芽把逐幻带到偏僻处,打开了连通古堡的时空之门,然后把人领到她二楼的自己常住的起居室。 逐幻环顾了室内一周,然后惊异道:“这里是你们在人界居住的那套住房?”她曾应邀到过一次,所以室内格局摆设也都知晓。 “嗯,叔叔怕我在这儿住不惯,所以就把我们在人界居住的整个空间都移到这儿来。也多亏了这些熟悉的物件,让我在没有叔叔的日子里挺了过来。”即便现在物是人非,可每每想起叔叔为她所做的一切,心头仍会泛起阵阵暖意,她从未将叔叔对她的好视作理所当然,或许就因为怀揣着感恩之心,所以越发能体会到一事一物中所蕴含的真情。 “他真的很疼爱你,”逐幻言语中难掩羡慕之意,颇为好奇地打量着林小芽道:“你一定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他会变成那样温柔的一个人,一定也是因为自己曾经被温柔以待吧,是你改变了他。” “诶?没那回事……”林小芽慌乱地摆手解释道:“其实我一直都是依赖叔叔的一方,并没有什么本事或者过人之处去改变另一个人,叔叔他本来就是一个善良的人,跟那个帕里斯本尊不一样。” “不管别人怎么样,你都有改变他人的力量,这一点毋庸置疑。”逐幻说着神色忽然变得凝重,似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林小芽疑问:“怎么了?” “我感应到了,它正在呼唤我。” 林小芽起先还问了句“谁?”但转念一想立马会意,逐幻说的它指的是叔叔两年前从她身上活生生取出来的脊骨,现在作为结界的阵眼放置在连结古堡和镜湖两个空间的莲池里。 “只要有了它,你就不会死了,对不对?” 逐幻面露难色,坦白讲,这块脊骨她当初是心甘情愿地给的,可突然听出小芽有归还的意向,不免迟疑不决起来,“可是这里的结界……” 林小芽微笑着握住逐幻冰凉的双手说:“没关系,现在已经没关系了。虽然我从这里出去违背了叔叔的初衷,我很感激他为我做过的一切,但是我始终认为逃避不是个好办法,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度,而是在于它的厚度,与其一辈子躲在这里平平淡淡碌碌无为到寿终正寝,不如勇敢地出去面对一切危险和挑战,我要真实的危险,我要自由,我要求受苦受难的权利。” 逐幻再一次认真地打量林小芽,半晌方道:“你真的很特别,就连我都忍不住喜欢上你了。” “谢谢你。”林小芽美滋滋地接受夸赞,拉着逐幻的手说:“随我来。” 两人一同前往莲池。 路上,林小芽连连赞叹那脊骨的奇妙之处,除了加固结界,还有扭曲时空的特性,这一点就连帕里斯都说是意想不到的惊喜,但也因为这个原因,似乎她无法触碰到那一截脊骨,每次一靠近,就先被脊骨周围扭曲时空的力量卷到另一个时空里。 逐幻听了也很是惊讶,她只知道他们海妖的骨血有加固结界的功效,但扭曲时空的魔性却是第一次听说,这也才意识到自己的特别,或是还有着某种尚未发觉的异能,不过,小芽所说的另一个时空也同样提起她的兴趣。 “你曾经被带到另一个空间去?” 林小芽连连点头,把自己两次分别穿越到一千三百年前和八百年前的镜湖一事说与逐幻,并在那儿遇见了还未“出江湖”的帕里斯。 逐幻颇觉讶异,黑暗中释放出灵力与水中被作为结界阵眼的妖骨相互感应,过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不是另一个空间,你自始至终都在同一个空间里,只不过是穿越到了不同的时段。就像你们在人界的房间被移到古堡里一样,这古堡的空间也是从别处移过来的,两个空间交叠在一起合二为一,这是一种非常高明的障眼法,巧妙地把时间和空间连结起来,所以此处真的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他为了让你的藏身之处尽量隐秘,竟做到了这般地步,移动这么大的空间,想必是耗尽他所有的灵力了吧,帕里斯真的很珍惜你。” 林小芽猛然惊觉,叔叔当时耗尽的何止是灵力,就连生命力也一并搭上了!难怪后来叔叔来向氏的宅邸接她时变得那么虚弱,甚至还数度呕血,把她带进古堡后便再难维持原形,所以才将剩余的灵力的生命力注入她的心脏,然后便烟消云散,只留下帕里斯本尊用来制作傀儡的一缕头发。 正如帕里斯所说的,他的傀儡为了保全她的性命,不惜牺牲任何人,甚至包括自己! 林小芽此时早已泪如雨下,双手紧紧握住胸前的银质项坠,泣不成声。。 逐幻注视着小芽柔声说道:“我想,他能遇见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会觉得非常幸福吧,所以心甘情愿地倾尽自己所有,不惜一起代价地守护好你,也是因为你让他变得有温度,不再是当年那么一个冷冰冰的嗜血精灵,而是有了自己的情感,活得更加有血有肉有人情味。在我看来,这一切就是他对你的感激与回馈。” “叔叔……大笨蛋!” 祭品(二十四) 阵眼里的妖骨一旦被取走,就再也不能穿越到镜湖了,林小芽一想到这一点,便打算再去一趟镜湖,跟过去的帕里斯道别。虽然现在的帕里斯已变成了凶残嗜血的魔物,但是最初的那个他却是纯真、温和、善良的,后来之所以黑货,是否是因为独自一人在漫长额而又看不到尽头的岁月中忍受着孤独,亿万年的孤独,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她没体会过,但镜湖边上茕茕孑立的身影看了叫人心酸,她想去告诉他,再稍微忍耐一下,那种孤独很快就会到了尽头,他很快就能从那个牢笼中解脱出来;她还要请求他,不要蛊惑精灵王,不要抢夺精灵国的王位,因为他的介入致使精灵国及其周边局势动荡不安,战乱中饱受摧残的将是生活在那里的无辜族民。 逐幻听说从阵眼穿越到镜湖时将是在几百米的深水下,于是便从身上取下一枚鳞片赠予小芽,只要有鳞片在,即使是人类也可以在水下呼吸自如。 林小芽和逐幻先后下了水。以人类的视觉在莲池这边根本就看不见妖骨,但安置在的具体方位还是知晓的,游到了阵眼附近,眼前忽然一亮就知道自己已到了镜湖。 林小芽回头看向身后,发现逐幻并没有跟过来,但也很可能是被传送到另一个时间点了。装着糖果罐里的妖骨此时明显跟前两次看到的不同,晶莹剔透的白骨正忽明忽暗地散发出幽绿的荧光,似乎很活跃,应该是因感应到主人的气息而欣喜吧。 “你来了?”一个压抑着情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小芽循声望去,就见小帕已到近前,“从你上次离开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守在这里,八百年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小帕的神情少些许昔日的青稚,眉眼间多了几分岁月磨砺的风雅,似乎连喜怒也再难见他形于色了。 她在卡多幻域不过须臾,可小帕在镜湖这边却又独自度过了八百年。“小帕,我这次来是为了……” “渡气。”小帕没等她说完便过去把人一拥入怀,接着双唇封住了林小芽的嘴。 林小芽此时已无需对方渡气了,身上戴着逐幻送的鳞片,即使在水里也可以跟在陆地上一样呼吸自如。她本想推开小帕,然而迟疑片刻,最终双臂抱住对方的背。 她在古堡想好的那些话此刻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动辄几百近千年的时间太过漫长,她无法轻描淡写地劝对方耐心等待,因为她自己也是一个害怕寂寞的人。而小帕的读心术很是了得,只需通过肢体接触就能知晓别人所思所想,换做平时,她可能会因自己隐私被人窥探而生气,但此刻却不失为一个便捷的沟通方式。 果然,小帕对信息的接受和处理速度堪比电脑,很快就反应过来,在意识到她此番是为道别而来,立马就把人推开,向她投射过来的目光就跟这深潭里的水一样冰冷,神色也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寒意。 “你还真能是狡猾啊,当我是你养的阿猫阿狗,高兴了过来看一眼撸两把,不需要时就丢在一边不闻不问?凭什么要我照你的意思去做?那些精灵的死活与我何干?那一带的局势怎样又关我什么事?我只知道八百年前要你留下来陪我,你拒绝了,现在你为了把那块海妖之骨还给人家再一次抛弃我,要我再等三百年,可是在来之前你就已经拒绝了那个三百年后的我,不是吗?我这一千五百年的等待到底有什么意义?终究不过是个笑话。” “不是的,小帕,你听我说,”林小芽忙不迭地摆手解释:“关于三百年后精灵族的那些事情,我对你只是请求,并不是要求。我也从来没把你当做猫猫狗狗,小帕你也知道,两边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就算我每天穿越过来,来到这边的时间一样是要间隔很多年。” 帕里斯冷笑,阴阳怪气道:“所以我才说你狡猾,你心里要真的有我,何不干脆留在这儿陪我?这样你也不用担心我出去以后是否会去分裂精灵的族地、制造动乱,还是屠杀海妖的部族。” “小帕你之所以这么说,只是独自一人在这儿待了太多年的缘故,等你出去以后,遇见了和你情投意合的人,自然就不再对我这么执着了。”林小芽忽然涌起一股无力感,关于这个话题,他们不止谈论过一次,可看情形还得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导:“凭你的长相和能力,外边愿意为你付出真心的女孩子多不胜数。” “多不胜数当中并不包括你吧?那么爱我的女人再多又关我什么事?你知道的,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三百年后的我,由始至终心里装的不就只有你一人吗?” 林小芽顿觉头大,“小帕你对我的感情并不是爱情,况且你也知道我心有所属了,如果我留下来陪你,这种行径跟骗你和骗我自己有什么区别?” “我不在乎被你欺骗,只要有你陪伴就好了。” “可是我在乎。” 小帕狭长的冷眸投射出危险的讯号,神色倨傲地俯视着林小芽道:“那么你是执意要走了?” 林小芽小心地扫视小帕的表情,尽管嘴角噙着笑,可直觉对方已经被激怒了,于是好言相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再见又怎样?你就是我的了吗?” 林小芽无语,对方这种不可理喻的说话方式根本就无法继续沟通,憋了去就最终忍不住一吐为快:“强扭的瓜不甜,感情这种事勉强没意思。” “谁跟你谈感情?”小帕瞬间到了小芽面前,伸手捏在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继而笑着说:“你此番不是特地为了精灵族和海妖族的事来求我的么?你打算怎么求?来,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林小芽头脑里警铃大作,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继续留在这里会很不妙,于是格开他的手,转身朝海妖之骨奋力游去。所幸距离不远,只要努力一把,马上就能从这儿逃出去。 眼看就要进入时空扭曲的范围,不料后领突然拽住,紧接着身子被拖着迅速后退,小帕在水里的敏捷度如飞鱼般快得惊人,他一边拖着小芽往神殿游去一边说:“既然你不愿留下,那就用你的身体来取悦我好了。” “我不要,你放开我!”林小芽又踢又打,然而本身就不以力量见长,加之湖水卸去了大半的力度,结果每一拳每一脚打在小帕身上都是软绵绵的。 林小芽口袋里还揣着一枚海妖的鳞片,冷不防被小帕搜了出来,随手一丢,就不知被丢到了什么地方,在水里没了那东西,林小芽马上就无法呼吸,一口气憋到了极限,忍不住吞下了几口水,便再无力挣扎。 小帕三两下撕下她身上的衣物,然后才以嘴为她渡气,接着舌头便顺理成章地探入她口中。林小芽又惊又急,又羞又恼,从手心里抠出的血妖籽完全不起作用,召唤出来的三头狗因在水中也限制了它魔法的发挥,只能以牙和爪子进行物理攻击。 然而三头狗几次进攻都无法伤及小帕分毫,双方无论在力量还是速度上都不是一个级别的,毕竟小帕现在的实力就连克洛诺斯一半的神力都奈何不了,更何况区区一条地狱守门犬的后代?小帕轻而易举的揪住了大白的后颈,在水下轮了一圈便把这身躯庞硕的大狗甩到了几百米开外的陆地上。 小帕解决了三头狗,转身就见林小芽一边鼓着腮帮吐着气泡,一边迅速往海妖之骨的方向游去,于是立马追上,扳过那营养不良的瘦小身子,并为她渡气,同时将人压入繁茂的水草丛中。 正当林小芽绝望之际,突然一旁凭空出现了一个身形相貌和小帕一模一样的人,过来劝止道:“住手,别做傻事,否则接下来的几百年你都将在悔恨中度过。” 小帕起身,看向另一个自己,诚然,与未来的自己见面的情形令他颇为惊诧,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不以为然道:“不管我做什么傻事,后悔的人都不是现在的我,而是以后的你。” “我不就是你么?” 林小芽看着两个不同时期的帕里斯自己跟自己吵架,惊慌之余又有几分混乱,不过她还是晓得那一边对她有利,所以连滚带爬地奔向帕里斯寻求庇护,小帕见状也不阻拦,静静地看着帕里斯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小芽裹上,然后给她施放了水下呼吸的魔法。 “我这么做以后真的会后悔吗?”小帕问未来的自己。。 “你自己不也很清楚吗?其实内心深处并不想真的伤害她。” 小帕神态露出几分狷狂,语气极为挑衅:“那又怎样?未来的你对于我来说还没发生,我只要做出任何一个与你当初不同的决定,你的人生轨迹就会被改变。” 祭品(二十五)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定。很多时候事到临头才知道,事先所做的选择和事后所得的结果其实都是偶然中存在的必然,即便你拥有预见后三百年的记忆,刻意规避原路,但你就是我,将来势必还会再次走到我现在这一步,因为迄今为止,我并不后悔以往的所做的每一个选择。” 相对于面前这位久经风霜和世事磨砺的成熟的自己,小帕显然还是个初生牛犊,还较为“年少轻狂”,“包括你在这家伙面前做出的丧家犬的姿态吗?”竟还有人用毒舌来对付自己,这恐怕也是这世间有史以来空前绝后的唯一了。 帕里斯一脸无奈道:“你这么贬损我其实也是在贬损你自己,不觉得滑稽可笑吗?” 弱弱地躲在一旁的林小芽探着脑袋窥觑这荒唐的一幕,忍不住窃笑,刚才险遭强暴的惶遽和之前面临死亡的恐惧此时全都已抛诸脑后。 小帕瞥了林小芽这边一眼,然后质问那个三百年后的自己:“凭什么只许你杀,就不许我留?看看那家伙脖子上的淤痕,你有什么立场到这儿英雄救美?” “什么立场?那家伙好歹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喂养大的……”帕里斯话还没说完,后背就被林小芽扔过来的鹅卵石给砸中了,无辜地看向林小芽道:“好痛。” “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你才吃屎尿长大的!还有你搞清楚了,抚养我的人是叔叔,不是你!” 这时小帕又道:“这么有趣的人,就留在这儿吧,我不想再等三百年了。” “不行,这家伙我必须带走。”帕里斯断然拒绝,毫无商量的余地。 “如果我不同意呢?”小帕说着手一招,沉睡在神殿里的天使联盟骤然飞出,自行来到他的手中,接着横剑于身前,摆出一副随时开打的架势。 帕里斯皱眉,“你应该清楚现在的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吧?况且,克罗诺斯的元神很快就到,那可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怪物,奉劝你还是以最佳状态应敌为好。” 小帕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歪着个脑袋笑说:“你也不希望我落败吧?我要是死了,也就没有后来的你什么事了,所以,也就是说这场对决你不可以伤我分毫,而我却可以无所顾忌,甚至是把你杀了也可以。” “别傻了,杀了我你最多也就再活三百年而已。”对于眼前这个叛逆的自己,帕里斯似乎没辙了。 “我不在乎,如果不能随心所欲地活着,即便是现在就死去也无所谓,我所求的不多,”小帕视线移到从帕里斯身后探出脑袋的林小芽,说:“只要那家伙留下就够了。” “这家伙不能留下,因为她日后还大有用处。” 小帕立马打断道:“外边的俗事与我无关!” 双方交涉无果,帕里斯只好应战:“看来只有击败你才能离开了。”说着抬起手臂,五指一张,一柄金光闪耀的神剑在他手掌中显现出来。 两个帕里斯,两柄天使联盟,也只有在这个时空被扭曲了的空间里,才能得见这一千载难逢的奇观。 林小芽此时仿若事不关己般,看那精神和肉体都分裂了两人之间的争执,颇有中狗咬狗一嘴毛的既视感,似乎还蛮有趣,只可惜她身上裹着的是帕里斯的外套,除了又宽又松,衣袖还得卷上五六折不说,口袋里空空如也,而她自己被小帕撕掉的那件衣服口袋里确实还剩些瓜子和榛果,可惜就在小帕边上,这距离就算再借她几个狗胆也是不敢过去的,但是裤袋里应该也有点吃的。 她费劲地翻起拖到地面的衣摆,忙着在俩兜里翻找着什么,这时帕里斯偏过身冲她道:“喂,你这家伙捣鼓什么?打算呆到什么时候?这里要干仗了,你机灵点啊。” “哦。” 林小芽闻言,如梦方醒,心知此刻有人绊住小帕,正是她偷溜的好时机,当即手脚并用,转身朝海妖之骨的方向拼命地刨去。 “想跑?做梦!” 小帕转动手腕,以天使联盟的剑身在水中卷出一条条龙卷风似的水柱,水柱由湖底向上延伸,在平静的湖面上形成一个个漩涡,围绕着海妖之骨不停游走的水柱将林小芽隔绝在圈外,眼看着那附近的砂石、水草和鱼虾都被卷进了水柱里,林小芽顿时心生怯意。 “让开!” 帕里斯正要挥动天使联盟横劈出一剑,打算破坏海妖之骨周围的水柱屏障,小帕以高举着宝剑朝帕里斯当头砍下,帕里斯不得不收剑接招。 两剑相击,双方的力量瞬间将周遭的湖水震开,林小芽被湖水裹挟着甩到了远处,直至一头扎进茂密的水草丛中,才狼狈地停下来。 尽管此处看不见两个帕里斯过招的情形,但是力量相抵时引发湖水的震荡还是不停地传到这边过来,犹如沸腾的开水,而她就像是下饺子似的随着水流涌动不止。林小芽被震得头晕眼花,胸闷恶心,周身疼痛难忍。 小帕被牵制住,原本这是她逃跑的大好机会,可刚才一路翻滚过来,头昏脑涨,完全摸不着方向,加之湖水被那两人搅得一片浑浊,前方能见度为零,在水底,林小芽彻底成了个睁眼瞎。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感觉身边的水流除了被不时被力量往一个方向激荡开之外,似乎还从另外几处传来牵引之力。 林小芽心想:小帕弄出这几条水龙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将海妖之骨与外界隔绝,只要她顺着这股牵引之力,就能回到妖骨所在之处。 这一路她不只要提防从各处飞来的砂石,还需留神不被盘旋而上的水柱卷进去,至于如何破坏水柱屏障,她此刻心里已大致有了个谱,或许召唤出大白,让它三个狗头同时朝一根水柱喷水,暂时改变打乱水柱旋转时所形成的离心力,然后她再以魔法冰冻住相邻的两根水柱的底部,如此一来,便可进入到时空扭曲的水域。 然而她照着计划顺着远处牵引之力游去时,帕里斯的意念突然在她脑际响起:笨蛋,不要过去,那边是迷惑你的陷阱,赶紧调头,你身后七点半的方向,大约五百米。 接着又有另一个意念传入脑中:别信他的,那些话才是影响你决断的陷阱。 同是帕里斯,同样的声音,让人无法分辨孰真孰假,林小芽困惑不已,一番权衡之后,最终调头往身后七点半的方向游去。五百米的距离不算太远,也就是学校操场八百米跑道的一半再多一点而已,只不过她才找准方向,冷不防又一股乱流袭来,卷得她一脸滚了十几二十圈勉强停下来,这一晕,又不知哪儿是哪儿了。 “混账小帕,呜呕……” 水下不比陆地上,呕吐物可直接坠落地面,这湖水无处不在,而她不久前在卡多幻域的盛宴上胡吃海塞了许多还没消化光的糊糊烂烂的东西一股脑都吐了出来,在她的面前弥漫开,那味道,那触感,以及那感受,可谓刻骨铭心,终身难忘……结果恶心引发恶心,接着便没完没了地恶性循环。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把整个镜湖的湖水掀上了空中,林小芽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几乎在同时,一缕栗金色的长发如箭矢般从远处射来,缠住了她的腰身往,并朝放置海妖之骨的地方甩去。 林小芽身子凌空飞向海妖之骨时是面对着帕里斯和小帕的方向,正好瞧见帕里斯被小帕手中的长剑刺穿,帕里斯吐出一口血,被掀到空中的湖水便再灵力支持,如骤雨般倾泻而下。 “帕里斯!” 林小芽惊骇不已,大叫出声,然而就在这稍纵即逝的刹那,突然眼前一暗,人已回到了古堡这边。 漆黑死寂的莲池在惨淡的冷月下令人瘆得慌,四周弥散着血的气味儿,而大海妖逐幻已不知去向。 林小芽的心脏怦怦直跳,眼前走马灯似的重现出帕里斯被天使联盟刺穿的一幕,他若非大费周章把她丢回古堡,也不至疏于防范让小帕逮到破绽。 他……会死吗? 林小芽想到自己两次被天使联盟刺穿心脏却都活了过来,但是她知道自己与小奇还有高晨生之间有着共生咒的联系,而她共生咒中受供给的一方,只要那两人的生命力没有被吸尽,她就还有存活的可能。但是帕里斯不同,只要生命力耗尽就必死无疑了。 小帕怎么下得去手,为了把她留下,宁愿杀死三百年后的自己吗?亿万年的孤独,最终只能用终结生命来排遣吗? 帕里斯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林小芽从莲池出来,心里空落落的,水从她的头发、衣服上流淌而下,她的羸弱的身子抖个不停,牙关咯咯作响,可她却浑然不觉。 沉寂中,突然听得当啷一声响,这才发觉自己脖子上系着的栗金色吊坠绳已断开,连同银质项坠掉到了地上。 祭品(二十六) 那是用帕里斯的头发编织而成的吊坠绳,突然这么毫无征兆地断开,感觉好像很不吉利。 林小芽瞬间被恐惧攫获,附身拾起挂链,怔怔地凝望着月色下散发出淡金色光辉的细绳,以及银质项坠中夹着的自己与叔叔在人界合拍的大头贴。照片里她闭着一只眼鼓起腮帮卖萌,叔叔则亲吻她的额角,看向镜头的碧色双眸充满了宠溺意味。 那张邪魅、俊秀而又蛊惑众生的脸是叔叔的脸,是小帕的脸,也是帕里斯的脸。这一刻,林小芽恍然醒悟,无论叔叔也好,小帕也罢,他们都是同一个人,不同时段的帕里斯。想起两年前,叔叔在她的臂弯里慢慢消失的那一幕,心脏骤然紧缩,那种沉重的哀恸一次就够了,她无法承受第二次同样的打击。 想到这一点,林小芽猛然回身,一头扎进莲池里,再度向海妖之骨的位置游去。尽管逐幻已杳无踪迹,但她此时此刻却庆幸妖骨还留在这里。 当她再次来到镜湖,这边已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湖水澄澈如故,鱼群在水草间追逐嬉戏,然而她寻遍了水底陆地,却始终不见小帕或帕里斯的踪影。 林小芽不甘心,唤出了三头狗大白和近百颗血妖籽来帮忙,可仍是一无所获。她心想:也许是穿越的时间不对。于是又折回古堡,从新穿过妖骨扭曲的时空,但无论过来几次,结果都一样。 林小芽失魂落魄地回到古堡,心头一直萦绕这一个疑问:小帕真的把三百年后的自己杀死了吗?是不是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帕里斯了? 她急于寻求答案,根本就无暇顾及自己湿淋淋的头发和衣服,火急火燎地冲出时空石门。绝地城的骤雨已然停歇,卡多的筵席已散,宴客厅空无一人。林小芽直奔帕里斯的房间而去,等待她的依旧只有失望。 她彻夜奔走于卡多幻域里帕里斯可能会出现的每一个地方,遍寻无果,便开始考虑幻域之外的地方,比如精灵族地。林小芽生来就具有自由穿梭任何结界的能力,卡多的幻域困不住她,所以她随时都能来去自如,只不过从幻域回精灵族地的路她却不认得,此前来时是让帕里斯用异次元越行魔法带过来的,如今要回去恐怕…… 几近绝望之际,想起罗兰这个幼时的玩伴,忽而又见到了希望的曙光,这个古特雷斯家的少年家主,找他画张简易地图不过轻而易举之事。 天还没亮,林小芽便来到了罗兰几人住宿的旅店。罗兰的警觉性非常高,她只在门外轻敲了两下,便起来应门了。 罗兰一见到门外的人,不禁吓了一跳,一面侧身让人进来一面问:“你怎么这副模样?发生什么事了?” “说来话长,现在没空讲这个。快,告诉我要怎么从这里回精灵族地,最好是画张简易地图给我。” 罗兰关上门,惊诧地问:“你要回精灵族地?为什么?”说着,打量起她头发和衣物上潮湿的水汽,同时发觉她身穿的那件又宽又长的外套上似乎还残留着西部精灵王的气息,急忙问道:“这次国王陛下又对你做了什么吗?” “先别管这个了,死不了。”林小芽回身推着罗兰的背来到方桌旁,按着对方双肩示意他坐下,接着说:“你赶紧给我画,我很急,十万火急,一分钟一秒钟都等不了。” “你急也没用,这里到精灵族地山长水远的,就算用飞行魔法,路程少说也得十来天。” “哈?”林小芽震惊不已,“用这么久的吗?帕里……叔叔带我过来的时候咻地一下就到了。” “国王陛下用的是异次元越行魔法,缩地成寸,再说,以他那令人畏惧的强大魔力,十几天的路程在瞬息之间到达也不是不可能。” 林小芽愣了一下,接着催促对方:“哎呀,不管了,十来天就十来天,你别磨磨蹭蹭了,赶紧画呀。” “你别推我呀,我画,我现在就画可以了吧。”罗兰拿出纸笔,开始伏案作业。 林小芽凑着个脑袋紧盯着,“你别只顾着画,要一边给我讲解啊。” 罗兰瞅了她一眼,道:“我说你先把头发擦干,换身衣服再来吧,你们人类的体质本来就差,小心别捂出病来。”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一点,我马上就出来。”林小芽交代了两句,便打开连结古堡的时空之门,进去换衣服去了。 临别前,罗兰拿出几颗药丸,连同地图一并交给林小芽,说:“这药丸也一起带上。” 林小芽嫌弃地接过,上下打量着说:“黑不溜秋什么来着?看起来好像泥丸。” “隐身药丸。路上要是遇到什么难缠的家伙,吃下一颗,可以助你逃脱。” 林小芽哦了声,不客气地揣兜里。罗兰接着又嘱咐道:“地图上标识了安全落脚点,那里有我们古特雷斯家的人,路上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他们。” 林小芽来到卡多幻域的边界时天已大亮,街道上开始喧闹起来。待她越过结界便又重新唤出大白,自从得到这匹飞行坐骑,出行方便了许多。 然而她离开幻域约莫个把小时,手腕上的智能表就响起了来电铃声。一按下通话键,电话的那头就传来御菲菲急切不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林妹妹,你在哪里?可不可以马上到塔楼广场这儿来?要快……”接着似乎是对一旁的人说:“姓邹的,你给我挺住,没事的,没事的,林妹妹马上就到,你一定会没事的。” 林小芽察觉不对劲,立马询问:“菲菲姐,阿智怎么了吗?” “向少,向少不知怎么了,突然对阿智痛下杀手……” “什么?小、小奇他……”林小芽大吃一惊,邹来迟和向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是有着开裆裤的交情,即便邹来迟十恶不赦,向奇也未必能果决地对这位发小痛下杀手,就更遑论在无缘无故的情况下。 “刚才大家还打打闹闹的,可准备穿过坦桑城的传送门时,突然就……现在也不知他跑哪儿去了,偏偏卡多又不在这里,我不知该找谁帮忙,阿智流了好多血,林妹妹,我该怎么办?求求你快点过来啊……” 从没见过御菲菲这般惊慌失措,说话间竟开始抽泣出声。 “先、先帮他止血,我……” 林小芽晓得向奇性情异变并非没来由的。三百年前,克罗诺斯的元神闯入镜湖,妄图抢占小帕的神体,但终究没能得逞,所以他后来就把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五个新生的宿体上。五个宿体当中,就属她的几率最小,毕竟从小就被帕里斯下了禁锢咒术,身体停止成长,进化成容纳元神的神体速度最低,而那对唐氏兄妹,表现差强人意,各方面都只能算是中乘,所以剩下的高晨生和小奇两人。 帕里斯曾说过,元神入侵之后,首先就是双方意志力的比拼,意志力强的一方才能得以操控身体的行动。。 小奇之所以会有如此怪异的举动,一定是被克罗诺斯的元神附体了,意志恐怕也被压制下去,甚至被抹杀! 林小芽内心挣扎着,一边是她的双胞胎哥哥,一边是将她抚养成人的叔叔,无论哪一个,都是她这一生至亲至爱之人。她扭头遥望精灵族地的方向,最终决定折回绝地城,对电话那头的人坚定地说道:“坚持住,我现在就赶过去。” 祭品(二十七) 翌日,第四轮淘汰赛开始,尽管向奇的小队和高晨生小队的对决排在最后一场,但一行人于次日早晨便前往坦桑城观赛。 几人来到幽冥城和绝地城之间的传送门前,各自下了飞行器,正准备穿过传送门,邹来迟发现向奇远远地静立一旁,似乎没打算过来。 “奇仔,怎么了?” “没什么……”向奇怔了怔,疾步赶上队友,表面上虽波澜不惊,可暗里却惊疑不定,他感觉自己刚才有那么个瞬间在晃神,由于不清楚其中缘故,只好归因于昨夜挂念林小芽额而没睡好。 然而第二次异状来得很快,那就是他同众人在塔楼广场上等待通往坦桑城的传送门开通时,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握住可乐罐的五指在没收到大脑指令的前提下自行松开,这诡异的现象就好像这只是不是他自己的。 他先看看自己的手,然后又看看打翻在地的易拉罐,心中的不安逐渐放大。这是第二次出现失控的状况,向奇的警觉性向来敏锐,此时陡然惊觉两次异常现象并非身体神经出问题,很有可能是潜伏在他体内的克洛诺斯的元神在作祟。 邹来迟御菲菲和大头几人也察觉到向奇不对经,纷纷过来询问:“怎么了?你从幽冥城那儿开始就好像怪怪的,是哪里不舒服吗?” “对啊,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回去休息吧,我们会把今天的比赛录下了给你看的。” 快走开,离我越远越好! 向奇原本是想这么告诫同伴,不料脱口而出的却是:“头……晕,你们谁……过来扶我一下……” 话音刚落,向奇惊恐万状,此刻已完完全全应验了他的担忧,现在控制了自己这副身体的人是克洛诺斯的元神,而他哪怕是一个轻微的动作、细微的表情都无法随心所欲地完成,甚至连语言的能力也被剥夺了。他无法逃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架到发小的肩上,然后另一只手瞬息之间以灵力具现出一把匕首,趁其不备刺入对方的腹部。 “奇、奇仔?”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人防不胜防,邹来迟惊愕地望向好友,怎么也不明白对方会出手杀害自己。 向奇一面转动匕首一面冷哼道:“你这天神的走狗,早在我出生以前就到人界来监视我,即使到现在还时时守在身边,可恨的家伙,让你死得这么痛快还真是便宜了你。”尽管他嘴角扬起嗜虐的笑意,眼中却有两道清泪决堤而出,潸然落下。 御菲菲和大头同时吓傻了,“向、向少,你这是做什么?” 向奇推开发小,留下一脸震惊而又惊惶无措的御菲菲和大头,飘然离去。 “向少……向奇!”御菲菲追上几步,但马上又因邹来迟痛苦的闷哼停下脚步,回身看向邹来迟,顿时傻了眼,殷红的鲜血在地面上不停地蔓延开,“喂,邹智,你、你的伤……” “真难得,你会这么正儿八经地叫我的名字。”邹来迟内脏受伤,刚开口说话就被上涌的血液呛得咳了起来。 “你闭嘴。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些有的没的。”御菲菲眼眶发红,撩起对方的衣摆,就见伤口上血流如注,当即激得声音发颤:“为什么血会流个不停?为什么伤口不会自己愈合?你不是天使吗?怎么会这样?”说着双手笨拙地叠放在那伤口上,试图减缓血液流失的速度,然而这么做不过是徒劳。 邹来迟气若游丝,苍白的脸似安抚对方般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被神力所伤的……伤口……是很难……自行愈合的……咳咳……” 这时大头急忙过来给他施放治疗魔法,但大头的灵力值和魔力值都偏低,魔法毫无起效,而且施放了三四次以后,灵力便用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血要是继续这么流失的话,你会死的。”眼看着邹来迟精神越发萎靡,双眼就要阖上,忙大声叫道:“喂,姓邹的,不许睡,你给我保持清醒,不要睡啊。” 御菲菲焦急地环视四周,越过周遭看热闹的人群,视线忽然定在一旁高耸入云的建筑上,猛然站起身,对大头吩咐了句:“大头你来帮他压住伤口,我去找卡多。” 其实她隐约知晓卡多的内心对邹来迟寸有憎恨之意,但此刻,除了这个男人,她再想不出还有谁可施与援手。 然而御菲菲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她从塔楼的守卫那儿得知,卡多在昨天宴会结束后就离开了幻域,具体几时回来也未曾告知。御菲菲欲哭无泪,只得失望而归,此时邹来迟已意识模糊,眼神涣散。 御菲菲正无计可施之际,大头忽道:“狒狒大人,要不我们请小芽公主到这里来怎样?” “对啊,林妹妹救治魔法那么厉害,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御菲菲这才想起林小芽和她的三头狗法杖来。林小芽有给予他人生命力的技能,再加上三头狗的治愈魔力,若是有她帮忙施救,邹来迟定能化险为夷。 “喂,姓邹的,别睡啊,”御菲菲频频拍打邹来迟的脸颊,“我这就给林妹妹打电话,你很快就没事的,不要睡过去,坚持住。”说完便拨打了林小芽的号码。 “让一让,借过。” 真龙族的龙女丽兹拨开人群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位真龙族的少主克劳迪奥,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邹来迟近旁。 丽兹示意御菲菲和大头让开,托起邹来迟双肩,让他靠在自己的胳膊上,然后先是扬头闭目,她似乎在用意念操控着体内的什么,白皙的颈项显得优美修长,接着伏下身将嘴里的东西喂入邹来迟口中。 真龙族少主见状,面色骤变,意欲上前阻止,但很快又打消了念头,只默默地在一旁注视着,待丽兹将直起身才问道:“小姑姑,半生的龙丹,值得么?” “只有要不要做,没什么值不值得的……我再也不想重复那个时候的痛苦了。”丽兹伸指拭去邹来迟嘴角的血迹,然后把地上的血液以灵力汇聚起来,凝结成晶石交到御菲菲手里,并安慰道:“他的血你先收着,一会儿救治的时候需要用到。别着急,我的灵力可以暂时可帮他抑制那个人的神力,等你们那位人类公主过来治疗,很快就能痊愈的。” 御菲菲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要……” “在很久以前,我就认识他了,还有你,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们,就当是为我自己吧,我……只是不想再后悔一次。”真龙女神情落寞,沉默片刻,随即摇头说:“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后悔吗?”真龙族少主目睹了一切,不禁若有所思,扭头望着向奇刚才离去的方向,顷刻,背上忽然“嘭”地一声张开一双巨大的黑色龙翼,接着煽动翅膀,循着向奇的气息飞身离去。 话说向奇身体被潜伏在体内的克洛诺斯的意识控制以后,尽管他自己的意识扔在,但是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只能任由对方操控前往幽冥城,径直朝断崖下小木屋的方向进发。 向奇由那次被圣侏儒老头儿偷血时得知,木屋附近的结界外边连结着某个便于克洛诺斯安然脱离的出口,一旦出了这片幻域没了干扰,自己的这副身体便从此归克洛诺斯所有了。那么自己呢?会不会彻底地从这个世界消失? 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他和克罗诺斯之间还是可以通过意识在体内交流。 “所以五人当中,你挑中的人是我吗?” 向奇心有不甘,但如此一来,小芽和高晨生他们就安全了。 克洛诺斯甚是得意地答道:“没有错,尽管你的神体进化得很快,但是由于共生咒的影响,力量反倒没能跟上,自我意识也不是太强,对我的元神不会产生太大的排斥,而且你的身形相貌在几人中是最合我意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想得到这副身躯。” “那我会怎样?” “这个嘛……”克洛诺斯轻笑着说道:“你的身体以后就成了我的身体,而你的灵魂,能直接毁掉是最好,不能的话就从这个身体里赶出去,反正之前也对你熏过离魂草,让你的魂魄离开是轻而易举之事。” “既然如此,你现在为什么不这么做?” “那也要等出了这里再说。你不知道,强行穿过卡多的结界会给身体造成难以忍受的剧痛,所以我需要你的灵魂分担一点痛楚。” 还真是典型的现实主义者,一切可利用的东西都不放过。。 向奇对于自己此时的状况早已有了思想准备,所以也不太惶遽无措,只是无端端把发小牵扯进来,心下难安,于是出言责问:“你既已如愿夺得宿体,就没必要再伤及无辜,为什么临走之前还要对我的朋友痛下杀手?” “朋友?”克洛诺斯对这个称谓嗤之以鼻,“那家伙是神族的走狗,跟你做朋友不过是为了方便留在你身边监视你,这样的朋友留有何用,再说,我也想试试这个身体的灵活度,所以拿你最在意的东西试手不是再合适不过的吗?” 祭品(二十八) 向奇被克罗诺斯的元神附体之后,身体在对方的操控下径直行至小木屋附近的高崖边上,正准备以灵力具现出翅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喝斥声。 “站住!” 向奇转身,就见一道金色的残影以迅雷之势急冲过来,待看清那影子已到了身前。 来人正是高晨生,坦桑城耀眼的人类之子。 高晨生出手快如闪电,人未站定,五指成勾往向奇心口来个黑虎掏心。倘若是凭向奇自己的敏捷度,对方的突袭他未必来得急做出反应,但此时操控他身体的人是克洛诺斯的元神,身为上一任天神之王,加之元神附着深不可测的神力,在对方指尖离其心脏约莫半公分的距离时,身子向后一跃,避开了高晨生的正面攻击,尽管后面是万仗高崖,如此一跃致使身体悬空,但在下坠之前,背上陡然具现出一双以紫色灵力具现而成的翅膀。 高晨生见状,不暇思索地也具现出自己的灵力之翼,紧追上去。 克洛诺斯立马召来狂风袭向高晨生,他的淡金色双翼在风中险些失去平衡,于是急忙撤去背上灵力,然后跳下地面。克洛诺斯未待他站稳,一甩手射下数枚光箭,逼得高晨生连连闪躲,狼狈不堪。 “你也是个非常不错的宿体,哈哈,一来就来两个,很好,看来运气是站在我这边,不如你也跟我一道走吧。”克洛诺斯颇为神气,如老鹰猎兔般俯冲下来。 向奇眼看连高晨生也将成为克洛诺斯的囊中之物,焦急之余,同时深感惋惜,如今资质最好的两个宿体都归克洛诺斯所有,神族的那些人过去百年可都白忙活了。而作为上一任神王,一旦得到神体复活之后,接下来恐怕就是要复辟自己的王权,到那时,六界众生恐怕又不得安生了。 克洛诺斯即将得手之际,突然浑身一震,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从心口传来,低头一看,见有一柄紫黑色的长剑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脏,殷红的血液顺着剑尖滴落下来。 “不错嘛,没想到你小子还留有一手,还真是不容小觑。不过这样是杀不了我的,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克洛诺斯先是一脸愕然,但马上就不以为意了,站定,忍着痛,双手绕到后面,打算从背后拔去长剑,不料高晨生一改刚才慌乱的神色,五指对着克洛诺斯隔空一张,坚硬的黑紫色长剑陡然变成细长的锁链。锁链的一头迅速缚住他的双手,然后绕着上身又缠了几圈,另一头如灵蛇般自行飞到高晨生手中。 高晨生的手刚一拽紧锁链,克洛诺斯顿时感觉到身上的灵力和生命力正顺着锁链急剧流向高晨生,不由得惊骇万分,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你、你为什么……也会……这个法子?”克洛诺斯急火攻心,哇地一口血喷了出来,视线忽然锁定在高晨生胳膊上的蛇形臂环,幡然醒悟,“金蛇……臂环?我明白了……原来……帕里斯……同你们早已沆瀣一气……狼、狼狈为奸……”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你的力量我就不客气了。” 克洛诺斯凄然一笑,“没……关系,你若是……驾驭得了就……尽管拿去,因为、因为总有一天……我还会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随着灵力和生命力的流逝,克洛诺斯主动将自己的意识隐去,身体的操控权这才重新回到向奇手里。然而,高晨生并没有就此住手的迹象,独自承受生命力被抽离时的剧痛,使得向奇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来,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双脚再也支持不住,于是缓缓地跪坐到地上。 “住……手……我不是……他……” 高晨生的神情似乎有些怪异,说不清是痛苦还是享受,表情看起来愉悦中带着几分狰狞,“我知道你不是,可这不影响我对力量的追求。” 在向奇看来,对方此举纯粹蛇足,因为他们之间有着共生咒的联系,而且他还是这咒术中的被供给方,不管是灵力还是生命力,一旦流失到一定限度,高晨生那边的就会通过那古老的咒术补充过来,所以,只要高晨生一息尚在,便能确保他生命无虞。 高晨生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向奇的意识逐渐模糊,黑暗伴随着寒意正一点一点地侵蚀视野中光明的一隅,死亡的阴影慢慢笼罩下来。 与此同时,高晨生的双眼也渐渐失去神采,但与向奇涣散的眼神不同,他的视线变得没有了焦距,就如同上次在第三轮比赛中抢夺了唐氏兄妹的灵力之后出现的暂时性失明,他的视野也变得一片漆黑。 高晨生的手慢慢地来到向奇的脸上,笨拙而又不知轻重地描绘着眼皮、鼻梁和嘴唇的线条,慢慢地划过下巴、下颌,最终停留在颈项上,五指陡然扣住向奇的脖子,卡着下颌把他从地上提起,慢慢地举过头顶。 向奇想要掰开紧掐在他脖颈的手指,然而自己颤抖的手只覆在其手上,却无力扳开。 克洛诺斯的神力中夹杂着令人性情大变的戾气,高晨生似乎已受其影响,说话的语调轻快,唇边的笑意既恶毒又卑劣,话语中掺杂着一丝玩味。 “好细的脖子,真想就这么捏碎,把你的身体活生生地、一块一块地撕下来。你总是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可体内的血液却是那么地温暖,温暖得让人兴奋,温暖得让人心甘情愿为你付出一切。” 这人嘴上说的漂亮,所作所为却恰恰相反。 但向奇已无力辩驳,也不想辩驳,结果怎样都好,此时此刻他只想这一切痛苦都快点结束。 这时,从绝地城循着向奇的气息一路找来的真龙少主克劳迪奥,远远地就瞧见向奇被高晨生卡着下颌单手高举过头顶的情形,双脚悬空,在他的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深谷。 “不要伤害他!”克劳迪奥索性恢复黑龙的原形,如离弦之箭般飞冲过来。。 高晨生双目失明,但从空气的震荡以及气息便已大概知道来者的形态和大小,也听那破风而来的利爪已伸到自己背后,当即丢开向奇,就地打滚避了过去,紧接着手中的锁链往悬崖上空用力一荡,把向奇甩了出去,长长的锁链从向奇心口的伤患处连血带肉地扯了出来,向奇当空喷了大口血,旋即昏厥。 克劳迪奥见向奇摔落悬崖,哪里还敢跟高晨生继续纠缠,急忙收拢双翼俯冲而下,来到向奇正下方,把人接住后才猛地张开翅膀,小心翼翼地降落到谷底的小木屋外。 祭品(二十九) 向奇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松软舒适的大床上,周遭事物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晃了晃神,半晌才意识到这里是他在人界的家里,自己的房间。靠床头的墙边摆放着几台医疗仪器,而他的身上也插了许多助呼吸的、输液的和排泄一类的管子。耳边和床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两相呼应。 向奇一扭头就见到枕边趴伏着个黑乎乎的东西,首尾相连蜷成一团,乍一看以为是只黑猫,细看发现那东西并无茸毛,倒是一身看似甲壳的鳞片,漆黑发亮,背上还收缩着一双小翅膀。向奇研究了许久,才惊觉这是一头来自异界的黑龙,只是他此前见过的黑龙和银龙都要比这个大上百倍,如此袖珍的还是第一次见。 床沿下传来某人的梦呓声,似乎在嘀咕“小奇,今天也要吃多多的,吃饱饱的。” 做梦都想到吃的家伙! 向奇哭笑不得,转脸看向另一边,那扎着凌乱蟑螂须辫子的脑袋正搭在床边上,一只瘦小却温暖的手紧紧握住他的。为了帮他疗伤,这丫头一定又累坏了。向奇看着心头一暖,五指回握住对方的手。 然而就这么轻微的动作,林小芽立马就醒了过来,猛然抬头就对上向奇如墨似漆的眸子,旋即又惊又喜,“小奇,你醒啦?我还以为你再也……”连日的担忧和焦虑在此刻终于烟消云散,说着说着忍不住呜呜哭出声来。 一旁的小黑龙听见动静,也欣喜若狂地说道:“太好了,小奇,你终于醒了,你昏迷了整整十五天,这里的人类医生还说你很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我们都担心死了。” 林小芽突然想起什么,一边抹眼泪一边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道:“我马上叫医生过来,还有爷爷、大伯和舅舅,他们要是知道你醒了一定会乐坏的。” 专机接来的国际权威主治医师和医护人员,经过一番检查,确认向奇的情况趋于稳定,众人悬着的心才安放下来。 向奇心里有个疑惑,待众人离开后,才问小芽:“我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他只记得自己被高晨生甩到悬崖上空时就失去了意识,在昏迷状态下,是不可能打开时空之门的。 事发当日,林小芽那本打算回精灵族地去寻找帕里斯,但从御菲菲的来电得知,邹来迟为向奇重伤,性命危在旦夕。她虽担心帕里斯,但小奇和邹来迟的状况更让她放心不下,于是便打算先折回塔楼广场帮邹来迟疗伤,然后再想法子解决向奇被克洛诺斯元神附体的问题。 然而在回绝地城的途中,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令她险些从三头狗的背上摔下去,当她弄明白那阵莫名其妙的痛感并非来自自身,随即想到小奇可能出事了。正当她心急如焚,命三头狗加快速度之时,某位自称莱克的男人来到她的面前。 那个人告诉她,邹来迟的伤他已命人前去医治,但是小奇那边却急需她的力量,因为除了她的生命技能,其他的疗愈魔法即便是神力都无济于事。林小芽初次在精灵族地见到这人时,曾被对方释放出的死亡阴影震慑出心理阴影,但此时却不得不选择相信对方,任由对方施展瞬移魔法将她带到幽冥城山谷下的小木屋那儿。 向奇胸口伤血肉模糊,令人触目惊心。高晨生那长长的的锁链从他的心脏抽出时,连带着血肉一起拉扯出来,对心脏造成致命的损害,若非向奇此时已是半神之体,这种程度的伤害早已要了他的命。 尽管他与高晨生之间有着共生咒的联系,但是高晨生才吸取了克洛诺斯的神力,在那份力量与自己相容之前,他自己的灵力会优先护住自己的身体不被外力所伤,这也是金蛇臂环的功能之一。 至于林小芽,虽然同样有共生咒的依存,可她是被供给的一方,必要时虽然也会逆向供给灵力和生命力,但就分量而言于向奇这样致命的伤不过是杯水车薪。 所幸的是,克劳迪奥事先已喂向奇服下自己大半的龙丹,向奇的性命这才得以保全。真龙少主年纪尚小,此前曾为了加速成长消耗过龙丹之力,而现在又把大半的龙丹给了向奇,故此无法再幻化人形,甚至在恢复黑龙原本的形状后也没能达到原先幼龙的个头儿,此时的大小与孵化前的龙卵无异。 林小芽拿着法杖,借助三头狗之力为向奇疗伤,可努力了许久,向奇的伤口仍旧不见起色,而她却因灵力使用过度,不知不觉流出鼻血来。 莱克见状,急忙上前劝止,“丫头,快停下,不然连你也会死的。他的伤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治得好的,一点一点来,还是你想两个人一起死?” “可是……” “他体内有半颗龙丹吊着,性命暂时无碍。” 林小芽这才收起法杖,靠在大狗的身上稍事休息。 “他还有半人的体质,至少人类的医疗对他还是可以起点作用的,得像个办法让他回家接受治疗才行。” 林小芽正忙着给自己擦鼻血,听莱克这么说,不由得惋惜道:“小奇连结的时空之门可以直接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可是他现在人事不省,根本就没办法打法结。” 莱克沉吟片刻,轻叹了声,说:“我倒是可以代劳,只是……” “只是什么?” 莱克摇摇头,说:“我原本担心他会痛,可这种情况他若是还能感觉到疼痛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林小芽和克劳迪奥看着莱克打开一道时空之门,正打算跟进去,却被后者拦在门外。 “你们在这儿守着他,我马上回来。” 莱克的“马上”果然很快,只是看他似乎跟进出时没什么不同,便都歪着脑袋一头雾水的样子,待见他从面前的阻碍物透体而过的情形,这才惊觉从时空之门中出来的莱克已是个灵体。 “原来你是要附到小奇的身上啊?” 林小芽也曾被小帕的元神附体,所以明白莱克刚才只是先将自己的躯壳存放在安全的地方。 “没错,这要比从这儿带他回人界快得多。”莱克的元神从向奇身上隐没之后,顷刻,向奇便睁开了双眼,吃力地从地上支起身。 “小心!”林小芽赶紧过来搀扶,生怕莱克摔坏了向奇的身体。 莱克打开向奇的时空之门,把人留在向奇的房间便自行离开了。而林小芽和小龙这十五天来,寸步不离地陪护在向奇的身边,林小芽的生命技能再配合上向氏请来的医疗团队坚持不懈的努力,陷入深度昏迷的人这才得以苏醒过来。 如今向奇问起,林小芽就将此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讲述一遍。 向奇听说莱克在自己和发小的事情上出了不少力,内心五味杂陈,坦白讲,他不知该对这个打算将他永囚于塔尔塔洛斯深渊的男人持怎样的态度,不是敌人,但也绝非朋友。 “阿智他现在怎么样了?” “刚才我们还通了电话,他说丽兹喂他服下的半颗龙丹好像让他体内的天使之力觉醒了,这次的遭遇也算因祸得福,只是丽兹的力量减弱了大半,他心里很过意不去。” “龙丹?”向奇看向身旁的小黑龙问道:“克劳迪奥,你也是把你的龙丹给了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小黑龙面露愧色,低声说:“可惜我还是幼龙,龙丹也是新结不久的,对不起,没能帮上什么忙。” “你别谦虚了,莱克说有你的龙丹吊着,小奇才能挺过来的,你的龙丹可真是帮了大忙了。”林小芽伸出手,轻轻抚摸克劳迪奥的头,由衷致谢:“谢谢你克劳迪奥,你是小奇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大恩人,我真的很感激你。” “你不用谢我,小奇是我的真命,我曾经发誓,要一直一直守护他。” “真、真命?”林小芽抚摸着克劳迪奥背上双翼的手突然僵住,不安地问:“你说的真命……是什么意思?” “就是认定小奇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挚爱。” “你可别瞎认啊,小奇是男的,”林小芽顿时不淡定了,“而你也是公的吧?”说着还微微探头偷眼往小黑龙下腹瞄。 向奇见状立马伸手遮住她的眼,并训斥道:“你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点?” 小黑龙直言不讳:“我是公的没错,但这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自己变态,也要先问问小奇愿不愿跟你一起变态吧?”林小芽气得直哆嗦,突然想到至关重要的一点,“不对,小奇又不喜欢你,你好歹尊重一下他的意见,哪有说是你的挚爱就是你的挚爱啦?讲点道理嘛!” “小奇是男是女、喜欢或不喜欢我都没有关系,这些并不影响我喜欢他,能两情相悦自然不错,但如果不能,我也不会强求他的回应,我喜欢他就好。” 林小芽目瞪口呆,没想到能从一头小幼龙的口中听到这番成熟的话语,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半晌,负气道:“你还是个小屁孩,懂什么啊!” 克劳迪奥语调平静,但言词却也不甘示弱,“我的年龄在真龙族中是小,不过也比你大好几百岁,懂的自然比你多。”。 “你个讨厌鬼!” 林小芽不服气地轻拍了下克劳迪奥稚嫩的龙翼,冲对方“噗噗”吐舌直扮鬼脸,而向奇一声不吭,显得神色凝重心事重重。 祭品(三十) 向奇心想:如今克洛诺斯的神力虽已被高晨生夺走,可他的元神仍旧潜藏在自己体内,指不定哪天又故技重施,控制他的身体伤人,虽说邹来迟这次侥幸逃过一劫,但不等于每次都能那么幸运,而且下次被害的是谁也不确定,但不管是哪一个他都不愿见到同样的悲剧再度重演。自己是个不祥之人,跟他在一起只会给同伴带来不幸,尤其是林小芽,这个他宁愿用为之付出一切的女孩儿,倘若她有个什么闪失,他此生都将难安。 远离才是保护他们、保护她的最好方式。 向奇心意一定,便对林小芽好克劳迪奥说道:“你们走吧。” “诶?”两人立马停止争吵,转过脸打量着向奇的表情,小心地说道:“小奇,我们吵到你了吧?对不起啦,从现在开始,我们保证安安静静地呆着,绝对不说一个字,你好好休息吧。” “不,我的意思是要你们该回哪儿就回哪儿去,别待在我家,总之离我点,越远越好。” “你这是要赶我们走吗?”林小芽吃惊地问:“为什么?” 向奇没吭声,双手打着法结,直接召出了连结幽冥城的时空之门,然后说:“走吧,马上离开。” 被赶的两人面面相觑,向奇此举令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们哪儿惹到你了吗?有什么不爽的就直说,我们会改……哦,我知道了!”林小芽猛然醒悟,指着小黑龙道:“一定是你的错,刚才就不该说什么真命啊挚爱啊的,小奇最烦这些肉麻的话了,克劳迪奥你出去。” “小芽你也出去。” 向奇铁了心地赶人,林小芽不乐意了,沉着脸回道:“不要!这里也是我家,你没权利赶我。” 向奇蹭地跳下床,拔掉手背的输液管,二话不说,拽起林小芽的后领就往外拖。 克劳迪奥扑腾着双翼跟在一旁劝道:“小、小奇,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你的伤害没痊愈,别扯到伤口。” 向奇重伤未愈,且力量尽失,十多天来只靠输液维持生命,浑身绵软无力,论气力,林小芽若是奋力抵抗到也不输他,只是顾及他的伤,双方拉扯时也不敢用上全力,可饶是如此,向奇胸前的纱布已有血迹晕染慢慢开来,扯痛了伤口,他身子再无力支持,无力地跌坐到地上。 林小芽和克劳迪奥同时大叫,“小奇。” “出……去……”向奇捂着胸口,那里的疼痛令他大气不敢喘。 “你的伤口又裂开了,不要乱动,拆开来,我重新帮你止血。”林小芽声音发颤,急忙双膝跪地,伸手去拆向奇身上的绷带。 向奇眼眶发红,握住小芽的手,苦苦哀求道:“算我求你,出去吧,离我远一点,不要让我伤害到你,我不想连你也出事。” 林小芽柔声说:“小奇,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没事的,我的命很硬,两次被叔叔用剑刺穿心脏都没死,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是没那么容易死的。” “你不出去,我就把这伤口抓开,大不了就这么死掉算了。” 软的不行,向奇只好来硬的,胡乱撕扯绷带,纱布被染红的面积又扩大了许多。 林小芽又惊又急,声泪俱下道:“小奇你别这样,快住手,我出去,我现在就出去,求求你别伤害自己好不好?你受伤了我也很痛,快住手吧。” 向奇立马停手,眼泪决堤而出,恳求道:“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很快就能把那家伙的元神逼出来,相信我,你知道,我也是一刻都不想和你分开,真的。” “小奇,之前约好的每天至少通一次电话,这话还算数吗?” “当然。我想每天都听到你的声音,也想知道你每天过得好不好。” “一言为定哦。”林小芽双手捧着向奇的脸,凑过去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本来很温馨的气氛,不料下一秒就被她沾到向奇额发的鼻涕给破坏殆尽,林小芽后者脸皮嘿嘿一笑,手背随意一擦,讪讪道:“鼻涕一抹拔丝苹果。” 向奇忍不住破涕为笑。 林小芽冲小黑龙招手说:“克劳迪奥,我们走。”说着率先跨出通往幽冥城山谷的时空之门。 克劳迪奥不舍地看了向奇一眼,默默地飞出去,在穿过时空之门的那一刻,听见向奇叫他的名字,立马欣然转身。 “克劳迪奥,谢谢,还有……对不起。” 向奇收起时空之门,想从地上起身,然而浑身无力,勉强挣扎了几下索性直接躺地毯上了。 睡意朦胧中,忽见一个高大健硕的黑色身影凭空出现在他的房间,乌黑亮泽的长发随性披散在背,垂落到胸前。 即使不看脸,向奇也能一眼就从那挺拔的身形辨识出来者是谁,那人的身形他再熟悉不过了。向奇仍旧不动声色地侧躺着,对来到面前的人视而不见。 莱克蹲下,无奈道:“你这又何苦,把她赶走了,谁来给你疗伤?” “与你无关。” 莱克对于他的执拗也是无可奈何,唯有叹气,然后说:“来,地上冷,我抱你回床上去。” “不用你假惺惺,你走。” “你不要太任性,昏迷了十几天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现在免疫力差,稍不注意就会着凉的。” 莱克不由分说直接将人横腰抱起,向奇鼻端嗅到对方身上不易察觉的淡雅香味儿,不觉心神一慌,挣扎着道:“不要你鸡婆,放我下来。” 莱克低头凝望着少年,眼中的痛惜溢于言表,“身体本来就单薄,现在更是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向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负气扭头看向一边。 莱克将人放到床上,并帮他盖上被子,掖了掖,然后捏起输液管上的针头往他手背上扎。向奇受他这般细致的照顾本来就不自在,此时索性借题发作,怒道:“痛死啦,你到底会不会扎,不会就别来害人!”。 莱克呵地一笑,说:“看你还有精神骂人,我就安心了。” “你少给我猫哭耗子。”向奇看着手背上鼓起的包,真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 祭品(三十一) 向奇自小就备受瞩目,虽说早已习惯他人眼中炙热而又高粘度的目光,但眼前这个人他却无法将之视作土豆红薯之类不相干的人直接视而不见,看到莱克望着他发怔的样子就忍不住火大,“看什么看!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莱克收回心神,“既然你都把那两人都赶走了,我只好留下来照顾你了。” “不需要。我有的是医护人员和帮佣,用不着你来照顾我。” 莱克伸手掩住向奇双眼道:“你若看我不顺眼就把眼睛闭上,折腾了有阵子了,先睡会儿吧。”这人脸皮够厚,说完就赖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不走了。 向奇没辙,只好把脸转向床里侧,想来个眼不见为净,可那家伙的存在感太强,根本就无法将之当成空气。 “刚才你是怎么进来的?”向奇忽然想到莱克是在他隐去了时空之门以后才凭空出现,这就意味着这个人也可随时从异界打开时空之门来到他这里,就像回自己的地盘上一样。 莱克一眼看穿向奇的心思,并马上打消他的顾虑,“我这些天都在人界,所以是从外边直接进来的,你也知道,时空之门只能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而你的房间并不认同我。” 向奇鼻子哼了声,心想这个人就是没得到认可不是也照进不误,正准备呛他几句,忽然听见门外有动静,好像是有人要进来,忙道:“有人来了,你快到衣帽间躲一下。” 莱克翘起大长腿,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在这儿也没关系吧?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要躲?” 这个人对自己的一切毫无自觉,这么一尊俊美的奥林匹斯山神祇若是让凡人瞧见,那还得了?即便别人不知他的来历,向奇也不知该如何向人解释。 门已打开,两名女护士推着药品推车走了进来,向奇急得直冒汗,只能用眼神催促对方,莱克微微一笑,附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别担心,她们看不见我。” 向奇这才放心,闭眼假寐。 那两名护士说话的声音不大,不过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又是同在一个房间,即便再怎么细声细气向奇还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 “咦?那个小姑娘呢?回客房了吗?” “奇怪,平时她是寸步不离的,今晚怎么了?” “连续半个月二十四小时都守在这里,是人都会吃不消的。” “老实说,向氏的男人从少到老一个个都那么有魅力,尤其是这一位小少爷,漂亮得简直不是人。” 向奇感觉到说话的人声音来自在他脸的上方,距离非常近,似乎正弯下腰来仔细打量他。 “确实,他们家的基因好得都叫人嫉妒不来,看这睫毛、看这鼻梁,还有这嘴唇和下巴,就连这张脸,也比女人的白皙细嫩,好想给他生孩子啊。” “别梦了。这贵公子有钱有地位,人长得又帅,听说他双商还很高,而且很有涵养,这么完美的人,想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多得都可以绕地球一圈。” “啊啊啊,向奇少爷,我的美人老公……” “别发花痴了,先过来帮忙把这瓶消炎药换上。” “等一下,让我再好好看我老公一眼。” “姑娘,先忙正事儿吧。” “罗姐见到这么帅的人怎么还能这么冷静?不心动吗?” 那几乎就要贴到一块儿的脸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移开了,再迟个几秒,向奇的假寐可能就得破功了。 “不心动是假的,只是这种人跟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还是尽早抛去那份不切实际的幻象比较好,千万别像那谁一见杨过误终身。” 俩嘴碎的护士一边张罗着药物一边继续嘚吧嘚个没完。 “我听说这位少爷听多灾多难的,失踪了将近两年,前不久才找到的。” “好像说从小到大被人绑架过好几次了。” “家里那么有钱,又长得漂亮,不绑他绑谁?我要有那本事,也绑他回去,哪怕要不到赎金,做几天老公也值啊。” “你说那些绑匪真的只图钱吗?会不会……” “罗姐,不要说了,害我开始脑补画面了。” 被换做罗姐的护士明知故问:“脑补什么?” “囚禁了两年啊,这要是个女的,估计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可惜是男的,生不出娃来,要不然生米煮成熟饭,那绑匪头子摇身一变就成了向氏的东床快婿了。” 莱克自始至终都在一旁看戏,待那两人出去后,忍不住笑道:“少年,你的脸都青了。” 向奇坐起身,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没好气地说道:“嘴巴这样不干净,得换人才行。” “换了也没用,问题在你这边,谁叫你长相这么招人喜欢。”莱克啧啧两声接着说:“只看一眼,就老公老公的叫上了,人类的女人还真是厉害,要都像她这样,说不定你的老婆们加起来真能绕地球一圈。” “那些肤浅的花痴谁要!” 莱克侧身坐上床沿,瞄了眼向奇薄被下腹部的部位,然后揶揄道:“还真要等有了孩子才能成为你们家的女婿啊?” 向奇立马投去一记咒怨鬼童的诅咒眼神,沉声质问:“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门夹坏了?男人要怎么生?” 莱克煞有介事地答道:“可以哦,雅典娜就是宙斯生的。” 这些被称为“神”的怪物,就算是有丝分裂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然而,向奇不打算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便硬生生转了话锋。 “你有高晨生的消息吗?” “他从你这里夺走了灵力之后,失明了好几天,而且身上的戾气加重了,绝地城大开杀戒,还好发现得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向奇那日被高晨生丢下悬崖时,明显感应到潜伏在他体内的克罗诺斯的意志在力量被夺取之后,似乎便无力再操控他的身体,于是问道:“既然克洛诺斯的力量已被夺走,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元神不会再有什么威胁?” “这只是他元神的一小部分而已。在北方的雪域腹地里,盘踞着当年泰坦神族的遗留下的势力,那个地方几乎每隔三五天天就会死一个人,这些人都是各个族类中失踪多年的人,有魔族、兽族、精灵族,甚至还有高贵的幻兽族和神族,尽管他们种族不同,年龄各异,但死时的情状都一模一样,全身碎裂而死,几百年来,无一例外。据线人发来的消息说,这状况仍持续到现在,这说明了什么?” “你是说克洛诺斯还留有大部分的元神在别处,即使他附身到我这个宿体里,仍在继续为害无辜?” “没错,这么做也是为了分散风险,倘若冒然将全部的神力进入,可能会致使宿体碎裂,毕竟宿体宝贵,毁掉的话就再也没有了,所以他的力量只让一小部分地进入宿体中,待适应以后,再一点一点慢慢添加,而在那之前,他的元神就只能通过抢夺普通生物的身体作为临时宿体,以此渡魂。” “高晨生跟我一样也是宿体,可他为什么主动从我这儿吸收克洛诺斯的灵力?难道就不怕身体适应了以后,反而会吸引那人的元神附体吗?” “他戴着金蛇臂环,那只臂环会帮他净化外来的灵力,最终会与自己的灵力融汇成一体,为己所用。” 向奇听完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初,莱克是先把那只臂环借给他戴的,倘若后来自己不一时冲动退还回去,或许从别人身上夺取克洛诺斯灵力的人就是他,而克洛诺斯的元神也就无法操控他的身体伤害自己的同伴了。 后悔吗? 向奇这么问自己,可当他想起莱克将他摁在门上强吻的那一幕又有些迷惘,他宁愿死,也不想屈从于任何一个男人。 然而潜藏在他体内的克洛诺斯的意志并没有消亡,那股意志总有一天还会夺取他这具身躯的操控权,而他随时都有可能像之前那样再度对自己的同伴出手。把小芽和克劳迪奥从自己身边赶走果然是明智之举,可也只是权宜之计。 向奇无力地问道:“我该怎么办才好?”。 莱克默不作声,只静静凝望着少年,那意思不言而喻,还是以前的提议——跟他回去,这一生一世都成为彼此的牢笼,永囚于塔尔塔洛斯的深渊里,可至于到那时的他是否还是向奇原本的自己,这一点并不重要。 然而他并没有什么拯救众生的大义,也不关心克洛诺斯的复辟会否导致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所谓的奉献和牺牲是要在使命感的驱使下才能萌生出来的精神,可是他并不亏欠这个世界什么,他也有追求自己生存和自由的权利,可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被克洛诺斯扼杀了灵魂作为其元神的宿体活下去,要么束缚住克洛诺斯的所有力量,代替他永囚于塔尔塔洛斯深渊,不管哪一条都不是他想要的,凭什么非得在呱呱坠地之际就注定要背负这种残酷的命运?他只想自由地生,自由地死,仅此而已。 祭品(三十二) 克洛诺斯在灵力被高晨生夺走之时,曾说过“原来帕里斯早和你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这样的话,向奇困惑不已,将这番话原原本本向莱克复述一遍,并问道:“身为精灵部族的王,帕里斯也是你们神族用来对付泰坦旧部的势力之一,这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克洛诺斯似乎感到很意外,还有,他的这番话是否表明帕里斯曾向你们透露过他的某个弱点?而那弱点就是夺取他人灵力的方法?” “你啊,这智商高得有时候真叫人害怕。”莱克下意识伸出手去捋向奇的额发,但这突兀的亲昵举止在达成之前就被后者警告的眼神制止了,陡然回过神,无奈地苦笑,在半空停顿了片刻的手这才悻悻地收了回来,继续道:“你猜得没错,帕里斯确实向我们透露过克洛诺斯的一个弱点,更确切的说是受他指点找到了一件制约克洛诺斯的法宝……” 迫于对方期待的眼神,向奇只好配合地发问:“金蛇臂环?” 莱克眼中的激赏溢于言表,笑着说:“那只臂环是从天使联盟上剥离出来的一部分,所以也同样具有吸取灵力的功能,这还是两年前,我和你一起到泰坦族的遗址找到的东西。” 向奇当即惊诧地睁大了眼,没想到金蛇臂环跟自己还有这么一段渊源,想必这事儿是发生在他从医院凭空消失的那段日子,但比起追溯自己的事情,他此刻更像了解帕里斯的事,因为那还牵涉到林小芽——他最在意的女孩儿。 “帕里斯到底是什么人?怎会知晓克洛诺斯的秘密?” “这个嘛,谁也不清楚,包括他本人,具体是可以隐瞒还是真不知晓就无从得知了。不过天使联盟是非常有灵性也非常忠诚的神器,只要认定了主人便永生永世只为主人效命,可帕里斯自三百年前横空出现在众人视野的时候,便已拥有了那柄神剑,这一点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向奇手指摩挲着项圈下的黑宝石项坠,低头做沉思状,莱克别有意味地瞥了眼,脸上现出宠溺的神色,脉脉不语。 顷刻,向奇抬头说:“这么说来,金蛇臂环好像没那么忠诚,所以不管戴上它的人是我还是高晨生,都能发挥夺取灵力的功能,但是你却不行……” “轻注意措辞,怎么叫我不行?身为男人谁都不乐意听……” “你闭嘴。” 莱克见缝插针抢过的话头很快就被向奇打断,遭了一记白眼,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向奇接着说:“你之前说过那臂环和你绝缘,可却顺从于我和高晨生,想必换做是小芽或是那对潜逃了的唐氏兄妹也同样可使臂环听命于他们,因为我们都是克洛诺斯的宿体,心脏里都植入了克洛诺斯神体的一部分,所以流经心脏的血液以及血液慢慢的变异了,而变异了的血液进而将原来人类的凡体转化成可供克洛诺斯元神依附的神体,从某种程度上讲,我们都是纯度不高的克洛诺斯,都是臂环的主人。而你,冥王帕里斯,虽然也是克洛诺斯的亲骨肉,可瑞亚的血肉也在你身体里与之分庭抗礼,这应该就是你或者宙斯以及波塞冬无法支配金蛇臂环的原因。” “你们体内作为人类的那部分则被神力所压制?这么说来也不无道理。” 向奇忽然恶劣地打趣道:“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我也算是你半个父亲。”这种口头便宜依他高冷的性格是不屑讨的,可是为了报复对方把他退还的臂环转头就送给高晨生,那话脱口而出时,心中有种恶意的快感。 “父亲吗?”莱克的道行当真不容小觑,非但不生气,反而还神采飞扬,学着小孩的口气撒娇,“嘻嘻,你也知道我自小缺爱,小奇既然你有身为父亲的自觉,那么以后可不可以多疼爱我一点?” 向奇看着对方嘴角不怀好意的笑意,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警惕地问:“你希望我怎么疼爱你?” 莱克慢慢倾身,双臂撑在向奇身侧,脸挨近,轻声细语地问道:“呐,抱抱我,亲亲我好吗,我的小爸爸?” 向奇仰着头尽量与对方拉开一点距离,冷着脸说:“你爸我从小接受的是东方文化的熏陶,在情感的表达上较为含蓄。” “那换我来也行,反正你儿子我大小就受到热情奔放直白露骨的文化影响,而我们那个时代,母子、父女、兄妹、叔侄通婚的比比皆是,所以亲你、抱你甚至更亲密的动作也完全没有问题。” 莱克的双唇慢慢靠近,眼看就要堵了上来,向奇猛然一记铁头功撞了过去,“咚”地一声闷响,莱克揉着额头终于退开,向奇自己也撞得眼前发黑,待缓过劲来从怒道:“这种没品的玩笑就此打住,你要是再这么不正经就给我滚蛋。” “小爸爸耍滑头,一见势态对自己不利就马上打住。” “我不是你爸,你也不是我儿子,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谁都不是谁的谁,满意了吧?” 莱克啼笑皆非,“你这算是道歉?还真是强势啊,是谁说你双商高的?这情商明显不及格呀。” 向奇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强行扭转话题,“到现在你都还没回答我刚才的第一个问题……” 莱克仍兀自继续之前的话题,“你呀,在生人面前确实很完美,可是呢一旦相处久了,就原形毕露了,性格坏、脾气差、说话毒、又没什么耐性……” 向奇目如冷电,面如寒霜,不悦道:“你有完没完?再说我要翻脸了。” “完了,完了。”莱克学着人类做了个缴械投降的手势,然后嬉皮笑脸地问:“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来着了?”。 向奇沉默不语,冷眼观其作妖。 莱克想了想,幡然醒悟,“哦,帕里斯,他是精灵国的上一任国王从圣龙栖息地捡回来的生物,具体族类不祥,在短短的十多年后,老国王弥留之际执意把自己的王位传给了他,精灵国上下对这位来历不明的国王多有不服,于是各自拥立自己的新王,精灵的族土由此一分为三。虽说所有的部族都以神族为尊,但各个族类内部的争纷神族也不好过分干涉,就像你们人类某些国家里存在的政府和非政府武装,我们也只承认东部诺丁的部族为精灵的合法势力。” 祭品(三十三) 向奇困惑不解,问道:“既然这样,你们为何还同意让帕里斯来看顾小芽?我记得我俩在牙牙学语的年纪曾经受夏洛和迪克的照顾,那两人是你们神族的人吧?也就是说你们很早就掌控了克洛诺斯的两个宿体,我知道你们把我俩分开为的是分散风险,同时还可以笼络其他部族,可为什么把人交给帕里斯?” “人可不是交给他的,而是被抢走的,你不清楚精灵各个部族分布的地势,坦桑城通往精灵次元的传送门在那片土地的西方,要到达东南部诺丁的地盘就必须经过帕里斯势力的西南边境,迪克在毒雾崖着了他们的道才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小芽就是那个时候落入他们手中的。”莱克言语中透着股对神族的人办事不力的惭愧和无奈,但惭愧的又何止这一件而已? 向奇不失时机地补刀:“真逊,那次比赛中,唐氏兄妹在你们三王的眼皮下、从你们的地盘中逃之夭夭,你们神族可以说是丢尽了颜面了。” 莱克先是瞟了他一眼,进而又直瞪瞪地瞅着少年,可人家云淡风轻地,似过水无痕般。 “你好像好爽?” 向奇当然是在暗爽,那两人一旦脱离了神族的掌控,落入泰坦族手中的几率就大了几分,要知道,同为宿体,那两人的危险大几分,他和小芽这边就安全几分,这些都出于自己的私心,他可不敢坦言。 不过莱克洞若观火,轻易从对方扇动的浓密睫毛下那双剪水秋眸透出的狡黠之光看穿了他那点小心思,只是这少年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莱克这一看,不免又失了神。 “都说帕里斯的绝美空前绝后无人能及,可是在我看来,你丝毫不比他逊色,甚至还稍胜一筹。” 向奇听完,眉头微蹙,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可他堂堂七尺男子,完全无法为对方的这番赞美感到沾沾自喜,负气嘀咕:“马屁拍到牛头上了。” “纯粹实话实说,并没有刻意讨好你的意思。” “算了,我就当做是赞美收下了。”向奇面无表情地说,接着话锋一转,道:“十八年前被抢走的宿体,你们就再没打算要回来?” “谁说没有,神族三番五次派人前去交涉,甚至还出动了战斗天使与诺丁集结在边境的军队,准备一起攻打他的部族。只是帕里斯对那人类孩子的执着简直到了偏执的程度,态度强硬,为了留下那孩子,不惜举整个部族的兵力宁愿来个鱼死网破。” “他恐怕只是做个样子表明态度,并非真要开战吧?” “难说,那家伙是个疯子,而且谋略胆识过人,力量深不可测,又仗着手中的神兵利器,常以十几二十人的小队甚至是一己之力对战敌人成百上千的军队,他的强悍令周边的军士谈虎色变闻风丧胆。” “后来怎样了?”向奇昏迷了十几天才刚苏醒过来,身体还非常虚弱,只靠坐了一会儿便困倦难支,忍不住滑进被窝里,侧躺着说话。 莱克见状,起身问道:“你也累了,先睡会儿,这些过去的事改天再说也不迟。” 向奇摇头,手轻拍了拍床沿示意对方坐下,“我这么躺着就好,麻烦你再多给我讲点。” “真拿你没办法。”莱克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非常乐意,先帮向奇掖被子,然后坐下接着说:“帕里斯很擅长审时度势,也懂得如何分化敌人逐个攻破。他向诺丁分析了精灵族地周边的势力,兽人族当时正入侵两栖族的领土,气势凶猛,势如破竹,很快就要接近尾声,倘若精灵族内战,他们必定挥师南下。此外,魔族近年水脉被毁,水源枯竭,生活在熔岩上的居民不满在自己的族土上生活,早已对水草丰沛的精灵族地觊觎已久,此次纷争必将引他们趁虚而入。再说,精灵内战只会消耗自己的力量,这一战恐怕就此遭致全族的灭族之灾,况且,同族相残,这也是两边部族的军士和子民都不愿看到的局面。” “诺丁被说服了?” “不,他最终要看神族的意思。” “帕里斯又是怎么说服你们的?” “作为交换那丫头抚养资格的条件,他告诉了我们削弱克洛诺斯神力的办法,他似乎也想借神族的力量牵制克洛诺斯,所以还给我们指明了金蛇臂环的所在之地,就连金蛇臂环从天使联盟神剑上剥离出来的法宝以及可预知未来和吸取灵力这样的秘密都一并告诉了我们。” “臂环是这两年才拿到的,当时凭他的三言两语怎么就信了?” “由不得我们不信,因为这三百年来还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之事,我们发觉关于这位来历不明的帕里斯美人儿,有双重记忆,一种是在过去时间中确实发生了的,还有另一种则像是各自幻想出来的现实中并没发生过的事情。要知道幻想是由各自的大脑天马行空想象出来的景象,可怪就怪在大家的想象都一模一样,就连一些时间的细节都一般无二。” 确实很诡异,向奇不禁来了精神,问:“比如说?” “就拿三百年前帕里斯屠杀海妖族一事来说,在众人的印象中,这个居住在深海中古老而珍稀的部族被他一个人屠杀了大半,他们族中的大祭司被他活活扒皮抽筋,虐杀而死,还当着濒死的人之面,强暴人家的妹妹,手段残忍,令人不齿。” 向奇疑惑道:“这事你跟我说过。” “嗯,我也记得曾经告诉过你。若是不曾发生,我也不会将这段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内容当真实事件告诉你,而且这三百年里所有这些双重的记忆都只跟帕里斯有关,其余的事倒没出现这样的混乱。” “关于海妖族的惨案,事实上又是怎样的?” “那事件确有发生,海妖族死了一几人,他们族中的大祭司也被活生生抽取了一截脊骨,但那种程度说是惨案倒也还算不上,因为那个族群现在还很强大,他们的大祭司虽然力量大不如前,但至今还活着,而大祭司的妹妹在那次事件中对入侵的外敌一见倾心,现在正满世界追着帕里斯到处跑呢。” “哼嗯——”向奇若有所思,“感觉就像是回到过去改写了历史。” 莱克马上应和:“对,就是这种感觉!而且双重记忆截止的时间刚好在你受伤的前一天。如果这个设想成立,也就是说帕里斯在那天穿越到三百年前改写了关于自己的历史。” 向奇不禁感叹:“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帕里斯的力量绝对不做宙斯之下,而且他对克洛诺斯的弱点似乎也颇为了解,这一点对神族来说大有帮助,只不过也得时刻提防这么个厉害家伙可能会随时掀风起浪就是了。”莱克接着说:“正因如此,我们后来才答应由他来看顾小丫头。诺丁看神族改变了立场,也不得不撤军回自己的领土。” “帕里斯非要得到小芽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以她为诱饵抢夺克洛诺斯的神力?” 帕里斯也感到费解,“恐怕不仅是这样,感觉他对那丫头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执念,那么行事果决、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在那小家伙面前完全变了个人,非常宠溺那孩子,即便亲生,这世上恐怕也没几个人做到他那份上,就好像他是为了那孩子而生似的。” 向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帕里斯的偏执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是即使时间重新来过,他和小芽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再到后来有情人终成兄妹的狗血戏码已然没变,还照着之前的套路又重演了一遍,这又是何故?“虽然经历了两段同样的时间,可是小芽在我这儿并没有双重的记忆……” “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和那丫头是按照他编好的剧本走过来的呀。” 向奇这是当局者迷,聪明如他在这点疑问上却没能看破,同时大感意外,“剧本?你是说帕里斯带小芽到人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两人相见?我还以为他不愿意让我见到她呢。” 莱克冷笑了声,说:“不要以为帕里斯是好人,他这么做分明是没安好心,你已堕入他的榖,彻底沦为他的棋子。 “到目前为止,帕里斯并没有利用我去做什么。” “那也只是到目前为止,以后的事可就难说了,我敢保证,以后那丫头若是一出什么事,你小子定是第一个奋不顾身冲上去的人。” “这不是应该的吗?”撇去那层不该有的感情不说,他和小芽之间血脉相连,保护她可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一点根本就毋庸置疑。。 莱克无奈地说道:“所以这就是帕里斯的高明之处啊。只要有你,他的小芽就安全无虞了。” 向奇听了“他的小芽”四字,心陡然一沉,如墨似漆的眸子也跟着黯了几分,轻声说:“这不是很好嘛。” 祭品(三十四) 莱克低头打量着少年愁苦沮丧的脸,恶作剧地打趣道:“哭了?” “没。” 向奇淡淡地应了声,大病初愈,加之情绪低落,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脆弱,莱克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好言劝解:“小芽姑娘个性活泼,又娇俏可爱,有一两个男人对她好也是正常的,再说,你们都是同一个父母所生,基因优良,假以时日待他身上的禁锢咒术解了,长大以后定是如你这般灵动漂亮,而追她的男人更是趋之若鹜,到那时你还这么一一在意岂不是很辛苦?” 莱克所说的他以前不是没考虑过,心里难过归难过,但他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向奇实在不愿继续这个话题,索性闭上双眼。莱克为人识趣,看他这样,只好轻叹一声,就此打住。 两人沉默了一阵,向奇忽然问起第四轮通关赛的事。莱克告诉他,高晨生从他这儿夺走了克洛诺斯的神力之后,双目失明,暂回坦桑城疗养,不过他的神识被克洛诺斯的戾气给侵蚀了,导致性情大变,在坦桑城大搞破坏大开杀戒,若非夏洛及时制止,坦桑城恐怕早已沦为地狱。 而考场设在坦桑城角斗场的通关赛无法如期进行,不过推延的时间远没有向奇昏迷的时间长,所以此时除了向奇和高晨生最后这一组的比赛还没进行,其余几组的早已结束。 “我们的那场比赛取消了吗?”这才是向奇所关心的问题。 “还没有。双方都没宣布退赛,看卡多的意思是要为你们无限期推延,不过,你现在这状态没法参加了吧?” “两个宿体之间的较量,这不就是你们多年来苦心策划想要亲眼目睹的场面吗?优胜劣汰,筛选出最有可能成为克洛诺斯元神依附的宿体。” 最重要的是因为他已同高晨生约定,这场比赛若是由他取胜,对方就会把所有疑问的答案包括莱克刻意隐瞒的秘密悉数告诉他。 坦白讲,向奇的体内还潜藏着克洛诺斯的元神,虽说神力已被夺走,但意识仍在。而这个意识于他而言,就如同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会要了他和他同伴的命,所以他必须想法子清除。而目前的情形却是莱克乐见的,他的目的是为了抓捕克洛诺斯,将其重新关押回塔尔塔洛斯的深渊,向奇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对方用来引诱克洛诺斯的陷阱,如同捕鼠器或野猪夹一类的工具,所以莱克能让他获悉的信息相对来说属于“安全信息”,而高晨生那儿,或许才有他真正想了解的真相。 “明知自己输定了却还要比?这么做毫无意义。” 尽管向奇此时力量尽失,高晨生却因吸取了克洛诺斯的神力而力量陡增,这场比赛无需进行结果也已毫无悬念。可这是他能接触到真相的唯一机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除了赌命,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以此博取莱克的同情,看是否能让他主动吐露一些记忆里被封印的内容。说白了,就是给莱克来一出苦肉计。 “我与高晨生,还有小芽之间多有共生咒的联系,三人之间的力量是共享的,到时的比赛结果如何,现在下定论未免为时过早。” 诚然,向奇的心思莱克了然于胸,困顿地说道:“那些被掩盖的真相……只会令你痛苦,反正都更改不了最终的结果,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不管怎样,我觉得我有知情权。现在,你愿意向我坦白了吗?” 莱克双唇翕动,内心挣扎了许久,最终苦笑着摇头说:“那一刻对我来说是地狱,能推得一时是一时……对不起,小奇,我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或许你有你的难处,真相我自己会去挖掘。”少年一向面瘫的脸非常难得地露出笑容,尽管明媚潋滟,但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不过,你如果真的感到抱歉就补偿我。” 莱克看了眼向奇,可少年脸是的笑容过于炫目,他很快又将视线移开,问:“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我希望在克洛诺斯的元神从我身上清除之前,你可以跟我待一块儿,你也知……” 莱克浑身一个激灵,未等向奇把话说完就扑了过去,双手紧握住少年双臂,激动得浑身发抖,口气中透着难以掩饰的狂喜和不敢相信的惊疑,“你是愿意接受我了,你真的愿意以后都一直待在我的身边?” 向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热切的渴求,那是在看异性时才会有的眼神,顿时心惊,急忙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说着抬起手臂横在两人中间接着道:“你听我把话说完,你也知道克洛诺斯的元神还潜伏在我身上,我可能还会像上次那样控制不住自己伤害身边的人,而以你的实力,应该不会被我所伤,也能阻止我伤人,所以我想要你在那元神离开以前,暂时看着我。” “我是那个意思,一直都是。”莱克抓起横在胸前的向奇的手腕,在他手指手背上亲了又亲,“小奇,小奇……你不知道,要安安分分待在你身边有多痛苦,眼馋却不让碰对我来说简直是折磨、是酷刑,我没有那个自信。” “放手,你不要太过分!”向奇恼羞成怒,奋力抽回自己的手,拉扯时牵扯到胸口地伤,顿时痛得浑身发抖,直冒冷汗,“碰到我伤口了,你起开!” 莱克此时显得有些惊慌和笨拙,从向奇身上起来,像犯错了的孩子般手足无措。 向奇待那股疼痛劲缓过之后,稳下气息才说:“我们之前不是可以相安无事吗?而且你说过你不缺床伴,不是吗?况且,我是被克洛诺斯盯上了的宿体,也正因如此,才会由你冥王哈迪斯这么一位身份尊贵的神祇亲自监视吗?怎么?事到如今我有求于你你反倒吊起来卖了?” “小奇,你是怎么看我的?” 莱克表情严肃,容不得人随意敷衍搪塞。 向奇只好认真回答:“你有你的立场和责任,这一点大体上我可以理解。说到底,若要怨怼、憎恨也只能怨恨我自己的命运,谁叫我是几十亿个人类当中稀有的五个适应体之一呢,谁叫这五个宿体当中偏偏是我被盯上了。” “不,我不是问这个。”莱克打断了向奇的话,捉住少年的双手压到枕边,然后说:“我想知道在你心目中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作为男人,我真的就没有一丁点的魅力可言吗?” 向奇澄澈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打量着、审视着,客观来讲,这是一位身份高贵、力量强大、身材健硕、相貌俊美的奥林匹斯山的神祇,即使同为男人也很难不会被这样出色的人所吸引。 向奇迟迟不出声,莱克便追问道:“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那个、我说……”向奇寻思着话要如何才不伤人,“如果我是女人的话,应该是吧。” “这跟你的性别无关!你是喜欢过我的,我知道,三年前你从在你们学校附近的那间音像店见到我时起,就就对我很感兴趣,又是跟踪又是找私家侦探调查我,”莱克说着苦笑了下,懊悔道:“怪只怪我当时太自负,太相信自己的魅力,一直吊着你,以为只要随便冲你笑一笑,勾勾手指你就会像小狗一样跑过来,结果那小丫头一出现,你的魂就被勾走了。” “什么话!我早说过我对你不是那个意思,我当时只是好奇你身上的气息,跟人类不同的气息,仅此而已。” 莱克沮丧坐到单人沙发上,手支在头侧,失望地看着少年不语。。 向奇直视着莱克,诚恳地说道:“虽然我对你没有爱恋之情,但是我觉得你是个可以信任和依赖的人,看着我好吗?我不想被克洛诺斯控制,不想再伤害到我的家人和朋友,拜托你。” “于公于私我都没有理由拒绝你,而且说心里话,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拜托我待在你身边,我都很高兴。” 祭品(三十五) 向奇和高晨生两个小队的第四轮通关赛对决时间终于落实下来。其实彼此都知道队友都是多余的,神族和其余各族首领这次比赛的安排主要目的也是比较克洛诺斯宿体的优劣,所以最终两边商量决定不必把其他人牵扯进来,比赛由当事人双方代表各自的小队出战,进行一对一的对决。 高晨生夺取了克洛诺斯的神力以后,身体已经完全神化,身上再没半点人类的气息,浅棕色的瞳孔因受他阳系灵力的影响变成了金色,和他头发的颜色一模一样,浑身散发着神族才有的高贵气场,往决斗场上一站,英姿勃发,俊逸绝伦。只不过两人相对而立时,向奇发现对方眼眶发红,眼皮微肿,显然是不久前才哭过,这与他此刻风发的意气和张扬的气焰不太协调。 裁判已宣布比赛开始,但这两位少年却迟迟没动手。 向奇在审视高晨生的时候,对方同时也在打量着他。他大病初愈,原本略显单薄的身子愈发清减,用莱克的话说是只剩下一把骨头,大风刮过时甚至还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高晨生严重怀疑对面这小子捱不过自己两三记魔法的攻击,神态越发轻狂,出言不逊道:“跟铅笔似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却意外地耐操,几天时间居然又活过来了。” “托你的福,你都没死我又怎可能会死。”向奇说的是事实,他与高晨生之间有共生咒相连,而他又是被供给的一方,只要高晨生一息尚存,他的性命便可安然无虞。 高晨生朝贵宾席上莱克的方向瞥了眼,然后鄙夷地直视向奇,似笑非笑,“如今你跟那男人好到光明正大地出双入对了,难道说你们又滚到一张床上去了?你这不男不女是不是被捅上瘾了?” 向奇心知高晨生有意激怒自己,然而极力克制,却还是难免羞怒,忍不住爆粗:“你他妈嘴放干净点!” 高晨生自己也觉得无甚意思,悻悻闭嘴。向奇接着重新确认道:“这场比赛,只要我赢了,你就将我想知道的事毫不保留地告诉我,这话还算数吧?” 高晨生听完,先是一怔,旋即笑得前俯后仰,手指着向奇不可思议道:“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就你现在的力量,宰只鸡都够呛,你凭什么赢我?” 相较之下,向奇的神态和语气都要平淡许多,“从一开始我们就实力悬殊,可那时你就向我邀战了,不是吗?说到底,我和你之间的这一战还是你身后各方势力合力促成的,根本就无法避免。不过,如果真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对决,那还有什么看头?可你看看周围的观众,还有贵宾席是的大佬们,”说着用下巴示意了下观众席,接着说:“好像对我们的表演甚是期待,难道不是在等待奇迹的出现?” “奇迹……”高晨生鄙夷地咀嚼着这个词,神情怪异。 “这场比赛,不管结果如何,一定会有我想知道的真相隐藏其中,我就是为了真相而来的。” 高晨生面色狰狞,“你就不怕这个真相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你我的命运在生下来的那一刻不都被外面那些神安排好了吗?要么灵魂被扼杀,要么被永囚于黑暗的深渊里。有能力抗争改命固然是好,可若是无能为力,坦然赴死又何妨?人终归一死,不过早晚而已,谁都逃不过归处。”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高晨生的眼神惊疑有之、惶惑有之。 “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敌意,你并不是真心想要伤害我,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在忍受着煎熬……” “住口!”高晨生生怕自己的意志被动摇,愤然打断向奇的话,冷笑着说:“那些多余的情绪都改变不了预定的结果,没敌意又怎样?没敌意我不是照样杀你,那日在幽冥城的山崖上你不是领教过一次死亡的滋味了吗?今天,我要彻底毁灭你!” 高晨生话音刚落,反手一扬,手中瞬间显形的长鞭破空而来,照向奇的面门飞甩过来。那长鞭呈紫黑色,材质似皮、似骨又似铁,而且形状会随着主人的意念千变万化,挥出的长鞭在即将击中目标之际,鞭身眨眼间又长出了许多细长的倒钩,若是被打中,必定是连皮带肉卷下一大块来。 高晨生这件武器叫紫云,是通关赛之前到天空云中城城郊云石的幻境中,在坦桑城城主夏洛的协助下,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凶险终于侥幸驯服。紫云最初的状态就只是一团弥散在幻境空间中的淡紫色烟雾,烟雾可浓缩成云,再随心所欲变换成任何武器,任何形状。 高晨生出手如电,向奇未及闪躲,成长满倒钩的长鞭已来到眼前。向奇急忙架起激光刀的刀柄,按下上边的开关,然而热能激光束没能切断长鞭,紫云完好无损地从蓝色激光光束中间透过,向奇大骇,直接以手掌遮住面门,结果脸部和双眼是保住了,但是手掌心却被扯去了一大块皮肉,汩汩流出的鲜血迅速滴到地上。 向奇无暇包扎伤口,高晨生的第二鞭第三鞭又紧追而来,向奇只好握紧受伤的拳头就地翻滚,紫云的每一鞭几乎都蹭着他的衣物落下,打得他边上的地面开裂,砂石迸飞,这样惊悚的力度与速度,只消挨上一鞭,估计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所幸的是,向奇召唤骷髅时不用手打法结也不必嘴念法咒,只需心想念动,成群的骷髅便可凭空生成。由于那日高晨生在夺取克洛诺斯的神力时,连同向奇的灵力一齐抽取干净,后来这二十几天的时间里,向奇所恢复的力量不足之前的三成,所以此时被召唤出来的骷髅数量相较之前也远远少了许多,数量大概在四百具左右。 向奇很清楚这点援兵挡不了高晨生几鞭子,他从地上骨碌起身,丢开手中的热能激光刀刀把,伸手到左边肩膀撕扯下整截袖管,拉到手掌伤口处,草草缠绕几圈,简单做了个包扎。 祭品(三十六) 向奇还是低估了高晨生的实力,原以为三百多具骷髅好歹也能挡他一阵,却不成想那小子瞬间将长鞭变成锁链,身形一转,绕在他周身的紫色锁链竟以人为中心,360度向外横扫出去,长长的黑紫色锁链所附着的悍横灵力顿时激得整个角斗场上的空气为之震荡,所有的骷髅被骤然袭来的气浪一击而碎。若非向奇反应敏捷,危急之际,以灵力具现出双翼,振翅飞到上空,凭他此时的肉体凡胎,想必不死也重伤。 向奇不暇思索的从腿侧的枪套里掏出格洛克冲锋手枪,枪口对准下方的人一同扫射。 他手中的枪可点射、可连发,弹匣已经过改装,从原来的三十发的弹两变成现在的一百发,子弹也是特制的,虽然体型缩小,但是里边填装的却是散弹,打入目标体内会自动散开,造成大面积的裂伤。 向奇知晓自己的灵力大不如前,为了节省灵力,事先不得不做足准备,尽管他手中的冷兵器热武器在人界里都是最先进的制式,可是用来对付异界的怪物,尤其是像高晨生这样身体已完全神化了的怪物,寻常的物理伤害显然是不具威胁性的,为此,他在填装弹夹之前,还特意将每一颗子弹都沾染上一点自己的半神之血。 高晨生同一小队的恶魔就曾吃过这种特制子弹的亏,他深知那玩意儿的厉害,所以对于向奇的扫射还是颇有些顾忌,挥舞着锁链,一通叮当乱响,便将飞射下来的子弹悉数打落在地。 一百发的弹夹不到一分钟便尽数打完,向奇赶紧拿出新的弹匣,动作迅敏,手法娴熟,尽管手上有伤,却也丝毫不影响拆装的速度。然而,就在他换上弹匣之时,突然感觉整个决斗场陷入了阴影里,抬头一看,见头顶上方全是高晨生以灵力具现而成的利箭,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如疾风骤雨般洒落下来,此时此刻已是无处可逃。 向奇未及细想便撤去了灵力之翼,将所有的灵力罩在自己头顶上方。乱箭射死的劫难算是应付过去了,然而失去双翼的刹那,就无法继续停留在上空,身子急速下坠,可高晨生早已在他下方守株待兔,不等他落地,暗紫色的长鞭又抽打过来。 向奇凌空一旋身,长鞭从他后背擦过,翻身落地时,感觉后背发凉,用手一摸才发现腰背处的衣服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风吹着凉飕飕的感觉。 高晨生没给对手喘息的机会,长鞭虎虎生风,疾甩过来,向奇的格洛克刚扫射了十来发子弹就被对方卷了过去,甩到远处的墙角散落开,接着只能被动地左右闪躲,弄得气喘吁吁,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这场比赛双方实力一目了然,结果毫无悬念,可高晨生却不急于结束,如同戏耍老鼠的猫,挥舞着长鞭抽打着对手玩儿。每一鞭都避开了要害,但每一鞭都打得向奇皮开肉绽,疼痛难忍。 也不知高晨生这人是不是有施虐的癖好,还是为了顾及某些观众的变态兴趣,但四周传来兴奋的欢呼声和轻佻的口哨声就可知道,他们这次掏的钱值回票价。 “你……到底要……怎样?”向奇浑身冒着冷汗,咬牙逼问,要杀就干脆利落,不杀就赶紧结束,他实在搞不懂这么个满目忧郁的家伙为什么要用这么恶劣的手法作弄人。 “我要你痛到这一世都忘不了,向奇,这是你欠我的。”高晨生的表情并没有胜者的得意,也没有施虐者的快意,更没有宿敌的仇恨,相反地,他注视着向奇的眼中有着那一形容的无助和脆弱,以及令人心疼的哀伤和绝望。 正因如此,向奇对这个人也恨不起来,可他终究也不是逆来顺受甘心示弱的主儿,后来寻准了个空隙,一把拽住了长鞭的末梢,另一手五指一弹,将五朵跳跃的幽蓝色火焰往高晨生的身上弹去。高晨生双脚点地,向后跳开,同时转动手腕,用握在自己手中的长鞭的另一端将飞来的小火花打开。幽冥之火并不会像其它硬物一样被弹开,反而一粘上就再也甩不掉,长鞭轰一声燃烧起来,高晨生和向奇两人几乎同时把紫云丢开,紫云立马化作一团烟雾,连同幽冥之火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晨生此时没了兵器,向奇马上意识到机不可失,陡然从靴筒里抽出匕首朝对方心窝刺去。高晨生身形一晃,人已来到向奇身后,刚才消失了的紫云忽然又以暗紫色长剑的形态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接着手臂一挥,剑刃横砍向向奇的脖颈。向奇似早有预料,微曲单膝伏身避开,同时反转匕首去削对方的手指。 其实,向奇在比赛之前就已从莱克那儿听说,高晨生这把名唤紫云的神器非常了得,当时高晨生还是在坦桑城城主的陪同下,经历了万般凶险才收服的,这等至宝有岂是他这种菜鸡随意召出的幽冥之火可击败的。料想它刚才只是暂时遁形,很快就会回到主人手中,所以预先料准了对方接下来的动作,然后在高晨生做出横砍的动作前便先抬手去削对方手指。以此来弥补自己在速度上的不足。 高晨生手指被划伤,手中的长剑应声落下,向奇中途接住剑柄,一回身,锐利的剑锋扎进高晨生的心口。 第一次划伤对方手指就令他大感意外了,他完全没想到第二次还有这等好运。身体神化以后的高晨生不论是攻防魔灵还是敏捷度的数值都远在向奇之上,向奇不认为自己的最后这一击能够得手,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神器紫云既已认了高晨生这个主人,照理说是不会伤害自己的主人才对,此外,主人之外的人应该是无法自如地使用它,若是不反噬伤人,至少也可化作轻烟消散,又怎会这般轻易饮主人之血?? 然而,向奇马上就知晓中招的人其实是自己。 当他双手颤抖着想要把剑拔出,发现自己已被高晨生施放了言灵咒,身体无法动弹。 祭品(三十七) 向奇平生第一次后悔太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不想害人,但并不等于别人也这么想,高晨生就算对他没有敌意,也照样可以杀他,那日在幽冥城的悬崖上不就被害过一次了吗? 真相真的比命重要么?他突然明白稀里糊涂地活着也没什么不好。 向奇正自懊悔,高晨生忽然把自己手臂上的金蛇臂环摘下,小心翼翼地给他戴上。 向奇脑子来电光石火间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一个怪异而又不祥的念头,不由得惊问:“你要干嘛?” 高晨生寂然一笑,双手来到向奇执剑的手,轻轻握住,说:“这样不行,还要更深一点。”说完跨前一步,自己将身躯往上送,长剑直没入剑柄,剑身穿过他的背心露出了一大截。 “晨生!” 向奇听见从远处传来的林小芽震惊悲戚的呼唤声,心脏感应到持续不断的剧痛,锥心刺骨,那是由共生咒引发的感官的共鸣。 此时,林小芽已跪倒在地,高晨生也无力支持,软软地伏在向奇肩上,只有向奇,因言灵咒术的魔法,浑身无法动弹。高晨生的灵力带着生命的温度,如同同日的暖阳,汹涌澎湃地涌入向奇的体内,向奇一面承受着心口痛苦的啃噬,一面又享受着灵力和生命力糅合而成的暖流进入身体时所激发的感觉,那种没顶的、妙不可言的恍惚感鼓涨得几乎要满溢而出。 “终于……可以不用跟你斗了……抱歉,我好累,就这么让我靠一下吧。”高晨生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向奇身上,浑身瑟瑟发抖,宛如冬日里残留在枝头的枯叶,在寒风中脆弱地坚持,随时等待着飘零的命运。 “为什么……”向奇的声音因生理上的激动虚得发颤,理智却异常清明,眼眶灼热,视野模糊,他本想问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要这些,他不要力量,他只想知道真相,给他真相就够了,可这些话他此时没办法好好地、完整地表述出来,他的言语中难以自制地夹杂着欢愉与凄切的悲鸣。 此时此刻,两个少年的心意是想通的,向奇那些没能说出口的话,高晨生全都了然。 “我答应你的真相,你只要得到我的力量,就能打开记忆里的那道封印。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高晨生呕出一口血,虚弱地咳了咳,然后才继续说:“这么做我并不后悔,我的人生……也算完满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都清楚,在两人之间的共生咒中,高晨生是攻击的一方,他这么做只有死路一条。 “我也不知道。从小的时候,我就时常梦见一个像猴子一样活蹦乱跳的小女孩,年纪跟我差不多大,非常活泼,梦里的她没有一刻消停,不是在吃东西,就是满林子乱窜,时而撒娇,时而撒野。我从没想过固定出现在我梦里的主角有一天会变成另外一个,可是自从那次在坦桑城见到你以后,我就频频做了关于你的梦,梦见你拿着亲缘鉴定报告伤心落泪的样子,梦见你咬牙忍痛的样子,梦见你不顾一切殊死搏斗的样子,梦见你在钢琴前死去时的样子,明明就是不相干的人,可是每次见到你难过,我也跟着难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想看见你欢笑的样子。” 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灵力和生命力逐渐枯竭,心口的痛楚正慢慢消失,枕在耳畔的气息已几不可闻,束缚住身躯的言灵咒似乎因施咒人的衰弱而失去了魔效,当这一切都彻底消失之后,他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但四周一片嘈杂,有人在急切地呼唤他的名字,和高晨生的名字,还有人将压在他身上的人拉了过去,并粗鲁地把他推开。 向奇浑浑噩噩地如同断线了的木偶任人推搡,心和身体仿佛都已被掏空,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跟自己无关,在自己混杂的意识深处,他看见一个金发的少年在哭泣—— 你们所有的人都盼着我死,就连我自己也表现得好像看开了,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可是,事实上我并没有那么坚强,我也很怕死,我想要好好活下去,像其它普通人一样,不需要一直都开开心心,有时痛苦有时心酸有时生气都好,去体验世间悲喜,领略人生百态。 那表面坚强内心脆弱的少年最终背离了自己的意愿,选择就此终结自己的一生。 向奇的为人,并没有为了任何人而赌上性命的高尚,也没有遭受他人利用践踏还能忍气吞声的宽容,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独善其身的利己主义者,他本应狠狠地鄙视高晨生那种愚昧的奉献精神,可事实上他却没这么想,思绪飞回自己被莱克带到坦桑城的那段日子,他突然明白在离开之前,莱克要挟他穿上女装去见高晨生的用意。。 随着灵力和生命力一同过来的,还有高晨生记忆的碎片。因此,他知道在那之前,高晨生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频频梦见林小芽,梦见不同时期的她,甚至梦见她长大以后秀丽绝伦的模样。那样超凡出尘的女孩,这世间恐怕没有几个男人不会为其倾心的,而身为那女孩的双胞胎兄弟,自然也有着同样倾世的姿容,所以当他以林小芽长大以后的模样出现在高晨生的面前时,也就顺势拿下了对方心仪之人的地位。所以,后来在他濒死时,高晨生才会毫不犹豫地与他同施共生咒,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力分与他人。 向奇明白,自己之于高晨生,就如同林小芽之于他,都心甘情愿为之付出一切。他也终于明白莱克此前所说的,帕里斯尽管心里不乐意,但还是两次都照着同样的剧本把小芽带到他的面前,莱克也做着相同的事。自己成为帕里斯的棋子,高晨生则成为莱克的棋子,而小芽,不知是谁的棋子,他们这些将要作为神力容器的宿体,无一不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的算计之中。 失踪(一) 向奇被动吸收了高晨生的灵力,由于灵力过多,且属性不同,金蛇臂环一时未能尽数转化,所以他的视觉神经被外来的灵力灼伤,暂时处于双目失明状态。 然而对于向奇来说,造成更加沉痛的打击是高晨生的死,而且还是为了他这么个几乎没什么交情且谈不上朋友的人,这个让人震惊、悲恸的事实一时间令他如断线木偶般浑浑噩噩,魂不守舍。 高晨生在弥留之际曾告诉向奇,只要得到他的力量,向奇大脑中那个禁锢记忆的封印便能自行解开,到那时所有的疑团便都自然而然地有了答案。 然而时间过去了三天,封印丝毫没有解开的迹象,反倒是意识的深处时不时会冒出高晨生生前记忆的零星碎片,那些碎片跟随主人的灵力和生命力一同进入向奇体内,向奇也由此了解到高晨生有个悲惨晦暗的童年,五岁时父母双亡,被人贩子拐卖给了某个马戏团,从此过着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生活,两年之后,又辗转到了某座海岛的邪恶教会成员手中,在被富人们做成生祭时,灵力暴走,引发了狂风骤雨,进而海啸冲垮了环岛堤岸,整座小岛被涌上的海水吞噬。邪教教众仓皇而逃,高晨生像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人一样卷入海水中,在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中挣扎了好一会儿,后来空中出现了一个面容清俊,目如冷电的银发男子,将他从水中救了出来,挽着他的小手伫立在露出水面的树枝上,默默地注视着那些在此之前以杀人为乐的教会刽子手在海水中挣扎、浮沉,随波远去,然后才一同离开。 高晨生被带回坦桑城以后,银发男子亲自教他读书识字,教会他魔法了打斗技能,为了锤炼他的能耐,甚至还特意为他袖箭了角斗场,把整座坦桑城打造成斗奴、佣兵的培训基地和交易场所,也可谓是生财有道,一举多得。 银发男子奉行严苛的斯巴达式教育方法,高晨生曾多次被逼入绝境,但也因此唤醒了半神之血的力量。他是五个宿体当中,发色最早被灵力改变的一个,原本的浅棕色头发被阳系灵力染成了如晨曦般耀眼的金黄色。银发男子对此似乎感到很满意,但是高晨生内心却滋长着黑暗的憎恨之意,因为当时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换了另一个主,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摇钱树,如果有人给出不错的价钱,那男人总有一天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卖掉。不过这种抵触的情绪在某一天无意听到银发男子和他的孪生兄弟的谈话之后便彻底消失了,他也由此得知自己的真是身份,也理解了银发男子严苛对待他的良苦用心。 也是从那时候起,高晨生不再封闭自己的内心,与他的监护人之间的关系日渐融洽。 向奇当日在角斗场上曾从某个人的推搡中感受到满满的恶意,尽管目不能视,但是想来当时那个情绪狂乱崩溃的人想必就是那名银发飘然的男子坦桑城城主没错了,虽然并非亲生,但这些年的相伴中,还是会有感情在里头,这感情汇聚成他们之间的羁绊。正如帕里斯,也是无法接受林小芽终有一日将成为克洛诺斯的宿体,才会大费周折地把人藏进那与世隔绝的异度空间里,他们对他们的宿体都有了难以割舍之情。 至于更名为莱克的冥王哈迪斯,在向奇的事情上,也是事必躬亲,就连为其上药这种小事也是亲力亲为。诚然,作为克洛诺斯最中意的宿体,理所当然是由三王的人亲自看顾,虽说没有亲自照料,彼此之间的牵绊没有高林至于夏洛和帕里斯那样深,但是,身为奥林匹斯山的神祇,更是独掌整个冥界、连神王宙斯都要忌惮三分的冥王,此时却已把向奇带回了卡多幻域的塔楼,暂住在自己的房间。 在莱克帮他敷药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他……真的死了吗?” “嗯,他当时就神隐了,躯体消融,化作清气,和大自然融为一体。”莱克真正的意思是说:高晨生死得连尸体都没留下。 向奇忽然想起林小芽,那丫头初到幻域之时,高晨生对她甚是照顾,而且同为克洛诺斯神力的宿体,发生那样的事,其余四人多少都有种兔死狐悲的意味。 “小芽她……还好吗?” “那丫头想跟过来,被我拒绝了。”莱克一边帮向奇冷敷眼睛,一边应道,末了视线扫了扫少年的表情试探道:“怎么?你希望我让她跟来吗?” “不,这样就好。”向奇不知道潜伏在自己体内的克洛诺斯的元神几时会觉醒,他担心上次的悲剧会再度发生,在寻到对策之前,他不敢让她接近。 “他为了你记住他一辈子,下手还真够狠的。”莱克敷药的手很轻,嘴角却挂着一抹不屑的冷笑,口气里似乎泛着一股子醋意。 高晨生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这么做完全是多余的,身上的伤迟早会痊愈。只是他的这种心情换做是活人,向奇定会勃然大怒,可逝者已矣,加之那种模糊不清的情愫,恐怕就连高晨生自己都还没察觉,此时想来,不觉心酸。 见向奇紧闭着双唇,垂首不语,莱克不快地咂嘴:“啧,那些家伙都这么自以为是,一个个总想在你身上留下点什么,看了就叫人生气。” 话都已经直白到这份上了,向奇也坐不住了继续装聋作哑,尤其是双眼看不见东西以后,听觉和肌肤的触觉都比之间更为敏感,虽然心说莱克跟他家里专门请来的看护没多大差别,是在不必在意,可对方的手拂过肌肤时留下的触感久久难以褪去,这令他无所适从。 “你何不把我送回自己家去,那儿有的是帮佣和医护人员。” “那些个花痴看护小姐,你不是很烦她们吗?”莱克先是反问,然后接着说:“如今宿体的数量少了一个,克洛诺斯那边必然会紧张,我担心他们狗急跳墙,开始明目张胆地抢人,而你现在尚未有能力自保,所以我还是把你放在身边比较稳妥。”。 向奇沉默片刻,忽又问道:“就没有其他帮佣吗?敷药这种小事实在不必劳你大驾。” 向奇眼上蒙着丝带,说话时稍微侧耳倾听的模样着实撩人,莱克忍不住逗他,笑问:“怎么了?你是对我不满还是不好意思啊?要不我给你换个肤白貌美的女看护来?天天叫你老公的那种?” 失踪(二) 莱克这些日来对向奇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以三神王之尊为区区一少年做到这个程度,着实难得。不过向奇明白,除去个人的情感因素不说,对方这么做其实另有用意,那就是监视。 高晨生以及他之前夺取了的克洛诺斯的神力虽然都已悉数流入向奇体内,但在金蛇臂环转化成他自己的灵力之前,大脑里的封印暂时还无法解开,莱克之所以这般寸步不离地守在向奇身边,为的是观察他这期间的变化,还有就是察看他恢复记忆之后的反应。 向奇心知莱克既然可封印他的记忆一次,保不准还会封印第二次、第三次,他可不愿再向现在这样任人摆布,于是内心暗自决定,即使记忆恢复了,表面也要继续装作毫无所知的样子,在想出万全之策以前,暂且先这么骗过对方。 当然,这也只是缓兵之计,时间长了,莱克必定会起疑,所以他一方面祈祷自己的记忆尽早恢复,另一方面企盼莱克能多给他些时间,而这期间他该做的就是好好发挥自己的演技,以期稳住对方。 莱克每天早晚为向奇各敷一次药,到了第四天,拿下眼睛上的丝带以后,向奇发现眼前不再像前几日那么漆黑一片,虽然仍是什么也看不见,但至少已能瞧见一丝的白光。 莱克看他下巴微扬,动作定格,一双剪水秋眸看上去仍没有焦点,但迷离的神态让人瞧着心似被猫抓挠般直发痒。 “怎么样?是不是看得见东西了?” 向奇摇头,既然打定主意要隐瞒,就索性彻底一点,一丝一毫的进展都不能让对方知晓,当即低头,手指轻触自己的眼皮,淡淡地问道:“你没有更好的药了吗?” “这是宙斯派人送来的,可以说是治疗灵力创伤最好的药物了。”莱克抬手帮向奇敷上新药,重新将罩眼的丝带系上,并在其脑后打了个结,然后轻声安慰道:“别着急,这次要转化的灵力太多,小高高的和克洛诺斯此前留在你体内的,还有你自己被夺走的那部分,全部转化还需要一点时间,再耐心等等。” 向奇嗯了声代替回答,或许是从未见过向奇这般乖顺,莱克不由一怔,旋即欣然伸出手,捋了下少年睡觉时压翘了的头发,“好乖。” 向奇不悦地将对方的手格开,皱眉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做多余的事?” 莱克缩回手,仗着向奇双目失明,看着他的眼神直勾勾地毫无顾忌,“啊,看你的头发睡翘了,不自觉就想帮你整整。抱歉,纯粹是习惯性动作,没别的意思。” 向奇知晓对方不过是敷衍,不耐烦地问:“不是说要给我另找个护工吗?”突然想到莱克可以通过肢体接触来读取他人的所思所想,担心自己有意隐瞒恢复状况一事会被这男人察觉,所以尽量避免与他直接碰触才是明智之举。 “那只是玩笑,你当真了?”莱克诧异地扫视着少年没有表情的脸,继续道:“难道你真要我给你找个肤白貌美的女人来照顾你?还是时不时犯花痴叫你老公老公的那种?不可能的吧?” “凡事无绝对,再说我也到年纪了,只要相互看对眼了,也不是没肯能。” “相互看对眼那也要你的眼睛能看。”莱克立马打断少年的话,接着不无煽惑地问:“你说到年纪的意思是到了发春的时候了吗?你会有那方面的需要吗?” 那家伙说话的声音、语调,以及靠得很近喷薄在脸上的吐息引起向奇生理上和心理上的不适,于是冷着脸道:“这不关你事。” “呐,直到现在,你还是把我当作一个普通的同性看待吗?在你看来,我们之间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说话间,向奇感觉到对方的指尖先是在他唇间轻轻摩挲,接着伸进他口中,似乎还从中牵引出唾液的丝线,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难以启齿的画面,脸唰地红至脖根,推开近旁的人慌乱起身,由于他目不能视物,刚跨出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胆小鬼!你这举动真的很伤人啊。”莱克无奈,上前搀扶,把人又拉了回来,压住少年的肩头示意,“药还没擦好,乖乖坐下。” 向奇不情不愿地勉强坐下,本想开口换人,可一想到自己刚才反应过度,表现得很在意对方,生怕对方误会,所以话到喉咙又咽了回去。 莱克没好气地说:“你这人就算到了年纪也别指望会有什么反应,以后等着有丝分裂就是了。不过换护工的事就免了吧,既然有我在,当然就由我来照顾你了,别担心,你要不愿意,我不会对你乱来的。” 莱克每次帮他上药时都很安静,感觉非常专心致志,只不过两人靠得很近,他偶尔察觉那家伙的气息不稳,或是简中还听见吞咽的声音,向奇可以想象这家伙黏在他身上的灼热视线,虽然多少会让他感到不自在,但是不时从这家伙身上传来不同女人的香水味却能令人安心。凭这一点,向奇相信对方确实不会对自己乱来。 向奇故作镇定地嘲讽:“你现在是不是哈喇子都出来了?这么做岂不是折磨自己?何必呢,找个人来照顾我不是更好?” 莱克风情万千地撩眼,可惜少年眼还瞎着,“你不骂我变态了?” “我骂你变态你就不变态了?” 换做别人肯定不会,但是由这相貌秀丽的孩子说出口可能会起到反效果,尤其是现在,他眼睛还系着黑丝带,半仰着脸,看起来毫无防备,惹人犯罪。 莱克摇摇头收敛心神,然后幽幽说道:“其实,之前我曾想过疏远你,把你交给我那两个兄弟照看,可是一想到那两个家伙的节操就觉得无法安心,所以最终还是没舍得交出去。” 这些自大的神祇,众生在他们的眼里都如蝼蚁般低贱,落到他们手上,哪里还留得生而为人的那一点尊严? 向奇冷笑,不无讥讽道:“我是不是该跪地谢恩?” “你哪儿学来的怪腔调?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我这人没什么高尚的觉悟,也没想过当什么救世主,是个不折不扣的利己主义者,被逼急了,我可能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们再变态,就不怕我把自己毁掉么?” 美人的冷笑更加入木三分,极具杀伤力,但也正因他的这张脸,才更加引人注目,备受青睐。 “怕,我是真的很怕,怕你轻生,也怕你恨我。”莱克直言不讳,言语中似乎吐露出悔恨的意味,“有时候,我真羡慕帕里斯,也希望可以像他那样任性一回,可是我不能,当年克洛诺斯元神逃离塔尔塔洛斯我有直接的责任,倘若天下因此再次陷入战乱我可是罪责难逃。北方的泰坦实力日益壮大,战争空难以避免,为了减少伤亡,我把希望都押在你身上了。” 莱克言下之意再直白不过了,要向奇牺牲小我,成全众生,可是这天下与他何干?向奇低头不语,心情异常沉重。 高晨生所说的果然没错,当向奇体内的大部分灵力已转化成他自己的阴系属性之后,大脑中的封印似乎开始有了松动,那些被封印的记忆起初只是一梦的形式呈现,后来即使无需做梦,也能自然而然的忆起往日的种种情形。 莱克所封印的记忆其实也不多,除了有关他的那一部分,其余的少之又少,但却至关重要,而他由此所做出的任何决定都关乎自己和林小芽等宿体的生死,甚至关乎天下苍生的命途。那些沉重的责任和使命,不是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所该承受的。。 不过,不管现实多么残忍,多么血淋淋,随着外来灵力的转化,记忆如剥茧抽丝般一点一点地揭开神秘的面纱。 那些事或许应该从他的红颜小芽离开人界、未婚妻御菲菲遇害,以及发小邹来迟大受刺激,神智失常进了精神疗养院之后说起。这也是他在幽冥城废弃大楼的天台想来时记忆所停留的节点。 失踪(三) 向奇从精神疗养院回来,心情压抑到了极点。他自认不是个喜怒形于色、情绪夸张的人,但当他狂踩油门飞驰在与蜿蜒曲折的山路上时,情绪终于突破了临界点,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滂沱而下。 “开这么凶,搞不好会出人命的。怎么,收到这么棒的生日礼物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副驾驶上凭空多出一个人着实把他吓得够呛。 向奇猛地急刹,刺耳的车轮摩擦声响彻荒山野岭,车子在原地转了几圈,终于停了下来。望了眼车头空悬在山崖上,不觉出了一身冷汗,他热衷极限运动,但不等于不怕死,无力地扶着方向盘,扭头望向那披散着黑泽长发的男人,神情有点懵。 那时候,他已知晓这人其实就是执掌整个冥界的王哈迪斯,因为帕里斯带着林小芽离开之前,将一根冰针刺入他的大脑,而那根冰针附着了大量令人匪夷所思的信息。 哈迪斯转脸与他四目相对,语调里充满虚假做作的同情,“他们都走了,你很寂寞吧?即使收到顶级的跑车豪华游艇这样的生日礼物也开心不起来吧?” “哈迪斯?”向奇回过神,眼中顿时燃起怒火,“哈迪斯!” 向奇怒视着对方,一想到这个害死他父母的元凶、这个企图杀害小芽并把他永远囚禁在黑暗的塔尔塔落斯的混账神祇,就恨得牙根发痒。 “看来那丫头对你的影响很大啊,连情绪都被感染了,伤心时大哭、生气时瞪眼,跟以前那个耍帅扮酷的面瘫小子有着天壤之别,你自己没注意到吗?” 向奇听他这么说,不禁心生疑惑,想到近日来自己的表现好像确实如此。他和林小芽之间存在着共生咒的联系,不单是身体上有心电感应,连情绪的宣泄似乎也同步了,那么现在实际想要放声大哭的人是林小芽才对。 如果里帕里斯用冰针射入他脑中的的一切资信都是真的,那么现在帕里斯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林小芽此刻必定是独自一人躲藏在连神祇也找不到的地方哭泣,为了摆脱作为祭品的命运,独自留在与世隔绝的空间里,那与被永囚于塔尔塔洛斯有什么差别?可想到这一切他也无能为力,不禁黯然神伤。 “天壤之别怎样?” 哈迪斯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变成怎样都没差,不过在我看来,小孩子还是天真直率点比较可爱。” 他向奇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不是为了讨人喜爱的,更何况这种话从一个杀害他双亲的凶手嘴里说出来,更叫他感到恶心。 向奇隐约觉得借用克洛诺斯神血之力不利于自己真实力量的提升,若是自己不够强大,反而会成为克洛诺斯的傀儡,到那时又如何保护小芽、保护自己?更何况还有个冥王待在一旁守株待兔,等着他被元神附体的一刻。 “你的阴谋诡计我都知道了,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跟你到那些奇怪的地方,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你这个杀人凶手!”一边说着一边将车子倒退回路中间,再次前行。 哈迪斯学着向奇平日的反应,若有所思时长长地“哼嗯——”一声,然后接着说:“明明之前看着我还一脸迷恋,没想到翻脸跟翻书一样啊。不过算了,既然你已知晓真相,那以后跟说话也就省事多了。” 向奇面色铁青,怒道:“谁迷恋你了?自恋也要有个限度。” “真的只是我自恋?”哈迪斯忽然靠近,一手支在向奇身后坐椅靠背,一手则放在他的大腿上,暧昧地往上移,笑吟吟地吹气,“承认自己喜欢我有那么难吗?呐,我们梦里也做过多次了,不如索性就来一次真的吧,这么做也是最直接了解自己心意的办法,怎么样?” 向奇的脸一阵青一阵红,车子险些就冲下山崖,惊慌中猛踩刹车,抓起大腿上那只不老实的手向后一掰。换做是普通人,向奇那一下肯定会令其骨折,但是莱克只是装模作样地“啊”了声,与其说是惨叫,不如说是那不可描述的声音。 向奇厌恶地丢开哈迪斯的手,怨恨地说道:“我说过你所有的阴谋诡计还有过去犯下的种种罪行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害得我父母双亡兄妹失散,我不可能再拿你当朋友,也不会配合你们的计划,如果你再纠缠不休,我会让你们是去一个宝贵的诱饵。” 哈迪斯失笑道:“你不但长得像女人,连个性也一般不二,寻死觅活的还真是不错的主意,不过,这招对我不起作用哦。”说着打开车顶篷,山上寒冷的夜风迎面扑来,向奇隐隐感到双颊生疼,而那人却一脸享受,披散在背上的长发随风飞扬。“你的生死并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向奇不语,赌气将油门踩到底,却不转方向盘,打算连人带车直接冲下山崖,他倒也不是意气用事,而是想见识一下哈迪斯的能耐。 果不其然,车子冲出山崖之后,如飞碟般悬浮在空中。 哈迪斯神情颇为得意,转过脸笑得有些张扬,“看到了吧?别做无谓的挣扎,听话的孩子才会受疼爱。”话锋一转,道:“你说的所有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是不是真的?” 向奇不置可否,此刻,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索性就学习一下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精神,把头扭向一边。 “那么我说话就不必拐弯抹角了。”哈迪斯一脸盈盈笑意,手指却如钳子扳着少年的下巴面向他这边,单刀直入地问道:“她被藏到哪儿去了?帕里斯应该也告诉你了吧?” “你不是很行吗?自己找啊。” “你真的很不乖,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哈迪斯说完手掌啪地拍上向奇的额头。 向奇马上反应过来,触物索忆的魔法还是从他这儿才知道的,当然不能让对方碰到自己,但是在这狭小的空间了,要避开那只手恐怕不可能。于是他偏了偏身子避开对方的手说:“你不用白费力气,就算读取了我的记忆,也不会知道那地方到底在哪儿。” 向奇没撒谎,帕里斯通过冰针给他见到的地方跟小芽在人界居住的公寓一模一样,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他们在人界居住的房间被转移到了哪个次元里。 “嘘——有没有用我自己会判定,你乖乖坐着就好。” 向奇索性猛踩刹车,转过身让对方探个够。 哈迪斯读取完他的记忆,不由得大失所望。 “那那个房间到底在什么地方?”收回了手,低头沉思。 连冥王也探查不出个究竟,向奇颇为高兴。 向奇巴不得见他吃瘪,当即皮笑肉不笑地说风凉话:“有本事自己找去,你不是很厉害吗?” 哈迪斯扬起嘴角,别有意味道:“我厉不厉害总有一天会你亲身体验的,一起期待吧。” 向奇感觉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让人浑身不自在,他对对方如猎豹盯着猎物的视线感到恶心,皱眉质问:“干什么?” “你寻死觅活的路数给了我灵感,我突然想到你的身体比较特别,虽然意识里没有答案,但是身体却一定能感应到什么。”哈迪斯喜笑颜开,“我有个不错的法子,就不知你是自觉配合呢,还是等着我用强?” 虽然不知对方想到什么点子,不过不管是什么,于向奇来说肯定都不是好事。 他警惕地注视着哈迪斯,结果聆听到的是对他鲜廉寡耻的要求。 “把身体给我,我要进到你里面去。” 哈迪斯话音刚落,脸上立马挨了个大嘴巴子。向奇反手扬起的那一巴掌,清脆响亮,将哈迪斯打得背过脸去。 “这就是你的答案呐?”哈迪斯嘴角扬起了笑,眼神流露出的却是嗜血的残光,“啧啧,总是学不乖,难道你就那么喜欢被我揍?或是被我骂?” “那么冥王大人,这次又想把我丢到哪儿去?”。 向奇心想:大不了就像上次那样被人毒打一顿,或是当作诱饵拿去钓怪物,又不是没领教过。 哈迪斯手指了指下方的山崖,缓缓道:“你可能真的会死掉哦。” 失踪(四) 以死作为威胁对于一个不在乎性命的人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向奇投去看白痴似的视线,半嘲讽半戏谑地问道:“你舍得杀我?” “像你这样的美人儿我确实舍不得。”哈迪斯捏着向奇的下巴,低沉的磁性嗓音如催眠般说道:“别说让你缺胳膊少腿,就算是在这么漂亮的脸蛋上稍微划破点口子,我的心可能都会淌血。不过,怎么办呢?你又不肯乖乖就范,我也只好出此下策……唉,我尽人事,你听天命吧。” 又不是他的天命,尽人事能不留余力吗?向奇被人捏在手里,也只能在心里暗自吐槽了。 哈迪斯说话间,悬浮在半空的跑车忽然慢慢升高。 车子已不受控制,向奇紧握住方向盘的手心开始发汗,尽管知晓此举不过是哈迪斯向他施加的心理压力,但看着车子下方的食物在逐渐缩小,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怎么样,考虑得怎样了?只要点个头,就可以少吃点苦头。” 向奇不语,感觉此时的高度跟他们以前玩跳伞时的大不多了,不同的是现在没有跳伞装备,心里自然发慌。 哈迪斯瞄了眼向奇毫无血色的脸问:“再问你一次,改变主意了没?” 向奇故作镇定地拉扯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道:“要是把行车记录仪里的内容挂到网上,点击量估计得过亿。” “哼,冥顽不灵,那就失陪了。” 哈迪斯的手在向奇的肩头压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便轻飘飘地飞出车外,而悬浮在半空的跑车连带着驾驶座上的人一齐向下坠落。 自由落体的失重感向奇并不陌生,可是这么摔下去,即便不死恐怕也得全身粉碎性骨折,万一落个终生瘫痪还不如死了痛快。 千钧一发之际,向奇想到哈迪斯曾在梦里传授的御风魔法口诀,当即跳出车外,同时默念法诀,紧接着就感觉到有一股逆势而上的劲风夹带着树叶冲上来。然而车和人的下落速度太猛,他那点灵力所召出的风势根本就阻挡不了强大的地心引力。 车子轰然坠谷的声音响彻山谷,四周被惊动的的飞禽走兽在黑暗中奔逃。 人在随后不到两秒的时间也跟着掉下来,车上的所有安全气囊都弹了出来,但即便如此,向奇还是被震晕了过去。 哈迪斯是加害者,指望他救治无异于天方夜谭。而这条荒郊野外的盘山公路,车辆往来甚少,有时几天也不见一辆经过,在这山谷里等人发现恐怕要等到他尸体腐烂都不一定有人来。 不过所幸他在昏厥之前,已按下了智能表上的卫星求助信号,向氏的人很快就能找到他。 向奇醒来,发现自己已躺在医院高级病房的床上,身上多发性骨折,耳郭和后背有裂伤,整个人被绷带裹得跟木乃伊似的,看上去夸张,不过性命无碍。 冥王的威胁也不过如此。 向奇动动夹着止痛夹的手指,不禁得意的笑了,然而稍一转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因为某瘟神此时正双手抱胸,倚在门边冲着他笑。 他都伤成这样了,还想怎样? “奇仔?怎么了?”身旁的大伯父看他神色不对,便循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下门的方向,然而哈迪斯似乎对向奇以外的人都隐身了,所以这一回头并没看见什么,但大伯父也是个警觉敏锐之人,当即问:“那边有什么吗?” “没什么。”向奇不想大伯父牵扯进来,多一个被要挟的人他就多一分被动,于是环视病房一圈一语双关道:“这间病房好像有点脏……” “这完全是你的洁癖心理在作祟,这间可是全院最好的一间病房了。你要嫌医院脏就不要隔三岔五地给我出事,让老爷子省省心啊。真是的!” 大伯父说的没错,他这阵子确实状况频出,短短三个月,这医院就来了五次,还好家里有钱,要不然医药费估计都得让人崩溃。 大伯父看他低头不语,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循循善诱道:“这阵子发生了那么多事,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怎么地也要看开点。你爸走的早,如今就只留下你一个遗孤,你这么自寻短见置爷爷何地?置我和你舅舅于何地?奇仔啊,咱们向氏的人自小就都意志坚强、作风硬朗,你也不能软弱啊。” 敢情大伯以为他想不开跑山崖上自杀去了,随即道:“我没想自杀,那只是个意外,一出事我不是马上发信号求救了吗?” “你一个人灰心丧气地跑到那种地方,跟自杀有什么区别?”大伯父越训越来气,“从现在开始不准你开车、游艇和直升机也不准碰。” 大伯父发起飙来还是蛮吓人的,况且向奇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不愿长辈过多担心自己,所以也就乖乖依了大伯的话。 哈迪斯一直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笑容可掬地来到病床边,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上去心情特别好。 “啧啧啧,一身狼狈,幸亏脸没事,你啊,全身上下也就只有这张脸可取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有种就直接弄死我,搞这些有的没的算什么?别以为断了我几根骨头我就会怕你。” “怎么?很失望?” 莱克侧身坐上床沿,向奇顿时察觉到一丝怪异,哈迪斯这样的体格、和随性而为的动作照理说应该能感觉到床垫下沉,可事实却恰恰相反,床沿上的男子轻得不能再轻,几乎感觉不到一丁半点的压迫感。 “都说了像你这样的美人我可舍不得杀,再说了,我想要的是你的身体,而不是你的小命。”哈迪斯的视线在向奇的面庞上流连忘返,看着看着抬手伸向他的脸颊。。 向奇大骂“垃圾!变态!不要碰我!”并偏过头极力想避开那只手,但行动不便,最终没能幸免,只是,在哈迪斯的指尖抚上他脸侧的刹那,突然怔住了。 那只手没有温度也没有力度,肌肤感觉不到任何触感,低头细看,发现对方的手居然还从他的身体穿透而过!向奇这才察觉眼前这个男人只是一个幻影,并无实体。 失踪(五) 向奇陡然惊觉哈迪斯口口声声说想要他的身体的真正意思,对方此时以灵体的形态出现,为的是要操控他的身体! 哈迪斯嘻地一笑,双手支在向奇头的两侧,倾身凑近了问:“你胡思乱想到哪儿去了?” 向奇心道要怪也是怪这家伙平日总说些不正经的话故意误导,哪能怪他胡思乱想?然而羞窘之余,他的心思很快就转到了正事上。他知道作为共生咒的一头,自己与林小芽之间有着心电感应的联系,而以冥王的神力,借助他的身体或许能够感应到林小芽的藏身之处,倘若真是这样,帕里斯此前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小芽也将陷入危险之中。 然而,即使他在最佳状态下哈迪斯都能轻松自如地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就更别说他现在浑身打着石膏缠着绷带的状况了。 看着对方贴了上来,向奇面色刷白,如临大敌,急忙挥舞着双手,想将眼前的人打开,可是反抗不过是徒劳,那人此时是个灵体,他的双手只能从对方的身上透体而过。 向奇忍痛退开身子,并惊慌大叫:“不要过来,出去!滚出去!” 哈迪斯一边贴近一边劝说:“冷静点儿,放松身子,最好是摆好全身心接纳我的姿态,否则一会儿有你好受的。” 向奇哪里顾得上那许多,一面后退,一面拳打脚踢,可哈迪斯还是抵上了他的额头。向奇此时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奋力挣扎,可哈迪斯咻地凭空消失了,紧接着向奇开始感觉浑身刺痛,从头到脚、甚至到每一根手指、和脚趾的神经末梢都似有什么在揪扯,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也像有针扎。他顿时头皮发麻、浑身冒出冷汗,坠崖所造成的外伤所带来的痛感不及这内部疼痛的万分之一。 他挣扎着摔下床时,手无意按到了墙上的传呼器,他的惊叫声传到了护士间,很快就有两个护士和一个当值医生赶到病房,就见他满头大汗,痛苦地蜷着身体在地上挣扎,腿上和身上的夹板已松开,血迹斑斓的绷带已散乱得不成样子,着了魔般大喊大叫:“滚开!不要靠近我,给我滚开!” 几人上前把人按住,给他注射了镇静剂,又重新包扎,忙活了好一会儿,这特等病房的特等病人这才消停下来。待到确认身体并无异样,已是次日拂晓。向奇这时已累得虚脱,正昏昏沉沉间,突然有个声音在脑际响起。 “都说了接纳我的时候,要全身心放松,可你偏不听,吃苦头了吧?”那是哈迪斯幸灾乐祸的声音。 向奇浑身一震,惊问:“你现在在哪?” “我已经进到你身体里来了,现在我们可以用意识交流,不用开口说话也行。” 向奇猛然惊觉,这个声音来自他自己的大脑。 “滚出去!” 向奇勃然大怒,大脑一旦产生反抗意识,周身又开始出现刺痛的感觉,就好像有一股违和的力量要将他撕裂成碎块一样。 原来一个身体同时装下两个灵魂是这么沉重,而且两人的意识若是不能同步调,会直接给身体带来很大的负担。 哈迪斯急忙安抚道:“听话,别闹,要不然一会儿痛起来你又哭个没完了。” 向奇大怒,并没意识到自己刚才满地挣扎的时候是怎个涕泪四流的狼狈相。 “来,冷静下来,试着将意念撤去,把身体交由我来控制。” 向奇疼痛地浑身发抖,冷汗直流,镇痛剂的药效似乎压不住哈迪斯的灵体对他身体造成的痛感,咬着牙倔强道:“我的身体干嘛要由你来控制?” “不交你就只有痛咯。” “混蛋!你滚!”向奇大怒,又开始愤然挣扎。 他的全身心都在排斥哈迪斯,意志力尝试着把对方逼出体外,但对方神力悍横,他越是反抗,力量便都悉数撞击到自己的身体上。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固执的人类,与神灵相抗,就不怕你自己的灵魂毁灭吗?你要知道,看上你想要得到你这具躯体的是克洛诺斯,如果你这么抗拒的我,我完全可以先把你的灵魂扼杀掉,然后再随便换个听话的魂魄进来维持这句鲜活的身体,不过这么一来,你也就不复存在了。” 什么意思?是说他会死掉吗?可那又怎样?横竖是个死,那临死之前做一番挣扎也是必要的,要啃下他这块骨头,好歹也要让敌人先蹦下一颗牙来。 一念及此,向奇意志的反抗愈加强烈,他的灵力本就是阴系属性,擅长精神意念类的魔法,这番抵抗自然比普通人更甚,但对自身的伤害也更深。 强行附身到向奇体内的哈迪斯不由得大为困扰,只能暂时放弃对向奇身体的操控,言语中甚是无奈:“你这么肆意大闹有没有替那丫头想过?你身上的痛她那边也能同时感应到的吧?万一此时遇上强敌,你这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哈迪斯的话令向奇立马又睁开双眼,这一点他倒是还没想到。 向奇从帕里斯射入他大脑中的冰针得知,如今林小芽的监护人叔叔再也无力继续保护她,而他眼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为今之计只能少让她担心,平添烦恼。 “我感觉不到你们之间灵力的流向,难道说呀丫头现在正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难道说她发生了什么事?” 向奇心头一紧,此前自己内心莫名的悲痛的情绪应该是来自于林小芽,最后见到帕里斯时,他的体内溢出了许多好像血液一样的灵力,想必遭遇不测的定是帕里斯。 难怪那时会用冰针对他说以后小芽就拜托他了。 哈迪斯非常了解他的心思,一提到小芽,他必然会有所顾虑,自己的性命可以不在乎,可以小芽的却不能置之不理。 趁着向奇失神之际,哈迪斯迅速控制了他的身体。 向奇的意识骇然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别人的操控下动了起来,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好痛,我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像现在这样遍体鳞伤的感觉了。”哈迪斯一边试着活动身体的各个关节,一边说道:“人类的身体真不怎么样,不但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而且还重得要命。” 这人明显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类型,一个身体装两个灵魂能不重吗? 向奇回过神,又开始试着抢回身体的操控力。 哈迪斯道:“没用的,你就别再做无谓的抗争了。若是力量与你相差不远的魂灵抢占身体,你或许还可以凭自己灵魂的力量把对方逼出来,不过嘛,我好歹也是神族的三王之一,就凭现在的你,无论怎么做都是无济于事的。” 向奇愤恨道:“小芽才是你们的最终目标吗?如果不是就不要拖她下水。” “她是不是最终目标这还不好说,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防患于未然。” “哈迪斯,你杀害了我父母,现在还想加害我妹妹,难道要赶尽杀绝你们才肯善罢甘休吗?” “小奇,或许过去我对你的父母是过分了点,但是这些年来,我是看着你们从小长大的,不管再怎么心狠手辣,我对你们还是有感情的。帕里斯对小芽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你们都这么可爱,我也希望你们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可是,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们的命运在未出生时就已经决定好了,就算我放任不管,也还是会有其他的势力介入,倘若让他们先行得手,这个天下必定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亿万年定下的格局很可能会被颠覆掉,天下所有的生灵都将卷入其中,这个代价太大,我们输不起。” “你们只不过是担心到手的皇权又被泰坦神族抢回去,找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为所有的人都这么好骗吗?你凭什么要我们任你摆布?凭什么要我们心甘情愿地为你们的权欲牺牲?” “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怨我恨我都无妨,你们的命运早已注定,为了不负众生,我只能选择负你。” 向奇歇斯底里地叫道:这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哈迪斯抬起手拭去不由自主滑下的泪水,轻声说道:“这个世界本来就没什么公平可言,正因为如此,人们才会为之向往和渴求。这个规则你不也很清楚吗?在所有的人类当中,不也只有你们这百分之十几二十的贵族享受着全人类百分之八九十的资源?你们称之为贫富差距,这就是不公。” 向奇顿时语塞,哈迪斯见他不语,便又柔声宽慰:“你安心,如果可以不用上那丫头我尽量不用,毕竟帕里斯是颗定时炸弹,我们也不想这么快就跟他撕破脸。” 二人沉默了片刻,哈迪斯叹道:“你的身体暂时由我控制,所有的伤痛我来帮你承受,你就暂时先睡会儿吧。” 向奇的灵魂被催眠之后,身体就直接由哈迪斯控制。 神灵附体,他身上的伤正迅速愈合。。 哈迪斯拆开身上的绷带和石膏,换上一旁早为他准备好的衣服,接着手打法结,施展次元越行魔法,眨眼工夫便离开了。 个把小时之后,整个医院都陷入慌乱之中,人们发现向氏集团的第三代唯一继承人,仿佛人间蒸发般从自己的病房中离奇地失踪了,更诡异的是,医院所有的监控录像里,都找不到他出去的影像记录。 双灵一体(一) 向奇被哈迪斯的灵体附身便立马从医院的特等病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在那之后,向氏和蒙特利豪两大跨国集团几乎动用了黑白两道遍布全球的资源满世界找人,而且很快就收到消息称,有人曾亲眼目睹他独自一人在澳洲的某座城市的地下停车场杀害了一名女性,但同一天南非和中东那边也都传来他杀人的消息,而且杀人手法超乎寻常,令人匪夷所思。 据后来大伯父的讲述,当天三个不同地点的几起命案发生的时间相隔不到两个小时,蒙特利豪甚至还通过卫星收集到当时的视频录像,作案手法确实非常诡异,看上去不像普通人所为—— 在澳洲这边遇害的女性是由亲吻致死,视频资料向奇也曾看过。当时他倚在柱子旁,对一名刚下车的优雅女士抛了个媚眼,然后那名女士便着了魔似的向他走去,接着两人如情侣般拥抱亲吻,那之后,女子无力地从他身上滑落,倒在地上气绝身亡,而他只淡淡地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 在非洲的三件命案就更加离奇了,几乎已不需肢体接触,其中一个只是向其隔空张开手掌,然后那人便像是被取走了灵魂一般一头栽倒在地;另两个甚至只需眼神对视,随即一头栽倒,抽搐了几下就再无动静。 以上几人的尸检结果都是死于心肌梗塞。 而中东遇害的那十几个人则是当地的反政府武装分子,死法比较寻常,都是被他用机枪扫中害部而亡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他出现在地球的各个角落,到处杀人,有时连动物也不放过。 向奇手腕上的智能手表有卫星定位系统,但是向氏和蒙特利豪的人在追踪屏幕上所看到的却是目标在满世界乱跑的迹象,忽尔出现到亚洲,忽尔又闪现到欧洲,待派去的人赶到时,屏幕上的红点已跳到了南北极。似乎在整个地球的各处都闪过一遍之后,信号竟离奇地出现在外太空某个星球上。 那时向氏和蒙特利豪的人都搞不清是何缘故,而向奇的意识却是在被催眠的第二天就恢复过来,尽管操控身体的人不是他自己,但是灵魂还是可以通过眼睛看清外边发生的一切,所以对哈迪斯把他带出医院后满世界留下的种种罪行都一清二楚。 用那家伙自己的话说,是在寻找林小芽的途中大发慈悲,顺便帮各地的死神收回寿限已满的人类或生物的灵魂以减少他们的工作量,但事实上却是以向奇的名义留下滔天罪行,让他以后无法继续在人界立足,对方的意图向奇当然晓得,不过凭向氏和蒙特利豪的能力,帮他抹掉这些罪名并非难事,况且案件的时间间隔太短,而地域的跨度太大,短短几天时间跑遍了四大洋七大洲,这在人类的能力范围里是不现实的,所以他的罪名很快就以他人栽赃嫁祸的理由推翻了。 向奇除了对自己行凶杀人的过程以及近距离接触死尸感到恐惧外,对哈迪斯对待他的躯体的方式也大为不满,尤其是沐浴完以后,总是肆无忌惮地“自我欣赏”起镜子里他那具赤条精光的身躯,看上去像是向奇对镜自恋,实际上却是哈迪斯恶趣味地观赏,对此,向奇感到恶心至极。 向奇望着镜中的自己逼问:“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肯从我的身体里滚出来?”看那变态的表情,该不会是打算从此都占用这具躯体了吧? “要不是你不肯乖乖配合,我也不必勉强自己缩在这小身板里,而且你的伤还没完全愈合,所以感觉还是会痛,你该感谢我把您承受痛苦啊。”这丫的说得好像还很委屈! “你纯粹是自作自受。”要不是他让他连人带车坠落山崖,这副身体也不至落得这个地步。 自哈迪斯元神附体以来,向奇一直都没能再控制自己的身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来到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方,要么杀人,要么搭讪或被搭讪各色的男女美人,一路走来,犯下不少命案也欠下不少风流债,都记在他向奇的名下。 起初几天还是在他所熟悉的人类世界,住的是高级的酒店,吃着顶级的美食,刷的还是他没有上限的信用卡,后来虽然前往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但终究还在人类的地盘,而且当天晚上还是会回到人类的旅店住宿,可再后来的某一天,画风突然有了大变样,来到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文明世界。 这里的店铺装饰怪异,照明用的多是能发出莹莹光亮的树木或是精光闪闪的奇特晶石,餐具主要是以某种透明或半透明的石材制成,人们身上的衣料看不出是何材质,但一眼就知道与人类出产的不料截然不同,看上去要精致华贵得多。此外,这里的人不论男女,相貌都异常清隽秀美,发色多为浅色,气质灵动飘逸,而且每个人都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尖耳朵,这像是林小芽以前曾向他描述的精灵。 向奇由此推断他们现在来到了精灵的族地,也就是林小芽生长的地方。为此,向奇对哈迪斯的愤懑与怨怼暂且减了几分,因为他很想亲眼看一看小芽满心热爱的第二故乡。也正因如此,向奇自从被哈迪斯抢了躯体以来第一次主动与对方搭腔,同时也是对对方变态举动的一次抗议。 “真难得你会主动跟我搭话,明明前几天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装死似的,看来到了这里之后,你心情不错。” 哈迪斯对他这次的反常似乎很是高兴,喜笑颜开,向奇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露出平日少有见到的表情,一时间无所适从。 见向奇不语,哈迪斯又问:“因为我带你来到那丫头生活过的地方?” 坦白讲,向奇无意像个朋友心平气和地与对方交谈,可这些天内心对这个男人的积怨越来越多,偶尔向对方控诉是必不可少的。 “什么带我来这儿?别给我摆施恩者的嘴脸,你只不过是贼心不死,在人界找不到人所以才来这里碰碰运气罢了。” 哈迪斯苦笑道:“你啊,跟我说话老爱带刺,说真的,还从未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的。” “你杀了我的父母,害得我家支离破碎,而且还打算把我们永远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我和你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你居然还想要我对你感恩戴德恭敬有礼?” 哈迪斯摇头,无奈地说道:“这个问题我们不止争执过一次了,我很抱歉那些事给你造成的伤害,可我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说什么寿限已满、命中注定,说到底不过是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抹煞自己杀人犯的罪行。” “小奇,这个世界有生就有死,生老病死是自然的铁则,即便是神也逃不掉这个规律,只不过是换了个好听的说法,叫神隐,所以,我们就别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好吗?” “既然是自然规律,那就留给自然规律去决定好了,凭什么要假借我的手去伤害他们?”向奇说着,眼泪又涌了上来,这副身体现在就只有泪腺是跟灵魂同步的,这也不是他第一次为那些惨死在他手下的人和生物掉泪了。向奇长这么大,连鱼都未曾杀过,这些天亲眼目睹那些人类和生物在自己面前死去,除了惊恐、惶遽,更多的是悲悯和同情。 “乖,不哭,你之所以抗拒这些是因为你还见不惯死亡,等习惯了就好了。” 哈迪斯的安慰换来向奇的撕心裂肺的咆哮:“我才不要习惯死亡,我不想像你们一样残忍、冷血、没有人性。” 哈迪斯只好妥协:“我知道了,你是个温柔善良的孩子,要你照我们的标准行事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以后不会再带你做那种事了,好了,别哭了。”哈迪斯抬手擦泪,接着道:“虽然你梨花带雨的样子也很好看,不过我见不得你哭,真的,看你这样子我恨不得把你喜欢的东西都买给你。” “你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钱,你要真……”向奇猛然惊觉这个人是自己的仇人,而不是像祖父和大伯那样的亲人长辈,忙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疼我”二字又咽了回去,顿了顿,继而嗫嚅说道:“至少在浴室里把身体还给我,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吧?”如果是自己的意志强行操控身体的话,周身上下又会出现仿佛被撕裂的剧痛,反正抢是抢不过了,他只好趁此机会改为商量。 “好,省得我每次洗澡都得人天交战一番,简直是一场又一场的折磨。”。 向奇大怒,心道:我又的你都有,至于这样吗?本想骂他变态,但是现在这种话貌似对他不痒不痛的了,且此时发觉自己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身体了,随即压下怒火,假装没听见那番话,一边套上衣服一边接着说:“还有,你要搭讪男的女的我不管,但是请不要顶着我这张脸去,不要给我惹些不必要的麻烦回来。” “行,都依你。”难得哈迪斯愿意配合,两灵共宿一体的精神分裂状态暂且相安无事。 双灵一体(二) 哈迪斯为了查找林小芽的踪迹,借用向奇的身体,几乎把整个精灵的族地都寻了个遍,然而始终一无所获。对此,向奇心下暗喜,想着就这么拖延下去,对帕里斯和林小芽那边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可以帮他们多争取点应对的余地。 两个灵魂共栖一个躯体,向奇的所思所想哈迪斯都一清二楚,失望之余却也没多加斥责,只无奈地叹道:“这几天我这身体都没感觉到除了摔伤以外的疼痛,看来为了拖延时间,你的意志不再排斥我了。” 向奇冷嘲热讽:“你的身体?霸占几天就开始宣示主权了,你当我是戈兰高地?” “哦,是你的身体。”哈迪斯特意更正,接着道:“抱歉,因为用得越来越顺,偶尔会有这是我自己的身体的错觉。” 向奇不语,哈迪斯就道:“你现在还没完全神化,最多算是半神之体,装下两个灵魂,其中一个还是神祇的元神,这对你的身体会造成很大的损耗,就像蜡烛两头烧,会缩减寿命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又能怎样?能由我说了算吗?” “所以我们才要尽快找到那丫头,以免你早早报废,那就不好玩了。” 向奇干脆破罐破摔,“报废就报废,自然死亡也比被判处终身监禁的好。” 哈迪斯轻叹一口气,默默转身去收拾行装,在精灵的族地潜行了大半个月都一无所有,想来人没在这里,于是只好打包东西开拔。 向奇对悄然跟来的一只黑色流浪猫甚是不解,便问:“这黑猫是干什么用的?”哈迪斯心狠手辣,他不认为对方会善心大发收养一只流浪猫,很可能是为旅途准备的鲜活食物。 果不其然,那猫另有用途。 “我打算用作我新的身体。” 向奇闻言,不由一怔,心想对方这么说,是准备把身体还给他了?有点不敢相信,“你……这是要放过我了?” “看你说的,我从没想过要跟你过不去。只是寻找那丫头的工作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结束的,而你人类的躯体抗魔性不强,我的元神长期附在你体内恐怕你会吃不消,正巧这魔物在附近出没,猫有救命,而且魔性比你强上许多,作为我元神的临时宿体也不错,所以就把它召了过来。” 向奇这些天来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身体的感觉一直让他很焦躁,此时哈迪斯良心大发要把身体还他,心里不由狂喜。 “你就不怕我跑路?” “跑不掉的,人生地不熟,要跑也没处跑。再说,这些天你应该也知晓自己有多招人惦记,随便到哪儿都引人瞩目,而你的那点花拳绣腿对付人类还可以,对付异类恐怕是不堪一击,要是不跟紧我,说不定转头就被些亡命之徒卖到哪个窑子里。” “我又不是女的,你以为外面的人个个都跟你一样变态!” “不信你可以试试。”哈迪斯懒得跟他争论,抱起地上的黑猫,额头抵过去,并闭上双眼。哈迪斯的元神一离体,向奇突然一个趔趄,勉强站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怀里的黑猫丢开,接着转身去翻找自己从人界穿来的衣服。 哈迪斯的衣着品味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这一身的穿戴虽然与精灵的相似,但款式过于花俏,佩饰也多得离谱,整个人看着不男不女雌雄莫辩,令人作呕。 黑猫哈迪斯一眼看穿他的意图,急忙跳过去制止,并以自己的身体压住行李包的口子道:“别换,接下来你要以占卜师的身份到兽人族的族地去,那里的民风彪悍,可不像精灵这么好相处,你要是穿着人类的奇装异服出现肯定会被当街抢人。” “你把我打扮成这个样子更离谱吧?”从紫晶额饰,玛瑙耳坠、珊瑚项链,再到手链戒指,就差没把人闪瞎了,这副打扮岂不是更招人打劫?况且他一个男人穿戴这些东西,浑身上下都妖里妖气的,实在难以适应。 “这些饰物都是普通物件,在这里算是便宜货,除了装饰作用并无其它用途,一般来说不会有人打劫这种东西。不过你这张脸还是得用纱巾遮一遮,眼睛最好也拿宽帽檐挡一下,虽然看起来神秘,不过对于占卜师来说也算是寻常装束。” 真的不是为了满足某人的恶趣味? 向奇半信半疑,仔细打量眼前的黑猫,但看着黑猫尚未完全褪去的冬毛,想到这货正是堂堂神祇三王之一的冥王,完全没有之前的半点气势和神威,不觉就依了对方所言,将扯出一半的衣服又塞回包里去。 “占卜师……我又不会占卜,万一路上有人找我算命不就露馅了?”向奇审视着镜中包裹严实的自己,还真有几分占卜师的神秘感。 “这你不用担心,普通生物的命途瞒不过我的眼睛,到时你只需把手搭在我身上,我会用意念给你传些简单的预言,你照说就行。” 向奇的眼中有几分质疑:“你会预言?” “推算普通人的命运并不难,只要根据他们以往的记忆和平日的性格、脾性、行止就能知道个大概,毕竟不管在哪里,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占绝多数。” “那我们呢?” 哈迪斯知道他说的我们指的是将要成为克洛诺斯元神宿体的那五个人类,于是道:“要是你们的未来也可以推算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不过用普通人的那一套推算法套在你身上的话,你将来很可能会走上你舅舅和大伯父的老路,偌大的向氏集团和蒙特利豪集团将来恐怕就要间接落入帕里斯的手里了。” 向奇满腹狐疑,舅舅和大伯走的是什么路子?而帕里斯堂堂精灵国的国王又怎会接掌他们向氏和蒙特利豪的事业? “这话从何说起?” 自从哈迪斯元神附上黑猫的身体以来,似乎连习性都猫化了,说话时还不停地忙着舔爪擦脸,向奇看着都无力吐槽了。 “你们向氏可以说是后继无人了,那么继承人的担子就只能落到那丫头的孩子身上,当然也就间接归帕里斯掌管了。” 向奇听了心里不快,皱眉道:“小芽的孩子关那人什么事?你凭什么认为她成家以后她的监护人还会继续干涉她的生活?” “果然比起自己的事,那丫头的最优先考虑啊。”黑猫小声嘀咕了句,然后才道:“帕里斯那家伙简直就一偏执狂,你想他会放手让小公主嫁人么?看现在不就知道了,为了一个小丫头,不惜公然与神族作对,也不知哪里才是他金屋藏娇之地,他二人若是不出意外,以后的事可想而知了。” 其实向奇的内心一直在刻意回避林小芽的婚嫁问题,此时哈迪斯说起顿觉不无道理,帕里斯对小芽的爱护程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倘若小丫头以后要出嫁,那男人未必会轻易放手。 那小芽对那个男人是否有那样的情意? 身为孪生兄妹,再加上共生咒,林小芽的情意向奇还是清楚的,至少到目前为止,那丫头的心好像都还系在他这儿的,对于她的监护人叔叔的认知,恐怕先是抚养自己的亲人,然后才是一个男人。 更何况她还被禁锢了生长速度,那万年小学生的体格还不知要保持到什么时候,他现在担心那种事情显然还为时过早,而且想必克洛诺斯的灾难会在那之前。 向奇沉默片刻才想起哈迪斯说他们向氏无后的推算,随即问道:“你刚才说我会走我舅舅和大伯的老路?什么路?” 黑猫抬起头定定的注视向奇片刻,然后说了句算了当我没说过就又低下头继续舔毛。 “你说都说了,什么当你没说过!”对方越是想这么随意待过,向奇就越是在意,追问道:“快说,到底什么路?” “你该不会到现在还看不出那两人是那种关系吧?” 这家伙说话躲躲闪闪隐约其辞的,好不痛快,到底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 对上那碧色猫瞳幽幽的视线,向奇陡然明白过来,不由惊疑不定,嘴上说人胡说八道,可心里忍不住去回想那两人之间的互动,隐约觉得他们确实关系匪浅,可两家人是亲戚,虽然他们的弟弟和妹妹都已不在人世,但是却还有他这个侄子或外甥维系其中,而且两家企业在业务上也有合作,两人往来密切也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 向奇转念一想,大舅舅和大伯父都是钻石级别的王老五,尽管他们偶尔有跟某些个名媛或影星传过绯闻,但是至今都没有成家的意思。此外,大舅舅事业重心在中东,却频频往他们这边跑,那么忙的人,却见缝插针式地制造各种来见面的机会。难不成大舅舅是特地过来看的人是大伯父,而不是他? 那两人自小对他特别疼爱,就跟两个爸爸差不多,向奇绝没有歧视他二人的意思,只是此时听哈迪斯这么,感觉很是震惊。 “那你凭什么说我会走他们的路?我只喜欢女生。” “真的吗?”黑猫从纵身一跳,落到向奇肩上,“据我所知,你不近女色,从小一起玩的也都是男孩子。” “男生跟男生一起玩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你的喜好也没关系,只因你长得太漂亮,太招人惦记,就算我不抢你,自然有人抢你。”黑猫说着脑袋往向奇的脸上曾。 “死开,你这只变态猫!”向奇一把将猫拎起,厌恶地丢到地上。。 黑猫身姿矫健,轻盈灵巧,落地时凌空一番,四爪落地无声,干净利落,恨得向奇直咬牙。 “你啊,刚才我不想说你非要我说,我说了你又生气,真是的。都说了,那只是针对一般人的推演,你现在已是半神,命数不同一般人,未来怎样还是个未知数,说不定你以后还是个改变这世间规则的强者呢,好啦,别生气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去兽人的族地。” 泰坦遗址(一) 向奇假扮成占卜师与附身在黑猫体内的冥王哈迪斯一同寻访了精灵族、兽人族、魔族、幻兽族、两栖族和海妖族等族地,却始终没能找到林小芽的藏身之所。相对于哈迪斯的失望,向奇却是喜不自禁,同时又不得不佩服帕里斯的厉害之处,居然连神族三王之一的冥王都无可奈何。 哈迪斯寻思良久,最终决定放弃现在这么盲目找寻的方法,打算先回冥界寝宫换回自己的神体,然后前往泰坦族的遗址,先将克罗诺斯的金蛇臂环拿到再从长计议。 向奇是由黑猫施展了异次元越行魔法,从海底某处的珊瑚丛旅店瞬间带到哈迪斯的寝宫的,虽然没有机会见到沿途的景致,完全不知冥界是何等情形,但就某神的寝宫而言,给人的感觉绝对是鬼气森森,暗无天日。从高高的窗台望下去,触目所及之处尽是迷雾茫茫的原野,以及一簇簇游移不定的幽幽冥火,令人不寒而栗。 向奇一路跟着黑猫往进入宫殿深处,殿内异常幽暗,用以照明的居然也是原野上游荡的阴火,穿过层层深厚的黑色帷幕,以及无数根高高耸立的巨大圆柱,最终来到某人无比宽敞的寝殿,照明之物换成了数枚散发出幽幽绿光的夜明珠,珠子硕大无比,可谓价值连城,可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殿内森冷可怖的基调。 殿内的陈设摆饰古朴,难以想象这是冥王的寝宫,靠墙一张铺着黑色床单的巨型床上隐约可见躺着个人,想必那就是哈迪斯的神体。 向奇想不明白之前为何宁愿附身在猫的身上,也不愿用自己的神体。黑猫一边走向自己的神体一边回答说:“之前不是为了要让你神灵附体嘛。再说,我好歹也是奥林匹斯山的十二主神之一,穿行在各族之间若是以真面目示人,显示太过高调,不符合我的风格。” 向奇忍不住吐槽:“最多算半个主神吧?那位子还是你丈母娘可怜你临时让出来的。” 据说奥林匹斯山的十二主神最初并无哈迪斯之位,直到哈迪斯抢了谷物女神之女为妻,并以每年给冥后三个月回娘家的省亲假为条件跟丈母娘换来了妻子省亲期间的十二主神之一的位子。 哈迪斯的元神已回到自己体内,此时坐起身,抚摸着怀里的黑猫,慵懒中带着几分玩味地说道:“看来你对我的事情很了解嘛。是上次从坦桑城回去以后,恶补了许多关于我的神话故事吧?”说着幽幽地往少年这边看来,“还说对我没兴趣,口是心非。” 向奇木然忽略掉幽暗中透射向自己的如电眼波,平淡无波说道:“在我的国家有这么一句古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怎么可能会对你感兴趣?”末了,又凉凉地加一句“脑子是好东西,希望你有。” 哈迪斯不怒反笑,从床上下来,抱着黑猫朝向奇走来,“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是第一个。又野又漂亮,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柔和的笑容、随意披散的长发、一袭柔软闲适的黑色长袍,怀中还抱着一只漆黑发亮的魔猫,这一切使这位颀长健硕的男人看上去有几分诡异的魅色。客观来看,哈迪斯确实如世人所言,是位俊美的奥林匹斯山之神。 “喜欢……”向奇移开视线,毫无笑意地干呵了声,道:“虽然你活了许多年岁,有了妻子也有过无数情人,但是,恐怕你至今都还没搞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喜欢吧?过去冥王抢亲曾被传为佳话,甚至一度成为某些地方嫁娶的习俗,但事实上,那难道不是你权欲的利爪伸向十二主神制作的谋划么?” 哈迪斯当然不会承认向奇的揣测,双目眸光流转,嘴角的若有似无地扬起别有意味的笑意,言语中似乎并未掺杂个人的感情色彩,“我向来喜欢美人,冥后的的确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绝色美人儿,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初见她时第一眼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为了得到她,我不择手段把她强抢了来,立她为王后。后来我心爱的妻子神隐了,我也抛弃了我曾经的名字,让过去那个我追随爱人而去,所以现在已没有哈迪斯这个神,有的只是莱克。” 对方说得情真意切,向奇却嗤之以鼻,兀自继续自己刚才的推断,接着说:“你所坐镇的幽冥之地实际上还盘踞着上一代神王的旧部势力,他们对新的王庭可以说是诸多不服,可他们现在属于你的部下。另外,你这儿也关押着许多实力强大的泰坦神,随便放出一个都可能会闹翻天,父神宙斯对你诸多忌惮,又怎会在自己的势力中留给你一席之地呢?” 莱克不置可否,冲少年微微一笑,眼中噙着意味不明的神采。 向奇见他不出言制止,便继续作死试探,“他的三个二儿子转身就成了你这儿的三大主审,可以说你们双方的势力相互渗透,这应该就是你们彼此面和心不和的证明。” 莱克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猫毛,片刻方道:“你以后还是少看些怪怪索言,那些不过是肤浅的人类杜撰出来的无聊东西,与事实相去十万八千里。” “你活了那么久,早已阅人无数,却开口闭口说喜欢我,归根结底其实是希望我对你言听计从,乖乖地做克洛诺斯元神的容器,待捕获成功之后,再代替他让你关押到地狱里,”说着,向奇的神情露出几分不屑,“只是你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居然想用美色勾引我,这么蠢的法子亏你想得出来。” 向奇既然已落入敌人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索性死猪不怕开水烫,坦坦荡荡,畅所欲言,而莱克嘴角一直保持着微笑,所以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来,抱着。” 向奇看着对方把怀中的黑猫递过来,不由满头雾水,问他干嘛,但还是伸手接过,不料那黑猫似灌了铅般出乎意料地重,这跟之前哈迪斯附在它身上时的重量完全不同,双臂毫无防备突然就往下沉,差点就没能接住。 “这猫怎会这么……唔!” 向奇话未说完,就被某人的双唇堵住了嘴,心下不由骇然,不过某人马上又退开一步,手指点了下出血的舌尖,不禁蹙眉。 “真粗鲁,居然咬人舌头。” “就算你饥不择食也该先搞清楚状况,招子放亮点!”向奇自行退开数步,放下猫,厌恶地用手臂擦了擦嘴,摆出防备的姿态。 莱克没好气地笑道:“我怎么饥不择食了,我的胃口可刁了,招子也够亮,所以才会对你这个绝世大美人出手呀。” 向奇开始后悔刚才自己的口无遮拦,对方一定是被那些话激怒了。 “如果接下来寻找金蛇臂环期间,你希望我们能相安无事的话,就不要用再耍这种恶劣的把戏,否则我不会乖乖配合。” “你的乖乖配合可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是迫不得已被动为之,主动权在我,这可不能作为你谈判的条件。不过……”莱克话锋一转,适当做了些许让步,“你说的也没错,以后少不得还是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 向奇暗自松了一口气,就听莱克问道:“你都这么心安理得地进了男人的卧室,难道我就不能有所期待么?” “我明确告诉你,我对你没兴趣!” “你撒谎。”莱克笑吟吟地注视着少年,道:“我记得你在音像店里看我的眼神,那是充满渴望的眼神,还有那次在豪华游轮的宴会上,你特意到甲板外来找我。” “你要我说几次?我对你的好奇只是因为你身上散发出非人类的气息,仅此而已。” “我们还同喝一杯酒,这你要怎么解释?” 莱克试探地靠近,向奇立马将双手举到胸前,做好打法结的架势道:“站住!再靠近来就放闪电劈死你劈死我自己还劈死你的猫。” “切,胆小鬼,不好玩。”莱克止步,转身朝墙边的剑架一勾手指,最上边的一柄黑炭般乌黑的长剑便自行飞到他的手中,接着随手丢给向奇,道:“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是很太平,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带上它,有用得着的时候。” 向奇拔剑出鞘,就见剑身与剑鞘一样乌黑,不但不泛光泽,看着好像还会吸光,剑身泛着凛然之气,一看就是一把稀世神兵,同时也让他有种熟稔之感。 向奇疑惑地看向莱克,道:“这是给我了?” 莱克立马应道:“想得美。等你什么时候愿意把你自己给我了,我再考虑要不要给你。” 向奇对对方这种偷偷讨嘴上便宜的话很是反感,干脆就不接茬。 “静如瘟鸡动如癫痫。”。 向奇瞪了莱克一眼又望向别处。莱克自觉无趣,说了句站过来点,便兀自打起法结。 那是异次元越行魔法的法结,向奇见他施展过好几次,所以便走了过去,黑猫机灵,撒脚跑了过来,两人一猫顿时从幽暗的寝殿消失了踪影。 泰坦遗址(二) 莱克越行魔法的目的地竟然落在坦桑城郊外的防风林里,这让向奇大感意外,莱克事先什么都没告诉他,当坦桑城那位资质风流仪容秀丽的金发少年出现在眼前时,向奇才知道接下来将是三人同行,意外之余,又有些安心,有第三人在场,想必莱克的言行举止都会有所收敛,这也免去他的一些困扰。 而高晨生与向奇四目相对时也是惊诧不已,内心似乎有很大的动摇,浑身僵硬,视线直直地盯着。向奇被盯得不自在,不悦问道干嘛,高晨生这才移开视线,轻轻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到向奇身前。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不男不女。” “你这人似乎总喜欢找茬。” 此时向奇身上还是占卜师的打扮,之前寻访各族族地时,一直都以这身神秘而花俏的装束示人,刚才跟着莱克到冥界待其换回自己的神体后就直接施展越行魔法过来了,这期间根本就没时间让他换下这身行头。 “是你嗜好奇怪。” 高晨生会这么想很正常,毕竟向奇两次见他都装扮得这么妖异,可上一次是被迫的,而这次也可能是被骗了。 高晨生一边张望一边问:“怎么就你一人?那个人没来吗?” 向奇猛地回头,身后哪里还有莱克的身影,就连那只沉甸甸的黑猫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向奇愕然无语,高晨生却道:“算了,那人来不来都无所谓,反正找神物主要靠我们两个,他来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走吧。” “等一下,我换身衣服。”向奇从背包里拿出自己从人界带来的便装,准备换下这身行动不便的神棍装。 同是男生,向奇也不以为意,倒是高晨生自觉,提着剑,默默转身到前面距离几米远的树下等着。 向奇刚套上自己的卫衣,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下他的肩膀,扭头一看又不见有人,正要出声,嘴就被一个看不见的人捂住了,同时双臂和双腿也被对方从后面紧紧牵制住了,丝毫都动弹不得。 鼻端传来一阵熟悉的香味儿,那是莱克身上特有的味道,向奇知是那家伙,索性放弃挣扎,莱克便也相应松开几分力道,向奇刚要开骂,对方立即收紧臂力,再度掩住他的口鼻。 “嘘,轻声。”莱克就附在他耳边低语,说话的吐息都喷到了向奇的耳郭上,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搞什么?”向奇不知对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暂且悄声配合。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趟旅行我会以隐身的状态跟随你们。” 向奇推开身后的人,一边将衣摆拉下,一边怒道:“你隐身就隐身,干嘛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放开我!”他严重怀疑那变态在趁机揩油。 “泰坦遗址里的怪物对神族的人比较敏感,为了避免使它们变得狂躁,我还是不现身的好。” 向奇下巴往高晨生的方向示意,道:“那又为什么要瞒着那边那个?” “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露馅的危险,而且那小子没你会装模作样,最好就不要让他知道。” 向奇不爽对方的遣词,怒目道:“怕露馅就谁也不让知道不就好,我演技也不好。” 莱克笑道:“你不必过谦,以你的水平可以领奥斯卡奖了。而且,我们关系非同一般,本就该坦诚相待,所以不想对你有所隐瞒。” 我跟你没关系! 向奇将对方的话置若罔闻,挎上背包径直朝金发少年走去。 金发少年显然对一旁隐身了的家伙毫无察觉,此时正细细地品鉴着手中的长剑。那柄剑只需一眼就知其剑格不凡,通体如白玉般晶莹剔透,剑身寒气逼人,同样剑气凛然,和莱克借他的这一把一黑一白看起来像是一对。 少年瞥见向奇背后半截露出背包外的黑色剑身,说:“那人待你不错,居然把那个也借给你了。” “酸什么酸?你不也有一把。” 高晨生无声地哈了一下,对着坦桑城的方向吹一声响哨,不一会儿,就见两匹神骏非凡的白马朝他们这边奔驰而来。 马? 向奇略有些小失望。以马代步自然是好,但是他们坦桑城有像直升机那样更好的坐骑,如果没记错的话,那种生物应该叫狮鹫,于是道:“你们的执事都有飞行坐骑,而你堂堂坦桑城的少主却只能骑马?” “看清楚了,这可不是一般的马。” 向奇仔细一看,就见那马的身上有一层坚硬的银色鳞片,如同铠甲般,有绝佳的防御力。但那又如何,难不成还指望它们保命?代步的工具最重要的一点应该是速度吧?向奇疑惑间,就见马的脖颈与身体交界处缩着两大蓬白色的羽毛,当即问:“这马长了翅膀?会飞?” “这种马叫银飞马,在地上能跑,在空中能飞,而且速度比狮鹫快几倍。狮鹫只适合飞,不太适合在地上奔跑,尤其是崎岖狭窄的山路。” 高晨生的那匹自然是他从小照顾的专属坐骑,马和主人相处默契,不过向奇的这匹也挺温顺,骑上时感觉与普通马匹并无二致。 向奇刚跨上马背,就感觉某个隐形人也攀折他坐到了身后,还顺理成章地环住他的腰,不由咬着唇,有口难言。 高晨生觉察他的异样,问:“你便秘啊?干嘛那表情?放轻松,的卢很乖,它不会让你掉下来的。” 的卢?!不就是刘备的倒霉爱驹么?除了刘备,那马谁骑谁死,当时与诸葛亮齐名的名仕庞统就是骑着的卢连人带马一起交代在落凤坡的。这家伙怎会给自己的马取这么个名字? 向奇错愕瞪着前方的人,金发少年忽然大笑,“骗你的,它其实不叫的卢,叫雨点,跟腾云是一对儿。”说着拍拍自己的坐骑。 “雨点……女孩子的名字?” “雨点就是女孩子。”。 这一路山长水远的,倘若只驮他一人倒也无妨,可他身后还粘着块隐身的狗皮膏药,另外还有一只仿佛灌了铅的肥猫,那得多重啊,向奇不由起了恻隐之心。 高晨生见向奇似在迟疑,问道:“你有直男癌?千万不可小瞧女孩子哦,她也是夏洛亲手挑选给我的,可以说是万中挑一的神驹。好了,雨点,乖女孩儿,快跟上。”说完抖了下缰绳,脚踩着马镫一示意,他的腾云立马扬起四蹄,风驰电掣般向前飞驰而去,雨点听了主人的命令当即紧追而上,一时倒也没落下多少。 泰坦遗址(三) 向少自幼就不喜与人过分亲近,加之心理洁癖作祟,与人共乘一骑更是厌恶至极,可莱克隐身一事有意瞒过同行的金发少年以及路上可能会遇到的泰坦族留下的怪物,而坦桑城此行只准备了两匹银飞马,于是那厮便顺理成章地贴在向奇的身后。 一整日下来,向奇都面带愠色,高晨生见状,问他是不是不习惯骑马,向奇有口难言,铁青着脸说到饭点了,是不是该吃点东西稍事休息了。 高晨生闻言噗哧一声,接着忙转过脸去,极力憋住笑声。 向奇本来就不爽,高晨生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你笑什么?” “你们不愧是兄妹,都是只想着吃的家伙。” 提到林小芽,向奇神色一凛,投向对方的视线不觉犀利了几分,“你好像很了解她。” “我以前时常有梦见她,上次在坦桑城跟你说过的,我的梦比较特别。” 高晨生说过他的梦的都是现实发生的事,而且具有预知性。向奇虽不知对方所言是否属实,但林小芽贪吃这一点倒是没错。 向奇心细如发,当然没错过个别关键的字眼,诧异问道:“以前?现在呢?” 高晨生回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指着前方某处说:“那下边有一处枯木林,虽然现在还有点早,但考虑到你状态不佳,今晚我们就在那儿休息好了。” “谁状态不佳了?”只是有个不识趣的讨厌鬼一直粘在身后,心情不佳。 “我听夏洛提过你,说你是个富家少爷,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还说你每天出入有豪车接送,出趟远门坐的也是专机,他怕你累着,特意让要我把最好的两匹银飞马带上。” “夏洛就是那个银色头发的坦桑城城主?” 高晨生望着下方的枯木林嗯了声,然后说道:“你和雨点暂时待在这里,我和腾云先下去看看。”说完示意坐骑往下飞,低空掠过光秃秃的树丫顶,来回盘旋了几圈之后,找个空地落下,确认安全之后才招手示意空中的人下来。 雨点四蹄刚着地,高晨生就来到马旁,对向奇伸出手。 向奇面无表情,心里却极为不快,冷冷道:“你不用这样讨好我,我没好处给你。”说完无视对方的手,翻身下马,直接走开。 讨好二字说得有些刻薄,高晨生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少年,被向奇这话一激,当即毫不客气地顶回去:“我是看你身娇体弱吃不得苦才好心照顾你,不领情就算了。” 两人互不相让,说话专挑不中听的词,空气间弥漫着呛人的火药味。 “你真正想要领情的另有其人吧?上次不还把我错认成那家伙了?” 高晨生忽然笑道:“也对,将来我要是跟那位公主结婚,你就成为我的大舅子了,讨好你也是应该的。” “就凭你?一个连自由都没有的人,谈什么结婚?痴人说梦!” “自由……”高晨生神情黯淡下来,狐疑地审视向奇的表情问:“你也……知道了?” “你是指宿体之事?” 高晨生点头,手覆在心口说:“我跟你还有小芽一样,心脏里植入了克洛诺斯神体的一小部分,而那小小的一部分经过心脏的每一次跳动改变周身的血液,血液流经全身,神体也因此慢慢转化,直到完全神化,成为可以完全承载克洛诺斯元神的容器。” “那意味着什么你可清楚?” “死。” “既然如此,你没想过要摆脱这种命运吗?” “我这么做会让那个人为难。” “那个人要是在乎你就不怕为难。” 高晨生幽幽叹息,“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诅咒,逃不掉的。” 他说的没错,不管在看得见还是看不见的地方,他们都被神族的人监视着,以他们微不足道的力量根本就无法抗衡,刚才烟雾弥漫的火药味已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少年之间的同病相怜。 两人找来干柴生火,围坐在火堆旁分食高晨生从坦桑城带来的食物。 向奇问:“你打算往哪儿走?” “不知道。” “不知道?”向奇正叫着难以下咽的干粮,听了这话差点没给噎着,“难不成你要像个无头苍蝇满世界乱撞?” 之前跟着莱克就是这么瞎找的,(结果虽没找到,不过他很高兴,毕竟他也一心希望林小芽可以平安无事)可那时还好,每到一个地方用的都是瞬间即到的越行魔法,而且无需幕天席地风餐露宿,现在跟着这小子可就有苦头吃了,连带着两匹银飞马也跟着一起受罪。 “那也不至于。以前夏洛带我来过一次,虽说那时还小,不过大概印象还是有的。” 向奇诧异道:“你们以前找过?” “没错。得到消息后,神族的人来找过许多次,而我也跟夏洛来过一次。” “既然找了那么久都没找着,没怀疑过消息是假的?” “怎么没有。神族那帮人也不是笨蛋。”高晨生一边往火堆里添柴一边说:“不过那片土地似乎对神族的人充满敌意,而金蛇臂环又是极具灵性的神物,或许只有主人亲自来寻才会出现。” “主人……是指我们这些身体正在转化的宿体?你上次来时,血液转化的分量还不够,所以才空手而归?而这次两个宿体联手寻找,是为了增加几率?” 向奇脑子好使,一点即通,而且有跳跃性思维,跟他沟通向来省事。 “夏洛说你头脑很好,果然啊。”高晨生神情柔和,双臂抱膝,下巴枕在手臂上,静静地凝望向奇,橘红色的火焰在他的眸子里跳跃,周身散发着大型猫科动物饱餐后的闲适气息。 向奇屡屡听高晨生提到夏洛,而且那人好像也很清楚他的事,心想:莫非监视我的人除了莱克还有其他人? “他很了解我?” 说起夏洛,高晨生似乎颇为兴奋,眼中流露出如孩子般纯真的笑意,“他在你和小芽还不怎么会说话的时候,曾照顾过你们一段时间。” 向奇愕然瞪圆了眼,难以置信道:“他曾经照顾过我们?”难怪上次在坦桑城见到他时,莫名地有种久违之感。 “夏洛说你们双胞胎的性格差异非常大,那时的你不哭不闹还会哄妹妹,而小芽恰恰与你相反,当时他和迪克都被折腾得叫苦连天。” “迪克……”向奇脑海中浮现出身形相貌与坦桑城城主一模一样的人,只不过黑发黑衣,与夏洛站一会儿时一白一黑,非常显眼。 “你该不会是对他二人全然不知吧?”高晨生看他眼神迷茫,接着道:“亏你还带着那把剑。” “这把剑怎么了?”向奇疑惑地问,转身把半身露在背包外的宝剑抽了出来,拔剑出鞘,细细打量这黑黢黢的剑身,忽然醒悟这上面的凛然之气跟那夏洛和迪克身上的气息很像,难怪感觉熟稔,“这是迪克的佩剑?” “你那么说也不太对,该怎么说呢?”高晨生解下自己腰上的宝剑,并拔出来,注视着通体莹白散发出幽光的剑身,赞叹道:“你可以感觉到这里面的生命力吧?迪克和夏洛一样,是这剑里出来的神,这剑应该是他们原本的神体。” “他们是剑灵?” 高晨生纠正道:“你说的剑灵是灵体,像幽灵那样出摸不着的,但他们不同,他们有肉身,有温度,所以他们应该更接近于剑神,或是剑的精灵。” 向奇手指轻触剑锋,不想这么轻轻一碰手指上就渗出了一颗血珠,轻舔了舔伤口,问道:“那他们现在有在这里面吗?” “不太清楚,”高晨生注视着宝剑的眼神有些着迷,接着说:“不过夏洛把剑给我时这么说,带上这剑就如同有他在身边一样。我们要去的那片土地虽然憎恨神族,但是夏洛的灵力似乎不会激怒那里的怪物,这应该就是他们要我们带上宝剑的理由。” 向奇若有所思地长长“哼嗯——”一声,还剑入鞘,想着自己迪克的这把剑是从莱克那儿借来的,当时莱克还开玩笑说等哪天向奇自愿献身给他,他才会考虑以此剑相赠。 迪克的支配权在莱克手上? 不过莱克就是冥王哈迪斯,贵为神族三王之一,支配两个剑神也不足为奇,而夏洛身为白剑的剑神,想必身份也同迪克相似,归属于莱克,或是三王中的另外两个。 “听说每一个宿体都有自己的异能,小芽的是生命技能和祝祷一类的,兽人族那边的唐氏兄妹,听说一个是灵力夺取和自行重生,另一个是时空停滞,你呢?” 这时,某个隐形人突然贴上向奇的耳郭细声提醒:“小心哦,别让人把你的底细给套了去。” 向奇冷不丁地吓了一跳,可碍于高晨生就在面前,生怕露馅,于是不敢妄动。 高晨生见他突然受惊,不由诧异问:“怎么了?” 向奇猛然站起身,往旁边移开两步,说:“好像有虫子,钻耳朵里了。” “有虫子吗?”高晨生,向四下看了看,并没发现什么虫子,但见向奇面红耳赤,便过去道:“你耳朵都红了,要不我帮你看看?” “不、不用,已经没事了。”说完看了眼自己刚才坐的地方,然后另寻一处坐下。 高晨生看着某人貌似神经质的举动,然后默默地起身坐到向奇身边。 向奇扭头盯着高晨生,不知他此举何意,惊诧地问:“干嘛?” 高晨生抬头望天,此时乌云蔽月,四周一片漆黑,于是问道:“你是不是怕黑?” “哈?”向奇惊愕不已,突然明白对方似乎做了多余的事情,不由得恼羞成怒,“收起你的骑士精神,我又不是女孩子,怎么可能怕黑。”。 “是我怕黑,行了吧。”高晨生双手撑在身后地面,扬起身子粲然一笑,然后说:“天不早了,我们轮流守夜,你先睡吧,我守上半夜。” “随便你。”向奇从背包里拿出占卜师的长袍,放地上铺开,然后就躺了下去。 泰坦遗址(四) 次日一早,两位少年便动身往泰坦族遗址的腹地进发,隐形人莱克依旧与向奇共乘一骑,由于不知金蛇臂环所在的具体位置,他们只好一边查找一边骑着银飞马在地面上缓缓前行。 泰坦族的遗址坐落在一片雪域的腹地里。 起初,向高二人在外围的麦瓷城城郊的地方还能见到那么一两个猎人,后来越往深处前进,就越发人迹罕至,冷清沉寂。放眼望去,触目所及尽是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大雪掩盖了地面的道路,银飞马一脚深一脚浅地艰难前行,四周有许多树木被大雪压断了枝干,他们偶尔可从雪沫中依稀辨识出未被完全遮掩的红梅的风姿,这对于单调乏味的视野来说,可谓是增添了一点意外的惊喜。 高晨生扭头见向奇在花树下流连,便催促道:“少爷,别磨蹭了,等拿到东西再慢慢欣赏也不迟。” 向奇策马赶上,道:“这些年你们来过无数次都空手而归,你又怎知我们此行就一定能找到?” “我梦见你和我一起来到这片雪域,并在某处发现了一面传送门,还有梦见金蛇臂环主动游向你的情景。你也知道,我的梦可预知以后发生的事情。” 向奇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拖我下的水。” 高晨生立马回道:“少来,你生来就在深海中,何来拖你下水一说?摊上这样的命运,我们都身不由己了,不如索性顺着浪潮前行。” “就跟那随波逐流的尸体一样?”向奇默默地审视那少年的侧脸,心想这小子年纪轻轻却似早已将生死看开,而自己与其年龄相仿,却远未达到他那境界。 高晨生不由笑骂:“你说话还真难听。”接着又道:“毒舌不会就是你的异能吧?” 这是高晨生第二次打探他所谓的异能了,于是不答反问:“你的异能又是什么?” 其实向奇也不是刻意隐瞒,昨晚莱克在一旁暗示他不要轻易把自己的底细透露出去,可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并没什么异能,如果召唤骷髅算得上是异能的话,那么跟其他四个的预知、时空停滞、吸星大法和给予生命力的牛掰技能相比,他的这个简直就是最没用的渣渣。 “你早就知道,还明知故问。” 向奇目视前方冷冷说:“不知道。” “先知。” “我是说我的。”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高晨生半信半疑,“你活到现在都没使用过吗?” “没有。” 高晨生出身片刻,道:“不过你生长在那样太平的世界,应该也没机会用到,不过,克洛诺斯的金蛇臂环会自己游向你,就说明你一定是个厉害的家伙。真希望有机会见识你的真正实力。” “上次在坦桑城不是已经领教过了?那就是我的真正实力。” “那你完蛋了,你是所有宿体中最弱的一个。” 向奇不甘示弱地应道:“别忘了你曾是我的手下败将。” 高晨生笑着横他一眼,骂道:“看把你美的,那场比赛估计就是你的巅峰之战了,实话告诉你,当时我还留了几手杀招,要不是夏洛怕我把你吓坏,比赛的结果可就不是当时那个样子了。” “如果意淫能让你好过点那你继续。”向奇懒得跟他争,驱马向前小跑几步。 “喂,你好奇自己的异能是什么吗?”高晨生催着银飞马又跟了上来,见向奇不答,便擅自替他做了决定,道:“那这样,这一路上要是遇到什么怪物就都由你来打好了,我看你养尊处优,也没什么实战经验,是该好好历练历练。” “你凭什么替我决定?我比你强,该历练的人是你。” 高晨生斜睨了向奇一眼,鄙夷道:“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这点风雪就把你抖成那样了还好意思说比我强。” 说到这个向奇两道杀人的刀子眼神立马射了过去,咬着牙冷冷道:“你有本事就把那身貂给我剥下来!” 高晨生这小子此行是有备而来的,那身华贵的白貂披风从进入雪地不久就拿出来披上了,而向奇此时贴身穿的是从人界带来的单件卫衣,外面套一层单薄的斗篷又宽又大,冷风尽往衣摆里灌,要不是身后贴着个隐形人,他还得哆嗦得更厉害。 “不行。”高晨生先小气巴拉地拢了下披风前襟,然后才说:“我这披风抵御的不是这漫天的风雪,而是夏洛这柄剑上的寒气,你就体谅体谅我吧。” 向奇狐疑:“剑上的就寒气?” “对了,我听说迪克的剑触手生温,你拿手上看看是不是真的,要真这样,你干脆揣在怀里取暖岂不是更好?” 向奇抬手探向身后半截伸出背包外的黑色长剑,果然刚碰到剑柄,便感觉有一股暖流传了过来,不禁赞叹:“真是奇珍异宝!” 高晨生忙矫正:“笨蛋,什么奇珍异宝,这是神器。” 向奇刚把神剑从背包里抽出来,耳后就传来某人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要这么贴身收着别的男人之物,就不怕我吃醋?” 向奇不悦地挑眉,若无其事地拉起衣摆,把剑藏进贴身的卫衣里,顿时浑身都暖和了不少。 自从进入雪地以后,莱克为了不让遗址里的怪物感应到他的气息,一路安分了不少,但见向奇彻底无视他,内心打击不小,于是恨恨地说:“你记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这时,高晨生突然神秘道:“喂,你有没有发觉后边有人?” 向奇一惊,不由半张着嘴,以为高晨生发现了他身后还有一个隐身了的男人,结果那少年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微微偏过头往后看了眼,紧接着突然从坐骑上一跃而起,凌空转身拔剑,挥出的剑气形成一道巨大的弧形利刃破空飞出,继而便听见金属当啷断裂之声,重物坠地的闷响,以及大片树木被剑气削断倒地和地面震动的声响。 所幸这一带还是平原,若是等到了山上,估计会引发雪崩。 高晨生从分身拔剑到放倒一伙敌人最后再到自己轻盈落地,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来袭的是一伙二十来人的强盗团伙,其中两人是他们中午在麦磁城郊外遇见的猎户,显然是盯上了两个俊俏的少年以及他们一身不菲的行头。 高晨生明知故问,扛着剑慢悠悠过去道:“各位尾随我二人到此有何贵干?” 高晨生刚才凌空挥出一剑就搞出这么大动静,当场把那二十来号强盗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小英雄饶命,小英雄饶命,我们有眼无珠错把狮子当小猫,还请小英雄大人大量,饶了我们性命。” 向奇扭头轻声质问身后的隐身人:“你刚才是在故意扰乱我的注意力?” 莱克嘻笑了一声,双臂圈住少年紧实的腰身,甜而不腻的低沉嗓音在他耳边吹气道:“我还乞求着少爷的青睐呢,哪敢啊?” 向奇顿时火大,又不好对着人发作,直接跳下马,气冲冲地过去就踹翻了几个强盗,接着就着那强盗头子轮拳一通狠揍,破口大骂:“你们这帮欺软怕硬的混蛋,活着浪费空气,死后浪费土地,放回去不知还要祸害多少人,干脆把他们打残了丢到深山里喂怪物算了。” 高晨生收剑,煞有介事地点头道:“这主意不错,不过怪物恐怕看不上这么糙的食物。” “偶尔也该吃点粗粮。” 向奇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番话,引得高晨生捧腹大笑,指着他道:“看你这家伙一丝不苟的,没想到还这么幽默。” 向奇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回身问高晨生:“人是你摆平的,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嗯——”高晨生瞥了眼向奇单薄的斗篷,又打量了下那强盗头子身上的大毛马甲,说道:“这家伙身上穿的好像是棕熊的皮毛,要不叫他脱下给你?” 向奇脸上没表露情绪,眼神中却流露出敬谢不敏的意味,道:“不需要。” 高晨生似乎知道向奇在想什么,直言:“你要嫌脏可以穿我的。” 向奇一怔,继而微眯着眼扫视着对方问:“你比他干净多少?” 高晨生放弃似的摇头道:“行,就你干净,除了你,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臭男人。” “这个我就没你清楚了。” “你!”高晨生不由气结,指着向奇半天才道:“你小子嘴好坏,信不信我揍你?” “你又打不过我。” “都说上次我没尽全力了。” 向奇不愿再争,直接对他倒竖拇指,高晨生啼笑皆非,只好作罢,转头对一众强盗大手一挥,说:“你们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快滚吧。” 众强盗如获大赦,当即唯唯诺诺,连滚带爬仓皇而逃。。 向奇望着群盗绝尘的身影,愕然问道:“你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人吗?” 高晨生眯眼一笑,说:“看你挨冻我心情好,不行啊?” 泰坦遗址(五) 向高二人打发了群贼,回身上马。隐身了的莱克并没在马上,也不知跑到哪儿了,向奇只好立马等候那家伙。 高晨生却不知同行中还有这么个人,见向奇立马在原地不动,便又引马奔回,疑惑地问:“怎么不走?在找什么?” 向奇不便明说,只摇摇头,心想那家伙好歹是神族最强的三王之一,即便遇险,想必倒霉的也将是寻衅之人,再说他全程隐身,连气息也一并隐匿得非常严实,高晨生这两天朝夕同行也没能觉察出什么异样,所以莱克落单独行也不会引起怪物的骚动。想到这,向奇轻轻抖缰绳示意银飞马前行。 二人越是往雪域腹地深入,迎面袭来的风雪就于是猛烈,呼啸而过的寒风似利刃般吹得人脸颊发疼,大雪迷蒙,几乎遮挡了两三米开外的事物。向奇即使有迪克的宝剑御寒,牙关还是忍不住咯咯作响,他偷眼瞄了下高晨生,那小子貌似也好不到哪去,虽然裹着貂,但他的佩剑散发着逼人寒气,在这种冰天雪地里无疑是雪上加霜。 当他们穿过积雪深厚的林莽,进入了山谷的峡道,情况才有所改善,地面上的积雪是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万年不化的玄冰。峡谷前方的上空有从两旁突兀而出的土峰和石块,冰雪经年累月地覆盖其上,形成一道坚硬的隧道。隧道的上空倒吊着尖锐的冰锥,如钟乳石般密密麻麻,不时有些承载不住重量的冰锥从中断裂,掉落下来,冰块碎裂的声响此起彼伏。 人活动物若是想要从这下边经过,很可能会被坠落的冰锥扎死或砸成重伤。 他们的飞行坐骑原要从隧道上空飞过也不是不可以,但高晨生说来一次不容易,还是找仔细点好,最终两名少年决定下马步行,让腾云和雨点自行在上空跟随。 于是,这一路不但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且还要眼疾手快动作敏捷才能躲开砸下的冰锥。 向奇以前跟着邹来迟等人混,跑酷、滑板、冲浪、滑翔都玩得不错,在隧道下行走时而跑跳时而飞檐走壁,动作灵敏利落,潇洒帅气。高晨生看了不觉玩心大起,也跟着有样学样。他自幼习武,肢体动作的协调和平衡都异于常人,且天资聪颖,一看就会,两人如雪貂般在轻灵游走,相互炫技。 在经过一处冰锥过于密集的路段,向奇不得不卯足了劲几个助跑冲过去,抬头见上边的冰锥竟是暴雨式地往下掉,于是不得不跳上了石壁,攀住岩壁的凸起用力一弹,身子就蹦上了另一面石峰的半腰,结果抬头一看,这边的半腰上方,依然有频频掉落的冰锥,向奇一翻身,落到了石桥上,接着将拾起的几根冰锥飞射出去,楔入前方山体光滑的冰壁上,然后纵身飞跃过双手勾住一根楔子,攀着冰锥几个翻飞落到了冰墙的顶上。 高晨生忍不住吹了记口哨,轻骂“卧槽”,按说凭他的身手要做倒也不难,只是他第一次这么玩儿,恐怕没向奇耍得好看。但毕竟是少年心性,都有不服输的劲,所以他也依样画葫芦地照做了。然而那几枚楔进冰墙的冰锥在前人踩过之后,变得不怎么牢固,后来被双手勾难以再吊住这一米八几的高个子,咔嚓断了,高晨生狼狈跌落,虽无大碍,屁股却疼他直咧嘴。 向奇看向另一面然后跺了跺脚下的冰墙上说:“这边还有路,被这块大冰砖挡住了。” “冰砖?”高晨生似乎不想再尝试向奇的法子,问道:“多厚?” 向奇目测了下道:“大约三十多公分吧。” “这么厚应该叫墙。”高晨生嘀咕了声,闭上双眼,似乎在屏息凝神,接着很快又睁开眼睛,凌厉的视线射向冰墙,就见冰墙上陡然燃起火红烈焰。 不成想那冰墙竟如此经不起火系魔法的焚烧,瞬间崩塌,向奇此时还站着冰墙顶上,猝不及防跌落下来,幸亏反应灵敏,凌空一扭腰身,回旋半蹲落地,不禁道:“你这法子还真是简单粗暴。” “但是高效,不是吗?”高晨生挣回一次面子,不由得神气十足,一抖披风,昂首挺胸,阔步前行,走出几步终究没能按捺住小孩子心性,回身炫耀:“怎么样?” 向奇故作不知,反问:“什么怎么样?” 高晨生不耐地砸了下嘴道:“就是刚才那记魔法,还不错吧?” “那道墙又不是千年玄冰,没看我刚才几根冰锥随随便便就扎进去了?这种豆腐渣说不定踹几脚也能踹塌,还用不着浪费灵力,跳不过就跳……不过……”向奇猛然意识到自己反常地多话,便立马闭嘴了。 高晨生苦着脸望着向奇道:“要你夸人一句怎么就这么难?” “你还是小孩子吗?” 坦白说,高晨生这小子的确耍了一次帅,不念法咒、不打法结,仅凭一个眼神就施放出魔法,这一点就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外,要知道冰不是可燃材料,一记魔法便使冰块燃烧,可想而知高晨生的魔力值有多惊人。向奇嘴上不愿承认,内心对这小子却是心服口服,换做是他,放出的火系魔法可没这威力。 泰坦族的遗址里本就危机四伏,殊不知,他们这一使用灵力,瞬间就把整个雪域里的怪物都唤醒了,前方等待这两人的将是更加严峻的挑战。 待出了隧道,高晨生才猛然想起刚才专心耍帅,竟忘了留意里边是否有传送门,幸亏向奇时时记得此行的目的,途中没有丝毫懈怠,两人这才不用倒回去重找一次。 向奇问:“你梦见的门大概在什么地方?周围的景物总该有印象吧?” “那地方看起来像是在雪山的斜坡上。” 向奇心想既然明知传送门是在山上,却还要在峡谷中浪费时间,这是何缘故? 高晨生也明白向奇心中疑惑,继续道:“夏洛派人来过,寻遍了每一座山头都没见到那道透明的传送门,所以他们料想有三种可能:一,那道门可能会消失、也可能会游移;二,很可能要由克洛诺斯本人才能找到;三,最终拿到臂环的人是你,所以我才跟他们说要和你一起来找。” 会消失甚至是会跑的门,那确实不好找,偌大的一片雪域,不要说狂风怒号大雪纷飞,即便是风和日丽的天气,单单在雪地上行走已是困难重重。 向奇低头沉吟间,陡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危机,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朝他们这边破空飞来。 高晨生大叫:“快闪开!” 那东西来得太快,高晨生话音刚落,一块巨大的蓝色冰块已砸落下来。 幸亏向高二人的身手矫健,反应都非常灵敏,纵身向后跳跃,几个起落便退到了峡谷的两侧。然而冰块落地被砸了个稀碎,无数坚硬的碎块向四周迸射而出,向奇舞动手中长剑,将飞射过来的冰块悉数打落,而高晨生的身前瞬间张开一面灵力具现而成的盾牌,将碎块挡下。 两名都是被选做克洛诺斯元神宿体的少年,高晨生虽然也是人类,但似乎已经习惯使用灵力或魔法应对危机,向奇却不同,由于长年生活在人类的世界,应急方式更偏向于普通的体技,相较之下,一个显得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另一个则仓促忙乱颇有点小狼狈。 向奇和高晨生刚躲开一块,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接踵而至。峡谷道路狭窄,不便施展,两人一边闪躲一边观察冰块的源头。 “在上面!” 两人同时发现峡谷东面的高崖上一个力大无比的玄冰巨人双手正举着一块大石头朝他们扔下来。 “自己小心。”高晨生说着背上具现出灵力之翼,拔出夏洛之剑猛地朝玄冰巨人飞去。那巨人见高晨生飞来,瞄着谷底的石头便改朝高晨生丢去。高晨生振翅冲上高空,避开了石块,接着长剑凌空往下一挥,玄冰巨人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笨拙,直接跳下峡谷,高晨生刚才那一剑的剑气将冰崖劈裂了一大块,冰崖裂开的巨块坠入谷底,轰隆一声震动峡谷。 然而,即使冰块着地后,轰隆之声仍不绝于耳,而大地的震动非但没平息,反而越来越大,那程度名副其实的地动山摇。 高晨生身在高空,循声望去,半山腰上的积雪汹涌奔腾而下,不由大惊失色,冲着下方喊:“雪崩了,快上来!”一面说一面朝向奇俯冲下去。。 向奇反应够快,一听那声音就知是怎么回事,三两下蹬上玄冰巨人的臂膀,纵身一跃,抓住高晨生伸来的手。两人刚冲上来,雪沫排山倒海般灌下,瞬间整个峡谷被填平了,而玄冰巨人也被埋在了谷底。 向高二人还未及欣喜,忽然发现大雪滑落之后,山腰上显露出一面拱形的大门,门上灵力流转,显然就是高晨生所说的那道将他们送往金蛇臂环所在空间的传送门。 泰坦遗址(六) 向奇指着刚从雪地里显露出来的透明拱门道:“那个应该就是传送门。” 原来之前找不着是因为被大雪掩盖住了,但向奇转念一想马上又觉得不对,那帮神族的使者和坦桑城的人都不是平庸之辈,显然不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或许真如他们所料想的那样,这传送门会显会隐,也许还会游移。 “哈,带你来果然是正确的决定,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高晨生提着向奇飞到传送门前,两人双脚刚落地,那道门便从二人眼前悄无声息地淡去,似乎马上就要隐没。 “不会吧!”高晨生又惊又急,飞扑过去,想要抓住空中仅存的残影,但灵力门最终如镜花水月般消失殆尽,“这么快就没了……” “这门从出现到消失的时间不超过十秒,刚才要是再快一点或许可以赶上。” 高晨生不甘心地念叨:“早知道刚才先把你丢进去就好了,不知道下次出现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同为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高晨生的表现令向奇费解,于是问:“为什么连你也对那东西这么执着?” “你不知道?那东西是天使联盟上剥离出来的宝物,不但可以夺取和转化别人的灵力为己所用,而且还有先知性,这样的神物要是回到克洛诺斯的手里,以后的局势将会变得更加复杂、更加难以控制。” “那又怎样?我们不过是新旧神族势力博弈的棋子,不管他们的棋局结果如何,被选中的宿体终究逃不过灵魂被扼杀、肉体被永囚的命运。” “话这么说也没错,他们两代之间的恩怨纠葛早已过去多年,对错也都不重要了,但是克洛诺斯要复辟的话,这天下势必又将掀起腥风血雨,金蛇臂环这样厉害的神器,倘若回到他们手中,必定如虎添翼,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想看到自己重要的人深陷其中为其所扰,所以,就算毁掉也不能留给他们。”高晨生望着向奇,双目澄澈明亮,视线坚定而有力,“生为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我感到很庆幸,因为我有可能成为避免那场悲剧的关键,如果牺牲我一个就能幸免一场灾难,岂不普天同庆皆大欢喜?” 向为被对方镇定的神态以及牺牲奉献精神所震撼,这个时刻准备着背负守护众生的使命的少年,霎时间变得高大了许多,自己的这点觉悟是远远不及的。 向奇收回思绪,说:“虽似昙花一现,但至少看到了传送门,这可算是你们十多年搜索工作中的一大进步。”说着登上山巅,眺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白茫茫的雪域,自语般说道:“这么大地方就两个人,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这跟多少人没半毛钱关系,应该说只跟什么人相关。” 向奇马上会意对方所说的什么人是在指自己,看来对方对他于与厚望,不由挑眉:“我?” 高晨生接着说:“十七年来那门第一次出现,而且还是在我们刚进来就出现,所以我在想,那东西是不是主动找上你的。” 向奇纳闷:“要真是这样,有怎会突然消失?” 高晨生摇头,百思不得其解,“我也不清楚,难道是不愿意被我接近所以就消失了?没道理啊,我也是宿体,也是它的主人之一,不可能排斥我才对。” 向奇提议:“要不我们分头行动?” “千万别!”高晨生立马否决,“你不知道这里的守护兽有多棘手,听说他们一个个都有镜像对手力量的技能,遇强会更强,非常难缠,就算是夏洛亲来也感到凶险万分。” “难道两个人一块儿就不会被镜像了?” “也会。不过我预感我们两人一起行动时,这里的怪物好像就不怎么为难我们。你看,我们这一路都没遇上什么麻烦,而且还有幸见到了传送门一次。” “你说那伙强盗和刚才那大冰怪叫没遇上什么麻烦?” “你是不知道这些年在这里死伤的天使和坦桑城的特使有多少,他们一个个都身手不凡。要是接下来我们遇到的都是刚才那种级别的对手,那回去真该好好烧一炷高香。” 向奇听说这金发少年自小就到坦桑城生活,可言语中总时不时地蹦出一两个人类熟悉的事物,甚至还知道三国,貌似并没有完全和人类的社会脱节,于是问:“你虽在异界生活,但是好像对人界也不太陌生?” “夏洛偶尔会派我到人界置办点东西。” 两人说话间,忽然听见峡谷的方向传来异动,循声望去,就见刚才雪崩被埋在谷底的玄冰巨人扒开雪沫冒出头来。 “糟糕,那东西要出来了。” 高晨生的话音未了,玄冰巨人已从峡谷跳上半空,并扬手将锐利的冰块碎片朝那二人射出。别看那家伙身躯庞大,灵敏度很高,而且弹跳力也非常惊人,漫天落下的冰锥冰块,犹如天女散花,密密麻麻。 向高二人各自散开。高晨生对灵力的控制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具现出翅膀和盾牌,迅速飞到上空,向奇则在深厚的雪地上左右闪躲,眨眼的工夫险被数枚冰块击中,后来踩上一块稍微大一点的碎冰,权当滑板迅速向下划开才躲过一劫。 庞然大物跳落到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轰隆一声整个雪山都在颤动,这次的动静比之前的还大,四周积雪较深的地方又开始出现雪崩的迹象,还好他们在雪山的山顶,无需担心被雪沫掩埋。 向高二人在玄冰巨人落地之际同时抽出黑白双剑,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分砍巨人的上身和下盘。 夏洛和迪克的神剑威力惊人,即便是个菜鸡,拿着这样的装备,也是可以无所畏惧所向披靡的,再加上他二人现在已是半神之体,实力远胜常人,长剑一挥,黑白光影的凌厉剑气相交飞出,那大块头犹如冬瓜豆腐般瞬间被一分为四,散落在地。。 “啧啧啧,简直不堪一击。”高晨生从上空下来,隐去双翼,收剑入鞘,看着向奇从山腰慢吞吞地走上来,不耐地咂嘴,“你这家伙,上次在坦桑城和我对决的时候不是已经会具现灵力了吗?干嘛还用这么笨拙的方法?”他指的是向奇刚才滑雪一事。 向奇应了声“我乐意”,来到那对淡蓝色的坚冰近前打量了一番,半信半疑道:“这就解决了?”坦白讲,一招制敌的路数反倒没什么成就感,就像游戏拿着终极装备砍初级的小妖,无甚意思。 泰坦遗址(七) “不然呢还想咋地?肢体都削成碎块了,就算要诈尸,它也得爬得起才行啊。”高晨生再次感叹:“带你来这儿真是明智之举,守护怪都变得这么菜了。” 向奇瞥见玄冰里似乎有什么忽明忽暗的东西在游走,还以为自己眼花,蹲下捡起一块玄冰碎片仔细打量,发现玄冰之中蕴含着灵力,而那灵力眼看就要挤裂玄冰,从里边迸射出来。 向奇骇然叫道:“快走!” 然而那股力量爆发之势过于迅猛,玄冰巨人的残骸碎作成千上万的冰凌迸射出来,向奇在猝不及防间扑向高晨生,两人顺着山坡滚到了谷底,深深陷入松软的雪沫中。 向奇覆在高晨生身上,悲了催的帮那小子挡了不少碎片,尽管距离已远,碎冰飞射的劲道已到强弩之末,但打在头上背上还是疼得厉害。 玄冰巨人的碎片如疾风骤雨般迸射了好一阵,才彻底没了动静。向奇吃了痛,挣扎着坐起身,摸了摸后脑,发现那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包,而且有的地方还包上长包,忍不住想爆粗,心想刚才掉下之前两人要是先翻个身,这些包就都长这金毛小子脑勺上了。 高晨生此时闷声不响,陷在深雪里一动不动的,面色不太好。 向奇以为他受伤了,便问:“你伤哪儿了?” 高晨生别过脸,冷声道:“你能不能先起来?” 向奇顿觉火大,心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啊?这不知感恩的小子! 向奇试着站起,然而雪沫松软,非但不能着力,手脚只稍一动,两人便又陷入更深。 高晨生最后的耐心已被消磨殆尽,黑着脸怒道:“下面是松软的,你这么动只会越陷越深。” 向奇脾气也上来了,“嚷什么嚷,现下状况也是迫不得已,暂且忍耐一下不行吗?你以为我想压你上面啊?满头包还不都是因为你。” “不想压着我就赶紧给我起开,快用灵力具现翅膀!” “不用你说我也打算这么做,你闭嘴,我要集中精神。”向奇说完,闭眼凝神,将灵力汇聚背后,灵力在意念的引导下在背上现出一对巨大的淡紫色翅膀,然后双手拎起高晨生的领口,将人一并从雪坑里提了出来。 两人升到峡谷上空,向奇眼角余光瞥见此前消失的传送门又出现了,当即不暇思索将高晨生轮了一圈然后扔了过去,高晨生也是聪明之人,马上明白向奇此举的用意,身子飞出途中立即张开自己的灵力之翼,加速冲向拿到门,然而传送门这次消失的时间比上一次又提早了许多,高晨生扑了个空,一头扎进雪地里。 高晨生有种被人戏耍了的感觉,吐掉嘴里的雪沫,愤然道:“究竟是何方妖邪在此作弄人!” “说是作弄却似乎感觉不到恶意。”向奇隐去双翼,在雪地上来回踱步,寻思片刻,突然上前去拉高晨生的手。 高晨生见状,不由吓了一跳,忙把手藏到身后,并退开几步警惕道:“你想干嘛?”那神态就好像向奇身上携带了什么病毒,唯恐避之不及。 “你有没有发现每次那门出现都正好是你和我碰到一块儿的时候?我们都是半神之体,如果合二为一是不是就算得上是一个完整的神体了?” 高晨生似乎很震惊,杵在原地半天没吭声。 向奇又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设想可不可行要试过才知道。”说完再度伸出手。 高晨生没再躲避,任由对方抓着他的手,紧接着前方不远处又显现出两次失之交臂的灵力传送门,而且只要手不放开,那道门就不会消失。 “果然啊。”向奇没再放开金发少年的手,而对方低着头闷声不响地由着他带向那道门。 向高二人同时穿过传送门,顿觉一股热浪迎面而来,不同于先前的皑皑白雪,眼前的世界绿意盎然,其实,这边的气候潮湿闷热,所谓热浪不过是因为他们刚从极寒之地一下穿行到这边的丛林,几十度的温差,所以身体在适应之前暂时感觉到热。 那传送门出现的地方还真是绝!竟把人传送到了悬崖边上,悬崖下是湍急的河流,若是再向前几步,他二人一过来就非得坠崖不可了。 两人放眼望去,满眼尽是像身后这样繁茂的丛林,身后巨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根本没有道路可走,空气炎热潮湿,散发着霉味,地面上满是腐烂的树叶和泥土,无数的蚊虫横行,枝叶间悬吊着许多色彩斑斓的巨蛛,似乎还有伪装成树叶的毒蛇,看起来与亚马逊雨林极其相似。 令人震惊的是,眼前的世界如此辽阔,小小一枚臂环要找起来犹如大海捞针。 向奇转脸看向高晨生,道:“在你梦里是那枚臂环自己找上我的?” 高晨生点点头。 “还记得那四周是怎样的?”至少要缩小范围,他不认为两人这么傻站在这里,臂环就会自动飞来。 “那里充满着各种属性的灵力流,看不清四周的景物。” 向奇顿觉伤脑筋,环顾四周一眼,道:“要不去把银飞马带过来?”这种复杂的地形,还真少不了那两匹能飞能跑的坐骑。 他们主意打得不错,然而现实却非常残酷,通往这片广袤丛林的传送门似乎除了他俩,其它的生物全都过不来,万般无奈之下,两名少年只好决定用自己的双脚丈量那片未知的土地。 高晨生脱下他那身貂皮披风往背包里塞,正好瞧见里边的干粮,一想他们上一次用餐时间是在六个小时以前,一路消耗了不少体力,是时候吃点东西补充能量了,于是拿出来,先递给向奇。向奇保温杯里的水早已喝光,此时正渴得嗓子眼冒烟,一看又是干粮,便摇摇头,心想这穷山恶水之地,要想找到安全的饮用水恐怕有点困难,像这种地方,河流里的水定然会有许多寄生虫。 高晨生自己也没什么胃口,见向奇不吃,索性又把干粮塞了回去。两人各自用自己手中的神剑开路,由于剑刃吹发可断,锋利无比,砍削横生而出的枝叶毫不费力,只不过向奇的这一把黑剑触手生温,刚才在雪域里用来御寒还不错,可是到了这空气滞闷的丛林就热得有点吃不消,而高晨生那柄渗着寒气的白剑现在拿在手里必定沁凉畅快舒爽无比了。 向奇偷瞄了眼高晨生手里的剑,然后问:“你打算怎么找?” “跟着你走。” 向奇愕然,停下脚步看向对方,等着对方给他个解释。 高晨生会意,当即道:“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而且在我梦里,那臂环是主动找上你,所以我想那东西也许会以某种方式指引你,总之你跟着你的直觉,我跟着你。” “就不怕我把你带沟里去?” “那也只好认了。” 凭直觉,他们现有的干粮撑不了多少天,看来接下来得以毒虫野草充饥了。 两人继续前进,行至一处异常幽暗之地,察觉四周异常安静却又杀机四伏,黑暗中似乎有许多只眼睛在盯着他们。 “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向奇低声问。 高晨生视线往特别黑暗的几处灌木看去,轻声说:“前面有东西,数量不少,从气息上看少说也有二十来个,若继续往前恐怕要被包抄。” 有神剑在手要解决二十来个伏击者并非难事,但两人都知道,这动静一闹大,后续麻烦必定接踵而至,毕竟这丛林太大,栖息在林中的毒蛇猛兽多不胜数。 向奇再次确认:“你是不是真打算跟着我的直觉走?不管被带到哪儿都没有怨言?” “当然。” 向奇用下巴示意一下来路,道:“那就原路返回,从悬崖上直接飞下去,我想先沿着河流找。”水是生命之源,孕育万物,也包容万物,反正两人都没有头绪,不妨先顺着河流碰碰运气,再说,也主要是因为他口渴,脑子里想的都是水。 两人一前一后撤退,那埋伏在灌木丛中的猎手见势不对,便都冲了出来,向高二人定睛一看,居然是浑身通红的狮子,不过尾巴却跟普通狮子不同,那一节节坚硬的甲壳末端居然连着一个大钩子,看上去像是蝎子的尾巴,而且速度奇快,居然还会飞!它们兵分两路朝向高左右两翼追来,依旧保持包抄之势。但这两位少年的速度远在狮蝎之上,要想包抄谈何容易。 向奇一直在人界生活,这样的怪物还是第一次见,不由问道:“这些是什么怪物?” 高晨生讲解道:“这些叫红狮蝎,地下城豢养的宠物,不太能扛也不太能打,不过小心不要被它们蜇到。” “有致命的剧毒?” “虽不是致命剧毒,但是被蜇到的话,会全身麻痹,半天都动弹不得,如此一来也是必死无疑了。” 转眼两人又回到了悬崖边,高晨生说:“没时间等你具现了,我带你飞。”说着老鹰捉小鸡似的提起向奇的裤腰带跳下了悬崖,而那群狮蝎紧追不舍,纷纷跟着俯冲而下。 感觉到自由落体运动时的失重感,向奇骇然问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具现灵力?”。 “糟糕,我使不出灵力,这地方禁魔!” 来不及惨叫,两人一同扎入水中,溅起了几米高的水花,而那些狮蝎在落水之际突然奋力从水面折起,然后盘旋在河流上空,等待猎物浮出水面。 泰坦遗址(八) 向高二人在水下憋了好大一口气,好不容易冒出水面,河水上空一群等待开饭的狮蝎喧闹声又召唤来许多同伴,见猎物出来,一个个张开倾盆血口急不可耐地飞掠下来。两个少年挥着神剑驱赶,怎奈数量太多前赴后继的屡赶不还来,更糟糕的是水下似乎也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朝他们这边过来。 向奇惊道:“有东西从我边上滑过,好像很长。” “是蛇,已经到我这……”高晨生话还没说完就感到左腿后侧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就被拖到了水下,紧接着水浪翻涌,然后一股殷红的血水冒了上来,再然后一条碗口粗的蟒蛇浮出水面。 高晨生叫道:“小心,大家伙到你那边了。” 头顶上空的几十头狮蝎本就让人手忙脚乱,而水下的蟒蛇更是让人防不胜防。向奇假意撤剑,待来袭的狮蝎将要叼到他脑袋时,突然揪住其狮鬃,翻身骑上狮蝎后背,并顺手削掉了那根尖锐的蝎尾。 狮蝎吃了痛,发了疯似的想要将背上的人甩下来,怎奈向奇整个人紧紧贴在它身上,不论怎么甩都甩不掉,于是驮着他就往密林的方向冲,然而其它的狮蝎立马聚拢过来争抢它背上的人。 向奇不愿与同伴走散,所以趁着身下的坐骑被同类绊住之际,在各个狮蝎之间借力跳跃,并一路挥剑砍杀,落入水中的狮蝎尸块将围困高晨生的群蛇引去了不少,高晨生压力骤减。两人一个在空中一个在水里奋战了许久,后来群蛇和红狮蝎忌惮他们手中的神剑,都生了怯意,向奇掉落水后,狮蝎不敢继续纠缠,群蛇也迅速离去,河道重新归于平静。 两少年几乎耗尽了所有的体力,气喘吁吁地趴在一截短小的浮木两边顺流而下。 向奇见他面色苍白,精神不振,便问:“你刚才是不是被咬了?还好吗?” 高晨生如实相告:“不太好。”他大腿被蛇咬了一口,那蛇的牙跟他们的手指差不多粗,此时两个血孔还在不停冒血。 向奇四下看了看,心想此时他们所在的河段两岸是光秃秃的峭壁,根本就无处落脚,可一直这么泡在水里,伤口的血液又无法凝固,这金毛倘若失血过多恐怕小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拿着。”向奇把自己手中的剑递给对方,先从自己的衣摆上撕下几根布条,将头尾连上,接着说“告诉我伤口在哪里”,然后深吸一口气便潜入水中,将布条一圈圈地缠在金毛大腿患处,打了个死结才冒出水来。 “暂时先这么止血,就不知那蛇有没有毒……” “我除了那处外伤,暂时没有其他不良反应。”高晨生虽这么说,刚才苍白如纸的脸上却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向奇起先不明所以,但看他眼神闪躲,神态扭捏,想到自己刚才帮他包扎时,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到的地方,料想对方这点异样或许是因为尴尬,不过相较于刚才精神了许多,便不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许久,高晨生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句:“你跟上次那个男人……真的是那种关系吗?” “上次哪个男人?哪种关系?”此时又累又饿,本来状态就不佳,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一想到对方所谓的“上次”当然是指几个月以前他被莱克强行带到坦桑城的那次,而“那个男人”自然指的是莱克,也正是天王的兄长冥界的王哈迪斯,当即面色下沉,目露寒光,逼视着金毛,气势慑人。 不过,高晨生却没有因此退却,本来这个问题就在心里憋了许久,既然此刻提起,索性就趁机问个清楚,以解心中困惑。“你们来坦桑城不是一直住在一起吗?而且听他们说,你本来就是作为侍奴进献进去的,所以……” 向奇本想呛他“关你什么事?”不过高晨生的话很轻,眼神不似讥讽嘲弄,倒像有几分追根问底的意味,于是最终还是尽量保持克制,平淡地回道:“住在一起不等于睡在一起,我性取向很正常。况且我的双亲为他所害,就算我真的喜欢男人,也绝不可能喜欢自己的仇人。” “那你为什么还戴着他送你的项圈?” “你以为我想戴这破玩意儿?我试过了所有办法都没能解下来,这东西很硬,连热能激光都没辙。” 高晨生听后顿时释然,“可能只有帮你戴上的那个人才解得开了。” 向奇心想:若真如高晨生所说,那么估计他这一辈子都得戴着这狗项圈了。 坦白讲,聊那个男人以打发时间实在令人不快,向奇开门见山地问:“你真的经常梦见小芽么?” “嗯。那时候我还小,刚到坦桑城不久,曾有一次跟夏洛一起接待精灵国的客人,在会客厅里我第一次见到那位精灵国的人类公主,个子小小的,眼睛大大的,非常可爱,从那时开始,那就经常出现在我梦里。”说到林小芽,高晨生的神情不知不觉地变柔和了。 向奇听着很不是滋味,“为什么是你梦见?”不论是同为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还是亲缘关系,都应该是他才对吧? “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是因为我的异能使然。” 向奇对着家伙的异能嫉妒到了极点,话也说得剜酸带刺的,“这异能还真是方便你窥探他人隐私,想必所有被你见过的人在你面前都没有秘密可言了。” “不,出现在我梦里的从来就只有林小芽一个……” “你撒谎。”向奇马上指摘道:“不是还梦见我了么?” 高晨生登时羞窘不堪,忙不迭问道:“你怎么知道?”瞥了眼向奇令人心惊的冷笑,才陡然醒悟两人现在正是循着梦里的预知来到此地,梦见克洛诺斯的金蛇臂环主动缠绕上向奇的手臂之事还是他自己跟对方说的,当即支支吾吾道:“我刚才话都还没说完。”。 向奇缄口不语,瞪着高晨生等他自己圆场。 “我刚才是说出现在我梦里的人本来只有林小芽一个人,直到你来了坦桑城以后。” 泰坦遗址(九) “小芽她……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说实话,这种问题由他这个双胞胎哥哥来问还真是讽刺,而过去那段缺失的岁月也只能用遗憾来填补了。 “她是公主,帕里斯又那么护着她,所以难免娇纵,而且鬼点子多,又很会演戏,大多时候我梦见的时不是在欺负人就是在吃东西,对了,她连蜻蜓都烤来吃。” 向奇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高晨生第一次见他笑,不由看得有些发怔。 “别说蜻蜓,那家伙连狗粮都吃,还说吃起来有鸡肉味。”说道林小芽,向奇神情潋滟,目光柔和,一反常态地变得健谈起来,“个头那么瘦小却超能吃,学校周边那些小吃店的老板没有一个不认识她的,甚至还肯让她赊账。” 高晨生静静地聆听,专注地凝望,聊着关于他们心仪的女孩子似乎都很投入,不知不觉已随着水流漂进了越发湍急的河段。 两人从林小芽的过去聊到将来,向奇发现自己不管是作为曾经的男朋友还是狗血的双胞胎哥哥,对生命中最重要之人的了解还不如一个外人来得多,如打翻了五味瓶般很不是滋味,而高晨生此时又把话题转到他身上来。 “你真的很在意她,难怪上次提到她的时候,你会那么紧张,看来大家都误会你了。” “大家?”误会的人还有谁? “几乎所有坦桑城的人都以为你和莱克是那种关系,而且还有人说你会蛊惑人心,眼睛里有妖媚术,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对上你的眼都无可避免地为你着迷。” 向奇大怒,不禁爆粗:“放屁!是哪个混账东西这么胡说八道?” “你自己可能没意识到……” 向奇没等对方说完就粗鲁地打断:“胡说!你特么见我勾引过谁了?” 高晨生劝道:“别激动嘛,我纯粹是就事论事,绝无人身攻击的意思。”接着话锋一转,说:“你的灵力是紫色的,说明是精神类的阴系属性,说不定你天生自带的异能就是蛊惑人心。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就是我们五个宿体当中最可怕的一个。” 向奇想到那次自己在角斗场上以一对多的比斗中那恶魔突然倒戈伤害自己队友的情形,但那应该是项圈上黑宝石所附着的魔力,而非异能使然。 向奇刚要说什么,突然两人的身体猛然往下一沉,紧接着被冲下了一个斜坡,这才惊觉河水奔流汹涌,两人进入了极限漂流的模式,如失控的小船横冲撞到两旁的崖壁和水中的石块,不由得眼冒金星,浑身疼痛。 当他们听见前方巨大的水流声,不禁毛骨悚然。 “该不会是瀑布吧?” 向奇担忧道:“水底可能还有尖锐的石头。” “不要乌鸦嘴!” 话音未了,两个少年都不由自主地飞流直下,直冲水底,在漩涡中反复翻起又沉落,最终呛了一肚子水在天旋地转中失去了知觉。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向奇朦胧中听见巨大的瀑流声,也感觉到有人在不停地按压他的腹部以及伸手扣他喉咙,胃里和着砂石和胃酸的水翻江倒海似的冲了出来,意识逐渐清醒,而那种又咳又呕的感觉带来了重新活过来的实感。待咳干净了气管来的水和沙子,这才勉强缓过来。 “你总算醒了。” 那是某个低沉磁性又故作性感的声音,向奇顿时一惊,转过脸就见莱克那张令人厌恶的嘴脸,不合时宜的嘻笑,摆明是在幸灾乐祸。 “怎么是你?” 莱克轻浮地挑眉道:“不然你以为是谁?” 向奇勉力支起上身,四下望了望,发现瀑布仅在数米开外,而他和莱克此时正在河畔的大石台上,两岸边上是葱茏的树林,金黄的阳光从树叶间透下斑驳的光斑,感觉静谧祥和,但是他张望了一圈都不见高晨生的影子,于是问:“高晨生呢?” 莱克不以为然道:“那个电灯泡,已经忍他很久了,所以趁此机会就索性让他漂远一点。” 向奇瞠目结舌,“你就这么见死不救?” “他没那么容易死,不过就是比你多喝几口水罢了。” “你们不还指望他帮忙寻找金蛇臂环吗?怎就半途弃之不顾?” “在雪山那儿打开传送门他的工作就结束了,接下来要靠你了。” 向奇冷笑:“过河拆桥。”他打算沿着河岸到下游去找人,然而刚才从石板上站起身,顿觉眼前发黑,双脚一软又跪在地上。 莱克在其身侧蹲下,柔声劝解道:“这个地方无法使用灵力,也就意味着不会有什么不得了的怪物,而两柄宝剑都在他手上,他不会有事的。倒是你,现在还很虚弱,还是先别乱动的好。” 向奇严重怀疑地瞪着对方质问:“你怎么知道他没事?又怎么知道两把宝剑都在他那儿?” “凭气息啊,小傻瓜。” 那宠溺的神态和做作的语调立马令向奇感到一阵恶寒,莱克见他身子微微哆嗦,便伸手来解他扣子,“来,把衣服都脱了,这么捂着会感冒的。” 向奇忙抓住领口,“别碰我!少多管闲事!” 莱克咧嘴,露出令人不快的笑,阴阳怪气地问道:“怎么?害羞啊?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接着不安分的爪子突然握住向奇的手背,刻意压低声音凑近了问,“还是你对我意识过剩?” 向奇怒火一烧,体内倒生出几分气力,一把甩开对方的手轻蔑地说道:“你很低级。” 莱克哼笑一声,道:“那是你还没见识过真正低级的,我啊,直到现在都还没对你出手已经够绅士的了。”说完起身,胡乱揉了下向奇的头发,转过身边走边叮嘱:“放心吧,你是重要的宝贝,在你首肯以前,我是不会胡来的,所以你尽管脱,我走就是。” 向奇从瀑布冲下时,黑剑已丟了,背包里也没什么防身之物,而这地方又不能使用灵力,无法施放魔法,这时见那人走远,不由得急道:“你干什么去?”。 “给大少爷准备吃的呀,而且这地上潮湿,你又这么虚弱,总不能让你睡地上吧,好不容易找到这人了,要是生病可就够呛了。” 不睡地上睡哪儿?难不成要给他铺张床?不过说到底还不是要他卖力寻找臂环才会这么殷勤,况且食物都在高晨生那个背包里,他饿了十几个小时也没多余的体力到林子里去觅食,索性心安理得在这儿等人伺候好了。 泰坦遗址(十) 向奇见莱克不一会儿就找来了干柴,并还带回一条死蛇和几个野山芋,心想看来这些定是为他准备的食物,便暗暗祈祷希望不会吃坏肚子。 由于这片丛林无法使用灵力,不能施放魔法,所以即便是神,想要燃起篝火,也只能选择人类最原始的方法——钻木取火。别看莱克是神族中能耐数一数二的神祇,但他身份尊贵,用惯了魔法和使唤惯了侍从,此时干起人类的这些简单工作显得有些笨拙。 向奇也曾被大舅舅将他一个人丢到无人的荒野之地进行野外生存训练,取火时也曾用过类似的办法,不过那时他随时携带有枪支弹药,所以拆出子弹里的一点火药,再以电池的两极稍微导出一两颗火星子,火药就烧着了。 可惜现在没那些个好东西,向奇肚子咕咕直叫,而莱克的效率叫人看了干着急,加之身上衣服淌水,林风一过,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干脆把上衣脱下,打算找根枝干晾干,但见衣料沾了不少红狮蝎的血迹,便蹲水边搓洗起来,莱克见状,也脱下自己的上衣丢过去,让向奇顺便给洗了。向奇本不愿意,回头瞪了对方一眼,不过看到地上几个为自己准备的野山芋,只好不作死,把活儿给干了。 向奇晾好衣服,莱克这边的篝火也总算点着,正忙着往火堆里扔山芋,见他过来,不禁欣喜得像个孩子,不过吐出来的话却不怎么中听,“你们这群猴子在进化过程中还是蛮聪明的,宙斯当年辛苦守护的火种就被你们这么弄到手,难怪他至今还耿耿于怀。” 向奇心知在这些高傲的神祇眼里,即便是现在已完美进化了的人类在他们看来也跟猴子没多大差别,也懒得跟他争辩,只淡淡道:“有什么需要帮忙?” “那你看着火,我去把这条蛇处理一下。”莱克说着拖着死蛇往河边走去。 后来,那家伙一个人像只勤劳的蜜蜂忙碌个没完,又是搭炉灶又是结土砖还伐木割草的,动作麻利,进度神速,那情形仿佛是十几倍数快进的视频一样,画面十分逗趣。 起初向奇还不清楚他用那些半湿的泥土做出一块块方形的薄片有何用意,后来见他放火里烧时才明白过来,那些石块、土砖、瓦片都是建房舍材料,莱克正忙着搭建一间石砖房,看他如此用心尽力,显然那房子还不是简单的临时小草棚。 向奇一边嚼着也山芋,一边疑惑道:“搞这么好你是打算在这儿长住?” “这地方不错,风景优美,气候宜人,修建几间房舍作为我们爱巢,从此隐居于此,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岂不快活?”见少年绷着脸一声不吭,忙赔笑道:“开玩笑啦,别生气。其实这地方那么大,寻找金蛇臂环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总得有个舒适的栖身之所,再说,我们需要有一张温暖舒服的大床。” “我们?”向奇皱眉,莱克又在偷偷占嘴上便宜他岂会听不出来?但见对方竟学着林小芽吐舌扮鬼脸的模样不由得一怔,心想这个人确实很懂得怎么对付他,只不过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学着小姑娘的娇俏神态实在辣眼,于是愤然移开了视线。 此时日影西斜霞光似血,也不知高晨生被水冲到哪里,是否真如莱克所说的那样安然无虞,向奇往火堆里添了许多潮湿的树叶和枝条,顿时滚滚浓烟飘散到丛林的上空,他希望高晨生循着升空的烟雾找来。 莱克见状立马明白少年的用意,当即说道:“不用白费力气了,他就算见到你放的烟雾也不会过来的,不过正经地帮我多烧些碳来,我这边有用。” “你怎知道他不会来?” “因为已经说好了,我们负责寻找东边这片区域,他们负责西边区域。” “他们?”向奇不解,高晨生就一个人,何来的们一说? 莱克出奇地耐心说明:“小高高那组有三个人,夏洛和迪克都跟着他。” 向奇更加疑惑,因为他和高晨生在雪域那边打开的传送门除了他们两人,其余生物一概无法通过,否则他们也不会把那两匹飞行坐骑留在雪域那边。 莱克看穿他的困惑,继续解释道:“你也知道那两人的原身是什么,通常剑到哪儿他们人就可到哪儿,所以不需要亲自穿过那道传送门。” “那么你又是如何过来的?” 莱克意味深长地注视向奇,嘴角扬起一抹浅笑,故作神秘道:“你想知道啊?”说着轻浮地勾勾手指道:“过来,只要亲一个,我全招。” 向奇是个油盐不进不知风趣的人,心知这男人无非是像夏洛和迪克一样栖身在某一物件里随他俩一起过来,便直接将对方忽视掉,闷声吃他的晚餐。 莱克见状幽怨地噘嘴嘀咕:“明明小时候还会主动爬到我身上要这要那的,现在……唉,越大越不可爱。” “你说的是杀死了我的双亲然后把我和小芽从他们的尸体边上夺走那时候的事吗?”向奇的语气冰冷,视线中跳动着仇恨的火花,映在他瞳孔上的这个男人夺走了他在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甚至还要剥夺他的人权甚至生命。 莱克眸光一黯,叹气道:“上一代的恩怨纠葛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说清楚的,既然你不信我所言,那么这个问题多说无益,相信终有一天你自己也能查个水落石出,或许到那时你就能理解我们的难处明白我们的苦心。” 如今向奇的小命还握住对方手里,而小芽和帕里斯也需要帮忙拖延时间,故此他无意与对方多起争执,当即转了个不痛不痒的话题。。 “你要碳来做什么?”该不会是刚建成的房舍就想烧了吧? “喏,放那里面。”莱克下巴示意了下一旁的炉灶,以及旁边一条直通到房舍里的浅沟。没有谁会把排水沟挖在室内的,向奇一看就明白,这片丛林湿气太重,那条通向灶台下的浅沟其实是为了将炉灶这边的热气导入室内。在这一点上,不得不佩服那家伙心思精巧,居然愿为他这个祭品做到这个地步,心情不由得有些复杂。 泰坦遗址(十一) 这地方也就一个临时的栖息地,向奇搞不懂莱克为何要将房舍修建得这么用心,简直可媲美专供长期使用的度假屋,靠墙的床榻不但有供暖设备,连地板也铺就了特地烧制的砖块,此外,桌椅一应俱全,甚至还在室内和窗边摆放了几盆不知名的观赏盆栽。 此时天色已晚,莱克点燃了用以照明的树脂,然后再将他白天洗净晾干的占卜师长袍撕开铺在卧榻上,同时说道:“床单就先用这个将就,等改天猎来两头熊再以熊皮换上。” 向奇狐疑地看着对方所做的一切,最终忍不住问道:“你真打算在这里长住?”要知道他们来此的目的是寻找克洛诺斯的金蛇臂环,据高晨生所说,那神器的灵性非同小可,会主动引导自己选中的新主人找到自己,所以在他看来,此行应该无需花费太多时间,因而对莱克如此耗尽心思修建的石屋感到费解。 莱克答非所问:“怎么样?你对我们的爱巢可还满意?” 这一整天下来,向奇对对方这种轻佻的腔调已然麻木,连气都懒得生了,只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你的房子,我一个只是暂住几天的外人无权置喙。” 干完了活儿,莱克一边将扎起的马尾解开,让长发随意披散开来,一边说道:“这也是你的房子,你今天不也出了不少力吗?” “房产我有的是,这一处产权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莱克咧嘴,直起身踱到向奇近前,笑道:“外面那些女人可就不一样了,哭着闹着也要让你把她名字加到房产证上,你啊,还真不爱计较。” “我是女人么?我跟你是结婚了么?你说话总是讨这种嘴上便宜有什么意思?”莱克张嘴刚要说什么,向奇冷笑着继续道:“又是开玩笑?请问我们之间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关系么?” “你若是想跟我认真我还求之不得,只是你愿意吗?”莱克试探地伸手去轻抚少年的面颊,毫无意外地被拍开了,不由叹气道:“看,你这般拒人千里的态度,除了半真半假的玩笑,我真不知该如何向你表明心迹了。” 向奇目光骤然一寒,出言不逊道:“你这招美人计不如换你老婆或女儿来试试?”先撇去旧仇新恨不说,就性别而言,他甚至觉得对方的话对自己是一种冒犯,不歧视同性恋,并不等于自己就能接受。 莱克似乎被向奇挑衅的言辞激怒了,一把揪住他的额发,迫使他抬头面向自己,似笑非笑地说:“像你这样的美人儿留在男人身边才合适,交给女人实在是太浪费了。” 向奇傲然警告:“如果你不希望压缩我的利用价值的话,就不要做多余的是事情。”说着灼灼吊稍眼坚定有力地迎视着对方的视线,两人似乎在进行一场意志的对决,谁要是先移开视线谁就输。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过了许久,一直端着的某人最先垮了下来,邪气十足地调侃:“啧啧,你这眼神只会激起男人的征服欲,真叫人受不了。”说着揪住少年头发的手来到了他的脖颈,然后极其暧昧地附到他耳畔呢喃细语:“我先去洗澡,你等我。”说完咻地退身出了石屋。 向奇反应过来时,心想自己何曾被人这么轻薄过,于是不由怒骂“谁要等你!今晚你别想进来!”说着疾步过去,嘭地甩门上拴,再将桌椅全都推到门后。 凭莱克的能耐这些东西也拦不住他,然而当他洗完澡回来后,发现门已赌上,也不过假意叫了几声门,胡言乱语了几句诸如不让他进门就去找别的女人一类的浑话,之后便安安分分地独自守在门外过夜了。 当晚,向奇睡下不久,迷迷糊糊中似乎感应到有什么在呼唤着他,那种呼唤并非来自于外在的声音,而更像是某种残存在某处的意念,心想或许呼唤他的就是克洛诺斯的金蛇臂环,于是起身,打算循着那意念的指引前去看看情况。 一直守在门外的某人以为向奇特意来给他开门,不由喜笑颜开,“我以为你真忍心让我在外面过夜了。” 向奇仔细循着那意念的召唤,生怕一分神便就此中断,所以对莱克的存在视若无睹,径直朝河边走去。 莱克望着少年的背影满腹狐疑,“你是去尿尿吗?”那冷漠的家伙当然没多做理会,只不过此时月白风清,瀑流在如洗的月色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河岸两旁没有树荫的遮挡显得非常开阔敞亮,通常要解手也是往树荫暗处走,哪有人反到亮堂处的,想到此,疾步过去拉住向奇的手肘道:“等等,大晚上的你一个人要去哪里?” 向奇发现此前一直在呼唤着他的那股意念在莱克的手触碰到他的刹那戛然而止,不由一怔,不耐地甩开某人的手道:“别碰我。” 莱克也察觉了向奇神态异乎寻常,随即会意,松开手,顺着向奇的视线看向飞流直下的银色瀑布,问:“你感应到什么了吗?确定是那东西吗?”要知道有些毒虫猛兽也会以迷惑猎物神智的手段来捕食。 “不知道,总之你不要碰我。” 向奇推开莱克,但是那意念的呼唤便再也感应不到,只好下河蹚水,凭直觉朝瀑布下方奋力游去。莱克见状,担心他出意外,于是急忙跟上,并出言提醒:“那边有漩涡,小心点。” 小心也没用,瀑布下方暗流涌动,人刚到附近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水的深处带,眨眼的工夫水面上就没了影。 向奇在高速旋转的漩涡中心迅速下沉,晕头转向间也不知是否出现了幻觉,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阵五彩缤纷的亮光,那些跳动的光线如同北欧的极光一般绚烂。他一口气几乎憋到了极限,正当他忍不住呛了几口水之际,突然眼前一暗,身体被莱克提出了水面。 向奇将气管里的水咳了出来,扭头盯着水下,心想:下面那五色的极光很可能就是高晨生说的灵力之光,金蛇臂环的所在之处,不过身体一被莱克触碰到,那光就消失了。可是白天他和高晨生被冲下来的时候为什么没见到那灵力之光?难道是因为手中抓着黑白双剑的缘故?毕竟神剑上还依附了几个不速之客。 向奇本想再潜到漩涡底部去看个究竟,但是想到万一臂环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到手,莱克解下来肯定又会把精力放在寻找林小芽的事情上,既然要拖延时间,这边的工作就不能进展得太快。神族苦寻了十多年的宝物岂可在他到来的当天就给找出来的?不管怎样,刚才的事绝对不能让莱克他们知道,至少得拖个一年半载再说。 莱克见向奇望着瀑流下的漩涡出神,便问:“怎么了?” 向奇作势捂住后脑道:“被下面的石头磕到了。” “来我看看。”莱克五指没入向奇的头发里,摩挲了一下道:“果然,起包了。” 其实向奇这满头的包是今早在雪域那边留下的,此时正好可以用来唬弄对方,索性就配合着让对方摸个够。 泰坦遗址(十二) 向奇瞥见莱克嘴角似乎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突然想到这厮只要通过触摸就可以知晓他人心中所思所想,现在让他这么摸自己后脑,那么自己刚才刻意隐瞒发现水里的灵力之光以及拖延时间的打算岂不全部暴露? 当即挥开莱克的手,虚张声势地责问:“摸够了没?” 莱克此时心中已是了然,呵地收手道:“你还真像猫,稍一亲近你就各种挠。” 真相彼此都已心知肚明,可向奇见他似乎无意当面说破,于是只好故作不知,硬着头皮继续演戏。 “现在……要怎么办?”莱克问道,与其说是试探,倒不如说是陪着少年继续演戏。 对方愿意配合表演的态度顿时令向奇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实情说破了,自己将处于非常被动的局面。两人刚从水里出来,全身湿淋淋地直淌水,加之夜风一吹,不由一阵哆嗦,于是道:“好冷,我要回去睡觉了。” “也好,反正我从一开始就不赞成在夜间查找,你现在以人类的眼睛暂时还无法看穿这黑暗,夜晚行动会有诸多不便。况且我感觉这个空间的时空有别于外面的世界,时间近似停滞,所以有的是时间,不必急在一时。” 向奇登上堤岸,抹了下脸上的水往石屋的方向走去,迈出几步又忽然站住,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莱克不解地问:“怎么了?” “你还真是体贴。”向奇五官立体,面容俊秀,即使一个冷笑也是入木三分的效果,不经意间便叫人失了神。 莱克淡淡的神情隐入林间的夜幕里,幽幽地说道:“那也要看是什么人,我并不是对谁都这么有耐心的。” “是吗?看来我的价值当真举足轻重。”向奇进了石屋,顺手就把门带上,并对外面的人说:“不好意思,今晚就委屈你在门外守夜了。” “哇,这种事你怎么做得出来。”莱克迅速伸出脚卡在门缝间,并死皮赖脸地往里挤,一边抱怨:“我都那么体贴了,你就不能稍微对我好一点?明知道寻找神物要打持久战,你就忍心让我每天晚上都在门外受冻啊?你摸摸你的良心,难道没感觉到痛的吗?” “抱歉,我没有良心那种东西,我只知道跟你个变态共处一室会给我造成诸多不便。”向奇强推硬搡,终于把某人给推了出去,然后迅速上拴。 “不会吧?我可是什么也还没做啊。”莱克难以置信地推了推门,这门还是他亲手做出来的,做工精良,质量保证,此时一推果真纹丝不动,无奈地背靠这门坐到地上,哀求道:“喂,开门啦,我保证绝对不会对你胡来的。”没听见里边有何动静,便又敲了敲门继续卖惨博同情:“这里灵力不能流动,即便是神来到这种地方也跟个普通人类没什么差别,而我现在又浑身湿透了,这么坐上一夜也是会生病的,生病的话明天就不能为你准备早餐了。” “自己一个人出去打猎采集,然后还要回来照顾我这个病人,一定会很辛苦吧?”莱克在门外罗里八嗦了好一会儿,门拴终于被拉开了。 向奇这时已将先前的湿衣换下,套上了唯一一件可替换的宽松斗篷,站在半开的门后警告:“我实话告诉你,刚才在水下你碰到我的那一刻,召唤我的意念就中断了。所以,如果你是真心希望我帮你们拿到克洛诺斯的臂环,就不要离我太近,更不要有任何肢体的接触。” 莱克手托在头顶门框上,笑嘻嘻地问:“哦,你是真心实意肯帮我们找东西了?我还以为你打算跟我在这地方厮守终身呢,真叫人伤心。”又是这种油腔滑调,在室内燃烧着的树脂火光的照耀下,这高大健硕的男人立体深邃的五官透出几分耐人寻味的促狭。 向奇心知双方都在演戏,此时拼的不过是演技,于是闪身放人进来的同时配合道:“你那什么话!这地方根本就不适合居住。再说,我当然是真心实意在帮你们找东西,而且从明天开始,就打算顺着臂环的意念引导的方向,到瀑布上游一带去走走,说不定很快就有收获。” “好,都听你的。虽然你说可能很快就有收获,但我们也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所以明天就顺便多找些食物回来好了。”莱克说着,先到炉灶前往里添了几根柴,然后旁若无人地把身上的衣物都脱了下来,拧掉衣料上的水,接着转身走到窗边将衣服晾了出去。 向奇没想到一个长年依赖灵力和魔法的人会有那样几近完美的肌肉,但不管那身形有多健美,这般赤条精光地在人眼前晃还是异常辣眼的,一时间向奇不知该如何安放自己的视线。 “对了,这几天得多搞些豺狼虎豹的皮毛回来才行,除了床单被子,我们都还需添置些换洗的衣物。” 莱克见向奇闷声不响地转身就要往外走,急忙上前拉住,问:“这么晚了要干嘛去?” “说话就说话,可不可以不要动手动脚?”向奇甩开某人的手,背过脸去说道:“今晚你睡床,我到外面守夜。” 莱克道:“不用守夜,这一带并无使灵力魔法的怪兽,普通野生动物又进不来,比起外边,待在屋子里才是最安全的。”莱克本想借机打趣少年就那么怕跟他共处一室什么的,但瞥见少年耳背和脖颈涨红一片,不由心中一动,知他腼腆,心想这种话说出来恐怕会将他惹毛,所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匆匆说了句“等我一下”,转身到窗前捞起已经被摊开当做床单的长袍,那是向奇此前乔装成占卜师时所穿的宽松衣袍,穿在自己身上,除了稍微短点、花俏了点,倒也没什么不妥,尽管他对自己身无一物并不介意,但是唯有衣着蔽体,才能消减少年此时的忐忑与尴尬。 “好了。” 莱克一边系上碎钻腰带一边走了过来,向奇瞥了眼对方那身谁穿谁妖孽的行头,不禁皱了皱眉,说:“来之前应该先做准备的。” 莱克无奈摊手:“我也想不到这里是这番情形,不能催动灵力就不能随时回王宫,也不能用魔法将衣服上的水弄干,不过还好,你这件衣服我勉强能穿,倒是你,穿斗篷睡觉应该会很不舒服吧?而且里面空荡荡……” 向奇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道:“废什么话,今晚你挑哪块地睡觉?” “挑哪块地?”莱克先是一愣,立马回过神说:“那床小是小了点,但是两个人挤一挤还是可以……”还没说完,对上少年凶神恶煞的眼,最后的话弱弱地咽了回去,改口道:“你睡床,今晚我先在凳子上凑合,等猎到兽皮以后就可以直接打地铺了。” 所谓的床也不过是用几层土砖在导热沟上垒起的小平台,硬邦邦跟河岸边的石板差不多,不过胜在有供暖和没有湿气,在野外能有这待遇已实属难得。。 向奇默默朝床榻走去,就听某人在小声嘀咕:“眼睛本来就够大了,还瞪那么大吓人,知不知道长你们这种凶恶狐狸眼的都克夫啊?” 向奇没接茬,这种话若是应了只会使对方越说越来劲,而且很容易就陷入打情骂俏的局面,于是索性充耳不闻,直接面朝里面倒头睡下。 泰坦遗址(十三) 从翌日清晨开始,着两人每天都打着寻找神器的旗号出门,实际上却是游山玩水、捕猎采集。 对于向奇谎称自己没再接收到神物意念的指引一事,莱克即使知晓事情却也不以为意,所以仍旧没有拆穿他的谎言,配合表演地每日里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这样的生活,莱克似乎还甘之如饴。 坦白讲,起初向奇想到自己的际遇、双亲的遭遇,以及他跟小芽之间的现状,内心对这个男人是极为怨恨的,然而,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莱克似乎可以避免出言轻佻行止轻浮,而且像他这样身份极其尊贵神祇,在自己面前竟能放下身段甘当仆役,从保镖到保姆的工作都毫无怨言地一一包揽了下来,尽管在家政上略显笨拙,不过伺候起这没怎么吃过苦的少爷倒是非常地尽心尽力,无微不至。 这一切向奇都看在眼里,渐渐地,心中的恨意便开始掺杂上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所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可即便深知对方为了利用他有刻意讨好的意思。 他们每天重复着琐碎而平凡的日子,一起外出打猎捕鱼采集蔬果,然后再回到他们的小屋对坐而食,临榻而卧,他们使用的器具每天都在增加,两人一起烧制陶罐碗碟,一起编制竹篮竹筐,那间简陋的小屋子越来越有“家”的感觉。这样的平静麻痹了他的思想,侵蚀他的意志,他的心绪在与对方朝夕相处的过程中越发挣扎,他发觉到自己心境的改变,他害怕这种改变,时间每过一天就越逼近自己内心想要逃离这种状况的临界点。 这天夜里,向奇在卧榻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扭头看了看睡在床边地铺上的某人,最终决定还是跟这家伙好好谈谈,主动谈或许比被动拖延争取到的多一点。 “喂,你睡着了没?” “还没,”莱克转过身问:“想跟我说什么?” 向奇迟疑片刻,道:“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你吧,如果找到小芽,你打算对她做什么?” 莱克应道:“我们花了好几年确认出为克罗诺斯准备的宿体,有两个在完全掌控之中,有两个阳奉阴违,但要牵制住他们问题也不大,剩下的一个就完全不在控制中,那是一个很大的隐患,把她找出来就一是为了确保我们的猎捕计划能够顺利进行,二来绝不给克洛诺斯留下一丝可乘之机。” “可是帕里斯已经把她藏在了一个绝密的地方,连你们整个神族的人都找不到,就意味着克洛诺斯也不一定能发现吧?如此一来,又何必多此一举把她找出来?” 莱克单手支头侧身半躺着,直视向奇道:“你说的或许没错,但是有一点,我们并不完全信任精灵王帕里斯和兽人族的王坎德拉,与其寄望于这两个族类的效忠,不如由我们来亲自控制棋子来的安心,而且,这也是狩猎克洛诺斯请君入瓮的唯一途径。” 向奇双肘支起上身,藉着室内昏暗的灯光打量着莱克脸上的表情,黯然问:“你打算把我们五个人都囚禁起来吗?我们生来就注定成为你们平乱的棋子,对不对?” 莱克的地铺与向奇的床榻相距不到两尺,而向奇的床也不过是用了三层转头在导热沟上叠垒而成的矮炕,只比地面高出半尺,两人距离不近也不远,刚好可以看清彼此的表情。 在少年忧郁的眼神注视下,莱克如鲠在喉,向奇是个明白人一语中的,可他突然对这个俊俏的少年起了恻隐之心,只好以沉默代替回答。 向奇下巴枕在手臂上,似自言自语地说:“我们从今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家了?” “如果你乖的话,或许偶尔可以让你回去。” 向奇并不为此感到欣喜,垂下眼睑淡淡说道:“你知道我真正想要的不是纯粹的回家,而是可以回家的自由。” 向奇翻身躺下,两人又陷入深深的沉默,正当莱克以为向奇已经入睡,忽然又听见他说:“可不可以放过小芽?” 莱克轻叹一声,说:“小奇你从小就是个讨人喜爱的孩子,在那么多人当中你是最让人中意的一个,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想要什么东西想做什么事情我恨不得统统都满足你,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就算我答应你,我的那两个兄弟也不会答应。” “如果是以你们寻找了十七年的金蛇臂环作为交易条件呢?放过她,我会帮你们把东西找出来。” “其实你在来到这里的当天晚上就已经知晓臂环的下落了,对不对?” 既然双方已经开诚布公,就不必继续隐瞒了。向奇嗯了一声,道:“那东西一直在召唤我,那是在瀑布底下的另一个以灵力构建而成的空间,金蛇臂环就在那个空间里,它说它选中了我,要认我作它的新主人。” “交易为什么是现在提?你原本打算是能拖就拖的吧?” 向奇不知对方这么问的用意,扭头看了过去,道:“我心里怎么想的你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么?” “不,并非完全如此。其实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了也等于不知道。” 向奇茫然问:“什么意思?”知是知,不知就不知,何为知也等于不知? “比如说,你的真心,如果连你自己也感到迷茫的话,我所感知到的就更是模糊不清了。” 向奇越听越糊涂,转过身面向莱克这边道:“我的真心?对谁的身心?” 莱克伸出手,指尖尚未碰到向奇搭在床沿的手就被后者缩了回去。莱克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最终落寞地收回,接着才慢悠悠道:“你们五个宿体本是从同一个本体上分离出来的,在本能上比起一般的兄妹要多了些想要合而为一的渴望,是否也正因如此,你们之间是否都对彼此抱持着让自己误以为是爱情的情感?” 莱克提到林小芽,向奇不由得内心一颤,那是他的双胞胎妹妹,也是之情以前的女朋友。对于这个妹妹,他的确抱持着妹妹以外的情感,可那也是在不知情的前提下邂逅而萌生的情愫,一个美妙的错误,当他拿到两人的亲缘鉴定结果时,早已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莱克继续道:“帕里斯就是深知这一点,特意将那丫头从精灵族地带到你的面前看来也是蓄谋已久,你的情感间接受控于他,这就是他让你跟那丫头见面的意图。” 向奇对于这个答案非但不在意,甚至还有点欣喜,“不管过去怎么样,即使知道被人算计,我也心甘情愿当他的棋子,所以你不用劝说了,无论如何,小芽永远在我考虑问题的第一顺位。你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接受我开出的条件就好。” 莱克面露难色,道:“事关重大,真由不得我一个人做主,宙斯和波塞冬都参与其中,所以……” “难道克洛诺斯的先知臂环还没有五分之一个宿体来得重要?” 莱克沮丧地把脸埋进臂弯里,困顿地碎碎念起来:“一堆破事儿!好累啊,要是可以永远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隐居在这里就好了,我们每天一起外出打猎捕鱼,一起菜鸡野果山菌,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夜晚一起坐在河边看星星看萤火虫,雨天的时候就一起缩在窗前看雨,就算不说话静静地发呆,心里也能很平静很幸福。一直这么守着我们和谐美满的小日子到生命的尽头该多好啊。” “谁说要和你厮守终身了?你不要一厢情愿地自说自话,还有注意你的遣词,什么叫一起睡?”自从莱克一改以往轻佻的恶行,以礼相待以后,向奇对这人的印象渐渐有了改观,但跟个男人相守到老这种恐怖的情景他可从未想象过,他所憧憬的另有其人。 “我们现在不就是一起睡吗?虽然没能将你拥入怀里,但是至少时间上是一起的呀。” 向奇心中愠怒:这都扯得上!不过算了,与其在这些无关紧要的闲言上费尽口舌,不如言归正传,于是提醒:“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莱克也收起笑谈的态度,正色道:“我只能答应你尽量说服那两人。” “尽量……”这显然不是向奇所期望得到的保证,“模棱两可的答复更不就没有意义。” “其实,我也可以为你冒点险担点责,不过嘛……”莱克偷瞄了向奇一眼,欲言又止。 向奇听他口风见事情有回转的余地,不禁催问:“不过什么?”。 莱克的位置正好背着光,昏暗的光线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隐约中,向奇似乎嗅出一丝不安的意味,神态中不知不觉就流露出警惕与防备。 莱克洞若观火,轻易看穿人心,又怎会不知这少年此刻的紧张和不安?当即放弃道:“算了,没什么。” 泰坦遗址(十四) 向奇顿时不爽质问:“你什么意思?耍我是不是?” 莱克笑了笑道:“你肯定不会答应的,说了只会惹你不高兴,还是不说了。” “你说都没说又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这也是交易前必不可少的谈判环节吧?” 莱克慵懒道:“交易啊?冷冰冰的字眼,不喜欢。” 向奇不由火大,催道:“废什么话,快说!” 在对方的催促和鼓励下,某人做贼心虚地又偷觑了少年一眼,然后心一横,道:“让我过去你那边睡,我不想睡地铺了。” 向奇脸色一变,旋即又恢复如常,立马掀开兽皮被单起身说:“没问题,我现在就跟你换。” 莱克的面色也不太好看了,问他:“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在装傻?我看上的是那睡觉的地方吗?” “你看上的是我。”向奇愤然甩下手中的被单,转身正对了莱克皮笑肉不笑地问:“说吧,你是想上我还是想让我上?”他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低沉平淡的腔调中却蕴含了随时都会爆发的狂怒。 既然诉求已经讲明,莱克也没什么好心虚了,坦然直视着少年,说:“你快气疯了吧?不过你放心,不管是我上你还是你上我,我都不敢有这样的奢望。纯粹睡觉,不是睡你。” “那你是想怎样?”向奇严重怀疑,睡觉哪儿不能睡? 莱克长叹一声,“我想要亲近你,以你可以接受的程度亲近你。” 向奇皱眉,心里显然是抗拒的,“既然你们从小监视着我长大,想必很清楚我这人不喜欢与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而且你地铺打到这个位置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还想得寸进尺?” “你撒谎,不久前我们前往坦桑城的途中,不是曾经一起在隧道里的狭窄石棺里相拥度过一夜吗?而且在入梦香的作用下还一起进入了同一个梦境里……”那是个羞辱不堪污秽到极致的梦,莱克说到最后,嗓音不由变得有些沙哑。 虽然只是做梦,可是梦中那家伙留在唇间和体内的触感和灼热却依然清晰,清晰到令他一度怀疑那是现实,当时屈辱的挣扎,困顿的纠结,以及难以抑制的愤怒再度被唤醒,向奇有股想干脆放弃和平谈判的冲动,言语也失去了平日的沉稳,“那时你耍了贱招,事到如今自己还好意思旧事重提?” “那时我的行事确实有些极端,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些年来,我们之间确实存在着朋友的情谊,师徒的情分,还有爱人的情感,不是吗?而且你并不是非常坚决地抗拒……” 向奇粗鲁地打断对方的话,“你东扯西扯的说到哪去了?我们现在谈的不是这个问题吧?” “在谈我们之间应该保持怎么样的距离,其实说白了还是同一码事。我觉得我们现在的距离还可以再近一些。” “你自己也说了那时的情形极端,特殊情况就不要拿来跟现在相提并论。” “小奇,无论情况如何,小芽芽永远排在你权衡抉择的第一顺位,既然如此,她才是最特殊的一个,还是……”莱克坐起身,暧昧地瞟了对方一眼,道:“你希望可以利用我的你的感情让我做出让步?” 向奇低头不语,莱克柔声蛊惑:“呐,就当是交易的附加条件如何?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说服我那两个弟弟,让他们也放弃寻找小芽芽。” 向奇仍在矛盾中纠结,室内一片沉寂,莱克做作地长叹道:“忘了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以此结束谈话,转身面向另一边,准备睡大觉。 “你保证真的会说服宙斯和波塞冬放弃寻找小芽?” 莱克回头,就见那双极其凶恶的吊稍眼正严重怀疑地瞪着自己,连忙起身,举爪起誓:“我保证,小芽芽这事就照你的意思办。” 向奇又确认:“纯粹睡觉,绝不乱来?” 莱克见少年口风松动,喜不自胜,连连摆手,“不会不会,我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你过来吧。” 莱克闻言大喜,生怕少年改口,迅速起身爬上向奇的床,规规矩矩地躺下。 向奇盯着躺在身旁的人,一个身高差不多两米的大男人此刻正笑得像个小孩,越看越不顺眼,便恶言恶语地警告:“你要是敢乱来我就杀了你。” 莱克狗腿地点头:“嗯嗯,我要是真对你乱来,你随时可杀了我,我绝不还手。” 向奇一怔,旋即怒骂:“你搞清楚,谁要时候算账了?我要的是你事先的保证,管好你自己!” “知道啦知道啦,你越来越啰嗦了。来,快躺下吧,这里的夜晚清冷,还是两个人一起睡比较暖和。”莱克笑嘻嘻地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少年也躺下。 向奇无奈照做,并费解道:“你这人还真是又奇葩又厚脸皮,一般来说,知道没希望就会死心了吧?你还凑过来有什么意思。” “怎么没意思,还没努力就叫我放弃我哪会甘心,况且,用你们的话说,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你那歪心思算哪门子的梦想?谁准你努力了?我警告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心思。”向奇突然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还有,小芽芽是你叫的吗?” “你们的名字还是我们给取的,我为什么不能叫?”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向奇惊愕不已,转脸看向莱克,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我和小芽的名字是你们取的?” “对呀,而且名字还有一定的由来。你小时候似乎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而那丫头每天话也不会说,就只会呀呀呀的乱叫,所以夏洛和迪克一合计,就给你取名向奇,给那丫头取名向牙。” “好随便!” 象棋?象牙?什么破名字,原来他们的名字是这么来的,由不相干的人随口胡诌了两个没品位的名字,尤其是小芽的,还好后来到了精灵族地,帕里斯帮她改了名字,要不然那个难听的名字估计得跟随她的一生。 莱克呵呵笑道:“那两个家伙本来就是随便的男人。” 莱克还算安分,没做出什么逾矩之事,向奇紧绷着的神经才终于得以放松。然而当两人都安静下来后,以前在石棺里梦见的肮脏画面陡然在脑海中乍现,尽管在众人的认知里,梦并非现实,但那是受了莱克有目的地引导和操控之梦,梦中所残留的触感和温度都那么逼真,就好似是发生在某个维度空间的事实,似真非真,似幻非幻。也是从那是起,他才知晓男人之间的床笫之欢是怎样的情形。 向奇陡然惊觉自己竟然在胡思乱想些限制级画面,朦胧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差点就想狠扇自己几个巴掌。身旁的男人体温似乎很高,加之从炉灶那边传来的暖气,使得被窝有点热过头,向奇自小就不惯与人亲近,更遑论与人同床而卧,所以此时可说是睡意全无。当他忍着翻身的冲动痛苦煎熬之时,莱克的手臂突然从身后横了过来绕在腰间,向奇猛地炸毛而起,甩开对方的手怒斥:“你干什么?不是说好不乱来的吗?” “嗯?你还没睡啊?”莱克的嗓音沙哑,似乎刚从梦中醒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这只是个习惯性动作,不知不觉就……” 反正也睡不着,向奇干脆靠墙而坐,瞪着某人,下意识又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怎么了?”莱克转过身,头枕着手臂上,睡眼迷蒙地望向少年,一副人畜无害的神态。 “睡不着。” 莱克打了个呵欠,手支在头侧半躺着,慵懒地咧嘴笑问:“我睡在你身边就那么令你在意吗?” “我只是不习惯跟人共用一张床。” “没事,你也大了,很快就会习惯的。”说着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覆上了向奇的脚背,指尖似嬉戏般摩挲着他的脚踝。 被触碰的肌肤传来对方手掌异乎寻常的温度,向奇板着脸拍掉那只纠缠不休的手,冷声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动手动脚的。” 莱克呵了一声,笑得有些无奈,“你啊,人进一步,你就退三步,才稍微一靠近,就像兔子一样逃开,虽然你长得好看,家里又有钱,这么胆小,还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小心以后变成大龄单身狗。”。 “关你屁事。” “不过,遥想你幼时模样,现在算是好多了。以前刚把你偷回来的时候,我们一度怀疑你是个怪胎,不哭不闹,瞪着两只大眼睛静静地盯着人看,安静得瘆人,也只有被小芽芽咬的时候才会闷闷地哼哼那么一两声,我还真有点担心你没法长成一个正常的孩子,不过现在的你比那时多了许多人情味儿,表情也越来越丰富生动了,幼时的你,眼睛明亮澄澈,对周遭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现在……”时而坚定有力,灼灼有神,时而又魅惑迷离,勾人神魄,当然最后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这孩子对他人赞美他长相的言词非常反感,听了一定会翻脸。 泰坦遗址(十五) “现在怎样?”向奇的吊稍眼平时看来就不怎么友善,此时更是目露凶光,想来从对方凝望住他的神态也能推断出后半句的内容,所以反问的语气充满了挑衅。 “就这死样,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大得都快赶上et了?” 这人居然还知道et?诚然是对人类的文化风俗都很了解,而且在认知上也是与时俱进的。 “长得怎么样又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 “你好像不太喜欢自己的长相?”莱克明知故问,毕竟少年的那张脸不仅是受女孩子的欢迎而已,就连男人,尤其是有不良嗜好的变态男人也对他垂涎三尺,国际上某些黑暗组织是明码标价将其列入求购名单的第一位的,而且价格不菲。向奇幸好是生长在有权有势有能力为他提供保护伞的向氏这样的巨头,不然这些年必定会吃不少的苦头。 “没差,反正也没带来什么大麻烦。” “大麻烦没有,但小麻烦却不少。听说有些倒追手段太激进的,家里的公司都被你们暗中搞破产了。” 有这种事? 向奇惊愕不已,但想想后来学校里的女生们好像都没再黏上来,全把火力集中在邹来迟和大英小杰这些学生会的成员上了,或许大伯真有在暗中为他做过什么,家里的人对他也太保护过度了。 “你虽不是影视娱乐圈的明星,但是关于你个人的周边产品在黑市里广为流传,什么海报啊手办啊,甚至连充气娃娃都应有尽有,对了,我也帮衬了不少。” 话音刚落,向奇凌厉的视线就扫了过去,莱克还装得听无辜,“干嘛?别人能买我就不能买?再说了,我只收藏,又没拿来用……” “你最好就马上闭嘴睡觉。” “那你呢?” “我再等会儿。” “那我陪你说会儿话吧。”莱克正要坐起身,见向奇的脚正在近旁,便转过去刚要亲其脚背。 向奇见状,迅速起脚直接蹬他脸上,咬牙警告:“你要再这么胡来,就视作毁约。” “不敢了。”莱克倒回床上,拥着兽皮被单幽怨地望着少年紧绷的脸,嘀咕道:“你们两个虽是同一个妈生的,但性情真的相差很远,当初要是把女孩子留下,把你送出去,说不定现在情况就不同了,至少那丫头不像你这么难搞。” 提到林小芽这个孪生妹妹,向奇想到这些年来,在向氏和贝利尔家族每个成员的记忆里都不曾有这个女孩子的存在,不禁起疑:“十七年前,你们是不是篡改了人们关于我和小芽的记忆和所有系统里的数据,所以我们的人没一个知晓小芽的存在?也不知我们幼时曾经被人绑架过?” “为了把骚动降到最低,能抹去的证据就尽量抹去。绑架……”莱克眼中溢出耐人寻味的笑意,“还不如偷字来得贴切些。要知道,各族类的人都在觊觎向氏这两颗耀眼夺目的宝石,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一个个都恨不得将你们据为己有,尤其是你,近年来蹿个儿了,也越发俊俏了,就连我那两个没节操的弟弟至今还时时惦记着你的监护权,争来争去互不相让,幸亏我平日行事低调,而且相对而言也没那么多绯闻,所以那两人争执不下,最终就把监护你的差事落到我头上了。不过,自从那次在音像店你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就感觉我恐怕自律不了多久了,照现在的情形,说不定我很快就会沦陷。” 向奇不悦道:“我用什么眼神看你了?真是莫名其妙。” “雌性看雄性的眼神。” 向奇怒呛:“你不要胡说八道,自己心思淫邪就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恶心?简直荒唐。” “是我心思淫邪吗?”莱克伸直手臂,将头枕在胳膊上,眸光如丝般注视着面前的少年,慵懒地说道:“或许吧,不过你最好就不要在男人面前流露出那样的眼神,因为那会激起雄性的征服欲。” “你下流,我拒绝跟你继续这个话题。”向奇说着蹭地站起身,准备到外边去吹吹风,由于他在床靠墙的里面,出去时要先越过睡在外边的人,然而当他一脚才从莱克上方跨过去时就被后者五指扣住了小腿。 “干嘛去?” “不要你管,放手!”向奇听了莱克刚才所说的那番话,一刻都不想跟这个男人继续待在同一屋里,此刻双脚被扣,顿时乱了方寸,急欲挣脱,慌乱中反跌坐到对方身上,顿觉浑身一僵,面颊涨红。 莱克握住向奇的双臂安慰道:“别害怕,我答应过你不会乱来的,放心,我们的交易还在,所以我不会毁约。” “你这还不是乱来怎样才是乱来?快放手。”两人如此暧昧的姿势只会惹人遐想,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危险,向奇根本就不信任身下的这个男人。 “如果当年我也像帕里斯对小芽芽那样从小就把你放在身边,你会不会就不像现在这么防着我?” “不知道,我不想做这种没意义的假设。”对方一松开手,向奇就直接跳下床穿鞋。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莱克跟着下床,向奇的举动令他颇受打击。 “我现在就下水帮你把臂环取上来。”向奇答非所问,匆匆丢下一句转身便走。 莱克从身后扣住向奇的胳膊,强行将人拉回,并迫使对方面向自己,然后又重复了次刚才的问题。 向奇也不暇思索地应道:“没错,我讨厌你,我们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我对男人没兴趣,而对你更是深恶痛绝。所以麻烦你别跟我谈什么感情,你我之间最没得谈的就是这种东西。” “呵呵,你果然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莱克勉强地干笑两声,恢复平日的常态,放开了对方接着说道:“不过这样也好,我也不希望自己为多余的情感所左右。” 向奇再一次逆着瀑流的冲力来到水底漩涡的附近,深吸一口气身子便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卷进水底,接着就见到别人无法瞧见的绚烂极光。。 那其实是一个异度空间的入口,他的心跳随着指尖与那五彩的灵力之光相接触而加剧,一股暖流从心口向四肢百骸扩散开,血液里的温度驱散了身体的寒意,察觉到自身的灵力似乎正源源不断地从体内涌出,与那道五色灵力交汇相融,片刻之后,身体被一股神秘力量的牵引,一眨眼便进入到一个奇异的空间。 这里就是克洛诺斯所布行的结界,整个空间由赤、蓝、黄、绿、紫五色灵力构建而成,灵力流动,如同一个温暖祥和的梦幻之境。 重聚(一) 这个由灵力构建而成的空间并不在水下,甚至有可能是异于热带丛林和瀑流那边的空间,五色灵力构成的圆形球体将黑暗隔绝在外,一条镶嵌了五颗宝石的金黄色小蛇在空中悠闲自在的游弋。 “你来啦,人类之子。”向奇看这里除了那条小蛇别无他物,而先前一直在呼唤他的定是这条金蛇,只听它说道:“好孩子,为了奖励你来到这里,我会把我留在这里的力量都给你,但是相应的,你要戴上这只先知臂环,同它一起完成我的夙愿。” 向奇这才惊觉,引导他来到这里的并非是这条金蛇,而是克洛诺斯残留在这个空间里的意念。 金色从上空游荡到向奇的面前,藉着幽暗的灵力之光,他看清金蛇身上的五颗宝石,颜色与灵力中的光色一一对应,作为眼睛的宝石分别是黄色和绿色,头顶上的则是紫色,背部和尾端依次为红色和白色。 虽然那蛇看起来并无臂环的形状,但向奇肯定,那就是神族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的克洛诺斯金蛇臂环。 向奇向那条珠光宝气的蛇伸出手,然而,金蛇却从他的指间溜过,绕着他的手臂一圈一圈地爬上了胳膊,然后缠成两圈半后就定住不动了。接着,向奇发现周围的五色灵力如海水般涌来,覆上他周身,沿着皮表的毛孔挤进身体里。似乎只有紫色的灵力在进入身体时没有带来违和感,其余四色灵力则令他有如万箭穿心痛不欲生。 向奇忍不住痛苦大叫,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倒地挣扎。他想把金蛇臂环摘下,可那玩意儿却越缠越紧,深深地勒紧皮肉里。整个空间似乎在无限放大,任凭他往哪儿爬也寻找不到逃离的出口。 他的五脏六腑都受了伤,不一会儿便开始内出血,血液从他的眼睛、鼻孔、嘴巴和耳朵里流了出来,这场酷刑似乎看不到尽头,向奇数度痛晕过去,然后又痛醒了过来,浑身冷汗涔涔,再无力气挣扎。 时间漫长得令人绝望,眼前的一切也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他的身体被空间的灵力托上半空,如同失重般漂浮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至一个缥缈虚幻的声音从依稀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急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慢慢地,那声音变得清晰真实,他模糊地意识也逐清醒过来,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是他分辨出那声音的主人是高晨生,也只有同为克洛诺斯宿体的人才能进入这个灵力的空间。 向奇含混不清地说道:“带我……离……开……”话刚说完便再度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度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被带回了坦桑城。时间足足过去了一个月,灵力侵入体内的痛楚已有所缓解,然而他的眼前依旧一片漆黑,听说是吸收入体内的异属性灵力所致,要等到其余四色灵力完全转化成与自身灵力相同的属性之后才能够重见光明。 由于内伤未愈,且又双目失明行动不便,所以这期间向奇一直待在房间里,来探病的人寥寥无几,除了照顾他生活起居的高晨生时时陪护在侧,也就只有夏洛和迪克偶然过来表示一下人文关怀。至于莱克,仿佛已将他遗忘一般,自打他进入瀑流地下的漩涡之后就再没出现过,可能是回他自己的冥界神宫去了。 向奇知晓自己的命运,往后的日子等待着他的或许是永远被软禁与此,又或许是有朝一日作为克洛诺斯元神的容器,永生永世羁押在塔尔塔斯深渊。 缠绕在向奇胳膊上的金蛇臂环一直没却下,随着体内能为己所用的灵力日渐积累,向奇那双仍旧失明的眼睛在臂环的神力下,竟时常能看见某个来自异时空的景象,从那些突如其来的景象中,他知晓了林小芽居住在一座漆黑沉寂的古堡,那是一个时间停滞了的空间,没有斗转星移,没有四季更替,昼夜轮转,一轮惨淡的冷月永远悬挂在古堡的上空;也瞧见了林小芽紧搂着帕里斯的尸体静坐在黑暗中,即使尸身消失仍久久抱持着原来的动作失魂落魄的情形;还看到了那丫头为了离开那个封闭的空间独自一人抓狂地尝试了各种途径崩溃痛哭的情景,帕里斯不在了,那里就成了一个黑暗的牢笼。可帕里斯好歹也是精灵之王,这么死了令人难以置信,总觉得这其中必定另有隐情,但不论实情是什么,林小芽被困在那座漆黑的牢笼里是不争的事实。 向奇一直认为帕里斯是个可靠的人,以为他能给林小芽一个万无一失的庇护之所,然而事实上那个男人太令人失望了,他生命中最为珍贵的女孩此时正被困在绝望的深渊里痛哭流泪,那是他最见不得的情形。 向奇权衡一番,心想林小芽作为宿体的概率只有五分之一,由于帕里斯禁锢了她的成长速度,阻止了人类凡体向神体进化的进程,所以这个数值还会更低。再说,与其让她一个人待着那座阴森的古堡,还不如把她交给莱克他们,看在幼时曾经一起生活过一段日子的份上,或许他们会善待她。 这天,高晨生来为他眼睛敷药,向奇提出要见莱克一面,高晨生正在给向奇眼睛系绷带的手不自然地滞了滞。 向奇察觉到异样,便问:“怎么了?” 高晨生只是片刻的停顿,很快又恢复如常,“我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又是梦?”见高晨生没有否认,向奇又道:“未卜先知,你的梦还真方便。”这么说着,心里不由愤懑不平,想着难怪莱克那时会轻易接受交易,原来一早就知道他后来要改变主意,那个人占尽便宜,简直是糟糕透顶。 “事先知道了又能怎样?结果什么也改变不了。”高晨生言语中隐隐透出一丝无力感,似乎有些情绪低落。 向奇抬起头,下意识地朝高晨生这边微微偏过脸,目不能视,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好地发挥耳朵的功能。 “你好像不希望我把她带出来?”心想:没道理,自他认识这小子以来,从未见他刻意掩饰自己对那丫头的喜爱之情,如果林小芽也被带到坦桑城来,岂不正合他意? “你想多了,没有的事。” “那么就是照顾我这个病人感到不耐烦了?” 高晨生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态度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自从回到坦桑城以后,高晨生话不多,为他送饭换药感觉上不情不愿的,就连他摸瞎磕碰跌倒时,虽有出手相扶却又马上厌恶地推开,就好像他是个病毒似的唯恐避之而不及,可若是真不乐意接这差事,大可将他推给别人,坦桑城有的是佣人和仆从,照顾病人这种小事又何须他这位少主亲力亲为? 然而高晨生的回答出人意料,显然是把锅又推了回去,“态度有问题的是你吧?别人可怜你眼瞎了,好心为你引路你还一脸厌恶,又不是女人,扭扭捏捏个什么劲。” 这家伙! 自从回到坦桑城以后,态度明显恶劣了许多,说话剜酸带刺尖酸刻薄,之前两人在泰坦遗址的雪域配合时的那点默契早已荡然无存。其实,向奇哪里知道,自己吸取了克洛诺斯的灵力以后,力量大幅提升,人类的凡体加速神化,使得他在姿容、神态、气质上看上去更甚于前,即便是高晨生这样的直男,见着他那张愈加明艳生动的脸也不免频频看得失神。 少年心性难免要强,向奇被人这么说哪里服气,立马抢白:“我扭捏!你特么撒尿有人在一旁盯着你尿得出来?”要不是双目失明,他才不愿到哪儿都得由人领着,就好像被人全天监视,换谁都受不了。 高晨生一听自己成了变态,不禁火了,怒道:“谁盯着你了?我看你不单是眼瞎了,连脑子也坏掉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时都在看我,敢做不敢认,你就一怂货。”向奇确实看不见,但偶尔还是感觉到对方不时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敢情是想从他这儿寻找一点林小芽的影子。 高晨生急了,羞窘骂道:“你以为自己是女神啊人人都盯着你看,神经病,吃药。”说着抓起托盘上的药片,粗鲁地捏开向奇的嘴,将几粒药片一股脑丢了进去,也不给人个心理准备,端起水杯一股脑往向奇的嘴里灌,向奇被呛得一通猛咳。 “你有病啊?咳咳,不愿伺候本少爷就换人!” “懒得鸟你!”高晨生说这话时,人已到了门外。 向奇急忙重提刚才的要求:“别忘了让那个人来见我。” 高晨生应都不应一声,走了,向奇也不知那家伙到底会不会帮他传达,而且莱克此时可能不在坦桑城,要他过来一趟也不知是多久之后的事,那次在石屋里的最后一个夜晚,自己对莱克说的那番话确实惹他生气了,所以这一个多月以来都不曾见他出现过,然而一想到林小芽蜷缩着娇小瘦弱的身子独自在黑暗中抽泣样子,向奇不由得揪心,其他事也就不顾了那么多了。 重聚(三) 向奇的眼睛复明以后,随同莱克前往冥界,据说那里的位置目前与林小芽所在的古堡距离比较近,所以他那两位兄弟宙斯和波塞冬一致同意在冥界布行法阵。 他们到达冥界时,天王和海王都还未到,于是向奇暂时被安置在冥后珀耳塞福涅神隐以前曾经居住过的爱丽舍乐园。向奇不想去细究莱克这么安排的用意,反正那地方景致不错,而且是整个冥界唯一一处阳光照射得到的地方,索性就心安理得地住了下来。也许是这地方太过特别且久无人住,又或者是冥王每日驾临探视,那里的侍从和仆役对向奇可谓恭敬有加,俨然将其视作爱丽舍乐园的新主人。 讽刺的是,事实上他不过是他们的主人用以诱捕猎物的工具。 数日之后,天王和海王相继到达,三王在祭坛上合力布行魔法阵,冥王负责在浩宇中寻找和缚住林小芽所在的那颗小行星,海王负责打通与古堡空间交叠在一起的水域屏障,并将古堡外围的结界撕开一个口子,天王则是将向奇瞬间从结界的罅隙传送过去。 向奇不太清楚当时的情况有多棘手,不过将一个人传送过去竟需三王之力方可达成,想来能够造出那个空间的帕里斯可谓力量惊人。像他这么强的人,难道真的已经不在了?布行那个空间导致灵力枯竭而死? 向奇正自猜测,忽听得宙斯严正告诫:“不要胡思乱想,屏息凝神,控制意念。” 向奇急忙收敛心神,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感觉有一股悍横的力量包裹住自己,紧接着眼前陡然出现刺眼的白光,身子顿时陷入失重状态,仿佛进入了时空隧道,过不多久,脚下又有了重力的实感,只是眼前一片漆黑,视觉一时间还未能适应过来。 远处隐约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惊疑和不安地说道:“维拉快来看,那是什么?怎么那么亮?光束里面好像有个人。” 向奇浑身一震,他立马就听出那是林小芽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空灵,悦耳动听,她果然在这里! “笨蛋,不要靠得太近。”被唤作维拉的是一个成年男性,迅速地赶到林小芽近旁。 向奇逆着光,林小芽一时也未能看清强光里的人,待两人的视觉适应以后,看清对方的那一瞬,身体都僵住了。 在此之前,他们都以为这一生可能不会再见,可此刻站在彼此面前相互凝望,竟有种暌违多年,无语凝噎的感慨。 林小芽澄澈的眸子忽然罩上一层水雾,用沙哑的嗓子率先唤出向奇的名字:“小奇……” 向奇眼眶微微一红,微笑地伸出手道:“过来,到我这边来。” 林小芽哇地大哭出声,再无顾虑地飞奔过去,并伸手抓住向奇伸来的手。 被唤作维拉的男人面色骤变,叫道:“不可鲁莽。” 林小芽的手刚碰到向奇的时候,瞬间有一股强大的牵引力将他两人往结界外边带,维拉飞身过去,双臂从背后抱住了小芽瘦弱的身子,拼劲全力与宙斯的神力相抗。 林小芽被前后两股相反的力量拉扯着,有种被沦为手撕鸡的错觉,忍不住哇哇大叫:“好痛,好痛啊,你们谁赶紧放手,断啦,我的手快断啦!” 古堡里凭空多出来的男人完全出乎向奇意料,因为此前金蛇臂环给他预示的画面里并没有这个人,想必是不久之前才来到这个空间。这人是何方神圣?又是如何进来这里?三王都无法办到的事情,这个人却办到了,而且小芽看起来似乎很信任他。 向奇突然改变主意,决定暂时留下来,待搞清楚状况再作打算,于是便和林小芽一道往同一个方向发力。向奇一个半月以前侥幸在泰坦遗址获得克洛诺斯留下的灵力,使得凡胎俗体得到了神化,如今力量大胜于前,他一加入对方的阵营,刚才还占据优势的天平开始向另一边倾斜。 要说宙斯身为万神之王,神力当然非同小可,可两个空间相距太远,加之留住时空隧道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因此余下之力与那三人相持,久而久之便落了下风。 宙斯见要将那三人拉过来已是无望,便不再继续做无谓的纠缠,陡然撤去力道,向林和维拉三人猝不及防向后摔作一团。 三人从地上起身,气喘吁吁地望着那耀眼的光束消失的地方,结界上空被撕开的罅隙正一点一点地慢慢阖上。 此时林小芽见是己方获胜,不由咧嘴,举起剪刀手转身对向奇和维拉两人“耶”了一声,结果一对上向奇潋滟明媚的笑靥,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就凝固了,不由得瞪圆了眼怔怔地看得出神。 “怎么这么看着我?不认识了?”眼角余光瞥见另一旁的男人也看得发呆,不禁头大,“有这么夸张吗?” 林小芽的视线在他的身上扫了又扫,道:“小奇,你好像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两只眼睛两个鼻孔一张嘴,还能变成什么了?”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林小芽咬着指甲认真地打量着,若有所思道:“好像变得更帅了,而且长高了,感觉好像更理智沉稳更可靠了。是吧维拉?” 维拉应道:“以前怎么样我不清楚,不过这么看来,真人比照片好看很多。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人……”说着眼睛在向林两人的脸上来来回瞟,费解道:“真的差别很大呢,一个灵动俊逸,资质风流,一个骨瘦如柴,形容狡诈,一个出尘不染,雍容典雅,一个却邋里邋遢,刁蛮任性。” 林小芽顿时竖眉瞪眼,不服不忿地逼近对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质问:“你说谁骨瘦如柴形容狡诈?说谁邋里邋遢刁蛮任性了?” 维拉不怕死地继续撩虎须,“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要是连这点都想不到,那你这辈子也是没救了。” 林小芽瞬间气炸,举双拳就往对方身上捶:“混蛋维拉,哪有人这么对淑女说话的!” “淑女?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淑女。”维拉不禁大笑,双手扣住林小芽双腕,道:“帕里斯也真是,一点也不会带小孩,这些年你都是被放养过来的吧?” “混蛋,小奇给了你什么好处?他一来你净夸他,把我就说得这么不堪,混蛋,混蛋,混蛋!” “好啦别闹了,有人在,收敛点。” 向奇被晾在一旁,看着那二人嬉笑怒骂,显然彼此都已熟稔,而自己却被当成外人,心里顿觉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啥滋味。 向奇待那两人安静下来,才一面打量着维拉一面问:“这位是?” 维拉转身正对着向奇自我介绍:“我叫维拉,是帕里斯的朋友,也是这座城堡的主人。” 这里的主人!那是否也意味他是帕里斯临终托孤的对象? 向奇突然承受了双重打击,面无表情的脸瞬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凌乱,想不到这么隐秘而又牢固,让三王合力都无可奈何的空间结界竟然是出自这位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叫向奇,是她的……”向奇望着林小芽,不知该说是她的什么人好,男朋友?已经不是,哥哥?感情上还难以接受这个身份,于是顿了顿,没接着往下说。 “我知道。”维拉很识趣地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某人说:“这家伙平时没少提到你,所以虽未曾谋面却也早已久仰大名。” 林小芽学着武林侠士,抱拳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在下对尊驾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说完,白眼一翻,做了个呕吐的动作,道“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象,保准没两天就原形毕露。” 话音刚落,脑壳上就挨了维拉一记爆栗,“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林小芽别过脸,用力地哼了声,然后对着向奇开始数落起维拉过往种种不是:“小奇小奇,我跟你说,这家伙真的是坏透了,心肠都是黑的,我刚来的时候他没事就装神弄鬼地吓唬我,而且还躺棺材里诈尸,可把我吓坏了。后来又老是要我给他干活儿,都是苦力活儿,还得,这么大一座城堡,居然让我打扫没一个房间擦洗每一扇窗玻璃,说是用劳力抵房租,还有还有,每天都要我种植一大片白玫瑰,种出来就是为了给他辣手摧花,成片成片地弄枯萎,简直就是变态,不,是变态的一百次方。哦,对了,这人嗜酒如命,不但偷喝叔叔留下的洋酒,还要我酿各种酒给他,什么琵琶酒、葡萄酒、幽莓酒,喝醉了以后就直接赖我房间里挺尸,怎么赶也赶不走。这些也就算了,最变态的是逼我读书,练习魔法,而且想当老师又没耐心,稍有差错就得挨打挨罚,超级斯巴达的。总之,这个恶贯满盈的混蛋罪行累累,罄竹难书,诶?我居然被逼得会说这么成语……” 林小芽说得唾沫横飞,滔滔不绝。 向奇静静地听着,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待林小芽静下之后,才用平淡刻板语气问道:“可以借一步说话吗?”这样疏远而客套的场面话着向奇以前从未对她说过,因此后者不由一脸茫然,同时又有些不安。。 “诶?你有话要单独跟我说吗?好呀。” 两人一前一后往白玫瑰园边上的凉亭去了。 重聚(四) 向奇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乐,但林小芽还是知晓他内心的不快。毕竟两人是双胞胎兄妹,而且在出生不久就被人下了共生咒术,共享生命力和灵力,当然在情绪上的感知也会比一般人灵敏得多,可她不清楚向奇因何生气,难得久别重逢,这可是她在帕里斯离开以来第一次这么开心的日子。 向奇单刀直入地说明来意,问她愿不愿跟他一起离开这里。原以为林小芽会欣喜万分,不想她面色微微一变,然后摇头,说她虽不知叔叔送她来这里的用意,但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她自由跟在叔叔身边,相信绝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所以在弄清真相以前,她不会考虑离开。 向奇仔细地观察林小芽的神色,从她的一言一行来看,似乎对自己身为克洛诺斯宿体之事还一无所知,帕里斯为她做了一切,甚至到最后还把自己仅剩不多的力量和生命力一并给了林小芽,毫无保留地付出一切,却又不让她知道一星半点的内情,果然如外界所传,那个男人对她保护过度了。不过他这么做也许是对的,知道真相而又对现实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等待诅咒应验的过程更加令人痛苦不堪,既然如此,让她继续保持无知的快乐,活得轻松点又有何不可?心里这么想着,视线便移至不远处独自坐在门前石阶上发呆的男人。 那人既然自称是帕里斯的朋友,是否也意味着对他们的事有所了解?要知道他们这些可能会成为克洛诺斯元神的容器的人,随便哪一个都很可能挑动各个族类势力的神经,只要掌握了他们,很可能就可以改变局势,神族为了保证五个宿体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是为了防止整个天下格局的重新洗牌,而这个叫维拉的男人,真的可以信赖吗?恐怕还需再做确认。 向奇越是打量那人,就越是感慨:异界的生物以人类的审美来看,不论身材还是样貌确实都非常出众,而神族和精灵族在外观上更是天下所有生灵族类当中的佼佼者。维拉身上有神族的气息,也有着身形高大健硕和五官深邃立体的特征,样貌俊美却不失英气,周身散发着令女孩子们怦然心动的男性荷尔蒙。即便是以同性的眼光来看,这样帅气的男人也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不过,就皮相而言,向奇相信自己不在对方之下,再说了,小芽倘若是看脸的人,那么从小就在精灵族地长大,十多年来所见的、所接触到的都是俊男美女,而且身边还有个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守护在侧的精灵王帕里斯这样的妖孽,他的俊美可是名声远扬,几乎到了异界各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天天看着这样的美男子,其他男人哪里还入得了眼? 不过向奇突然转念一想,这丫头或许会因为从小看惯了所以产生了审美疲劳,更何况帕里斯也可能已经不在人世。而他自己样貌长得再好看也是枉然,毕竟有血缘关系的人根本就不能列入考虑范围之内,所以那个叫维拉的男人很可能会顺理成章地成为林小芽的真命。 这个封闭的空间没有昼夜更替,头顶上方的月亮永远停留在原来的位置,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的白玫瑰花海沐浴在谧静的月光下,看起来也浪漫至极。 这地方说不定是个适合长久隐居,与爱人生儿育女,长相厮守的好住处。 然而,向奇固执地认为,这天下除了帕里斯就再没有别的男人够格守护在她的身旁,因为他嫉妒林小芽身边所有和她没有亲缘关系的男人,他那后来转化成“妹控”的执著已然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向奇正自被天马行空的臆想折磨得难以自已时,林小芽的声音把他带回了现实。 林小芽对向奇的到来亦是满腹狐疑,单凭他一己之力根本就无法穿过那道繁复的结界,还有,她不认为帕里斯离开人界之前有将她的藏身之处透露出去,所以她的行踪向奇又是从何得知的?此外,向奇身上的气息改变了许多,几乎与神族的人别无二致,在这之前他遭遇了什么,这些她通通都想知道。 林小芽是个性急的人,一股脑把心中的疑惑都问了出来,向奇心里本来还有两三分的迟疑,犹豫着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对方,况且他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完的,于是只好暂且用肚子饿了来敷衍过去,他的故事很长,容后再说。 一提到吃饭,林小芽马上来了精神,连声重复了好几句吃饭吃饭,紧接着高举双手,喜出望外地说今天有贵客到,终于可以吃肉了,然后撒丫子朝维拉跑去,还一边高喊维拉,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吃肉。 很快,向奇就了解到林小芽为何对吃肉一事怀有如此之深的执念。 这里是个停滞的时空,别说飞禽走兽,就连一丝风也吹不进来,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除了他们三人,就是庭园里和古堡外边大片花田里的植物,而且还是靠林小芽特殊的生命技能才催长出来的,也就是说,这种地方换做别人根本就无法生存下去。。 不过,话虽如此,林小芽的日子也算不上特别清苦,她那方便的技能使得所有的五谷杂粮水果蔬菜都能自给自足,至于肉制品和其他一应生活用品,帕里斯早已为她备好,满满当当地塞满了这座古堡里的五百多个房间和几十处地下仓库。种类繁多,少说也得有好几万种,甚至连酒糟都备了不少,这也为维拉逼迫小芽酿酒创造了条件,更确切地说,这种东西是特意为维拉准备的。 当然,肉制品不可能有新鲜的,净是些罐头和一些经过烟熏、烧腊或真空封藏的,由于这里时间是静止的,所以食物也不存在过期变质等问题。但补给是个问题,这里库存虽多终将有用尽的时候,而林小芽那惊人的食量和毫无节制的胡吃海塞,最让人放心不下,这也是维拉限制她任意吃肉的原因,所以除非是特别的日子,否则只能每个五天才能吃上一次肉。 重聚(五) 帕里斯把他们先前在人界居住的那套公寓整个空间都搬进了古堡,在六百多个房间里就只有小芽居住的三室一厅最为现代化,家具、厨具、电器一样不差,而且供电和燃气等问题居然还可以灵力来解决。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电视没新节目,只能观看以前录下了的过期节目或者用来播放dvd,电脑、手机没网络没wifi,打发时间的只能是先前存在里头的单机版游戏和几十万集的动漫,此外还存储了大量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关于帕里斯和小芽多年以来生活琐事的视频录像,这样的生活日记对于林小芽来说已经形成了习惯,即便帕里斯已经不在人世,这样的习惯仍然保持到现在,电脑里唯有这方面的资料仍在更新。 向奇的到来,林小芽和维拉似乎都很高兴。 维拉捧着帕里斯留下的基本厚厚的物资清单到五百多个储物室和地下冷藏室取食物去了,林小芽也翻出了许多菜谱放到向奇面前,让他决定晚餐的菜式,并且承诺要亲自下厨为其准备丰盛大餐。 就向奇所知,林小芽以前的辫子都是帕里斯帮忙给扎的,而且十几岁的人了,自己就连鞋带都系不好,就更别说下厨,可如今竟学会了烧菜做饭,看来一个人的成长往往是现实中的不得已磨砺出来的,这虽是值得欣慰之事,然而却让人心疼不已,向奇宁可她像以前那样做个四肢健全却生活不能自理的废柴,至少快乐。 对于向奇来说,在一旁观看林小芽催长植物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帕里斯临别前,曾提前了一年送给小芽一颗神奇的种子当作十八岁的生日礼物,那枚种子叫血妖籽,如同红痣一般嵌在她左手手掌心里,方便携带,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更神奇的是,血妖籽有自己的意识和灵性,在生根发芽长出枝叶以后还会说话,在初次见到向奇时,用娇滴滴而又甜腻的御姐声线调侃道:“哟,好俊俏的小哥哥,几乎可以和我的主人平分秋色了,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主人的金发。” 起初他们都以为林小芽是它的主人,但听它说完以后才知道,这血妖籽是由帕里斯找到和驯服的,所以自始至终都只认他这个主人,至于后来跟随了林小芽,也不过是遵从主人的安排。说白了就是所有权和使用权的差别。 林小芽用灵力催长出来的蔬果完全可无视季节和地域,不管是生长在热带的荔枝龙眼榴莲芒果,还是生长在寒带的山参雪莲蕨菜,到她这儿都是随心所欲信手拈来。 维拉从储物室和地窖里带回了许多东西,从肉品、蛋类到各种酱料,还有许多熟悉的零食。要从几万甚至是几十万个种类里找出这些来实属不易,单是看大英词典一般厚的清单就够眼晕了,更何况是从几百个房间当中的堆积物里取处理,绝对是个令人头疼的大工程。 向奇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两人,感觉手上的功夫都不太娴熟,便也想进去搭把手,当马上就被林小芽赶了出来,还说没道理让客人干活儿的,要他到客厅等着就好。 对于“客人”一词,向奇心里不免有些失落,那个与她相处还不到半年的维拉此时俨然已有替代帕里斯的趋势,而他则被那两人排除在外。向奇虽然心里不快,但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到客厅沙发上安静地看书,林小芽很是客气,频频出来致歉:“不好意思,还要再等一下。” 向奇回以谦和有礼的微笑说:“不急,你们慢慢来。” 自从得知两人之间的亲缘关系以后,向奇和小芽都不约而同地回避对方,在那之后,双方又各自遭遇了许多变故,如今见面竟都生分了,想来不由得心生惆怅。 忽然听到厨房里传来林小芽的惊呼声和锅铲掉地的声音,向奇此前的优雅恬淡瞬间破功,忙不迭冲了过去。 “怎么了?” “被油溅到了。” “哪里?我看看。”向奇毫无意识地就站到了林小芽和维拉两人中间,弯腰细看小芽的脸。 林小芽顿时咽了下口水,脖子微微后仰,尴尬地笑道:“就刚刚只是痛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事了。” “红了。”向奇从林小芽手中拿过锅铲,正色道:“你以后不准用油。好了,接下来换我吧。” “诶?”林小芽吃惊道:“你会烧菜?不可能吧?你家不是有好几个专业的厨师吗?不但有会烧中国菜的,还有会日本料理、意菜和法国菜的,你自己肯定没下过厨吧?”林小芽如数家珍,毕竟曾是向氏宅邸的常客。 “照着食谱上的步骤来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其实,向奇以前曾憧憬过和林小芽两人在一起的生活,为此还特意到厨房观摩过一阵子,虽然没亲自掌过勺,但也了解个大概,所以此刻做起了虽不算娴熟,却也不至于笨拙,一旁观看的两人见状都不由得连声惊叹。 也许是许久没这么热闹了,林小芽把之前和维拉一起酿制的什么青梅酒、枇杷酒、葡萄酒、糯米甜酒统统都搬了出来,让向奇无论如何都要尝上一尝,向奇也不好扫了她的兴,但也多亏了这些酒,觥筹交错之间大家慢慢地都放得开了。 林小芽开始口若悬河地给向奇讲述她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从刚开始绞尽脑汁地想逃离到后来渐渐适应,令她最为满意的就是不用每天早起去上学,没有作业,不用挨老师训,而且还完美地避开了高考,当然也有始终无法适应的地方,那就是太冷清,太安静,林小芽是个爱惹事儿也爱热闹的人,走哪儿吃哪儿玩儿哪儿是她从小到大的人生追求,如今行动被限制在这方寸之地也就算了,连肉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吃。 微醺之下,林小芽又将一旁的维拉臭骂了一顿,然后拍大腿懊悔来之前没有顺便带几只宠物进来之类的云云。 “如果这里也养了像你们家毛大壮和毛二壮那样的大狗就好了,听说狗肉放姜葱蒜再加八角茴香桂皮一起焖,味道会特别香,我这辈子还没吃过狗肉呢。” 向奇愣了愣,然后闷闷地回道:“首先,它们叫鲲鹏和麒麟,其次,它们是大伯心爱的宠物犬,不是肉狗,不可以吃的。” “剁根尾巴总不会闹出狗命吧?” 向奇啼笑皆非,指着小芽说:“你好坏,今天吃了狗肉,明天是不是就要吃人肉了?” “呿,人肉那么脏,谁要吃啊!”林小芽说着忽然转脸直视向奇道:“不过小奇一直都干干净净的,而且身上还有很好闻的味道,如果是你的话,我可能会吃哦。” 林小芽话音刚落,向奇的脸刷地红到了脖颈,慌乱喝下的酒呛到了气管,接着就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林小芽见状,忍不住弓着背,拍大腿爆笑,“哈哈哈哈,小奇还是这么容易脸红,太好玩儿了,欺负你真的太有成就感了。” 咳了好一会儿,向奇用手臂擦了擦嘴边的酒,皱眉道:“你这人……是真的好坏,以前阿智说你贼丫头我还不信,现在……信了。” 林小芽喜不自禁,嘻嘻笑道:“谢谢夸奖,来为了我的聪明干杯。” “这是在夸你吗!”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举杯与那两人碰了碰。 “好喝。”林小芽几杯酒下肚,开始洋洋自得起来,“不是我吹牛,我这酒要是那出去卖,保证没几分钟就一抢而空。有钱买不到的哦,来,多喝点。” “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向奇感觉有点晕,但见小芽又给满上一杯却也没推却。 “没事没事,诗云:劝君更尽一杯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串了。” 林小芽无所谓地挥了下手说:“反正意思差不多,没差。” “有差。”向奇低下头,昏沉沉地呷了一口酒,然后道:“你上半句是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是送别的诗,下半句是李白的《将进酒》,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这才是劝酒的诗。” “哇,不愧是全校最厉害的优等生,知道得真多。”林小芽笑眯眯地对向奇竖起拇指,喝了酒以后,双颊绯红,笑靥如花,向奇不由得心跳加快。 “对了小奇,为什么要给大壮和二壮它们取那么奇怪的名字啊?昆虫?奇林?是小奇的奇和小芽的林吗?它……是我们的孩子吗?” 向奇心神一荡,旋即神情又黯淡了下来,闷声闷气道:“笨蛋,麒麟是这个麒麟,”说着手指沾了酒水在桌子上写出两个字,然后接着说:“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跟鲲鹏一样都出自山海经。”。 “鲲鹏?好像在哪儿听说过……”林小芽挠了挠后脑,终究没能想起来。 “那是当然了,高一才学过的,庄子的《逍遥游》。” 重聚(六) “高一的课文?我怎么没印象……” 向奇感觉自己的身体非常沉重,说话也开始变得有气无力起来,不过兴致却还颇高,“你说你,上课不是吃就是睡,什么时候有好好听过课的?有印象才怪。” 林小芽夸张地哼了声说:“别说得我跟白痴似的,每天回去以后叔叔还是有给我辅导功课的,我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不信你起个头试试。” “北冥有……” 没等向奇这头起好,某人就急不可耐地抢着道:“北冥有狗,其名为哈。一哈胜三虎,三哈沉航母,五哈斗上帝,十哈毁灭银河系……” 林小芽背得唾沫横飞,天花乱坠,向奇和维拉却面面相觑,瞠目结舌,即便是鲜少涉猎中国古代文学的维拉,似乎也严重怀疑某人的不靠谱。 林小芽左看看向奇右看看维拉,见他俩都愕然不语,一副看白痴的眼神,便问:“干嘛?” 维拉道:“几条狗而已,战力再强也不可能毁灭银河系的吧?没想到你看起来不学无术,实际也这么不学无术。” 林小芽完全没意识到错误,言之凿凿据理力争,“我怎么不学无术了?明明课本上就这么写的,才去年的事情,我可记得非常清楚。” 维拉问向奇:“她说的对吗?” 向奇摇头,“《逍遥游》里说的是鲲鹏。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维拉扭头对林小芽说:“我相信他的。” 林小芽恼羞成怒,噘着嘴道:“真是讨厌,吃顿饭都要掉书袋,你们就不怕我消化不良啊?我不要听这些。” “啊,生气了。”向奇咧嘴,低头窥觑对方的表情道:“你想听什么?告诉我,我都依你。” 林小芽见他醉眼迷离,唇红齿白,就连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甜腻得令人陶醉,不由心跳怦然,怔怔道:“小奇你真好看。” 向奇伸手朝维拉一指,问:“比他如何?” “当然是比他好看千倍万倍啦。”林小芽站起身,一边走到维拉身侧一边说:“这个人最讨厌,不是逼我念书就是逼我干活儿,教学方式还很斯巴达,长得再好看也是面目可憎,”说着两只油腻的手直往对方脸上抓去,“你要想我说你帅,以后就不要再命令我干着干那的。” 维拉一面躲闪一面出手制止,惊慌道:“住手,你这个醉鬼。” 向奇见状,当即起身,过去把林小芽从维拉身旁拉开,不悦道:“不要对别的男人动手动脚的,你是女孩子,要矜持点。” 两人这时连站着都摇摇晃晃的,说话也都不太利索。 “那为什么你就可以对我动手动脚?” “因为……”向奇想了想方道:“因为我是男生。” “谁说女孩子就要矜持,男孩子就可以不矜持,全世界都在提倡男女平等,有的部族还保留着女权至上主意呢。”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向奇低头看着自己握在小芽手臂上的手,显然是舍不得就此放开,但最终还是缩回手。 林小芽一见他松手,立马贴上来抱住向奇手臂,“我不要矜持,也不要小奇矜持,我们已经好久没接吻了……” 向奇闻言转过脸,低下头,两人正要亲上,突然又把人推开,“不行,我们以后都不可以那么做,因为你是……我的双胞胎妹妹。”说着摇摇晃晃地走开,一头栽进沙发里。 林小芽顿时泪水用上眼眶,哽咽道:“为什么是妹妹?我才不是妹妹……” 维拉一直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时见一个已经倒下了,另一个却开始抽抽搭搭起来,只好过来劝说:“好啦,别哭了,这个问题再怎么纠结也没用,乖,去洗干净手也早点睡如何?睡醒以后就好了。” “我不!我就不睡!我就不乖!”说着坐地上哇哇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絮絮叨叨:“我明明就是叔叔的孩子,从小就生长在精灵的族地,怎么就成了向家的孩子了?莫名其妙,说什么我们五官长得相像,说什么我们气息相近,说什么dna相似度百分百,统统都是骗人的,都是骗子!骗子!” “别闹了,你的酒品有够差的,就不能像你小奇哥哥一样安安静静地去睡觉吗?”维拉硬是将林小芽从地上拉起来往盥洗室带,“帕里斯真是给我留下个大麻烦。走,去洗手。” “小奇是我的男朋友,才不是什么小奇哥哥,我绝不承认,打死也不认他是我哥哥。”林小芽激动大叫,全身抵抗地往地面沉下,结果还是被生拉硬拽地拖进了盥洗室,一见到马桶,忽觉胃部翻江倒海,呕一声,没来得急冲过去就吐到了维拉身上。 维拉几近绝望地仰天长叹:“你们兄妹两个怎么相差那么远?帕里斯一定是为了从你这儿解脱才故意死掉的吧?” 一提到帕里斯,林小芽情绪更加激动,尖着嗓子大呼小叫:“你胡说!叔叔没有死,他还活着,”说着双手按在自己心口,“还好好地活在这里。”然而,她似乎也明白这话本身并没有什么说服力,愣了一会儿,便彻底噤声,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林小芽又哭又闹折腾了许久,这会子终于安静了下来,维拉趁机哄她去睡觉,原本也还顺从,可回到客厅见沙发上陷入沉睡中的向奇,便又折了过去。 维拉生怕她把向奇也闹醒过来,慌忙拽住她提醒道:“你要干嘛?你的房间在那边。”。 “久别重逢,我想看一下小奇,就让我看一眼好不好,我保证看完就回房间睡觉。”林小芽拍胸脯保证,可怜巴巴的神情让人无法拒绝,见维拉点头后,不由大喜,连鼻涕泡都笑了出来。 维拉不忍直视,转身收拾碗筷去了,等他洗好出来,就见林小芽静悄悄地蹲在沙发旁,双手托着向奇头两侧,在他脸上、额头上小鸡啄米似的亲个没完没了。 重聚(七) 次日清早,向奇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客厅的沙发上过了一夜,身上还盖着一张薄毯,此时,宿醉的后遗症正折磨着他,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他后悔昨晚不该毫无节制地狂饮。他勉力起身,正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之际,忽然听见林小芽在房间里痛苦地哼哼:“头好痛,昨晚不该喝那么多酒的,都怪你,看我喝那么多也不拦着点,你是怎么当大人的?。” :“你自己贪杯怪得了谁!酒量不好就不要喝,酒品还那么差,又哭又闹的,随便逮个人就亲个没完,你知不知道我昨晚被你折腾了一晚上都没睡?真是的。” 男人的声音从同一个房间传出来,向奇登时如坠冰窟,他万万没料到这两人的关系已亲密到这般地步,此刻不由得心乱如麻,思绪万千,先设想那两人是否早已是情侣关系,但转念一想,听说林小芽被帕里斯下了禁锢生长的咒术,所以既然现在芳龄已过二八,却仍旧是万年小学生的模样,而自己之所以会对那丫头着迷,或许真如莱克所说的那样,他们是从同一个身体上分离出来的宿体,有着想要与之合为一体的执念纯粹是本能使然。至于维拉兴许不会有兴趣对这样的小鬼出手。然而两人在同一间卧室共处一夜却是不争的事实,难道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男人就已取代了帕里斯的地位? 当然,这种想法严重低估了帕里斯在林小芽心目中绝无仅有且不可替代的重要性,只不过向奇初来乍到,对这个空间的时间流速还有所不知,就如同一个月球日相当于三十个地球日,他们此时所在的这个小星球,也有自己的运转速度和运行轨迹,过去将近半年的时间,林小芽已在这古堡里度过了十几年的光阴,而这段时间足以让那两人熟络到不必拘泥于世俗的礼节。 “好啦求你不要唠叨个没完,我的头好痛。”林小芽哼哼唧唧的,突然想到什么,顿时来了精神,“哦,我想起来了,小奇昨天到这来了,他现在在哪里?小奇。”唤着向奇的名字,兴奋地跳下床,刚开门出来,就对上了向奇阴翳铁青的脸,以及那双凶狠暴戾的吊梢眼,不禁吓了一跳,“昨晚睡得好吗”的话还没到嘴边便吓得咽了回去,支支吾吾问道:“干干干干嘛这样瞪我?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里?”向奇说着,凌厉的视线移到林小芽身后的人身上。 林小芽循着向奇的目光扭头往向维拉,幡然醒悟,随即质问:“对哦,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我不是说了很多次不许你随便进我的房间的吗?小奇要是误会了怎么办?” 是已经误会了! 维拉耸耸肩,一脸无辜道:“那要问你自己了,你以为我乐意照顾个醉鬼啊?一喝醉就扒着人不放,我有什么办法?”说着冲着向奇恶狠狠地瞪了回去,说:“你也不用瞪我,既然你来了,给她收拾烂摊子就该由你来做,结果自己怎么样?才喝那么点酒就睡得跟死猪似的,要不然我也不用替你遭那个罪。” 向林二人被数落了一通瞬间秒怂,刚才愤怒的气焰也消了大半。林小芽深怕向奇误会未解,慌忙上前道:“那个、小奇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跟维拉什么也没做,真的。” 维拉见状,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神情慌张地说:“她说的对,我们是清白的,”接着指着林小芽,继续道:“虽然这家伙喝醉以后会对人乱来,但是我抵死不从才没让她得手……” 他这哪是解释,纯粹是故意添乱。 “你不要胡说八道!”林小芽立马打断维拉的话,“我才不会对人乱来,你不要以为我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 维拉狡黠一笑,下巴示意了下向奇的脸,道:“好,既然你知道,那给解释解释向小哥哥脸上和头发上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林小芽凑近了看,莫名奇妙道:“什么?小奇脸上没什么呀。” 向奇这才想起自己的脸从醒来时就觉得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紧黏着皮肤,而且前额的头发也被粘成一撮一撮的,用手扯下来一看,像是胶水凝固以后的透明硬质物,不解问:“这些是什么?” 林小芽把脑袋也凑了过去,说:“拿来我看看。” 维拉双手交叠于胸前,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戏道:“想不起吧?这些都是你的鼻涕,昨晚你就蹲在这里,”一边指证一边说:“说只看一下下就回房间睡觉,结果我刷完碗筷洗完澡出来,你这小色狼还噘着个嘴在人家脸上亲个没完,鼻涕眼泪全都糊人脸上了。” 向奇不由得一愣,惊疑地看着某人。 “呃……”林小芽一经提醒,依稀记得有那么一回事,顿时尴尬了,向奇的洁癖几乎是众所周知,此时他虽然面无表情,估计内心已经崩溃了也说不定,当即一脸谄媚狗腿地笑,“对不起,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后少喝点。” “嗯嗯,我以后不喝酒了,要喝就喝果汁。” 向奇点头,看了维拉一眼,又道:“你是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以后房间就不要随便让人进去了。” “是,遵命!”林小芽做了个不太标准的敬礼的军姿。 向奇没再说什么,起身进了盥洗室。 林小芽望着他的背影,不觉纳闷,悄声同维拉说道:“他好像没生气?” 维拉却是了然不惑,瞥了眼少年略显单薄的背轻声说:“他现在怕是正暗爽着呢。” “怎么可能,你不知道小奇有多爱干净,你刚才说那些是鼻涕,我还担心他会直接揍人。” 维拉道:“这你都不懂?他听说你昨晚亲的是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动手揍你?再说你对他言听计从,表现得比他们家的毛大壮和二壮还听话,他没理由再生气了吧?” “哦,谢天谢地,他不生气就好。”林小芽瞬间阴转晴,忽然兴奋地高举双手道:“现在有三个人,终于可以斗地主了。” “不行。”维拉断然拒绝,接着道:“你这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和玩,你说,一个声波魔法你都学了多久了,到现在还不会,还有,你已经有两个月没碰帕里斯为你准备的那些书了吧?” 林小芽一头把脸埋进沙发里,抓起一个靠枕盖住自己的脑袋,烦不胜烦道:“你怎么比格鲁老师还啰嗦啊?我又不考大学,还读什么书?识得几个字就可以了。” “这些都是帕里斯交代下来的事情,你不听我的,总该要听他的吧?” 林小芽闭嘴挺尸,假装没听见。 维拉不由得火大了,“你现在是越来越赖皮了,林小芽,不要逼我使用强制手段。信不信我把所有的房间都用咒语锁起来?”其实这么多年来,林小芽差不多摸清他的脾气,反倒是他能用的招数是越来越少,越来越没辙,平时吃喝玩乐时两人还可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可一但叫她学习,双方都得先斗智斗勇,有时甚至整得鸡飞狗跳一番。 “别啊,我又没说不学。胖子也不是一口吃出来的,来日方长,慢慢来嘛。”这时忽然听得向奇从盥洗室探出头来问说有没有他换洗的衣服,立马跳起来,回房间拿出帕里斯以前留下的衣服,连同新的毛巾牙刷一起送了过去。 维拉无奈,只好让步,“只能再玩一天,从明天开始你得给我好好学习,听到没有?”。 “好耶,维拉大好人,维拉万岁。” 打扑克维拉师从林小芽,而林小芽的牌技也不过是半桶水乱晃的程度,所以三人斗地主,这两个哪里是向奇的对手,更何况后者记忆超群,根据对手出牌的路数和已出牌的张数,便能算出他们手中还剩下哪些牌,此外,他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总能打得对手措手不及,即便那两人联手,甚至明里暗里作弊,也还是摆脱不了屡屡被虐的命运。经过了无数次碾压式的完虐以后,林小芽斗地主的热情在愤怒中燃烧殆尽,这个结果也正中维拉下怀,他深怕林小芽斗地主会上瘾,若真如此,那废柴将会活得更加颓废,而他也终将有负帕里斯所托。 重聚(八) 这斗地主几十局下来,林小芽一局都没赢过,不由得神情沮丧,鼓着个包子脸负气地把手中的牌随手扔,独自到落地窗前生闷气去了。 向奇见状便也跟了过去,在落地窗的另一边坐下,眼望着窗外月色下繁茂的白玫瑰,说:“你以前没什么好胜心的,为什么这次这么想赢我?” 林小芽一肚子怨气,“反正比分越拉越大,继续下去也不可能赶超的了,说了也没用。” “其实,跟我斗地主对你们这样的水平来说不太公平,毕竟算是新手,我有点胜之不武,所以客观上讲,你们也不算输。说吧,这么想赢是希望我做什么?只要我力所能及的都悉听尊便。” “真的?” “嗯。” 林小芽立马跪坐起身,爬到向奇近旁,近似哀求道:“留下来好不好?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因为这里很无聊,什么都没有,甚至终年不见阳光,可是我还是自私的希望你可以一直跟我在一起。” 向奇转过脸来,对上林小芽渴盼的视线,不由得心头一暖,神情慢慢柔和下来,静静地凝视眼前那张纯真而姣好的面容,轻声道:“笨蛋,别说那道出口已经消失,就算还在,就算你们赶我走,我也不想离开。” 林小芽不禁抓住向奇的衣袖,急切地问:“真的吗?真的吗?不管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百年两百年,你都愿意和我待在这里吗?” 地点不重要,中要的是跟什么人在一起,如果对象是林小芽,于他而言绝对是求之不得。 “我努力,不过我身上没有生长禁锢魔咒,所以一百年可能就到达我的寿限了。” “这点你不用担心,虽然我不知道小奇你为什么过了二十几将近三十年却还保持着十七八岁时的模样,不过照你这样的生长速度,说不定再活个两三百年说不定也不成问题哦。” “你在说什么呀?”向奇惊异地打量林小芽的表情,看上去却不像在说笑,便愕然地确认道:“过了将近三十年?我们现在不正是十七八的年龄吗?十七岁的生日才刚过去半年而已。” 林小芽瞪圆了眼,不可思议地诶了声,接着断然道:“才过去半年?不可能!半年的时间那么长,绝对不可能?为了改善伙食,我可是每天都有记录日子的,我来到这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八年又五十七天,不信你来看我手机和电脑上的日期,跟我记录的日期一样,如果是坏的两个的日期和时间也不可能坏得这么一致。” 向奇也顾不得避讳,直接跟着林小芽一起进了房间,待确认了手机、电脑和电子时钟上的日期确实如对方所说,忽然想起莱克所说的话,这个封闭的空间是坐落在浩瀚宇宙里的一颗极小的行星上,不由惊疑道:“难道是时间流速的问题?” 林小芽歪着个脑袋问:“时间流速是什么来着?” “每个星球的时间流转的速度不同,就好比月球和地球,一个月球日等于三十个地球日,所以人们会将三十天称为一个月。” “不管是地球还是月球,手表上时间的刻度是固定不变的呀,一个地球日划分成二十四个小时,没个小时六十分钟,每分钟六十秒,而每一秒的跳动频率也跟以前在人界时一模一样,并没有加快,同样的频率就应该是抱持同样的时间,不是吗?” 向奇低头沉吟:“我明白你的意思,就如同你身在纽约,手表上的时间却还与北京时间保持一致……显然,时长等于时间刻度乘以时间频率这套理论在这里行不通。” 向林二人百思不得其解,维拉缓缓来到门边说道:“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存在时间这种东西,被认为分化出若干个刻度以后,所以在有了时间这个概念。” 林小芽掏掏耳朵,不耐道:“不要说得那么艰涩难懂,拜托你说人话。” 向奇道:“他说的就是人话,爱因斯坦也曾发表过类似的言论,时间并不存在,人类不过是被记忆欺骗了。” “那个叫爱因斯坦的人眼界可媲美神之眼了。”维拉不禁赞道,话锋一转有道:“这里的时间几乎是静止的,也可以说是不存在的,但若是硬要用你们人类划分时间的那个标准来计算,那么她在这里度过的时长确实是二十八年又五十七天。” “既然是同样的速度,同样的时段,为什么从我们分开之后,我只过了半个月,而她却过了二十八年?这明显是个悖论。” “以人类现今的认知还无法解释这个疑问,但这里是人类还未能发现的异度时空,局限在人类的眼界看待这里的一切可以说毫无意义。” 林小芽仍是一脸茫然:“那我今年该算四十五岁还是十七岁?” 维拉回答:“当然是十七岁。不管你到了哪里,度过了多长的时间,按照人界那些人的算法,你就是这个年龄。”说着以手示意她近旁的少年道:“他不正是最好的参照吗?” 林小芽这才了然不惑,笑道:“我明白了,就像电视里说的那样,天上一日,天下一年,我们都升仙了。” 向奇却不太认可维拉的说法,“并非完全静止,但也不是一日与一年的差别,以我的半年和你的二十八年计算,外边过了一年就相当于这里的五十六年,比例为1:56,那么外边的一天就大约是这里的两个月。” “在物理上确实是这个比例,但是在生理上却是零。” 维拉这么说林小芽还是不懂,但向奇却立马猜到了大概,心想难怪他从一开始就说时间是停滞的,因为这里的月亮永远都停留在同一个位置,而且这里的一花一木全由林小芽以灵力栽培而出,而且莲池里除了荷花就再无其它生物,本来用来养些鱼虾是再好不过的,或许帕里斯就是知道即使养殖了也无法长大,所以干脆才没把那些鱼苗带进来。 向奇对着一脸懵的林小芽说:“不但你停止长大,现在连我也是,只要一直留在这里,我也将一直保持现在的模样,甚至可以不老不死。” 林小芽惊呼:“哇,长生不老?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不过,前提是必须有你在。” “为啥?” “只有你的生命魔法技能可以让植物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否则,没食物我们早晚得饿死。” “不对啊,”林小芽脑子里突然闪过某个不合逻辑的情况,“既然是停止生长,那进食根本就是多余的,又不需要摄取营养,不是吗?” 维拉无奈地摇头,反问:“可你不是总喊饿吗?每天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不进食怎么补充能量?” 林小芽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声说:“我懂了。” 向奇忽然又想到时间比例的问题,外边的一天大约相当于这里的五十六天,那么他到这儿的第二天,就说明从冥界祭坛那儿联手他他送进来的天王、冥王和海王极有可能还留在原地。这神族的三王原本是打算把失控的神力容器找回来,未曾想向奇临阵倒戈,反倒让他们又丢失了一个,想必除了感到被愚弄之余,还有极大的不甘与愤怒,所以不把他跟小芽从这个空间里揪出去是绝不会罢休的,那么这里的结界势必会再次被撕开,下一个被送进来的人会不会是高晨生?又或者是三王的其中一个亲自进来捉拿? 三王毕竟是身处这世上无可比拟的权力的巅峰,有着惊世骇俗的强大力量,这三兄弟无论哪一个,于他们三人而言,都是绝对压倒性的无法撼动分毫的终极强敌,由他们出马,必定手到擒来。向奇知道而那一刻迟早会来,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几十年,但是在那之前,他们能做些什么?硬碰硬的对打不现实,倒不如在逃跑的技能上多下苦功。 向奇问他二人:“在我来之前,你们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现象?” “就是昨天结界被撕开时有地震的感觉,我出去一看,就见到你从一束强光里出来,但是维拉在那之前的十几天就开始神经叨叨的了。” “什么神经叨叨,我只是警觉性比你高,在这个空间被外力碰到的时候就有所察觉了,虽然结界抵住了那股外力,但是以我的水平要感应到那股力量并非难事。”。 “那么做好心理准备吧,接下来的几个月甚至是几年里,这种震动将会是一种常态。要抓我们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这种常态一定会持续到他们得手为止。” “谁要抓我们?为什么要抓我们?”林小芽的不安中似乎带着些许期待,因为帕里斯和维拉什么都没告诉她,她只能希冀自己可以从某些异常状况中寻找解开疑惑的线索,“我就说嘛,叔叔不可能无缘无故把我送到这种地方来,一定是为了把我藏起来,毕竟我算是她的软肋。这些年来,精灵族地内部的各方势力都不稳定,暗潮汹涌的,而周边的兽人族和魔族也在蠢蠢欲动,以我为人质说不定可以要挟叔叔,从而以精灵族地西南部族的势力牵制周边势力。” 重聚(九) 林小芽这么想也没有错,只不过帕里斯刻意隐瞒克洛诺斯元神宿体一事,所以对神族三王的真实意图也是毫不知情。然而她也不傻,由此依稀想到另一个扑朔迷离的疑问似乎也照射进一丝希望的曙光,不由得欣喜道:“当然,这也要叔叔还在人世,我才会有作为人质的价值,如果勒索的对象不在了,这票绑得也就毫无意义,不是吗?所以那些人来抓我,是不是就意味着叔叔没死?可是……” 林小芽脑海中忽然闪过帕里斯弥留之际所说的那番话,以及那之后,身体在她眼前一点一点消失的情形,澄澈的眸子顿时又黯淡下来,低沉的嗓音难掩内心的惶惑与不安,“这些年来,我始终没搞懂那个时候,叔叔为什么要把自己所剩的灵力和生命力通通都给了我,还说什么以后若是再见面,千万不要信任那个他,见到了要跑得远远的,为什么不能信任?难道他们不再是同一个人了吗?那以前的叔叔到哪儿去了?” 这个问题谁也答不上来,于是几人都沉默不语。 林小芽双手覆上揪痛的心口,其实她内心是清楚的,只是不愿承认,因为心脏的部位仍能感应到帕里斯注入其中的灵力和生命力的温度。 向奇注意到她脖颈上有一根用栗金色发丝编织而成的项坠吊绳,一枚椭圆形的银质吊坠从领口里露了出来,他知道那种项坠可从中打开,里边一定放着帕里斯的照片,于是忍不住问道:“那是叔叔留下的东西吗?” 林小芽一手紧握住银质项坠,另一手指尖摩挲着金色挂绳,轻嗯了一声,道:“叔叔走的时候,连尸身都没留下,只留下这一缕头发,所以我就用来编制成项坠的挂绳……这上面还有叔叔的气息,只要戴上这个,我才能安然入睡。” “这又是何缘故?”据他所知,只有死去的神、魔、幻兽的尸体会在瞬间化成烟尘随风消散,但帕里斯是精灵,死后自然会留下尸体,没道理只留下一缕头发。 林小芽显然并不知情,于是向奇的视线便移向维拉。 维拉见问,只好据实相告:“那个养育了你十七年并把你托付给我的帕里斯确实不在了,他耗费了大量的灵力将几个空间转移到这里,再也没有足够的灵力维持那具身躯,所以后来索性将剩下的灵力和生命力都转入你体内,这些你不都知道了吗?不要再等了,你的叔叔不会回来了。” 林小芽嗡声道:“骗人!小奇都来了不是吗?说明外面有人在找我,也就说明叔叔还在,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话的。” 向奇也道:“帕里斯临别前那具再见时不要信任那个他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是一个样貌相似的另一个人?双胞胎? 维拉摇头,不知是不愿多说,还是不知道内情,只缄默不语。 林小芽强打起精神问道:“小奇,昨天送你进来的是些什么人?” “神族的人,而且身份都非常尊贵。”关于那三位的身份向奇无意隐瞒,让她和维拉了解自己将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至少大家还可以相应地想些对策。 “神族?”林小芽顿时摸不着头脑,困惑道:“精灵族和神族的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他们突然也打起我的主意?” 既然帕里斯有意隐瞒克洛诺斯元神宿体一事,向奇便也没说破,先搪塞说这个我也不清楚,然后接着道:“他们找到我,是想凭着我们之间的心电感应找到你。” “所以你跟他们是一路的?”这话是维拉问的,毕竟维拉不像小芽有诸多顾忌。 向奇立马应道:“怎么可能,我可是被迫的。”说着,向奇便将半年前自己被莱克的魔法致使坠崖住院再到后来被强行带走,不得不配合对方到访各族大陆找人的经历都一五一十地讲述给那两人听。 林小芽这两日本来对向奇还心存芥蒂,但在他详尽坦言后疑虑尽消,颇为得意地望着维拉道:“看吧?小奇跟我们是一路的,以后不许你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好,是我错了,不该怀疑你的……朋友。” “不过,既然神族插手精灵的事,我们是不是该重新分析分析这当中的缘由呢?”林小芽自言自语地嘀咕一阵,然后撒丫子跑了出去。 “干嘛去?” “跟我来不就知道了。” 于是二人随着林小芽来到隔壁书房,向奇以前曾进过这个房间,不过这时存放的书籍比以前在人界时多了很多,不但有许多政治、财经和军事方面的书籍,现在又添了不少古老的大部头和羊皮卷轴。 林小芽忙乱地翻找一通,最终拿出一张轻薄的丝质布匹,看那精良的材质显然是出自精灵族地,摊开一看,原来是一份标示了各个族类势力盘踞的地图。 林小芽手指圈着精灵族地向奇和维拉二人讲解道:“这里就是精灵的族地,不过三百年前上一任精灵王过世以后,这片土地就被分成了三个小国,下南部是叔叔的国土,这一带和这一带分别是布雷顿和诺汀的势力,三方关系恶劣,他们两派经常出兵滋扰我们的国境,听说十多年前,诺汀不但陈兵国境,还请来神族的人一起前来叫阵,不过没能打起来,叔叔不费一兵一卒,仅凭几句话就把神族的使者和十几个天使都劝退,失去了神族的助力,诺汀也不敢冒然开战,因为布雷顿在一旁虎视眈眈瞪着坐收渔利,所以就怂怂地退兵了。那是神族第一次插手精灵族的事。四年前,兽人族突然集结重兵准备南下,布雷顿的国土背面与兽人族的族地接壤,双方实力悬殊,而且防线过长不好防守,还是神族出面劝止,兽人族才肯罢兵。而这是神族第二次插手精灵族之事。他们实力强大,长年充当着世界警察的角色,维持各方势力的平衡,与各族类的势力之间都保持相安无事,他们不让兽人族进犯,也不让精灵三个部族相互内耗,显然是想保全精灵族整体的实力,可现在突然打起我的主意,难道是准备拿叔叔这边的部族开刀?” “不需要多此一举吧?”向奇说道:“他们神族直接掌管天庭、人界、海洋和冥界,其余各处星际和幻域虽是放权自治,但实际也属神族下辖地盘,只要他们一声令下,各族的众位大小国王又岂敢不服从号令任其驱使?” 林小芽道:“话这么说也没错,不过,近些年听说泰坦遗族的势力在北方的星域死灰复燃,而神族下辖的各个族类却为了各自的利益相互侵夺,如同一盘散沙,这么没有凝聚力的力量,换做是我也想要重新整合整合。精灵国在三百年以前曾是一个体量庞大的国度,但是后来一分为三,而且三方势力谁也不服谁,要指望他们自行统一,恐怕是几千年都无望,倘若是神族出手,以他们的势力逐一收服这片土地,那就另当别论了。是否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不惜寻遍整个地球和其它各族的星域和领土也要把我找出来呢?” 说着手指圈向精灵族地的东面,接着说:“四年前,兽人族兵分两路,明面上准备重兵出击精灵族地布雷顿的国土,但是暗地里却派人偷袭两栖族的地盘。听说那时他们仅派出一支伪装成商队的军队,领队的还只是一个年仅十三年的半人类少年,那少年实力超群,两军对垒,不管对方人数是他们的几倍,那少年都能从千军万马之中直取将领的性命,从未失手,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没有一个看清他用的是什么手法,于是很快,两栖族的军队溃不成全,像速溶咖啡一样一冲就散,从精灵族地边境撤兵的队伍迅速东移,紧随其后抢占了两栖族的大半地盘和各种矿藏资源。现在,兽人族的势力比以前扩大了一倍,而且还占领了这几处岛屿……你们看,”林小芽手指在精灵族地南面连城一线的岛屿划了划,说:“这个势态已经把大半的精灵族都包围起来了。要知道,精灵族地的西面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毒雾崖,那一带不适合生物居住,什么也没有,而且也是这一片大陆的尽头,但是听说那里有一个通往冥界的入口,兽人族若是把整个精灵族地拿下,那么他们的势力必定会威胁到冥界。亡灵军虽不属于神族直接管辖,但是哈迪斯是天神宙斯的兄长,威胁他就等同于威胁到神族的权威,神族又岂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向奇和维拉面面相觑,眼前的林小芽和往常的小丫头片子大不相同,他二人不由得震惊不已,“还以为你平日里不学无术,想不到分析起来还头头是道的。” 她的见解确实精辟,但是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她所说,神族现在最为忌惮的是上一代神王克洛诺斯残留下的势力,然而己方看似强大,实际上下辖各族内斗不断,双方若是再度爆发战争,恐怕胜负难料,故此,抢夺克洛诺斯元神的宿体之事是势在必得,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断绝克洛诺斯复辟的念头,才能打压泰坦遗族残部的气焰,才能把己方的损害降到最低。 重聚(十) 林小芽是给根杆子就往上爬的人,难得被夸便不由嘚瑟起来,一脸地小人得志样,“那是,不然你们还当我是吃干饭的?” 维拉不由钦佩道:“帕里斯的耐心果然非一般人可比,让你这么一块朽木明白这些道理,想必花费了不少苦心。” “呿,那是你不会教,我可是璞玉,是你不会雕琢才把我当烂木头。叔叔从来就没怎么给我讲解这些,只不过这些年来他同众臣商谈国务或军机要务的时候,我大多时候都在一旁转悠,所以长年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就知道个大概了。” 向奇问道:“那你又什么打算?” 林小芽一边将地图收好一边应道:“我也不知道。叔叔在消失之前叮嘱我要好好活下去,而且要好好学习,魔法也不能荒废,除了这些,还交代了一堆生活上的琐事,至于别的就一概不说,连把我托付给维拉这么重要的事也只字不提,所以我也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向奇见她不清楚目的和方向,只好由自己一步步引导,于是问:“所以呢?你不知道的意思是不是就这么继续在这里等着?等着那个让你千万不可以相信的他前来接你?” 林小芽困惑不已,在她想来,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但向奇所说的也是一种可能,只是既然是不可信任的人,等待那样的人到来能有什么意义? “你打算等多久?又能等多久?几十年?一百年?几百年?只要那个人没来,你就会一直这么等下去,直至老死与此?” 林小芽被问住了。过去的二十八年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忍耐,她做梦都想回到精灵的族地,亲眼去确认帕里斯是否幸存于世,想再次看看那张邪魅绝世容颜,重睹他飒爽俊逸的风姿,但现在小奇出乎意料地来到这里,先前浮躁的心绪陡然沉淀了下来,这类似精神上的抚慰一来确实出自于向奇本身,二来也间接获悉了这二十八年来一直困扰着她的某个疑惑的答案,那就是帕里斯还活着,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得以安放下来。她多少可以明白帕里斯送她到这座古堡的用意,加之生长禁锢魔咒,这些都是在延长她的时间,因为帕里斯一直都为人类寿命的短暂而感到遗憾。 “其实你自己也清楚,这个藏身之处是待不了多久了,神族的人已经找到这里,而且还把人送了进来,既燃有了一次,很快就会有第二次,下一次进来的人可就不像我这么好对付了。” 林小芽慌道:“那我该怎么办?” “他们是神,而且还是力量最为强大又能号令各个族类的绝对统治者,跟他们硬碰硬无异于蚍蜉撼大树,虽说要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潜逃也绝非易事,但比起硬杠,几率还是要大一些。”向奇说完转身问维拉:“有没有什么是可以隐身或逃跑的魔法?” 维拉斜睨着林小芽,说:“有是又,那也要这家伙肯学。你不知道,每次叫她背诵魔法咒文就跟要她命似的。” 林小芽被说得还不服不忿,小嘴一噘,耍赖皮道:“谁叫你要我背的那些都是艰涩难懂的咒文,每个字不是歪歪扭扭的就是一堆圈圈,看着看着就头脑发胀了嘛。我最讨厌理论课了,叔叔也教过我魔法,却从来不叫我死记魔法咒文。” 维拉道:“那是因为你之前学的都是些最基本的小魔法,用几个法结代替就行了,可你不能只满足于简单的小魔法,许多祷祝和诅咒类的魔法咒语都非常反复,单凭法结是不可能结成的,至于潜行和越行这类的魔法就更难了,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没能习得,如果你还这么抗拒念诵咒文的话,我劝你趁早放弃好了。” 林小芽向来刁蛮任性,即便是自己不对,也死不低头认错,反而是背过脸去,重重地哼了一声。 维拉眉头微蹙,道:“看看你这什么态度,成天不思进取好逸恶劳,二十八年来也没习得几个魔法,出去以后千万别说你是我的学生。” 林小芽先瞪了他一眼移开视线,然后再瞪他一眼再移开视线,不满道:“自己懒却好意思怪我笨,你明明可以直接手把手教我实操的,还不是图省事要我自己一个人背咒文。” 两人一来二去地斗嘴,表面上看似针尖对麦芒,可实际上却是多年形成的默契,令他人难以插足其间。向奇看着心里泛酸,却也很是无奈,心想毕竟他们两人已一起度过了二十八年,若单纯只是按时间的长度来算,这时间甚至比她跟帕里斯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而自己跟她相处不到三个学期…… “我可不可以跟你们一起修习魔法?” 林小芽闻言大喜,自作主张就替维拉答应了下来,“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有个人陪我学习,我会更有动力的。”说着便极力向维拉推销,“维拉维拉,小奇真的很聪明,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而且还会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以前那些老师没一个不喜欢他的,收了这样的学生保证可以让你光耀门楣的。” 林小芽这话说得不伦不类的,惹得维拉啼笑皆非。 “去去去,我家的门楣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给我光耀了?”维拉视线转到向奇身上,目光中掠过一丝莫名的寒意,“不过收徒弟也要先考核一下资质……” 维拉话还没说完,林小芽就抢着说:“资质这个你不用担心,绝对优秀。” “是你收徒还是我收徒?” “是你。”林小芽挨了瞪,缩一旁弱弱地说道:“考核什么嘛?每天都骂我懒笨顽劣不还是变了法儿地威逼利诱让我跟你学东学西。” “因为你是关系户,我看在帕里斯的面子上才收下你这么个笨学生。” 林小芽脖子往后缩了缩,指着向奇对维拉说道:“那你也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收下小奇。” 维拉弯下腰,捏住林小芽的脸一面左右摇一面正色道:“你的脸不够大。” 林小芽被捏得嘴都鼓了起来,痛得直嚷嚷:“松手!松手!马拉戈壁松手!” 向奇见状,伸手扣住维拉手腕,五指暗暗施力,维拉惊讶地看向少年,后者面无表情,语气却异常冰冷地问道:“不是要做入门考核吗?什么时候开始?” 维拉放开林小芽的脸,向奇随即也缩回手。 维拉瞥了眼残留在手腕上的五指红痕,笑了笑说:“跟我来。” 林小芽见两人一前一后地准备离开公寓,便也紧随其后,但立马就被维拉阻止了。 “你留下,要是再跟来一步就算他作弊。”。 林小芽不服:“哪有人这样啊?你讲不讲道理的?” 维拉捏着林小芽的鼻子道:“这里是我的地盘,当然得由我做主,你敢有什么意见?”如果刚才捏她脸颊是无意识的动作,那么这一次便是故意而为,因为他发觉激怒那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面少年似乎很有趣。 重聚(十一) 向奇跟随维拉穿行在长长的走道里,月光从一旁的花窗透了进来,在黑暗的走道上映下一面又一面拱形的白光,适应了古堡内的昏黑以后,那如水的月光反而显得格外皎洁明亮。 两人在走道的尽头拐了个弯,维拉推开一扇柴门,入眼的是满院的璀璨。 向奇第一次见到莹莹生辉的草木,这些发光的树木连成一片,使得整个庭院灿若白昼,如都市深夜的霓虹,散发着无声的喧嚣。林小芽曾多次向他描述过精灵族地里一处叫林间圣地的景象,此处想必是小芽依照那里的景物营造而成。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和泥土混杂的芳香,其间若有似乎地透着一抹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种叫五月女王的藤本月季的花香,林小芽最喜欢的粉色玫瑰。向奇四下看了看,果不其然,发现一簇繁茂的藤蔓缘着古堡的外墙攀爬而上,无数的粉红色花朵点缀其间。这时,忽然见楼上枝叶的丛中打开一扇窗户,林小芽探出脑袋冲他兴奋地招手:“小奇。” 向奇对其笑了笑,维拉却板着脸道:“这会子有闲工夫呆那儿观望,不如去给我背诵魔法咒文,一会儿我要检查。” “恶魔。”林小芽厌弃地扮了个鬼脸,把头缩了回去。像她这种很容易就熬成老油条的性子,倘若不稍微严苛一点,恐怕还真难治她。 这古堡的中庭超乎想象地宽大,维拉领着向奇朝林子深处走去,直到瞧不见林小芽所在的那扇窗才停了下来。 向奇不经意徜徉的视线突然定格在旁边一棵怪异的植物上,长在香蕉树上的榴莲却飘散着橘子的味道,心想也只有林小芽才会肆意搞出这样的“杰作”,这很林小芽,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维拉顺着向奇的视线看去,当即会意,先是莞尔,然后说道:“那家伙古灵精怪的,种出这种东西实属正常。” 向奇点头,说实话,小芽懂得自我排遣也确实能让人放心。顷刻,言归正传,道:“你的考核科目有哪些?” 维拉直视着向奇,问道:“你以前学过魔法吗?” “学过几个浅显的。”向奇如实回答,不过确切地说是“被学”,因为那是莱克之前通过入梦香的效力擅自闯进他梦中传授的法结,对于魔法咒文和咒语却是一窍不通。 “跟谁学的?冥王哈迪斯?” 向奇从维拉的眼中看出审判的意味,没做声,等着对方亮牌。 维拉见向奇不语,便又抛出一个更尖刻的问题:“你跟冥王到底是什么关系?尽管你嘴上说自己是迫于无奈不得服从对方的驱使,但实际上你到这儿来是甘愿为他们担任无间道的使命吧?” “无间道?”向奇不明其意,蹙眉问:“这话怎样?” 维拉淡漠的视线从向奇连最后一颗纽扣都紧扣着的领口处掠过,看似漫不经心道:“你脖子上佩戴的不属于人类的饰品,虽然你极力遮掩,但是我还是能察觉那里面有某个男人令人不快的气息,”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缓缓走到墙角,食指指尖若无其事地在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色月季上轻轻一点,那花骨朵刹那间凋零,失去生命的褐色花瓣片片飘落,然后神情似乎颇为享受地仰头接着说:“就好像一个监视器,我们在这里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人知道得清清楚楚,真叫人不舒服。” 向奇大骇不已,比起目睹那诡谲的一幕,维拉的言语更具冲击力,隔着衣服紧握住项圈下的黑宝石,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这东西是监视器?”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向奇解开扣子,捏起黑宝石项坠低头打量,“我听说这是远古时候的神物,而且宝石里还附着了蛊惑人心的魔力。” 维拉嘴角似笑非笑,目光极不信任地审视眼前的少年说:“蛊惑人心啊,戴着这么危险的东西进来是何用意?想直接蛊惑那家伙的神智,好让她乖乖跟你走吗?” 向奇愤然驳斥:“你不要血口喷人。这东西又不是我自己愿意戴上的,你也知道对手有多强大,凭我区区一介人类如何抵抗得了?” “你撒谎。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东西叫邪神之眼,远古传下的宝物都有自己的灵性和傲气,当初若非你真心接纳,它也不会认你作主人。” “你怎么知道它认我作主人了?” 维拉双臂交叠于胸前道:“那么我问你,在你戴上它以后,有对谁施放过蛊惑人心的魔法没有?” 向奇想起戴上项圈的第二天在角斗场上与人交战时,对手突然反戈攻击自己队友的情形,便点点头。 “那不就是了。”维拉说着朝向奇走来,“抱歉,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你再接近那丫头一步,也不会让你在这座城堡里随意走动。不过你放心,看在那小鬼的面子上我可以不杀你,但前提是你必须自觉地待在地下的囚牢里。” “不,等一下!”向奇急忙退后几步解释道:“我并没有承认自己是这宝石的主人,更没想过要用这东西来监视你们的举动,而且当时是作为达成某项协议的交换条件才戴上的,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那又怎么样?既然改变不了你作为间谍的事实,再多的解释也毫无意义。”维拉态度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但言语中却也没那么不近人情,“倘若这里只有我一人,即使被监视也无所谓,但是那丫头却不行,我答应过帕里斯就绝不负他所托。” 向奇在对方步步紧逼之下不住后退,但仍没放弃同对方继续沟通,“你说的都没错,但是你应该知道,小芽绝不会同意你这么对我,她要是闹起来,恐怕你也拿她没辙。拜托,除了把我关起来,就没别的办法了吗?”再说,他怎么这么倒霉,到哪儿都逃不过被囚禁的命运。 “除非你把那东西扔了。” 向奇道:“根本就不可能,这东西我无时无刻不想把它取下来,可是尝试了各种办法,甚至连热能激光切割的法子也用过了,结果都无济于事。”突然想到这枚项圈是异界的东西,人类的攻击无可奈何,但维拉或许有办法,当即道:“要不你试试看?如果这东西能摘下来,我当然会很乐意扔掉。” “那还躲什么?过来我看看。” 向奇脚步一滞,稍做迟疑,最终还是迈步来到维拉近前,微微侧身并出言提醒:“这两天我之所以刻意遮掩,并不是怕被你们发现,而是担心这黑宝石上的魔法。小心点,避免直视那石头。” “以你目前的力量暂时还支配不了我。”维拉低下头,就其脖颈将项圈慢慢转了一圈,果然没寻着接驳口,不禁嗤之以鼻道:“项圈,那个人的品位有够恶劣的,他这是想套住你还是准备把你当宠物豢养?” 何止是恶劣,莱克过往的种种行径,简直是没品。不管是将他连人带车推下山崖,还是元神附体将他强行掳走,亦或是再之前骗他进入荒岛的隧道,在地牢的石棺里对他用的入梦香引他入的脏梦,以及后来在坦桑城逼他做侍奴等等,一桩桩一件件无不令人发指、恶心到了极点。 “我不想提那个人。”向奇语气平淡,但还是被自己发红的脖颈给出卖了。 维拉见状,似有意作弄道:“你们朝夕相处了半年,难道这期间没擦出一点火花?” 向奇闻言,吊稍眼中凶光毕露,冷冷道:“我不擅与人开这种没品的玩笑。” 维拉将向奇脖子上的项圈转了几圈,实在没辙,话锋一转道:“这东西被下了魔咒,无法用普通手法取下,看来除了哈迪斯本人谁也解不开。” 向奇心凉半截,“你该不会是真要把我关进牢房里吧?” “你好像很抗拒?” 向奇内心愤懑不已,暗道:这不是废话嘛,谁特么乐意蹲号子? 维拉劝解道:“其实这里也没有专门的牢房,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舒适的房间,每日三餐的饮食跟我们一样,也还可以给你些书籍或乐器解闷,当然,你若是想打游戏的话,那丫头的电脑也可以借你……” 向奇不耐地打断道:“这里并不是安全的避难之所,就算时间的进度不同,也安享不了几年太平日子,神族的人很快就会到来,与其把我软禁起来,倒不如趁这段时间多教我些能耐,在日后敌人来袭时,说不定我多少还能抵挡一阵。”。 “敌人?”向奇对神族的界定在维拉看来颇为有趣,“他自幼守护着你长大,教你魔法,赠你邪神之眼,又指引你取得金蛇臂环,还是你由此力量大增,在你身上倾注了不少心思,你竟然视他为敌?” 向奇神情阴翳,沉声说道:“不管这些年他们为我付出了多少,为我做过什么,不全都奔着某一个目的而去的吗?不管是现任当权的父神还是上一任被推翻的克洛诺斯,只要是对我们的生命或者是自由有所企图的,就都是我们的敌人。” 重聚(十二) 维拉审视着向奇,意味不明地问道:“倘若灵魂和肉体不得不失去一样,在你看来,最不希望失去的是哪一样?” 向奇当然明白对方问的是他在现任父神和上任神王这两个敌人之间的取舍,作为宿体,也就是克洛诺斯元神的容器,最终面临的结局是灵魂被抹杀,身躯被他人的灵魂占据,除了躯壳被完整地保留下来,其余诸如思想、感情、意志、信念、脾性、记忆等内在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但倘若是灵魂被保留而肉体消失,这种情形跟游魂野鬼有什么区别?克洛诺斯不正是因为自己的神体消亡,才千方百计地培植新的宿体吗?没有身体作为媒介,再强大的元神也施展不了其一丝半点的神力。 在他看来,灵魂是身体的内在涵养,身体则是灵魂的外在表达,所以对方抛出的选择题他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这个问题我也曾经想过,但不管思考多少次,都始终觉得这两样缺一不可,一个完整的人不但要有思想有感情还要有血有肉,而少了这其中任何一样,我终将不再是我。” 维拉也是聪明人,怎会不知少年在有技巧地回避他的问题,只是他也不是轻易就被打发的人,于是追问:“你的意思是说灵魂和肉体同等重要?还是说两者之间你无法取舍?不过,据我所知,你并不是很中意自己的这副皮相。” 向奇狐疑地打量维拉,试探地说道:“你好像对我也很了解,难道也像神族的人一样在暗中监视我?” “你想多了。”维拉转身到一旁的秋千上坐下,悠闲地轻摇着说道:“那丫头时常跟我说起你的事,那个变态跟踪狂的手机和电脑里存有大量你的照片,还有视频,各种表情、各种身姿、各种服饰,在见到本尊以前,我就早已知晓你这个人,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你本人比照片好看太多。许是修养、气质、神韵这一类东西在照片里无法完美呈现的缘故吧。” 向奇瞬间双颊发烫,并非是因维拉那些赞美之词,而是听说林小芽偷拍了他不少照片,同样的事他也曾干过,他的手机和电脑里也存了不少林小芽的图片。 向奇清了清嗓子,说:“好吧,就算你说的没错,但对于我来说,灵魂和肉体的比重可以说是六比四,这个回答你满意了?” 毋庸置疑,克洛诺斯绝对会抹杀宿体的灵魂,至于宙斯这边,情况就不好说了,但根据之前哈迪斯在坦桑城的那番热情邀请来推断,后者在保全他的躯体的同时,或许有法子保全他的灵魂。 维拉直起腰背,抬头望着少年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同是敌人,但你对哈迪斯这边的敌意相对轻一些就对了。” 向奇立马抢白:“不要把你的看法强加于我。为什么我非得在两者之间做选择?难道我就不能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终老一生么?帕里斯把小芽送到这里的初衷也是这样吧?只可惜这里已经被发现了,所以我们该做的是趁他们到来之前抓紧时间修习潜逃大法,再去寻找下一个藏身之处。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收我为徒?” 维拉一边悠哉地荡起秋千一边说道:“你应该知道,只要套你脖子上的狗项圈还在,我就不可能让你在这里自由行动,就更别说教你魔法了。” 向奇几步上前,两手攥住秋千两边的绳索,将维拉定住道:“就算这项圈取不下来,你也一定还有其他办法可以宝石监视的功能失效,一定有,对不对?” 维拉抬头仰望着向奇的脸,坦白讲,眼前这货要是个女的,恐怕麻烦就大了。 向奇见对方愣怔不语,便恳求道:“拜托你想想法子,别把我关起来,我一定可以成为你们的助力的。” 维拉扫视着向奇的视线有些飘忽不定,只因少年这样的姿容在这样的距离下实在让人无法冷静,“办法……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事情果然有回转的余地,向奇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几分,道:“你说,能办到的我一定照办。” 维拉在向奇挪开身子以后又开始自在地摇摆起秋千,“你知道吗?你和那丫头身上被人下了共生咒术。” 向奇摇头表示不知,然后问:“那咒术对我们有什么影响?” “除了你所知道的所谓的心电感应,彼此共享生命力和力量之外,相对而言带给你的就是正面积极的影响,而那丫头却恰恰相反。” 向奇忙问:“对她有怎样的消极影响?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 “要知道共生咒是有主次之分的,你们两人不管是谁遇害,最先死的一定是处于次位的那一个,也就是说,那丫头是你力量的源泉和生命力的供给方。” 向奇神色惶遽,骇然道:“这么混账的咒术是谁给我们施放的?”其实就算维拉不说,他也心知肚明,因为在他们双亲车祸罹难时,他和小芽就被神族的人带到了坦桑城,想必他们身上的共生咒就是在那个时候施下的。“他们是打算把小芽当作随时可舍去的弃子么?” “事实显然正是如此。”维拉双脚抵住地面使秋千停了下来,然后扭头对着向奇正色道:“我这儿刚好有逆转这种古老咒术的办法,但需要共生咒中处在主位的人来亲自施展,你愿意这么做吗?” 向奇不暇思索应道:“当然愿意。” 维拉表情严肃地重复一次,“听好了,我说的是逆转,而不是消除。” 向奇郑重地将刚才的回答重述一次:“我愿意,我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愿意成为她的牺牲品。还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维拉无力地苦笑,“你真的是一个好孩子。”言语中似有惋惜之意,接着又道:“抱歉,刚才为了试探你才说了要把你关起来的话。” 向奇愕然,“只是说来吓唬人的?” 维拉微笑点头,“我要真这么对你,估计整座城堡都会让那家伙给拆了的。” “你大可不必多此一举,只要明说,我会乐意照你的话去做的。”向奇心下感激,再次由衷致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 “我让你作别人的牺牲品你还谢我,看来那丫头在你心里相当有分量。”维拉说着从秋千上站起身,来到向奇面前道:“邪神之眼再让我瞧瞧,我这法子兴许能封印住这邪物一阵子。” 向奇解开领口下的两颗扣子,将衣服里的黑宝石项坠敞露出来,然后脖子后仰并把脸转开。 维拉再上前一步,食指轻将项坠勾起,低头细细端详,然后对着着黑宝石轻声念诵起一串古老而冗长的咒语,尽管黑宝石没直接触及肌肤,但向奇的下颌和侧脸仍旧能感觉从宝石中散发出的热气灼人。 向奇想看个究竟,怎奈两人的距离太近,他稍一转过脸下巴就碰到对方的额角,只好又把脸转开。 维拉念诵完咒语,从项坠上抬起头,对向奇说:“这邪物需要你的一滴血才会顺从。” 向奇直接咬破自己的食指,然而项坠太短,即使低下头自己也看不见,只好由着维拉将他的手指引到黑宝石上方,挤下一滴血就听见“滋”的一声响,接着维拉放开向奇的手,自行抠破手心,然后也往宝石上滴血,直至那滋滋的声响由大变小,最终彻底无声之后,维拉才收手,低下头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开始对着黑宝石念诵魔咒。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偏巧在维拉咒语念毕之际,林小芽猫腰寻了过来,从她那角度看去,那两人姿势暧昧,就好似维拉正弯腰亲吻向奇的脖子。 维拉放下向奇的黑宝石项坠,从向奇身前退开,转身冲林小芽眨眼问:“你说我们在干什么?” 林小芽满腹狐疑,两只吊稍眼在那二人身上来回地转,维拉是一派从容,向奇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却微微侧身,双手正忙着扣纽扣,于是疑心更重,指着向奇质问:“你干嘛扣扣子?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 向奇把项圈藏好以后转身应道:“没做什么。” 林小芽哪肯相信,“没做什么你干嘛脱衣服?别跟我说入学考试还要先体检!” “谁脱衣服了?你哪只眼瞧见我脱了?” “没脱你怎么扣纽扣?”林小芽暴跳如雷,手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怒不可遏,“鬼鬼祟祟、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快说,你们刚才究竟在干什么?” 维拉面上装得很单纯很无辜,笑问:“你以为呢?” “笑得那么奸,刚才是不是在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向奇大骂:“你神经病啊?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连这种话都问得出来?” 林小芽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地对吼:“那不然呢?你倒是解释解释你刚才为什么扣扣子?还是……你藏了什么东西?”说着,忽然恍然大悟,疾步上前就要扒人衣服,“给我看看,那是什么?竟然给别人看却不给我知道,过分!” 向奇紧捂住领口,一面闪躲一面训斥道:“林小芽,不要忘了你是女孩子,矜持点行不行,哪有人这么扒男生衣服的。” “你管我啊!” 林小芽向来大大咧咧,对向奇更是毫无男女之嫌,仗着身手灵巧在人身上东拉西扯。。 一旁的维拉是在看不下去,便过来解围,提着林小芽的后领将人拎开,然后问道:“不是说不许你跟过来的吗?” “谁跟你们了,开放我下来!”林小芽双脚在半空乱蹬,还一边嘴硬道:“只不过是我要来的地方恰巧有你们在而已。” 重聚(十三) “你还狡辩,坏孩子,赶紧给我回去背诵魔法咒文。”维拉拎着林小芽就跟猎人提着兔子似的往回走,压根儿就没放人下来的意思。 林小芽像条蛆虫不停扭动,吵吵嚷嚷道:“背诵就背诵,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啦。你这样提着我我不要面子的啊?小奇在看着呢,混蛋。” 小奇确实在看,而且目露凶光,非常吓人。 “你还知道要面子?那就不要老是耍赖皮。”维拉非但没放她下来,反而将人提起挂到自己肩头。 “我哪有耍赖皮了?快放我下来,不然我要翻脸了。”林小芽上半身几乎是倒挂金钟,双拳在维拉背上一通猛捶,反抗无果,最终只好放弃,单手托腮,翻着白眼任由对方扛着走。 “我管你翻脸还是翻白眼,你已经整整三天没碰书卷了,稍一放松脑子别也跟着清空了,前几日好不容易背下的咒文要是又给我忘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呀,我的大脑又不是电脑,是人就会有忘性,这不是很正常的嘛。” “正常?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那个人你又怎么说?你们还是同一个妈生,怎么差别这么大?” “不要拿我跟他比,我是我,他是他。” 维拉所说的那个人正是向奇,而本尊此时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林小芽一安静下来就对上那双灼灼的吊稍眼,顿时就来气,于是也毫不示弱地瞪回去,还主动挑衅:“瞪什么瞪,你以为就你眼睛大啊?” 向奇无语,默默把脸转向一边。林小芽双眼不死心地再度往向奇的领口处瞄,印象中向奇的穿衣风格偏向潇洒随性的,可此时看上去却这么地中规中矩,她很好奇那整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衣领里边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林小芽寻思许久,突然想到在她离开人界的三个月之前,向奇曾失联了整整一个星期,后来回校第一件事就是单方面向她提分手,当时死缠烂打拉拉扯扯时,曾不意瞥见他脖子上戴着一个样式古朴、材质奇特的项圈,难不成现在还一直戴着? “哦,我想起来了!你脖子上戴着一个镶了黛青色碎钻石的圈圈,对不对?”那时被甩,伤心欲绝只顾着哭,也没心思问那东西的来历,虽然后来知道了对方真正分手的理由,两人关系稍有缓和,但是那时天气转凉,向奇的衣着要么高领要么系着围巾,所以她也再没机会看到。 向奇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 林小芽不答反问:“那是菲菲姐送给你的订婚礼物吗?”因为在分手后不久,就传出向氏和御氏集团联姻的喜讯,而那项圈做工精美,想必也只有御菲菲家那样的财力才拿得出手。 “不是。” “哪个女生送的?”林小芽并不知向奇在坦桑城的际遇,更不知项圈下的黑宝石吊坠附着了蛊惑人心的魔力,只道他这么遮遮掩掩怕被人瞧见,是因为异常珍惜的缘故,心里不由泛酸,便认定那是异性所赠之物。 向奇没想到林小芽如此笃定,不由得一怔,旋即便起了作弄之心,于是抬头,眼皮一撩,冲林小芽魅惑一笑,说:“你猜。” 林小芽见他没否认,随便说了几个女生的名字都没猜对,不由妒火中烧,赌气道:“惦记你的人又不仅仅是明圣高和我们那两所学校的女生,听说就连娱乐圈的当红花旦甚至连国外的鬼妹都跟苍蝇见了屎似的追着你转,范围那么大我怎么猜?” 向奇似炫耀般来个火上浇油,“其实不必局限于性别和人类,放眼整个瀚宇,你尽管放心大胆地猜。” 林小芽明知他是故意激怒自己,却还是没能压制住心头燃起的邪火,鼓着包子脸对着向奇猛瞪了好一会儿,冷不丁蹭地从维拉肩头跳下,此时几人已到内庭的柴门外,她二话不说先行飞奔进去,用力甩上门,一溜烟就没了影。 维拉回身望着向奇,没好气道:“没事你惹她做什么?那家伙本来就懒散不爱学习,你这么气她,贪懒更是顺理成章了。” “你好像对她格外在意?” 维拉眼中流露出狡黠的笑意,低声问:“怎么?现在轮到你吃醋了?” 向奇淡淡地说道:“我跟她并不是可以吃醋的关系。” “可不可以和会不会是两码事吧?” 向奇懒得理会,越过对方径直推门入内。 维拉站在原地问:“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吗?” 向奇停步回头,“你肯说吗?” “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让你知道也无妨。说到底那帕里斯和那丫头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维拉一面说一面宽衣解带,然后将衣衫半脱半挂褪至手肘,左胸心口处赫然现出一块深紫色的疤痕,与旁边白皙的肌肉对比鲜明,显然是肌肉已经坏死。那疤痕大约有成人半个巴掌大小,其间五指勾抓的痕迹清晰可见,像是被五六岁的孩子所伤。 “那怪物的手直接穿透了我的胸膛,幸亏我的心脏生在右边,要不然很可能在十二年前就死了。”维拉说着背过身去,就见他背上后心口也留下同样的深紫色疤痕。 “你们神族的身体不会有很强的自愈能力么?这么多年都没恢复?” 维拉穿上衣服,说:“那也要看是被什么东西所伤了,如果对手是上一任父神克洛诺斯,即便是再小的伤也是必死无疑的。” “克洛诺斯?”向奇骇然失色,“他不是还没得到新的身体吗?元神怎么能伤人?” “他当时伤我时是有宿体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宿体大约只有五六岁还不够成熟,所以那孩子险些全身碎裂而亡,而我也因此才逃过一劫。不过在那之后,伤口非但无法愈合,而且还向周边扩散,这坏死的区域曾经一度侵蚀到这里,”维拉说着指了指右边心口,接着说:“后来多亏了帕里斯把我的整座城堡移到这个空间,扩散才得以停止。你也知道这里的时间跟外面的不同,所以为了抑制为了尽量不消耗能量,我到这儿六百多年间一直陷入半生半死的沉眠状态,还以为就此神隐了,直到二十八年前,那丫头被带到这里,帕里斯当天就把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力和灵力悉数传给了她,这些年来,她一直在用帕里斯的力量帮我疗伤,而且成效显著,因此我也无需再进入长眠状态。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这样,我对那丫头绝无感激之外的其他感情,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向奇直接忽略对方的揶揄,这还是他第一次收集到关于克洛诺斯的情报,岂可轻易错过机会,当即问:“克洛诺斯为什么要杀你?” 维拉应道:“我跟他无冤无仇,而且当时也不知道那儿暴走的人类小孩就是克洛诺斯,当时那怪物可能是为了测试元神与身体的协调性,而我运气不好碰巧给撞上了,所以就倒霉了。” “那被附身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周身肌肤出现细密的血纹,七窍流血,应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所致。听说宿体数量不多,克洛诺斯定是担心珍贵的宿体被毁,所以元神很快就从那孩子的身体里脱离开,后来听说那孩子这些年来体弱多病,不过力量却是十分了得,几年前单凭一己之力就杀掉了两栖族的许多战将,着实满足了兽人族的势力扩张的野心。” 向奇惊问:“这宿体该不会是小芽刚才所说的那个兽人族的十三岁人类少年吧?” “就是他。”维拉应道,然后不无惋惜地接着说:“当年克洛诺斯太过心急,要不然这么优秀的一个宿体现在应该就可以用了,可惜,当年落下的伤还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恢复,不过由此一来,他在所有宿体里暂时算是安全了,而其余四个被选中的几率又加大了许多。” 向奇低垂眼睑,心里非常明白自己是五人当中被选中几率最大的一个,不管是现任当权的神族,还是金蛇臂环里残留着克洛诺斯的神识,似乎都对他情有独钟,倘若事实果真如此,那么真该好好做功课了,先不说逃命的技巧,至少和林小芽的共生咒的主次关系需得尽快逆转过来,这么一来,即使他日被克洛诺斯的元神附体,只要共生咒还在,克洛诺斯的神力和生命力或许能为小芽所用,这也不枉费他的牺牲了。 “共生咒主次关系的逆转,我需要做些什么?应该怎么做?我想尽快先解决这件事情。” 维拉温厚地笑道:“这事急不来的,具体步骤和咒文藏书室里的卷轴有记录,二十来卷,非常古老的魔咒,几乎已经失传,帕里斯耗费了好大功夫才收集齐的。不过,如果你还不识得魔法咒文的话,还得先从最基础的咒文学起,如果你悟性还可以,那三五年应该可习得。”。 向奇不由得失望,毕竟他们的时间相当紧迫,“要这么久?” “三五年对你们人类是稍微长了点,但是对于异界其他各族的神物、魔物来说不过是转瞬之间。” 重聚(十四) 维拉看向奇忧心忡忡,便又出言安慰:“这里的时间跟外边不一样,三五年也只相当于外边的一个月左右,你大可安心。” 向奇心想对方未免乐观过头,便道:“你倒是悠哉,信不信那帮送我进来的人现在还在祭坛上,随时都可能再派几个人进来抓捕我们。” “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不过这里的结界是经由数位力量强大的泰坦神合力布行而成,之后帕里斯又以活取而来的海妖之骨加固,所以结界的牢固程度远超你的想象,他们兄弟三人昨天把人送进来时已耗费了不少灵力,若是再来一次,必定要先休息一段时日,待灵力恢复再做尝试。” 向奇仍是难以安心,满腹狐疑问:“你未免太低估那三个人的实力了?他们好歹是现任众神的王者。” 少年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鲜少会出现动摇,此时的不安倒颇让人赏心悦目。 “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跟我来。” 向奇跟着维拉在黑漆漆的古堡里穿行,经过了数道门廊,再绕着一圈又一圈的回旋楼梯爬上了三楼,最终在一道厚重的双开门前停下。 “共生咒的逆转之法几时习得还需要看你的悟性,毕竟那技能太过于艰涩,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先从最基本的咒文开始学起。进来,我想你接下来大多时间应该都会待在这里。” 维拉推门而入,在墙上拨动了某个装置,就见室内上方有数十颗耀眼夺目的夜明珠从天花板的隔层里显露出来,光线经过周围多面的水晶装置折投射到室内的各个角落,眼前顿时豁然开朗灿若白昼。 这里就是维拉所说的藏书室,然而那规模却大得叫人咋舌,各种年份各种纸质、材质、的新书古籍魔法卷轴在书架上叠放得整整齐齐,其中还有不少是甲壳、黏土板、树叶的形式记载,不论是藏书的年份、还是数量都让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这些书籍都是你的收藏?”向奇震惊万分,这里的规模几乎快赶上国家图书馆了,而且还有许多价值无法估算的老古董! “不,只有小部分是我的,其余大多数是帕里斯这些年为了那丫头从各界搜罗来的,差不多有五百万册,种类也多不胜数,不过位数最多的当然是魔种魔法、咒术,其余的主要是各个大陆的历史、地图、武器、宝物、生物、兵种的介绍,闲暇时可以翻看。”维拉指着一排排的架子极其耐心地解说。 “你要我学的逆行咒术的卷轴放在哪里?” “这边。”维拉说完领着向奇往藏书室的里头走去,直到尽头的一个空空如也的架子前才停了下来,然后说:“第三层靠左边这个就是。” 向奇狐疑地打量着维拉的表情,心想这里空无一物,对方为何睁眼说瞎话,难道是在作弄他? 维拉明白向奇眼中异样的眼神,当即道:“这些卷轴是用精神力和灵力凝聚而成的,用肉眼无法瞧见,只能用意念,所以要像这样屏息凝神、集中精神,然后……”说着闭上双眼,指尖在架子第三层最左边的地方轻轻一碰,然后空空如也的手就伸到向奇面前。 这简直就像童话里皇帝的新装,只有聪明的人才能看见。 冲向奇促狭地眨眼,说:“来,控制意念,手伸过来,照我说的做你就知道了。” 向奇想左右被戏耍了也没什么损失,便依言摈弃杂念,待他睁开眼神时,隐约瞧见维拉的手心上似乎有一簇透明的火焰在闪动,于是伸出手指轻触,一卷卷用怪异字符书写的咒术卷轴在他的逐一在眼前展开,不由得惊诧万分,“这些就是……” 由于两人同时接触那透明的灵力火焰,所以眼前看到的是同样的画面。 维拉如同在虚拟屏幕上操作一般,随意将几卷卷轴点开又合上,并应道:“没错,你只要把这二十三卷的咒文背熟了、领悟了,咒术也就习得了。” 说得轻巧,可卷轴里的字符歪歪扭扭形状怪异,跟天书似的,向奇一个字也看不懂,更别说领悟了。 “你会逐字逐句教我念诵并讲解内容的意思吧?”向奇问道,见维拉摇头,不禁蹙眉,“这么艰涩的文字我可没办法无师自通。” 维拉道:“我偶尔可以给你些指点,但是不能太频繁,毕竟你修习这个咒术的事不能让那丫头知道,以后施展咒术时,也得瞒着她进行,否则我想她是断然不会接受的。” 向奇心想对方说的也没错,可是时间紧迫,他必须要赶在神族的人找来之前完成才行。 维拉清楚他内心所想,便又说道:“你真的不必太过着急,凭你的聪明才智,识字和诵读花不了多少时间,你可以先从简单的魔法咒文开始学习,这样也可以顺便修习一些别的魔法,这样才不枉费你新得的那一身的神力。” “比如说那些?” 维拉把灵力魔法书放回原处,然后朝着远处的架子走去,一边道:“听说你的领悟性很高,要不这样,你就跟着那丫头的进度一起从中级魔法开始学习吧。” 两人回到靠门处的架子前,向奇随手从架子上抽数一份羊皮卷,打开一看,里边居然配有图,图画里有个人就像练就了水上漂的轻功一样行走在水面上。虽然向奇看不懂上边的文字,但看了这图立马就猜出这是在水上行走的魔法。 向奇粗略地扫了几段文字,发现上面有两个字符在刚才共生咒逆行咒术的魔法卷的第一卷上也出现过,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水的形状,便问道:“这些咒文有个别好像是象形字?” “没有错,不久前有一些别字符流传到了你们人界,人类名之为楔形文、碑铭体圣文、甲骨文、印章文、玛雅文字等等,但是发音却截然不同,魔法咒文的发音还是延用了这个宇宙最初始的发音,属于最古老的语言,现在也只剩下魔法咒语还保留着那时的语言,不过这也是为什么会有大量宝贵魔法失传的原因。” 向奇无语,维拉所谓的不久之前其实距今已有五千多年,他们这些异类的时间概念跟人类相去十万八千里远,拥有几近永生的生命,所以就连性子都变得不紧不慢了? 向奇手指着某个字符问:“那么这个是表示水的字符吧?” “哪个?”维拉的头凑近了看,说句没错,然后先将那个字符的古咒语发音念了出来。 向奇又指着逆行咒术卷轴上也有的另一个字符问:“这个怎么念?” 维拉俨然已经觉察,若有深意地瞥了向奇一眼,念出该字的发音,然后再手指着咒文逐字逐句地读出两段咒文。 向奇听完后照着复述一遍,竟是一字不差。维拉目瞪口呆,望着向奇的侧脸,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和激赏之意。试问哪个老师不会因收到一个天资聪颖一点即通的学生而欣喜的呢?像他这么优秀而又俊俏的孩子,还真能光耀师门。 维拉接着又给他念了后面的几段,结果整张羊皮卷上的咒文向奇悉数记住了,闭目静思片刻,睁开双眼,眼神似已了然不惑。 维拉问道:“你该不会已经领悟了吧?” 向奇回望对方,淡淡地应道:“我想我应该可以将这个魔法施放出来。” 维拉半信半疑,审视着少年,片刻方道:“要不现在就去验证一下?” “可以。” 于是向奇跟着维拉出了主楼,穿过中庭来到另一栋建筑的背面,就见到一方开阔的泳池,当空圆月倒影水中,相交辉映。 “幸亏这边离得远,才没被那家伙种下莲藕。”维拉来到水边,冲向奇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好啦,现在请开始你的表演。” 向奇在心里默念着魔法咒语,接着便向水面迈出一步。其实他自己也不太确定,所以这一步跨得小心翼翼,重心也是一点点往踏在水面的那只叫上移,待确认自己确实不会掉下去之后才放心前进。 莱克见状,又惊又喜,如着了迷般的视线紧随着少年挺拔的身姿在偌大的池水上缓缓行走。 维拉待向奇回到近前问他如何时才慌乱收敛心神,然后痛心疾首地叹气道:“同一对父母所生的孩子,差别怎么这么大?她要是有你三分之一的记性和悟性,我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向奇虽不喜欢别人当他的面反复提起他和林小芽是亲生兄妹的事实,但关于那丫头的一切他还是非常乐意了解的。 “她近来正在学这道魔法?”向奇这么问,但心里已是了然,因为刚才瞧见羊皮卷上似乎有饼干的碎屑,那应该是林小芽之前掉下的,那家伙不管到哪儿,学习的时候嘴似乎从没闲着,心思全在嘴上了,脑子哪还记得住其它? “按你们人类的钟表刻度来算,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她这上面的字符都还没认全。每次给她上魔法理论课,她都没有一刻是坐得住的,东抓抓西挠挠,要不就是喊肚子饿嘴巴寂寞。”维拉说着痛苦地捂额,“难怪她在精灵学院待了没几年就转学,一定是把里面的老师都给气疯了。” 向奇莞尔,心想何止是精灵学院的老师,在人界的学校她也没少给那儿的老师添堵。。 “小芽的身体记忆比大脑记忆强许多,实操的课程应该比较容易上手。” 维拉泣血控诉:“所以我才不得不手把手教她打法结啊,可是你也看到了,中高级魔法咒文都这么长篇累牍,以手打法结实效率太低了,若是与人斗法,还不得吃大亏啊?” 重聚(十五) 维拉一筹莫展,瞥见向奇正低头沉思,陡然心生一计,喜道:“你在那家伙心里颇具分量,只有你才治得了她了,要不换你来教,她一定会对你言听计从的。” 向奇摇头:“我也拿她没辙。” 林小芽只是表面看起来乖顺,其实不管对错,一旦倔强起来也是寸步不让的,反倒是向奇不得不妥协。类似情况又不是没发生过,念高一时两人同班,林小芽不愿学习却又想快速提高考试排名,于是出了个馊主意,屡屡威逼利诱让他将自己的试卷分数较高的那一页以她的名字和笔迹填写并上交,由此名次一下窜到了中上,而他则从全年第一落到了中下游,若非向氏给学校赞助了栋多媒体教学楼,估计挨班导训的就是他了。 维拉以为向奇不愿帮忙,便不由分说把难题全部推给向奇:“那这样好了,我教她,让她来教你,为了心心念念的人,她一定会拼尽全力的” 维拉说完也不给向奇分辨的机会,扭头就走。 向奇起先以为维拉只是一时气话,可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还真撒手不管了,林小芽那没出息的倒是乐得轻松,巴不得每天都可以吃喝玩乐睡大觉,然而却把向奇急坏了,他的危机感很强,而且非常清楚神族的人随时都会突破结界进来抓人,高级的魔法咒文艰涩难懂不说,需要修习的数量还不少,此外他还得背着小芽偷偷修习那个逆转二人共生咒主次位的咒术。 维拉在自己的画室里躲清闲,向奇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向记性不好、学艺不精的林小芽求教咒文,当然所学的范围还不得不局限在林小芽之前已经习得的那些个魔法,可那家伙颠三倒四的,有时同一个咒文一会儿说该这么念,一会儿又说是那么念,还得从头开始将整段咒文背起才能想起来。 向奇欲哭无泪,要知道再聪明的脑袋也架不住猪一样的老师,倘若基础没打好,就是万丈高楼也会瞬间倾塌。为了检验某人咒语发音的对错,两人把所有学过的魔法卷都搬到了中庭空地,然后向奇一边对着魔法卷一边看林小芽实操。 新手监督老手,但即便如此,向奇愣是无师自通认得了不少咒文。咒文确实枯燥乏味,像林小芽这种能看图就绝不看字的人,死记硬背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为了帮助她攻克难关,向奇几乎给每道将要修习的魔法咒文都编了曲,让她以唱歌的形式施放出来。 林小芽天生有一副好嗓音,而且她的歌声里附着某种令人为之一振的力量,尤其是在施放祷祝类魔法时,魔法的效力更是事半功倍,向奇在一旁听着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时间过去了两个月,林小芽的魔法在向奇的指导下有了很大的进步,然而两人终究还需有人指点,所以维拉也不好一直躲懒。兴许是图省事,也可能是因为向奇不论是做学生还是老师都非常优秀,维拉只需指导向奇这么一个学生即可,至于林小芽则全权由向奇代为传授,还美名其曰:复习巩固。不过对向奇而言,这样的情形倒很是很称心如意,毕竟林小芽和维拉平日之间的互动似乎格外亲近,被晾在一旁的人看来心情极其不爽,所以他巴不得那两人的交集是越少越好。 向奇每日睡得很少,白天要与林小芽一同巩固魔法咒文和实操练习,夜晚在那丫头入睡以后还要到三楼的藏书室去偷学逆行咒术。他这么勤奋连维拉都得跟着熬夜陪读,不过向奇的学习能力可谓是空前绝后地强悍,成果斐然,他在学的二十三卷逆行咒古卷,原本最乐观估算至少也需三年才能领悟透彻,不料他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加之天资聪颖,悟性惊人,仅仅只用了五个月的时间便已完全习得,维拉由此断定他天生自带的技能就是学习能力。 如此优秀的天才,维拉如获至宝,就连看他的眼神也明显与往日大不同,激赏、艳羡、忧郁,还有一丝连他自己也未曾觉察的迷恋。 向奇刚习得了咒术,当夜就急不可耐地想要叫醒小芽,把两人身上的共生咒主次的身份调转过来,然而维拉却突然将他叫住,一脸挣扎的神情问他要不要再考虑一段时日。 向奇不太明白对方的这么问的意思,毕竟他刚到这儿时,那家伙软硬兼施半骗半威胁等要他修习逆转咒术,为的就是将处在共生咒次位的林小芽改成主位,也就是说由向奇来给她提供灵力和生命力的补给,并她遇害时,以自己的性命为其挡灾,说白了就是牺牲品,对于这个新的身份,他是乐意接受的,因为在他心里,林小芽比什么都重要。可如今练成了,维拉却似乎要改变当初的想法,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维拉困顿地凝望少年淡然的表情,内心甚是纠结,“坦白说,你刚到这儿的时候,我确实比较偏向那丫头,可是这半年时间里,我发觉你们两个于我而言都一样重要,就好比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失去哪一个,我心里都会难过的。” “你还真是矛盾,不过谢谢。”向奇神色柔和了下来,接着安慰道:“生而为人终将会死,谁也逃不过那个归处,在你们几近永生的人眼里,十年和一百年并无多大差别,你又何必为此感慨。” “事到如今你还认为自己是个人类?生命也依然如同人类的一样短暂?”维拉不信如此浅显的道理向奇会不明白。。 向奇迎视着对方淡然说道:“是人还是神,寿命是长还是短,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意义。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 维拉无奈地摇头,苦笑着说:“小小年纪就看得这么通彻明白,像个老头子一样。” 重聚(十六) 即便向奇义无反顾甘愿做弃子,还是被维拉暂时劝住了,因为他脖子上的邪神之眼项坠中隐隐泛出莱克也就是哈迪斯的气息,想必宝石里还潜藏了那位冥王的力量,尽管此前维拉已用自己的血液封印了黑宝石的监视功能,但这还是在里边那股力量默许的前提下才得以成功,不过这也就意味着那股神力留在宝石里还有其他用途,很可能是在它所看守的宿体性命攸关或是成功捕获克洛诺斯的元神之际才会有所反应。 然而,共生咒术的逆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涉及性命之事,从一个备受瞩目的希望之子变成一颗随时为弃子牺牲的弃子,这显然打破了神族原先的计划,那三位神族之王又岂会善罢甘休?所以眼下还不是刺激那股神力的最佳时机,而是该抓紧时间修习魔法、咒术和技能,毕竟作为元神宿体的他们,将来的对手可是非比寻常的神祇。 维拉将自己的顾虑说与向奇,向奇也觉得对方言之有理,便依言推迟共生逆行咒术的时间,再待上几年,这样也不枉费帕里斯过去十多年千辛万苦从各界搜罗而来的各类古籍。 少年愿意听劝,维拉为此颇感欣慰。 “除了被动应敌,你真的没有从这儿出去的法子?”其实向奇至今仍旧怀疑那不过是维拉将他和小芽留在古堡的借口,帕里斯没道理会给自己重视的人建造一处无法逃脱的坟墓,除非他恨她。 维拉应道:“被动的法子就是唯一的法子。这里是帕里斯用来收藏宝物的地方,没可能会在自己的保险柜里留个口子让别人来偷。” 向奇严重质疑:“没有口子,你们当初又是怎么进来的?” “来的时候是有,但进来以后帕里斯就从里面把结界的口子封住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死得那么快,那至少得是他十亿年的力量。”维拉说着不由长叹一声,“那丫头何其幸运,能遇上一个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人。” 但那又怎样?如果最终还是无法改变身为宿体的命运,那么所有的努力与付出都将是徒劳。 维拉见他低头不语,便安慰道:“虽然这里现在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但你也知道了,凭三王之力,再坚实的结界也可以暂时被撕开口子,下一次宙斯他们再次打开空间结界的时候,就是你们出去的良机,当然,那同时也很可能是你们落入敌人手中的一次危机,不过你放心好了,天塌不下来的。我和帕里斯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到时我会绊住敌人为你们争取时间,而你们需趁着宙斯的传送之光连接空间的时候以越行魔法离开,第一次落脚的地点必定是在冥界的某一处,你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和机会可以浪费,所以刚落地时马上就要施展第二次越行,地点在必须是冥界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口,出了那道传送门,逃跑路线最好是迂回前行,但最终目的地最好是往北方克洛诺斯的遗族势力……” “住口!”向奇不等对方说完,慌忙喝止,“哈迪斯会读心术,计划若是让他知道,一定会在我们必经之地守株待兔。不要做计划,一丝半点的构想都不要有,到时候随机应变才有可能不被发现。” 维拉学着人类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然后说:“先不管计划的事,不过在那之前,你需得熟知冥界各处的路径,还有习得越行魔法以及掌握顶级气系魔法技能,要知道最后这一项至关重要,因为这个技能决定了你施展越行魔法的次数,技能所练就的境界越高,可施展的次数就越多,有的人一天之内甚至可达到六次之多。” 向奇愕然:“什么?才六次,而且还是练到最好境界?” “一般而言五次就是上限了,六次你还嫌少?需知越行魔法缩地成寸,在疾速穿行时,时空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负荷,所以五次到六次就是神体的极限了,至于你和小芽,虽说有神力护体,但终究还没完全神化,所以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于是,向奇在维拉的劝导之下,同后者以及小芽三人一起在古堡里平静地度过了将近十年的光阴。 由于向奇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且一目十行又天生自带学习技能,所以他吸收各种知识掌握技能的速度几乎无人能及。藏书室里七百多个魔法和咒术都已学了个遍,尤其是气系魔法中的越行、飞行、潜行等,以及阴系的精神攻击和意念控制等魔法咒文更是烂熟于心,施展起来得心应手,甚至无需将魔咒念出来,只需在意识中迅速过一遍,魔法就已生成。 至于林小芽,她魔法和技能的领悟能力远不如向奇,当然无法在十年时间里习得所有的魔法,特别是除了她本灵力本属性之外的其余高级和终极魔法,即使咒文倒背如流,却始终没能领悟其中要诀,就好比脑子说我会了,身体却说不你不会。 所幸的是,她天生自带生命技能,而且嗓音里附着了不可思议的力量,她可以通过语言赋予物件生命,也较为擅长木系魔法和阳系的祝祷类魔法,以声波与光波为直接物理攻击的方式也掌握得相当娴熟,加之帕里斯在躯体消散之前把所剩的力量和生命力都给了她,所以她拥有了极其强大的魔力和灵力,要知道灵力决定魔法的次数而魔力则决定魔法的威力,以她现在的魔力,一个三级的气系炸裂就差不多要赶上向奇五级的雷鸣爆弹了。 需知,向奇此前在泰坦遗址里侥幸得到了克洛诺斯遗留下的力量,本身就已开挂,而小芽的开挂程度显然远在向奇之上,所以向奇和维拉也不勉强她一味苦学高级魔法和咒术,只要求熟悉掌握所有三级以下的魔法和十几个技能到达中等级别即可。 时光荏苒,他们藏身在时间的罅隙里度过的这十年或许就是他们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一起修习魔法技能,一起给魔法咒语谱曲,一起打游戏,一起琢磨新菜谱,一起酿制各式果酒,一起diy各种桌椅器具,甚至还一起萃取植物精华,制作香料或调脂弄粉。 直至某一天,向奇感应到整个空间传来些微的震动,心里一咯噔,知道这样安静祥和的日子马上就要划上休止符。 眼下当务之急是把自己和小芽身上共生咒术的主次位关系调转过来,万一小芽日后遇险时,以便自己能代替她死去,反正自己早已被克洛诺斯的元神盯上,神族的三王也不可能会放过他,既然逃不过永囚或是灵魂消亡的命运,那么在那之前,像帕里斯那样将自己的用途最大化地去为小芽做点什么又有何不可? 维拉从自己的房间下来的时候,向奇正无比眷恋地环视着自己所在的房间,这其实是小芽让出来的房间。记得他刚来那会儿,曾无比嫌弃这房间里的色调,花花绿绿的墙纸,色彩艳丽的窗帘和床单,就连小巧的单人床和书桌凳子也都五彩缤纷,简直像是麦兜故事里的春田花花幼稚园,刚开始几个晚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一晃十年过去了,眼看着即将离开不由得感慨万千。 “别看了,事不宜迟,赶紧把隔壁那家伙叫醒。我先到中庭的空地准备,你们两个也快点过来。”维拉匆匆交代,然后转身一边走一边嘀咕:“真是的,看来外边那帮家伙这次是势在必得了,一开始震动就这么明显,这还是结界卸去大半的力量,否则恐怕连站都无法站稳了,我的老宅可千万别塌了啊。” 然而,时隔十年,林小芽警觉性比之前高了许多,稍有动静便也醒了过来,急忙开门出来,就见向奇来到她门外,正准备敲门。 向奇看她身上还穿着睡衣,忙道:“去,换上轻便的行装,要准备走了。”说着抓起一个背包,动作敏捷地把客厅茶几上的几袋零食扫了进去,然后迅速走进厨房,将冰箱里的能带走的食物都往里塞。 林小芽曾经说过要留在这里等帕里斯回来,但是这里的时间太过漫长,她等待了几十年年,外边的世界也才刚过去了几个月而已,先不说自己的耐性早已耗尽,如今神族的人找来,也由不得她继续待在这个地方。 “维拉呢?刚才还听到他说话的。”林小芽草草收拾完出来,四下顾盼却没见着人。 “他在中庭。”向奇挎上背包,率先出门,一边说道:“离开之前,我们先到中庭完成一个咒术。”。 “什么咒术?”林小芽警惕地停步,狐疑地盯着向奇。 向奇当然不可能实话相告,随口编了个谎:“类似于帮你打通任督二脉的咒术,这个咒术在关键时候可以使你瞬间爆发潜能,甚至在危急关头还能救你一命。” 重聚(十七) “不是这么回事吧?其实十年前你和维拉总在我睡着以后偷偷跑到藏书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瞒着我在做什么。共生逆行咒术,我说的没错吧?你们就是打算用这个咒术改变我们现在共生咒中的主次位置。” 没想到林小芽竟已全然知晓,向奇不由得目瞪口呆。 “你怎么知道的?” “哼!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两个一起瞒着我这件事,你们总把我当小孩子对待,一点也不尊重我的想法,无视我的意愿,一味把你们的计划强加于我。告诉你向奇,我不接受!” 向奇平静说道:“这十年来,我一直在为这个咒术努力,现在你说你不接受让我情何以堪?” 林小芽啐道:“你活该,谁叫你把我当小孩了,这就是不尊重人的下场。” “是是,但是看在我这么多年努力的份上,可不可以依了我这次?我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顺从我自己的心意。”向奇垂下眼睑,心下黯然:这也许是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林小芽来到向奇近前,抬头凝望眼前那张不论看了几次都忍不住怦然心动的的脸,柔声道:“小奇,你着的不用为了我做到这个份儿上,叔叔在临终前把他所有的力量和生命力都给了我,虽然我头脑没有你聪明,不过力量却也足够强大了。我的心意跟你的一样,所以还是保持现在的这样吧,好吗?我很高兴在关键时刻,我的力量甚至生命力能为你所用。” “好吧,保持原样就保持原样。”向奇看劝不动她,只好另想办法,总之得先把人带到中庭,之后是直接将人打晕还是用魔法捆住就再看情况了。“那我们先去跟维拉会合吧,他还在中庭等我们呢。” 既然是双胞胎兄妹,而且两人之间还有着共生咒的牵绊,对方的想法她多少还是能了解一些的,当即咻地退开,道:“像这样子的震动还会持续好几天,跟你来之前的情况很像,我们不用这么早就准备开溜,小奇你还是先把维拉叫回来吧,我们这几天该吃吃该喝喝,等结界被破坏以后再出去也不迟。” 林小芽这些年慢慢学精了,不再轻易上当,向奇一时无计可施,只好放下背包,独自到中庭找维拉。而维拉见他一个人来,便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对于这两个孩子,就如早年所说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是哪一个对他来说都难以割舍,如今这么做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两人回到古堡三室一厅的公寓,见林小芽已搬出了许多食物大多是肉干、肉罐头。 维拉啼笑皆非道:“现在神族的人正在攻击这里的结界,马上就有人进来抓你了,你还有胃口吃东西啊?” 林小芽白眼一翻,一边抖着她那两杆鹤脚一边嚼着鱿鱼丝,道:“怎会没胃口吃?那些人断然不会大费周章地进来要我性命,要知道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充其量只是人质,人质也要活着才有价值,所以啦,既然没有性命之忧,就不必担心啦,再说,你跟小奇都会逃跑大法,到时候两个带一个还不容易啊?”说完眉头深锁,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脸说:“现在最让我苦恼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叔叔辛辛苦苦为我准备了那么多吃的,可是现在我们都要走了东西还剩下那么多,感觉很对不起叔叔。” 维拉不禁哑然失笑,一面摇头道:“你这家伙,吃不完就留着呗,反正这里的时空是静止的,放了也不会坏,而且这里除了我们几个也没别的活物,你也不用担心有什么蟑螂老鼠。” 向奇在一旁沉默无语,心里正寻思着该用什么手段搞定那丫头,见桌上的食物堆得跟坟头似的,忽然心生一计,挽起衣袖进了厨房。 “小奇你不来点牛肉干吗?” “正经的该先吃饭吧?你不是正愁着这一大堆食物还没吃完就要走了吗?所以接下来就敞开肚子随便吃好了。” 林小芽动作一滞,叼着根鱿鱼须静静地盯着向奇几秒,极度不信任地说道:“干活儿这么积极的?哪里还像个少爷。” 向奇道:“我来这儿这么久了,你们有哪天把我当少爷?”那两人在厨房里笨手笨脚状况不断,林小芽被火燎得发焦卷曲的额发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他实在看不下去,所以到这儿的第一天就给他们当起了厨子。起初他本着科学严谨的态度,严格按照菜谱上的步骤烹煮,做出来的菜到也不难吃,再后来,那两人就将三餐的活儿都推给了他,十年来厨艺突飞猛进,如今早已瑧至炉火纯青的境地。 林小芽眯缝着眼说:“告诉你,我只喝果汁,不喝酒的哦,对了,酒心巧克力也不吃,你休想灌醉我。” 向奇回头,冲某人魅惑一笑,淡然道:“我没那个打算。” 难得见到向奇这么明艳炫目的笑容,客厅沙发上的两人都看直了眼,过了许久,林小芽捡起不知何时掉落到座垫的鱿鱼须捡起,重新塞进嘴里,小声嘀咕道:“这个妖孽,要是到了外面还敢露出这种表情,一定会被女生绑架的。” “他以前很讨女孩子喜欢?” 林小芽颇为同情地说道:“同为男生维拉你可能不懂小奇的魅力,想当年小奇转学到我们高中那会儿,几乎全校的女生都来围观了,甚至还有很多外校的女生每天放学都来堵他,超不要脸的。” 维拉颇觉有趣,笑问:“你呢?是属于围观的还是围堵的?” “开什么玩笑,我是那种人吗?”林小芽说起往事不由有些洋洋自得,“嘻嘻,小奇是特意为了我才从明圣高转到我们普通高中来的。” 维拉见不得她得意忘形的神态,直接泼冷水:“可他的未婚妻另有其人吧?好像连你也承认是个超级大美人。” 提起御菲菲,林小芽也不以为意,坦然承认:“菲菲姐确实很美,身材也超级棒,而且她的胸也是真材实料……” 维拉听了又气又好笑,忙打断她的话,“打住打住,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说话怎么跟个猥琐大叔似的,知不知道害臊啊?” 林小芽瞟了他一眼,不知死地挑衅:“还不是近墨者黑。” “信不信我揍你?” 林小芽“嘿嘿”扮鬼脸,然后接着道:“菲菲姐不但脸蛋好、身材好,身手也很好,那些耍贱招的女生没一个是她的对手,还有啊,她力大无穷,不管是在码头还是在搬家公司打工,都是最优秀的一个……” 这时向奇从厨房探出头来,“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聊了,过来帮忙。” “要我们做什么?”两人表现积极,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屁颠屁颠地过去听候差遣。 向奇迅速分派工作,指着维拉说:“你,去把那些蛋白打发。”然后指着林小芽说:“你,到院子里摘点迷迭香和鼠尾草回来,顺便再摘两个柠檬回来。” “耶丝,色!”林小芽行了个军礼出去了。 维拉进了厨房开始忙活儿,见向奇往蜂蜜水里倒伏特加,知他仍没放弃,便道:“她都说不喝酒了,你还调鸡尾酒做什么?” “谁跟你说要调鸡尾酒了?我这是在给她泡茶,俄罗斯蜜茶。一会儿多切几片柠檬酒味就能盖过去。”向奇说着,突然一个激灵,说:“鸡尾酒……这么说来可以给她调一杯爱尔兰咖啡,那才是真正的鸡尾酒。” 向奇动作灵敏,厨房的储物柜里东西很齐全,三两下就把有名无实的咖啡调制出来。 维拉担忧道:“那也得她愿意喝才行啊,那家伙贼精贼精的,这什么咖啡会不会太明显了?” “没事。”向奇将俄罗斯蜜茶举到眼前,笃定地说道:“到时她一定会用她的咖啡换我这杯蜜茶。” 某人说完从橱柜中取出剩下大半瓶的朗姆酒悉数倒进面粉里和面。 维拉看着惊奇不已,问:“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做提拉米苏啊,那家伙喜欢提拉米苏,说不定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给她做吃的,所以一定要给她来一个巨无霸尺寸的甜点,以后她才会记住我。” 维拉怔怔看着,半晌方摇头道:“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不过那家伙可不像你醉了就睡,她可是会发酒疯的,这样反而更麻烦。” “没指望她睡着,只要她放松警惕就行,接下来就用言灵咒,这样她就安静下来了。” 维拉竖起拇指,赞道:“以前我只觉得那丫头一肚子坏水满脑子的馊主意,现在看来你也很腹黑呀。” 空间的震荡的动静越来越大,还不是伴随着闷雷的声响,头顶的水晶吊灯摇晃得厉害,向奇担忧地望向窗外,“那结界还能坚持多久?” “上次差不多十天,不过上次结界的撕裂的口子才合上不久,若是照原处着力,这次或许会更快一些。”。 这时,林小芽惊慌地跑了进来,大叫:“维拉维拉,下面的凉亭倒了,还有城堡里那些吊灯烛台也散了一地,快想想办法。” 维拉安慰道:“别慌,我这就去给咱们这栋建筑布行结界,没事的。”说着放下手中的搅蛋器,自行出去了,过了好一阵子之后,房子的震动明显变小了,但是窗外的白玫瑰花海却像正在遭受疾风骤雨的摧残,东倒西歪残败不堪。 奔逃(一) “好嗨哦,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 向奇和维拉听着林小芽跑调的歌曲不由得面面相觑,品味诡异得让人无语。 维拉掩面,无力地说:“这只是刚刚开始,更精彩的还在后头。她每次喝完都这样,上次你刚来的时候也是,又哭又笑的,还趁你昏睡时抱着亲个没完,记得醒来时你脸上和额发上那些干硬了的口水鼻涕吧?就是那么来的。不过比起我来你这还算好的,当初她差点就把我连人带棺材一起烧了,想想真是过分,这家伙就一惹祸精。” 向奇走到林小芽跟前,对她说道:“小芽,我们现在到中庭去好不好?” “去中庭干嘛?”林小芽醉眼迷离,突然双手捧住向奇的脸颊,直愣愣地傻看着,半晌方道:“不公平!明明我们是同一对父母所生,为什么你会这么好看?眉毛好看、眼睛也好看,鼻梁挺直,就连鼻孔都很帅。”说着上下左右摆弄起向奇的脸,仿佛是在瓷器店中挑选花瓶。 向奇任由对方的手指在他脸上游走,柔声劝说:“好啦,别闹了,跟我去中庭吧。” “不要!这张脸我还没看够,让我再好好地看一下。这是谁家的儿子,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捏?”林小芽的手还在人脸上一个劲地摸,最终来到唇形优美的嘴唇上摩挲着,视线呆住了,喃喃道:“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亲嘴了……让我亲一下好不好?只要一下,亲完你要我去哪里都可以,我都会乖乖照做的。” 向奇顿时浑身僵硬,心脏怦怦直跳,没说同意,但也没表示反对,紧张中似有几分期待,巴不得林小芽趁着酒兴肆意胡来。 “唉,这个醉鬼。”维拉不忍直视,过去拎住林小芽后领,就这么直接把人拉开,“他是你亲哥,你们不可以亲嘴。” “放我下来,勒到脖子了,我无法呼吸。”林小芽痛苦地挣扎,待维拉放手之后拉了拉领口愤然问道:“为什么亲哥就不可以?神族都可以近亲结婚,而且人类以前也可以,叔叔说中国到了汉朝才明令禁止兄妹结婚的。” 维拉试图解释:“那些都是多年前的陋习,随着时代变迁和文明的进步,不好的习俗当然就没再传承下来。” “什么陋习!我不觉得我喜欢小奇是什么丑陋的事,讨厌一个人活着喜欢一个人,那是我的自由。是自由,你知道吗?” 维拉也不知跟个醉鬼理论有何意义,但还是耐着性子说:“像你这种非理性的自由叫做任性,知道吗?” “才不是!维拉什么也不懂,我才不要听你的。”林小芽负气扎进沙发里,捶打着靠枕嘟嘟囔囔道:“维拉猪脑袋、臭木头、大笨蛋,正蠢材!” 维拉啼笑皆非,“喂,骂得差不多就可以了,见好就收。” 向奇来到小芽跟前,蹲下与她面对面道:“谢谢你,不过人和动物之间的区别就在于人类懂得遵循伦理道德的规范,有理智,懂得思考是非对错,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那是不是我们以后都不可以再亲嘴了?” 向奇点头。 林小芽把靠枕丢掉,赌气道:“我讨厌爸爸也讨厌妈妈,为什么要把我们两个都生下来。” “虽然我们不可以接吻,但是我们可以给彼此祝福之吻。”向奇双膝跪地,伏下身轻吻小芽的额头。 “只要不亲嘴就可以吗?我也要亲。”林小芽顿时来了精神,抱住向奇的头像小鸡啄米般一通狂亲。 向奇一怔,上一次被这么亲的时候,自己也烂醉如泥,睡得人事不省,此时此刻清醒地感受到来自对方的热情,不由得看傻了眼,顷刻,木然推开对方,正儿八经地说道:“不要这样。” “嗯?”林小芽不明所以,见向奇瞪着个死鱼眼,面无表情,但是涨红的双颊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于是嘻嘻笑道:“小奇害羞了,你跟以前一样,还是那么容易脸红。” 向奇怔怔望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林小芽见状,心情大好,一个跟斗直接从沙发上跳下地,“走了。”说着下巴示意了下出口,屁颠屁颠蹦跶出去了。 向奇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问:“去哪儿?” 林小芽从门外探头进来,“不是你说到要到中庭去的吗?来呀。”说完一溜烟走了,走道上回荡着她疯疯癫癫的歌声“来吧,我什么都答应,来吧,我什么都服从,小心女人,小心女人……” 莱克过来拍拍向奇的肩膀,“你真有办法,现在连绑都不用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听话。” 向奇拎起背包同维拉一起跟了过去。 三人来到中庭,又感觉到整个空间都在剧烈地震动,大地开裂,放眼望去,林小芽亲手栽种的蔬果和五月女王东倒西歪,一片狼藉,凉亭和葡萄架都倒塌了,七零八落地散乱在泥土中。 林小芽此前来采摘迷迭香和鼠尾草的时候还一副惶遽无措的神态,现在却完全不以为意了,手舞足蹈,又蹦又跳,还不时回身向后面的人招手大喊:“快点快点,谁最先到达那片空地就算谁赢。”说完撒丫子狂奔。 “竞赛要公平公正,哪有你这样的?”向奇本想追赶过去,可刚跑起来,手臂突然就被维拉拽住了。 向奇转脸看过来,维拉的脸在冷冷的月光下显得异常落寞,便问:“怎么了?” 维拉沉声说道:“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事到如今你还在纠结这事啊?”向奇惊讶地问道,然后摇头说:“我心意已决,不打算再改变主意。而且这么做也是为了给小芽多上一层保险,毕竟帕里斯已经不在了,她以后会比我更需要力量。” 话虽如此,维拉还是心有不舍,“那你呢?难道你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 向奇微笑着安慰:“别难过,我又不是马上就死。如果逃亡顺利,搞不好我可能还能活到你神隐的那一天。” “倘若真能如此,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走吧。”维拉轻叹一声,兀自前行。 向奇心知:他们一旦启动逆生咒术,势必会惊动哈迪斯潜伏在黑宝石项坠里的力量,到时与结界外边宙斯、波塞冬和哈迪斯本体里应外合,这结界定然再难抵御外力,三人从这出去以后是不可能继续像现在这样待在一起的,尤其是他和小芽,两人都是神族以及克洛诺斯的目标,一起行动的风险会更大。所以,过了今天,三人就要天各一方了,天下之大,重聚之日渺茫无望,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就没机会说了。 向奇这么想着,不由心头一热,看向维拉步履沉重的背影,叫道:“维拉。” “唔?”维拉转身,“还有什么事?” 向奇几步上前走到对方面前,深深一鞠躬道:“这些年来谢谢你的指导和照顾,托你的福,我和小芽都进步了不少。我想,在我们往后的人生中,永远都不会忘记曾经有你这个导师,也不会忘记我们曾经在这里一起生活过的日子。” 维拉震惊不已,这一番离别前的话语令他感慨万千,凝视着少年绝美无双的面容不舍地说道:“其实我由衷感谢克洛诺斯当年在我心口上留下的致命一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跟着帕里斯来到这里,更不可能会遇见你们,和你们相处的短短数十年,是我过去漫长岁月中最快乐的时光。谢谢你,谢谢你们。” 两人找到林小芽时,她已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睡着了,一旁的空地上,隐隐有灵力之光浮现,那是维拉事先为他们准备好的启动共生逆行咒术的法阵。 “倒头就睡,也不怕着凉。” 向奇放下背包,正打算抱起小芽,维拉过来道:“你先到法阵里准备,小芽这边由我来。” 向奇点头,依言踏入法阵,左手食指指尖在右手掌心上划开一道口子,殷红的液体瞬间汇聚成流并不断地滴落地上,血液沿着法阵的灵力之光游走,顷刻间,整个法阵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暗红幽光。。 维拉将在地上睡得昏天暗地的林小芽横腰抱起,低头细细端详秀丽无端而又稚气未脱的面容,眼中流露出深沉的、诚挚的依恋,轻轻地在其前额印上一吻之后,才把人带进法阵中,并放在向奇相对的位置,然后以灵力为刃划开林小芽的手心,也在法阵里掺入了她的血,两人的血液在灵力的牵引下相互融合,最终完全合二为一。 向奇待维拉步出法阵以后,摈弃杂念,集中精神,努力排除空间震动所带来的干扰,然后便开始念诵咒语。灵力在体内流窜,时而汹涌澎湃排山倒海,时而又如丝如雾,从周身细细渗出,而灵力当中似乎还伴随着一股温暖舒适的力量,与渗透而出的灵力一起融化在法阵的暗红色流光里。 奔逃(二) 向奇刚一启动逆行咒术,冥王哈迪斯栖息在项圈黑宝石项坠里的力量便开始觉醒,此前被维拉以血液封印住的邪神之眼开始慢慢地往外渗血。维拉见状,面色骤变,疾步来到向奇近旁,并召唤出自己的武器——一杆冒着白色烟雾的十字头长枪,这杆长枪沉甸甸的大概有两百来斤重,枪身附着了强大的魔力,林小芽曾数次手欠摸枪,结果没有一次不被那上面的魔力所伤。 哈迪斯的神力待黑宝石上的封印一解开,如墨的浓烟便从里边飘溢出来。 向奇不多做理会,继续专心念诵咒语,而早已等候在侧的维拉挥动十字头长枪往那团黑烟扫去。 浓烟被长枪挥扇到一边,慢慢地从浓雾中显现出一个黑色人形,身形健硕,英姿挺拔,顺直的长发垂落到胸前。 此时凭空出现的正是哈迪斯的分身。 他扭头看着正聚精会神发动咒术的少年,依旧是平日里莱克不疾不徐的口气说道:“你这孩子,学会撒谎了呢。让我们几个千辛万苦地把你送到这里,你却没完成答应我们的事,反而还想启动逆行咒破坏我们的计划,你啊,越来越不乖了,必须带回去好好管教一番才行。” 向奇目不斜视,丝毫不敢走神,现在正是两人的灵力和生命力交汇的紧要关头,生怕一分心,整个咒术就前功尽弃了。 维拉倒提枪杆走到哈迪斯面前,双脚微微摆开,说道:“那可不行,你要是想带走他们,需得先把我打倒了再说。” 哈迪斯微微仰头,神色倨傲地问:“你又是谁?” 维拉微笑着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下巴示意了下向奇,接着说:“他说我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 哈迪斯无视对方的挑衅,进而建议道:“如果你现在为他而死,想必在他的有生之年里不仅不会忘记你,而且还会刻骨铭心。”说完翻起手掌,五指一张,一并黝黑的长剑瞬间于掌上现形。那柄长剑正是向奇上次寻访泰坦遗址时哈迪斯让他佩戴的黑剑,也是一件稀世神兵。剑身通体黢黑,宛如约克夏的幻之宝石,剑刃锋利无比,而且本身威力无穷,此外,宝剑通体灼热,在冰天雪地里有着不错的御寒功效。 双方既已亮出兵器,便也不再废话,直接就交上手。 哈迪斯先前存留在向奇项圈里的力量相对于本体来说不过微不足道,而维拉也将自己的部分力量用来给整座城堡的建筑抵御空间的震荡,况且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不论是向林二人还是中庭周围的建筑,都有那么一点投鼠忌器的顾虑,出手自然没敢完全放开,于是一时之间两人竟然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然而,双方又都有些着急,哈迪斯意在尽快阻止向奇和林小芽正在进行的咒术,维拉除了要确保两人的咒术能够顺利完成之外,还要担心这空间的结界随时可能被三王撕开,倘若再有人进来,恐怕就难以护得向奇和小芽两人的周全,眼下只能尽快把对手解决掉。 抱着同样的心态,双方拼力量斗魔法,招招狠辣,魔法你来我往得很是频繁。所幸的是,向奇的定理和专注力都非比寻常,即使周边魔法炸裂声响不断,且身上多次被飞来的沙土或冰渣火石一类的打中皆亦不为所动,干脆闭上眼睛,专心默念魔咒。 而林小芽平时睡着了就很难叫醒,醉了以后更是雷打不动,除了呼吸,跟死也没什么两样。 在过招期间,哈迪斯发现维拉对周围的建筑物有所顾及,暗喜自己抓到了敌人的弱点,所以长剑挥出时,更是不留余力,好不容情,挥出的剑气所到之处,必然伴随着楼房倾塌如雷鸣般轰隆的声响。 维拉倒也不是心疼自己损失,而是这座城堡承载了许多他和两个孩子之间珍贵的回忆和感情,没一个犄角被削都令他心疼不已,由此,应战风格也不得不开始走向极端。 向奇和林小芽兄妹两人对于维拉来说有着师徒情分和亲人的牵绊,对于哈迪斯来说,至少是用来虏获克洛诺斯元神的工具,所以双方交手都会刻意避开两人所在的方向,但此时维拉为了尽快结束战斗,竟开始利用起向奇,调转攻击方向,直击向奇而去。 哈迪斯见他出朝向奇频出杀招,而向奇却浑然不觉般不躲不闪,顿时不淡定了。他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对手用来牵制自己的策略,这两个孩子确实是对方的弱点,但同时也是自己的软肋。一见向奇额角留下的血迹,马上明白对手用的是同归于尽的打法,显而易见,不论对方如何看重那两个孩子,都没有宿体对于他们神族的意义重大,维拉或许输得起,而他却不行。于是,当即怒道:“你疯了,难道真想要了他们的性命?” 维拉坦言道:“这两个孩子一个聪明乖巧,一个娇蛮可爱,说实话,两个我都非常喜欢,不过再喜欢也还没到你所执著的程度,他们要是死了,我会伤心难过,但也仅此而已,反倒是你们,恐怕无法承受失去宿体的代价吧?更何况还是两个。”说着枪头望向奇的方向一指,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接下来我会攻击那孩子的脖颈部位,不过就算我把他的头砍下来,他也不会怪我的。” 向奇现在无法分神,但也明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何况维拉也并非真心要取他性命,他和维拉都笃定了哈迪斯即使知道自己被戏弄,也不会见死不救,因为他输不起那万分之一失误的可能性。 维拉的这一计果然奏效,哈迪斯不但要应敌,还要保护好向林二人的安全,不时以自己的身体替他二人挡住枪头和剑气的攻击。哈迪斯见不能迅速解决掉对手,就改变了策略,想要把向林二人从法阵里拖出来,可每每接近其中一个,还未及触手,却被维拉攻击另外一个,以“围魏救赵”之势给破解了,一时半会儿胶着起来倒是难解难分。 为了改变被耍得团团转的局面,哈迪斯刻意无视维拉对向奇的攻击,刚要抱起头发被火石烧焦却仍在呼呼大睡的林小芽,眼角余光瞥见维拉的长枪震动的力量击中了向奇的腹部,紧接着向奇惨叫出声,扭头看去,就见他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 维拉大惊失色,急忙住手。 哈迪斯也惊骇不已,弃了林小芽直奔向奇而去。 向奇的脸狰狞地扭曲着,见哈迪斯奔向自己,吃力地向对方伸出颤抖的手,虚弱地唤了声“莱克”,可刚出声就被冲上气管的血呛得猛咳。 此时咒术已然结束,哈迪斯无心再战,疾步上前,托起向奇双肩,让他靠着自己的臂膀而坐,然后惊慌地给他检查伤势,并问道:“伤到哪了?让我看看。” “好痛……”星期面色苍白,痛得无法呼吸,双臂紧抱住哈迪斯后背,痛苦乞求:“别打了……你们打……倒霉的……是我……” 哈迪斯一面顺着向奇的头发一面答应:“好,不打了。”说完愤然转向维拉,怒目而问:“你是真喜欢他吗?竟下这么重手?” 维拉见向奇此时的状况,已然惊惶无措,其实他在中途就撤去了力道,按说就算击中了也不至于到吐血的程度,除非是被那逆行咒术反噬所伤,怎奈哈迪斯此刻也不许他靠近,只好在一旁担忧地审视着。这时就见向奇下巴支在哈迪斯肩头,食指在唇边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才会意那少年正给哈迪斯上演一出卖惨博同情的大戏。 “莱克,抱歉了,我需要你的……力量。”向奇说着,灵力汇聚与指尖,五指成勾,从哈迪斯的后心抓了进去。他手臂上的金色臂环自打在泰坦遗迹的灵力空间里戴上之后,就再没摘下过,这些年虽没夺取过他人的力量,但是夺取力量的方法却自然而然地了然于心。 哈迪斯浑身一震,旋即哂笑,覆在向奇后脑的手掌继续轻抚着他的头发,并转过脸去抵在他的耳畔说道:“你又一次背叛我,真是个坏孩子,越来越坏了,被我抓到以后,你希望我怎么惩罚你?” 这次吸收的灵力属性单一,所以向奇不似上次那般痛苦,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哈迪斯的灵力与他自己的阴系属性相近,吸取时身体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亢奋和愉悦之感。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如墨似漆的瞳孔和乌黑亮泽的头发慢慢地染上了灵力的颜色,阴系属性的灵力具现后的颜色为紫色,力量越强大,颜色就越深,而他此时的瞳孔与发色都近乎漆黑的暗紫,在冷月下显得格外妖异。。 “前提是你要能抓到我。” “你放心,我对自己的耐性很有信心。不论时间过去多久,不论你身在何处,天涯海角还是星宇尘寰,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给我等着。”哈迪斯力量被吸收殆尽,连分身的形体也一并消失得干干净净。 </br> </br> 奔逃(三) 维拉过去扶起向奇,问:“你的伤怎么样?”他很清楚共生逆行这种古老的咒术过于凶险,稍有差池施咒人便会遭受咒术反噬,伤及性命。 “不要紧,只是灵力流窜时造成的轻度内伤,不碍事的。”向奇轻咳了两声,拍去身上尘土,然后来到林小芽身旁,蹲下,端详着林小芽安睡的脸,不由哭笑不得。“这家伙,睡得跟猪一样,就算天塌了都不知道。” 维拉担忧地望向天边,道:“两股力量里应外合,这结界很快就要破了。” “里应外合?”向奇正帮林小芽拂去头上身上的砂石,听维拉这么一说,动作滞了滞,不解道:“刚才哈迪斯的力量不是都被我吸收了吗?哪来的里应?” “不,哈迪斯的力量在成形之前就一分为二,一半留在这里,一半去了上次结界裂开的地方。”维拉把长枪往肩上一架,回头示意:“把东西都带上,我们到那边迎敌。” 向奇背起背包,再将林小芽横腰抱起,和维拉一道前往白玫瑰花田。 维拉瞥了向奇一眼说:“这个时候你还抢夺别人的灵力,就不怕眼睛又看不见吗?” “可那是快速解决敌人的最佳办法。” 提到眼睛,向奇内心也正自惴惴不安,眼部的灼热感似乎在逐渐加剧。虽然哈迪斯的灵力属性与他的相同,但是要完全将外来的力量纳为己有也还需一个金蛇臂环转化和融合的过程,这个过程或许不会太久,可不排除暂时性失明的可能,而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将外来的灵力暂且压制在臂环中,等出去以后脱离危险了再慢慢融合。 “敌人……”维拉忍不住被逗笑了,“我看他待你倒不错,明明就已看穿了你那拙劣的演技,却还故意放水,那位神上到底在打的什么算盘?” “他打什么算盘我们暂且不管,不过由我来绊住敌人,你带小芽离开的成功率会大一些。” 维拉立马否决:“说什么傻话,你也是宿体,我当然不会让你落到他们的手里。记住了,待会儿宙斯的传送之光一连接这里,你就马上施展越行魔法。至于我,你大可放心,我自有法子全身而退。你们出去以后,就往……” “打住!哈迪斯有读心术,逃跑的路线我们各自计划,必须虚实相辅,不要计划就是最好的计划,否则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这时前方上空传来一阵轰隆的巨响,一道耀眼的金光划破了空间的结界投射进来。光束中隐约见到一个挺拔的身影,待眼睛适应了那道强光以后,才辨认出来人是同为克洛诺斯元神宿体的高晨生,只见他两手各握着一柄一黑一白的宝剑,背光而立,对向奇说:“走吧,我是来接你们回去的。” “回哪儿去?”向奇哂笑,“不管是冥界还是坦桑城都不是我们的归处,而你应该也知道自己身为宿体一事,就更不该助纣为虐,听命于神族来抓我们。” 高晨生正色责问:“你有没有想过自私自利更是为虐?身为那个人的宿体,就得背负着与生俱来的责任,难道你忍心见到天下重燃战火,各个大陆生灵涂炭吗?” “笑话,生灵涂炭关我屁事!战争是我发动的吗?为了某一小部分人的政治利益而牺牲自己是最愚不可及的正义,你认命我可不认命,这样的游戏恕不奉陪。”向奇说完作势默念魔法咒语,其实以他目前的气系魔法技能的等级,一天之内施展四次越行魔法就已到达极限,而魔法施展时,一旦中途被打断,就浪费了一次宝贵机会,所以他此时不过是做个样子。 “既然请不动你,就别怪我动手了。”高晨生似乎早已料到一旁提枪侍立的维拉会冲过来替向奇接招,所以一跃而起时,手中双剑同时砍下。 维拉几步窜到向奇身前,横起长枪架住双剑,不料双剑威势过猛,一齐斩下时,枪杆应声而断。维拉扔掉手中的两截枪杆,纵身往后跳开,并劈手抓起向奇后领,拎起向林二人朝传送光带的方向丢去,高晨生见追赶不及,扭身将手中的白剑脱手飞出。 向奇听见脑后利器破风之声犀利,不及细看便急忙弯腰避过,趁着高晨生尚未追来,开始立定并默念越行魔咒,哪知那白剑刚飞到向奇上空,突然化成一袭银发白衣的人,五指成爪,犹如鹰隼捕兔朝向奇后颈抓去。 向奇双手还抱着人,对于突如其来的袭击无从招架,偏偏越行魔法的咒语是所有魔法中最为繁复冗长的,即便以意念待过也需花费些时间,更何况他此时一面应敌,精神无法专注,只好将魔法咒语念诵出来,强行收敛心神。 向奇眼看着自己无从闪躲即将就伏,突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凭空出现了另一个形貌一模一样的人,银发白衣,但只有其中一个是货真价实的坦桑城城主,也就是白剑的宿主夏洛,另一个不过是维拉以魔法镜像出来的人。镜像之人当空抬腿,将扑向向奇的正主一脚踹开。 高晨生见一击不中,把手中的另一并黑剑也飞射出去,目标直取向奇。 维拉此时已知这黑白双剑可化为人形,当即弃了高晨生不顾,后发先至,一个瞬移魔法急追过去。果不其然,黑剑飞到半空便化出迪克的形态,维拉不暇思索迎面挥出一拳,迪克单手抵住维拉的拳头,身子优雅而又轻盈地凌空旋转,同时一甩响指,一记霹雳寒冰朝向奇甩去,维拉瞬间召唤出一个气元素替向奇承受了霹雳寒冰的攻击。但与此同时,高晨生也发动了言灵咒试图缚住向林二人,而且他魔法的发动速度太快,无需法阵、法结或者法咒,只需眼皮一闭一睁,魔法便已生成。 幸运的是,向奇身子虽中了咒术无法动弹,但是他适才施展的越行魔法已然发动,眼前一明一暗,便带着林小芽到了另一个地方——哈迪斯的寝殿。 向奇曾经跟着哈迪斯到过一次,所以冥界中他唯一有具体印象的地方就是这里,而且选择在这里落脚的另一个原因是这里距离地狱之门最近。此外,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祭坛上忙活儿的众神绝对想不到他们想要抓捕的人正藏身于此处。。 此时他的身体中了高晨生的言灵咒无法动弹,林小芽又昏睡不醒,他不得不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先把咒术解开,然后才能继续上路。咒术的接触跟魔法的消除不同,如果受到了诅咒一类的不良魔法,只需一记祛魔大法就能搞定,咒术却要麻烦许多,能否成功解除取决于双方意志力的强弱,而擅长精神和意念魔法的人恰巧是这类咒术的克星。 从冥界到地面的出口仅有一个,而那个出口还有一只叫科二帕洛斯的三头狗把守,众神要想知道向林二人有没逃出去只需到那儿一问便知。很快,众人便都知道向奇和林小芽都还在哈迪斯的地界内,于是动员了上上下下所有的神祇和仆役四处搜寻,但找遍了各处都没发现他二人的踪迹。 奔逃(四) 向奇寻思着自己曾在泰坦遗址的瀑流下获得了克洛诺斯留下的一部分力量,而且在时间罅隙里比高晨生多偷得了十年时间,照说力量应该远在后者之上,原以为被施放的言灵咒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开,却不料尝试了许久,却始终无可奈何。 他和小芽此时所在的地方是冥王的寝殿,一个身中咒术无法动弹,一个烂醉如泥沉睡不醒,虽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但那也不过是意料之位的侥幸,危险终归还是危险,哈迪斯随随时会回来,他们藏身此处无异于自投罗网。 然而现实总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向奇没能解开咒术本就急的满头大汗,可这时突然外边有脚步声传来,坚定、硬质的声响不徐不疾,回响在空阔而又沉寂的宫殿里。 “哈迪斯……啊不,现在应该叫莱克,你可千万不要见怪啊,只是整个冥界除了你这处宫殿,其他地方也都找遍了,但兹事体大,为以防万一,还是循例察看一下比较放心。” 哈迪斯无所谓的声音说道:“其实你们大可不必屏退那些个随从,我并不在意让他们进来。” “那可不行,莱克的宫殿岂可让闲杂人等随便出入,这次就当是让弟弟们来观瞻兄长的起居生活好了,看看兄长有没有金屋藏娇。” “我能藏什么娇?活过了那么多个年月,也见过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美人儿,一般的都难以入眼了。” “哈哈,王兄话里有话,是在说我们眼光低还是饥不择食呀?” “哪里,我是在羡慕你们,至今还热情依旧,乐此不疲。” “唉,自从春之女神神隐以后,你身边就再没个贴心人了。” “不过,我怎么听说不久前你在坦桑城的时似乎有意要把那孩子收做侍奴,后来被拒绝了就找了个神韵有两分神似的替代。” “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激将法而已,那孩子没什么干劲,我不逼一逼他,他是绝不肯上那角斗场的。至于那个代替品,不过是北方大陆派过来的奸细,我放在身边也是为了方便监视,必要时说不定可以策反。” 另外两人显然没什么兴趣谈那奸细,又把话题转到向奇身上,“那孩子实在是太俊俏了,资质风流,容貌俊秀,再过两年,长得一定不比帕里斯差,也难怪王兄会心动。” “都说了,那只是激将法。” “如果我们的奇大美人儿好好利用这张王牌,没准王兄会放水哦。” “这点你们不必担心,那点理智我还是有的,绝不会贪恋美色而误了大事。” “宙斯你就放心吧,在这方面,莱克比起我们两个要可靠多了。” “呵,好了,你们请便,爱搜哪儿搜哪儿,我先去更衣。” 向奇听着他们的对话,得知来人共有三个,想必是神王、海王和冥王三兄弟无疑,此时哈迪斯的脚步声显然朝这边卧室过来,不由得急火攻心,气血翻涌,门被打开的刹那就觉得嗓子眼突然一阵腥甜,血液从嘴角溢出。 哈迪斯一推门,就见到向奇身后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怀里还抱着个张着嘴呼呼大睡的小姑娘,正惊恐万状地看着他,惊愕得眼珠都快突了出来,微微偏头瞥了下身后便反手关上门,朝向奇大步流星走去,如搬动雕塑般将向林二人一并托起,刚塞进壁橱就听见波塞冬来到门外问话。 “王兄,这宫殿实在太大,仅凭我们三个估计得耗上相当时间,不如多派些人手进来也好速战速决。” “你看着办,我没意见。”哈迪斯随手拿出一件外套,迅速掩上柜门,转身出去了。 向奇震惊万分,不明白哈迪斯为何要帮他们躲过搜查,不过很显然这兄弟三人并不齐心,似乎都相互猜忌,相互提防。 待那两人走远后,向奇长出一口气,心下窃喜,自己和小芽这些年来隐匿气息的本事是愈来愈了得,想不到竟然连这三位大神也能侥幸隐瞒过去。 适才因为精神紧张没能解开咒术,此刻紧绷着的弦一松弛下来,意念竟轻而易举地挣断了咒术的束缚,肢体随即可随心所欲地摆动起来。 向奇脑子里立马蹦出“此地不宜久留”的念头,当即也不先出去,直接就在衣柜里默念起越行魔法地咒语。 此前他曾经在冥界生活过十来天,不过行动范围一直被局限在爱丽舍乐园,所以对其他地方都不熟。好在古堡的藏书室里有各个大陆的地图,当然也包括冥界的,哈迪斯的宫殿在地狱与爱丽舍乐园之间,旁边是一片灰茫茫的原野,叫真理田园,那是审判亡魂的地方,在入口到真理田园之间隔着五道汹涌奔流的黑色冥河,分别为:痛苦之河、叹息之河、烈焰之河、忘却之河和憎恶之河,听说河水都非常轻,除了渡河之人卡戎和他的渡船,即使是灵魂,一旦落入水中也会直沉水底。 而越行魔法有一个弊端,在同一次元里,如果意识中没有目的地的具体画面,就只能随机地落到方圆几百里内的未知之地。 为了这一天,向奇在过去十年里,早已将那份地图熟记于心。帕里斯用灵力绘制而成的地图跟寻常印刷在纸张上的大不一样,只要意念和灵力与地图的相融合,眼前所见的就如同戴上了vr眼镜以后,仿佛置身其中一般,所以存在大脑中的画面也格外清晰,只要魔法启动,随着心想念动,自然而然就能落到预定之地。 他们在哈迪斯的宫殿里耽搁了许久,这会子看守入口的除了那条叫科二帕洛斯的三头犬,想必还加派了许多人在那布下了天罗地网,倘若他们直接在那儿落脚,恐怕是自投罗网,安全起见,他选择冥河边上落,然后再隐匿了气息,以隐身魔法悄然靠近。 整个冥界阴暗森冷,气温特别低,尤其是冥河河畔,到处游荡着不计其数的孤魂野鬼,这些亡魂都没钱搭乘上卡戎的渡船,不得不在这儿等待一年一次的免费引渡。 一来到冥河河畔林小芽就被冻醒了过来,牙关咯咯作响,身子也哆嗦得厉害。 “你醒啦?”向奇见小芽睁开双眼,便把她放了下来,从背包里取出事先为她准备好的外套递了过去,“给,这里比较冷,赶紧穿上。” 林小芽一边穿上一边茫然四顾,不解问:“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冥界,神族的人攻破了古堡的结界,我们刚从那里逃出来。” “诶?”林小芽满腹狐疑,挠了挠后脑道:“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记得结界震动,还有你做了好多好吃的,还特意为我做了提拉米苏和蜂蜜柠檬茶,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记得了。” 向奇满怀歉意道:“对不起,因为你一直防着我们而滴酒不沾,我只好在你的蜂蜜柠檬茶里加了一点伏特加,提拉米苏里也放了一点研成粉末的安眠药……” 林小芽闻言,大吃一惊,愤然责问:“这么说,我和你之间的共生咒已经改了主次从属的关系啦?改回来,改回来,现在马上改回来!” “嘘——小声点……”向奇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声道:“抱歉,不要生气嘛,就算要改也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才行,我们现在还在冥界,神族和亡灵族的人都在到处搜捕我们,得先想办法从这里混出去再说。” 林小芽也意识到危险,只得暂且按下不提,左右找了找,没见着维拉便问:“维拉人呢?” “我们分开行动,他为了掩护我们先走,暂时留在那儿同敌人周旋,就不知现在出来了没有。” 林小芽担忧地蹙起眉头,但还是自我开解道:“维拉那么厉害,一定能够安全逃脱的。” “别担心,维拉那人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既然他说自己有全身而退的法子那就没问题,眼下关键的是要先顾好我们自己。” 林小芽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双手猛然攥住向奇的胳膊,瞪着牯牛般的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某处,颤声说道:“小奇,那那那那里有有……有东西过来了……透明的……阿阿阿飘?葛威……鬼啊!”想到这里是冥界,当即吓得惊叫出声。 向奇生怕她惊扰了附近的亡灵,急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噤声”左右看了看,见周遭的幽灵并无异动,这才略放宽心,温言劝慰:“别害怕,我们现在是隐身状态,阿飘看不见咱们。” “真的?”林小芽惊魂未定,将信将疑地环顾四周,幽灵们确实如他所言。不过一般而言,一肚子坏水和一脑子馊主意的人往往都特别胆小,这种鬼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于是不住催道:“小奇,你知不知道出口在哪里?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好不好?” “那边。”向奇往某处指了指,接着说:“不过现在应该有重兵把守,一会儿尽量不要说话,脚步和呼吸尽量地能轻就轻,还有,非到万不得已你不要冒然行动,一切由我来应付。”。 林小芽咽下唾液顺从地点点头,几近哀求道:“小奇,我可不可以拉你的手?” 向奇笑着伸出手说:“来,手给我。” 奔逃(五) 向林二人在熙熙攘攘的幽灵群中穿行,林小芽这一路都没敢睁眼,任凭向奇牵着走,可当他俩被那些没有躯体的东西透体而过时,会冷不丁有股寒流袭遍全身的感觉,所以在那之后,两人都尽量避免与亡灵直接触碰。 冥界阴冷昏黑,暗无天日,在这片荒芜的冥河之畔,勉强藉以照明的光源只有一些随意飘游在半空中的冥火。途中向奇担心隐身魔法突然失效,保险起见,又重新给自己和小芽施放一次,其实林小芽自己也已习得这个魔法,但是如果两人各自施法,由于经过不同的人和不同的灵力,隐身之后就会瞧不见彼此,而两人这一路压根儿不敢说话,若是连人都看不见,该如何相互照应? 当远处几座方尖塔顶端的灵力之光穿透过荒原的迷雾照耀过来的时候,向奇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捏了捏林小芽的手示意她睁开眼睛,然后伸臂向前方一指,意思是说马上就要到冥界的出口了,林小芽会意,咧嘴,比了个耶的手势。 二人本就不敢有太大动静,此时更是连大气都不轻易出,只因神族和亡灵族的人正四处搜寻他们,料想这唯一的出口附近定是设下了重重关卡。 果不其然,当他们见到冥界的将领带着一队队手持法杖、形貌骇人的怪物。这些怪物身上的肌肉早已萎缩,枯萎的肌肤包裹这骨头,眼珠已然不在,两点强烈的红光从眼眶处透了出来,看似骷髅又不是骷髅,道是僵尸肢体却远比僵尸灵敏。他们身穿发亮的铁甲,法杖上的红宝石流转着诡异的灵力之光。 这种怪物向奇曾在古堡藏书室的某部古籍上看到过。据书上所载,这种死灵是由法力深厚的魔法师利用一种邪恶的咒术使自己转变而成的,这种咒术相当复杂,毕竟是非正常的死亡过程,在获得不灭的“永生”之前,需要准备几种稀少的草药调制成剧毒,然后在某种特制的容器里,配合着邪恶的魔咒喝下毒药,只要没死,就会变异成现在的模样。 他们不但擅长魔法,而且还是远程攻击的好手,从法阵喷出的黑色烟雾,黑烟含有剧毒,纵然没被直接击中造成物理伤害,吸入毒烟后轻则产生精神混乱或出现幻觉,重则内脏衰竭,甚至休克。而在御敌上,作为死灵,他们免疫所有精神和意念类的魔法,也不受诅咒及祷祝类的魔法,就连死亡凝视对他们也完全不起作用,相对来说,擅长远程攻击的人在近身肉搏和物理防御上都较弱,但前提是有能耐接近!若是单打独斗,不论是向奇还是林小芽,凭他们现在的力量应付起来倒也能绰绰有余,不过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怕人多,再者,此处是哈迪斯的地盘,万一打起来,冥界的诸神和士兵先不说,奥林匹斯山的那三王几乎一个瞬移就能赶过来,到那时即便他二人有着通天的本事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向奇和林小芽从那些尸巫近旁经过时,几乎是闭着气的,好不容易绕过了频繁巡视的队伍来到了出口的门下,却又犯难了。那是一扇巨大的双开石门,每一边石门少说也有几千斤重,若凭蛮力是别想撼动分毫的,除非能找到开门的机关或咒语。 两人只好到附近寻找机关,偏偏蹲踞门边的巨型三头狗怪的听觉和嗅觉异常灵敏,六只高耸的耳朵同时抖了抖,接着忽然伏低脑袋在地面东闻闻西嗅嗅,向奇和林小芽见状都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此时更是连路都不敢走了。向奇一手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噤声,另一手则横臂将小芽托起,然后心底默念魔咒,接着两人便双脚离地飞至半空。 向林二人查找了许久都找不到开门的机关,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一座方尖塔上的灵力光束冷不防地照射在两人所在的地方,登时,纵使施放过隐身魔法,可在那刺眼的魔法之光下还是无处遁形。 “他们在那里,快抓住他们!”某处传来的大叫声瞬间引众哗然,所有的尸巫迅速转向目标站定,手中的法杖也高举了起来,而近旁三个脑袋的庞然大物也长着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二人。 向奇急道:“小芽,想办法拖住那些尸巫,帮我争取点时间,我先搞定这条大狗和开门。” “没问题。”林小芽从上空一跃而下,并扬手将早先准备了两大口袋的血妖籽飞射出去,同时唱诵魔咒召唤来强风,将迎面而来的毒烟反向吹了回去。而她播撒出去的几百颗植物的种子有的顺风沾到了尸巫身上,从铁甲的缝隙钻了进去,然后悄无声息地贴上皮肉,吸取这皮肉下的灵力,迅速生根发芽,瞬间抽出布满尖刺的藤蔓在他们身上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紧缚着,粗壮的枝藤甚至还能把他们的躯干扭曲、绞断。被捆绑得无法动弹的尸巫只能任由妖藤吸取他们身上的灵力,直至枯竭;那些还能挣扎的正手忙脚乱地扯掉身上的刺滕,奈何根系和尖刺都扎进筋肉和铁甲里,且不论藤蔓的生命力强盛,只稍吸取一点灵力就疯狂地生长,扯断了这跟那边又冒出了好几根,而且他们每扯掉一条藤蔓就得连同自身的筋皮和铁甲的碎片一起扯下,虽说死灵没有痛觉,但终究是破破烂烂狼狈不堪。 而那些落在地上的种子也没闲着,自行长出枝叶,摆动着根须迅速朝附近的尸巫跑去。那些行动自如的尸巫不得不暂时先把法杖中的毒气用来对付即将来到近旁的食物,他们的毒烟确实管用,中毒了的植物瞬间蔫了下来,无力地耷拉在地上,生机勃勃的枝叶逐渐枯萎,可无奈数量庞大,前赴后继络绎不绝。 话说向奇在林小芽纵身越开之后,反身跳到了三头狗的鼻梁上,跑到大狗的眼下,拉开领口露出项圈和黑宝石坠子,并一边默念蛊惑人心的魔法咒语,其实黑宝石本身就会施放蛊惑魔法,向奇念诵法咒不过是要确保魔法的成功率。然而,这大狗怪有三个头,蛊惑了其中一个的神智仍无法控制整条狗。 向奇在大狗的身上飞跃腾挪,一边躲避两边狗嘴和狗爪的袭击,一边放出两道闪电,直接把另外两个狗头劈昏,然后命令大狗怪打开石门。 被驯服了的大狗怪驮着向奇朝石门走去。其实开启那道大门并没有什么机关或咒语,全屏那狗的一爪子就推开了。 向奇刚要叫林小芽,哪知那家伙机灵得很,见大门才打开了一道缝隙便撒丫子狂奔过去,两人几乎同时越过那道门,三头狗则依照向奇的命令将那些追赶而来的尸巫和神将挡在门后。 向奇没想到出了冥界,天空依旧灰蒙蒙一片,入口的四周放眼望去净是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枯木林,两人顾着逃命,哪里有心思东张西望。向奇熟知这一带地形,拉着林小芽直奔通往毒雾崖的传送门而去。 一出传送门,林小芽立马就踮起脚掩住向奇的口鼻,并捏着自己的鼻子说:“有毒!” 向奇再次发动越行魔法。 在施展魔法之前,他就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与小芽分开行动,毕竟两个宿体在一起被抓的风险更大,而且他察觉到暂时被封存在金蛇臂环中的哈迪斯的神力不但灼伤了他的手臂,而且被吸收的一部分也开始影响他的视力,从古堡的空间到冥界再到传说中的拉科尼亚入口然后来到毒雾崖,经过了四个地方,可是眼前所瞧见的景象越来越暗,越来越模糊,加之此前施展共生逆行咒时被咒术反噬,已有内伤在身,拖着这样的身体与小芽一同逃生只会成为她的累赘。 他在施展越行魔法时,本想让林小芽心里想一个地方,然后两人可通过魔法直接到达目的地,但转念一想,哈迪斯会读心术,倘若其中一个被抓,另一个的行踪也将会暴露,于是只好作罢,随机越行到精灵族地的某处丛林。 两人站定,不由都面露难色,仿佛心照不宣般相对无言了,凝望了彼此许久,突然同时发话,但立马又噤声,双方支吾片刻,向奇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女士优先。” 林小芽艰难地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然后才说道:“小奇,我想我们是时候说再见了,神族和东部精灵要找的人是我,对于西部的精灵来说,我还有作为人质的价值,就算被抓以后也不会轻易要我性命,可你就不同了,跟着我一起被抓的话,我无法护你周全,而你反而会成为我妥协的致命弱点,再说这是精灵族内部的事,没道理把你也牵扯进来,所以等这件事了结以后,我再跟你联系好不好?”林小芽说着从口袋来掏出手机晃了晃,接着说:“反正手机我已经带出来了,等你回去以后,有了电话咱们联系也就方便了。” 向奇先是为自己这边的理由感到为难,林小芽并不知道克洛诺斯元神宿体一事,更不知道宿体被元神抢占了躯体之后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命运,这个话题太沉重,帕里斯临死之前都没把事实告诉她,而他又何尝忍心说出来?可她对神族的人警觉和戒备似乎都不够高,倘若放着不管,自己也难以安心,便道:“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论那些人是出于什么原因来找你,都不要轻易上当,更不要跟他们走。隐匿气息,躲到意想不到的地方去,千万别被找到,只要你发誓我要求的条件你会尽力达成,我现在马上就可以在这里跟你说再见。” 林小芽用力点头,举爪起誓:“我发誓,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保护自己,相信我,我有叔叔的力量,现在又有你的做补给,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向奇把背包卸了下来,递给对方:“里面我装了些吃的,拿去吧,不过要省着点吃哦,充饥可以,解馋不行。” “诶?都给我吗?那你怎么办?要不你分一半去?”林小芽正要打开背包,向奇按住她的手。 “不用了,我会飞会次元越行,而且回到人界的路线也记得一清二楚,明天应该就能到家。” “那这个给你,”林小芽从兜里抓出一根棒棒糖放在向奇手心,俏皮地眨了下一边眼睛,神秘道:“是你喜欢的青萍味哦。” 这是他们以前在学校时最常吃的零食,那是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向奇低头看着手中的糖果,沉声说:“谢谢。” 两人沉默了许久,向奇强颜欢笑说:“走吧,再不走那些人就要追来了。” “嗯。” 林小芽笑得眉眼弯弯,挎上背包转身就走,挥手说再见时也没回头。而向奇则僵立原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瘦小身影,顿时如鲠在喉。 林小芽行出十几步之后,突然止步,心想这次离开,从此两人天各一方,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不由得鼻头一酸,噙着泪转身狂奔回来,一头扎进向奇的怀里。 “小奇,你也答应我,一定、一定要活得好好的,就算是为了我,要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嗯。”向奇激动地拥住对方,哽噎道:“你也是,一定要活下去!”。 “再见是为了下次的重复,我们一定还能再见的,一定!一定!”林小芽难得说出文艺腔调的话,说完,踮起脚,迅速在向奇的下巴亲了一下便飞也似的走了。 向奇指尖轻抚着被天使吻过的地方,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瞬间决堤,呆望着远去的身影酸楚而又满足,这条命即使是现在为她献上也在所不惜。 奔逃(六) 向奇望着林小芽消失的方向发呆了许久才幡然醒悟神族和亡灵族的人马上就会追到这儿来,时间不允许他继续磨蹭,今天之内他只剩下一次越行魔法可用了,只能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等明天这逃跑大法可以用了再说。 向奇环顾四周,不禁犯愁:今晚的栖身之所应该安置在何处?精灵的族地峰峦叠嶂,且森林繁茂,不失为一处安全的藏身之地,可倘若他这么个宿体也跟着混迹其中只会加大神族和亡灵族搜索的风险,不如暂且先回到冥界入口附近的枯木林躲一晚,想必那些也没料到他会去而复返,而且还胆敢藏在“贼窝”附近。 向奇用了今天所剩的最后一次越行魔法回到毒雾崖的传送口,望着那道灵力流转的拱形门,突然迟疑起来,直觉告诉他暂且先在附近观望,尽管这里的毒雾吸多了可能也会没命,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再次给自己施放了隐身魔法,小心翼翼地朝传送门迂回接近。刚走了五六步,这时就见有一路各由二十个暗黑骑士组成的亡灵军队从传送门的那头过来,向奇赶忙停下脚步,隐匿了气息,静静观望。那队人马在传送门前集合,然后以扇形的阵势向整个毒雾崖发散开,显然是打算从这里开始进行地毯式搜寻。 向奇眼看着有人正从他这边过来,便急忙掩住口鼻,屏住呼吸,猫腰钻进一旁巨兽尸骸的胸骨里。纵然这堆尸骸早已只剩下一堆枯骨,可弥漫在骨骼间的毒气仍然非常浓郁,只呆了一会子,便使人感到头晕目眩,手脚无力。 暗黑骑士过去不久,又有五头鬼龙从传送门里出来。别看这些死物不过是由各种龙族的尸骨拼凑而成的骨架,但它们在祭坛通过祭祀了高贵的生物而灌注了灵魂,不但保留了龙飞行的特性,而且也保有生灵的一部分意识,所以它们是冥界派来辅助地面搜寻的空中力量。 向奇心下暗自祈祷:小芽向来机灵,一定能顺利逃过这些死物的搜查。 向奇一口气憋得头脑发昏意识模糊,没等鬼龙飞远,就迫不及待地从巨兽的骸骨里出来,施展飞行魔法穿过传送门回到冥界入口的附近。这会儿倒是没再见到有人出来,不过他也不敢在边上逗留,而是往枯木林的最深处飞去。 由于他此前在启动共生逆行咒术时被咒术反噬伤了内脏,再来为了尽快解决掉哈迪斯的分身,将后者的神力悉数吸收进了金蛇臂环里,结果现在右边手臂臂环所在的部位已被严重灼伤,而进入了身体里的力量很快将使他的双眼完全失明,而刚才在毒雾崖又吸入了不少毒气,此时正头晕目眩,四肢无力,而且还伴随着间歇性呼吸困难的症状。 向奇实在支持不住了,便从半空缓缓降落下来。林间地面满是干枯的树叶,厚厚的一层,每踏出一步都会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响,那声音回荡在沉寂的林间显得格外响亮。 林子里昏黑一片,加之视力受外来灵力的影响,此刻即便是近在眼前的事物也只能勉强看出一个大概,黑乎乎的、模糊轮廓。枯木就好像是死亡的延伸,或许是与冥界毗邻,他甚至怀疑,这里也是一片阳光永远都照射不到的地方。 向奇落地以后,发觉身子更加沉重,双脚仿佛灌了铅似的,每迈出一步都格外艰难,还不如借助飞行魔法在地面上滑行来得省事。然而,当他反复念完魔咒身子都不能再如愿飞起,才惊觉这个地方是一片被诅咒之地,灵力无法流转,任何魔法和咒术都施放不出来,这同时意味着他被困住了。从刚才飞行的距离看,要折回冥界入口至少需要半天时间,可是以他现下的状况恐怕要更久,身体能不能支撑得住先不说,眼睛到那个时候恐怕就完全看不见东西了。 向奇绝望地意识到:被彻底地困在这里了……想要离开,就得不休不眠地往回走,同时还要冒着自投罗网的危险,否则自己被做某个元神的容器之前,很可能是饿死或者毒发身亡。想到这里,便开始朝来时的方向吃力地迈开步子,即使明白自己此前施放的隐身魔法的魔效已经消失,现在不管是谁来他都将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对方面前,无处可逃,但赌一把至少九死一生,不赌,则必死无疑。 被诅咒的大地上,没有光,没有鸟叫虫鸣,没有鲜活的草木,任何有生命的东西跟这里完全不搭边,树杆上光秃秃的,铺了一地的枯树少了微生物的分解,连腐烂都办不到。 向奇的呼吸越发粗重,昏黑模糊的视野里,充斥着各种怪影嶙峋、形状诡谲的黑影,可能是石头,可能是树干,也可能是暴露在地面的老树根系,因为他已经被绊到过好几回。 他不知为何,听着单调的脚步声,有种不寒而栗之感,窒闷的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远处黑暗的一隅,仿似有一股比黑暗更加邪恶的冷气正朝他这边扩散开来。 这地方实在令人难以忍受,那次被哈迪斯从人界的病房掳走好像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事了,如今从古堡里出来恍若隔世,已经很久没见祖父和大伯了,他突然怀念起家里会烹饪各种菜系的帮佣,好想回家,饱餐一顿,再在按摩浴缸里泡个热水澡…… 天越来越黑,四周魅影重重,向奇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他不知该往哪儿走,像个无头苍蝇般,不知越发凌乱,肆虐而来的冷风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悲鸣,风中夹杂着异样的声响。向奇停下脚步,仔细分辨不由得寒毛倒竖,那分明是有人前行时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声响,不徐不疾,却是坚定不移地往他这边来。 他并非害怕自己被人逮到,而是非常讨厌在被捕获之前所要忍受的这段时间,那是心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简直是绝望的猎物与贪玩的狩猎者,一个在逃命,一个却是在游戏。 受恐惧的驱使,身子陡然间就有了力气,脚步从细碎地疾走到凌乱地小跑,再到后来发足狂奔,可身后那机械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非但没被甩掉,似乎变得越来越近…… 在这个没有尽头的满地枯叶的诅咒之森里,每一个脚步都像是在向捕猎者呼唤:来呀,我在这里。 要想不发出声音,只能踩着树桩走。 正当向奇纵身上树之时,右脚忽然被露出地面的老树根绊了一下便跌坐下来。待他试图把脚抽出来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脚不是树根被绊到,而是被缠住了,无论双手怎么掰都无法将树根从小腿上掰开,反而还越缠越紧。 他已经落入猎人的陷阱,游戏结束。 “跑啊,怎么不跑了?”优胜者倨傲而又愉悦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比黑夜更加黑暗的健硕身影缓缓步入向奇昏暗朦胧的视野里,尽管看不清那人的脸,但醇厚低沉的带着恶质玩味的声音以及身上传来的淡雅香气无一不是他所熟悉的。 来者正是奥林匹斯山的主神之一,也是这冥界的主人哈迪斯,现在叫莱克。 坦白讲,来的人是这位,向奇心下倒没刚才那么慌张了,于是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问完马上意识到对方套他脖子上的项圈有监视的空能,也就不期待答案了。 莱克冷哼一声,说:“我看着你长大的,你那点小心思我又怎会不知?”说着四下看看,又问:“小姑娘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向奇不耐烦道:“都在我身上装监控器了还用问吗?” “宙斯和波塞冬在,我不方便监视。”莱克来到向奇身前蹲下,冰冷的手一把捏住少年的下颌,瞬间读取了向奇大脑里的所有记忆,向奇试图拍开对方的手,不过以他此时的状况不过是枉然,莱克的手仍紧捏住他下颌不放,“原来小姑娘到精灵族地去了。呵,果然不出所料,很快,我派去的人就会把她带回来的。” 向奇不解问:“既然要抓我们,刚才在你宫殿的时候为什么要瞒着神王和海王把我们藏衣柜里?” 莱克轻笑,捏在向奇下颌的手指忽然挤进项圈里摩挲着包裹在项圈下的细滑的肌肤,暧昧不明地反问:“你说是为什么呢?” 向奇厌恶地痛斥:“低级!” 然而这话在莱克听来不啻于赞美,手指勾住项圈,把少年拉近自己,在其耳边轻声说道:“跟你在一起的男人没有那个不低级的,你以为那个叫维拉的人每天夜里不睡觉只是单纯为了教你魔法么?用你们人类的话说,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向奇一脸鄙夷,“不要以为你恶心别人就都跟你一样恶心,维拉跟你不一样!” “不要在我面前叫别的男人的名字!”莱克不悦地警告过后,接着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瞒着宙斯和波塞冬把你藏起来?那两人的风流可是名声在外的,而且宙斯已经不止一次向我讨要你了,要是这次他比我先找到你,很可能就直接把你带回奥林匹斯山了。” “你们一家都是变态,落到你手里跟落到他手中也没什么差别!”向奇说着又斥骂:“不要碰我,变态!” “也对,你先后背叛了我三次,在那座破烂的城堡里你抱住我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我一定要好好惩罚你,你这个叛徒!” 向奇冷笑,“算了吧,你们以后有的是要我配合的地方,聪明的就别太过分,也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莱克抬起向奇的下巴,回以冷笑,问:“仗着自己是被选中的那个,所以有恃无恐了?要我高抬贵手也行,但你以后能否做到为我是从?” “高抬贵手?”向奇讥讽道:“你是不是搞错立场了?不是我向你求饶,而是你们有求于我,懂吗?” 莱克终于放开少年,站起身,呵呵干笑了声,道:“搞错立场的是你。你要是也能像小高高那样既明事理又有牺牲精神的话,或许我还能敬你三分,可你偏偏不服管束,我只好采取一些强硬措施了。”。 “你要干什么?”向奇警惕地抬头,虽然眼前所见的不过是一堵黑色的高墙,但原本就自带凶气的吊稍眼仍不失凌厉。 “不痛揍你一顿你怕是不知道什么叫顺从。”莱克一面将手指关节压得咯咯响,一面久违地感慨:“我已经好多年没亲自动手揍人了,敬请期待吧。” 奔逃(七) 用莱克自己的话说,就是以前对他太过以礼相待,没能尽早树立起威严,以至他完全不把他这个冥王放在眼里,也完全不拿他的话当一回事,所以从现在开始他要改变两人之间过去的那种平等关系,用恐惧来支配或许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而他所谓的恐惧就是简单粗暴的拳脚相向,对一个内外伤兼有之、中了毒、即将失明毫无回手之力的人施与拳脚,无异于单方面的施虐。 向奇觉得对方的逻辑很有问题,行径也令人匪夷所思,心想这个人该不会真的以为这么一顿打就能让他以后都对其言听计从,唯其马首是瞻吧?这未免也太荒谬了,又或者纯粹只是为了施暴而施暴? 向奇被对方冰冷的手扣住了咽喉,然后整个地被高举上半空,而紧紧缠在他脚上的老树根几乎要将他的小腿绞断,气管被挤压得无法呼吸。 “你知不知道那小姑娘对我们有多重要?擅自把人放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令我们很生气,这次为了从那颗小行星上把你们抓出来,主宰这个天下的三王不惜耗费了大量的神力,可你竟敢把人放走了!小奇啊小奇,你可知我这一路想了多少种方式来惩罚你?”尽管莱克口头上这么说,可话语中却丝毫没有愤怒的情绪,恰恰相反说到最后似乎还有些许兴致盎然。 向奇面色涨紫,感觉自己的脖子就快被那人的五指捏断,他试图掰开对方的手,可双手却使不出一丝半点的力气,只能无力地握住莱克的手腕。 “说实话,看着你这张冰坨子连痛苦扭曲的表情也蛮有趣的。”莱克说完,把人摔向一旁的树杆。向奇的后脑在树干上“咚”地很撞了一记,顿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滑落地上时却也顾不得疼痛,由于刚才气管受阻,此时空气突然冲入气管,止不住猛咳起来。 莱克没打算给他喘息之机,过来揪住他的领口,将人提起,再度往树干上狠撞几下,力道刚猛,向奇感觉自己后背的骨头几乎快断裂了。这也才意识到,与对方的情绪无关,挨打仅仅是个必不可少的开始。 那人把他丢在地上,紧接着硬质的鞋尖在他的腹部踢了一脚,向奇痛得抱紧肚子缩成一团痉挛不止,眼眶里不受控制地飙出的泪水沿着眼角滑落。 “已经被扁成这样了,哼都不哼一声,骨头还真硬。”莱克竖起拇指,醇厚低沉的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饰的亢奋,这样的野蛮行径似乎能给他带来莫大的乐趣。 坚硬的靴底踩上少年的头,并逐渐施加力道。向奇紧咬着牙,冷汗从脑门涔涔流下,耳鸣声充斥了整片树林,他预想自己的颅骨断裂脑浆迸射的画面,泪水涌过他高挺的鼻梁,与另一只眼里的泪水交汇在一起,然后从眼角滴落到地上。 在他以为脑袋就要爆炸的时候,那人的脚终于从他头上移开了,转而朝腹部又踹了几脚,晕眩、胸闷以及恶心的感觉随之而来,向奇急忙背过身去,手撑着地呕吐一通。 莱克揪起他后脑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问:“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向奇闭口不语,其实他很是迷惘,对方这一通暴打是要他做什么?难道是要他现在去把小芽追回来?那是不可能的,唯有这一点他做不到! “你一定想不通吧?为何这一带森林为何与帕里斯搜集的地图里标注的不一样?”莱克甚是得意,蹲在向奇面前,单手托腮娓娓道来:“其实这里在几天前还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森林,不过为了请君入瓮,我只好暂时忍痛将这里变成了诅咒之地,现在除了我,没有谁能够在这里使用魔法。”说着炫耀似的食指对着一旁地面一勾,几根树根从地底蜿蜒地钻了出来,缠绕住向奇双臂并托着他站起身来。 向奇愕然,万没料到莱克竟然未卜先知,预先猜到他会折回这里藏身,所以才布下如此大规模的陷阱。 莱克似乎看穿他心里的疑惑,“我说过,你是我从小就看着长大的,你的思维方式我很了解,所以啊,以后别再给我耍心机使手段,你是斗不过我的,在我面前,你只有乖乖服从的份,听明白了么?” 向奇仍旧是不知死,不服软,也不认命,嘴硬道:“那又怎样?只要……一息尚存,我始终……遵从的……是自己的意志。”话刚说完,莱克一巴掌扇过来,直打得他背过脸去。 向奇一个劲哂笑,索性将对方激个彻底,有本事就打死他好了。“没人说……你的拳脚……软绵绵的?跟个娘们儿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表面一副高冷孤傲的样子,骨子里却这么贱,就那么想被我打?还是被我骂?”莱克嘻笑着勾住他脖子上的项圈,将少年的脸拉近了道:“到底谁才像女人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又瞎了吧?说实话,你这双眼瞎了以后眼神迷离没有焦距,看了更叫人受不了。” 向奇堂堂一贵公子几时受过这等轻薄?当即没半句废话,直接朝对方脸上吐了口唾沫。 “很好。”莱克被激怒了,扯起向奇后脑的头发,将从脸上拭下的口水又塞回某人口中,向奇没忍住干呕了一下。莱克见状,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哦,某人刚才好像对我的温柔不太满意,跟个娘们儿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是吧?” 向奇脑内警铃大作,问:“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要向你证明我的男子气概啊。”莱克舔了下嘴唇,凑到向奇耳边暧昧地说道:“狠狠地、卖力地。” 随着林子里回荡着衣料破裂的清脆声响,那之后便开启了他被打入地狱最底层的日子。 高晨生的力量让向奇记起了大脑里被哈迪斯封印了的记忆,以及两年半以前自己如何从人界的病房凭空失踪、到被哈迪斯胁迫着满世界找小芽,再到泰坦遗址取金蛇臂环,之后又进了维拉的古堡,在那个时间的罅隙里同小芽和维拉一起度过了十年,再然后被宙斯、哈迪斯和波塞冬三王强行拽了出来,林小芽逃回了精灵的族地,隐匿了气息、隐藏了身份混迹在布雷顿战区的精灵流民当中,而他则落入了哈迪斯预先为他准备好的陷阱——冥界入口附近的诅咒之森,在那里他受尽了百般凌辱,像条母狗一样被男人疯狂地追逐和摇晃,事后他被带回了冥界,拴在哈迪斯的房间里…… 那是他人生中最为肮脏的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永远也忘不了遍体鳞伤的自己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赤条精光地行走在冥界的入口到冥王的宫殿这一段路上,也忘不了那之后的十个月自己是如何在那个房间里度过的每一天,他的眼神越来越迷离,嘴唇变得跟女人的一样红润,身体反复沾染了某个男人的气息变得越来越肮脏。 当那些污秽不堪的画面重新浮现在眼前,向奇忍不住呕吐了。这里是那个人的房间,他一刻也不愿多待,几近崩溃地滚落床下,跌跌撞撞地摸了出去。 莱克听见动静便过来瞧瞧,一边搀扶一边问:“你的眼睛还没好,要到哪儿去?” 向奇打掉对方的手激动地怒吼:“滚开!不要碰我!”他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神情淡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算知道对方可能会因此再次封印他的记忆,他再也无法忍受与这个人待在一起,即使只是声音都让他感到格外恶心。 莱克面色黯然,放开向奇问道:“你都想起来了?” 向奇没再理他,兀自摸瞎离开。 莱克僵立原地,沉郁地望着少年踉跄前行的身影,却也没追上去。 向奇的智能手表莱克在他双目失明之后就帮忙设置成语音拨号,所以拨打电话时,即便目不能视也完全没有问题。然而电话接通以后,他却哽咽地难以成言,林小芽再三催问,才沙哑地哀求道:“带我离开,到没有人的地方。” 这是向奇第一次向她表露出这么脆弱无助的样子,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小奇也会哭,在她印象中这个大男孩总是一副沉稳冷静从容淡定的派头,做什么事都沉着应对游刃有余,此时的反常顿时令林小芽大吃一惊,手足失措,全然忘了身边的伙伴,举着电话直奔塔楼。 如今两人的力量剧增,对彼此气息的感应比先前更加灵敏,即使灯火阑珊也无需寻找,马上就找到了对方。 “小奇。”林小芽远远便唤了声,向奇情绪激动,步履凌乱,未到近前已一个趔趄向前扑到。 “小奇,你的眼睛……” 向奇不待她说完,急上前摇晃她双肩:“带我走,求求你,现在、马上带我走,除了你,我不想见到任何人,也不想听到任何声音,这里的人都很脏,我也脏……”。 向奇歇斯底里地叫喊,似乎已到崩溃边缘。 “好好,现在、马上……”林小芽丝毫不敢怠慢,直接就召出时空之门,牵着向奇的手跨了进去:“我们回古堡去,那里很安静,也很干净,跟我来,我现在就带你走。” </br> </br> 奔逃(八) 向奇自从恢复了记忆以来,精神状态一直很差,情绪也及不稳定,内心对自己有种深深的厌恶感和自卑感,他又是个有严重心理洁癖的人,自那事以后,总觉得自己肮脏,自惭形秽。来到古堡以后,醒着时大多时候总是一个人发呆,但每每入睡很快又从噩梦中醒来,然后冲入盥洗室,和衣呆站在淋浴喷头下淋着冷水,通常一淋就是一整宿,直至次日林小芽起床后发现,才把他带出来。 这种情形发生过好几次,林小芽担心他这样下去迟早会疯掉,于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敢离开半步,林小芽自幼跟在帕里斯身边,而帕里斯这人不太在意世俗伦理和道德规范,由他带出来的孩子对男女之间似乎也不太懂得避嫌,所以这期间时时盯着向奇,两人食同桌睡同室,甚至连洗澡上厕所都守在外边,门也只能虚掩着,以便稍有不测她也好及时冲进去。 起初向奇见林小芽抱着枕头从隔壁房间过来,不禁神色惶遽,死活不让她上床,而林小芽却比他更加执拗,还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自己是是静静地陪伴在他的身边,在他做噩梦的时候给他壮胆,绝对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向奇困苦地抱头,哭丧地道出自己的心事:“你不要靠近我,我很脏,脏得每次想到都忍不住想吐。” 林小芽看他给自己画地为牢,心里很难过,寻思如果连自己都无法让他解脱,那么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办到了,她怎忍心看他萎靡不振从此沉沦?当即把枕头往床上一摔,爬上床一把将向奇抱住,大声反驳:“才不脏,不管发生过什么事,小奇永远都是我心目中那个出尘不染高贵优雅的翩翩公子,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一定是。” 那一晚有林小芽的陪伴,向奇睡得很安稳,一夜无梦,直至翌日才从厨房里传来的忙碌声中醒来。 古堡所在的小行星游移在人们所熟知的次元之外,他们仿佛置身在时间的罅隙里,最不缺的也就是时间。 日复一日,向奇的双眼逐渐复明,可当他拆掉绷带,看到自己映照在盥洗台上镜子中的那张脸时,不自觉地想起哈迪斯曾经对他说过那样的话:你这张脸长得太过妖艳,容易招人惦记,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只要见了这张脸,怕是要日日萦绕于心,夜夜缠绵于梦,要是有人对你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错的成分恐怕大多还是在于你自身。这番无赖的言论不管什么时候想起都叫人窝火,此时此刻,对镜中的这张脸厌恶至极,尤其是当它与随后浮现在眼前的下流画面里的某个人的脸重合之时,更是令他深恶痛绝。 他曾被迫看着镜中的那张脸情不自禁地露出各种迷乱扭曲的表情,现在这么盯着,仿佛有种又回到当时那场景的错觉,随即“呕”地开始呕吐,看着那个狼狈不堪的人,他再没忍住一拳将镜子砸碎,然后抓起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开始往自己脸上划。看着殷红绚丽的液体迅速从细长的口子里涌出、滴落,心底顿时升起一股恶意的畅快,于是一道紧接着一道,手劲一下更比一下重,玻璃的利口划过,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直至整张脸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再也没有先前的半分俊秀,不由得笑了,眼前这种狰狞可怖的脸才是他想要的脸。 话说林小芽从中庭采摘蔬果回来,还没进屋就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回来叫了声小奇,没得到回应,起先也只是诧异,但突然察觉盥洗室有血腥味儿传来不禁大骇,丢下手中的篮子直奔过去一探究竟,可门是反锁着的,她惊慌地拍打门板直冲里边叫唤,可里边却悄无声息,后来强行把门撞开,进来一看差点就吓得背过气去。 一地的玻璃渣,盥洗台和地板上满是血,向奇呆坐在地,此时早已面目全非,他脸上的鲜血沾满了双手和手臂,也染红了胸前大片衣襟。 林小芽惊骇万分,双唇翕动数次才颤声问道:“小、小奇,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说出来,就算我没办法帮你分忧,但总好过一个人憋在心里,我求求你不要这样伤害自己,不要用别人的罪行来折磨自己好不好?”说到最后,忍不住呜呜地打哭出声。 向奇听见林小芽嚎啕大哭的声音陡然如大梦初觉,此时心绪似乎已平复了些许,略带歉意道:“不要哭,我……我只是不喜欢我这张脸,吓着你了吧?对不起。” “小奇,小奇,”林小芽心疼地拥住向奇,连唤了两声他的名字,“我们是双胞胎,有无人能敌的心电感应,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在我面前你不用故作坚强,不用强颜欢笑,你不想说的事就算不说也没关系,想哭就哭出来吧,你可以再依赖我一点的。”说着很有担当的话,却哭得比谁都凶。 向奇疲倦地将下巴支在小芽肩膀上,瓮声道:“嗯,谢谢你。” “你流了好多血,我先帮你疗伤吧。” “不,让我再靠一下……”。 林小芽没用自己的生命技能帮向奇治疗脸上的伤,她很清楚,尽管触目惊心,但在他真正解开心结之前,那些伤疤将是他心灵的慰藉,所以她只是用人类的方式帮他清洁伤口、敷药、包扎,让伤口以自然的速度愈合。之前他和高晨生的生命力要分与曾经濒死的林小芽,导致伤势难以愈合,如今三个人之间的共生咒在高晨生的生命力完全归他二人以后,身体的自愈能力也回来了。 她不打算追问,不忍心进行二度伤害,她相信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在这个停滞的时空里,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所以,就让他脸上那些像蛛网一样纵横交错的伤痕与心底的创伤一起慢慢恢复,等伤好了,疤消失了,相信一切就都过去了。 </br> </br> 奔逃(九) 随着时光流逝,向奇的脸早已拆去绷带,只是疤痕依旧触目惊心,但自那天之后,向奇没再做出一些令人不安的举止,许是渐渐地淡忘了那段被囚禁的痛苦经历,他和小芽一如以往维拉还在的日子,一起研究菜谱,亲自动手制作些日常使用的陶器、木器和竹器,大多时候还是待在藏书继续学习魔法和了解异界风土和习俗。 话说林小芽自打那次从镜湖回来,就再没见到帕里斯,也不知他与三百年前的小帕两人之间的对决是怎样的情形,一个是现在的自己,另一个是三百年前的自己,不同时空的自己在同一个空间中相遇,还在同一个时空中一较高下,如此怪诞之事即使现在想来仍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照理说,三百年后的帕里斯实力应当远在那个未出江湖的小帕之上,可他又不能全力相搏,倘若失手打伤或是打死了,那很可能会就此改变历史又或者直接就没有后来的自己啥事了,小帕就不同,他没有过多的顾虑,大不了只剩三百年余生,对于活过了亿万年的魔物来说,生死都无所谓了。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叔叔真的就这么没了吗? 林小芽无数次来到莲池边,都没见帕里斯从池水里出来。她不是没想过穿过连结两个空间的阵眼到镜湖去一探究竟,可她前几次过去的时间都相隔了几百年,所以现在再次过去未必还能踩在三百年前的那个时间点上,万一再一次被小帕强行留在那个时空可后果将不堪设想。 后来,向奇见她望着荷叶心事重重,便过去询问缘由。林小芽倒也无意隐瞒,镜湖所发生的一切都巨细靡遗地讲述一遍,甚至连海妖族的大祭司逐幻紧随其后穿过阵眼却没能达到同一个时空一事也说了出来。 向奇坐在边上静静地聆听,当他听说两个不同时期的帕里斯各自都拿着不同时期的天使联盟神剑,当即心下了然,并告知小芽:“帕里斯是不会从这方莲池下出来的,可以说他那次是特意过去送死,让自己死在三百年前那个正准备出世的小帕剑下。“” 林小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狐疑道:“如果叔叔真想死,也用不着大费周章穿越到三百年前,让那个年轻的自己杀了现在的自己呀,除非他这么做还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当然有,那柄天使联盟就是答案。” 林小芽歪着脑袋看向向奇,等待他的下文。 “天使联盟和金蛇臂环一样,都有一个很方便的功能,就是夺取他人的灵力的生命力。”向奇道:“你还记得帕里斯曾经用那柄神剑刺穿你的心脏吧?” 林小芽连连点头,“那是几天前刚刚发生的事,我当然记得。当时有个邪恶的灵体附上我的身,叔叔就是用那柄宝剑把恶灵从我身体里逼出去的。” 向奇摇头,表示不同意对方的说法,接着道:“帕里斯那么做的目的并非为了帮你除灵,他的真正目的是用手中的天使联盟吸取你和那恶灵的力量,而且这不是第一次,半年前在食人树之森他也曾经这么对你,显然你还没想起那时候的事。” “你是说我被叔叔从那食人树的肚子里救出来之前,是被他杀害的?”林小芽震惊万分,“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个时候我曾经死过一次,因为共生咒的连结,我代替你死去,而我和你的力量和生命力在那时全部都被他夺走了,这也是叔叔临终之际叮嘱你再次相遇时千万不要相信那个时候的他的原因。还有,这枚金蛇臂环在三个月前让我看见你被帕里斯刺穿心脏、夺走力量然后被推进食人树的树洞里的过程。” 林小芽愤愤不平的同时,也被搅得一头雾水,“叔叔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自己的力量就已经非常强大了,抢夺我们这点灵力和生命力有意思吗?” “当然是为了更加强大。况且半年前我们的力量也不小,除了我们本身的,我还在泰坦遗址里得到过克洛诺斯留下的一部分灵力,而你也有帕里斯的傀儡传给你的力量和生命力不是吗?” 林小芽幡然醒悟,频频点头应和:“没错没错,前几天他也抢走了不少,你的、我的、晨生的,还有那个恶灵的。” “不,几天前的那次他算是手下留情了,否则我们也无法安然无恙地待在这里。” 林小芽咬牙切齿骂道:“帕里斯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对力量的执著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追求那么强大的力量他是想干嘛?是要统治地球还是要称霸整个宇宙?”此时她连叔叔都不叫了,改而直呼其名。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带着收集的力量回到三百年前重改历史。” 向奇语气平淡,林小芽却目瞪口呆,长大的嘴半天没合上,就算脑子再不好使,此时也想通了八九分——难怪向奇一开始就说,帕里斯是特意回到三百年前的镜湖去送死,其实是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传给小帕,然后以升级版的自己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以前叔叔(帕里斯用带有自己的气息的物件制造出来的傀儡)带她造访海妖族的海域时说过自己的双手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也为此深感自责。获得强大力量的小帕重新另一个三百年,就如同游戏的二周目,带着顶级的经验重新通关,结果肯定比第一次的要好,或许就无需重复屠杀海妖族半数族民这样的惨案。 林小芽觉得,帕里斯若是为了修正和弥补过去的错误而两次夺取他们力量,那么他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于是心里悄悄地又将对帕里斯的称呼改回了叔叔。 关于这部分的疑惑已解,林小芽忽然又想起了高晨生,神色不由黯淡下来,迟疑半晌,还是开口问道:“小奇,晨生他……”如鲠在喉,深吸一口气才往下说:“他为什么要让你来杀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力量和生命都给你?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向奇低头,用沉默代替回答,关于高晨生的这一举动他也久久没能找出答案。 “他真的不在了吗?”林小芽说道最后,声音沙哑,硕大的泪珠悄然滴落。 奔逃(十十) 关于高晨生的话题沉重得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向奇不愿提及,只好沉默以对。 林小芽悄悄拭泪,然后把自己在卡多幻域的结界外遇到维拉以及被恶灵附体一事说与向奇。林小芽被天使联盟刺穿心脏之前的那个雨夜曾与维拉的幻影会面之事向奇是知道的,但也仅限于幻域里所见的那些,至于他们在结界外边发生过什么便都不得而知了。 此时向奇听说维拉不但是护送克洛诺斯的元神来到幻域的元凶,而且也是制住小芽让元神附体的帮凶,不由得瞠目结舌,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与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年教他们魔法的人竟然是克洛诺斯的同伙! 那么维拉之前故意为克洛诺斯所伤也不过是主仆二人为了骗取帕里斯的信任而唱的双簧了。 过去十年里,他还真是做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他和小芽一点可疑之处都没发现。维拉曾多次要为小芽解开禁锢咒术,现在想来他每每提起其实并非如他表面看上去那样无关紧要地随便说说,而是带着非常明确的目的,那就是要让林小芽这个宿体恢复正常神化速度,以便尽早供克洛诺斯使用,然而每次都被小芽婉拒了。 后来,向奇的到来令他改变了主意,向奇无论在资质、天赋还是身材相貌上都是绝佳的宿体人选,就连金蛇臂环也改弦更张认他为新主,所以从那时起,维拉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向奇的锻造上,而林小芽基本就放任不管了。 而这次他护送克洛诺斯的元神到幻域来,显然是事先经过一番周密筹划的,小芽天生有着自由穿越任何结界的能力,她可以作为运送克洛诺斯的元神进入卡多幻域的载体,向奇则是元神企图依附的最终目的。如今克洛诺斯的元神早已附到他身上,不过运气有点背,中途遇到帕里斯以天使联盟宝剑夺去了大部分神力,导致栖息在他体内的神力不足以扼杀宿体的意志,所以便不得不暂时蛰伏,等待抢夺宿体的最佳时机。 这股蛰伏在自己体内的神力,于向奇而言犹如一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炸弹,他之前就曾在神志模糊的状况下误伤了自己的发小,那是克洛诺斯第一次尝试以自己的意志来支配他的身体,虽然短暂,但就结果而言显是已经成功。 此时,向奇被那股几乎已经遗忘了的恐惧重新攫获,万一克洛诺斯故技重施,那么下次收到伤害的必将是小芽。 向奇思来想去越发觉得不安,不知不觉地又回到了沉默寡言的状态,开始寻思又到分别的时候了吗?然而以后的日子他该何去何从?首先,绝对不能跟自己的亲友待在一起,以免给他们造成伤害;其次,也不能跟敌人在一块儿,因为那么做相当于自投罗网。 林小芽希冀着能从维拉的古堡里找出一些关于克洛诺斯的线索,于是拉着向奇同她一起将整座城堡上上下下搜查一番,结果忙活了半月有余,除了西幢建筑的顶楼维拉用作画室的阁楼进不去之外,其余房间都查了个遍,却都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后来他们来到了那间阁楼的门外,见简陋的木门并没有安装门锁,可是却无法推开,不论如何推撞木门就是纹丝不动。两人琢磨了许久,后来从发现开启那扇门所需的不是钥匙,而是魔法咒语。 起先,林小芽提议每人每天说出三百句咒语,就不信那门开不了,但是第一天试了将近五分钟,发现个提议其实很傻,于是两人便失去了耐性,决定另寻他法。然而不管是从房顶凿洞亦或是从外边顺着五月女王的藤蔓攀爬到窗下,然而整个画室都有灵力阻隔,任凭他俩使遍浑身解数最终都无济于事。 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东幢二楼他们居住的三居室。向奇的手刚要转开门把,突然感知到屋里有一股他非常熟悉、时常出现在噩梦中的气息,恐惧与恶心的感觉扼住了他的咽喉,于是那只僵在门把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并畏缩地退开。 林小芽的警觉性和戒备心经过多年的磨砺也变得越发敏锐,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上前一步,猛地旋转门把,金属门打开的刹那,赫然见到客厅里的两名不速之客——精灵王帕里斯,以及冥王哈迪斯。 “叔叔?”林小芽喃喃地唤了声,眼泪瞬间涌上眼眶,模糊了整片视野,她迫不及待地奔过去,可刚跨出两步,猛然脑子里电光石火地闪过小奇前些时候在莲池说的那番话,如果当时帕里斯真的带着夺取来的力量回到三百年前寻死,那么此时站在眼前的金发男人是否就是升级版的小帕?林小芽的思绪不由得一片混乱,那么她和叔叔的过去亦真亦幻,记忆里那个温柔备至、体贴周到的叔叔应该是哪一个?稍一迟疑,便停下脚步,既期待而又困惑地打量着眼前那一如既往姿态飘洒、俊秀绝伦的男人,微微翘起的嘴角透着几分倨傲和张扬,似笑非笑的碧色眼中总习惯性地流露出戏谑的意味,看上去跟以前的叔叔一毛一样,可内心上却不敢肯定。 而向奇视线对上哈迪斯的刹那,瞳孔急剧动摇,身体石化了一般,惶遽无措地僵立原地,惊恐地瞪着对方。。 哈迪斯平静注视那神情惊恐的少年,手搭在座椅扶手上作势要起身,向奇吓得立马连连倒退,慌乱地跌坐在地仍不自知,大声吼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知是过度紧张还是再度忆起那段不堪的往事,忍不住突然“呕”了一声。 “小奇。”林小芽慌忙来到向奇身边,一面将他从地上扶起,一面惊疑地打量着那个一袭黑衣的健硕男人,顿时明白,这个人一定就是那个让向奇噩梦连连甚至还划脸自残的真凶,当即怒目而视,质问道:“是你对不对?你究竟对小奇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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